【小说下载尽在福利小说网 http://www.fltxt.com 】 《凤鸣宫阙》 作者:顾婉音 内容简介: 罪臣之女,入宫成了草芥一般的宫女。成为了宫中最低等的所在。 陶君兰卑微而又小心的活着。 不求富贵权力,只求平安团圆。 而为了心中的梦想,她努力伸出手去,实现自己的幸福。终是,一步步,走到了宫阙深处,踏上了最高处。 第一卷 第1章 入宫 天启四十八年,春。因着圣躬违和,所以宫中放了三千宫人出宫,想借此功德来替皇帝祈福。 拖了两个月,皇帝大好。宫里就又采买了一批少女进宫——放出去一大半的宫人,此时宫人实在是不够用了。所以只能重新买。 陶君兰姐妹两,都是在时候进的宫。进宫后,也不直接分派,而是统一送去了教导规矩的地方,选学规矩。 陶君兰背脊挺直敛目静神的站在人群里,听着管事姑姑的教诲。 周围站着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姿色不等,却最差也是眉清目秀。至于身量——高矮胖瘦的差距都不大。毕竟,也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而衡量的标准都是差不多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少女的气韵,和姿态。有的站在那儿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有些就差得多。 不过此时所有人的神情都是差不多的,低眉敛目,恭敬庄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甚至有些人面上微微露出惧意来。 陶君兰在这群人里,算不上特别拔尖的,但是却也是十分抢眼的。 管事姑姑已经不止一次目光从她面上滑过去。但是她似乎一无所觉,木雕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进了宫来,就要知道本分,不管以前在外头是什么身份,进来了,可都是没差的!不管什么身份,在这宫里犯了错,那都是一样的罚!”管事姑姑严厉的目光不断的在人群中穿梭,将底下的少女们看得一阵阵紧绷后,忽然又缓和了几分语气:“当然,若是办事办得好,奖赏也是有的。在这里,勤恳干活,老实本分,才是唯一的出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若是聪明人,自然都能明白管事姑姑话里的意思。明白那些有的没的……是指什么。 陶君兰心里明镜似的,倒不是因为她特别聪明,而是她以前听过关于这里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一夜之间宫女翻身做了枝头凤凰的,听着就让人很动心。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翻身的,却也有连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她既不想做前一种,也不想做后一种。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将来平安出宫去。 不过眼下看来,怕是时间还很长——做宫女的满了八年,才会被放出宫去。她眼下十五,等到出宫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实在是……很漫长。 但是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若是可以,她倒是不愿意进宫。更甚至,其实她这个年龄进宫,已经有些晚了。大多数,都是十一二岁就进宫的,然后二十岁上下就能出宫。十一二岁,正是好调教的时候,也做得动活了。比如,她妹妹陶芯兰。 想到妹妹还是团团稚气的脸,陶君兰就觉得既心疼又心酸。然后,就忍不住的微微挪动目光看了看身侧。 陶芯兰也是站得笔直,只是到底年纪小,直挺挺的站了这么半个时辰,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但是,站不住也得站。 “你,叫什么名!”正看着,冷不丁的管事姑姑一声轻斥。 陶君兰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别人都看过来,这才知道原来管事姑姑叫的是她。 “回姑姑的话,陶君兰。”不敢耽搁,她忙恭恭敬敬的答了。心下又有些惴惴:这么多人,怎么偏就点中了自己? “倒是好名字。”管事姑姑冷笑一声:“我瞧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是对我说的话觉得无所谓了?” 一听这话,陶君兰只觉得头皮都一阵阵发紧了,更加不敢大意,忙认错道:“并不是如此,姑姑训话,我怎敢心不在焉?况且姑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是对我们大有益处的。我仔细刻在心上都来不及,如何敢忽视?” “若能如此,那是最好!”好在管事姑姑也没有不依不饶,随后便是继续训话了。想来方才之所以那样,也是想杀鸡儆猴,给别人一个警醒。“下面我来教导你们规矩,好好学着。学好了规矩,才能分派活计!” 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看妹妹,只一心认真的听着了。 管事姑姑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雷厉风行的教了几点要紧的,就开始训练她们如何走路如何行礼。 毕竟,在宫里,一举一动都是有个规范标准的。就是行礼,不仅要行得端正好看,还要行得恭敬诚恳。再则,也分许多不同的礼——见主子的,还得根据主子品级来看。见上司的,平级的,各种不同的行礼。 不过,做宫女倒是没那么多的讲头,只学几种能用得上的就行了。 “走——” “行礼——” “停——” 随着管事姑姑的吆喝,一群少女们走动,行礼,然后停住。 接着管事姑姑就挨个儿的看过去,一面看,一面冷不防的伸手轻轻推一下。这样一来,有许多原本就不大稳当标准的,立时就倒了。 等到了陶君兰跟前的时候,十七八个姑娘里头,就剩下了这么一两个还能保持动作的。 管事姑姑伸手往她肩上推了一下,不算重,可也不轻——至少若是她一个不稳,肯定立刻就倒了。 陶君兰的身子纹丝不动。 管事姑姑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也没多说,接着往下检查。陶芯兰就没坚持住,到底是年纪太小了些。 所有人检查下来,约莫也就五六个站住了。这些人里头,要不就是悟性特别好的,要不就是跟陶君兰一样以前练过的。 最后管事姑姑点了陶君兰出来给大家示范:“看看,以后行礼就像她一样,腿蹲下去,但是要稳住。还有,手这样摆在身侧,不能太僵,也不能太松散。肩膀也要自然——脖子也别缩着,可是头却不能高高昂着。另外,这下盘一定要稳住了,别风一吹就倒了。你们多学着些。” 听得出来,管事姑姑对她是很满意的。 陶君兰心里虽算不上高兴,却也是有几分松快——这个时候,得了管事姑姑的青睐,是好事。 但是有时候,太拔尖了也不是好事儿:等到管事姑姑让大家散了之后,她立刻就被团团围住了。 “这是做什么?”陶君兰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的“老熟人”,心生不祥。不过,她还控制着语气。毕竟才刚进宫就和人闹起来也不好。 “哼,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哪!”对方却显不是善茬,冷笑一声,突然就一伸手直接在陶君兰肩膀上狠狠一推。 顿时陶君兰就站不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来不及气恼,她就听见了对方的嘲讽:“刚才不是挺稳的?敢情不过是故意稳着想出风头?” 狠狠的扣紧了手指,陶君兰再三忍耐才将怒气压下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且告诉你,你这样的罪臣之后,纵然进了宫,也别想什么一步登天!更别想着摆什么大小姐的谱,时刻想出什么风头!你现在,谁也比不上!”对方狠狠的威胁了这么一句,带着浓厚的嘲讽:“不过,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了宫婢,感觉如何?”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觉得她抢了风头了,所以特地来警告她了。 可是凭什么……她就要被欺负? “大家一样都是做宫女,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就凭你爹是罪人,我爹却好歹是个官!”对方“呵呵”的笑了,似乎颇为得意。末了又添上一句,恶狠狠的,带着阴鸷的:“就算是宫女,也有个三六九等!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处处比我好不成?我且告诉你,你做梦!” 陶君兰用力的抿紧了唇,不这样,她怕自己真一个忍不住和对方争执起来。 “你敢欺负我姐姐?”一声怒斥之后,陶芯兰突然撞进来,一把推开了对方。然后狠狠嘲笑了一句:“你爹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官,以前巴巴的跑来我们家摇尾巴讨好我们。这会你竟敢如此!” 一听这话,陶君兰立刻就觉得坏了,忙拉过陶芯兰护住,又低声斥道:“住口,不许再说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必须小心谨慎,而又卑微。况且,事情闹大了招来了管事姑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姐姐你怕她做什么?”陶芯兰却是不肯,一双眼睛几乎赤红:“以前她是怎么摇尾乞怜的?如今倒是来欺负你了!” 陶君兰的手紧了紧,更严厉的斥了一句:“如今是在宫里!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让你住口!” 陶芯兰又委屈又恼怒,却也不敢再说,倔强的昂着头,可眼泪珠子却是一颗颗掉下来。 陶君兰心头一酸,忙别开头不去看。她心里明白陶芯兰是不想她受委屈,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许多事情都要顾忌着,不比当初了。 不等她们姐妹再如何,对方却已经是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你敢推我!”说着扬手就要打陶芯兰。 陶君兰沉了脸,一面将陶芯兰护住,一面捉了对方的手,语气也凌厉几分:“你要做什么?还想打人不成?” 对方被她这么一看,倒是心虚了几分,手也微微缩了缩,不过很快又挺直了腰板,越发的用起力来,语气也更为蛮横:“我就是打你了又如何?怎么,你还敢还手?” 这样闹起来,方才还跟着一起嘲笑的几个少女顿时都有些不安起来,忙上来劝架;“算了,一会管事姑姑来了。” “来了又如何?我才不怕!” “看来你是真不怕!”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得管事姑姑一声冷笑在人群外响起。 一时间,谁都不敢再有动作,反而心虚得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才好。 管事姑姑锐利的目光挨个儿从每个人面上扫过,声音冷若冰玉:“到底怎么回事儿。” 第一卷 第2章 浣衣 管事姑姑显然是生了气。 是以谁也不敢率先出声。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开口。这个时候,谁开口也不合适。 最后管事姑姑随便指了一个人出来说话。管事姑姑的威严谁也不敢忤逆,所以很快事情就磕磕绊绊的说完了,也没敢添油加醋,不过却也没替谁说好话。 管事姑姑的眼神直接又冷了几分,点了闹事的核心几人出来:“看来,你们几个是都没将我话放在心上了。我教导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有任何人故意生事!” 陶芯兰到底年纪小,见管事姑姑生了气,就有些沉不住了,指着先找麻烦的人就出了声:“姑姑,是她先闹起来的,她故意欺负我姐姐……” 管事姑姑还没说话,只用眼神就成功的叫陶芯兰住了口。最后,管事姑姑缓缓言道:“我没问你,你缘何出声?一会儿你也不必先学规矩了,好好的跪在墙根底下思过吧。”顿了顿,眼神又往大急的陶君兰看一眼,微微一声冷哼:“你姐姐是死人不成?随意就能让人欺负了?” 陶芯兰不服气,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咬着唇一言不发。好歹没再辩驳什么。 陶君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早就明白,初来乍到闹了这么一回,管事姑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对她们的处罚:“至于你们两个聚众滋事,显见是火气重了,净饿一日好好去去火气。另外再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吧。” 陶君兰微微一福身子;“是。” 然而总还有不服气的,不过也没来得及说话,管事姑姑就一眼扫了过来:“倘若不服气的,再加跪两个时辰!”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顿时就将什么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不过,瞧着对方那一脸不甘心不服气的样子,陶君兰心道:纵然嘴上不说,怕心里不知道骂了几回了。 待到管事姑姑走后,陶君兰就拉着妹妹往墙根底下走去——早去早完,罚完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哼。”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语气像是薄薄的刀刃,处处往人心窝子里戳:“还以为你果然是天生高贵傲然呢,结果见了管事姑姑,不也一样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纵是泥捏的人,总也有三分火性。陶君兰倏地住了脚,转头淡淡的看一眼,然后轻轻笑了:“亏你学了满腹腈纶,连尊重和奴颜媚骨都分辨不出。可惜老师的教导了。还有,袁琼华,我怎么样,与你无关。倒是你,死缠烂打的到底想如何?” 说完这句话,她是再懒得说一句,拉着妹妹就走开去。 而那袁琼华,则是站在原地面如重枣,咬牙切齿。可是却到底也没再追上去纠缠。不知是不愿意被说成死缠烂打,还是明白过来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姐姐,我不服。”走到墙根底下,陶芯兰却是死活不肯跪下,只红着眼眶昂着脖子倔强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服不服的。”陶君兰也不强逼,只轻声劝解:“不管是谁先挑头,是谁委屈,可是都不该在这个时候闹事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忘了宫规了?你若是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管事姑姑,却不能擅自报复。所以,没什么好不服气的。咱们的确是犯了规矩。” “这是什么规矩,凭什么……”陶芯兰咬着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凭什么?”陶君兰声音陡然严厉:“就凭这是皇宫!就凭咱们是宫女!就凭那是管事姑姑!就凭你已经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你若还是不明白现在是什么身份,那你当初就该跟着娘一起自尽!你若受不住这些,当初你就不该留下来!我们这算什么?想想你大哥!他远比我们辛苦难受得多!西北苦寒之地,常年冰雪,那样的条件还要劳作,你以为比我们好受?” 陶芯兰似被吓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胞姐,眼泪一滴滴的沁出来。最后呜咽着哭出声来,怯怯的伸手去抓姐姐的衣裳:“姐姐,我错了,你别恼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一张巴掌大的脸,交错着布满了泪痕。一双大眼睛更是通红,泪珠儿挂在睫上,盈然欲滴。 看着这样的妹妹,陶君兰又怎么能不心软?是以再严厉苛责的话,便是再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叹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已经柔了许多:“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要牢牢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可造次。” 陶芯兰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陶君兰怜惜的掏出帕子将妹妹的脸仔细的揩干净了。然后一起跪在墙根底下,好好思过。 两个时辰不好熬,尤其春衫轻薄,根本抵不住什么事儿,好比是直接就跪在了青石板上,膝盖根本受不住。还不到半个时辰,膝盖都已经没了知觉。 陶芯兰被罚得轻些,勉强熬了一个时辰就让叫起来了,而陶君兰继续熬着。 陶芯兰起身的时候,她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一则是心疼陶芯兰,二则是终于不必再以身作则了。其实她也很疼,也坚持不住了。可碍着妹妹在,她连偷懒也不敢有半点,就怕做了坏榜样。 等到熬完了两个时辰,陶君兰觉得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咬牙扶着墙站起身,只觉得膝盖钻心的疼,腿更似乎已经直不起来。勉强走回了屋子,她便是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床上,卷起裤子来看膝盖成了什么样。 膝盖处两个明显的紫色,而且红肿,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 陶君兰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忍不住狠狠的又将袁琼华咒骂了一回。说实话,对于今天这个惩罚,除了用飞来横祸来形容之外,别无他词。 袁琼华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宿敌。在宫外的时候,袁琼华就不怎么喜欢她,那会子她还是二品大臣家的嫡出大小姐,袁琼华就算再不喜欢,也要敬着。可是现在……袁琼华大约是无所顾忌了。 不过,袁琼华怎么会进宫的?陶君兰有些想不明白。凭着袁琼华的家境,实在是无需进宫来受罪吧? 只陶君兰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纵然好奇,却也只微微想了一想便是丢开了。 因了这处罚,陶君兰她们三个却是出了名——训练的时候,管事姑姑们总是更喜欢格外“关照”她们三个一些。就是同一批进宫的人,也是不大愿意搭理她们。 不过,袁琼华还好些,毕竟家境不错,身上也有银子,出手又大方,所以倒是也有不少人愿意巴结。 而陶君兰姐妹两个,日子就难过了。一来,两人身上没有银子,自然没人巴结。二来,她们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被人知晓,更是难以融入进人堆里。旁人总是若有若无的排挤她们姐妹两个。 好在,宫里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的,相反的忙碌得厉害。每日学规矩,听管事姑姑的训导,背宫规,日子很快就打发了过去。 一转眼,就到了分派活计的时候了。这对于刚进宫的宫女来说,也是最为关键重要的时候:若是侥幸分去了油水足的部门,那就是享福了。可若是不幸被分去了苦哈哈的部门,那就是惨得很了。当然,最有福气的,还是分派去了主子们的身边服侍。不管主子身份高低,可是总比别的地方好些。活计清闲不说,遇上主子仁慈大方,更是会有不少的赏赐恩典。 陶君兰并不奢望自己和妹妹能去主子身边伺候,当然也不希望去最苦的地方。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不要和妹妹分开:若是真分开了,她是绝无法放心的。而陶芯兰那性子若是身边没了她的提点,也不知道会如何。 所以分派活计之前的好几晚上,陶君兰都睡不着——实在是担心得厉害。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若是有银子的话,虽不说任由挑选,可是却总能分个好地方。 可惜的是,她手里却是半点银子也没有。 陶君兰很想苦笑,长这么大,她还真是第一次为银子发愁。 不过这些,她一点也没敢让陶芯兰知道。一则是知道了陶芯兰也没法子,反而多加担心。二来,是怕陶芯兰犯了性子,做出什么事儿来。 眼下,她唯有祈祷。 可是显而易见的,她的祈祷并没有用。等到分派活计的时候,她和陶芯兰虽然在一起了,可是分去的地方却是并不大如人意:浣衣局虽然不算最差最苦的地方,却也着实不是好地方。浣衣局,顾名思义,是专门洗衣裳的地方。宫里所有主子的衣裳,都会送到这个地方来洗。当然,许多体面的宫女太监,也是不用自己洗衣服的。所以,浣衣局一年四季,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裳。 这夏天还好,冬天……想必很难熬。 陶君兰不想去,可是……却没有旁的选择。所以末了,还是只能咬牙收拾了东西拉着妹妹去了。 至于老熟人袁琼华,她却是没那个功夫去关心了——纵然袁琼华经常找她麻烦,可她却不认为,在偌大的皇宫里,她和袁琼华以后还能碰面。 第一卷 第3章 新环境 浣衣局的管事姑姑倒是没怎么为难人,训了几句话之后就让人安排了她们这一批新来小姑娘的住处。又让人带着熟悉了一回活计。 分来浣衣局的一共有十多个小姑娘,可是一看就知道是挑剩下的歪瓜裂枣。且不说容貌上,就是身形上,也大多都是壮实粗苯的。当然,陶君兰和陶芯兰两个却是例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浣衣局这种地方,也的确是不需要什么美貌过人,更不需要什么身量纤细的。越是粗壮能干,越是好。毕竟可以多做活。 浣衣局很大,里头又分了许多小部门:负责洗衣服的,负责晾衣服的,负责熨衣服的,还有负责收衣服送衣服的。拉拉杂杂的,加起来足有上百号人。 看着院子里那些洗衣服洗得热火朝天的景象,陶君兰忍不住咂舌了一回。 领着她们一行人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约莫十七八的样子,在这一片歪瓜裂枣中,倒是个例外的:眉清目秀不说,就是身量也是纤细如柳的。 陶君兰着重打量了一回对方的手,见那手上没有冻疮痕迹,也没有什么茧子,便是知道对方恐怕做的是轻省活计。想必……在这浣衣局里,也属于有体面的人了。也是,若不是又体面的,恐怕也不会被指派了给她们这一批新来的宫人安排住处,熟悉环境。 十几个人被领到了一间空屋子里,里头是两排大通铺,每个铺盖旁边有个小箱笼。想来是给宫人们放东西用的。 “以后你们就住这屋子吧。”那姑娘笑着指着那些通铺:“一人选一个,铺盖什么的回头自己去管事那儿领。哦,对了,我叫绿柳,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只管找我。甭去烦管事姑姑。姑姑事情多着呢,哪里有空操心这些小事儿。” 大伙儿诺诺的应了。却也没有一个人擅自妄动的,仍是抓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在原地听着。 绿柳见状倒是点了点头,又笑一回,唇边一个梨涡显得格外娇美:“看来你们规矩学得不错。以后都好好记着规矩,认真做活。咱们这地方虽然辛苦了些,可却也没有旁的什么糟心事儿。安安全全的。绝不会莫名其妙就丢了命!” 绿柳显然也是个能耐的,虽然笑着说这话,可是语气里的威严却是不曾少了半点。尤其是这一番敲打,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陶君兰嘴上应着,心里却是琢磨开来:不知道绿柳在浣衣局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绿柳也没再啰嗦,只叫她们各自选了床铺放下包袱,就要带她们去熟悉活计了:“按照规矩,新来的只能从洗衣娘做起,以后若是有别的能耐了,就能去干别的事情。这些以后你们慢慢也就懂了。” 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留神的挨个将人打量了一回。 陶君兰拉着陶芯兰选了两个相邻的。因为不肯去争抢,便是位置有些靠门口了——这地方不好,门一开风就能吹到,有个什么动静也是最先被扰了的。 不过陶君兰不大在意这个。她估计以后除了睡觉的时候能在这屋里,其余时候都只能在外头劳作。 绿柳见陶君兰不争不抢,又见她们姐两俱是细皮嫩肉容貌出色的,便是不由得生了几分好奇:“你们怎么就被分到这里来了?” 一般来说,颜色好的,都会挑去服侍主子,或是别的一些更好的地方。能来浣衣局的,要不就是粗苯的,要不就是性格不讨喜,再要么就是容貌欠缺了些。 可是陶君兰两姐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这些毛病的。 陶君兰也是纳闷——听绿柳这意思,倒像是她来浣衣局是别有什么隐情似的。她自然不明白,所以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也不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绿柳倏地一笑,“兴许是不经意得罪了什么人吧。”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一回——得罪人?她应该没得罪人吧?除了教导规矩的管事姑姑对她们严厉了些之外,旁的就没有什么了。难道说,是管事姑姑?若真是如此,想必就是因为她和袁琼华的那些破事儿吧? 袁琼华果然是她的宿敌。 不过这些就算现在想明白了,也没什么作用了。所以陶君兰直接抛在了脑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着学洗衣裳—— 说句实话,她和陶芯兰两个,还真不会洗衣裳。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天养尊处优,连个帕子也没洗过,更别说衣裳。自然,也就不会了。后头家里败了,她和陶芯兰也只是凑合着用水洗洗。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现在则不同了,光是洗衣裳的胰子,就分许多种——最高等级的,不仅泡沫细腻洗得干净,就是味道也好闻。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用上最高级的胰子的。主子们的衣裳大多都是精贵的布料,并不是人人都洗得的,里头许多讲究。 陶君兰这种初来乍到,从头学起的,只能先拿最低等衣裳练起来。 绿柳笑着对她们道:“好好洗,若是学得好了,以后专门洗贵人们的衣裳,就好多了。” 陶君兰也是如此想的——贵人们的衣裳不会穿得很脏,洗起来也容易。的确轻省。 不过眼下……她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从最低等的开始。 洗衣裳是个累人的活计——整日弯腰坐在那衣裳,一整天下来,腰跟折了似的,直都直不起来。而且,手在水里泡了一天,又白又皱,干了之后却只觉得似乎皮都要干裂了。难受得紧。而两个胳膊,因为一直用力,更是酸软疲惫。 陶君兰还好些,咬咬牙还能坚持住。而陶芯兰……一天下来,几乎都累虚脱了。捧着饭碗的时候,手都在打颤。胳膊根本抬不起来。看得她一阵阵的心疼。 可是心疼也没有办法——每个人每天都会分派到任务,洗不完就不能睡。她除了拼命的洗,然后替陶芯兰分担一部分之外,别无他法。 即便是这样也招来了绿柳的一阵训斥:“你心疼你妹子没错,可是你难道能替她做一辈子?我且告诉你,现在因你们是新来的,已经少分派了,以后只会更多!现在不让她熟练起来,以后她只能被赶出宫去!” 陶君兰咬咬牙想求情,可是陶芯兰却是已经开了口:“姐姐,以后别再这样了。我自己能做的。”说着默默的将衣裳拿回去,自己坐在那儿继续洗起来。 陶君兰心里一酸,几乎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是她心里明白,绿柳说得没错。 “得了,你别这样。”绿柳见陶君兰这样,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叹了一口气:“管事姑姑也不是狠心的,年纪小的已经是少分派活计了。你这样让管事姑姑见了,指不定心里会不痛快。就是要帮,也该偷偷的。哪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陶君兰仔细的琢磨了一回这话,心头感激:“多谢您提点。” “得了,你们也够可怜的。”绿柳丝毫不掩饰话里的怜悯:“好好的大小姐落到这个地步。” 陶君兰尴尬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能有这个心态是好的。许多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也不知吃了多少亏。”绿柳爽快一笑,又塞过来一个东西:“诺,这是买的面脂,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可是擦手却是足够了。成天泡在水里,一双手别提多难受了。” 盒子不大,也就鸡蛋大小。但是却颇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陶君兰感激的看着绿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等拿了月例,我就将钱给您。” “这个也不值几个钱。不过你们用这个快,以后要是还要买,就来找我。我认识一个小太监,他有门道,我带东西都找他。”绿柳笑得十分豪爽。“也只给他几个跑腿钱就行了。” 陶君兰只有道谢的份。同时心里又有些纳闷:绿柳为何对她格外另眼相看几分? 这个念头,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算是明白过来,她这是自以为是了——事实上,每个洗衣的新人,都得过绿柳的“关照”,也都得了一盒子面脂。也都被告知了,以后要买,就找她,她有熟人有门道,可从宫外带进来。 而绿柳,因为这个“门道”,每月都能赚一笔私房。算下来只怕比月例还要高些。 而绿柳之所有这样胆大,又这样有体面,是因为她是管事姑姑的干女儿。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绿柳在这个地方,才有这么大的体面。也才分派到了最轻省的活计——专门将洗好的衣裳送回去。而且只送几个体面主子的。 从那之后,陶君兰倒是对绿柳多了几分敬佩:绿柳的确是个能干的。要知道,管事妈妈也不是随便就能认个干女儿的。而这个来钱的法子和门道,也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绿柳却也是的确有那么几分豪气的——至少她不仗势凌人。反而见人就笑,多有帮扶。譬如陶君兰,就得了好几回绿柳的帮助了。虽然都是小事儿,可她也记在心里,满心感激。 为了这个,她偷偷的买了几块碎布头,拼凑着做了个荷包送去——虽然料子不好,可是她的针线活计是好的。倒是也能送得出去。 第一卷 第4章 适应 绿柳得了荷包,倒是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半晌,便是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又笑着跟她到:“你这活计鲜亮,倒是比针工局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陶君兰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哪里能和针工局的比?主子娘娘们衣裳上那些绣活儿,那才叫鲜亮呢。上次看到的那百蝶裙,都跟真的似的。” “那样的手艺,又有几个人能有?”绿柳嘲讽一笑:“针工局三四百的人,有那手艺的,不超过二十个。你当人人都有那手艺,那还得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这个理。那么多人,还真不可能人人都有那手艺。顶多也就比外头的绣娘强些罢了。 “你手艺不错,等针工局缺人手的时候,我让干娘推荐你去试试?”绿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这……能行么?” 绿柳大包大揽:“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你给我干娘做几件东西,孝敬孝敬,她保准喜欢。况且,你又是个懂事的,你若是将来混得好了,我干娘也有脸面不是。” 陶君兰抿唇笑,“那我就先谢谢你和管事姑姑了。” 若真能去了针工局,那可真的是好事一件了。毕竟,针工局虽然活计也不轻省,每天都忙得要死,可是到底是坐在屋子底下的,冬天还能烤烤火,不必受冻。更不用泡得手脱皮。不过,陶芯兰那头倒是有些为难了。绿柳能推荐她,可陶芯兰却是针线活儿刚学了头罢了,不可能跟着一起去。 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绿柳挑眉:“怎么,担心你妹妹?” “可不是?”陶君兰自嘲一笑:“我那妹妹以前在家里受宠惯了,什么也不懂。若是离了我,也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混成什么样儿呢。” 绿柳感叹:“有你这么个好姐姐,是你妹子的福气。”顿了顿又道:“我若是有你么个姐姐,也不知要享多少福气。” “什么享福不享福的。”陶君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让她少吃些苦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混够了日子,出了宫去,也就好了。” “你们家还有什么人?”绿柳拉着她坐下,又抓了一把瓜子出来,“今儿横竖没有多少活,你陪我说说话。我倒是早就想和你结交了。这浣衣局里头,鲜亮的人也没几个,怪没意思的。” 见绿柳这样说,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也趁机歇一歇。其实说句实话,能和绿柳攀上几分交情,也是不错的。至少,也多个照拂不是?这些日子冷眼看着,绿柳虽然稍嫌精明了些,可是人却也还是不错的。 “家里就还剩下一个弟弟了。比我小一岁半,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家里仅剩下的男丁,陶君兰心里有些揪心:“西北那样苦寒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呆的习惯不习惯。”末了想起绿柳或许不知道她的事情,又笑了笑:“我父亲犯了些事儿,被问了罪,弟弟也被流放了。好在只有三年。” “原来你以前真是官小姐。”绿柳咂舌:“我就说,看你这气派,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陶君兰唯有苦笑:“什么官小姐,现在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 “难为你了。”绿柳的眼睛里充满同情。 陶君兰微微避开了这样的目光——说真的,她还挺害怕看见人家用这样的神情看她的。 还好绿柳没再多说这样同情怜悯的话,反而转头问起她在家里的时候都做些什么。看样子,竟是十分好奇的样子。 陶君兰拗不过对方的热情,便是挑拣着说了。绿柳事无巨细,从吃穿说到接人待物,然后得了回答就咂舌感叹:“要是我也能过那样的日子,该多好。” 陶君兰只得笑笑。心头却道:她宁可从没过那样的日子,也宁愿一家人平安喜乐。 不过,从那之后,绿柳和陶君兰却是渐渐的要好了起来——其实,也是绿柳找她的时候多。她倒是鲜少去找了绿柳说话的。毕竟让人瞧见了,会觉得她在攀关系,讨好绿柳。她听不得这样的议论。总觉得别扭得很。所以也就格外的注意几分。 和绿柳交好的好处也很快就显露出来——绿柳在管事妈妈跟前说了好话,将她和陶芯兰都换了个轻省的活计。也是她运气好,有个洗好衣裳的宫女寻了关系,调去了别的地方。她正好顶了那个缺。而陶芯兰则就被派去晾衣服。 陶君兰自然是满心的感激。 绿柳却是摆摆手:“你若是自己是个扶不起来的,我帮你也没用。干娘又不是没长眼睛看着。” 陶君兰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别人不知道,渐渐的,到底还是被一屋子的人排挤了起来。觉得她是个谄媚讨好的。 陶君兰有苦说不出,也不好辩解,只能当做没看见。好在,有管事姑姑的约束,谁也不敢明着闹事儿。 倒是陶芯兰忍不住,好几次都险些和人争执起来,最后被她死死的拉住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绿柳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想了想后忽然一拍大腿:“我那屋子里就我和另外两个人,不如你俩搬过来吧。就是屋子比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小了些。” 陶君兰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当天夜里就搬了过去——关于别人的议论,她也想过:横竖都已经被人议论了,也不多这一点了。再说了,她就是不为了自己想,也该为了陶芯兰想想。再在原本的屋子住下去,陶芯兰总有一日会闹出事情来的。 倒不如,早点离开算了。 至于绿柳那头——她费些事儿,多做些精致的小东西报答就是了。 绿柳毕竟是管事妈妈的干女儿,住的地方自然是比别人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是小了些,可是采光好,通风也好。屋子敞亮,冬暖夏凉的也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至于另外两个人采鸢和文杏,倒是都表示了欢迎——许而看在绿柳的面子上,也可能是看在她送的荷包上。 陶君兰不糊涂,能和绿柳一个房间的宫女,不可能真只是运气好分在了一个房间。所以,做低伏小巴结一下也没什么。 采鸢和文杏也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特别是文杏,整日里笑眯眯的,对人也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给陶芯兰抓一把,当成妹子一样宠着。对人也尊重。采鸢么,虽然有几分尖酸,心肠却也是好的。 总的来说,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倒是从没有红过脸。反而熟起来之后,倒是也常在一起说笑做活儿。 因她的针线活儿好,所以大家补衣服什么的,也喜欢拜托她。她也来者不拒。 时间长了,倒是连管事妈妈也拿东西让她补。自然,因为这个,她和陶芯兰的日子又好过了不少。 短短三个月时间,能有这样的造化,说真的,陶君兰觉得这或许真是父母在天上保佑了。要知道,她刚来浣衣局的时候,可是做好长期吃苦头的准备。结果没想到…… 对于这个福气,她除了认真干活儿回报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是陶芯兰也觉得特别神奇,有一次偷偷的在她耳边道:“姐,你说咱们是不是就一直能这样混到出宫了?” 出宫?陶君兰忍不住笑了笑,若是能这样一直混到出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看着陶芯兰满面期盼满足的样子,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你好好干活,别和人置气,想必是能的。” 在浣衣局这样的地方干活,虽然没什么极好的待遇,可是却也不会天降横祸。 就是绿柳也总说:“只要我干娘在一日,就能护着咱们一日,你们就放心吧。” 陶君兰觉得,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在宫外的弟弟。 就在她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古井无波的过下去的时候,宫里却是突然变了天。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的缘故,皇帝的旧疾,突然又犯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还要凶猛一些,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皇帝是什么人?他就是这宫里的天。如今皇帝不好了,就好比天都阴了下来,原本她们洗衣服的时候时不时还互相说些笑话唠唠嗑,可是自从皇帝病倒了之后,便是谁也不敢高声说笑了。 宫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压抑沉默了起来,仿佛有人用大盖子,牢牢的笼罩住了皇宫一般。 说句实话,皇帝的年龄不小了。历来做皇帝的,能到这个年岁已经算是高寿了。所以说,此时皇帝就算是突然驾鹤西游,陶君兰也觉得不是不可能。其实她心里,隐隐对皇帝也有几分怨气的——她父亲其实没做错什么,更多的是被陷害。可是皇帝却是听信了别人的话。 若不是皇帝,或许今儿她们一家人还在一处吃饭谈天,说不出的和乐幸福。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她又有些害怕——皇帝死了,不知道对宫里有没有影响? 关于这个问题,她曾经私底下找绿柳讨论过一回。 第一卷 第5章 人才 绿柳听了陶君兰的问话,顿时就笑了,伸手在她面上拧了一把:“你且将你那心放回肚子里吧。皇上怎么样,和我们宫人实在是没多大的关系。最多也就是宫中禁止饮宴三个月,穿素服三个月罢了。不过这些能有多大的影响?” 这样一想也是,陶君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于是就转了话题:“这一次皇后娘娘会不会为了祈福,再放些宫人回家?” 采鸢路过,听见这话便是冷笑一声:“放也放那些年纪大的,本来就该放出去的,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绿柳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别用这腔调跟我说话,尖酸。”虽然口里斥着,可是语气却也不甚严厉,不过是笑骂一场罢了。 陶君兰出声劝说一句:“好了,她就是那性子,你何必呢。没得坏了情分。” 绿柳轻嗤;“她呀,这是没吃了亏,所以才不改。等将来吃了亏,看她改不改。” 陶君兰就在一旁笑,反正这些日子下来,她也习惯了这些。采鸢说话最是呛人,绿柳偏又喜欢和采鸢呛。不过这两个感情好得很,根本都不会往心里去。她做了几次和事老,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了一阵子话,也该干活了,她便是起身去做活,结果路过熨房的时候,就看见文杏和陶芯兰两个凑在一起说话。不由得笑着摇头:文杏年纪也不大,性格却是天真,和同样天真烂漫的陶芯兰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夜里陶君兰刚泼了洗脸水,就听见云板敲响的声音,顿时一僵,凝神仔细听着,又暗暗数了。足足的敲了四下,正是丧音。 谁死了?陶君兰有些发懵,忙搁了盆进屋去,“这是——” 绿柳面色难看:“皇上驾崩了!” 宫里能敲云板报丧音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话,忙将衣服穿了,然后往外去——皇帝驾崩,宫里大大小小,都是要哭丧跪灵的。 管事的刘姑姑面色很是难看,一开口便道:“皇上驾崩,你等随我一同去领麻衣。”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敢再随意,一个个排成队列,跟在刘姑姑后头往外走。 每个人都领了一件麻衣,因只罩在外头,所以也不甚厚,做工也粗糙。饶是如此,针工局也是忙得团团转——那针工局的管事姑姑见了刘姑姑,倒是跟见了救星似的:“你们那可有针线还不错的?虽然准备了不少,可是还是有些不够,还需要日夜赶工才好。若有会针线的,先借我用几日,好歹将这段时间撑过去。” 陶君兰暗自在心头算了一回,然后就咂舌了:可不是不够么。光是宫人加上太监,也有好几千了,再加上朝廷的官员和诰命夫人等,只怕得上万。这东西也不可能提前做上许多存着,一般都是现做。所以这会子忙碌也是理所应当的。 刘妈妈想了想,便是点了二十来个人的名,让留在针工局帮忙。 而绿柳,文杏,采鸢并陶君兰,就正好就都留下了。 等到人走后,绿柳这才偷偷跟陶君兰道:“这是干娘心疼我们呢。要知道,呆在这做活儿,可比跪灵轻松多了。可惜你妹妹不会针线,不能留下来。” 陶君兰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帝驾崩,忙得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的人自然也不全是针工局的。宫里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纵然真有几个清闲的部门,却也都领着老老实实的跪灵去了。 头三天,除了睡觉之外,谁也没偷上懒。就是陶君兰她们这些做孝服的,在第二天赶工完毕之后,也只恩准睡了两个时辰就跟着去跪灵了。 三天下来,人人膝盖都是一片青紫:主子贵人们尚且有垫子可以用,她们这样的,只能硬挺挺的跪着。最多自己多在膝盖上垫些厚布罢了。 三日过后好歹轻省些,不过也轻省不到哪里去。熬过了第七日,才算是好了。除了孝服要一个月才能除去之外,也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老皇帝驾崩了,丧事是一件大事,可新皇登基,更是一件顶天的大事儿。 为了登基这个事儿,自然宫里又是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 当然,浣衣局除了洗衣服之外,也没啥好忙的。相反的,因为好歹也要表示哀思,宫里人人都穿得素淡,所以洗衣服倒是轻省了不少:颜色越是鲜亮的衣服,洗起来就越是要注意。都是素淡的,那就好办得多了。也不必担心会洗退色,或是染了别的衣服。 因为新皇登基的缘故,宫里每个人多发了三个月的月例。 捧着那二两银子,陶君兰倒是觉得挺满意:毕竟忙了这么久,也算是有点回报了。而且她和陶芯兰两人的加起来,就多出了整整的四两银子。要知道,四两银子,可买许多东西了。 “咱们把钱都存着,将来出宫了,就不愁了。”陶君兰笑呵呵的和陶芯兰道。将来出宫里,不仅要过日子,还要给陶芯兰准备嫁妆,替弟弟准备聘礼。不过,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接下来几年都在浣衣局,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了。至少,节省下来是够用了。再加上当初卖身进宫的银子…… 陶芯兰是从来不理会这些的,见陶君兰高兴,她自然也是高兴;“姐姐看着办就是了。” 将银子收好之后,陶君兰爱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自从进宫来,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可是好歹吃穿是不愁了。”若是在宫外,她们两个人,是真没法子养活自己的。当初进宫,一则是逼不得已,二则,也是为了活命混饭吃。 拉着陶芯兰在自己身边比了比,陶君兰又笑了:“长高了不少,回头我将衣裳给你多放几分出来。不然该不合身了。” “嗯。”陶芯兰自己也笔画了一下,也高兴得很。 陶君兰忍不住感慨:“虽然浣衣局累是累点,但是好歹咱们运气不错。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也是好的。” 陶芯兰想了想,“文杏姐姐很好。采鸢姐姐说话不好听。”顿了顿又看一眼陶君兰的手:“姐姐的手也粗了,不好。若是有机会,咱们换个地方就好了。”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像是汪了一团水,又觉得很欣慰:“没事儿。和以前也差不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她就是再苦也不怕。经过了那么一场灾难,她现在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平安,团圆。 两姐妹靠在一起说了许久话,又想了一阵子远在西北的兄弟陶敬平,这才罢了。 新皇登基之后,宫里似乎也恢复了平静,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以前的太子和太子妃,则成了皇帝和皇后,同理,以前的皇孙们,也就成了皇子了。 如今的皇帝年岁不大,还没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只怕下一次换人就是十多年后了。 至于皇子,一共也就五个,最大的十九,最小的,才三岁。另外还有五个公主,年纪差距也大得很。大的,都能嫁人了,小的还在吃奶呢。 不过这些都和陶君兰没关系,她也是无聊的时候听着那些宫人们闲磕牙听来的。洗衣裳的时候无聊,大家都是喜欢说些话打发时间的。现在最火热的话题,当然莫过于新登基的皇帝了。 对于这个新皇帝,陶君兰倒是有几分盼望:若是能替父亲平凡就好了。说不得那样,陶敬平就能提前放回来了。 这个念头她也不敢和人说,只悄悄的埋在心底。关于平反的念头,她一直都是有的。总想着有一日,一定想办法将这事儿达成了才好。顶着罪臣这两个字,不仅不好听,也容易让人轻视欺辱。而且,她深知父亲当初的冤屈,父亲几乎可以说是死不瞑目。若是有机会,她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不过现在,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才是真的。至少,她明白现在最首先的,是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不能轻易冒险和冲动。 而在宫里好好活着,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好好做事儿。 这日,绿柳睡觉之前忽然神神秘秘的靠了过来:“听说针工局人手不够,你要不要去试试。” 陶君兰闻言一振:“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难道我会骗你?”绿柳嘟了嘟嘴,捅了捅她的腰眼:“说真的,要不你去试试。你绣个东西,我让我干娘帮你递过去,若是选上了,那可比现在好多了。” “你呢?不试试?”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想着绿柳其实也会的,陶君兰又这么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我的功夫?”绿柳嗤笑一声;“缝缝补补我还勉强凑合,可是要论细致的,那哪成呢?再说了,我现在挺好的,干娘罩着我,日子又好过。将来干娘走了,我说不定就接了我干娘的班。还有什么可换的?倒是你,这么在浣衣局混着,白白埋没了人才。” 陶君兰被“人才”那两个字给逗笑了:“我算哪门子的人才。” 第一卷 第6章 空欢喜 关于去针工局,陶君兰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对女红虽然算不上多喜欢,可是也不讨厌。而且,她本来也有些底子。若是真能去针工局,且不说待遇要好些,只说将来学了东西出宫去之后,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也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也不可能再有以前优渥的日子。所以,必须要考虑生计问题。 基于这些考量,她对针工局,还是很向往的。再加上绿柳不住的怂恿,就干脆认真的绣了一个香囊,然后准备送去。自然,那香囊和之前随便做做的肯定是不同的。花样繁复不说,就是用的心思也不知道多好多倍。 绿柳她们几个见了,都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你竟有这等好手艺。以前你是藏私了。” 陶君兰微窘,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给她们做的荷包,都是不可能和这一个相比的。也不知道绿柳她们会不会觉得不痛快。只是这些她这个时候才想到,显然是有些晚了。顿时心里又有几分后悔。 但是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话,毕竟她们在浣衣局,其实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况且以前她的时间也没有现在这么充裕,针线上也没有这么好的。 要知道,现在用来绣花的线,比以前用的,价格高出了一倍不止。 好在似乎谁也没介意这个,绿柳只是赞叹,文杏却是扭头取笑陶芯兰;“你姐姐做得这样好,怎么的你连针都不会动?” 唯独采鸢看了一阵子,中肯的给了个评价:“有这样的手艺,应该能进针工局了。其实之前给我们做的也不差,就是花样没这个复杂,线和布料也不如这个。” 采鸢这话说得直白,陶君兰自是更加尴尬了。 文杏回过头来,满不在乎:“要我说,还是之前的那个好。费事儿不多,掉了或是用坏了也不心疼,用这个,我怕我倒是舍不得拿出来。只是细细的收了才好。” 绿柳也笑:“正是这个道理。” 采鸢也就没再说什么:其实未必她就真是想比较什么,只是她说话的方式向来都是如此罢了。 不过总体来说,大家对这个香囊都是保持了认同的。 陶君兰也十分有信心:要知道,她以前也是请过名师教导过的。虽然就学了那么一年,可是也不错了。 唯独有些不放心的是,若真去了针工局,那么陶芯兰就只能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就算她能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却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呆在这儿。而且,也未必就真的有那么清闲的时间。 陶芯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竟大了一岁,又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忽然就懂事了起来:“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文杏姐姐说了,你若是不在这里了,她也会照顾我的。” 陶君兰心里一暖,暗笑:哪里能一样呢?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是变成了:“你文杏姐姐是个好的。”不管怎么说,文杏能这样说,的确是极好的。而且,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文杏的品行她也看出几分,至少不是个喜欢说空头答话的。文杏既这样说,那么肯定就会这样做。 陶芯兰其实长得和她并不是很相似,陶芯兰更像母亲多些,她则是像父亲多些。母亲的瓜子脸,柳叶眉,还有轻灵的眼睛,都传给了陶芯兰。陶芯兰现在还小,尚且看不出什么,可是等到将来大了,想必也不会比母亲的容貌逊色到哪里去。 像母亲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唯独一样,她希望陶芯兰千万别像母亲。那就是性子。母亲的性格太软了,甚至有些懦弱。否则,也不会在父亲去了之后,也跟着就去了。连三个孩子都不顾了。 不过至少眼下看来,陶芯兰是没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相反的,或许因为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陶芯兰隐隐的,已经有了几分坚毅。只是,有时候到底是年少,有些气盛了。而且也冲动。 这让陶芯兰很欣慰。 “若是我真的去了针工局,你行么?”虽然觉得陶芯兰不软弱,更不是离不开她的小姑娘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到底问了一句。 陶芯兰笑眯眯的,一双杏核眼都变成了小月牙儿:“姐姐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道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陶君兰失笑,拧了拧妹妹的小耳朵:“好,你长大了。那我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可是却还是嘱咐了许多。 见陶芯兰耐心一一应了,并不是敷衍她,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将香囊给了刘妈妈之后,又过了几日,绿柳就带了了确切的消息:“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铁板上钉钉子了。针工局的姑姑,很喜欢你的手艺。” 陶芯兰又惊又喜,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平静。毕竟,她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得了绿柳的消息,陶芯兰虽然还没开始收拾东西,却也做了一些准备:譬如对陶芯兰的一些叮嘱之类的。 按理说只等个两三日就该有正室的吩咐下来,结果却是不知道怎么,直到第四日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陶君兰不由纳闷起来,只是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想着,晚上仔细问问绿柳。 结果还没等到晚上,就来了一个消息:浣衣局的管事姑姑,要换人了。现在的刘姑姑,要放出宫去。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到了绿柳:她知道这个消息么?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也是偷偷传来的消息,所以一时半会的,还真无法判断真假。 可是到了晚上回了屋子,见了绿柳那神情之后,陶君兰心里一沉,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消息,怕有可能是真的。 陶君兰第一个反应倒不是想着自己去针工局的事情还成不成,而是下意识的想:刘姑姑走了,是什么人来接管浣衣局?以后绿柳她们的日子会不会很艰难?毕竟,绿柳她们也算是刘姑姑的亲信,新来的姑姑,未必会待见的。 而她和陶芯兰几乎可以说是仰仗着绿柳的,若是绿柳都自身难保,那么她们姐妹两个的日子,只怕就更加艰难了。 于是陶君兰扭头去看文杏和采鸢的脸色。文杏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事儿也没有,不过到底也不如以往乐呵呵的。 至于采鸢,蹙着眉头,多少也有几分担心。不过看着似乎也不算太担心。 绿柳的反应是最大的。不过想想也能够理解:她和刘姑姑的关系最亲近。而她曾说了,刘姑姑将来会让她做下一任的管事姑姑。可刘姑姑如今这么一走……显然这件事情就这么没了下文了。绿柳……可谓是顺势惨重。而且将来新管事姑姑来了,说不定第一个就拿她下刀。 只是这件事情,她也不好开口安慰什么:怎么安慰,也不可能改变事实了。况且她本来也不是个会说话的,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 陶芯兰见气氛不对,也没敢和以前一样拉着文杏玩闹。 屋里安静而又压抑得厉害。 最后还是绿柳率先出了声,她恨恨的啐了一口:“我就不信,干娘出宫了,咱们还就活不下去了?!” 陶君兰险些就要叫一声好了。她是很认同绿柳这种态度的: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的。与其闷闷不乐的,倒不如乐观些。横竖,总是能过得去的。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了。”陶君兰笑着拉住绿柳:“总能好过的。再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怎么样。也许现在看来是祸事,将来又变成了好事呢?所谓福祸双依,正是这样。” 绿柳勉强一笑;“自然如此。” 显然,纵然想开了,可是心里的郁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全消去的。 不过陶君兰也不再去劝,横竖随着时间过去,绿柳总能缓过来的。 等到夜里睡觉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一次的事情,会不会对她去针工局的事情有所影响? 按理说是应该不会,可是万一呢?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好几天也没了消息,说不准就是受到了影响?她的手艺虽然不错,可是却也不见得就少了她不可。 可若真的因为这个黄了事儿,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她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任何力量的。不管怎么着,她只能受着。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受,但是陶君兰却已经是习惯了。当初,父亲出事儿的时候,她们也是这样无能为力,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那种感觉,比现在更难受一千倍一万倍。毕竟,现在这个,就算真失去了机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还活着。可是当初的结果却是父亲…… 许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陶君兰竟是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眼睛都黑了。 吃过早饭刚开始干活,冷不丁的就见了一声冷笑:“瞧瞧,果然是忠心耿耿的,这就开始忧心上了。做给谁看呢?不过,忧心也没用,人家出了宫,哪里还能管得着宫里的事情呢?” 陶君兰一顿,头也不抬,也不去理会。只是心头却是叹了一口气:浣衣局的风向,是真要变了。他都如此,那么绿柳,只怕更难过了…… 第一卷 第7章 纰漏 刘姑姑出宫的事情,很快就确定下来了。与此同时,绿柳颇为歉意的和陶君兰道:“你的事情,怕是不成了。咱们这里挑去的人,我干娘保荐的几个都没要。” 陶君兰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事实上,她也料到了。所以自然她也不会觉得特别的失望或是难过,“没事儿,浣衣局也挺好的。” 绿柳却是愤愤难平:“谁要接管浣衣局还不一定呢。她们就忙着巴结起来了,以往称兄道弟,如今却是……真叫人恶心。” 的确叫人恶心。可是这也是事间常态。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算什么?当初她家出事的时候,那些人的嘴脸,才叫难看呢。可事发之前,一个个却都做出了比亲兄弟还亲的样子。 事到如今,抱怨也是没用的。况且,在这个时候抱怨……她拉住绿柳,柔声劝道:“你这又是何必?若是传出去了,以后你还怎么做人?”绿柳又不是刘姑姑,即便要出宫,也是风风光光的,谁也不敢当面给人难看。可是绿柳就不一样了,以后还要在宫里继续过活呢。让人知道了,新来的管事姑姑会怎么样? 绿柳摔开手,气性的抹了抹眼睛:“传出去就传出去,大不了也将我撵出宫去!”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快别胡说了。这话就是刘姑姑听见了,也得骂你。”刘姑姑本来年纪就大了,上头给了体面放出宫去,这是恩裳,是脸面。可是宫女被撵出去,那以后可都没法做人了。撵出去的宫女,不仅名声坏了,而且以后的日子也艰难了。想嫁人基本没指望,要么做了姑子,要么就被卖去了更坏的地方,一辈子不得翻身。 “我就是不服气。”绿柳红着眼睛哭道:“我干娘做了什么了?凭什么要这样?” 陶君兰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不是太后亲生的,所以连带着皇后也不必太看太后的脸色。所以,皇后要在宫里大清洗一回,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浣衣局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可是做管事姑姑,总也是一种体面和权力。更何况,还可以在宫中安插眼线和人手,一举数得。 绿柳听了这句话,倒是渐渐的平静下来了。良久才恨恨的言了一句:“干娘在宫里呆了快半辈子,家里人都死绝了,如今现在放出去,不是害人又是什么?”顿了顿,又重重的添了一句:“若又一日我也有这本事,我定要替我干娘讨个公道!” 陶君兰苦笑:一介宫女,想要有这样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除非……麻雀变凤凰。 不过这话她也不可能说出口,便是没再言语。至于绿柳的话,想来也不过是一时气愤之言罢了。 这件事情当时陶君兰是没放在心上的。可是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她只觉得……世事无常。每每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总会发生。可她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却总是落空。譬如,父亲出事。譬如,家破人亡。譬如,她所希望的岁月静好,平安顺遂。以及,绿柳的一路起伏。 新的管事姑姑姓孙,孙姑姑来的第二天,刘姑姑就交接完了浣衣局的一应事宜出宫了。走的时候,绿柳偷偷的去送,回来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 陶君兰看着,也有几分心酸。又替刘姑姑高兴:有绿柳这么一个重情的干女儿,实在是件幸福又幸运的事情。 当然,也替绿柳担心。孙姑姑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若是看见了绿柳这么伤心难过,也不知道心里做何感想。再则,宫里也是不兴随便哭的。尤其不能在人前哭。绿柳这样,实在是犯了忌讳。 陶君兰打了冷水来,用帕子帮着绿柳敷眼睛,又道:“消退之前还是别在人前晃了,让人看见了又该生出风波了。” 绿柳也不是傻子,虽说也有些气愤,可到底还清楚这是犯了规矩,遂也不反驳,只含泪道:“就凭你这话,我也知道素日你待我果然是真心的。” 绿柳说这话,也是有对比的。毕竟,有陶君兰这样真心感激的,也有那背恩忘义的。许多素日受过绿柳恩惠的,如今孙姑姑来,就都换了嘴脸了。 一时绿柳又有几分忐忑:“你说孙姑姑会不会针对我?” 陶君兰也觉得为难,半晌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不过,若是你仔细些别落了什么错处,想来也不会的。毕竟,孙姑姑刚来,应该不会刻意找茬为难人,那样显得太刻薄了些。”再则,没有错出,就是想找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绿柳心事重重的想了一阵子,回过神来忙推了陶君兰一把:“你该去干活了。小心连累了你。” 陶君兰本想说句没事儿,她不怕。可是想到陶芯兰,到底还是将这话咽下去。如今去不成针工局了,只能留在浣衣局,她自己不要紧,可为了陶芯兰,也该多小心些。 或许是因为走了神,洗衣裳的时候,陶君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是将一件衣服洗破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几乎没吓得魂飞魄散:这洗坏了衣裳,可是大事儿。而且她现在洗的都是主子们的衣裳,一件衣裳的料子只怕比她卖身的银子贵。 赔不起不说,受罚不说,最重要的是,孙姑姑刚来,万一拿这事儿做筏子该怎么办? 陶君兰真急了。当下也不敢声张,只悄悄的将衣服藏了起来。横竖,瞒过一阵子是一阵子。其实若刘姑姑还在,主动坦白也没什么。衣服洗破了,也不全然是她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件衣裳实在是有些旧了。仔细的跟主子解释了,也未必真就要怎么样为难。 可偏偏现在的情形…… 她仔细的将衣裳破损处看了一遍,心里琢磨:能不能干脆补上?横竖破的地方是袖口,若是仔细小心用同色系的线补了,说不定也看不出来。毕竟,破的地方也不是很大一个口子。 衣裳是鸦青的,料子倒是也不见得是顶好的料子,可是穿着却是舒适得很的。她以前也喜欢用这种料子做衣裳,倒是对这种布料十分熟悉。想来,补起来应该不费事儿。只是,翻遍了针线簸箩,她却是遗憾的发现了一件事儿——她没有这个色的线。别说这个色,就是差不多的色也没有。 陶君兰傻眼了。这可怎么办?衣裳最多也就能拖延个一天两天的,再长,就捂不住了。 此时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绿柳。因为绿柳有门道,能从宫外弄到这种颜色的线。所以,犹豫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将这件事儿悄悄地告诉了绿柳。 绿柳吓了一大跳:“你也是老手了,怎么的还犯这样的错?洗之前,就没看看衣裳?”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两日事多,着实走了神了。” “会不会这衣裳之前就是坏的?”绿柳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将那衣裳看了又看,“万一不是你洗坏的,你又给补上了,那才是真正的坏了事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迟疑了。她还真不确定,到底是她洗坏的,还是原本就是坏的。 皱眉仔细回想了半天,陶君兰觉得,自己洗坏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洗之前她还是翻检过的。当时可没发现又破损。 “应该是我洗坏的。”陶君兰肯定的对绿柳道:“现在只能补上看看了。可我没这个色的线,你有没有办法——” 绿柳却是果断的摇头:“不行。带东西进宫虽然可以,可是我托的那人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你们每次托付了我,哪次不是固定时日才能带回来?如今离上一次那人出宫才两三天,下一次起码还要七八天。” 陶君兰彻底的急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真就只能等死了?” 说了这话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这事儿和绿柳又没关系,她又何必这样冲着绿柳发急呢?当下苦笑一声摆摆手:“罢了,还是算了吧,我去找孙姑姑坦白。” 绿柳一把拉住她,嗔了一眼:“急什么?难道只有宫外有了?我想起来了,采鸢那儿也有不少针线。你去问问,有没有差不多的颜色。若是有,你先借用了,回头还她就是。” 听了这句话,陶君兰突然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果真?那我去问问。” 当下连片刻都等不得了,忙去寻了采鸢:“采鸢,我想做点针线,偏有一样色没有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先借我点可不可以?回头我买了就还你。” 采鸢白了她一眼:“我是那么刻薄小气的?诺,拿去,自己看吧。真有只管拿去,一把线还什么借不借的,难听死了。” 采鸢说着,就将针线簸箩直接拿出来,放在了陶君兰面前。 陶君兰心里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了。”也不敢再客气,忙不迭的就去翻检,看到底有没有需要的那个颜色。 然而,头疼的是,鸦青这种颜色用得少,采鸢这里一样没有。而可喜的是,虽没鸦青,却有一种差别不算太大的黛蓝色。 怎么办? 第一卷 第8章 孙姑姑 陶君兰咬咬牙,还是拿起了黛蓝色的线。又跟采鸢说了一声,这才走了。 又将衣服和线的颜色比了比,心中想过许多方案,只是到底都不能果断的下了决心。毕竟,这件事情关乎不小,若是一个闹不好,受罚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最怕的就是,说不得就被新来的孙姑姑抓住了把柄,以此做了筏子。 而且,万一连累了陶芯兰……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绿柳也是愁眉苦脸:“怎么就没有这种颜色的线呢。这下可怎么办?难道真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陶君兰严肃的看着手里的线,一个想法最终确定下来。听见绿柳这样说,便是缓缓摇头:“不一定,只是要冒风险。” 绿柳双眸一亮,捉住陶君兰:“快说,有什么法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不许藏私。” 陶君兰却是将绿柳推开去:“好了,这件事情本就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凑上来插一脚?快睡去吧。明儿早上你就知道我用的什么法子了。”绿柳的确是无辜的,所以她并不想将绿柳牵连进来。 绿柳闻言顿住,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是理解了陶君兰的好意了。 不过绿柳随后又拿出自己的蜡烛来:“诺,这个也给你。点两根,不然太暗了,仔细伤眼睛。” 陶君兰感激一笑:“多谢你了。” 绿柳不自在的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根蜡烛罢了。” 时间不多,陶君兰也不敢多耽搁,拿了针线和蜡烛就悄悄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做活:一则是不想影响了绿柳她们睡觉,二则也是不想让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这是为了防止将来万一事发受罚,被牵连。而且,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就不经意的走漏了出去。那也不好。 当然,也并不是她就不相信采鸢等人,而是这种事情,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见亮绿柳就摸了过来,倒是吓了陶君兰一大跳,还以为被人发现了。见是绿柳才松了一口气,笑骂一句:“走路也没个声的,吓死我了。” 绿柳却不和她斗嘴,只凑上来看;“我瞧瞧,你到底怎么弄的?” 等到仔细的看了一番,绿柳才笑了:“没想到你竟这样大胆。” 却原来是陶君兰没找到同色的线来补衣裳,只有黛蓝色的线。就干脆的用黛蓝色在袖口破损的地方绣了一圈云纹。咋一看上去,倒像是原本就存在的,毕竟两种颜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什么来。说不得,真就能蒙混过关的。 只是……绿柳面露迟疑:“这样或许咱们浣衣局这里蒙混过去了。可是等到衣裳送回去,只怕也瞒不过去。” 绿柳的担心自然是正常的。毕竟,以前到底有没有花纹,正主儿肯定是知道的。怕是瞒不过去。 “你看这衣裳,是男式的。又是常服——咱们宫里能这样穿的人,有几个?除了皇帝,就只剩下几个皇子。这几个,都不会缺了衣裳穿的。而这一件,显然已经有些旧了,说不得以后都不会再穿了。送来洗干净,怕也是想着收起来罢了。也许,就不会被发现。”对于绿柳的担忧,陶君兰自然也是事先想过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敢这样冒险。而且,退一步说:“这件常服布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就算真发现了,想必也不会为了一件衣裳大动干戈吧?” 就算被罚了,那也是应该的。她只不过是想铤而走险一回,盼望着能运气好的躲过一劫罢了。成不成,都看天意。 陶君兰心里又道:其实,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去找管事姑姑坦白。只是这孙姑姑初来乍到……又有这样的复杂关系,她实在是不敢说。 等到天光大亮,众人都起身了,最后一朵云纹也绣好了。陶君兰咬断线,收了针,又将袖口处仔细的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的,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但愿能够平安过关。 下午将衣裳交了上去之后,陶君兰心里就没安稳过,频频走神不说,连和陶芯兰说着说着话,也能心事重重的发起呆来。没办法,实在是害怕啊。 她这幅样子,自然没法让人不怀疑。文杏和采鸢都问了几回了。 陶君兰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就是陶芯兰也瞒得死死的。 没想到,最后来劝她的还是陶芯兰,陶芯兰一脸肃穆的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别怕,事情总会过去的。你也别慌,不然让人怀疑。我瞧着采鸢姐姐总盯着你看,再这样下去,总会叫她看出端倪的。” 陶芯兰的劝说多少起了作用,陶君兰勉强稳住了心神,不敢再那样表现出心中的惴惴了。 直过去了三五日,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传来,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看来,她这一次是过关了。 于是,她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绿柳也偷偷的和她一起笑:“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老天保佑。”陶君兰一脸庄重的认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以后可千万别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这一次,生生给我吓老了十岁。” 绿柳顿时撑不住,伸手就来掐她的脸:“我瞧瞧。”结果触手一片柔滑,宛如碰到了嫩豆腐一般,顿时就是忍不住的多捏了几下,喃喃感慨:“好滑啊!” 随后绿柳又深深的嫉妒起来:“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这皮水嫩得!我们怎么也赶不上!”说着,又贪恋一般的蹭了好几下,直将陶君兰弄得一阵阵的发窘。 对于绿柳又是嫉妒又是赞叹的语气,陶君兰浑身都不自在,侧过头去避开了绿柳的爪子:“什么大小姐,你这样说,我都臊得慌。快别说了。” “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然咱们天天吃喝都一样,用的东西也一样,凭什么你就比我好呢?”绿柳扑上来,死活不肯再松手了,非咬定了她是藏私了。 陶君兰被磨得一阵阵无奈:“哪有什么秘诀啊。你都说了,咱们处处都一样的!”真要有不同,那也是来源于以前养尊处优的日子吧?其实,现在也未必就真还有以前的样子了。她自己摸了摸,觉得倒是比以前粗了不少。 绿柳歪着头看陶君兰,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去送衣裳的时候,远远看了贵妃娘娘一眼,我觉得,她还不如你漂亮。若是你去选妃,说不定……” 陶君兰一把捂住了绿柳的嘴,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她肚子里:“快别胡说了。让人听见了,我们还有脸?”她是真被吓住了。这话,可不是能浑说的。她只是宫女,怎么能和贵妃娘娘相比?太不知天高地厚,也太没规矩了。 绿柳也回过神来,面上一白,嬉笑之色收起,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我疯魔了。”顿了顿却又坚持到:“不过你的确是容貌出色的。宫女里头,你也算拔尖了。” 陶君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起来:“美也没用,一个宫女要那么好看做什么?还不如壮实些,做活能干些呢。”说罢又笑了掐了一把绿柳:“要说美貌,难道你又差了?我可觉得我比你逊色多了。” 绿柳顿时眉飞色舞,“真的?” 陶君兰认真的点头。绿柳的五官许不算太精致美丽,可是却有一种泼辣明亮的气质,极为出彩。 孙姑姑是个能干的,十多天就将浣衣局上上下下都接管得妥妥当当了。而至此,孙姑姑也终于有了动作:她开始将以往刘姑姑的亲信剔除了。 虽然孙姑姑的动作隐晦,可是陶君兰却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名义上是将刘姑姑的那些亲信换个位置,实际上,则是从浣衣局的权力中心给完全剔除了。那些人,有些被直接打发出了浣衣局,有些却是实打实的被贬去做了苦活计。 绿柳一时半会的还没被孙姑姑怎么样,可是陶君兰想,怕也是不远了。于是私底下隐晦的和绿柳提了提,就是怕绿柳一气恼起来,不管不顾的再做错了事儿。 绿柳满心感激,靠在陶君兰的肩上哭得抽抽搭搭:“我早就想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无奈又酸楚:她算是真明白了一句老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浣衣局这种地方,出了名的是没有油水,最苦最累的一个地方。可饶是如此,却还有这样激烈的争斗。真叫人……心寒。 不过,孙姑姑这种行为,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刘姑姑的亲信,孙姑姑用着不仅心里不能放心,就是明面上,怕人家也不大服气的。只是,孙姑姑这种私下里的手段,却让人觉着:只怕孙姑姑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性格也有些阴沉。 这一点,让陶君兰十分担心。不仅担心绿柳,也担心自己和陶芯兰。毕竟,她和绿柳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追究起来,孙姑姑说不定就将她们当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若是有法子,叫孙姑姑对绿柳不那么敌视就好了。 第一卷 第9章 得罪人 纵然绿柳一直小心翼翼,可是却也防不住人家一直抓小辫子。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疏忽大意了,两件样式差不多颜色差不多的衣裳,竟是被放错了地方。原本是贵妃娘娘的,可是却送去了庄婕妤那儿。偏那衣裳又是贵妃第二天冬至日要穿的,顿时这件事情闹大了。 贵妃娘娘听说极不高兴,直接让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浣衣局骂人了。 自然,贵妃娘娘是不会管到底是谁送错了衣裳,只会找浣衣局的管事姑姑。 听说孙姑姑冲着那大宫女赔笑许久,可饶是如此还是被罚了半个月的月例。 月例其实也不多,也就几两银子,可关乎的是脸面。孙姑姑又是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贵妃娘娘这样做,又有些伤了皇后娘娘的脸。于是,皇后娘娘又派人过来斥了一回。 孙姑姑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待到人走后,立刻就将绿柳叫了过去。 谁心里都明白,孙姑姑这是要发发火气了。至于出气筒,显然就是绿柳。 陶君兰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担心。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事儿绿柳算起来也算是犯了错。只是犯的错,不算大罢了。这件事情最错的,应该是那个放错了衣裳的宫女。 如今只盼望孙姑姑讲些道理,别太抓着绿柳不放。 可是显然事与愿违,绿柳当天就被狠狠的罚了一回。不仅夺了送衣裳的职,还让顶着水盆跪了一天。 采鸢最是愤慨:“这算是什么事儿?这怎么能怪绿柳?” 陶君兰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采鸢:采鸢平日里说话犀利刻薄,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第一个替绿柳打抱不平。可见采鸢也是十分讲义气的,颇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架势。 文杏也难得的阴沉个脸:“孙姑姑未免太不讲道理了。这是借机整人呢。水盆那么重,再跪一天,不死也脱层皮。况且,天这么冷,露天跪着……膝盖怎么受得住?” 陶芯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要不贿赂一下孙姑姑?” 陶君兰苦笑一声:“若是钱财管用,那就容易多了。而且,孙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哪里能看上我们这点小钱?”若孙姑姑是个爱财的,只怕刘姑姑以前那些亲信,也不会一个都没剩下了。如今,连绿柳这个干女儿也彻底的给压住了。 采鸢恨恨的锤了一下床;“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看向陶君兰,“你说,有什么法子没有?” 陶君兰微微诧异了一下,不明白采鸢为什么这样问她。不过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只得摇摇头:“没办法。除非请动更上一级的,才能压住孙姑姑。”可是显然现在的问题是,上头不会管这个事儿。而且,孙姑姑教训得理直气壮,谁叫绿柳的确是疏忽了呢?但凡她自己再亲自检查一回,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 采鸢目光沉了沉,又看文杏:“你呢?我记得,你和银作局的管事大太监的徒弟关系不错,要不走走这条路子?” 文杏倒是爽快:“那位是最爱银子的,咱们请他跑一趟,没个五十两银子怕是不行。” 陶芯兰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两?!”这也未免太多了,进宫几个月,她和姐姐两个人的月例,加起来离五十两都还远着呢。 “关键是,请了不一定就管用。”文杏又叹了一口气,上露愁容:“采鸢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刘姑姑在的时候,两边还常往来,如今……怕是孙姑姑不会买账。” 陶君兰微微挑眉。有些摸不清文杏到底是只说事实,还是想推诿这件事情。不过,她更倾向于前一种,文杏白白净净的,眼神也清澈,看着不像是这样自私的。 采鸢冷笑一声:“看来绿柳这次是神仙也保不住了。只可恨咱们都没法子。”说着便是气鼓鼓的去翻自己的箱子。末了找出两个护膝来,揣在怀里出去了。 文杏皱了眉头,“这是给谁甩脸子呢。”竟也是恼了。 陶君兰推着陶芯兰上去劝文杏,自己则是跟着绿柳出去了。 眼下已经是夜里,正是下露的时候,又是初冬,凉得实在是厉害。才在外头呆了一阵子,却感觉那夜风似乎连骨头都吹得疼了起来。 采鸢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到了外头墙根底下:绿柳就跪在那儿呢。 绿柳已经跪了一下午,此时早已经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几乎都歪在了地上。 陶君兰和采鸢一左一右的将绿柳扶住了,看着绿柳几乎昏厥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采鸢咬着牙,伸手替绿柳去系护膝:“你好歹偷偷懒,别那么死心眼硬撑着。这么晚了,谁来管你的事儿。” 陶君兰则掏出揣在话里的面饼子;“来,吃点东西。”这么冷,要是不吃点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绿柳晚饭也没吃,此时早已经饿得厉害了,就着陶君兰的手狠狠的吃了几口,几乎不曾噎住,这才好了些。许是吃了点东西的缘故,绿柳的精神气儿好了许多,忽然眼里就滚下泪来,咬牙切齿道:“这一次是我着了道了!” 陶君兰和采鸢都是一惊,看着绿柳说不出话来。 绿柳嘲讽的翘了翘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这件事情哪里是关我的事儿?我只负责送东西,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乱放了衣裳,栽赃了我!”顿了顿又后悔道:“也是我自己糊涂,竟是不知道做点防范!人家这是挖坑给我跳呢!一口就咬定了是我的错,连辩白都不许!” 绿柳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冤屈和恨意。 陶君兰自己琢磨一下:“你觉得,是孙姑姑给你下的套子?” 绿柳冷哼:“除了那个老虔婆还有谁?” 陶君兰沉默了。她觉得不像——可这话她却没敢说出来。这会子绿柳认定了,她纵然说破天去,只怕绿柳也不会相信。 可是应该真不是孙姑姑。孙姑姑没那么傻。毕竟,出了这个事情,孙姑姑两头都吃了挂落,面子里子都不好看,又是何必? 不过,孙姑姑这次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却又说明了孙姑姑对绿柳的打压态度。孙姑姑心里未必不明白,可是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其心,也未必正。 陶君兰这样想着,可采鸢却已经是相信了:“是了,以前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必是她搞的鬼。” 陶君兰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是没说话。算了,这个时候说了,只怕采鸢得讥讽她是在讨好孙姑姑了。又是何必? 再则,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绿柳受罚被打压已经是事实,而绿柳也无法找孙姑姑要个公道——就是找出了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孙姑姑也不会理会,还绿柳一个清白。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现在是不适宜多事儿的。 陪着绿柳呆了一会儿,绿柳就催着她们走了。这事儿,让人发现了都要受过。 第二天绿柳罚完了,就开始洗衣裳。孙姑姑将绿柳原来的差事,给了另外一个人。偏偏那人还和绿柳有点过节。气得绿柳咬牙切齿的。 陶君兰除了劝着,也只能偷偷的帮着绿柳洗一点衣裳了。毕竟绿柳也做了许多年松快的活计,对这种粗苯的活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绿柳也是个硬气的,面对刁难一声不吭,愣是在天黑之前洗完了。只是手指一根根的都成了红萝卜,几乎都直不了了。筷子都捏不住。看得陶君兰一阵阵的心酸。 心酸之余,就有点忐忑了——谁知道,下一个孙姑姑要处置的人,是不是她呢? 陶君兰安慰自己的想道:横竖当初没有绿柳的帮忙,现在也不会做这样轻省的活计,就算现在被打回原形,好歹也享了这么几个月的悠闲了。 陶芯兰那儿,她也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个话,没想到陶芯兰倒是懂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干活儿么?文杏姐姐说了,若是我再做以前的活,她就偷偷帮我。” 陶君兰一笑,拍了拍妹妹的头:“傻孩子,怎么好意思让文杏姐姐老帮你?” 陶芯兰捂着头:“我也帮文杏姐姐做事儿的。”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其实绿柳姐姐这件事,是有人搞鬼。绿柳姐姐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 陶君兰默然不语。绿柳这个人,喜欢结交,性格也爽朗,又能干伶俐。虽然人缘好,可也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刘姑姑还在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候,难免绿柳是有些狐假虎威的。呵斥起人的时候,也挺凶。虽然这也没什么,可到底还是让有些人不舒服了。另外再得罪人的,就是帮着人买东西,赚中间费的。 宫外一盒胭脂也不过几十文,可拿进宫里来,至少是一两银子。翻了倍都不止。这不仅叫人眼红,也叫人肉痛。 正想着,冷不丁的一个宫女突然就进来了,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孙姑姑让你去一趟。” 陶君兰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声。孙姑姑,找她作甚? 第一卷 第10章 好运 陶君兰进去的时候,心里自然是有些惴惴的。总觉得,肯定是没好事儿。不过她心里也有准备了,倒是也能保持平淡。 孙姑姑正和一个穿粉紫色裙子的宫女说话,陶君兰看了一眼就赶紧垂下了目光,心中却是有数了:那宫女必是哪一宫的大宫女。 怪不得孙姑姑如此和颜悦色。要知道,平日里孙姑姑总是板着脸,连笑都很少。 陶君兰冲着孙姑姑行了礼,然后就垂首不言了。至于另外一个,因也不认得,她自然也不好贸然开口。 陶君兰感觉得到,那宫女一直在打量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个遍,从头顶到脚尖,竟是无一处遗漏的。半晌,才听得那宫女笑了一声:“好整齐的一个丫头,在浣衣局当差,真是埋没了。” 那声音脆生生的,倒是很好听。带着三分笑,可是陶君兰听着心里却是一阵阵发紧。总觉得,对方并不是真心夸赞自己,反而带着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嘲讽。 孙姑姑倒是不遗余力的贬低了自己人:“生得再好有什么用?命不好也是白搭。落在浣衣局里,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顿了顿似乎又有意夸赞那宫女:“要说生得好,静灵姑娘才是真个儿生得好。老身在宫里这么些年,可没见过几个比静灵姑娘你生得更好的。” 静灵,想来是那宫女的名字了。 陶君兰回想了一下刚才看见的面容,心里默默的赞同了这句话。这个叫静灵的宫女,的确是生得极好的。论容貌,比她强多了。 静灵听了孙姑姑这番话,倒是又笑了一声:“生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宫女一个?”倒是有些自嘲的意思。 孙姑姑拍了一下腿:“嗨,这话说得。谁不知道你在二皇子跟前是有脸面的?伺候了这些年,将来二皇子能离了你?少不得有姑娘的好处。到时候,可不就是荣华富贵了?” 陶君兰有些尴尬:孙姑姑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当着大姑娘的面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她以为静灵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没想到静灵竟然丝毫尴尬也无,反而笑了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这话怎么说呢,既没反驳,也没同意。可有的时候,不反驳就是默认了。所以,这个静灵,对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有所期盼吧? 陶君兰有些默然。她从小的教养导致了她根本对这样的事情无法认同。女人又不是玩物,不该如此。纵然对方是皇子,可是作为一个女子,也该有自尊自强的一面。男人们建功立业固然重要,可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也同样重要。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儿。陶君兰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而也正是此时。她才总算是想起了一个疑问来:孙姑姑叫她来,到底是做什么?难道就听人闲聊不成? 但是孙姑姑不发话,她自然也不敢开口问,所以只能默默站在那等着。 好半晌,孙姑姑总算是想起了陶君兰的存在,笑着指着她冲着静灵道:“就是她了。上次二皇子的衣裳,是她洗的。” 静灵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看来不仅长得好,还心灵手巧。” 陶君兰心里却是猛然咯噔了一声。这好好的提起了二皇子,又说了洗衣裳的事儿,她顿时就想起了那件被洗破了的衣裳。难道,是这事事发了?不对啊,怎么等了这么久?可若不是此事,她还真想不到别的了。 正想着,静灵已经开了口:“上次你洗过一件鸦青色的衣裳是吧?袖子口有些破的那一件。” 果然是这事儿!陶君兰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不过却竭力维持镇定:“是洗过。” “你用黛蓝色的线,补上了破损之处。”静灵又道。 “是。”陶君兰一面应着,一面却是渐渐的回过味儿来:恐怕那衣裳,还真不是她洗破的。而是送来的时候,已经就是破的。她当时心不在焉的,所以才会看漏了,从而觉得是她自己洗破了! 一时之间,她只觉有一种莫名的荒谬感觉。这算是什么事儿?她这根本就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出来! 陶君兰只觉得斗大如斗,半边身子都有些发木。这洗破了衣裳补了又是一回事儿,可擅自缝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如今别人会怎么看她?怕是觉得,她这是故意在出风头!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此乃宫中大忌!宫中最重要的是什么?进宫第一天,教规矩的姑姑就说了:是本分! 陶君兰接着想到的是:会怎么处置她? 正忐忑不安着,静灵却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来,直接就放在了桌上:“二皇子很喜欢,让赏你。” 陶君兰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想问问你,你这样做,怕是不合规矩吧?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做的这件事情?”静灵声音不高,可是双目却是灼灼锐利,似乎恨不得能够直接刺入陶君兰的心里,好好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陶君兰微微打了个颤,心道:来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陶君兰也不想隐瞒什么或者找借口,直接就说了真相:“我以为衣裳是我洗破的。怕姑姑责罚,就擅自做主补了衣裳。因为那衣裳看着已经旧了,我猜想主子怕是不会再穿。因此才斗胆了一回……” “你倒是胆子大。”静灵“嗤”的一声笑了:“不过,这样想也对。本也不打算再穿的。不过是二皇子偶然看见了,才发现了这事儿的。” 孙姑姑没表态。 陶君兰心定了定,跪下认错了:“奴婢知错,求姑姑责罚。” “我们二皇子说了,不必罚你了。”静灵又说了一句,“不过你那线实在是粗劣,就拆了重新绣吧。线我也带来了。另外几件衣裳,也多少有些破损之处,你自己且看着办。” 说完了这一句,静灵便是起了身:“我还有些事儿,你做好了,就给送过来吧。” 陶君兰直接就傻了: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再偷偷看一眼孙姑姑的表情,见孙姑姑盯着她似笑非笑的,又有些头皮发麻。 当下自然也不敢起,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等着孙姑姑发落。 孙姑姑亲自将静灵送出了门去,这才折返回来,淡淡的指了指桌上的荷包:“既然二皇子发了话,我也就不罚你了。但是你且记住,下不为例。这是你的赏赐,拿去吧。” 陶君兰早就想过这个赏赐怎么处理,当下也不迟疑,立刻道:“奴婢犯了错,姑姑不惩罚已经是万幸,如何还敢再要赏赐?还是姑姑拿着吧。二皇子想必也是看在姑姑脸面上,才没计较此事的。” 孙姑姑这次倒是真多了几分笑意:“你果然是个伶俐的。不过,我还不至于如此眼皮子浅。既然说了赏给你,你就拿去吧。活好好做,别马虎了。至于别的心思,不管有没有,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 陶君兰心中一凛;“是。”这就是孙姑姑的警告了。 这件事情太过奇异,所以直到陶君兰抱着篮子回了屋,也是恍恍惚惚的没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犯了错,不但没挨罚,反而得了赏赐。 荷包她拆开看过了,里头装着五个小银锞子,一个约半两重,五个加起来也不算多。但是也不少了。当然,关键的还是脸面。主子赏赐的东西,不论多少贵重,都是脸面。二皇子给了赏赐,说明是真的看重了她的手艺? 陶君兰低头看了一眼熟悉的黛蓝云纹,忍不住一咧嘴自嘲的笑了笑。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不过她也不想多想了,当下决定老老实实的干活儿,至于别的……还是忘记得好。 就像是孙姑姑说的那话一样。 接下来,陶君兰又觉得有些头疼:绣上去的花纹得重新拆下来,再绣上去,可不是一件小的工程。再说了,还有别的衣裳…… 纵然静灵走的时候没要求什么时间之内做完,可是陶君兰认为,恐怕还是得越快越好。 至于这件事情,她也没刻意瞒着,当然也不可能大肆宣扬。当然,屋子里的其他人,她自然没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又将赏赐拿出来,一人分了个银锞子。五个人,刚好一人一个。 绿柳暗地里嗔她:“你也忒老实了。那是你的赏赐,不拿出来也没什么。” 陶君兰笑了笑:“大家都在一处,不说有难同当,至少该有福同享。” 绿柳闻言,瞪了她一眼,末了又贼笑道:“你说,二皇子怎么对你如此青眼有加?莫不是……” 陶君兰气急败坏的狠狠掐了绿柳一把;“你再胡说,就干脆把银子还给我算了。这话也能浑说?让人听见了,还要不要我做人了?” 绿柳忙扭着身子躲,却是不敢再说这样的玩笑话了。一时又道:“你说,孙姑姑这次会不会为难你。” 陶君兰也吃不准,“不知道。不过这次也是运气好。不然,不是也得落成皮。” “谁说不是呢。”绿柳叹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11章 百态 陶君兰将这次的事情,却是到底很快在浣衣局就传开了。 一时之间,说什么话的人都有。有来巴结的,有嘲讽的。所以,陶君兰倒是每天都不得清闲了。就是吃饭那一会儿的功夫,也要听无数的话。 就是孙姑姑,也似乎是一下子改变了态度,竟是让她在做二皇子活儿的时候,先将浣衣局这边的事情放下不急。 陶君兰只得又特地去谢了一次孙姑姑。孙姑姑和颜悦色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可孙姑姑如此,却反而越发的叫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了。 毕竟,她是犯了错的。没道理还有这样的待遇。 陶君兰只得越发诚惶诚恐的做活计。 说来也怪,二皇子的衣裳,都是同一种面料的,而且同样的,都是破旧了。有些衣裳,甚至比之前那一件破损得更加厉害。还都不是不小心刮破什么的,都是磨破的。 这样的破损,只有常常穿,才会如此。 所以陶君兰有些想不明白了:堂堂二皇子,怎么会这样穿衣裳?纵然再舒服,可也不至于一件衣服穿破了还没有新的替换。更不至于,破了的衣服还要补好再穿。那未免也太穷酸了。就是一般体面些的人家,也不会如此穿衣裳。更别说是皇子了。 难道,二皇子特别节俭?陶君兰觉得不应该。就算再节俭,也不是在这上头。毕竟这关乎脸面呢。 要么,就是特别的珍视这些衣裳。因为特别喜欢,所以才会常常穿,又因为如此,所以破了也舍不得扔掉。虽然不会再穿,可是补一补,留在那儿做个念想也是可以的。 陶君兰就有一个香囊,是她娘死之前做给她的,因为经常婆娑,上头绣的花儿都有些毛了,可是她还是好好收着,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 二皇子,应该是个十分恋旧的人。 这就是陶君兰得出的结论。 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衣裳的针线痕迹,和她的风格很像。尤其是绣活上头。不仅针脚很相似,就是用色也很像。 怪不得二皇子会指明让她来做。陶君兰有些恍然大悟。于是又松了一口气:至少不觉得这是天上无缘无故掉下来的馅饼了。心里也安定了不少。理直气壮了不少。 当然,做活的时候也更加小心了。每一件衣裳,她都仔细看了原本的针脚和绣的花样,再想着补衣裳的法子。力求将每一件衣裳,补得都看不出原本破损的痕迹。 这一批活,即便是陶君兰紧赶慢赶,也足足做了一个月。等到收了最后一针,她便是将衣裳细细的洗过一遍,晾干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这才送去孙姑姑那儿。 孙姑姑随手翻了几下,笑着赞了一句:“你这个活计的确鲜亮。不去针工房,倒是可惜了。” 陶君兰谦虚了几句,没当真更不敢往心里去。 可孙姑姑接下来一句话,却是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孙姑姑说:“你歇了一个月,原本的活计空着也不是法子,我让别人顶了。此时再让人走也不妥当,你就委屈委屈,先做别的吧。等以后缺人手了,再回去。” 这是直接剥夺了她原本的差事。陶君兰心中不痛快,可面上还不敢露半分,只勉强一笑:“我听姑姑的安排。” 孙姑姑最后将她安排到洗次一等衣服的人里头。虽然就次了一等,可是每天要做的活,却是翻倍也不止。 可陶君兰除了无可奈何的接受之外,还能如何?孙姑姑不声不响的,名正言顺的,就这么的罚了她。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另一方面,陶君兰却也心安了几分。这就像是天花板上的另一只靴子,此时终于掉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其实她也想明白了。她本来也犯了错,得了罚也是应该的。 这样一想,心里的难受就少多了。只是想到以后小山一样的衣裳,冰凉的井水,她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即便孙姑姑给的理由合情合理,让人说不出一句话。可是绿柳还是恨恨道:“她就是故意借机让她的人挑了好活罢了。你和我要好,她看着,自然是不痛快的。” 可是一向毒舌的采鸢这次却罕见的没附和,反而摇摇头:“本来也是她有错在先,没明着罚,已经算是给了体面了。” 文杏也觉得是这样。 陶芯兰一脸心疼的看着陶君兰的手:“以后多擦点面膏。” 陶君兰抱着妹妹,心软成了一汪水。同时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谨慎小心。这样的错,不能再犯了。 对浣衣局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 宫里给她们这些新来的宫女一人发了两套冬衣。可看那样子,倒不像是新的。而且,都有些偏大了。一捏,更觉得里头的棉花薄得有些过分。穿着这样的冬衣,可想而知冬天会是个什么情景。 陶君兰将冬衣改了改。又将几件旧的,不要了的里衣,缝成一个厚点儿的背心。虽然只有几层布,可好歹也能挡一挡寒气。其他几个人见了,也称这个法子好,便是也炮制了一番。 可即便是如此,霜降之后,还是冷的一个劲儿的哆嗦。更甭提还要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洗衣裳了。 说实话,刚提上来的井水并不冷,可是却也不可能一直都是那样。过了一会儿之后,就只觉得那水似乎要将人的手冻成冰块似的。到最后,手指已经木木的几乎要失去知觉。若仅仅是如此还好,最难受的生了冻疮。 刚长冻疮的时候,又肿又疼。手一伸出来,十个手指头跟胡萝卜似的,又粗又壮。手背更是紫红紫红的肿得馒头似的。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肿胀的手晚上一暖热乎,那就不是疼了,是痒得厉害。可不敢抓,一抓又疼得钻心。只能咬牙忍着。别提多难受了。 更可怕的是,有些冻疮冻得厉害了,就会烂。流脓。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惨不忍睹。这样的伤,一沾上胰子,就疼得钻心。可也没办法,依旧得洗。一天泡下来,烂肉都泡涨了,轻轻一碰就掉了。涂了药也没用,因为第二天还得继续洗衣裳。 以前陶君兰可没受过这样的苦。可如今倒是一一都体验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三十,所有浣衣局的都松了一口气:过了年,天气就该渐渐的暖和了。到时候,就不必再受这样的罪了。 按规矩,年三十的时候是不洗衣裳的。所以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浣衣局就将活计都收拾妥当。 年三十的时候,宫里是要放烟火的,总之热闹非凡。可是这些都和宫女和宦官没关系。 除了一人发的一朵绒花,和十几个大钱的红包,也就是一碗能见着肉的饭菜。 当看见米饭上头青幽幽的颜色时,陶君兰只觉得十分惊喜:宫里冬天除了主子之外,别人都是吃不着什么蔬菜的。大部分都是吃腌菜。腌菜又老又咸,谁也不爱吃。可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只能吃。 所以,如今见了新鲜的绿叶子的菜,不只是陶君兰,大家都是喜笑颜开了。除了绿叶子的菜,一人还有两三块的红烧肉。 大家都吃得十分满足和欢喜。 陶君兰满足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尤其是看见陶芯兰那一脸意犹未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的样子。要知道,以前就是她们家的下人,也比这个吃得好。 陶君兰心酸的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拨了两块给陶芯兰,自己只吃了一块尝了尝。没有以前她家里做的好吃。可是却胜在油水够足,毕竟在宫里常年累月的,都见不着肉不是? 陶芯兰又将肉拨回来,“我有。” 陶君兰再拨回去:“你吃吧,我觉得不好吃。没以前家里做的好。”陶芯兰还在长身子,虽然两块肉不顶什么事儿,可是却也聊胜于无。最主要的,陶芯兰看上去,实在是馋坏了。 大年三十都是要守夜的。每个屋子的宫女们,都各自合伙掏钱托人带了花生,芋头等东西进来,然后用在炭盆上烤着吃。 陶君兰她们也弄了。芋头烤熟了,又香又糯,甜丝丝的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还有番薯也是,掰开后,那股子甜味儿,能让一屋子都是那味道。花生烤熟之后,还不能立刻吃,放一放后才会变得脆。 吃了两个芋头,一个番薯,一小把花生,陶君兰就不敢再吃了。再吃就该吃撑了。 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最热闹的还是大家一起说话。天南海北,说自己的家乡,说自己家里的事儿,那才是最让人觉得舒坦的。 绿柳家里以前也算是小康之家,她进宫也不是因为活不下去家里穷。而是当初宫里有个熟人,说这是条好出路。混几年,出宫了嫁人也能挑一个好的。这是体面。 绿柳拧着眉头骂当初劝她的人:“黑了心的王八,这哪里是什么体面?要知道这么受罪,我打死也不来!” 采鸢乐不可支,“后悔了吧。” 绿柳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文杏咽了口里的东西;“其实宫里也挺好,至少能让人吃饱,我老家那年大旱,饿死了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粮食啊!若不是托人进了宫,我说不定早死了。” 采鸢也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宫里也没什么不好。”却是没多说。 大家一起看向陶君兰:“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以前家里是什么样儿?”大家面上都带着好奇。毕竟,大官的家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不是? 然而陶君兰却是不想说这些的。 第一卷 第12章 麻雀凤凰 许是因为突然提起的缘故,陶君兰夜里做梦了。醒来却只觉得面上一片湿润,连枕巾上都出现了明显的水印。 睁着眼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后,她使劲拍拍脸,“不想了。”想了也是伤神,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何必再如此?反而是负担。 不过,她想着自己都是如此,便是又仔细去看陶芯兰,怕陶芯兰也想起了从前的日子觉得心里难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底小些的缘故,陶芯兰倒是没什么异样。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大年初一,自然也是不必干活的。不过过了初一活儿就多了起来——过年过节的时候,皇帝不必早朝,妃子们自然越发的下狠功夫打扮,首先表现就是换衣裳换得特别勤。 原本的几个专门洗主子衣裳的,就忙不过来了。于是陶君兰也被分派了活计。不过孙姑姑却没说以后让她就洗这样的衣裳,她估摸着,也就这么一段时间罢了。 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可惜的是,遗憾也没有法子。 过了正月十五后,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般,衣服少了之后仍是让她干原来的活计了。不过好在总算是日子渐渐暖和起来,人也不至于那么辛苦难受了。冻伤的手,擦了药膏好歹也开始慢慢的复原了。 过了二月二,祭天之后,皇帝就脱去了孝服。皇帝虽然也要守孝,不过想来是以月代年的,三年热孝,正好三个月。至于宫里的人:那是沾了皇帝的光了。毕竟,伺候皇帝的人,整天穿着孝服算是怎么回事儿? 脱去孝服之后,另外一件事情就理所应当的提上了日程:选秀。 新皇帝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的宫妃,其中还包括一个皇后。所以说,选妃是再迫在眉睫的事情不过。 按照正经的来说,选秀是应该在宫外各地层层选拔。最后送入宫中,再由帝后亲自选出才可。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十分的费工夫,没个一年半载的,肯定是办不了的。而且,先皇在时不时征战,国库也并不充裕。所以,皇后就提出了几个意思:选秀也要选,不过慢慢来不着急。现在,先在宫女里头选一选,提拔些人上来伺候皇帝。 要知道,宫女的选拔,比起选秀来,条件也没放宽多少:除了家世和才情可能次了些,至于容貌上,也未必就差了去了。 这个消息一下来,宫中顿时就沸腾了。要知道,宫中的宫女们,哪一个不是正值青春?本以为此生无望,只能熬到出宫草草嫁人了事,谁知还有这等好事儿。如何不叫人激动盼望?这一旦真的选做了妃子,那便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了。谁不盼望荣华富贵,荣耀门庭? 当然,也有冷静清明的看得透的,明白这未必是好事的。陶君兰就是其中一个。 她知道权力荣华的好处,可更知道,这些带来的坏处。所以,她倒是没有欢喜之意,反而忧心忡忡,对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极度反感。 绿柳见了,倒是奇怪:“你最近怎么了?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偏你愁眉紧蹙。活像是丢了银子似的。” 陶君兰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怕被选上,只含糊敷衍过去:“宫里最近浮躁得很,见了心底也觉得浮躁。” “自然是浮躁了。”绿柳一挑唇角,意味不明:“都巴巴的等着麻雀变凤凰呢。” 陶君兰低叹一声,“哪里那样容易。”并不是选上了,就能涅槃,想要涅槃,那还得经过重重的艰险试练。而她们这样没有根基的宫女子,没有任何的保护和屏障,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其实,你这样应该很容易选上,”绿柳看着陶君兰,眼睛里闪烁着明灭的光芒,声音微微有几分兴奋:“你看你,容貌也好,也会读书写字,比别人不强上百倍?若是你将来……可要照应我们才是。” 陶君兰心中一片反感,不过却不好翻脸或是露出什么不快来,只摇头道:“我是罪臣之女,没有资格的。”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倒是安定了不少:是的,她是罪臣之后,想来没有这样的资格。 绿柳“哦”了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充满了无限的遗憾。 片刻后,绿柳又问:“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被选上?” 陶君兰闻言一惊,抬头盯着绿柳看了半晌,末了声音都有些僵硬:“你想做皇妃?” 绿柳点点头,托着腮一脸向往:“做皇妃有什么不好的?不必看人脸色,高高在上,想要什么有什么。家里人也能跟着一道受益。总好比现在强——孙姑姑最近越发阴厉严苛了。这个月我都挨了三回训了。”说着又有些咬牙切齿:“若我真有那么一天,一定叫这些害我的人没好日子过!” 陶君兰看着绿柳这幅样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告诉绿柳,其实富贵了,未必也就是想要得到什么就有什么的。相反的,重重规矩束缚,反而比现在日子更不好过。 可是这些话,到底还是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算了,让她做一做梦,也没什么不好。陶君兰如此告诉自己,横竖,她们浣衣局的宫女子,应该也没什么机会。 不仅是绿柳,就是采鸢也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 唯独文杏,倒是没有什么改变,仍是每日同陶芯兰嘻嘻哈哈的。似乎并没有这种意向。 这是好事。陶君兰衷心的这么觉得。 选秀有专门的部门来进行,这日,就有个公公过来浣衣局,同孙姑姑说了几句之后,孙姑姑便是让她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排成一列,一个个的给那公公看。 当然,排在前头的,是孙姑姑平日就看重的一些宫女子。毕竟名额有限,排在越前头,就越是容易被选上。 陶君兰拉住了陶芯兰,悄悄的在孙姑姑的耳边说了自己的身份。 孙姑姑皱了皱眉,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干活吧。” 陶君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赶紧退开了。 只是做活儿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到底共处一室这么久了,她不可能不替屋子里另外的人担心的。 陶芯兰年岁小些,到底有几分好奇,偷偷的趴在那儿看选秀。然后来回的跑着,告诉她哪些熟悉的人被选上了。 最后,光是一个浣衣局里头,就选出了八个宫女子。这个数目让陶君兰有些咋舌:浣衣局都能选出八个,更别说别的地方了。最后只怕宫里初选出来的,怎么也有百来十号人。再去芜存菁,怎么也能有十个人留下吧? “绿柳姐姐和采鸢姐姐都被选上了。”陶芯兰悄声的言道。 陶君兰一惊,“选上了?”随后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惊讶的:绿柳和采鸢的容貌,其实在浣衣局里头,也都属拔尖的头一份。选上了也不稀奇。况且这应该是粗选,挑选得不够细致,条件也宽泛,选上应该并不难。难的,只怕是最后一关。 只是,她心里其实并不大希望绿柳她们被选上。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私心,其实绿柳她们自己,怕是高兴的。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陶君兰只叹一口气后便是接着洗衣裳了。这些事情,她其实也管不了,操心来做什么? 绿柳和采鸢回屋的时候,都是十分欢喜的。 见了陶君兰,绿柳就上来挽住了她的手,笑嘻嘻的报喜:“君兰,我选上了。” 陶君兰只得道了一声恭喜。 只是她心里却并没有替绿柳高兴,反而觉得,有些忧心忡忡:接下来的路,只怕更难走吧? 采鸢在一旁忽然就插了一句:“有什么可炫耀的,这还只是头一茬,接下来也不知选得上选不上呢。” 绿柳的欢喜一下子就黯淡下去,笑容也勉强了:“总也算是有机会了。” 采鸢看了一眼陶君兰,语气不耐:“好了,不说这些了,没得心烦。” 绿柳看了一眼采鸢,有些纳闷:“你这好好的,冲着我发哪门子的火?” 采鸢没吱声。不过即便是如此,屋里的气氛也坏了,谁也没兴趣再说了,便是各自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绿柳和采鸢因被选上,获准不必再做活儿,而是要准备下一次的选拔。所以自然就留在屋里。 陶君兰走到一半儿,忽然觉得身下一暖,忙又转身往回走:她天葵来了。 刚走到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呢,就听见里头采鸢的声音:“你看不出她那失落的样子?她父亲获罪,连累她也没个出头之日,你又何必在她跟前炫耀?” 陶君兰一愣,她自然听出来了采鸢口里说的人是谁。想到采鸢的用意,倒是心头一暖。又觉得平日里其实看错了采鸢了,采鸢纵然嘴角犀利,可是心却也是个好的。 绿柳听了采鸢的话,也是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懊恼:“瞧我,一高兴起来,什么都忘了。” 采鸢又说了几句。 等到她们移开了话题,陶君兰这才悄悄的走远了几步,又重重走到门边,故作懊恼的将门推开:“快,帮我瞧瞧,裙子弄脏没有。” 第一卷 第13章 出主意 绿柳又重新开始闷闷不乐了。 陶君兰问了一回,才知道孙姑姑重点推荐了其中几个人。可是,没有绿柳也没有采鸢。 孙姑姑的意思显而易见。这选美人,本就是皇后的主意,也是皇后一手操办。而孙姑姑又是昔年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孙姑姑推荐上去的,皇后肯定高看几分。而同样,孙姑姑能推荐人,自然也能拉下人来。 陶君兰倒是觉得是好事儿,想了想劝了一句:“其实,去伺候皇上有什么好的?咱们这样的,比不得外头正经选秀的,份位也高不到哪儿去。反而每天战战兢兢的。不如出宫嫁人自在。” 绿柳怔怔的,却是酸涩笑了:“你是大家小姐,哪里知道宫外的艰辛?等到我们出宫了,还能嫁什么好的?嫁个土里刨食的,一场天灾就能让你卖儿卖女。吃不饱穿不暖,那种滋味……” 陶君兰觉得自己满肚子的话都被这句话给噎回去了。其实,她和陶芯兰也是饿过肚子的。没进宫之前,她和陶芯兰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可到底,还是撑过来不是么? 当然,她也承认,绿柳说的那些,她没体会过。不知道农人的艰辛。可是,活在这个世上,谁没个苦楚? 端看各人志向罢了。有人懂得知足常乐,有人总向往不属于自己的。都是自找的。 绿柳这种,她也不知道属于哪一种。或许绿柳是害怕,怕出宫之后活不下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可以理解…… “绿柳,可是这事儿,只怕也并不是容易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替绿柳分析现实。她是真不愿意看见绿柳一腔热血最终失望:“孙姑姑真要做点什么,你以为你能改变?咱们只是一介宫女,还是最低等的浣衣宫女……” “我知道。”绿柳咬住唇,一双眼睛里满满的漾出不甘心来:“可是我若是不努力,我又如何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陶君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绿柳却是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君兰,你帮帮我。” 陶君兰吓了一大跳:“我怎么帮你。这事儿我也没办法——”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比绿柳更不如,还得依仗绿柳呢! 绿柳倔强坚持,不肯放手:“你帮我想想法子。我知道你聪明,你见多识广,肯定有法子的。” 陶君兰苦笑着挣出手来,“我哪里能有什么办法。” “你帮帮我。”绿柳却是显然不信,只一味的哀求。 最后陶君兰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到了没人的地方,才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她没想过,绿柳会来求她帮着想法子。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不该帮这个忙,毕竟,她觉得若是真去伺候皇帝,将来绿柳说不得就会后悔。当然,她也的确是没有法子。她虽然经历得多些,可是又不是诸葛之流计谋无双。 况且,这样绝对的权力下,她还能想什么法子? 除非,去讨好孙姑姑?可是绿柳早就试过了。孙姑姑并不买账。孙姑姑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绿柳。 所以,她是真没法子。 可是绿柳接下来总用哀求的目光看她,看得陶君兰浑身都不自在,几乎连屋都不敢回了。每天磨蹭到最后才回去睡觉,尽量不和绿柳独处。 可旁人看出了不对劲来。文杏第一个悄悄过来问了:“你们俩平日不是最要好的?怎么突然就生分了?”顿了顿想到这几日的情景,又道“莫非是绿柳得罪你了?” 陶君兰苦笑摇头。若真是得罪了还好说,她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过去了也就放下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她无法应承绿柳那一腔希望。 绿柳现在走投无路之下,似乎已经将满腔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那份期待的目光,沉甸甸的让她完全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陶君兰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文杏。 文杏沉吟了片刻,眨了眨眼睛:“既然是她一心所求,你又何必这样?纵然以后愧疚了,那也是她的事儿,与你何干。再说了,不帮是本分,帮了是情分,看你自己就是。你这样,倒是让人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似的。何苦来。” 陶君兰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文杏说得没错,可她真能这么想这么放下了,她也不必如此了。 道理谁都知道,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又未必能做到了。 不过这么一味的逃避,到底她还是被绿柳给截住了。 绿柳言之凿凿,丝毫没有犹豫:“你若是没法子,你肯定不会这样躲着我。” 陶君兰沉默不言,满心苦笑。 绿柳见状,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柔声哀求:“君兰,你就帮我这一回吧。我若是得偿心愿,我也会帮你的!你看,浣衣局这样苦,难道你想和你妹妹一直留在这儿?这样每年手都受罪,到了老了,手根本就是残废的!你真想这样不成?” 绿柳描述的情况,让陶君兰越发的沉默了。绿柳说的这种情况,其实浣衣局里头就有,毕竟不是每个宫女都放出去了的。浣衣局里头,也好多三四十岁的老宫女。那些人的手,早就畸形了,弯弯曲曲如同鸡爪子,关节异常粗大,严重的甚至无法伸直了。 她不是不怕的。尤其是,她和陶芯兰都还这样年轻。她也不是没想过出了浣衣局去别的地方当差。可是,浣衣局并不是那样容易出去的。之前若是刘姑姑还在,她还能有些希望。可是如今…… “你纵然不想自己,也想想你妹妹。”绿柳继续软声哀求,眼里渐渐有了盈盈泪水:“我不想等到人老珠黄才出宫去,更不想这么被欺压一辈子。人就活一次,为什么不活得好一点?” 可即便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陶君兰依旧不觉得这是一条好路子。可同样,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是不想心软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承认,绿柳说的这些话,都触动了她。 “你让我想想。”陶君兰最后还是软了声音,如此说道。虽然不算答应,可也算是动摇了。 绿柳显然是清楚这一点,顿时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绿柳这个笑容,将陶君兰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都噎在心底。 陶君兰最终还是答应绿柳帮着想想法子。 绿柳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那样子,倒是比过年的时候更欢喜几分。 倒是陶君兰心里有些愧疚,不由得越发认真起来。 暗地里打探了不少消息后,陶君兰还真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有点铤而走险,若不成,日后你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绿柳犹豫了一下后就下定决心,咬牙道:“我不怕。”不都说了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陶君兰看着绿柳坚定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佩服了起来。这一点上,她还真未必比得过绿柳。 “这次选宫女子上去伺候皇上,是皇后的主意。我瞧着这样子,皇后娘娘只怕也是想选些贴心又忠心的人去,不然,不会派来的都是心腹。”陶君兰附在绿柳耳边,低声道出自己的主意:“可王贵妃当初在潜邸的时候,就和皇后娘娘不大和睦。这次,王贵妃必然是不甘心落后的。” 绿柳想了一想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你是说,既然走不通皇后娘娘那边的路,咱们就走王贵妃这边的路?可王贵妃能看上我么?再说了,我一个宫女,也见不着王贵妃啊。” “我听说,御膳房那边有个管事公公,和王贵妃身边的管事姑姑有些交情。若是联系上这个姑姑,她肯说几句,这事儿只怕就成了。”陶君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咱们用银子,先和管事公公攀上交情。再去寻那管事姑姑。至于成不成,也看天意了。” 绿柳虽谈不上绝色,可容貌也不算差。最重要的是,绿柳有些爽利的气质,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但是王贵妃看得上看不上,她就不敢打包票了。 绿柳自己又琢磨了一回,便是下定了决心;“好,就这么办。”说着又握住陶君兰的手:“这事儿若是成了,我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和你妹妹。” 陶君兰笑了笑;“好。” 绿柳也笑了,虽然面上还有几分忧虑,可是却是比往日明媚爽朗得多了。那双亮莹莹的眼睛,更是如同宝石一样光辉灿烂,仿佛早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这个笑容,陶君兰几乎看痴了。同时,心中那份纠结倒是真被这个笑容冲淡了,甚至不由自主的觉得:或许帮绿柳,是对的? 如今既然有了章程,绿柳自然就行动起来了。不过她自己的积蓄不够,又问人借了好些。陶君兰自己的,就全都借给了绿柳。 绿柳越发的感激,捏着银子几乎哭出来:“君兰,我若有出头之日,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陶君兰微微一笑:“这话我记着。”不过其实她心里明白,真要失败了,日后这银子,绿柳肯定是还不上了。当然,那时候她也不会去要。 权当,是姐妹一场的情谊就是了。若没有绿柳,她今日也不知如何呢。 第一卷 第14章 春日 陶君兰只负责出主意,自然也就不必再做别的了。况且,也不合适。 绿柳自己牵头搭线寻关系自按下不提。 时光匆匆,一晃三月过去,绿柳却是终于等到了明确的旨意:要搬出浣衣局学规矩,学好了规矩,就可以面圣了。 这也算是最后一关:圣上中意,留了下来自然也就会给封号,从此也算是飞上枝头了。不说是个凤凰,可至少比麻雀强了不少,好歹算是主子了。 绿柳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眉眼都舒展开来,仿若春风里摇曳胜放的花朵,说不出的明媚妍丽,叫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绿柳抓住陶君兰的手,笑盈盈的与她道:“回头我就去跟孙姑姑说,让你与我一起去。以后就在我身边,我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冷不丁的听见“亏待”两个字,陶君兰不由得微微一拢眉头,垂下双睫挡住眼底的情绪。她不太喜欢这个词语,总觉得……有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味道。这样想着,心里又微微一惊:以后可不是身份悬殊了么?以后绿柳就是主子,竟是完全不同了。 一丝担忧悄然冒出,拢住了陶君兰心。 不过想着绿柳以前待她的情分,陶君兰到底将那一丝阴霾强行压下了。然后朝着绿柳浅浅一笑:“这话说得。不过,我不打紧,只盼着你能帮帮芯兰才是。她年岁还小,这样吃苦到底不好。” 绿柳也是笑着点头,神情温柔:“有你这么一个姐姐,都快叫我羡慕死了。” 陶君兰腼腆一笑,却是又带着几分坦然:“我是她姐姐,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 若是可以,她倒是愿意护着陶芯兰一生一世的。 绿柳出了浣衣局那天,除了一个小包袱之外,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带。尤其是宫女的衣裳更是都留下了。一则是不需要,二则也是有些抛却过去的意思。 凝视着绿柳随着宦官径直而去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陶君兰倒是觉得:仅仅身份有些不同了,竟是让绿柳一下子就有些不同了。那种做宫女的卑微屈膝淡了许多,反而有了一股上位者的味道。 不过,想来也和绿柳自己的努力有关吧?绿柳向来聪慧,倒是十分明白换了身份就该换个样子,不应该再拿做宫女的态度做人了。 只是不知道,绿柳答应她的那些承诺,到底能否一一实践了。 当然,作为朋友,她也盼着绿柳能出人头地得偿所愿的。毕竟,绿柳踏上了这条路不是? 采鸢这次虽然没和绿柳一般走到最后一步,但是不知怎么的却是得了别的机缘,竟是被调去了别的地方当差。 送走绿柳后,紧接着就是采鸢。采鸢和绿柳走时候的情景又不同了。是以陶君兰她们三个剩下的便是亲自将她送出了浣衣局。 采鸢心情也是极好的,笑着挥手:“好了,别送了。又不是去别的地方。横竖都在宫里,难道以后还怕见不着了?你们都给我收了这幅伤感的样子,我过得好了,你们难道不高兴?”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还带着伤感的气氛顿时就被打散了不少,陶君兰“扑哧”一笑:“好了,怎么会不替你高兴?我们是再高兴不过的。只盼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也拉我们一把。” 采鸢一扬下巴:“当然如此。你们且等着就是。” 看着采鸢消失在路尽头,才听得文杏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倒是只剩我们三个了。” 陶君兰也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笑了:“不过也该替他们高兴,这是好事。只盼着咱们五个都能有个好的前程才是。” 文杏瞧了陶君兰一眼,压低几分声音:“难道你还真想跟着绿柳去?” 陶君兰一怔,缓缓扭头看文杏。文杏一双杏核眼里,目光清澈得如同清水,不含丝毫杂质。唯独一双浓眉却是微微皱着:“虽然也不是不好,可是我总觉着,她身份不同了。你若是真做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以后只怕这些情分也会有些变化。” 不得不承认,文杏这番话,是极其有道理的。 而文杏这一番话,何尝又不是道出了陶君兰心中的担忧? 只是……“到时候只怕我也不好拒绝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 文杏蹙眉想了半晌,也无奈一笑:“是了,她以后是主子,你也不好反驳了她的意思。”顿了顿却是一昂头:“不过我却是不想去的。她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应承。” 陶君兰浅浅一笑抛开去:“再说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等到绿柳学好了规矩,少说也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事情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呢。 殊不知,她这话竟是一语成谶。 四月初,天气渐渐的便是热了起来。宫人们都换了春衫,浣衣局的宫女们,因着都是下等,所以都是一水儿的水红色宫装。料子也不甚好。可是这并不妨碍宫女们打扮的心思:宫装大家私下里改过,再穿上身的时候,便是显得腰肢纤细,人如春柳。平添了三分颜色来。 浣衣局的一角里不知何年种下的一颗老桃树,此时也是开出花来。不少宫人偷偷去摘几朵簪在发间,偷偷摸摸的却是又不敢叫人发现:宫中规定,宫人是不许簪花的。 陶君兰看着那一树的缤纷绯色,却是无端端想起了昔年自己院子里的桃树来。那还是她出生的时候,她父亲亲手栽下的。寓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于是再看那颜色的时候,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疼,连眼睛都不自主的酸涩了几分。忙避开了那娇嫩的颜色,一眼不敢再看。 陶芯兰不明就里,夜里偏还提起了这件事情:“姐姐,不知你院子里的桃树,今年开得如何。” 陶君兰心底疼得厉害,面上却是笑得若无其事:“想来也开得好。” “嗯。大约桃子熟了,我们也能偷偷吃几个吧?”陶芯兰的话里带着几分垂涎和期盼。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笑了,“你这馋嘴的丫头。”不过,以前陶芯兰也是调皮的:她院子里那桃树每年结的桃子,还没开始红呢,就开始被祸害了。 但愿,妹妹永远保留着这一点纯真调皮才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昨儿夜里竟是悄悄下了一场雨,本有些炎热的天气也是一下子就冷了不少。见状,陶君兰想了想,便是拿出那薄薄的马甲来添上了。陶芯兰也是。 这天儿,最是容易风寒了。乍暖还寒的。 不过,许多人不像是陶芯兰这样谨慎,仍是只穿了往日的衣衫就完事儿了。纵然冷一点:做点活后也就暖了。 结果,许多人就在这一场春雨之后病了。头疼,发热,喷嚏不断。 孙姑姑按照规矩,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让人自己关上门去熬病。几个严重些的,直接就送去了寿春堂。 陶君兰听了这事儿之后,倒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寿春堂可不是个好地方。宫人病了,也不可能看大夫吃药,就都送去寿春堂熬着。若是好了,就回来。若是死了……直接就抬出宫去胡乱埋了。进宫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寿春堂是宫里最冷清最可怕的地方。宁愿死了,都别进去才好。 因着寿春堂的事儿,那些个侥幸没病的宫女再不敢贪图好看,一个个的翻出了厚衣裳穿上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挑宫女了,说是人手不够,要挑两个伶俐的去。 本来这事儿也兴不起什么波澜:有些主子宫里缺少做粗活的宫人,就随意到浣衣局这样的地方来挑个两个,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当然,这种好事儿一般只会落到同管事姑姑关系好的宫人头上。 陶君兰自然也没上心。凭着她和孙姑姑的关系,她也从没想过这种好事儿会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没想到,来挑人的宫女她却是认识的。 正是当初二皇子宫中过来,派给她活计的那个唤作静灵的宫人。 陶君兰顿时一愣:原来,这次来缺人的竟是二皇子的宫中? 想到二皇子,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些磨破了依旧舍不得扔的,非要补上再穿的衣裳。 不知道这个二皇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怪异。让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只看了一眼,微微出了一下神,陶君兰便仍是低下头去做活儿:横竖这样的好事情,是落不着她头上的。至于二皇子是如何一番摸样,也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宫人艳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风光。” 静灵是一等宫女,自然是比他们这些连等级都没有宫女强了不知多少倍。 听了这句话,陶君兰也是不由得微微有些晃神,生出一丝羡慕来:若她也能做到一等宫女,想必要照顾陶芯兰就更容易了吧?也能存下更多的钱,留着将来出宫做个安身立命的保障…… 正想着,冷不丁的却是被旁边的人撞了一撞—— 第一卷 第15章 离开 陶君兰抬头一看,也是不敢再乱想,忙端正了神色认真干活起来:若被孙姑姑发现偷懒,那少不得要受罚的。不过也多少有些担心:不知道方才走神的样子,有没有被发现? 孙姑姑最后停在了陶君兰的面前。 陶君兰心中一绷,抬起头来朝着孙姑姑一笑:“姑姑。” 孙姑姑面色缓和几分,微点一点头,却道:“你跟我来。” 陶君兰的心情,在听见这四个字之后,顿时又惊又喜。这个时候,孙姑姑找她去—— 这代表了什么,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是清楚的。 当下陶君兰忙擦了擦手,然后起身跟在了孙姑姑身后。一路上,盯着孙姑姑的背脊,紧张得手心微微的都有些发汗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表露分毫,努力的按着规矩来,竭力的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管怎么样,若真能有此荣幸,那是极好的事情。 一路进了屋,静灵正坐在那儿喝茶,见了陶君兰,微微一挑唇角,眼角只微微一瞥便是又收回去了。 孙姑姑一如既往的带了几分讨好:“静灵姑娘,人带来了。” 陶君兰也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心里微微的有些紧张。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走了。”静灵起身,冲着孙姑姑一笑,却是看也没多看陶君兰一眼:“劳烦姑姑了。” 说完了这句话,静灵就真个儿往外走了,颇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不过对着孙姑姑的时候还算客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语气也算尊重:“宫里还有事儿,一会儿二皇子下了学,还得我伺候呢。” 这话…… 陶君兰微微垂下眸子,心中思量:是无心的,只就事论事,还是在炫耀呢?听着,倒是让人觉着有些轻狂了。纵然二皇子那边离不得,也不该如此说罢?她觉得,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当的。这位静灵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个愚笨的才对。 不过这番话孙姑姑听了却是没有丝毫别的意思,发而笑了一笑:“也是二皇子看重姑娘。这可是好事儿。不过既然如此,原先就该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何必姑娘亲自跑一趟?” 陶君兰觉得孙姑姑这话说得很对。既然忙,又何必亲自跑一趟?直接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 静灵一笑:“不亲自看看,到底不放心。” 孙姑姑陪笑:“也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间,静灵已经走出了门外了,陶君兰犹豫的看向孙姑姑。孙姑姑一把拽了她过去,压低声音:“以后你就去二皇子宫里伺候吧。” 孙姑姑这话一出,陶君兰自是惊喜非常,同时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不过,看着静灵这个态度……她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忙紧走几步跟上了静灵的脚步。走出浣衣局的时候,心里未免又有几分忐忑:她难道不用收拾东西?不用交代几句?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静灵不开口,陶君兰自然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和不安忐忑不开口。不管怎么样,静灵地位都高过她,她不能冒犯,更不可能让静灵等着她。而且,说不得静灵是有安排的,她也不该这么急切的开口。 就这么一路安静的穿过了小半个宫廷,才到了皇子居所。这一片,全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和真正的内宫也是隔开的,毕竟成年皇子和妃嫔之间,还是要避讳几分的。不过,这里也算是内宫,只是偏外一些罢了。 二皇子住的是德安宫。 因没见过别的宫殿是如何,所以陶君兰自然也无法判定,这德安宫到底如何。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是跟着静灵一路进去,又因为第一次来,也有些拘束,又守着规矩到底不敢东看西望。所以,走了这么一遭,印象最深刻的,也竟然只德安宫宫门上悬挂着的宫匾上“德安”二字。 只觉得那两个字,格外的凌厉飞扬,与德安二字甚为不合。 静灵将陶君兰带到了一间屋子里,然后指着她与屋里的另一个宫女笑道:“诺,她就给你调教了。” 陶君兰偷偷看了一眼,见对方是个二等宫女,便是赶忙也行了礼。 对方少不得将陶君兰一番打量,末了收回目光,笑了笑:“浣衣局里也有这样整齐的人。”倒是微微有些惊叹的意思。 陶君兰有些窘迫,越发有些不安。想了想,到底定了定神色,带着得体的微笑开了口:“奴婢算什么整齐的人?不过是略看得过去罢了。” 静灵挑眉,将陶君兰从头到脚的打量一回,最后面上缓缓的绽出一个笑容来,晦暗不明:“没想到,口舌也伶俐。” 陶君兰只觉得心头重重一跳,只觉得有些无法和静灵对视,便是干脆微微低下头去,局促的捏紧了手指。她总觉得……静灵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 可是,静灵既然不喜她,又为何亲自从浣衣局里点了她过来? 陶君兰心里一片迷惑。可是此时她却只能死死压在心底,不能问,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出分毫来。 “既然过来了,以后大家都在一处,你也不必如此谨慎。”另一个宫人开了口,倒是颇为和气:“你叫什么名儿?” 陶君兰抬头一笑:“君兰。陶君兰。”借着这个功夫,她也将对方打量了一回。一身浅绿的宫装,脸盘略有些圆,却是也不显得丰满,反倒是有几分福相的样子。眼睛也是圆圆的,看上去显得很是柔和。鼻子略显得不够挺拔,却也曲线柔和。最后是不算大也不算得小的唇,嘴唇略丰满,带着笑看上去显得宽厚。 这样的样貌,看着就像是好相处的,让人不由得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来。 实际上,陶君兰也的确相信,对方是应该比静灵更好相处几分的。 静灵只交代了一句好好教导教导规矩之外,别的也没说便是匆忙出去了。 待到静灵走后。那宫人才又一笑,温和道:“我叫秋芷,管着二皇子身边的针线活儿。方才那个叫静灵,管着二皇子的起居,另外还有三个,分别是秀菱,水碧和月珠。原本还有一个,先前突然病了,就送了出去,谁知就彻底不好。我这儿积了一堆的活,你来得正好。” 陶君兰微微一怔就反应过来:静灵选了她过来,想必就是看中了她的针线活计? 当下忙应一声,恭敬的对秋芷道:“秋芷姐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 秋芷依旧和气,只是一味笑:“也不必这样拘谨。回头规矩我再慢慢教你,活儿也不算急。你刚来,回头我再领着你各处看看,认一下人。只有一点,你牢牢记住了,咱们二皇子不大喜欢人多凑在跟前,你不必上赶着伺候。有静灵和我伺候,也就够了。” 陶君兰应了。心底虽然疑惑,却也不算觉得突兀:她一个新来的,上去伺候也怕伺候不好。这是常理。 “二皇子每天要去念书,倒是在的时间不多。你也不必太拘束。不过你记得,书房那儿,不管二皇子在不在,都不能随便靠近。”秋芷肃穆的吩咐了这么一句,倒是比之前更严厉几分。显然,这个事情比前头的重要多了。 “好了,也没别的了。”见陶君兰始终都是乖顺的样子,也没提出别的疑惑,秋芷倒是很满意,语气又重新柔和起来:“你就和月珠一个屋吧。回头我给你收拾铺盖被褥出来。” 说着秋芷又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又几分疑惑露出来:“怎么的你竟是连一点东西都没有?这可麻烦了——” 陶君兰忙开口辩解;“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她也没说是静灵没给机会,只说走得匆忙。 不过秋芷显然是了解静灵的,顿时笑这斥了一句:“静灵也太急了些。纵然赶着回来,也不必如此。”顿了一顿,又看着陶君兰道:“既然如此,你便是回去收拾吧。可还记得路?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带路?” 陶君兰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还记得十分清楚,便是摇头拒绝了;“想来是不用人带路的。” “那行,你去吧。赶在晚饭前回来。”秋芷干脆利落的言道。 陶君兰忙应了,然后就赶忙回浣衣局收拾东西。 出了德安宫的大门时,她还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看,只觉得今日的事情发展得太过迅速,竟是让人有一种恍然在梦里的感觉。 不过随后又忍不住“呵呵”的笑了:她的运气,的确是极好的。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好运气的出了浣衣局。 只是……以后陶芯兰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陶君兰又忍不住皱眉了。这会子不比那会她打算去针工局的时候,那时候刘姑姑还在,纵然她不在了,陶芯兰也不会怎么样。现在……孙姑姑肯定不如刘姑姑的。没她护着,以后陶芯兰会怎么样也不一定。 陶君兰只觉得头疼,又有些后悔:要是不去德安宫就能和陶芯兰在一处了。 只是去不去德安宫,却也不是她说了算的。这样一想,竟是颇有些无奈了。 第一卷 第16章 德安宫 陶君兰被挑去伺候二皇子的事情,自然早在浣衣局传遍了。 再踏入浣衣局的时候,首先迎接陶君兰的,便是众人艳羡嫉妒的各种不同目光。饶是陶君兰心静如水,也不由自主的被看得有些微微不自在起来。 陶芯兰见了陶君兰,顿时面上就欢喜的笑出来,乳燕投林一般的扑了过来:“姐姐!” 看着陶芯兰几乎快要咧到耳根子后头的笑容,陶君兰顿时也是被驱散了心头的愁云惨雾,不由得露出笑意来:“好了,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做这样?再说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儿。” 陶芯兰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姐姐如今也算是平步青云了,旁人巴结还来不及。” 陶君兰被这话弄得微微哑然,随后伸手在妹妹额上轻轻一弹:“别胡说!”想着又肃穆了神色,“去哪儿不都是做宫女?有什么好显摆的?让人听见了,心里该觉得我们轻狂了。”她还无所谓,毕竟离开了这里。可陶芯兰…… “姐姐可是回来拿东西的?”陶芯兰不在乎的笑了笑,又转而问道。同时一直抓着陶君兰的胳膊,舍不得放开。 这幅不自觉的依恋样子,让陶君兰只觉得心软,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轻轻的包在手心里,同样也舍不得放开。只是……“嗯,回来拿东西,等下还得回去。第一天过去,好些事情要熟悉。” 一路进了屋子,却是忍不住一愣。她的东西,竟是已经收拾好了。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陶芯兰。 陶芯兰微微扬起脸,灿然一笑:“想着姐姐去了新地方当差,我就收拾了东西。” 那副样子,分明就是邀赏的样子。 陶君兰伸手掐了一把陶芯兰水嫩的脸颊:“咱们的小姑娘也越来越懂事能干了。” 有这样懂事的妹妹,说心里不甜蜜那都是假的。可是同样的,微微也是有几分心酸的。自从进宫之后,陶芯兰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姐姐只管放心去,不用担心我。”陶芯兰大人一般的拉着她嘱咐起来:“姐姐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倒是姐姐你,去了新地方,千万别拔尖出头,好好与人相处。姐姐不喜欢说话,可也不能总这样。让人觉得咱们清高自傲。本来身份就尴尬,再这样,只怕越发的不合群了。” 陶君兰听着这些话,越发的连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心里酸涩得厉害,眼睛也是。用力的眨了一眨眼睛,她这才将眼中的水雾压下去:“好。你的话我都记着。” 陶芯兰自从进宫,已经拔高了一截,如今并排站着,竟是也只比陶君兰矮半个头了。若是再过两年,只怕会比她更高了。到时候,可真就是大姑娘了。 陶君兰想着,强忍着心酸,将陶芯兰的手紧紧握住:“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针线也要学起来。我也会常来看你。孙姑姑的话,你也要好好听从,千万别犯倔强脾气,知道么?” 陶芯兰“嘻嘻”的笑着,应得爽脆,却又带着些不耐烦;“都说了千百遍了,我都会背了。” 于是陶君兰后面的话便是没再说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是啰嗦了。毕竟其实只是分开当差,也并不是以后就见不着面了。 姐妹两个又絮絮的说了一阵子的话,看着时辰不早了,陶君兰也不敢久留,这才匆匆忙忙的往德安宫去了。 临出浣衣局的时候,陶芯兰忽然言道:“其实孙姑姑人也不错,是孙姑姑跟我说,让我帮着姐姐收拾好东西,别耽误了姐姐当差。” 陶君兰一愣,却也来不及细细咀嚼这话,便是点头匆忙离开了。 一路上倒是也不敢胡思乱想,毕竟只走了两回的路,若再走神,只怕走错了。 回了德安宫,正好是快要到晚饭的功夫。 陶君兰自然仍是去找秋芷,秋芷果然还在屋里做活,同时屋里还有另外两个宫女,一个瓜子脸,一个容长脸,年岁估摸着也就是十四五六的样子。 “秋芷姐姐。”陶君兰站在门边唤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应该早点回来的,这个时辰到底有些晚了。 秋芷闻声抬头,见了陶君兰顿时露出笑意,又扭头对另外两个宫女笑着介绍:“这就是新来的,叫君兰。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又冲着陶君兰介绍:“这个是水碧和月珠,还有个秀菱帮着摆饭去了。” 瓜子脸的叫水碧,容长脸的叫月珠。 陶君兰忙笑着和二人见礼。 水碧和月珠两个将她打量了一番,也笑着过来拉她;“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秋芷又让月珠领着陶君兰先去将包袱放下,想了想又道:“你这身宫装在浣衣局穿还成,在这里伺候的话,以后就不必再穿了。咱们每季也有两身衣裳,待会我再给你找几件,轮换着也够了。” 陶君兰明白秋芷的意思:是说她这身宫装太寒酸了。这是正常的。瞧着秋芷她们几个,身上穿的虽然和她身上的样式是一样的,可是颜色却更鲜亮,料子也更好些。毕竟是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不可能差了。 陶君兰感激的谢了秋芷,这才跟着月珠去了要住的地方。 她们几个宫女住的屋子自然是在宫殿的角落处,偏僻得很。不过胜在地方大:比起浣衣局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屋里的家具都是齐全的,床帐,窗帷也都有。床前头甚至还有一架简易的屏风。 月珠占了靠里面的那张床,于是陶君兰自然而然的就住了另外一张。 月珠笑着和她说道:“平时屋里的扫洒咱们都勤快些,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咱们也住得舒坦。” 陶君兰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住过浣衣局的人都知道,几个人合住一间屋子,若不好好收拾,那气味就不好闻。遇到了懒惰的,那就更不必说了。 月珠又叮嘱了几句,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二皇子是个温厚脾性好的,但是静灵脾性可不是个好的。在咱们这,千万别犯了规矩才是。” 陶君兰不明就里,却还是认真的应了。又谢过了月珠的提醒之情。不管怎么样,她初来乍到,月珠肯提醒她,那都是一片好意。她若是不领情,那就显得太失礼了。 放下东西之后,仍是月珠带着她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陶君兰也没见到另一个宫女秀菱,倒是认识了管理小厨房的青姑姑。 青姑姑手艺不错,虽然菜色简单,可是比起浣衣局来,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陶君兰只觉得,这是自从进宫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大家说起了德安宫还要搬进来一个小皇子的事情,陶君兰这才知道,不久之后,原来不是每一个皇子都能自己有一个宫住着的。 不过想想也是,皇子们太多了,一人一个宫住着也的确太占地方了。这一片也没几个宫殿,又不可能住在内宫,所以只能这样挤一挤。当然其实也不算挤,一个宫殿足够两个皇子并两个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住了。而且还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道,新搬来的皇子会是个什么脾性,皇子身边的人好不好相处。毕竟,大家以后都在一个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用过饭,秋芷就让陶君兰跟着过去帮着做针线:“我瞧瞧你针线活怎么样。” 陶君兰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心里也清楚以后自己要做的肯定也是这些活计。当下于是便想着,等下好好的表现表现才是。 秋芷拿了一个花样子,并一块浅青色的料子,只让陶君兰先做个帕子来瞧瞧。 花样子是一丛瘦竹,寥寥几笔倒是并不复杂,不过想要绣好却也并不容易:绣花不仅讲究一个形似,还得要神似。若竹没了那种清瘦风骨,自然瞧着也就不好看了。 陶君兰拿着料子沉吟片刻,便开始配线挑针了。线选的了深青,浅青,碧青,还有蓝墨这几样颜色。 秋芷子在旁边看着,见状倒是点了点头,不过也没开口说话。 这帕子自然也不可能一晚上做好,不过临到睡之前的时候,到底也能看出个大概了。 秋芷瞧着很满意,态度越发的和煦了几分,陶君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得了秋芷的肯定,留下来的也就算是稳稳妥妥,想来不会再有意外了。 不过,等到第二天陶君兰做好了帕子,拿去给秋芷看的时候,秋芷仔细看了一看,面色却是微微的古怪起来,旋即抬头,又将陶君兰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回。 陶君兰自然被这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到底耐不住出了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没做好?” 忐忑的看着秋芷,她是真被吓住了。自己仔细的回想一番,倒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好半晌,秋芷总算是缓缓开了口:“你是不是,曾经补过一些衣裳?” 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明白秋芷为何是这幅样子了。只是,她怎么瞧着秋芷的面色变得更加古怪了?这是什么缘故? 第一卷 第17章 陶君兰见秋芷这幅样子,心中自然是难免猜疑的。可是她却也不好直接问,想了想便是婉转道:“可是上次静灵姐姐送来的那些衣裳?原是我自己犯了错,擅自补了衣裳。亏得二皇子并不曾降罪与我,不然只怕我得狠狠受罚了。” 当下,又徐徐的将自己缘何将二皇子的衣裳擅自缝补了的缘故说了。自然,说的时候一直是仔细观察着秋芷的神色的。 秋芷面上那些古怪神色倒是也没有维持许久,如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再涌上来的,便是温和的笑容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秋芷始终没有明说那古怪是为了什么,陶君兰自然也就无从知道。这本来是小事儿,所以她也并没有一直记在心底,只是这事儿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几许印象。 而秋芷将陶君兰考校一番之后,很快便是认同了她的针线活儿,又安排了一些不甚要紧的活计与她:譬如帘幔,窗帷,床帐等。至于二皇子的贴身衣物,倒是没让她经手。 陶君兰隐约明白这是自己初来乍到,还不能得到完全信任的缘故。 如此过了好几日,始终陶君兰也不曾见过二皇子,起初倒是还心有疑惑,觉得未免太过奇怪,毕竟她虽然初来乍到,可是到底以后就算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了,没有理由不去拜见主子。不过看着大家都没有提起并且见怪不怪的样子,她便是将那些怪异都压了下去,只当这就是德安宫中的规矩。 不过,也不仅仅是她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主子一面,就是一屋子的月珠,也是难得去服侍一回。陶君兰仔细的算过,她来了七日,月珠一共只去服侍了两回。其余时候,不是静灵就是秋芷。 这样一留心,自然难免觉得二皇子有些怪。 但是陶君兰也清楚,她只是一届宫女,主子的事情轮不到她来置喙,所以也就抛开来。 日子久了,倒是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不去主子跟前伺候的话,自在很多。起初在静灵和秋芷跟前她多少拘谨,就是同等级的月珠等人跟前也是有些觉得低人一等的意思。毕竟人家先来,她是后来的,也就多尊重几分。不过熟了之后,这种感觉也就渐渐淡了,相处起来也自在很多。 这样的日子,反而惬意。每日就做做活计,也不累,闲暇时间也不少。 趁着这个功夫,陶君兰向秋芷要了些棉布,替陶芯兰做了一件小衣。陶芯兰年纪也差不多了,正一点点长开了,她几次注意到陶芯兰总是含着胸,想必是胸前开始发育了。所以细软的小衣是必备的。之前是没条件,如今有这个境遇了,自然不愿意再委屈陶芯兰了。 因了心疼妹妹,陶君兰熬了几日夜,将那小衣做好了。 而此时,离她出了浣衣局,也是整整的一个月了。 这日,德安宫又该送脏衣服去浣衣局了。陶君兰便是亲自去寻了秋芷,主动要求将这个活儿揽在自己身上。 秋芷闻言,只想了一想便是笑了:“是了,你是那出来的,想必还有要好的姐妹在那儿,想去说说话。” 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忙将里头的缘由解释了:“倒也不是什么要好的姐妹,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家中生了变故,一同进宫,又一同分在浣衣局的。我想去看看她,她到底年幼些,怕她没了我处处提点,犯了错。” 秋芷笑容不减,应得十分爽快:“这个自不是问题,横竖跑腿的活计,这天儿谁也不愿意去。你去吧,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还是那句话,赶在晚饭前回来就是了。” 陶君兰自是喜出望外,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又朝着秋芷道谢。 秋芷温然道:“难得你还有亲姐妹一同在宫里,虽不在一处当值,可总还能见一见。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话说到这里,她又顿了一顿:“不过,到底不在一处当差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也该明白。” 秋芷的意思陶君兰自然明白,忙敛去笑容恭敬的应了,以示自己将这个牢牢记住了。 “你也是个听话懂事的,我不过白嘱咐一句。”许是觉得陶君兰太过肃穆,秋芷笑着又说了这么一句,将气氛和缓回来。 陶君兰又和秋芷说了几句,见秋芷没了别的吩咐,这才提了装脏衣服的篮子往浣衣局去了。 临出德安宫的时候,遇到了静灵。静灵问了一句,知道了后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别在宫里乱走,不然回头出了事儿,谁也不好说话。” 陶君兰忙恭敬应了,又让静灵先走了,自己才出了德安宫。 一路上,她总忍不住回想方才静灵淡淡说话的样子:她觉得,静灵对她的态度,格外的冷淡些。虽然对别人也不至于像是秋芷那样和蔼可亲,可至少也没这样冷淡疏离。 这样的感觉也并不是近来才有,只是越是在德安宫呆得久了,心里感受就越发的深和明显罢了。 自然,对于这个缘由,她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思来想去,她也不明白到底为何,她又不曾得罪过静灵,实在是想不出原因来。 心事重重的进了浣衣局,便是直接找了孙姑姑。 孙姑姑见了她,倒是有了几分笑意,全然不似以往严肃的样子:“今儿是你来送衣裳。” 虽然离了浣衣局,可是陶芯兰也还在,而且毕竟是以前的上司,陶君兰自然也不会无理,仍是恭敬的回话,并不敢轻狂傲慢:“特地揽了这个活儿过来,就是想着回来看看姑姑和芯兰。也不知道一月过去,姑姑可还好?” 孙姑姑自然也不会真以为陶君兰回来是为了看她,当下微微一笑:“我很好,多谢你关心了。芯兰那丫头倒是想念你得紧,你赶紧去看她吧。也好说说姐妹之间的体己话。” 陶君兰感激的朝着孙姑姑一行礼:“多谢姑姑了。”说着又将自己特意准备的一包点心拿出来:“这是孝敬姑姑的。” 德安宫的点心都是青姑姑亲自做的,味道极好。虽然材料不见得比御膳房做的复杂,可是味道未必差了。一向大家都是喜欢的。听说二皇子有时候还特地让青姑姑做了去送人。 这点心是二皇子屋里摆的,摆一天之后这些点心都是要重新换新的。所以大多数时候,二皇子倒是没吃,几乎都被她们几个宫女分了。 这一包,就是昨儿换下来的。她特地留的。她怀里还有另外一包,是给陶芯兰带的,和孙姑姑这个稍微有些不同。 不过饶是如此,孙姑姑也是极其喜欢,接过去又道了谢,便是让她出来了。 陶君兰笑着出来:“下回来的时候,姑姑喜欢的话,我再给姑姑带。” 孙姑姑是陶芯兰的上司,宁愿讨好一些也没什么,只求孙姑姑别为难了陶芯兰就是。 见了陶芯兰,陶君兰便是拉过妹妹来仔细一阵打量:“又瘦了一些,想必是在长身子的缘故。不过看着倒是成熟了不少,也黑了一些,平日里想必没少晒。” 陶芯兰被瞧得不自在,忙拉过陶君兰一阵撒娇:“姐姐才去多久,哪里就这么多变化了?快别我了,说说你吧。姐姐,你过得怎么样?去了新地方可还习惯?没被欺负吧?” 陶君兰见她跟小大人似的关心自己,顿时笑出来,点了点陶芯兰的额头,嗔道:“才说几句就不耐烦嫌我唠叨?可见分开这么久,你倒是一点不想我。我过得很好,每日也不用做许多活,又不累,还有好吃好喝的,一点也没受欺负。你可满意了?” 说着又掏出那一包特地留下的点心:“这是你喜欢的玫瑰芝麻饼,味道比我们家的好,你留着慢慢吃吧。你正长身子,夜里肯定容易饿,吃这个也能垫垫。这个也能放。”想了想又嘱咐一句:“也别吃独食,给你文杏姐姐也留些。” 陶芯兰听说又玫瑰芝麻饼,顿时高兴起来,忙不迭的掏出一块,小小的咬了一口,细细一品又惊又喜:“果真比从前家里的些。不过,倒是好久没尝到这种味道了。真香,真好吃。以前从不觉得,如今再尝,倒觉得这味道是天下第一了。” 陶君兰本高兴的看着陶芯兰说话,听闻此言,顿时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是了,从前陶芯兰从不愁没点心吃,想吃什么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可是如今……一块玫瑰芝麻饼,竟是让陶芯兰觉得这是天下第一了! 不过陶君兰也没敢将自己的酸楚伤心流露半点出来,怕带得陶芯兰也颓丧难过起来,只是温柔怜爱的替陶芯兰捡去唇角残留下的芝麻,又道:“德安宫里管小厨房的青姑姑手艺很好,下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多带些点心。” 别的不说,若带几块饼,却是容易的。再不济,她自己去求了青姑姑做的时候多做些,也是可以的。大不了,花费些银子罢了。虽然奢侈了些,可是为了妹妹高兴,她觉得怎么着都是值得的。 陶芯兰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一面拿着饼细细的啃,一面歪着头和陶君兰说话;“姐姐,你见过二皇子了?皇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和咱们不同?” 第一卷 第18章 好奇 不同?能有什么不同?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失笑:“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能有什么不同的?” 姐妹两个絮絮的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看着时辰不早了,陶君兰才止住了话头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 依依不舍的出了浣衣局,陶君兰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知道她此时是该回去德安宫的,可是到底觉得方才遇到文杏时候,文杏那话说得极对:绿柳既然寻她,她若是方便,也该去看看。绿柳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她若没个表示,只怕以后姐妹的情分都要没了。 不过,陶君兰此时此刻,倒是也并不是担心以后的姐妹情分:以后绿柳是宫妃,她是宫女,自是泾渭分明。就是绿柳再拿她当姐妹,她也未必敢应承了。 她就是怕绿柳寻她有什么事儿。 绿柳如今在北面的储秀宫,得进内宫。不过她是宫女,倒是不必被盘查。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 唯一一点就是,她不认得路。就怕走错,路上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摸索到了储秀宫跟前。 储秀宫历来是宫妃们伺候皇帝之前所居住的地方,这所宫殿极大,能容不少人。当然,肯定也比不了德安宫那样宽敞气派:毕竟,储秀宫的人,还算不得宫妃,待遇肯定不如皇子们的。就算将来成了宫妃,不受宠的话也未必能比得过皇子们。 陶君兰找到绿柳的时候,绿柳正在练走路。宫妃走路,自然和宫女又不同。宫妃走路,讲究的是好看,宫女讲究的是稳妥。所以自然绿柳得从新学起来。 也不知道练了多久,绿柳脸上早已经是红彤彤的,额上鼻尖皆是汗意。 陶君兰不好贸然打扰,等到绿柳练了一遍之后,这才喊了一声。 绿柳惊喜的回过头来,还没说话唇角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你怎么来了?!” 陶君兰也笑了,上前去扶住绿柳,掏出帕子递给她擦汗;“去来一趟浣衣局,听说你寻我,怕有什么事儿,就赶忙过来找你了。” 提起这个,绿柳面上的笑容收了一收,似有遗憾滑过,却是最后又重新绽开笑意:“原以为以后能让你跟在我身边,没想到你却是如此有福气,竟是有这样的际遇。我听了也替你高兴。在皇子身边当差,将来地位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比浣衣局好多了。” 提起这件事情,陶君兰至今也仍是觉得幸运:“我也这样觉得,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样大的好事儿就落在了我的头上。”顿了顿,又朝着绿柳歉然的一笑:“只是麻烦你费心了。你也费了不少功夫,谁知道我竟是没能等到。” “这有什么。”绿柳笑容依旧爽朗:“你能有这样的运气也是好事儿。正好,我就要了你妹妹。无法报答你也就罢了,你妹妹我却是能护住一二的。” 陶君兰一愣,笑容也不由自主的一僵:“你要了芯兰?” 绿柳笑盈盈一点头,侧头用帕子一点点的按去额头上的汗珠,不管是神情动作还是气质,都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隐隐的透出几分优容妩媚来:“是啊,我倒是觉得如此甚好。你妹妹也省的继续在浣衣局那儿熬着,你说呢?这可不是好事儿么?” 绿柳这幅样子,陶君兰蓦然生出一丝丝的陌生来,不由得多看了绿柳两眼,末了发现,绿柳还是那个绿柳,便是也一笑:“只是芯兰才多大,只怕服侍不好你,给你添乱。” 她自然看出,绿柳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笃定,怕是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数,修改不得了。 只是平心而论,她却是并不愿意陶芯兰去伺候绿柳罢了。毕竟,绿柳以后是什么样子,大家谁也说不清。她倒是不怕陶芯兰跟着吃苦,而是担心陶芯兰进了内宫,惹出什么祸事来。毕竟,陶芯兰太过年幼了,脾性也算不得是温顺。 但是此时此刻,拒绝的话,又哪里能说出口?就算说了,绿柳也未必做得到。所以,只能接受了。 只是心底那一丝丝的不安,到底是种下了。 这等复杂的心思,于陶君兰来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是满面恳求之色了:“还请你以后多护着芯兰一些。我也会提点她的。” 绿柳“咯咯”的笑起来,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这是什么话,我说了,我肯定是让你妹妹享福的。你且放心罢。” 可陶君兰并没有办法放心。却也不得不强打着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绿柳也没再多说这件事情,反而一把拉住她:“你以前也学过莲步姗姗吧?我怎么练都不行,你教教我。教导的姑姑说得也不够仔细,我也不敢去找。” 陶君兰苦笑推脱:“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多年不练,我也忘得差不多了。还是饶了我吧。” 绿柳却是不肯,只攀着她的手歪头冲她笑:“怎么,你是怕我太笨学不会了?还是想着藏私舍不得教我?你若是都不肯帮我,我又该如何?你若想见我被退回浣衣局,只管走就是。”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陶君兰却也听得出里头的恳求之意,最后到底磨不过去,还是走了几步示范。 以前陶家本就是世代相传的大家族,底蕴丰厚,陶家的姑娘个个都养得金贵,这些东西自然是从小就学起来练起来的。虽然多年不走,可是到底感觉还在,略走了两步,就显出了底蕴来,和绿柳这种半路出家的有着迥然的差别。 绿柳在一旁几乎看得痴了,喃喃道:“怪道教导规矩的姑姑说我们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原来竟是真的。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珠玉之别。” 陶君兰听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停了:“你快别取笑我了。再说了,你多练习几回,也就好了。”说着便是将自己的心得都说了,又替绿柳纠正了几个错处。 绿柳再走的时候,果然又和先前不同了。喜得绿柳跟什么似的,抱着陶君兰的胳膊不肯撒手:“我真舍不得你走了。早知道,就该早些去要人的。” 陶君兰只觉得窘迫不安,又抬头看一眼天色,惊觉自己是真该走了,便匆忙告辞出了储秀宫。 绿柳送了一送,因也不敢走远,只做了个意思罢了。 陶君兰出了储秀宫后,面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她是真不大想让陶芯兰跟着绿柳的。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陶君兰只觉得心中渐渐的有些烦躁和一团乱起来。 等到回过神来,她却是有些傻了:也不知道在哪里走错了路,她全然到了一个没来过的陌生地方。 陶君兰顿时慌了神:在宫里乱走,被人发现了也是要受罚的。况且现在的时辰,若是再不回去德安宫,只怕……秋芷再好说话,规矩却毕竟是摆在那儿的。她自问她在德安宫一点不特殊,自是不可能为了她改变规矩。 不过陶君兰还是很快的回过神,又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慌乱自是没用的,还是找回路赶紧离开才是。 于是陶君兰转身就朝着来路走去。只是走到了岔路口的时候,却是踌躇了:到底是走那一条道? 她想找人问问,可是举目看去,她却是半点儿人星都没瞧见。 犹豫片刻,她只得随意挑了一条路走了。结果却是走到了一片石榴林之前。 此时石榴花开得正是繁茂,如同一丛丛的火焰绽放,甚是热闹艳丽。 陶君兰看得痴了几分,随后又叹一口气:方才她不记得经过这里,显然是又选错了路。 正要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却是又听见了树林里有人声传出,像是低低的哭泣。 陶君兰有片刻犹豫:她自是知道自己不该好奇更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到底还是没能立刻转身就走,而是鬼使神差的,渐渐的入了石榴林去。 石榴林自然也并不是只有石榴树,还有些别的景观,最后,陶君兰绕到了一瀑蔷薇后头。而先前听见的声音,却已是近在咫尺了。 蔷薇太密,根本什么也看不见,陶君兰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压下好奇,又往侧边缓缓移去,结果,却是冷不丁的拐角处撞了一人。 陶君兰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险些就要惊呼出来,却是又生生的压在喉中。 然还未回过神来,口唇上一热,却是已经被人一把捂住了口,连带着人也一并拉了过去。 陶君兰就这么强被人拉着蹲下去了,整个过程里,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事过突然,她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突突”的狂跳起来,而此时,一股名为害怕的情绪,也渐渐的从心底弥漫而出。后悔更是疯狂滋生。 早知道,就不该过来。 此时陶君兰,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了。明明知道不该好奇,可是还如此莽撞冲动,实在是该打。 不过眼下她也没功夫去后悔太久,更快的,她往自己旁边看去,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迅速的将她捂住了,又压了蹲下。 这么一侧头,便是微微的一怔,入目竟是一张男子的面容。 第一卷 第19章 对方面容白净,剑眉星目的极为俊美。下颔无须,看着不过十八九的样子。 第一个反应是对方是宫中的宦官,可是眼角落在对方石青的袍子上时,却是又否了这个猜测:宫中宦官不会穿成这样,要知道,宦官和宫女都是一样的,都有特定样式的衣裳,以此来分辨身份。 可宫里除了宦官之外,男人也就那么几个—— 陶君兰只觉得心跳得更快更慌张了。 除了后悔之外,她还觉得自己倒霉。竟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又遇到这样的人。 陶君兰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对方立刻将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怎么也不肯让她挣脱开去。 陶君兰也只是试探一下罢了,见对方不肯放,也不敢再过分挣扎:触怒了对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再偷偷的打量对方,却是见对方双眉微微蹙着,微微带了几分不悦的味道。如此,陶君兰自然更不敢再挣扎了。也不敢再看对方,将目光移开来。 而此时,一声女子的嘤咛之声又突兀的发出了。仍是方才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微痛苦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那嘤咛声听了,却是让陶君兰觉得有些耳根子发烫。 鬼使神差的,陶君兰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偏偏,她面前的蔷薇稀疏,竟是正好让她的目光穿透了过去。 于是陶君兰就看见了两个衣衫狼藉的人抱在一处,那女子被压在下面,双目紧闭,面上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愉,双手却是紧紧的攀着她身上男子的脖子,双腿更是大张,环住了男子的腰间。而那男子的样貌却是看不清,只能看见身子在不停的动作。 陶君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似燃烧起来。心更是“突突”的狂跳起来,说不出是觉得惊讶还是害羞,又或者是觉得害怕。 陶君兰忍不住簌簌的颤了起来,只是整个人却都是似呆了,竟是连眼珠子都是忘记转动,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傻傻的盯着那二人死死的瞧着—— 倒是那男子忽然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掩住了她的眼睛。这才让她缓缓的找回了神智。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身子却是一只发颤,怎么也停不下来。 陶君兰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她实在是觉得太过震撼。震撼过后就是茫然,而茫然中微微又带了几分好奇:从前,她不仅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回过神来之后,她却是再不敢看一眼了,簌簌的抖着,头却是死死的埋了下去,连动也不敢动一动。其实若是可以,她甚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女子的娇吟的声音和那男子的粗喘声音实在是听得太清楚了!清楚得让人恨不得自己这会子是个聋子! 忽然,捂着她的手就撤了回去,接着就被拉住了胳膊。 陶君兰刚反应过来,就看见对方沉静的看着她,然后下巴一扬,轻轻的指了指她来时的那条路。 此时陶君兰脑子里微微有些混沌,足足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当下忙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往回退去。 那男子也跟在后头。 心思复杂的一直退出了石榴林,回到了小路上,被傍晚的凉风徐徐的一吹,陶君兰这才慢慢的找回了冷静和自持。 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气定神闲的男子,她却是又有点儿冷静不下来了,心中着实忐忑得厉害,也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对方显然不是普通的男子:能在内宫走动的,毕竟就那么些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本就居住在皇宫里的。前者若是进宫,身边肯定会有人带路,所以陶君兰便肯定,对方是后者。对方如此年轻,肯定不是皇帝,那么就是皇子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排行第几…… 而且对方为何会来偷听,又怎么身边没带人?最终要的,当然是对方究竟会不会选择灭口? 这样想着,陶君兰只觉得周身都是冰凉一片。明明是春风明媚的天气,可竟让她有一种东风凛冽之感。 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害怕,以至于陶君兰竟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连行礼都忘记了。 直至对方冷哼一声。 陶君兰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慌忙蹲下行礼:“奴婢给主子请安。”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只好用含糊的主子二字来替代。 可对方没说话。 陶君兰满心不安,悄悄的抬起眼皮用余光去瞧对方。 只见对方面容沉静,丝毫表情也无,一双眼睛如墨如漆,幽深得像是深渊巨口一般,几欲将人吞噬进去。 陶君兰一颗心沉到了最底,而后一片冰凉。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在浣衣局里,冬天时候洗衣裳一样,双手浸在冰水里,渐渐的如同一个冰疙瘩一般冷。冷得像是没了知觉,冷得像是再也捂不暖和。 就在陶君兰满心冰凉的时候,一丝丝的侥幸却是又从心底升了起来。想了想,她咬牙轻声道:“奴婢是二皇子宫中伺候的宫人,不知主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没了,奴婢这就告退了?二皇子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呢。” 她选择在此时透出自己的身份,又故意夸大了自己在德安宫的地位,为的就是让对方投鼠忌器。 毕竟,二皇子是皇子。二皇子看重的宫人若是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那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罢休的。到时候,自然随之而来的就是麻烦。对方若想灭口,为的也是麻烦二字。可若真灭了口,却也是麻烦二字。就看对方怎么选择了。 想了想,陶君兰被袖子遮住的手紧紧的握了握,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与对方对视后诚恳言道:“方才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对方却仍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是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的落在她的面上。其中隐隐的锐利之色,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睛直接探进她的心底,去窥见她的心思。 陶君兰只觉得对方气势慑人,竟是一动不敢动,最后背脊上竟是渐渐的被重重冷汗湿透了。被风一吹,只觉得凉悠悠的,竟是有了三分冷意。 最终,陶君兰听见了对方含糊的“嗯”了一声。只觉得如蒙大赦,一时间竟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释然来。 结果就见对方笑了,唇角那么微微一挑,虽然只有些微的弧度,却是让整个面容乃至整个人都看着不一样了。 没了冷冽锐利,倒是亲和了许多。 陶君兰被这个转变看得又是微微一愣神。不过这次她控制得极好,没再泄露出来。 失神也不过是微微一瞬的事情,陶君兰很快就缓过来,忙低下头去,认真的再次行礼:“若主子没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告退了。” 说着,她便是躬身往后退去,然后却是冷不丁的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陶君兰一僵硬,略有几分惊慌的抬头看去,声音都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轻颤:“不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此时,她心中的反应是:莫非他改变了主意?还是决定杀人灭口? 这种揣测,陡然就让陶君兰生了三分寒意和七分惧怕慌乱。 好在对方却是摇了摇头。 于是陶君兰一颗高高悬着的心,再度跌回了胸腔,只是又有几分忐忑,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这样叫住了她,却又不说话……怪吓人的。 对方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不明就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傻傻的盯着对方。 对方静静的看了她一阵,然后伸出手来,招了招。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您是要奴婢跟着您?” 对方轻轻一颔首。虽没了别的动作,却也没再继续走,反而站在原地等着。那架势,让陶君兰就是想磨蹭也不敢了,于是只好跟上去。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更不安了,活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乱跳得厉害。 对方一直没说话,更没了什么威胁的动作。而且走的地方也是人越发多了起来——路也是她曾经走过的。而且很快出了内宫,往皇子们住的宫殿方向去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陶君兰才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稳了。对方越是不说不做,她就越是觉得心慌意乱。然后会情不自禁的去揣测对方的意图。 莫非,是要看看她是否撒谎了?所以要带着她去德安宫印证一番?又或者,干脆去德安宫将自己要走再做别的处理…… 陶君兰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样的宫人,在主子们的眼里,着实连一个心爱的玩物也比不上。要将自己要走,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更何况,她也并非是二皇子身边得意的人选,只不过是个连二皇子面也没见过的宫人。德安宫,缺了她也丝毫不会有什么不妥。 所以,其实她一点保障也没有。而对方若发现了这一点…… 陶君兰抬起头来,偷偷去窥探对方的背影,看着那挺拔的石青色,她只觉得橘红的夕阳照在上头,都成了暗沉无光的颜色。 当德安宫近在咫尺的时候,陶君兰心中的不安惧怕,也达到了顶点。 第一卷 第20章 踏进德安宫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力气。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吹走。 而后,她一抬头,就瞧见了静灵在门口候着。算了算时辰,她顿时就明白过来,静灵这是在等二皇子。 静灵也瞧见了她。 静灵的面上,全是错愕惊愣之色。 陶君兰僵硬的出声唤了一声:“静灵姐姐。” 静灵似被她这一声给惊醒过来,然后将之前的错愕和惊愣都收敛了。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却是说不出的凌厉和阴沉。 在静灵这样的目光下,陶君兰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她以为,静灵是觉得,她给德安宫带来了麻烦。毕竟,她身前这位主子…… 就在陶君兰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如何将事情和静灵说的时候,冷不丁的却是听见静灵笑盈盈的唤了一声;“二皇子。”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转头往身后看,然而身后却是空无一人。僵硬的将头转过来,落在她前面那个石青色的背脊上后,她这才彻底的惊住了,呆愣在原地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静灵方才唤的是二皇子。 对方,竟然是二皇子。自己的正头主子。 这算不算是偷油的老鼠正好遇到了猫?可笑的是,她方才还企图拿二皇子的名头来让对方投鼠忌器。殊不知,对方就是二皇子。 怪不得对方方才没再有什么动作,只让她跟着后头。 若是她自己,怕也是如此反应:横竖是自己的人,要怎么处置,尽可以回去再说。不急于一时。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凉悠悠空洞洞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甚至,她还觉得有些可笑。 半晌,陶君兰面上便是浮出了一丝苦笑。若对方不是二皇子,她尚且还有一丝机会。可如今……陶君兰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结果。 此时她也顾不上后悔了,她只担心陶芯兰。没了她,陶芯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没了她,陶芯兰出了宫以后该怎么办? 许是太过绝望,陶君兰竟是连二皇子和静灵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宫门处,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是以前浣衣局角落里生出来的杂草纠结的样子。 过了许久,她被人推了一把。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秋芷。 秋芷正讶然的看着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站在这儿?呆愣愣的,我叫了几声,你也没听见似的。” 陶君兰慢慢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唤了一声:“秋芷姐姐。” 秋芷像是全然不知方才的事情,只拉她道:“不是让你早些回来?这会二皇子都回宫了。好在没撞见,快跟我进去吧。等会儿就该吃晚饭了。吃了饭还有活儿。” 陶君兰在秋芷的言语里,渐渐的找回了一些冷静和理智来。只是情绪上,仍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过来,没精打采的应了后,便是跟着秋芷走了。 吃饭的时候,陶君兰完全就是心不在焉。连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麻木机械的将一碗饭填进了肚子里。甚至连着两回咬到了腮帮子,几乎咬下一块肉来。登时就疼得眼泪花都涌了出来。 青姑姑瞧着她这幅架势,顿时禁不住笑了:“饭尽够吃了,你别急。还是想吃肉了?要不明儿做红烧肉?” 若是往常,陶君兰肯定被青姑姑这番取笑打趣的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可是今日,她却只是置若罔闻的继续出神,半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姑姑别拿我开玩笑了。” 青姑姑顿时也觉察到不对来,看着陶君兰微微蹙了蹙眉头,眼底有一丝担心。 青姑姑犹豫了半晌,看了一眼旁边的月珠和水碧香菱,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莫不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儿?” 月珠和陶君兰同住一屋,自然也更要好几分,也是担心的附和了一句:“是啊,有什么难处,你倒是说说,指不定咱们也能帮上忙。” 陶君兰回过神来,微微摇摇头,“没事儿。”说完放下碗筷起身:“秋芷姐姐那还有活计,我也吃饱了,就先过去看看了。” 陶君兰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却是控制不住。她实在是有些害怕不安。她怕,怕自己就这么在宫里没了性命,怕陶芯兰也被牵连。 甚至,她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了当初陶家出事的那一天。父亲被抓,很快判刑,母亲也……而她和弟弟妹妹,就像是水中的浮萍,身不由己,无奈又可怜。 这种不安和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了静灵的出现。 静灵进屋的时候,先是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然后才平静道:“跟我来。二皇子找你。” 即便是静灵若无其事,可陶君兰仍是听出了其中一丝的不痛快。只是眼下,她却是没功夫去管静灵为什么不痛快了,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是起身跟着静灵往外走。 此时此刻,听见二皇子找她。她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快感:先前一直没结果,她心里始终不安稳,甚至不由自主自己吓唬自己。如今即将有结果了,她反倒是能平静许多了。至少,不再那么忐忑不安了。 算起来,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进主屋见二皇子。若不算先前那一幕的话,也算是她第一次拜见自己的正经主子。 陶君兰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二皇子,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要说尴尬,肯定有。不过更多的还是害怕和不安,所以自然而然的觉得局促和拘谨。 静灵带着她进去后,便是轻声道:“二皇子,人带来了。” 陶君兰忙行礼:“奴婢给二皇子请安。”却是头也不敢抬,规规矩矩,一派恭谨的样子。太过紧张了,以至于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轻颤抖。 陶君兰却是无暇取笑自己的胆小了。此时她真是害怕到了极点。 偏二皇子却是一言不发。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谧得厉害。陶君兰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 屋里一点儿也不热,甚至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凉悠悠的晚风,凉津津的。可陶君兰的额上背上,却是一层又一层不可自制的冒出冷汗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静灵忽然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并且掩了门。 陶君兰顿时更紧张了。二皇子单独留下她,显然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做。至于是什么事儿……不用明说谁也都明白。 而正是因为如此,陶君兰才会觉得惧怕紧张不安。 二皇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关节扣在黄花梨木的书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陶君兰头却是头也不敢抬。 于是屋子里再度静谧了下去。 陶君兰仍是不敢抬头,甚至不敢乱看一眼。她僵直在那儿,也有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当然,更多的是紧张。 良久,忽然一张雪白的纸就出现在了面前。 陶君兰一愣,眨了眨有些朦胧发花的眼睛,才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然后又是一愣。 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看二皇子,陶君兰此时心中已是满满的不解和疑惑:二皇子为何要用纸笔写,而不用口言说? 不过这一丝疑惑在触及到了二皇子幽深眸子的时候,却是又被她急忙压了下去。最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斟酌着回答了纸上的问题:“回二皇子的话,奴婢去年春天入宫的,之前在浣衣局当差,来德安宫也不过月余的光景。今儿去内宫,也是偶然走错了路才去了那儿。本来是去储秀宫,看望一位昔日要好姐妹的。” 二皇子的字写得极好,只是微微有些潦草之意,不过一笔一划,却是皆有风骨,显然从小花了不少功夫练习。 不过这个时候,陶君兰却没多少功夫去欣赏,虽然她之前很是喜欢研究不同的字帖。 二皇子静静的盯着陶君兰又看了一阵,才忽然收回了纸张。不过随后却又提起了笔来,刷刷刷写下一句问话。 看见这一行字,陶君兰只觉得背后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因为二皇子问的是:“林中之事,见了多少,听了多少?” 陶君兰下意识的便是急忙摇头,急急忙忙的辩解:“今日在林中,我也是刚进去,还未见着什么就撞见了二皇子您,再接着,也不过只看了一眼,就被您捂住了眼睛……”想起当时情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急的,她只觉得脸颊都是滚烫炙热起来。 末了,她怕二皇子不肯相信,于是又重重的加上一句:“奴婢以性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只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然而二皇子却是讥诮的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 陶君兰呆了一呆,越发的急了,“真的,我保证!我真的就只看见了那么一点点!” 二皇子渐渐收敛了讥诮的笑容,紧紧盯着陶君兰看了一阵后,才又将目光收回去。再次提笔,写下一句话来:“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第一卷 第21章 这话却是将陶君兰问住了。 按照她自己心中想的,这件事情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揭过去是最好的。可是二皇子却是未必愿意的。 既然如此,二皇子就不该问她。 所以陶君兰只能沉默不言。 二皇子也是个有耐心的,一直看着陶君兰,并不烦躁也不催促,就那么安静的等着。 可是越是这样沉静的目光,却越是让陶君兰心中惴惴。陶君兰觉得,二皇子其实真的不像是秋芷她们口中说的那样温和。反而,二皇子浑身都充满了慑人的味道。就算是这样的沉默,无形中也变成了让人压抑的逼迫。 冷汗涔涔的从背后渗了出来,渐渐的打湿了贴身的衣裳,于是陶君兰就觉得背后越来越凉了。凉得,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最终还是陶君兰开了口,竭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二皇子您想如何处置奴婢,奴婢不敢有半分怨言。若二皇子不放心又怕脏了手,奴婢也可以自裁。只求二皇子给个恩典,照顾奴婢家人一二。” 这话是试探,却也是带着几分真心的。若是二皇子真要她死,她是必然反抗不了的。既然反抗不得,她只能从容接受。至于借此谋些福利给家人,自然也是不亏了。 但这是下下策。若是有选择,陶君兰自然也不愿意如此。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恳和决心,陶君兰甚至缓缓的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姿态近乎卑微。 二皇子仍是不吱声,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仿佛在审判,又像是在观察判断,看陶君兰到底心中是如何想的。 陶君兰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陶君兰只觉得渐渐连膝盖都麻木了之后,二皇子终于动了。轻轻敲了敲桌面,待到陶君兰抬头之后,缓缓的做了一个虚抬的手势。 陶君兰这次没怎么琢磨就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这是叫她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陶君兰起来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好在还是自己就起来了。 二皇子此时应该有了决断,不同于一开始进来时候那种忐忑,此时陶君兰倒反而是有一种麻木的平静。横竖不管是什么结局,她此时都能接受了。 可让她吃惊的是,二皇子只是让她退出去了。什么处置也没有,只指了一指博古架上的细颈花瓶。 这个动作,直到陶君兰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屋子,才猛然反应过来二皇子的意思:这是要她,守口如瓶。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随后又陡然明悟:既是要守口如瓶,那么便是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不准备再处置的意思了。 直到这一刻,陶君兰才感觉已经死灰绝望的心底,重新又被注入了阳光和温暖,渐渐的让那心又鲜活了起来。她不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时又觉得,秋芷她们倒是也没骗她,二皇子的确算得上是个温和的人了。毕竟,饶了她这么一回不是么?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了月珠出声的时候:“从二皇子屋里回来就一直傻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陶君兰笑容一顿。她自然是听得出来月珠话里的试探和酸味。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嫉妒,只是却只有月珠自己心里才清楚到底有没有了。 陶君兰只是微微讶然之后就明白过来了月珠为什么却是这个反映:虽然都是德安宫的宫女,都是伺候二皇子的。可是若能近身伺候,那身份又不同了。且不说能领大宫女的份例,就是别的方面也会更好。譬如,二皇子的赏赐,或是将来被二皇子收用了等等。 若被二皇子收用了,虽然不如做了宫妃那样一步登天,却也是正经的主子了:皇子们成亲后,都是要出宫封王的。到了王府,自然就不再是什么宫女身份了,而是正经的姨娘,妾侍之类。这个和民间的妾侍姨娘肯定是又不同的。 只这一点,估计就能让人趋之若鹜了。 况且,二皇子在秋芷她们那儿的形象,向来都是好伺候的,最温和不过的。 跟了二皇子,不能不说是一条好出路。 静灵或许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不然也不会那样在意二皇子,处处防范着别人,甚至不允许别人太靠近二皇子。 可是月珠也有这样的心思不成? 陶君兰忍不住多看了月珠一眼:月珠和她一样,可是连二皇子的面都难得一见的,更别说近身伺候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月珠表现出来的情绪,就是如此,容不得反驳。陶君兰只是一顿后,便是淡淡的辩解道:“若有好事倒是也好了。实是因为我冲撞了二皇子,二皇子教训我罢了。” 月珠似信非信,一脸狐疑:“真的?是这样?” 陶君兰斩钉截铁:“当然是这样,我和二皇子之前连面也不曾见过,不然还会有什么事儿?”说着又朝着月珠一笑:“方才跪得膝盖疼,你的药油借给我用用罢?” 一面说着这话,陶君兰一面撩起了自己的裤腿,露出两个已经发红的膝盖来。 月珠见了膝盖上的这个伤,面上的狐疑之色这才算是渐渐褪尽了,笑容也明亮起来:“那你可真够倒霉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二皇子训斥人呢。以前静灵姐姐打破了汝窑的瓶子,二皇子也不过笑一笑就过了,你犯了什么事儿,竟是让二皇子这么生气?” 对于这个问题,陶君兰自然是方才开口解释的时候就想好了,当下只做轻声抱怨的样子:“还不是我自己糊涂,见了二皇子,非但没认出来,还不小心撞了二皇子。弄脏了一点点二皇子的衣裳。” 月珠一脸同情,又有点儿恼怒,轻轻的拍了一下陶君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陶君兰见事情敷衍过去,自是又松了一口气。她是不怕事情败露的:横竖月珠又不会去质问二皇子,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随便她自己瞎说? 临睡前,陶君兰将药油还给了月珠,又轻声道了谢:“多谢你的药油了。” 月珠摆摆手,“一点子药油罢了。上次你还给我做了个香囊呢。不算什么。”顿了顿,忽然又一咬唇,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我可提醒你,这几日见了静灵姐姐,饶着些。不然小心挨罚。” 陶君兰“嗯”了一声,本以为月珠还会再说几句,谁知月珠竟是躺下身去就是睡了。 一时,陶君兰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不过,她心里也琢磨开了:静灵看着就是个不大好相与的,如今月珠又特特提醒了这么一句,是不是意味着,为了今儿亲近二皇子的事情,静灵会来找她的麻烦? 这可不是好事儿。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陶君兰心里十分明白,在德安宫里,静灵是除了二皇子之外的权威。德安宫里的事情,全是捏在静灵手里的。除了没有被二皇子收用,俨然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了。就是一样是大宫女的秋芷,也是比不上静灵的。 自然,二皇子也是十分依仗静灵的。 而这正好有助长了静灵的权威。所以,静灵真要找麻烦,她还真招架不住。唯有避开锋芒才是正经。 可事实上,在德安宫里想要躲避静灵,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还是静灵故意来找她。 这不,二皇子刚用了早点出去上学了,静灵就直接将她叫过去了。 静灵如今独自住了一个屋子,虽然不大,可是却也是体面。 静灵正在用早饭:和她们这样的小宫女不同,静灵的早饭,是青姑姑事先就留下来,等到二皇子出门后就直接送进静灵屋子里的。 桌上除了一碟炒青菜和一碟泡菜馒头是宫女份例之外,还有一盘水晶饺子,一盘鸡蛋韭菜,一盘凉拌小黄瓜。这些东西,今儿早上是端进了主屋给二皇子的。显然…… 静灵见陶君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顿时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淡淡道:“都是二皇子赏的。” 陶君兰闻言一笑,“二皇子敬重静灵姐姐。愿意给这份体面。旁人也没有这样的福气。”她自是听出了方才静灵语气里那一丝丝淡淡的炫耀味道,所以干脆顺着捧了一捧。 静灵微微翘起的唇角又往上翘了几分。 看来效果不错。陶君兰也是笑容又灿烂几分。静灵心情若是好了,只怕也不会那么针对她了吧? 只是静灵显然也并不如同陶君兰预料的那样,虽然看着笑了,可是很快便是又若无其事的问了出来:“昨儿二皇子特特叫你了去,可是有什么缘故?我记得昨儿你们是一同回的德安宫。” 陶君兰心中顿时凝了几分,随后却是又低头轻声解释:“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训斥了一回。不过原也是我自己冲撞了二皇子,怪不得旁人。多谢静灵姐姐的关心了。” 静灵到底是“关心”谁,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好听罢了。 “哦?咱们二皇子可是不轻易训斥人的。”静灵却是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大满意。 第一卷 第22章 警告 陶君兰只觉得眉头重重一跳。静灵这话,虽然轻言细语,可是却是透出一股子的质疑来。就是面上浅浅的笑容,也似乎多了几分冷凝的味道。 “其实也算不得训斥,不过是责备几句罢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真诚的看向静灵:“以后只怕二皇子是厌弃了我,静灵姐姐,你说二皇子会不会将我送回浣衣局?” 静灵没说话,就那么含笑的看着陶君兰,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说实话那目光却是绝对上不上温和,反带了几分犀利的味道。 显然,静灵是不相信陶君兰这话的。 陶君兰只是不动,继续维持方才的神情目光看着静灵,等着静灵替自己解惑。就是心底,也是一丝一毫的杂念也不敢有,唯恐让静灵看出什么来。 最终,静灵不知道是真相信了,还是觉得不好再问,到底是退了一步,含笑道:“咱们二皇子是个宽厚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以后这样的错不可再犯了,若再有这样的情况,二皇子肯饶你,我也不肯!” 光只“咱们”二字,就足足表现出了亲昵的味道。更别说,还有后头那句话了。 若是不知道的,怕还会觉得,这个德安宫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静灵呢。 不过陶君兰自然没有资格去质问这个的,事实上她也没有这个兴趣,只是低头诚恳的认错:“是,静灵姐姐。”态度是再恭敬不过的样子。 静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末了又轻声说道:“咱们德安宫也有德安宫的规矩,别起了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不然,德安宫里可容不得你。” 轻柔的一句话,却被静灵说得威胁力十足。 陶君兰也不分辨,仍是恭敬的应了。这才让静灵歇了训斥,放了人出来。 出了静灵屋子的时候,陶君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底这才松了下来。其实刚才在屋里她便是明白过来了:与其说是要训斥自己,不如说静灵是要警告自己。让自己离二皇子远一些。如若不然,静灵又何必口口声声的提起二皇子对她的另眼相看以及她在德安宫里说一不二的地位。 或许在静灵眼里,二皇子就是一个香饽饽,谁都想要上去咬上一口。可是在陶君兰眼里,却是并不是这样的。 她从进宫的时候,唯一的盼望就是将来平安的出宫去,然后稳稳妥妥的过日子。二皇子就是再怎么好,再怎么让人眼馋,她也不愿意去争抢什么。况且,做了二皇子的女人,日子也未必就会好过。将来的二皇子妃,会容得了一个一直在二皇子身边伺候从而有非同寻常情分的妾侍?自是容忍不了。所以到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结局,谁也不知道。 最稳妥的,还是好好的办差,熬到出宫的时候。 好在,如今静灵这一关也过去了。而二皇子也不再追究此事,这件事情算是彻底的揭过去了。 陶君兰此时再回想昨儿在二皇子书房的情景时,只觉得庆幸无比。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要不是运气好,真的或许就丢了性命。幸好,二皇子最后没动杀心。幸好,她还能平安无事。 不过经过了此事之后,陶君兰便是彻底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宫里,好奇心是千万不能有的。这一次若不是好奇心,她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纵然最后运气好,没怎么样。可是却不一定每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所以,要想明哲保身,就要从根本处杜绝,那就是斩断好奇心。 只是,偶尔想起当时看见的那一幕,却还是会觉得脸红心跳,微微的有些怪异。 在那之前,她从不知道男人和女人还能这样。还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一幕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震撼了,印象也太深刻了。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甚至偶尔会不自主的想起当时二皇子捂住她口唇时候的情景,以及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以至于一直都忘不了,像是烙印一般的刻在了心底。 那是陶君兰第一次仔细而又清楚的看二皇子的面容。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二皇子身上看。 德安宫的生活其实是很平静的,而陶君兰被单独叫进书房的事情,在激起微微波澜后,很快也平息了下去。日子恢复到平时的样子。大家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陶君兰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小心翼翼,偶尔还有空闲时间。只是她却不敢再出德安宫,怕犯了二皇子的忌讳,怕将来二皇子再想起这么一件事情追究起来,连累了陶芯兰。 不过她自己不敢去,却也托了来收衣裳的小宫女给陶芯兰带东西去。 只是很快的,陶芯兰也离开了浣衣局。一时之间,她们姐妹两倒是如同相隔天涯海角一般,竟是再难通消息了。 陶君兰失落了一阵子,又振作起来。并且安慰自己的想:其实不联系也好,免得让人觉得她们之间牵连过密,将来自己连累了陶芯兰。毕竟,现在自己身上有了这么一个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那之后,静灵也似乎更将二皇子看得紧了,对旁人的防范也越来越厉害。尤其是陶君兰。 好在在那之后二皇子似乎已经忘记了陶君兰,再没提起或者想起。于是静灵渐渐的也就放下心来了。 因了静灵防贼一样的态度,德安宫里倒是暗地里有了不少抱怨。不过都被秋芷强行镇压了,一点儿风也没吹到静灵耳朵里。 转眼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纵然穿得轻薄,可是却还是架不住汗水拼命的往外冒。 这个时候,针线也是捏不住的:手心的汗多,容易滑针不说,线也容易污了。 秋芷就干脆停了针线活,只说等凉爽起来再说。如此陶君兰又清闲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清闲也没维持多久,因为二皇子也不必去上学了:御书房每年冬天最冷和夏天最热的时候,总是要放假的。有点儿避暑避寒的意思。 如此一来,二皇子自然是只能留在德安宫里了:天热,谁也懒怠动。这么热,也不可能出去玩耍或是串门子。 二皇子不出门,德安宫里的活儿顿时就多了:首先二皇子身边得要人伺候,至少得留一个人在身边。如此一来人手就被牵制住了。然后,屋里的冰盆,果盆,每日扫洒,茶水,这些都要仔细的伺候着,可不是又多了活计。而后,二皇子又有了吩咐,让趁着好天气晒晒书。 晒书可不是个小工程,相反的是个极其浩大的工程。那日在书房陶君兰就看出来了,这位二皇子是个喜欢读书的。一屋子,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几乎摆满了书籍。 那样多的书籍,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晒好。 因了别人都抽不开身,所以最后秋芷点了陶君兰负责晒书。不过却也并不用她一个人搬来搬去,还有两个小宦官帮忙。这两个,是二皇子身边的伴当。一个叫王如,一个叫周意。合起来正好是如意二字。 王如和周意年岁都是和二皇子差不多的,不过王如长了个娃娃脸,看上去倒是跟小弟弟似的。见了人,也是一口一个姐姐的。 陶君兰被叫得不好意思,面色通红:“还是别叫姐姐了,怪别扭的。” 王如咧嘴一笑:“对不住,这些年都养成习惯了。” 不知道怎么的,听着这话陶君兰却是觉得有些心酸。见王如和周意两个将书搬出来后都是一头一脸的汗,便是笑着道:“青姑姑熬了绿豆汤,你们两个去喝一碗吧。这么热,别中暑了。这有我看着就行了。” 如今书也摊开晒上了,最多也就是翻一翻的功夫,她一个人足以应对。 王如听了顿时笑逐颜开:“青姑姑的手艺是没话说的,我在别处喝的绿豆汤,可比不上青姑姑做的。”一面说着一面往厨房去了。可周意却是不动,只道:“你去端点过来就成。” 王如远远应了一声,周意便是收回目光,端正的坐在树荫下头盯着书看,神色严谨肃穆。 周意不如王如开朗,话很少,所以对着周意的时候,陶君兰这个话也不多的更加的不知道开口说话了。于是院子里就静谧了下来。 只是纵然在树荫底下坐着,却仍是觉得闷热难当的,陶君兰摇着扇子,渐渐的竟是有些昏昏起来。怕自己睡着了,于是陶君兰干脆起身去翻书。结果看到一本山海经的时候,见了上头竟是画了彩图,顿时就有些挪不开眼睛了。干脆蹲在那儿,用扇子勉强遮了头上的太阳,一页页的翻看起来。 这一看,就入了神。等到回过神来时候是听见王如喊了一声:“爷怎么出来了?” 陶君兰一惊,刚从书上挪开目光,就见自己身前的影子不对劲,下意识的仰头往上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二皇子就站在她身后,微微前倾着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 第一卷 第23章 二皇子的神情十分专注,似乎根本没听见王如的声音。 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不过随后她却是忽然回过神来:二皇子看的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书。 心头微微的舒了一口气,陶君兰轻轻放下书本,恭敬转身低头轻唤一声;“二皇子。” 二皇子没吭声,陶君兰也没敢乱动。只是她感觉得出来,二皇子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一时之间,她自是又忍不住的紧张了起来。 二皇子会不会生气?毕竟她这样,算是逾越的。虽然书就摆在那儿,人人都可以去翻一翻,可是毕竟是二皇子的物件,她一个宫女……其实是没有那个资格去看的。认真追究起来,她是有错的。 就在陶君兰心中忐忑的时候,王如却是笑道:“君兰,二皇子让你起身呢。” 陶君兰一怔,有些不大相信,不过却也知道王如自然是没必要说谎的,当下便是缓缓起身了。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二皇子已经背过身子,从新往屋里去了。 只是走了一段之后,二皇子却是又忽然回身,做了个手势让王如跟了上去。 至始至终,二皇子都没有出声,安静得像是一阵微风吹过,半点痕迹也没有。 陶君兰不禁看着二皇子的北影怔怔出神。这个二皇子,总让人觉得有些神秘和威慑。她胆子从来就不算小,可是在面对二皇子的时候,总觉得莫名心虚和惧怕。但是偏偏有说不出个为什么来。 真是奇怪。 陶君兰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脚边上的《山海经》,到底还是忍住了继续翻看的念头,走到阴凉处,继续守着这些书本晒。 周意却是悄无声息的递过来一碗绿豆汤。 陶君兰接过,冲着周意一笑诚恳的道谢:“多谢你了。” 周意摇摇头,隔了一些距离也坐下慢慢的喝绿豆汤。出其不意的,他却是忽然问了一句话;“你识字?” 陶君兰一愣,随后点头:“嗯,小时候学过。能看得懂书就是了。”不过以前家里更注重的还是其他方面。父亲曾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太有才的女子,下场一般都不会如何好。与其做个才女,不如做个平凡的妇人。嫁人,生孩子,相夫教子。所以,陶家的女儿只不做睁眼瞎,看得懂书本就成,诗词歌赋一律是不教的。 “倒是少见。”周意意外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你也不必不安,二皇子不会为了这个生气。” 陶君兰也觉得二皇子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毕竟只是翻看了一下书本,也不算太过。况且,大家都说二皇子素来是个宽厚的。 想了想,陶君兰忍不住的问出一个疑惑:“二皇子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了。似乎从一开始见到二皇子,她就没听见二皇子开口说过话。就是在书房那一回,也只是写字表达意思。所以,她觉得很奇怪。非常的奇怪。她一直想找人问问。不过,却也不好问秋芷她们,只能压在心底。所以,今儿难得周意肯开口和她说话,她最想问的便是这个。 “你不知道?”周意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微微有些吃惊,随后整个人都阴沉下去,更是带着一丝莫名的怒气:“以后别提这个事情。尤其是在二皇子跟前。二皇子……不会说话。” 最后一句话周意说得有些含糊,甚至有些吞吞吐吐。不过却是掩饰不住他语气里那一点儿遗憾的味道。 陶君兰愣住了。全然被这句话给弄得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二皇子又不是牙牙学语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是还没学会说话。所以,不会说话的意思是……二皇子根本就是个哑巴。 哑巴。二皇子竟然是个哑巴。 这个事实,直接就让陶君兰整个人都惊住了。那样一个丰神俊朗,极具威严的人,竟然有这样的缺陷。该说天意弄人呢,还是该说什么? 不过如今,陶君兰也总算明白了为何二皇子如此安静的缘故了。因为,他根本就说不出话。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丝说不出是可怜还是遗憾的情绪,悄悄的从心底冒了上来。 随后她又觉得有些疑惑,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提也没提过。还好,她不曾将疑惑露出来让二皇子看见,否则的话,她岂不是狠狠的伤刺了二皇子的自尊心?到时候…… 想到那样的结果,陶君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周意似乎也觉得疑惑:“为何竟是没人告诉你。”按理说,有新人进了德安宫,怎么也不可能不叮嘱一番的。 陶君兰笑了笑,只是笑容十分勉强:“兴许是因为我不近身伺候的缘故。”可即便如此,也该提点她几句才对。毕竟,她也是德安宫的人。可是没人提及。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了。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家伙儿都要瞒着她。很奇怪不是吗?难道不告诉她,就有什么好处? 周意或许也有疑惑,不过显然周意比陶君兰心里明白,只略带了几分同情道:“以后小心些罢。” 说完了这句话,周意便是不肯再开口,只自顾自的去将书翻动一下,晒另一面。留着陶君兰一个人在那苦思冥想。 可惜的是,陶君兰却是一直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甚至好几次,她都生出一股冲动来,恨不得立刻去找个人问问。只是最终都被她压制下去。 陶君兰心里明白,若是真将这些疑惑问出口了,以后她在德安宫里就尴尬了,根本就没法和人相处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层窗户纸。隔着窗户纸,看不清对方的真面容,所以还能骗自己。可一旦那层窗户纸桶破了,真相一旦暴露,那就撕破了脸,根本无法再相处下去。 若在宫外,她大可不顾一切的捅破窗户纸,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可是这是在宫里,她以后还要一直在德安宫里当差,所以只能选择隐忍,然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还得继续维持着往日的笑脸和亲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是偏偏却无可奈何。 好在陶君兰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事实上,经过了家中变故之后,许多事情她都看明白也看得淡然了。其实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可容忍的。于是她便是将这些情绪都抛开来,继续认真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些书午饭之后就得收起来,不然晒久了,纸张容易变脆。 收了书之后,仍是王如和周意两人抬进去的,陶君兰则是没了事情做。 可是经过了上午周意说的事情之后,陶君兰却是有些不大想回屋里去。这个时候,月珠肯定是在睡觉的。于是想了想,她便是转身去了厨房。 青姑姑没有午睡的习惯,几乎是从早上起床一直到晚上睡觉之前,一整天都是呆在厨房里的。 陶君兰去的时候,青姑姑正坐在厨房门跟前闭着眼睛养神,许是觉得热,扇子扇得飞快。 听见陶君兰的脚步声,青姑姑微微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见是她便有些微微的诧异:“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是中午没吃饱?”说着便是要起身,口中盘算道:“还有些剩饭,可以做个什锦炒饭。” 青姑姑一向是个热心的,又好相处从来不怕麻烦,不管是德安宫里哪一个人,只要是张了口,那必定是有求必应的。 陶君兰见青姑姑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过来和您说说话。” 青姑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除了吃食上还有别的事情找她,倒是一愣,颇有些讶然的样子,不过却也是笑眯眯的答应了。又顺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诺,自己搬来坐吧。” “诶。”陶君兰应一声,坐在了青姑姑旁边。其实她挺喜欢青姑姑的,青姑姑就像是个和蔼的长辈,很难让人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青姑姑,听说您是一直跟着二皇子的。”想了想,陶君兰轻声的开了口。 听了这话,青姑姑也被勾起了几分回忆,眯着眼睛回想了一阵,半晌才感慨的点点头:“嗯,也有好些年了。十多年了吧?不过以往也不是管着厨房的,只是进宫之后才开始管着厨房。”以前她是伺候二皇子起居的。就是静灵,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陶君兰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出神:十多年,那就是说二皇子很小的时候,青姑姑就在二皇子身边了。只是伺候了二皇子这么些年,按说应该有些情分了才对,怎么的青姑姑却是连静灵的地位都不如呢?还是说,厨房这样重要的地方,只有交给自己人才放心? “那姑姑怎么跟着进宫了?宫外没有家人了?”陶君兰又问。 “哪里还有什么家人。”青姑姑自嘲一笑:“若是还有家人,我也未必愿意跟着进宫了。” 也是。陶君兰心中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 “姑姑的手艺很好,以前想必是学过的。”见青姑姑有几分伤感的意思,陶君兰也不敢再问了,当下便是岔开了话题。 青姑姑闻言顿时一笑:“我以前就是王府里的烧火丫头,后头年岁大了,就学了厨房的活计。若不是二皇子那会子出了事儿,我兴许也不会到二皇子身边伺候。那会子,倒是没想到会进宫,更没想到,进宫之后还做了老本行。” 陶君兰心中一紧:方才,青姑姑说二皇子出事之后才到了二皇子身边伺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和二皇子不会说话有关系? 第一卷 第24章 “二皇子是从小就不会说话么?”犹豫再三,到底陶君兰还是忍不住的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青姑姑一顿,却是没有像方才那样爽快的道出原委,而是看着陶君兰道:“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过问的。这事儿,以后别再提了。不管是当着谁的面儿,都别打听。对你没好处。” 青姑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算不得冷,甚至微微带着几分笑,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提醒。 可陶君兰心里明白,青姑姑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势必是不会再详细说这个事儿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当然,她更明白,青姑姑说这话也是为了她好。换个人,也许根本就不会提醒她。 “多谢姑姑提醒了。”陶君兰点头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逾越了。”说罢也将心里的好奇都按捺下去,不再去想。 青姑姑露出笑来:“你是个懂事乖巧的。” 这便算是夸奖了,陶君兰腼腆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心底却也微微有几分怅然:以前她在家中的时候,父亲总说她是年少气盛。可经历了那些事情后,那些锐气都磨没了。 和青姑姑聊了一下午,陶君兰便是自此和青姑姑彻底熟稔起来了。青姑姑知道她有个妹妹也在宫里,倒是特别关照几分,剩下的点心和容易保存的吃食都给她留着,让她带出去给陶芯兰。 只可惜的是,陶芯兰的东西也只能托给浣衣局转交。面却是见不着了。 二皇子放假的第三天,忽然静灵就通知了下来:“明儿大皇子和长公主二公主三公主要来做客,你们明儿一个个的警醒一些。若是让德安宫丢了人,自己去领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可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最重要的是,面子上也是过不去。一个女子仅着了亵裤趴在那儿挨打,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丢人不已。最重要的是,行刑的还是宦官。纵宦官不算是男人了,可也绝对不能算女人不是? 所以,这算是宫中让人最不想受的刑罚之一。 接下来静灵又和秋芷两个人商量着给每个人都分派了活计。 陶君兰被分派去了厨房帮忙:厨房里头如今就青姑姑和一个烧火的粗使宫女,平时自然不会忙不过来,可是如今要宴客,那就有些不够用了。 当然,陶君兰也不是个会做菜的,去了也不过是帮着打下手罢了。洗菜传菜之类。 青姑姑知道了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笑笑:“咱们德安宫倒是很少来人。明儿我好好做些拿手的,可不能丢了德安宫的脸。”又看一眼陶君兰:“明儿辛苦你了。” 陶君兰有些受宠若惊;“累得是您,可不是我。姑姑快别拿我开玩笑了。” 静灵也在旁边笑:“明儿厨房想必是最忙不过的,君兰你就好好的帮帮青姑姑,前头也不必过来帮忙了。” 陶君兰垂下头,恭顺的应了:“是,静灵姐姐。” 静灵的笑容又扩大几分,满足的舒了一口气,斗志昂扬:“明儿咱们一定好好给二皇子长长脸!” 又嘱咐了几句话之后,人也便是各自散了。陶君兰想着明儿既要去厨房帮忙,便是跟在了青姑姑后头:“姑姑,不知明儿我什么时候过来帮忙?” 青姑姑沉吟片刻后有了决断:“倒是不必太早,早饭过后吧。横竖也忙得过来。” “那行。”陶君兰笑着应下,便是转身要回屋去。冷不防的青姑姑却是忽然问了一句:“独将你分到了厨房来,你就不觉得委屈?” 陶君兰脚下一顿,缓缓的回过头去微微一笑,面上俱是从容淡然:“姑姑这话说得奇怪,我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在哪里当差,我不都还是德安宫的宫女?身份又不会变,也没别的好处。又何必计较?” “你是装糊涂呢,还是真不明白。”青姑姑笑骂一句,神色古怪:“静灵是什么目的,你真不知道不成?” 陶君兰笑容不减,丝毫不见迟疑:“知道又如何?我没那个心思,她怎么猜忌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能去厨房跟您学两手也是好事。将来出宫嫁人了,总也有几分用处不是?” 青姑姑听了这话,便是明白了,不由得真心夸了一句:“你倒是想得明白。”看着陶君兰的豁达淡然不在乎,再想想静灵那一副紧张小心的样子,青姑姑想想都觉得没趣,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轻小姑娘,都还在做梦呢。一个个都跟喝了迷魂汤似的,其实真跟了二皇子有什么好?将来虽然衣食不愁了,可要吃的苦,那才是真的苦得人连苦字都说不出来。 何必呢?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好么? 不过,因了这个,青姑姑倒是觉得看陶君兰又多了几分爱怜和喜欢。谁不喜欢聪明踏实的姑娘? 而陶君兰回了屋子后,却是被月珠给拉住了。月珠一脸期期艾艾:“君兰,你那对耳环借我用用吧?还有你上次做的那个香囊,也一并借给我如何?” 陶君兰顿生了诧异:“好好的借这个干什么?”倒不是她不愿意,毕竟都是小东西。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耳环月珠自己也有,香囊月珠更是不缺,何必巴巴的跟她借? “你的比我好看。”月珠笑嘻嘻的,挽着陶君兰的胳膊一阵摇晃,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明儿不是要宴客么?我弄好看了,不也给咱们德安宫长脸么?” 陶君兰险些笑起来:这人又不是花瓶,再好看也不至于长脸。况且,作为宫女,不能化妆不能戴花的,再怎么打扮也有限。一对耳环,一个香囊,真就有效果了? 不过月珠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当下只得将自己的箱子打开,让月珠将东西拿去。 月珠拿了耳环和香囊,欢天喜地的忙对着镜子将耳环换上了,转来转去的对着镜子看,又问陶君兰:“好看么?” 陶君兰笑笑:“好看。”只可惜,月珠的皮肤不够白,这对镶了细碎红宝石的耳环并不能替月珠添色多少。 不过显然月珠的自我感觉却是十分良好的,看了半晌后她终于心满意足,这才放下镜子,疑惑的看一眼陶君兰;“这上头镶的是红宝石?挺贵的吧?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陶君兰被这话勾起一丝回忆,微微露出笑来,“是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虽然是红宝石,却也不算值钱,毕竟太小了。” 至于到底是谁送的,陶君兰没说,月珠也就没再问。 第二日陶君兰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洗漱完毕之后就赶忙的去了厨房。虽然青姑姑说是早饭后再留下帮忙也没什么,可是横竖她也没事,早点去帮忙也是好的。 青姑姑也才刚起身,正指挥只小宫女生火,而她自己则是拿出面来揉。 见了陶君兰,青姑姑倒是一脸诧异:“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陶君兰就笑:“太热了也睡不着,就早点来帮忙。”一面说一面捋了袖子:“我能做点什么?” 青姑姑见状,倒是又多了几分笑意:“你就坐在旁边洗菜吧。井水凉津津的,倒是让人觉得凉快。” 得了吩咐,陶君兰也不迟疑,麻利的端了木盆舀了水,在旁边一丝不苟的洗起菜来。 青姑姑和了面,就开始切菜。青姑姑刀工极好,切得快不说,而且大小厚度是十分均匀,像是仔细丈量过一般。刀跺在菜板上的声音,“咄咄咄”的让人听着就觉得热闹起来。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米粥,小菜,蒸好的馒头花卷。这是给宫女宦官们吃的,而二皇子吃的则是单独另作的,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粥是胭脂米熬的,炒青菜的那个青菜,是菜心最嫩的那几片叶子。另外配了水晶包子,凉拌了碧绿的海带丝。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都有十几样了。不过分量都是不算多。 青姑姑揭开蒸笼,拿个盘子从里头拿出三个包子来,一个给了烧火小宫女燕儿,一个递给了陶君兰;“饿了吧?方才特地做的,快吃。让人瞧见了该说我偏心了。” 燕儿显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肉呼呼的脸上早就笑起来:“我就知道姑姑最好了。” 陶君兰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倒是还有几分拘谨,不过很快也坦然了:人都说,饿不死的厨子。果然是没错的。再怎么着,厨子都吃得不会太差了。 包子也不算大,就一个拳头大小,不过胜在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香喷喷的肉馅里头几乎都要流出汤汁来,只觉得香得厉害。 陶君兰吃得极满足:很久没吃过肉包子了,没想到今儿竟有这个口福。 青姑姑见燕儿飞快吃完了,又将手里剩下一个掰了一半出去。笑骂一句:“你这样吃法,等到出宫的时候,只怕就成了胖子了。” 燕儿今年才十一岁,年纪小嘴馋也是正常的。而且正长身体,能吃也不奇怪。听了青姑姑的话,小姑娘撅起嘴不乐意了:“姑姑胡说,我才不会。” 陶君兰也撑不住笑了,插了一句:“能吃是福。吃吧,别太过了就成。等你再长高些,自然就苗条了。” 吃过了包子后,青姑姑就将二皇子的早饭用食盒装了,让燕儿给送过去。然后就拉着陶君兰拟菜单子:“你也来帮我参详参详。” 第一卷 第25章 因本朝开国皇帝向来奉行勤俭之道,所以宫中主子们平日的开销都是有一定规矩的。譬如,饭菜上就不像是前朝,好几十个菜色一起端上来。不说前朝,就是那些商家富豪们,也未必比得上。 不过这样的好却也是巨大无比的:每年据说光是宫中的开销,就能节省许多。 青姑姑定了十五个菜色。从开胃小菜,炒菜,蒸菜,汤菜等等一应俱全。 陶君兰指着那个凉拌爽口木耳道:“做个这个吧,大夏天的,估摸着主子们胃口都不大好,这个开胃最好不过。” 青姑姑点点头,很是赞同:“我也是这个意思。” “汤也可以做个酸笋鸡皮汤。”陶君兰想着以往夏日的时候她最喜欢喝这个汤,便是也提了出来。“油星撇得干干净净的,喝一碗都不够的。里头除了酸笋,再加些火腿片和青菜,香菇。” 青姑姑侧头看了陶君兰一眼,有些惊奇:“没想到你对吃的倒是很有见地,也十分了解。” 陶君兰勉强一笑,不愿多说:“以前家里做过,觉得很好就一直记着。” 青姑姑见陶君兰如此神色,便是压下心中那一点好奇,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接着又商定了其他的菜色,也俱是清淡或是爽口的。又熬了一大锅的酸梅汤来解暑,点心做的是芙蓉香酥糕。这时节荷花多的是,倒是不缺原料。 一切议定后,青姑姑就开始忙碌起来,活脱脱的像是个陀螺一般停不下来。陶君兰也同样差不多,不过比青姑姑又好些。最可怜的是燕儿,大热天的在灶前烧火,汗水一直就没干过。 刚到午时,前头秋芷就过来说准备传膳了。 陶君兰将菜送到屋外头,水碧就接过去上菜。倒是不必陶君兰去露面。 只是大太阳底下这么来回跑了几回,陶君兰只觉得腿都酸了,身上的汗也打湿了里头的衣裳。脸上更是似乎晒伤了,火辣辣的刺疼。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功夫就管这些,等到最后一道菜上上去了,陶君兰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解脱了。上完菜,基本也就没有厨房的事情了。她们就能歇一口气了。 青姑姑也累得够呛,陶君兰回厨房的时候,青姑姑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擦汗,燕儿打了水给青姑姑洗脸。 陶君兰也拧了一帕子仔细的擦了擦脸,结果一碰脸皮就“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姑姑听见看过来,顿时也吸一口气:“晒伤了。红得厉害。” 陶君兰唯有苦笑;“也没多大的功夫,怎么就晒伤了。”她自己估摸着,可能是以前晒得少,皮肤太娇嫩所以才会这样。 “我那有药膏,回头我给你寻出来,你擦一擦看有效果没有。”青姑姑的话里带了几分怜惜:“可惜了你这好皮肉,只怕得一段时间才能好。” “不碍的。”陶君兰倒是不怎么在意:“横竖也不见人,藏几日不晒太阳也就好了。” 青姑姑也没多说了,笑了一笑道:“今儿只怕她们吃饭还要好长的功夫,咱们就先吃吧。”说着打开橱柜,从里头端出几碗菜来。一碗凉拌木耳,一碗红烧肉,一碗炒肉片,一小盆的酸笋鸡皮汤。 陶君兰多少有几分惊奇:她没想到青姑姑竟然特地留了这个。 青姑姑看陶君兰这样子,就笑:“到哪儿也亏不了厨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是剩下的,是比不上主子们吃的那些,不过也能尝味儿。” 陶君兰点点头,想到酸笋鸡皮汤的味道,早已经是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燕儿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去盛饭。 陶君兰却是舀了一碗汤先喝了。尝到熟悉的味道,她只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又微微有些遗憾:可惜陶芯兰是尝不到了。以前她们两姐妹都是极喜欢这个汤的。 青姑姑见陶君兰面上并无多少欢喜反而有些遗憾,多少猜到几分,便是劝了一句:“你妹妹那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悄悄替你做一回,你让她来喝。” 陶君兰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一眼青姑姑:“多谢姑姑了。”青姑姑的确是个热心的好人,在这宫里倒是不多见。 青姑姑摆摆手,“嗨”了一声:“进宫的都是苦命的,咱们本该互相怜惜才是。再说,这也不算什么。” 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半碗饭,陶君兰也就饱了。菜她也只动了木耳和炒肉片,红烧肉虽然看着油光红亮十分吸引人,可是到底有些油腻了,这么热实在是没胃口。 不过一大碗的红烧肉还是被燕儿一个人吃光了。陶君兰注意到,燕儿对肉食特别的钟爱,一点儿也不嫌油腻,反而吃得心满意足。 青姑姑见陶君兰看得出神,嘲讽一笑;“燕儿小时候差点饿死,饿得厉害的时候,吃过草根树皮。进宫之前,她一回肉也没吃过。” 陶君兰没想到燕儿竟是有这样悲惨的过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叹了一口气:“可见众生皆苦,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这话说得对。”青姑姑微微眯起眼睛,自嘲一笑:“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也未必就幸福了。” 这个话题太过沉闷,最后谁也没再继续下去。不过自从那之后,陶君兰对燕儿这个小丫头,倒是多了几分怜爱。 下午大皇子等人出德安宫大门的时候,陶君兰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觉得大皇子不管从哪方面看,其实都不比二皇子出挑。若是二皇子能说话的话,只怕肯定比大皇子更有光彩。只可惜…… 总的来说,这次的宴会办得十分成功,据说二皇子也是十分满意。尤其是那个酸笋鸡皮汤,晚上点名又让做了一回。 陶君兰于是又跟着偷偷享了一回福。 唯一的遗憾,就是静灵中暑了:忙了一天,谁也没顾上喝几口,中暑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这个,静灵只能歇了两日,暂时让秋芷在二皇子身边伺候。第三日,只怕还没好利索,静灵就强撑着爬起来了继续当差了。 陶君兰见了,只觉得有些没意思:又是何必呢?这样勉强着自己,将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若能求仁得仁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能呢? 陶君兰不是静灵,自然也无从知道静灵心里到底觉得值得不值得,所以这个念头也只像是夏日里偶尔吹过的一丝凉风,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月珠借了她的耳环,至今也没还回来。倒不是她斤斤计较一点儿东西,只是那东西有些别的意义,她想留着做念想。 然而问起月珠的时候,月珠却是含糊其辞。 陶君兰一颗心沉下去,面上自然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月珠,不管是怎么样,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才是。这耳环虽然不值什么钱,可到底是我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吧?”看月珠的表现,要么是不想还了,要么就是别又隐情。 月珠咬咬牙,露出几分歉疚,小心翼翼的和陶君兰打起商量;“那耳环多少钱?要不就算是我买的吧?” 陶君兰微微摇摇头。“这东西是个念想,不能卖。” 月珠的面色顿时也难看起来:“说起来,自从你进了德安宫,我也算是照顾你,难道还真要为了一个耳环生分了?” 一听这话,陶君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然,月珠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毕竟她和月珠住在一个屋子,真闹得不愉快了也不妥当。 陶君兰心底有过片刻的迟疑,只是最后到底还是又摒去:“若是别的,我不要也没关系,只是这个耳环……” 月珠顿时心头就多了几分羞恼,只觉得陶君兰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一些,很是不痛快道:“我若是能还你,我还用这样说?我也不瞒着你,你那耳环,我不小心弄掉了一只,实在是不能还给你了。” 月珠不痛快,陶君兰也痛快不到哪里去,不过到底最后她还是强行将怒气压下去,只道:“那就将剩下的那一只还给我就是。” 月珠只得将耳环取了出来,果然只剩下一只了。 陶君兰小心的收起来,锁进了自己的柜子里。 月珠见状又变了脸色,只觉得陶君兰这分明是在防备她。当下心头冷哼一声,摔了脸出去了。 陶君兰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错的是月珠,怎么的月珠还竟是冲着她甩脸子起来! 接下来一连几日,月珠也没再理会陶君兰。陶君兰自然也不必要去巴结着月珠,只当是什么都没看见,该做什么仍是做什么。只是心头也到底有几分火气,尽量不去和月珠呆在一出,如此一来,每日倒是在厨房和青姑姑以及燕儿相处的时间更多些。 这日午后,燕儿拉住了陶君兰,笑眯眯的掏出一个大瓷碗:“君兰姐,咱们去摘葡萄吧?” 陶君兰惊讶的瞪大眼睛:“去哪里摘?” “就在小花园里,我知道。”燕儿一副口水都要落下来的样子:“都紫了,再不摘鸟雀也吃完了。白糟蹋了。”德安宫是有个小花园的。 陶君兰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燕儿拉去了小花园。 第一卷 第26章 燕儿说得果然没错,小花园里还真有一处隐蔽的葡萄架。上头挂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葡萄串儿,颜色也是青青紫紫的成熟得不同。说来到底这个葡萄架更多是为了观赏,而不是为了吃葡萄,自然肯定比不上专门栽种来收葡萄的。不过即便是如此,却也惹得人一阵阵的垂涎。 陶君兰站在葡萄架子上抬起头向上看,又因为透过葡萄叶的阳光而情不自禁的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紫嘟嘟的葡萄上覆了一层白霜,顿时也是不禁回想起以往葡萄的酸甜滋味,顿时口中津液横生。 燕儿已经麻利的将凳子放在了葡萄架底下,笑容灿烂:“你看,君兰姐我没骗你吧?” 陶君兰点点头。看着燕儿吃力的爬上凳子踮着脚尖去摘葡萄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然后将燕儿一把拉下来:“你在下头等着,我来摘吧。”她比燕儿高,站在凳子上摘葡萄虽然也不算轻松,可是到底也是触手可及了。 燕儿有些遗憾:“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够得上了。” “你以前就在这宫里当差?”陶君兰一面挑成熟的葡萄麻利的摘,一面和燕儿说话。 燕儿点点头,巴巴的看着葡萄串,发现好的就指给陶君兰看,嘴上还不忘答话:“嗯,从我进宫就在这里当差了。不过,德安宫以前没住过人。很是荒凉过一段时间,二皇子搬过来之前,才修葺了一下。” 说起来,二皇子其实搬进德安宫的时间也不算长。毕竟如今的皇帝登基也没多长时间,之前二皇子他们是住在王府的。 摘了有半碗葡萄,陶君兰的手臂就有些酸了,脖子也是。于是干脆停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凳子坐下休息一阵。 燕儿已经吃了一小堆的葡萄皮出来。 陶君兰笑骂一句:“也不洗洗再吃。这样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去,打点水来,洗过再吃。”心中却是满满的怜惜。燕儿特别爱吃也特别能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以前险些饿死的缘故。 不过,陶君兰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摘了这大半天的功夫,却仍是没留下多少的缘故了。原来大半都进了燕儿的肚子。 燕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的去打水去了。 陶君兰坐在葡萄架子下擦了擦汗,然后四下里打量一番。小花园不算大,却也是难得的精致。毕竟是皇宫,当初一草一木都是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和能力才能建成的。小小的园子,曲折回鸾,草木品种也是多不胜数。在这万物繁茂的季节里,这个小花园越发的显得郁郁苍苍,青翠悠然起来。 待看到一只嫩黄色的蝴蝶悠然蹁跹而过的时候,她不禁浅浅一笑,低声吟道:“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这样安静的小花园里,人烟稀少,只有蝴蝶蜻蜓鸟虫,可不正好是应了景了? 一时陶君兰只觉得悠然,便也捻了一颗葡萄,细细的将皮拨去,轻放入口中。葡萄熟透了,虽然甜得很,却也带着一丝丝酸味儿,可正是这一丝丝的酸,却衬得那甜更加的甜蜜美好。 细细品着葡萄,不由得便是微微眯了眼睛享受起来。然等到她再睁开的时候,却是吓了一大跳:眼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 这么一吓,本要吐出来的葡萄籽儿便是一下子滑下了喉咙,还险些呛进气管。陶君兰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旋即忙又起身行礼,语气讪讪局促不安:“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倒是没生气,反而也随手捻起碗里一颗紫嘟嘟的葡萄,三下两下的撕了皮儿放入口中,却不知道是因为酸,还是觉得享受,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至于为什么陶君兰看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正好想到了二皇子不能说话,也不可能直接命令她什么,所以才斗胆的抬头看了那么一眼。结果就被二皇子的随意悠然给镇住了。随后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想了想便是忍不住的嗫嚅辩解一句:“葡萄不摘被鸟儿吃了也怪可惜的……” 刚说完又觉得这么说不妥当,脸上于是更加窘迫起来,于是又补上一句:“本是打算回头洗洗让人送去给殿下您也尝尝的。”看二皇子这样子,大约也觉得葡萄挺不错? 算起来,德安宫是二皇子居住的地方,德安宫的一草一木,甚至包括了她们这些宫女宦官,那也是二皇子的私有财产。所以,她和燕儿这么大刺刺的摘了葡萄吃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告而取和偷偷摸摸的意思。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可是到底陶君兰以前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又因为上次的事情始终对二皇子有些莫名紧张,所以就成了这么一个窘迫紧张的心态。 二皇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局促不安,面色微微都有些挣红了的陶君兰,忽然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而陶君兰自然也看见了这一丝淡淡的笑意,顿时就只觉得是松了一口大气,紧张也是消失了大半,混沌的脑子也渐渐的找回了冷静。而再一想刚才的话,她顿时有点儿想找个地方赶紧藏起来,再也不要被人看见才好。 定了定神,陶君兰再朝着二皇子行礼告罪,这一次说出口的话,自然就不像是刚才那样了:“奴婢擅自行动,还请殿下责罚。” 二皇子若真要罚,方才一出现肯定就会不痛快了,哪里还会这样悠闲的吃葡萄啊?所以,陶君兰也是耍了一点儿小心眼。料定了二皇子不至于计较这个,才会如此说。这话,横竖只是说来好听的。意思意思罢了。 二皇子又笑了,方才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容便是越发明显了几分。而且,看着陶君兰的目光也是更温和了些。不过,却也有几分戏谑的意思——陶君兰估摸着,二皇子是应该猜透了她的心思了。顿时多少有几分尴尬。 二皇子又看了一眼凳子,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碗里不多的葡萄。想了想,忽然就抬脚踩上了凳子,伸手去摘葡萄。 陶君兰眼巴巴的看着,只觉得惊愕无比。二皇子未免也太随性了。他若是想吃葡萄,只消得吩咐一声就是,哪里需要如此? 等到吃惊退去,陶君兰又忍不住窘迫了:二皇子捏着那串最高处摘下来的葡萄,正盯着她看。 二皇子的眼睛,不管是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显得很是深邃幽黑。安安静静的,却又带着一丝慑人的味道。那种慑人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偏偏又无比真实的存在。 陶君兰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二皇子不会说话,应该是想吩咐她什么事儿才对,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看着她。于是赶忙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陶君兰就明悟了,赶忙将碗捧住托起来,接过住了二皇子手里那串紫嘟嘟的葡萄。 二皇子本来就比她高许多,而高处的葡萄也成熟得更好些,所以很快就摘了满满的一大碗。 直到快装不住了,陶君兰见二皇子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打量寻找的时候,便是赶忙出声;“够了,装不住了。”顿了顿,又后知后觉;“要不,我再去找个东西来装?” 陶君兰觉得自己应该再去好好学学规矩:她方才又忘记了该怎么伺候人了。否则,她也不至于张口就说了那句话。若是识趣的宫女,只怕不等二皇子有所表示,只看一眼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早就去巴巴的寻了东西过来装了吧? 甚至是语气,也不够恭顺。是她一时之间忘形了。二皇子不会说话,又算是温和,所以她就忘形了。这是不应该的。 陶君兰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一面却是仔细打量二皇子的神色。 二皇子只是微微一怔,便是摇了摇头,然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陶君兰见二皇子指尖沾了许多汁液,有些脏了,便是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二皇子自然的接过,然后擦了擦手。 “这葡萄奴婢一会儿洗了之后交给静灵姐姐吧?”陶君兰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二皇子随意的摆摆手,径直走了。 陶君兰忽然就有些不明白了:这二皇子怎么回事儿?巴巴的亲自摘了葡萄,却又不打算自己吃? 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于是陶君兰连自己帕子被二皇子捏走了也是没有印象,捧着个碗傻呆呆的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又过一会儿,燕儿终于捧着一盆水过来了。见了碗里几乎快装不下的葡萄,又惊又喜:“君兰姐你真厉害,这么高的葡萄都摘到了。” 陶君兰想了想没说这是二皇子摘的,只是笑了笑。不过心里却有些犯难:二皇子说不要,莫非真就她和燕儿两个吃了不成?虽然二皇子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想到方才二皇子辛苦摘葡萄的样子……陶君兰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陶君兰便是对燕儿道:“咱们也不好吃独食的,不然被人知道了,倒是觉得咱们不懂事了。不如拿去厨房都洗了,叫大家一起吃吧?” 燕儿犹豫片刻,还是一点头;“听君兰姐你的。” 而陶君兰此时想的是,这个事儿,她要不要和静灵说说,问问静灵的意思?毕竟,这事儿万一时候静灵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第一卷 第27章 就在陶君兰惴惴不安犹疑不定的时候,二皇子同样不算是平静。明明手里捧着书,可是心思却已经早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其实现在想起来,二皇子也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可想想那小宫女一副惊慌失措,紧张窘迫的样子他却是又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唇角。说起来,这样怕他的人,还真是少得很。他明明只是微微恐吓了一回,她就成了这样,真不知道说是她胆小还是该说他吓唬过了头? 方才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出去的。从两个小宫女进了小花园说的第一句话,他就发现了。不过当时他没动,只仍是安静的看自己的书。 两人叽叽咋咋的说着话,在这炎炎夏日里,倒是也不让人觉得烦,反而清亮亮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的精神为之一振。于是他就干脆将书搁下了,悄悄的在暗地里看这两个胆大的小宫女摘葡萄。 他心里清楚得很,按照规矩来说,这葡萄哪怕是烂在枝头,也是不允许宫女宦官们随便摘的。所以,这两个小宫女,是真的挺大胆的。若是让静灵知道了,那火爆的脾气肯定是躲不过惩罚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去告密。也不觉得这样就真是错了。横竖烂在枝头,也可惜了不是? 等到看到那个胆小的宫女费力掂了脚尖摘葡萄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瞧见另一个小宫女飞快的剥了葡萄吃。所以摘了好半天,那不算大的碗里始终没装满。 再等到胆小宫女发现这事儿后哭笑不得的神情,却又语带怜惜的训斥,并不恼怒的时候,他又是一怔。 金色的光穿过葡萄叶后只剩下柔和。而那样神情,也同样是柔和。那种含笑带嗔,却又柔得像是一团水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和他记忆里头某一个情形重叠了。然后心都是不有自主的重重一顿,好半晌恢复过来,可眼睛就有些不由自主的黏在了那人身上。 待到对方慵懒的坐下擦汗,又享受的尝了一颗葡萄,再悠然的吟诵诗词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很享受这种悠然慵懒起来。 然后,也忽然很想尝尝那葡萄到底是什么滋味。 结果这个念头方才一动,他自己已经是脑子一热连后果也没顾上就走了出去。 葡萄果然很甜,就是尾上一点酸味也让人觉得恰到好处。于是心头就忍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来:怪道她方才那样享受。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对方错愕惊慌,窘迫得厉害的样子。于是心情就更加的好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想着干脆帮她一把,将那最高处的葡萄摘下来。结果等到摘了之后,却又发现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上去的时候忘记拿那海碗了。可他又懒得再下去,于是只好等着对方自觉发现。 果然她也不是愚钝的,很快就明白过来,乖觉的托了碗上来。 只是瞧着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神色揣测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有有点儿不好受了:她应该是知道了他不能说话这个事情了。 好在,她眼睛里仍是透澈干净的,没有丝毫的同情和别的什么龌蹉肮脏让人生厌的情绪在里头。这让他的心里又微微舒服了那么一点儿。 待到她局促不安的说要让静灵给他端来的时候,他心情就更好了。不过也看出来,她心中很是不安,再加上想着另一个小宫女也快回来了,便是摆摆手赶紧走了。 不知怎么的,他并不想让人知晓这件事情。匆忙之下,他忘了将手里还捏着的帕子还回去。而对方,显然也没想起来。 帕子如今还窝在他的袖子里。他拿出来,轻轻的展开,才发现她的绣工不错。一丛小小的兰花,很有风骨和韵味。用色也极好。 轻轻一嗅,帕子上似乎还带着几分香味儿,清清淡淡的,却让人心中莫名有些荡漾起来。 二皇子忙放下帕子,掩饰的举手咳嗽了一声。不过手才刚刚拿过帕子,这样一放在鼻子下,却是闻得更加清楚了。 二皇子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里莫名有些虚,忙又将手放下去。半晌之后才自己觉察了自己的行为,不由得又笑起来:他像是被那胆小宫女给传染了似的。 想了想,敲了敲桌子将周意唤进来,吩咐他将帕子悄悄的洗了,然后给陶君兰送回去。 周意素来沉稳,虽然心头讶然可一句多余的也没问,默默的拿着帕子退了下去。同时心里更明白:这事儿,二皇子是不愿意让静灵她们知道了。 出了书房,周意想了想,却是没洗了再送回去,而是直接就去厨房找青姑姑,让青姑姑帮着叫陶君兰来。 当时陶君兰正在厨房里洗葡萄呢,心里还盘算着怎么说出这件事情才好,结果还没想好周意就来了。 看到周意手里递过来的帕子,陶君兰脸上“轰”的一声就热了起来。只觉得不好意思,连和周意对视都不敢了。 讷讷的接过帕子,陶君兰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周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出声提点了一句:“遇到二皇子这事儿,就别告诉静灵她们了。二皇子不喜欢多事。” 说完这句话后,周意便是匆匆离开了。 而陶君兰则是站在原地愣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又自己琢磨了一回周意的意思,便是下定了决心:打算不将这件事情告诉静灵了。至于葡萄…… 低头看了一眼水盆里紫嘟嘟的葡萄,她想了想,也打算直接说是自己和燕儿摘的就行了。至于旁人怎么看,那就再说,横竖就当二皇子从没出现过好了。 这样一想,陶君兰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挺不想告诉静灵这件事情的,因为她心里很明白,一旦静灵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上一次就为她不小心撞见了二皇子,又被叫去训斥一回,至今静灵对她还防备有加呢。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说出来,或许对大家都挺好。 陶君兰洗干净了葡萄,就端出去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正想着该怎么分的时候,青姑姑瞧见了便是笑着问了一句:“摘葡萄去了?燕儿那个馋嘴的,等了这么些时日终于是如愿以偿了。我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说着倒是不客气,揪了一颗葡萄仔细尝了尝。 “味道不错。”青姑姑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可以做道甜汤,里头放几颗。对了,二皇子今儿要用果盘,也可以放点儿进去。至于剩下的,咱们就悄悄吃了吧。” 青姑姑提也没提起静灵等人,陶君兰微微张了张嘴:“这不好吧?秋芷姐姐她们总也要尝尝吧?” 青姑姑顿时呵呵笑了,看着傻乎乎的陶君兰开口教导:“你这孩子明明挺聪明,怎么偏又喜欢糊涂?那甜汤和果盘,你还真相信二皇子一人吃得完?再说了,你叫她们都来吃,这不是让人挑毛病么?你想想,这葡萄虽然不算金贵,可是你们摘了这么多,又是擅自去的。纵然可以说是我让摘的,也没有摘这么多的道理不是?” 陶君兰默默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下叹了一口气,朝着青姑姑认真道谢;“多谢姑姑您提点我了。” 青姑姑摆摆手,笑呵呵的;“你还年轻,想不周全也是有的。” 陶君兰咬咬唇,暗自下决心,打算以后好好的和青姑姑学学。说真的,这些日子跟着青姑姑,她是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那么多的葡萄,多数都进了燕儿的肚子。结果晚饭的时候,燕儿酸倒了牙,饭都嚼不动了。苦兮兮的喝了一碗汤就不敢再吃了。倒是让陶君兰和青姑姑一阵好笑。 至于那帕子,陶君兰自己悄悄的洗了之后晾干就收起来了,也没再拿出来用。一则是见了帕子后总是忍不住的想起当时的情景,二来也是她以前养成的气性作祟:虽然二皇子是主子,可毕竟也是男人。男人用过的帕子,她再用,怎么想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儿。所以还不如干脆收起来,横竖一条帕子罢了。她也不至于缺了这个。 一转眼过了三伏天,天气刚一转凉,德安宫里头就搬来了另一位主子。七皇子今年也才虚岁刚满十岁,可实际上满打满算也才七岁半,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可偏偏这个年纪,明明正需要母亲,却是不得不搬出来自己住了。 二皇子对自己最小的弟弟很是疼爱,早早就将东厢房腾出来不说,还让人仔细收拾妥当了。就是屋里的摆设,他也是亲自看过了满意了才点头的。 七皇子搬过来的那天,天气极好,太阳高高悬着,灿烂又明媚。 跟着七皇子搬过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一个奶嬷嬷,两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还有个小宦官,年岁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吃饭,顿时青姑姑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于是青姑姑委婉的和静灵说了这么一句:“这么多人吃饭,只怕都我做的话,会误了饭点。我们底下人不要紧,可万一亏了殿下们就不好了。” 其实陶君兰心里很明白,青姑姑是不想担责任,也不愿意被人挑三拣四。七皇子身边的奶嬷嬷,一碗蛋羹就让人做了三四次还不满意,端的挑剔。 第一卷 第28章 可静灵也有自己的思量。 二皇子的意思是一定好好照顾七皇子,自己吃亏点也没什么。所以,青姑姑提出来的这个事情,顿时就让静灵皱了皱眉头。 不过想着青姑姑跟二皇子之间的情分,想了想之后静灵还是放柔了声音问青姑姑的意思:“那您是想怎么着?” 青姑姑也不和静灵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我的意思是,不如让七殿下那边找个厨娘来,专门负责那边。这样分工一下,也不至于耽误了事情。还有就是,七殿下那边的口味也能照顾好了。毕竟,众口难调不是?” 陶君兰也觉得这样不错:一早就分开来,谁也碍不着谁。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至于担责任。 可静灵又皱了皱眉,斟酌了片刻后为难道:“青姑姑您也是咱们殿下跟前的老人了。您也知道咱们殿下的为难之处,而且,七殿下刚搬过来,咱们就这样,也着实是说不过去。况且咱们殿下说了,得好好照顾着七殿下那头,咱们自己吃亏也没什么。所以,您看……” 青姑姑顿时就有些不大痛快了,硬邦邦道:“可我一人做饭,哪里做得了这么多?不如我亲自去寻咱们殿下,就说我年老体衰,不堪重任想回去养老卸了这差事吧。到时候你再重新给殿下寻个厨房就是。” 静灵也变了脸色,青青白白的,带着几分难堪,也带着几分羞恼。不过最后静灵到底还是将这口气咽下去了,好声好气儿的和青姑姑道:“话不能这样说,咱们殿下多仰仗姑姑您,您还不知道?再说了,殿下从小吃惯了您做的饭菜,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姑姑也别置气,这事儿咱们再想法子如何?” 静灵一说这话,顿时就代表了她和青姑姑之间的较量以她自己退让而结果了。 陶君兰在一旁低低埋着头大气儿也不出一口竭力的降低存在感,一面却是在心里头暗暗的赞了一回青姑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有点儿倚老卖老的嫌疑,可是静灵这样咄咄逼人一副她做主的样子,也叫人看着不痛快不是? 青姑姑也不真是个莽撞的人,见静灵退步了,当下也不再坚持,缓和了几分道:“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静灵蹙眉想了一想,眼角余光见了陶君兰微微垂头站在旁边的样子,一时之间心中滑过无数的想法。最后,经过一番仔细斟酌后,静灵徐徐的开了口:“您看,我再给您派个人打下手如何?” 青姑姑一愣,随后也往陶君兰身上一看,随后蹙眉冷笑:“不妥,这打下手的也只能干杂活儿,我有燕儿了。你还是赶紧再找个厨娘吧。” 静灵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厨娘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不是?我看要不这样,先跟您学着,我这头呢也找着。其实您带个徒弟也好,不然将来您养老去了,咱们殿下该怎么办?” 陶君兰起先还没觉得有自己什么事儿,可是现在却是慢慢回过味儿来了。心里微微一惊,顿时翻江倒海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不糊涂,她当然想得到静灵口中的人是谁。放眼整个德安宫,说句实话还真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静灵素来对她不是那么喜欢,而青姑姑这里,也只有她相对别人也显得更亲近几分。 青姑姑还待拒绝,陶君兰却已经心思活泛开了:若跟着青姑姑也没什么不好的。做针线活儿虽然干净轻省,可是将来老了却是就不能靠这个当饭吃了。倒不如学厨艺,将来出去了,可以自己开个小饭铺,或是去高门大户里做活儿。都是能养活得了人的。就是自己家里的人,也受用不是? 于是陶君兰心里已经有了那么七八分的愿意。不过她也没有贸贸然的开口表态。毕竟青姑姑要是不乐意,她自己表态了反而尴尬。所以还得看青姑姑。 不过因为心中有了期盼,所以陶君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青姑姑。 青姑姑在看见了这一眼后,心中便是一软,又想了想到底点头答应了:“好,那就这样吧。”顿了顿又冷笑一声:“七殿下的饭菜我包了,不过七殿下身边的人,还请从御膳房去端饭菜来吧。这厨房小,实在是做不了那么多的饭。况且我瞧着,七殿下身边的奶嬷嬷是个讲究的,我这样粗手粗脚的活计,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静灵没想到青姑姑竟然还有这样的话等着自己,顿时刚冒出来的一点儿喜悦都给掐灭了,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可不痛快归不痛快,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静灵也不傻,她也没一口气应承了,只笑了笑道:“那我回头跟殿下说说,看殿下是怎么个意思。” 说完这话,静灵随手指了指旁边的陶君兰:“君兰,你就跟着青姑姑吧。好好学着。”却是连一句愿意不愿意都没说,客套都不曾。 这样霸气的态度,自然是让人心头不痛快的。不过陶君兰却也不大在意:横竖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又何必再去计较这些?怪没意思的。 所以当下陶君兰便是应了一声:“是,我一定好好学。” 跟在青姑姑身边,不仅仅是能够学一门技艺。更关键的是,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排挤和忌讳。静灵这样不喜欢她,将来保不齐会不会将她送出德安宫,倒不如早早的跟在青姑姑身边。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二皇子,自然静灵也不至于再怎么样。 因此,这事儿倒算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了。 静灵走后,陶君兰正正经经的朝着青姑姑一行礼:“姑姑,以后就请您多多指点了。” 青姑姑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只叹了一口气。其实青姑姑想的是:陶君兰这样的容貌品性,真呆在厨房里一辈子,是真的辱没可惜了。 因为这个念头,所以青姑姑才会那样断然的就一口回绝了静灵的话。只是,青姑姑没想到的是,陶君兰自己却是愿意的。不过青姑姑也只一转念就明白了陶君兰为何这么愿意:无非是为了避开是非罢了。于是这才心下一软,答应了。 横竖进了厨房,也未必就真要在厨房里呆一辈子不是?陶君兰还年轻,将来总有机会的。 对于陶君兰以后就在厨房当差的事情,德安宫里就属燕儿最高兴:“太好了,以后咱们就能天天在一处了。” 青姑姑没好气的抬手敲了一敲燕儿;“你再不努力学本事,以后还真要当一辈子烧火丫头不成?” 燕儿双眼亮晶晶的:“我给姑姑当一辈子烧火丫头,姑姑做的饭最好吃了。” 看着这样的燕儿,青姑姑有心再训斥几句,倒是也舍不得了。陶君兰就在旁边笑,心里也不禁叹息又羡慕。 事后,陶君兰悄悄的问青姑姑:“姑姑那会儿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想的是只做七殿下的饭菜,不管别人?”她琢磨了几回,都觉得一开始青姑姑说的那话,分明就是为了后头做铺垫的。只是没得到青姑姑的确认,到底心中有些不确定罢了。 青姑姑也不瞒她,笑着承认了:“我一开始说的法子,本也不可能实现。毕竟都在一个宫里,哪里能做那么绝?而且,德安宫就这么大,再上哪儿去弄个厨房?” 陶君兰点点头,也忍不住笑:“姑姑就是为了让静灵答应后头那条件,才故意说了这话。” “不那样说,静灵她能同意后头那条件?”青姑姑颇有些得意:“我还不知道她的脾性。” 不得不承认,青姑姑这一手是真的玩的很漂亮。陶君兰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许多,对青姑姑也越发的佩服了。 “你也记着,有的时候,价码开得高,就是为了讨价还价的。”青姑姑乐呵呵的指点了这么一句:“你也别一味的忍让什么,谁不是德安宫里的人?静灵算什么?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咱们殿下。” 陶君兰微微低下头去,轻轻的解释一句:“我只是不想生事罢了。再说了,为了这些争起来,也怪没意思的。我让让她也没什么。何苦呢?” “你性子太绵软,将来总要吃亏。”青姑姑皱眉,一阵见血。 陶君兰笑笑,也不多说。只她自己心里却是很明白:她对于这些无需要计较的小事儿的确是绵软宽和了些,可她也有不能退让也不愿意退让的时候。只是未到了底线罢了。 青姑姑不肯做七皇子那边宫人饭菜的事情,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偏偏七皇子身边的人却不是省油的灯。 这天晚上二皇子和七皇子一处用饭,七皇子的奶嬷嬷在一旁伺候,然后就委委屈屈的将这事儿透了出来。顿时,二皇子的脸色就难看了。 静灵在一旁瞧着,也暗道不好,心头对那奶嬷嬷也厌恶起来:这样多事,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最可恨的是,奶嬷嬷最后还冲着二皇子道:“二殿下您若是不欢迎咱们七殿下,我回头跟宜妃娘娘说说,要不将咱们七殿下挪出去吧?”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的面色都是狠狠的变了。 第一卷 第29章 这如果都不算是威胁,那什么才算是? 更可恨的还是那奶嬷嬷一副笃定和自信的嘴脸,好像算准了二皇子必定会吃这一套似的。 若不是记着二皇子素来不喜欢人多嘴的性子,静灵是真想顶几句好好的刺刺奶嬷嬷,看看对方到底脸皮有多厚。 二皇子面色还算是淡然,可是一双眸子却是越发的幽黑深沉,握着筷子的手也紧了几分。 房间里若说还有谁是没觉察到这暗流汹涌,也只有一脸天真懵懂的七皇子了。 可在静灵看来,七皇子也未必就真的什么也不明白,懵懂得很了。毕竟,好歹也十岁了,多少肯定也是能听懂一点的。更甚至,奶嬷嬷说这话,未必就没有七皇子的意思。 这样一想,静灵只觉得心里更不得劲儿了。要知道,以后这七皇子是要一直在德安宫的,在二皇子出宫建府之前,他们都得在一处。如今就这样了,那以后可怎么相处得下去?难道处处都要忍让三分,低人一头做人? 可二皇子不表态,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咬牙忍着。 最后二皇子轻轻的扬了扬手,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怎么的。再看他面上的神情,却是已经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夹了一块莲藕放进七皇子的碗里。 七皇子低声的道了谢,怯怯的看了一眼二皇子,想了想迟疑道:“二哥这里的饭菜很好吃。我其实不必另做的。就跟二哥一起吃就成。” 二皇子笑了笑,放下筷子温柔的摸了摸七皇子的头,又点了点头。 七皇子便是露出笑意来,唇角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招人怜爱。只是一旁奶嬷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刚想伸手推一推七皇子,却冷不防的看见二皇子目光凌厉的扫过来,顿时惊得一颤,缩回手再不敢动,讪讪的站在一旁不自在得很。 这一顿饭,二皇子什么异样也没露出来,直到七皇子吃过了饭,回去准备就寝之后,二皇子的笑容才拉了下来。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静灵。 静灵心中一颤,心知肚明二皇子肯定是有些恼怒的。当下忙低声解释:“并不是不肯做,七殿下那边仍是照常做的。只是七殿下那边伺候的宫人,实在是做不出来,奴婢就过去商量说看能不能七殿下在德安宫吃,其他人吃御膳房送的饭菜。可没想到七殿下的奶嬷嬷倒是心头不痛快了。” 想了想,静灵又添上一句:“如今咱们这边上下就是将近十个人的饭菜,小厨房本也不大,青姑姑实在是忙不过来。奴婢虽然已经拨了个宫女过去帮忙,可还是不行。” 即便是青姑姑和静灵不大和睦,可是关键时候静灵肯定还是要向着自己人这边的。 听了这一番解释,二皇子也不知道心中是怎么个打算,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若是面上不显,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直到最后,二皇子也没表态,静灵心头糊涂,却也不敢追问,只好作罢。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在德安宫里传了开来。谁都知道了七皇子的奶嬷嬷公然的威胁了二皇子一回。一时间里,德安宫上下都因为这个打破了平静。毕竟都在一个宫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前还能和睦相处,可这几日明显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之处。 陶君兰自然也不例外,私底下和青姑姑说了几句,青姑姑只冷笑的哼了一声:“无非是狗仗人势罢了。” 青姑姑这话就有点儿损了。可陶君兰却是觉得还真是一阵见血,道出了精粹。这几天七皇子那边的人见了她们这些二皇子的宫人,多少都有几分傲然的味道,语气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客气。甚至她在井边洗衣裳的时候,还听见七皇子身边的两个小宫女正笑着议论二皇子。那语气,当时就让她心头有些不大痛快,抱着盆子干脆就回了屋。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二皇子之所以被这样轻视,还是因为二皇子有些缺憾罢了。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注定了二皇子将来不可能登上高位,甚至于连政事都无法参与。说不定这一辈子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了。可七皇子不同,七皇子据说是很受皇帝喜爱的。而且,二皇子生母早逝,可七皇子生母还在,而且分位不低。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就是稍微有些大的家族里头也是常见的。只是陶君兰还是忍不住的替二皇子觉得有几分委屈:明明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却被人这样轻视蔑视,甚至于欺负到头上来。 也不知道二皇子心里难过不难过?可能多少也有些吧? 陶君兰私下里和青姑姑嘀咕:“早知道七殿下身边的人这么可恶,就该往她们的饭菜里多撒些盐巴。以后要点心干脆也不给了。” 燕儿也在旁边接了一句:“就是,还不如都让我吃了呢。真是浪费可惜了。” 听了这话,陶君兰和青姑姑都是绷不住了,“扑哧”一声俱是笑出来。燕儿这话,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青姑姑一指头弹在了燕儿脑门上,没好气:“吃吃吃,你就惦记着这个。”不过转头一想,又忍不住恨恨:“不过也是,以后做了点心你就赶紧吃,吃完了省得喂了白眼狼。” 陶君兰见燕儿捂着额头委屈,怕她真不好受了,就赶紧笑着安慰:“青姑姑也是怕你吃撑了或是将来长胖了不好看。再说了,姑姑也是被旁人气着了。” 燕儿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没事,姑姑你拿我撒气就是。我不怕疼,只要吃饱就成。” 陶君兰再也撑不住,直笑得岔了气才慢慢缓和下来。只是想到七皇子身边宫人的如今的态度,却又不由自主的皱眉了:“如今刚搬来就敢这样,以后还怎么相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那咱们殿下的威严都没了?” 二皇子实在是个和善的人,她心里还是挺替他担心的。 青姑姑倒是不怎么担忧的样子,反而悠悠一笑凉凉道:“你且瞧着吧。咱们殿下又不是面捏的,哪里能这么算了?你也别觉得咱们殿下软和,实际上……” 青姑姑话没说话,可意思却很明显。可陶君兰却觉得有些不大像,心里仍是狐疑的。她总觉得,二皇子那样和善,只怕也不会真个儿计较起来。 但是实际上,事实很快就证明了陶君兰的想法是错的,而青姑姑的话才是对的。 二皇子不声不响的,亲自去寻了一趟宜妃,然后宜妃就将那奶嬷嬷唤去了。再然后,那奶嬷嬷也就再没回德安宫来。 头两天大家都还没觉得什么,只在心头揣测。可是等到听了消息后,就都明白那奶嬷嬷是不可能再伺候七皇子。对外,宜妃那边说的是奶嬷嬷犯了旧疾,就送出宫去了。可是实际上那奶嬷嬷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宜妃从新指派了一个大宫女过来,足二十岁的年纪了,姿容不算出众,可却极有本事和威严,将七皇子身边的宫女们收拾得妥妥帖帖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不管对着什么人态度都很温和。尤其对二皇子的时候,更是恭敬得无以伦比。 另外,宜妃还派了一个厨娘过来,姓方。据说是宜妃从宫外找来的,做菜乃是一绝。 陶君兰将这些看在眼底,暗暗的想:说真的,宜妃这一手也玩的漂亮。虽然不知道二皇子跟宜妃怎么说的,宜妃竟然直接就处置了那奶嬷嬷。可宜妃也并不是全然就对二皇子全然尊重了。不然,也不会事后又寻了个厨娘送来。这样做,也是在告诉二皇子,七皇子那头是不能被委屈了的。虽然表现上宜妃说的话很好,只说怕委屈了二皇子才会如此。 可实际上,这一手真是玩得很漂亮。 看来,这个宜妃娘娘可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子。 陶君兰这样想着,倒是又替青姑姑头疼起来:来了这么一个方姑姑,青姑姑以后倒是为难了。厨房就这么大,再插一个人进来,拥挤就不说了,还谁也不放心谁。毕竟是做吃食的,万一对方动点什么手脚,谁说得清楚?再退一步,若对方有了什么,青姑姑这头更是洗不清干系了。 不过青姑姑倒是很坦然:“既然来了那就来了吧。”其实青姑姑更想说,既然不可能撵走,那也只能笑着接受了。不过看着陶君兰担心的样子,到底还是将话说得委婉了些。 夜里,二皇子就派周意过来传话:“先凑合着在一处一段时间,七皇子那边会另外开个小厨房出来用。至于饭菜,也让都做了,都是一个宫里的,不能分彼此。” 青姑姑倒是没客气,轻哼了一声:“咱们殿下就是好性儿。罢了,也是一个宫里的,不好做得太难看了。” 周意大约早就熟悉青姑姑的脾性,也笑了笑:“殿下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些都是小事。”一时想了想又道:“殿下估摸着最近有些肺火,我听见咳嗽了好几回了。您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青姑姑点点头应下来:“那回头我就弄些败火的菜品。” 陶君兰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做冰糖蜂蜜雪梨膏吧?我记得那个咳嗽时候吃最好。蜂蜜用枇杷花的才好。只是这个时节雪梨倒是不容易找。” 陶君兰没说的是,以前她弟弟身子也不大好,最爱咳嗽。她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出来的土方,吃了一段时间,的确是见效的。 第一卷 第30章 夜里二皇子就吃到了陶君兰说的冰糖蜂蜜雪梨膏。 静灵瞧着二皇子似乎很是喜欢的样子,便是笑着说了一句:“到底还是青姑姑有办法。知道您不爱吃药,这个倒是好。又好吃又养身。” 二皇子也是含笑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他记得,青姑姑一向不擅长做这类甜汤的。偶尔做也挑简单的,鲜少做这样复杂的。 不过二皇子也没多想,只当是青姑姑也是为了给他调理身子罢了。当下只示意静灵回头替他夸奖几句。 其实谁也不知道,这雪梨膏是陶君兰守着小炉子一点点的熬出来的。青姑姑说不擅长这个,她就自告奋勇了。毕竟,女子除了女红之外,厨艺多少也要涉猎。在家时候,她也学过几分的。只是到底不算精湛就是了。 所以第二日静灵特地来夸青姑姑的时候,青姑姑只含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陶君兰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有些红了脸。 事后青姑姑便道:“以后你就多琢磨琢磨甜汤吧。咱们殿下也很喜欢甜汤,只是我不大擅长,这才做得简单。” 陶君兰便应了,回头又努力琢磨了几个方子,一一试验了一回,倒是都还不错。至少二皇子似乎很喜欢,直道比之前做得好多了。当然这话二皇子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而是周意揣测的。然后从每次送去一大碗都能被吃光的事实来看,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 陶君兰自然也是满心的高兴,于是更费工夫琢磨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五。 这天二皇子是要去参加宫中宴会的,所以并不在德安宫里吃晚饭。连着七皇子也不在。不过二皇子却是早就通过周意发下话来:八月十五,德安宫里的宫人都可以置办席面过过中秋,小酌几杯也是没关系的。 至于这个席面,还是二皇子掏的钱。算是犒劳和奖赏宫人。 德安宫上下自然都是挺高兴的,毕竟过中秋嘛,又能吃酒耍乐,谁不高兴? 青姑姑也是高兴,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整治的席面:红烧狮子头,东坡肉,清蒸全鸭,八宝鸡,酱排骨……都是难做的,平时不大做的菜色。最后还有蒸的螃蟹。 陶君兰帮着打下手也累得不轻,不过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自然也是欢喜高兴的。唯一遗憾的是,却不能见一见陶芯兰了。甚至连陶芯兰的消息也没有半点儿。 席面备了两桌,一桌七皇子那边宫人坐了,一桌就是二皇子这边的。酒是一般的米酒,味道偏甜劲也不算大,好喝得紧。 因了主子不在,所以众人自然也都放得开,互相敬了几杯酒,说笑一阵倒是都带了几分微醺的味道。 陶君兰喝了两杯就没敢再喝了:等吃完了,厨房还有一大堆的东西要收拾。况且,她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当然,也有些不大适应这样的场面。她本来来德安宫的日子也算短,又和其他人多少不怎么要好,自然也更谈不上推杯换盏了。 倒是秋芷曾经照顾她许多回,她认认真真去敬了一杯酒。 待到吃得差不多了,陶君兰就去厨房将蒸笼上的螃蟹端了上来。人多,也不能太讲究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蟹八件菊花汤,所以只能用手剥螃蟹。最多也就用用一丈青撬开蟹壳,再用勺子将蟹黄挖出来。 先给青姑姑剥了一个,又给燕儿剥了一个,她自己也吃了两个,就不再弄了。螃蟹虽然好吃,可性凉寒,吃多了受不住。 燕儿不大会弄这个,吃得不够痛快,嘟嘴抱怨一句:“这劳什子有什么好吃的?真是不明白。还不如东坡肉呢。”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撑不住笑了。静灵指着燕儿笑:“你这丫头倒是不识好歹。要知道,这螃蟹可不便宜。这么好的螃蟹给你吃,你倒是不领情。回头我跟殿下说说,下回咱们再吃酒,就不带你了。” 许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静灵今儿又要比往日活泼随性些,脸颊也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的娇媚几分。只是这说话的语气却是让人不禁有些微微皱眉。 那语气,倒像是和二皇子之间情分极其深厚似的。 说句实在话,陶君兰觉得这话有些逾越了。而且,都是宫女,纵然静灵是大宫女,是能管教小宫女,可是毕竟也不可能以这样主子对奴婢的语气不是?没得让人觉得心中不痛快。 大约旁人也是这么个感受,是以虽然静灵是开了句玩笑,可还真没有人回应一句。气氛居然冷了一冷。 最后还是秋芷笑着开口打了圆场;“你就能耐吧你,仗着殿下性子好,你就敢这样轻狂。” 静灵自己也意识到了,见秋芷说话倒是忙就顺着坡下来了:“我也就是开开玩笑,哪里敢真这样?” 气氛这才又活络了回来。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七皇子那边的人便是率先散了,毕竟差不多时辰主子们也该回来了。她们若还在吃喝,那就不成样子了。 陶君兰她们也自然就也散了。 不过陶君兰瞧着,倒是觉得只怕静灵有些喝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说了那话之后,静灵又喝了好几大杯的酒,脸上如今红得厉害。走的时候,还是秋芷扶了一把才站直了。 青姑姑也喝了不少,散了席后站在院子里,忽然就不笑了:“以前在家里,虽没什么钱,也要买几个月饼做几个菜,在院子里赏月的。”语气竟是惆怅酸涩。 这话不禁也勾起了陶君兰的心思,想着不知道怎么样的陶芯兰,和在边关受苦的弟弟,再回想以前中秋的时候她在母亲的带领下拜月亮娘娘,一家人吃着螃蟹瓜果赏月的情形,也是笑不出来了。只呆呆的看着天上银盘一样的月亮,呆呆的出神。 好一阵子,燕儿才扶着有些撑的肚子出来,见陶君兰和青姑姑都是傻傻的看着月亮,顿时笑了:“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今儿的月亮真园,像一块饼。” 燕儿这句话顿时就打破了气氛,弄得陶君兰和青姑姑哭笑不得的。 看着青姑姑有些不稳的样子,陶君兰便道:“姑姑先去睡吧,剩下的我一个人收拾就成了。燕儿也早些睡,明儿还早起呢。” 青姑姑有些迟疑:“那么多的碗盘,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今晚我收拾,明儿且也让我是睡懒觉。”陶君兰笑道,伸手扶住青姑姑:“您就纵容我这一回罢。” 青姑姑这才笑了,点头领了陶君兰的情。 送走了青姑姑,又打发了燕儿,陶君兰三下五除二麻利的将狼藉的杯盘都收拾妥当,该洗的洗了,该收拾的收拾起来。弄得整洁干净了,这才放下袖子来。而此时,已经快要子时了。走出厨房,陶君兰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由得双手合十认真的拜了拜。心道:月亮娘娘,若你有灵,也请保佑我弟弟妹妹平安康健才好。 拜过了月亮,陶君兰刚要锁上厨房门回去睡了,却是看见一个灯笼往厨房这边来了。以为是有人要热水,便是动作慢了慢,笑着问了一声:“可是来打水的?” 周意的声音传来:“厨房可还有吃的?” 陶君兰一怔,随着慢慢走过来的灯笼的光,才瞧见原来不只是一人,还有四个。周意打着灯笼领头,中间两个穿着披风的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不正是二皇子和七皇子?殿后的那人,却是王如了。 这么微微一怔神后,开口说话自然也就慢了一拍:“吃的倒是有,不过都是剩菜。”话出口才想到:肯定不是周意吃,说不得是二皇子和七皇子,便是赶忙又添了一句:“不过有新鲜蔬菜,生上火就能做。” 这么一说话的功夫,四人已经到了跟前了。陶君兰忙屈身行礼:“二殿下,七殿下。” 二皇子微微点了点头,七皇子声音稚嫩可语气却是威严:“免礼吧。” 陶君兰起身后,忙将四个人让进了厨房。厨房里是分里外两间的,外间就专门用来吃饭,桌椅都是现成的。 二皇子和七皇子也不挑剔,随便就坐下了。二皇子看了周意一眼,周意忙看向陶君兰:“都能做些什么?要快些的,宴上殿下们也都没吃什么,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必折腾了。越快越好。” 青姑姑不在,陶君兰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斟酌了一下后看一眼二皇子道:“这会子煮饭肯定来不及了,有些剩饭,可以做个汤泡饭,或者什锦炒饭,菜我炒几个简单的。殿下的意思呢?” 二皇子看一眼七皇子。 七皇子想了想,就道:“那就什锦炒饭吧。多做些,我饿得很。”先前还绷着脸装威严,这会子倒是有些小孩儿的味道了。看着让人欢喜得不行。 陶君兰应了一声,就忙进去忙活了。王如识趣的跟进来:“我来帮你烧火。” 陶君兰自然不会拒绝:她一人烧火做饭,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当下忙将新鲜蔬菜拿出来,自己斟酌着挑了几样会做的,然后打水洗干净,又飞快切了。 正切着呢,冷不丁的听见七皇子的声音:“二哥,你瞧她切菜这样快,不会切到手吗?” 陶君兰正专心着呢,被这么一惊,手上力道一个没掌握好,顿时就觉得指尖一疼—— 第一卷 第31章 待低头去看的时候,指尖上已经沁出了殷红的颜色,忙抬起手来将指尖放进唇里。好在口子不大,被指甲挡了一挡,倒是也没怎么伤到。 不过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这还是第一次切到了手。以往在家里即便是学厨艺,也不碰刀子和油锅,在宫里也多数是青姑姑来做这些,她自己用刀的时间本就少。切菜更是要全神贯注才行。 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和七皇子,讷讷道:“我去洗一洗。两位殿下且再耐心等等。”纵是被七皇子突然出声吓住了才切了手,可她却不敢也不能露出丝毫的埋怨之色。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 倒是二皇子嗔怪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七皇子心虚的低下头去,又偷偷看一眼陶君兰还冒着殷红血珠的之间,犹豫扭捏了半晌才带了浅浅的歉然开口:“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伤药来。” 作为皇子,陶君兰自然也从没指望过七皇子能给自己道歉。能这样已经极好了,当下便是浅浅一笑:“没事儿的,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七皇子又怯怯的看了一眼二皇子,见自己这个二哥没了方才责备的眼神,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虽然这个二哥并不大得宠,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二哥和父皇一样让人望而生畏。竟是丝毫不敢在二哥跟前造次。 二皇子从袖子里掏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却是直接递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微微一迟疑,知道二皇子肯定也是好意。不过……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沾了血就不好洗了,这帕子如此精致,怕也花了不少的功夫。浪费了可惜。” 二皇子微微一怔,又看一眼陶君兰,却是没收回手。 僵持一正,陶君兰到底还是只能将帕子接了过来:二皇子都这样了,她再拒绝不是不识好歹吗?而且,不仅不敢不接,还得感激涕零呢。 心头叹了一口气,陶君兰却是连看二皇子也不敢多看一眼了,只觉得自己方才的拒绝只怕已经触怒了二皇子,当下只嗫嚅的道谢:“多谢殿下您了。”然后看了一眼帕子上绣工精致的福寿蝙蝠纹样,小心翼翼的将手指包住了。又按压一阵,彻底的不流血了才松开手。 待到陶君兰准备继续切菜做饭的时候,二皇子却是推了周意一把,示意性的扬了扬下巴。 周意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什么也没显露,可是心里却是翻起了巨浪来:二皇子对这个宫女却是极好的。虽然知道二皇子一向对人温和宽容,可也不至于如此体贴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周意提起菜刀后只觉得有千斤重一般:要他用刀杀人他会,可是切菜……想想都觉得难得很。 不过周意既然能被二皇子重用,那肯定不是庸才。切了两刀之后,周意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刷刷的很快就切完了剩下的。 陶君兰让周意将菜放进盘子里装好,然后就开始炒菜。提起铲子之后,她才又想起一个问题来:难道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要在旁边看着? 于是陶君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商量到:“炒菜容易溅油,不如就两位殿下出去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二皇子气定神闲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又看一眼一脸好奇的七皇子,想了想,却是没出去,只是拉着七皇子退到了门边。 看这个架势,陶君兰也明白了只怕二皇子是不会出去了,干脆也就只当他们不在,麻利的倒油,放菜放调料,然后起锅,刷锅,再炒下一个菜。 考虑到两位皇子都是饿了,陶君兰炒了三个菜就没再弄了。横竖是炒饭,也不用太多的菜下饭。 炒饭里陶君兰加了鸡蛋和火腿丁,还有一些蟹黄和菜粒,做了一盘蟹黄什锦炒饭。 七皇子在旁边看着,一面抽着鼻子,一面垂涎欲滴的对着二皇子赞叹:“二哥,这饭真香,比别人都做得好。” 陶君兰闻言,心头倒是有些好笑起来:哪里是她做的好,只不过是因为这会子他自己饿了,所以才觉得特别香特别的好似的。 二皇子面上倒是没什么,不过却是趁着陶君兰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 趁着两位皇子出去吃饭的功夫,陶君兰又抓紧时间下了两大海碗的面,里头放了剩菜和荷包蛋,低声对烧火的王如道:“你也赶紧吃一碗,另一碗是周意的。” 王如笑着道谢:“多谢你了。我们还真是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本以为只能回去找些点心垫垫了呢。”却是也不立刻吃,而是出去伺候主子们去了。 陶君兰就将面都放在锅里,用水隔着碗温着,怕冷了。 等到陶君兰收拾好厨房出去的时候,二皇子和七皇子已经风卷残云一般的将饭菜都是吃光了。 七皇子不甚文雅的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拍了拍自己鼓鼓涨涨的肚皮,小脸上全是满足的神色:“真好吃,好饱。” 陶君兰顿时哭笑不得,随后赶紧道:“要不再喝一碗山楂水消食?不然只怕晚上不消化。”方才她炒了不少的饭,可是这会子饭盆里已经没剩下几颗了,可见只怕二人都吃得有些多了。想着这个,不由得偷看一眼二皇子,只觉得二皇子这样的人,还真不像是会贪嘴的人。 二皇子神色淡然,既没有表现出吃撑了的难受,也没有吃饱了的满足。不过却是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锞子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又看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顿时目瞪口呆有些发愣了:这是要做什么? 周意已经意会过来,笑着对陶君兰道:“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一趟,还劳累你切了手,这是二皇子赏你的。拿去玩吧。” 陶君兰哭笑不得,抓着周意塞过来的祥云式样的银锞子,心中倒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这还是她在宫里第一次接到打赏。只是,这打赏也挺奇怪的。她身为二皇子的宫人,本就是该伺候好主子的,又哪里需要这样的赏赐?还是说,二皇子觉得她切到了手,所以才会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陶君兰也没忘了谢恩:“多谢殿下的恩赏。只是这本也是奴婢该做的。”话是这么说,她也没真将银子往外推。毕竟二皇子拿出来了,肯定不会拿回去。不然,岂不是打脸? 二皇子含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七皇子起身回去了。 陶君兰也忘了再提醒七皇子消食,心不在焉的将厨房锁了,将钥匙给了王如好让他们一会儿来吃饭,就自己也回屋去了。 月珠早已经睡着了,听见陶君兰推门进来的时候,迷糊中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就又翻身沉沉睡去了。 陶君兰也没往心里去,只轻手轻脚的将自己收拾清爽了,这才躺在了床上。只是一时半会却是睡不着,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银锞子把玩了一阵子。 二皇子带在身上的银锞子一般都是用来赏人的,分量足不说,就是样式也精致。陶君兰以前也有过不少银锞子,倒是都没这个好看。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会赏她东西。要说饭菜做得真的特别的好,那肯定不是。她做的东西,那肯定是比不上青姑姑的。要说麻烦:以往青姑姑深夜做夜宵也不是没有过。 而且,还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给她用了。 如今,她算是相信了旁人说的,二皇子的确是个心慈仁厚的主子这话了。或许,也不仅仅是心慈仁厚,更还有平易近人这一点。似乎从第一次,二皇子有些威严之外,之后见面的时候,二皇子总是显得特别的温和,而且从没有皇子的架子。尤其是那次摘葡萄的时候,真不像是个皇子样。 这样一想,陶君兰倒是忍不住的有些庆幸起来。幸而来了德安宫,伺候的是二皇子。不然的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又这样的待遇。 不管怎么说,能跟着这样一个好的主子,将来日子肯定是不会难过到哪里去的。她不怕苦也不怕累,怕的就是别人不将她当人看。她虽然沦落到了这一步,无比清楚什么尊严都没有活着重要。可是这么多年的教育下,她总还私心的想着能活得更有尊严一些的。 临睡着之前,陶君兰迷迷糊糊的想,还好这件事情没人知道,不然传出去也不知静灵知道后该怎么想了。她不仅用了二皇子的手帕,还得了赏赐,这不是存心让人妒忌又是什么? 因为谁的晚,所以起得自然也不如平日里早了。陶君兰赶到厨房的时候,青姑姑果然已经将早饭做好了。 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你昨儿做了那么多的活,起晚了也是应该的。”青姑姑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指了指柜子上:“诺,那是一大早周意送过来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另外,他还说,多谢你昨晚做的面了。” 陶君兰顺着青姑姑的手看过去,才发现柜子上放着一个白瓷瓶儿,拿下来打开一看,原来里头是淡褐色的药膏。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是周意为了感激她,所以特地给她拿来的? 第一卷 第32章 轻轻的挖了一点药膏出来,陶君兰也就感觉出来了:这药膏肯定是好东西。首先倒不是刺鼻的药味,反而有些淡淡的草木清香,膏体里头也没有杂质,几乎是半透明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不错。 没想到周意还能弄到这样的东西来。到底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陶君兰也没多想,涂了一点儿在受伤的手指头上,又用帕子包上一层。 这么一来,青姑姑和燕儿都瞧见了伤口。 燕儿一脸奇怪:“怎么受伤了?” 青姑姑一点笃定:“切菜切的吧?” 陶君兰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声解释了:“就是昨晚切菜切到了。好在不严重,几天不沾水也就好利索了。” 燕儿点点头深以为然:“伤口不能沾水,上次我不小心弄伤了沾水了,结果反而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事儿,接下来几日我来洗菜洗碗,君兰姐你就做别的就行了。” 陶君兰笑着冲燕儿道谢:“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我也正好偷几天懒。” 青姑姑倒是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好在伤口不大,不会留疤。”女人的手就跟第二张脸一样,若是丑了,将来只怕被人不喜。 陶君兰虽然明白青姑姑的意思,可是她却是不大在意这个的,只是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留疤了也不怕。本来进宫就不是享福的,我能来德安宫已经是我的造化了。” 吃过早饭后,陶君兰正帮着收拾碗筷呢,却是七皇子那边的大宫女梨蕊过来了,见了陶君兰便是笑,语气更是亲热:“怎么手受伤了还做活儿?也不养一养?” 陶君兰心中纳闷梨蕊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不过面上却是礼貌的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伤,破了一点皮罢了,哪里那么严重了。梨蕊姐姐怎么到厨房来了?”这个时候,梨蕊应该在伺候七皇子吧? 梨蕊摊开手来,却原来手心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圆盒子。梨蕊将盒子托到了陶君兰面前:“这是伤药膏,能祛疤的。七皇子统共也只得了三盒,可是好东西。你每天抹一点儿,等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的。”说着就将盒子直接塞进了陶君兰的手里,倒是半点没有客气的样子。 梨蕊这话说得很有水平,直接就点出了药的珍贵,自然也就隐晦的点出了,七皇子的赏赐多重了。 陶君兰顿时就生出几分受宠若惊来。说真的,她还真觉得挺奇怪的,怎么的就给了自己这么珍贵的东西?难道就因为昨儿自己替七皇子做饭伤了手?那点儿小伤,用这样珍贵的药膏,却是有些浪费了吧?这样想,她蓦然也就觉得手里的盒子都有些烫手了。想也不想就往回推:“这可使不得,这样珍贵的东西,还是姐姐留着吧。这点小伤哪里用得着这个?我自己寻点随便擦擦就行了。” 梨蕊满面都是笑,似乎觉得陶君兰这话特别的可爱:“快别说这话。这是咱们殿下亲自吩咐的。你若不要,岂不是看不上咱们殿下?咱们殿下说了,也是他冒失,不然你也不会伤了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还真就不合适了。陶君兰只得糊里糊涂的将东西留下了。 不过,陶君兰可没舍得用这样好的药。 回头碰上了周意,陶君兰特地的道了谢:“多谢你拿来的药膏了。” 结果周意微微有些古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只是笑道:“你用着好就行了。”倒是也没多说。 陶君兰只当对方性子淡,自然也就没多说。不过心里却将周意当成了好人。 而周意却是转头回了书房,跟正看书的二皇子道:“方才碰见了君兰姑娘,她跟我道谢,因了旁边还有别人,所以我就没说是殿下赏赐的。” 二皇子闻言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双目却是不曾从书本上挪开分毫,也不知心底怎么想的。 周意没敢多打量,悄悄退出去继续在门口站着了。 王如凑上来小声的和周意说话:“我觉得咱们德安宫这一波宫女里头,还是属君兰姑娘最和气,是个好人。心思正,又伶俐聪慧,只是可惜了,不知怎么的做了宫女。” 周意难得没有瞪王如,反而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的确可惜了。”那品行,那样貌,说话待人的架势,在宫外足以配个高门大户做风风光光的贵人娘子了。只可惜…… “青姑姑眼光就是不错,”王如又道:“平日也不见她和谁亲近,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爱理不理的。独君兰姑娘进了姑姑的慧眼。还肯传授手艺。” “青姑姑吃的盐比咱吃的米还多,看人自然不会错。”周意微微了眯眼睛,诚心诚意的赞了一句。不过接下来却是任由王如念叨,自己却是一句话不说了。 又过了几日,陶君兰却是得了陶芯兰的消息。 如今陶芯兰也成了二等宫女,在绿柳身边当差。而绿柳,如今却已经是柳娘子了。 听了这消息,陶君兰倒是真有几分替绿柳高兴的:绿柳费了这么多功夫,到底是得偿所愿了。毕竟又了分位,自然也就说明是得了皇帝的宠爱了。再不是低贱的宫人,而是正经的宫嫔了。只是到底出身有些低了,不然分位也能在高些。 另外就是,心头虽然仍是有些担心,可是到底也替陶芯兰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做苦活了,有了绿柳的照拂,在宫里肯定好过不少。 最重要的是,陶芯兰五日之后可以过来寻她一回,虽然只能呆小半日就要回去,可到底是能见一面了不是? 喜悦过后,陶君兰却是又有些犯难了。这德安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过来的,若这么直接让陶芯兰进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别人觉得不喜? 还有上一次和二皇子撞破的丑事,至今也还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个时候见面,希望二皇子不会觉得她会将这事儿说出去才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和陶芯兰见面,喜悦都是更多些的。 陶君兰将这事儿告诉了青姑姑,央着青姑姑帮她哪个主意:“这么让我妹妹过来,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青姑姑一笑:“若是在你屋不方便,就去我屋里吧。横竖厨房也离不得人,我将屋子借给你。到时候你好好陪你妹妹说说话。难得能见一次面,哪里有这么多顾虑。”想了想又冲着陶君兰笑:“你妹妹喜欢吃什么点心,你且告诉我,我替你做些。也算是见面礼了。” 陶君兰感激的冲着青姑姑一笑:“那就多谢姑姑了。”凭着她现在和青姑姑的交情,她若是真太客气了,只怕青姑姑还会生气。 接下来这五天,日子都是陶君兰掰着手指头数着过去的。一日比一日更期待,更盼着天早点儿黑,然后快点亮。 第六日一大早陶君兰就起身了。虽然心里明白陶芯兰肯定午饭之后才会过来,可是想到妹妹就要来了,她哪里还躺得住?利索的起床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只恨不得将最好的一面都给展现出来。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她倒是还想再过分几分。 去了厨房,青姑姑顿时就笑了:“哟,今儿倒是和往日不同了。” 陶君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不自在的摸了摸头发。 青姑姑却是心头叹了一口气:这幅样子叫静灵瞧见了,只怕就该心生忌惮了。不过,这丫头倒是真的生得好。纵然仍是宫女打扮,可费了点小心思,便是如此出挑起来。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因了心中的念头,今儿青姑姑特地让陶君兰在厨房呆着,为的就是不让人注意到陶君兰的不同来。陶君兰满腹心思都是陶芯兰,倒是也没注意到青姑姑的异样。 用过午饭之后,陶君兰就有些坐不住了,最后干脆到德安宫外头去等着了。青姑姑一顿笑话,倒是却也没拦着。毕竟,陶君兰这种急切的心思,青姑姑多少也能理解明白些。 陶君兰在德安宫外头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倒是没等到陶芯兰,反而遇到了二皇子。 二皇子面色微有些苍白,似有些不大舒服。 二皇子身边跟着的是周意,二人见了陶君兰俱是有些意外。不过周意也没贸然开口,二皇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倒是陶君兰见二皇子面色有些不对劲,行礼之后多嘴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殿下有些不适,所以提前回来歇息。”周意言简意赅,也没说怎么个不适法。 陶君兰便是没再多嘴问,不过等到二人走过去,陶君兰才惊讶的发现一件事情:二皇子的胳膊似乎是受伤了? 一时间陶君兰倒是踌躇起来:到底要不要跟进去瞧瞧?瞧着这架势,倒像是有些严重似的。跟去吧,人家瞧了只怕多心,可是不跟去吧……作为皇子的宫人,她这么漠然不上心的,也似乎是不合适。 第一卷 第33章 因了二皇子暂时不去读书,所以只能成日呆在德安宫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当天晚上开始,这宫里就热闹开来了。 最先过来探望的,谁也没料到居然是皇帝。 面对青姑姑一脸淡然的神态,陶君兰倒是觉得自己有些个大惊小怪了。 本来也是,皇帝再怎么尊贵,那也是二皇子的亲爹不是?当爹的来看自己受伤的儿子,那实在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不是么? 陶君兰以为皇帝来了也不过是略坐一会,说说话就走。可是谁也没想到,皇帝竟是打算在这里留饭了。这一下子,厨房也不得安稳了。 首先,这每天德安宫的份例是有数的,皇子的肯定不可能和皇帝本人比的。所以,皇帝真要留饭,这菜色上就有些让人为难了。这平日吃的家常小菜并不是说不好,只是皇帝难得来一回,就用这个做招待,怎么也显得有些寒酸了。 青姑姑挑挑拣拣一番,倒是还能维持住淡定:“就比平日多两个菜就行了,御膳房那头肯定会送其他的过来。” 陶君兰自然知道,御膳房给皇帝做的饭菜,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师傅做的。味道和她们这些宫女的肯定是不能比的。 不多时,周意也悄悄的过来了,吩咐青姑姑:“就照着平日的做就成了。也别太费工夫,不过也不能寒酸了。” 青姑姑一面杀鱼,一面了然的点头:“放心吧,你还不放心我?” 周意难得的露出笑来:“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说完也不敢久留,忙又回去伺候了。如今二皇子写不了字,倒是只能靠着他懂二皇子的心思才能揣测一二了,他不在,只怕屋里就要冷场。 青姑姑麻利的做了饭菜出来,瞧着和平日菜色也没什么不同。陶君兰看了一眼旁边腌的鱼,心中一动:“姑姑今儿做的大菜,是鱼?” 青姑姑点点头,又看一眼陶君兰;“你和燕儿都仔细学着,这菜很容易学。但是平日很少做的。” 陶君兰知道青姑姑这是要传授技艺的意思,当下忙点点头,然后全神贯注的看着青姑姑到底如何做鱼。 青姑姑直接将鱼斩头去尾,然后刨出鱼排,只留下鱼肚子上最嫩的两片肉,又片得极薄,几乎如同透明了才作罢。 而后,又将菜油炒热,放入调料翻炒,其中辣椒放得极多。看上去就红彤彤的,让人不禁咂舌。不仅如此,青姑姑并未将鱼肉和配菜倒入锅中,而是直接将配菜铺在了底部,上头将鱼片铺上。最后才用大勺直接舀起了锅里翻炒好的油汁,直接浇在了上头。如此一来,只听得直剌剌一阵响,底下的鱼片和早已经半熟的配菜都是熟透了。 陶君兰看得目瞪口呆。而燕儿则是一脸垂涎。 青姑姑么……淡然的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可看明白了?这菜说容易却也不容易,可说难,却也不难。” 的确是不难:毕竟用的配料等物都是最寻常不过的。可难就难在刀工上,火候的把握上,还有调料的勾兑上。看着青姑姑如此轻易就做出一小盆色香味俱全的鱼片,可是陶君兰悄悄在心底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不行的。 不过,陶君兰还有些担心:这皇帝能吃辣么?这样看上去就很辣的一碗鱼片端上去,敢下筷子么? 谁知皇帝非但没有不敢吃,反而还特地的给了打赏。打赏不多,也就一个小金锞子,可是最重要的是脸面。 陶君兰虽然没跟着一起去,更没亲眼看见那情景,却也是不由得一阵激动:能得到皇帝交口称赞的人,走到哪里不得抬起头来多几分傲然? 只是青姑姑却并没有多少自得,面上仍是淡淡的。陶君兰看在眼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钦佩,越发的敬重起青姑姑来。 事后青姑姑才悄悄告诉了陶君兰原委:“以前二皇子的生母是四川那边的,喜欢吃辣,皇上倒不是觉得菜好吃,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陶君兰听了,倒是一怔。她是知道二皇子的生母的,据说在二皇子年岁不大的时候就去了。那时候,当今的皇帝还是太子。虽然皇帝登基后追封了妃位,可到底活着的时候是没享受过宫里一天当妃子的待遇的。着实是红颜薄命。不过再多的,却也就不知道了。 如今,没想到青姑姑倒是提起了二皇子的生母来。 不过,既是这样的原因,想必皇帝还是很念旧的吧?二皇子的生母去得有些年头了。想必,当初二皇子的生母和皇帝之间,也有几分感情在。毕竟,二皇子是皇帝第二个儿子,怎么也比后头的人占些情分吧? 若二皇子能说话,和寻常人无异。说不定皇帝还会更宠爱几分吧?只可惜……这一次,还是皇帝第一次亲自过来德安宫见二皇子的面。 当然,皇帝难得过来一趟,自然是不可能只见二皇子的。七皇子也跟着一处用了饭。 可看着皇帝出门的时候,七皇子恋恋不舍,二皇子神色温和宁静的样子来看,只怕最后皇帝和七皇子的接触更多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二皇子年纪大了,不会撒娇也不可能再像是七皇子那样表现得恋恋不舍的关系。 反正陶君兰莫名的就觉得应该是前一种。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是替二皇子心酸,还是别的。 静灵同样面色也不大好,等到皇帝出了门后,便是恨恨的瞪了梨蕊一眼,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梨蕊倒是没有别的反应,静静的拉着七皇子回屋去了。 陶君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二皇子这样,其实注定了是不可能得到皇帝更多宠爱的吧?二皇子本就不会说话,难道皇帝来了,两人就静静对坐着喝茶?或是皇帝问,二皇子点头摇头?这都不可能。所以注定了,这对父子亲近不到哪去。就是私底下相处的时间,也多不到哪里去。 夜里静灵守着熬药的时候,冷笑着和水碧抱怨:“前脚皇上刚进了咱们二皇子的屋,那头七殿下就带着东西过来了。这要都是巧合,我宁可把我眼珠子抠出来!” 水碧也是一脸愤愤:“就是,还说什么特地来看二殿下,骗谁呢?送来的东西一看也是临时凑合起来的。” 静灵越发的咬牙切齿:“仗着二殿下不能开口说话,就这样。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听着静灵这样说,陶君兰倒是也觉得七皇子那边有些过了。只是,这也未必是七皇子自己的主意。况且,明知道皇帝来了德安宫,若是七皇子不去见面,也有点儿说不过去。平心而论,陶君兰觉得自己也能理解七皇子的人身边的想法,可是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替二皇子觉得不平。 静灵这话也没错,若是二皇子不是有疾的,反而健康有为,今儿七皇子身边的人也未必就敢明目张胆的算计什么。 说来说去,到底是因为二皇子本身有疾,不能开口说话的缘故。 可这样的事情却是根本无从改变,最多也就一声叹息罢了。 就是二皇子,即便明知道七皇子身边的人这样做了,他也不好反击的。不然,岂不是被人说是小肚鸡肠,计较小事?这件事情,非但不能计较,还得云淡风轻的揭过去。 光是这样一想,陶君兰都觉得憋屈得难受。更遑论,是当事人的二皇子? 这天夜里,陶君兰辗转反侧也睡不着。末了还做了一个噩梦,吓得不轻。 因为这个,第二天陶君兰自是精神不济,洗完的时候不小心跌碎了一个碗。看着满地的碎片,青姑姑忙念了一句“岁岁平安”,这才拿了笤帚过来准备清扫。 可偏静灵却是在守着熬药,闻声看过来,见了这样倒是柳眉一竖:“怎么的这样毛手毛脚的?平日也是这样不是?”一开口,便是火药味十足,呛人得人。且架势也是咄咄逼人的。 静灵鲜少如此,纵然不痛快也最多阴沉了脸,这样开口斥责,倒是陶君兰第一回见。 陶君兰回过神来,心头虽然纳闷静灵何至于为了一个碗盘如此,面上却还是老实诚恳的认错了:“是我不当心。” “我看不是不当心,是不上心吧?”静灵忽然冷笑,横眉冷眼的看着陶君兰:“之前巴巴的恨不得贴上去,现在见二殿下是如此情景,就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要。是也不是?我却是要告诉你,你既在咱们这儿,就该好好的明白明白,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去,自己院子里罚跪去,顶上一碗水,若洒出来半点仔细你的皮!” 陶君兰有些发蒙,又羞又气。 青姑姑则是沉下脸:“姑娘要发威且去别处,我这里是厨房!” 静灵一声冷笑:“青姑姑倒是疼爱她,可姑姑仔细想想,回头被算计了也不知道呢!再说了,我难道罚错了?这打碎东西不仅不吉利,而且犯了规矩,她自己不小心,自该领罚。” 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和青姑姑对着干了。 第一卷 第34章 “不过是个碗碟,又何至于如此?”青姑姑满面透着不痛快:“你若要撒气,也不该在这里来撒气。冤有头,债有主。” 青姑姑护短的架势,着实的明显。 静灵却是寸步不肯让,只连连冷笑:“姑姑这话可怪了。我撒什么气?真不知姑姑和她什么时候竟是这样要好了。但我且问姑姑一句,规矩难道姑姑也可以不遵了?” 犯了错,的确是该受罚,可是却也不至于罚得如此重。陶君兰不愿意看着青姑姑为了自己再争执,当下自己站出来,看着静灵平淡反问道:“宫中规定,打破东西是该受罚,可是这不过是个一般的瓷碗,又如何需要这样惩罚?静灵姐姐我一向敬重您,我犯了错我也认罚,咱们就照着宫规来吧。” 宫中规矩,打破东西的,且看价值再领责罚。价值连城的,那自然不必说。可是这等一般的碗碟,却着实谈不上什么处罚。罚也只是从轻罢了。 静灵却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起来,若原先还带着几分随性,现在倒是真成了执念了。盯着陶君兰那双平静却偏又亮得让人恼怒的眼睛,静灵又是一声冷笑,“我是这宫里的大宫女,你不过是个一般小宫女,我罚你你还敢顶嘴,就冲着这个,就该重重的罚!” “我并未顶嘴,不过是说一说宫规罢了。”陶君兰忽然抿唇一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静灵:“况且,静灵姐姐你是大宫女,更该做个表率,怎么的能不按照规矩来?” 青姑姑倒是没见过陶君兰伶牙俐齿的样子,顿时就愣了一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陶君兰,只觉得有些不认识似的。 而静灵,则是那一口气彻底的被堵在了胸口,吐也不是,收也不是。白白的噎在那儿,没得堵心。半晌,静灵态度强势道:“你既然认罚,就去跪着吧。也不必顶水碗,只好好给我背背宫规就是了!” 反正,静灵的意思很明确:罚可以减轻点儿,但是也不可能太轻了!更甚至,静灵并未说出期限,所以这跪多久…… “厨房一向是由我做主。”青姑姑面色沉沉的插了这么一句话:“你既然让她进了厨房,那么这是赏是罚,也该由我说了算。” “姑姑这是要袒护到底了。”静灵强忍不耐,只冷冷盯着陶君兰,心中怒意翻滚。 “倒不是偏袒,不过是看不过去罢了。”青姑姑也轻哼一声,不屑的看了一眼静灵。 静灵被这一眼看得一怔,随后不怒反笑:“好,姑姑既然要自己处罚,那就罚罢。打碎杯盘是小,可顶撞上级,出言不逊都是严重的。姑姑可别偏袒才是。” “就罚你去花园扫落叶吧。扫七天。”青姑姑早有主意,见静灵让了这么一步,便是直接开口道。 陶君兰满心过意不去的看了一眼青姑姑,爽脆的应了:“是姑姑,我这就去扫。”扫落叶也算是个苦差事了,毕竟现在正是秋天,落叶那是扫不完的。意味着只怕除了在厨房做事的时候,其余时间倒是只能在小花园里度过了。 不过要说真苦,却又能苦到哪里去?也不过是扫扫落叶罢了。 这个处罚,连静灵也挑不出毛病来,噎了一阵子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一言不发的走了。 陶君兰看着静灵怒气冲冲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看向青姑姑:“姑姑何必如此呢?如今她是二皇子身边重要的,回头二皇子那边……” 青姑姑却是直接冷笑了一声,“她再重要也是个宫女,在我跟前摆什么主子款儿?摆威风也不看看地儿。未免手长了一丁点儿。”顿了顿又看一眼陶君兰,意味深长的言道:“我且告诉你一句话。这宫里,你今儿让了一步,兴许明儿就要让两步三步四步。横竖都是给人使唤的,谁又比谁高贵了?”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是青姑姑在教导自己宫中的生存之道,只是她心中想的又有些不同,当下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毕竟也是我有错在先。” “你既知道这个道理,那么下次就给我打起十二万的精神来,别枉费了我今日回护你一回。”青姑姑说完这话,拍了拍陶君兰的肩膀后就直接转身干活去了。 倒是陶君兰站在原地想了许久。 其实一开始静灵发火,就跟青姑姑说的那话一样,不过是为了撒气罢了。因了七皇子那边的缘故,从昨儿起静灵就满肚子的不痛快,跟吃了火药似的。今儿陶君兰也不过是撞在枪口上罢了。 而青姑姑之后一句回护的话,却是更加点燃了静灵心头的怒气,而且只怕静灵也存了和青姑姑一较高下的意思。为了这个,青姑姑便是不打算让,结果最后青姑姑果然更强势一些。 只是,只怕静灵心头不会觉得好过。这梁子便是彻底结下了。 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挺无辜的。若不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不过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陶君兰很快就收拾了心绪拿了扫帚去小花园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扫洒的太监偷懒了,小花园里的落叶,简直多得让人有些嗔目结舌。陶君兰觉得,看着着架势,倒像是从没有人清扫过似的。小径上早已经积满了厚厚的落叶,脚踩上去只觉得软软的,竟是落不到实处。 纵然工程浩大,可陶君兰也不敢偷懒,只慢腾腾的扫了起来。横竖也没人催她,她只要慢慢的扫就行了。偷偷懒也是没关系。 小花园里似乎一直有些人迹罕至,尤其是现在正是我草木凋零的季节,只怕更没有人来看什么景致了。所以陶君兰也乐得自在。 眼下还不算深秋,陶君兰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比甲在里头,扫了一阵子,竟是觉得整个人都热腾腾起来,额上鼻尖更是沁出一层汗来。 陶君兰记得葡萄架后头上次见过一个小亭子,里头有些石雕座椅,便是缓缓行了过去准备歇一歇。 却不料,亭子里竟是早就有了旁人。唬了陶君兰一跳。 待到看清楚了对方是谁之后,陶君兰便是转身想走,可奈何脚下的树叶早就干脆,被一踩顿时就发出声音来。当下见对方已经抬头望过来,便是也不敢再退,顺势行礼:“二殿下。”随后也没多耽搁就直起身来,“奴婢不小心打扰了二殿下的清净,这就告退。” 陶君兰是真想赶紧离开的。可是奈何二皇子却是一招手示意她过去。 陶君兰只得缓缓过去了,不过一直半低着头,显得恭敬又不至于看不见二皇子的示意。 见二皇子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握的笤帚上,陶君兰忙低声解释:“奴婢是来清扫落叶的。不曾想打扰了殿下的清净。” 二皇子了然的点点头,随后看一眼地上积的厚厚落叶,倒是忍不住噙了一丝笑容。这样多的落叶,也不知要清扫到什么时候。 陶君兰见状,只以为是二皇子当她偷懒,便是低声解释:“今儿才刚开始打扫,还不曾扫到这边来。” 二皇子有点了点头,然后便没有了别的指示。陶君兰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的感觉。这走吧,二皇子没同意,可不走傻呆呆的愣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要不,奴婢去给殿下拿点点心来?”想了想,陶君兰还是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二皇子摆摆手,又看一眼陶君兰,随后又微微一笑,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陶君兰立刻明白过来:“那我这就去给您泡茶。”说完这话,便是赶忙退了出来。至于茶么……她就没亲自送过去了。 第二天去扫落叶的时候,陶君兰就没敢到处乱走了,老老实实的将道路挨个儿扫了一遍,亭子那儿没去。虽然自己也觉得刻意了,可是她却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情。静灵已经看她很不顺眼了,她就别再添堵自找没趣了。现在她对自己的状态也很满足,也从未想过巴上了二皇子以求高升,所以挺好的,不必再有什么改动了。能维持尽量维持吧。 第三日有些微雨,陶君兰想了想,还是戴了斗笠去扫园子了。 虽然戴着斗笠不至于淋湿了衣裳,可是裙子的下摆到底还是被沾上了一些泥污。绣花鞋更是几乎湿透。 待到扫完园子,足足已经是一个上午过去。陶君兰微微呼出一口气,笑着摇头叹息:“看来下午还得洗衣裳了。雨景虽美,可到底还是晴天好。”说完便是收起了笤帚准备离去。却不曾想被人叫住了:“你,过来!” 陶君兰一顿,心头有些讶然又有些无奈:这声音她却是认得的。不是七皇子又是谁? 当下只得转过身去,冲着七皇子行礼:“七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我二哥呢?”七皇子一下子冲过来,呼吸急促,嘴唇死死的抿着,神色很是肃穆。 陶君兰又是一呆:“七殿下寻二殿下有事儿?但是这会子二殿下应该在书房才对。怎么来这里找了?”再看七皇子头上连个遮雨的工具都没有,身边更是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也是蹙眉起来。这七皇子身边的人,太不经心了吧? 第一卷 第35章 眼下既没有伞也没有别的雨具,陶君兰只好将自己的斗笠摘下来给了七皇子:“殿下戴上遮遮雨吧。” 七皇子却是不乐意,瞧着那架势,倒像是有些嫌弃。陶君兰心头无语的同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劝:“还是戴上吧,不然淋了雨回头风寒了可不好。” 七皇子拿眼睛瞪过来,一副强横的架势:“我说不戴,你难道还要强迫我不成?你一个下贱的宫人,竟敢对本殿下指手画脚?” 这帽子可有些大了,陶君兰只得缩回了手,连声道不敢。不过心头却是越发的不耐烦了。之前还不觉得,可是这会子她是真领教到了七皇子的“主子”架势。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样的主子,若不是不得已她是宁愿做活辛苦些也不肯去伺候的。 “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心中对七皇子仅存的好印象瞬间破灭后,陶君兰便是不打算再继续呆着了。横竖她不是七皇子身边的人,又何必杵在这巴巴的被人不当人看? “不许走。”谁知七皇子反而不肯放人,蛮横的命令了这么一句。 这下,陶君兰是真不能走了。虽然她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可是到底还是一个宫人,七皇子不让走,她还真不敢走。 陶君兰只得站在原地不吭声了,手里的斗笠也没敢戴上去,毕竟七皇子都没个遮雨的,她唐儿皇之的戴着斗笠,让人看见了该怎么想? “我问你,我二哥呢。”七皇子不耐烦的又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霸王形象。 陶君兰不卑不亢的再度答道:“奴婢不知。” “你说二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的?”七皇子越发的恼怒起来,两条眉毛几乎都是竖立起来,暴躁异常。 “这……”陶君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一下后还是答道:“奴婢想应该不会的。”这会子就是真是二皇子故意避了七皇子不想见,她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承认啊。不过她倒是真有些纳闷:七皇子这样找二皇子到底是什么事儿? “那你说,我二哥是不是因为上次父皇来的事情讨厌我了?”七皇子盯着陶君兰,双目灼灼的问,似乎只要陶君兰敢说谎,他就能发现。 陶君兰越发的郁闷了,这七皇子抓着她问的这些问题,怎么的一个比一个更难应对?一时间张了张口,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了。不过,也看得出来七皇子对这个问题是十分在意的。不然,也不会是这样一幅神情了。只是……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陶君兰心里的不耐消退了几分,诚恳的看着七皇子言道。“不过,为什么七殿下会这样觉得呢?” 七皇子咬着红润的唇,狠狠的踢了一脚路边的花木,“前天我下学回来二哥已经歇息了,昨天太医来了,二哥喝了安神汤就睡下了,今儿我特地提前回来,可二哥却还是不肯见我!还骗我说不在德安宫里。”说着说着,七皇子微微泄出一丝委屈来,脸上的晶莹也不知道是刚才摇落下来的雨滴,还是别的什么。 陶君兰不禁心头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敏感得很。不过,莫非二皇子还真是故意避而不见? “许是凑巧罢了。”心里想的,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陶君兰还是选择了冠冕堂皇的敷衍:“横竖日日都在德安宫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一天会见到不是?又或者真有事儿,直接就等到晚饭的时候去陪二皇子用就是了。” “二哥一定是讨厌我了。”七皇子又踢了一脚,精致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和脏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二哥受伤也怪我。我明明看见了三哥和四哥两个在马边上鬼鬼祟祟的,却没告诉二哥,害得二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之后父皇……二哥一定不喜欢我了。” 七皇子的声音显得彷徨又失落。 可却是让陶君兰只觉得像是被猛落下来的雷电给劈中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七皇子会突然说出这么一件事情来!而且,她对于二皇子受伤的事情有过许多猜想,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被他自己的弟弟们给弄的,更没想到,七皇子还看见了! 这…… 震惊过后,陶君兰第一个反应就是先赶紧的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这话牵扯大了去了,真让人听了去,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七皇子还兀自闷闷不乐,语带哭腔:“可我不是故意的,三哥四哥说若是我敢跟父皇说,他们也会欺负我!而且,没有别人看见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的确是没人相信。相反的,一旦说出来只怕牵连就大了。这兄弟相残……不仅不好听,而且是大忌讳。到时候,三皇子四皇子大可反告一状,说是七皇子诬陷。又该如何收场? 什么道理其实她心里都明白,唯独觉得不能释怀的就是二皇子,纵然种种迹象表明了这件事情不能追究,可是难道二皇子就活该受罪?凭什么? 隐隐的,一股悲愤从心底窜了出来,让陶君兰很是不得劲。尽管克制再三,一句责备的话还是忍不住的就冲口而出了:“即便是不告诉别人,难道偷偷告诉二殿下都不能?纵然无法揪出真凶,可至少能让二殿下免于受伤罢?” 话一出口,陶君兰又后悔了:这话不开说出口的。对方不过是一个孩子,哪里能想到这么多?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七皇子心中更加自责难过?最后便是:这话绝不该由她一个宫女对着主子说。太逾越了。 七皇子似乎也被说怔住了,半晌竟是哭起来:“是我错了。” 陶君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的哄:“殿下也别太自责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好在七皇子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七皇子就找回了与自己身份相当的威严。狠狠一瞪陶君兰语带威胁;“这事儿决不许你说出去!” 陶君兰一顿,自己也是心头一凛,肃穆保证道:“七殿下放心,这些话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 “你若敢乱说,或是告诉了别人一个字,我灭你九族!”七皇子阴沉沉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很是霸气。 刚觉得七皇子也不过是个孩子,结果立刻就被七皇子以实际行动给反驳了回来。当下陶君兰心头叹了一口气,认真的应了。 七皇子紧紧盯着陶君兰的脸看了半晌,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决定放过她。倒不是不敢处决一个宫女,而是这个宫女似乎二哥十分喜欢。所以还是留着吧。其实刚才他就不该将那些话说出来,万一让人知道了…… 面对七皇子心中的后悔,陶君兰隐约也能从对方面上看出几分,当下不敢再久留,忙道:“奴婢还有其他活要干,七殿下您若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七皇子阴沉着一张笑脸,缓缓的摆了摆手,意思是允了她的告退。 陶君兰心头微微一松,忙不迭的就退了开来。早知道,今儿她就不该来扫园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到七皇子说的那些话,她都禁不住替二皇子难受。二皇子的处境,实在是有些让人无法不觉得心中难过。 其实她倒是想问问,明明二皇子都这样了,为什么偏生还要这样不放过他? 只是这件事情她也并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只得悄悄埋在心底,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回了屋,换过了衣裳又擦干了头发,陶君兰就坐在窗前怔怔的出神。想家,想以前的事情,也想二皇子的事情。她之前还觉得二皇子到底是幸运的,毕竟虽然身带残疾,可到底荣华富贵是不愁的。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世上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痛苦,竟是没人例外得了。 晚上梨蕊却是又过来了一趟,仍是满面笑容,放下一个赤金镯子就走:“这是我们殿下的赏。”至于为什么赏,梨蕊却是没说。 可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七皇子给的封口费。 故而当下她也不回绝,只笑着收下了,又认真的谢了赏赐。 这件事情本应该是很隐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是在德安宫里传开了。一时之间,几乎人人皆知她得了七皇子的赏赐。 静灵几乎立刻就叫了她过去问话:“听说七皇子赏了你?” 陶君兰见瞒不过,便是大方点头承认;“是得了赏赐。” “因何赏你?”静灵面色微沉,语气咄咄逼人。双目更是锋利得跟刀片似的,一点点从陶君兰面上用力的刮了过去。仿佛这样做,就能刮去皮肉,直接看到心中一般。 陶君兰也是微微的变了脸色——静灵这幅口吻,倒像是审犯人似的。未免太过了。当下便是浅浅一笑,淡淡的解释了一句:“静灵姐姐这话倒是跟审犯人似的。我不过是帮七殿下做了件小事儿,得了赏赐罢了。怎么的姐姐倒像是觉得我犯了什么大错?” 第一卷 第36章 “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静灵一笑,似乎二人之间的嫌隙早就如同冰雪般消融了。可等到接下来再出口的话,却是又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我也不过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儿。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罢了。”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陶君兰替七皇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陶君兰也不怵,平静的对上静灵的眼睛也是笑容不减:“那就多谢静灵姐姐的关心了。只是我却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既然你知道就好。”静灵见问不出什么来,倒是也没气急败坏,反而心平气和的说了这么一句。“你只要牢牢记住了,你是二皇子身边的人。莫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才好。” “这是自然。”陶君兰神色淡淡:“背主忘恩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这一点还请姐姐只管放心。” 由始至终,陶君兰也没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得了赏赐的原因。她也是怕和七皇子那边对不上口供,更加让人生疑罢了。而此时静灵似乎被打发了过去,可是实际上,她心里十分明白:静灵只是一时不再追究而已。这件事情,到底是成了别人眼里的一根刺。 唯一让人乐观的是,还好她不曾在二皇子跟前当差过。不然只怕更被人怀疑。 陶君兰下定决心,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厨房才好。不然,总遇到些是非,让人实在是招架不住。其实她自己也挺纳闷的,她似乎运气不大好,总是遇到这些事情。真真奇怪得紧。 好在接下来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年下。今年冬天雪下得早,即便是每天有人清扫,可整个宫中都是一片白雪皑皑,像是盖上了一床雪白的大棉絮。 陶君兰早早的就穿上了棉袄,又赶工做了两件贴身的薄棉袄穿在里头,这才觉得堪堪抵挡住了凛冽的寒风。她一向是怕冷的,以往冬天几乎就足不出户的捂在有暖道的屋子里。去年没条件去讲究这个,今年条件好些了,她自然是想方设法的不让自己冷住了。 冬天厨房随时都是要准备热水的,所以陶君兰很不厚道的将烧火这个事情给揽了下来。成日坐在厨里,因了炉子里烧着的火,倒是不觉得冷。 冬天二皇子和七皇子去上学都是坐暖轿的,早早的就有太监抬着轿子在宫门口候着,下午下学了再给送回来。倒是也不用担心主子们冷到。 青姑姑做了一些腊肉和灌肠,此时一排排的挂在屋檐底下,冻得跟冰块似的。这东西不仅平时自己宫中吃,还有些是被二皇子当做了礼物送给了其他的皇子公主们。说来也怪,御膳房其实也做了,可就是没青姑姑做的好吃。 青姑姑面对陶君兰的疑惑,只大笑一声:“宫里做得多,哪里有我们自己这样精心?味道上,肯定也比不上了。” 二皇子是极喜欢吃腊味的,隔三差五的就亲自点一回。 这么长时间看下来,陶君兰其实倒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情:表面上看似青姑姑在二皇子那儿地位也不甚高,平日也不怎么见,可是要说到依赖,那绝对是超过所有人的。就是静灵也比不上青姑姑。离了青姑姑的手艺,只怕二皇子连饭都要吃不香了。 当然,这也是静灵一直忌惮青姑姑,不敢争锋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日一大早,陶君兰起床洗漱完毕后就赶紧进了厨房,就这么一小段的路,她只觉得自己都要被冻僵了。尤其是手指,几乎都麻木没有了知觉似的。 抖抖索索的将火点燃了,她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又将手放在灶膛子前头烤着,时不时的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旺旺的。锅里仍是如同以往一样,一边熬上粥,一遍烧着开水。 等到青姑姑和燕儿来的时候,粥已经快熟了,而水也早就开了。青姑姑麻利的舀出热水来让燕儿去一边洗菜,自己又拿出昨儿晚上就发好的面团揉好了,飞快的做了馒头放入蒸笼里架在锅上。 等到菜洗好了,陶君兰这才又将另外一个单独的小灶给点上火,让青姑姑炒菜。这是专门给二皇子做的,自然和宫女们吃的又不同了。 今天早上青姑姑却是没给二皇子单独做粥,只是下了一碗长寿面,里头只有一根长长的面条,并两个荷包蛋和一些青菜切碎了撒在上头。汤是熬了一夜的老鸡汤,香得很。这么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端出来,让人看着就觉得暖和。 陶君兰却是有些讶然:“今儿是二殿下的生辰?” 青姑姑一面麻利的干活,一面露出笑来:“可不是,过了今日,咱们殿下也有十九了。等明年加了冠,就是彻底的大人了。到时候就该出宫建府了。” 陶君兰闻言也不由得憧憬起来:二殿下出宫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并出宫去王府伺候的。虽然是从一个笼子里跳到了另一个笼子里,可是到底感觉是不同的。而且,到了王府,将来若是主母仁慈,她们提前被放了自由身也有是有的。 燕儿却是看着面条咕咚的咽了一口口水,垂涎道:“姑姑,咱们今天有没有面吃?” 青姑姑气得牙疼,瞪了一眼燕儿却是没舍得责备几句。其实,青姑姑有的时候,是将燕儿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疼着的。燕儿其实也聪明,只是在青姑姑跟前这样,在别人跟前那也是十分规矩的。 陶君兰笑了笑;“应该是有的。不过可能是御膳房那边送来吧。我记得七殿下过生日的时候,不仅送了寿面,还送了寿桃来着。” 青姑姑也哼了一声;“御膳房做的,哪有我这个好?” 这当然是不能比的。御膳房送来的,就是让二皇子四处散的,肯定比不上青姑姑做的精致可口。不过也算不上太差,至少一般人吃不着不是? 只是陶君兰心中也是有狐疑的:二皇子过生辰,怎么的这么低调?上次七皇子过生辰,头两日就招呼下来了。很是一顿张罗。可是二皇子这未免一太…… 青姑姑看出陶君兰心中的小心思,叹了一口气:“咱们殿下从来都不怎么爱过生辰,自然也不许咱们张罗。况且,……”七皇子那有宜妃给张罗,可是二皇子这里,谁给张罗?冷清些,也是正常的。 陶君兰听出了青姑姑没说完的话,也叹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是不许张罗,可是到底青姑姑还是亲自领着燕儿和陶君兰去送寿面顺带给二皇子磕头了。 静灵今儿也是喜气洋洋的,见了寿面便是笑起来,转头冲着二皇子道:“殿下吃了寿面,可要好好给青姑姑赏才行。听说这汤昨儿夜里就熬上了。足足熬了一宿。” 二皇子微微一笑,冲着青姑姑一点头。 青姑姑将托盘放在了桌上,便是率先拜下去:“老奴给殿下贺寿了。” 陶君兰和燕儿也跟着拜寿,屋里其他的人也同样如此。 等到拜过了起来,二皇子面上仍是挂着笑,然后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静灵又扫了一眼拜寿的众人。 静灵捧着荷包笑:“殿下给咱们发赏钱呢。”说着打开荷包一看,里头全是银锞子,估计一人一个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也没当场就分下来,而是转而劝二皇子道:“殿下快吃了面,然后好去宫中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磕头呢。” 按照规矩的确是如此,晚辈过生日,就要去给长辈磕头。当然长辈那儿也早就准备好了生辰礼。 二皇子听了这话,微一点头后便是在桌前坐下了。秋芷忙将筷子递上去。 青姑姑就领着宫女们都退下去了。 结果等到二皇子吃了寿面去宫中拜寿回来的时候,却是吓了众人一大跳。皇帝和皇后今年给的生辰礼,都挺厚重的。而且,皇后还特特的赏了两桌席面,让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一起来德安宫替二皇子庆生。 当初七皇子生辰的时候,也不见有这样大的阵仗。更没有放公主皇子们一天假,来给过生辰。 这样的架势,自然是让陶君兰他们这些伺候二皇子的人异常的受宠若惊。 倒是二皇子本人清清淡淡的,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全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架势。 青姑姑经过微微的愕然后,随即发出了一声冷笑。不过却是没再多说什么,陶君兰见青姑姑并不说,也就没多问。在之后也就没有功夫多问了。 因了公主皇子们都要来,顿时这德安宫里就忙乱起来了。首先是腾出地方来筵席:大冬天的,自然不可能在露天,可是房间里的话,就要好好思量布置一番了。 二皇子随手指了西边的暖阁待客,然后便是全然不管了。静灵便是忙着腾地方,布置屋子,又安排一会儿伺候主子的人手。就是陶君兰,今儿也被分派了上菜的活儿。好在厨房那头今天却是不必有人去忙碌了,倒都是现成的,最多也就将冷了的菜做热罢了。 还不及午时,德安宫里就来了呼啦啦的来了一群客人:主子们虽然只有那么几个,可架不住伺候的人多啊。一时之间,德安宫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二皇子已经是穿戴一新,此时迎了上去,面上带着笑。看上去和平日很是不一样。 第一卷 第37章 若说平时的二皇子宁静淡泊得像是九天之外下来的谪仙,那么今儿的二皇子,却是总算多了一丝人味。客气的笑着,礼貌有致,或许心里并不是那么开心,可是面上却是丁点不漏。 这样的二皇子,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心里一痛。 领头说话的仍是大皇子,他率先将手里捧着的锦盒给了周意,然后笑着冲二皇子一拱手:“二弟今儿生辰,当哥哥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只留着玩就是了。”大皇子的笑容恰到好处,顿时就营造出一种关心弟妹的慈和兄长样子来。 后头两个陶君兰猜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是客气的笑着。不过一个笑得敷衍,一个笑得……阴鸷。是真正的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整个人也让人觉得分外的阴沉。 不过,这两个皇子明显比不上大皇子和二皇子。三皇子略胖,一张脸圆乎乎的,虽然五官长得不错可架不住肉多啊。至于四皇子,阴沉沉的更是让人生不出亲近的心思来,五官也算是一般。 除了这四个皇子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孩子气的七皇子。后头呼啦啦的一拥而入七八个公主,从十五六岁,到七八岁的都不等。就这,还是撇开了没开蒙的那些小公主的数量。 不得不说,皇家对于子嗣这上头,着实有些单薄了。且皇子和公主的比例十分不协调。 等到众人皆是送上了礼物之后,便是纷纷落座了。此时酒宴已经陈设完毕,二皇子领着众人坐下,率先捧起酒杯来,含笑着朝四下看了一圈。 王如恰到好处的开口替二皇子说了一句:“多谢诸位皇子和公主前来,二殿下感激不尽,只能以一被薄酒表达心意。还请诸位满饮此杯。” 于是众人纷纷喝了一杯酒,酒也分两种,一种是皇子们这边的雕花陈酿,另一种则是公主们喝的果子酒。果子酒入口绵甜,后劲儿也小,公主们倒是不怕喝多了。所以都没推辞的跟着皇子们又一起敬了一杯二皇子,权当是贺寿了。 陶君兰负责的是公主们这桌的上菜活儿。说来简单却也得小心:若是菜汤不小心洒了,不仅不好看,万一蹭到了公主们的衣裳上,到底是不大高兴的事情,说不得就得挨板子。 陶君兰自是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点儿也没敢掉以轻心。 等到菜上齐了,陶君兰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口气,心里紧绷着的弦算是松了下来。接下来却是更加得绷紧了神经了。因为还得站在公主们旁边,替公主们张罗着。比如,这个要水了,或是那个要茶了,再或是筷子掉了得换筷子的。 年纪最小的九公主身边只带了一个宫女,偏那宫女还临时内急,静灵便是随手让陶君兰顶替一阵。 陶君兰捏着筷子站在九公主旁边,也有些无措:虽然以前也替母亲布过菜,可那到底是熟悉的人。九公主喜欢吃什么,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九公主也显得有些拘谨,半晌没有任何示意。陶君兰于是越发的尴尬了。 想了想,陶君兰便是微弯腰,凑在九公主耳边道:“公主可有想吃的,奴婢给公主夹。” 九公主侧头看了陶君兰一眼,眼里有些明显的怯意。如今她也才七岁,着实小了些。加上自己身边熟悉的人都不在,会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见九公主不吭声,陶君兰便迅速的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蜜蜡肘子上,微笑低声道:“听闻御膳房一道蜜蜡肘子做得天下闻名,不如公主尝尝?” 九公主也跟着扫了一眼,总算是不再沉默,低声道:“会不会太腻了?”肘子那层肉皮儿,已经是晶莹透亮,看着的确是有那么几分油腻。 陶君兰笑道:“想来不会腻的,真腻也不会那样有名了。若不想用,要不尝尝那烩虾仁?那个用料清淡,想来是爽口不腻的。再不行,还有那清炒莲花白,也是极好的。”刚才她就注意到,九公主并未吃多少东西,所以这会子便是多劝了几句。不然一会儿散席了,九公主还没吃饱的话可不大好。 陶君兰这种心思,是有点儿将自己是也当成了德安宫的主人似的。只想着人家既然来做客,那么自然是要倾尽全力招待好的。 九公主被这几句话勾出一点食欲,点点头应了一声。陶君兰忙挨个的给九公主夹了一筷子尝了。 最后,九公主又点名要吃白灼虾。那虾并没有去壳,要吃的话还得现剥。端的是麻烦事儿。不过,布菜的宫女不也就干得是这个事儿么?当下陶君兰便是给九公主剥起虾来。 陶芯兰以前也很喜欢吃虾,可也不喜欢自己剥。陶君兰宠溺妹妹,少不得自己先帮着去了壳,再放进陶芯兰的碗里。所以,倒是剥得轻车熟路的。 等到一只虾剥完,九公主却是喜欢上了,陶君兰只能继续。结果剥了几只后,忽就听见了一声轻笑,接着一个带了几分傲慢的清脆女声道:“你倒是剥得好。不仅干净动作还好。这虾我们都喜欢吃,你既剥得好,那就全给剥了吧。” 这话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笑,另一个女声道:“一盘怎么够?不如将哥哥们那边那一盘也端过来吧。我记得哥哥们都不吃那个的。” 前一句话尚且听不出什么来,可这随后跟上的这一句,就分明有些别的味道了。 陶君兰心中一凛,微微抬起头来,便是知道了方才两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了。说话的,竟然是三公主和四公主。此时二人俱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呢。 至于别的公主们,到底年岁小些,纵然有幸灾乐祸的,可更多的还有些不明就里。 九公主面色已经变了,局促不安的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了,讷讷的唤了一声:“三姐四姐,你们……”可到底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不可闻。 被点到的两个做姐姐的,却偏偏是半点儿回应也没有,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陶君兰心中瞬间就明白了:两个公主倒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的九公主。她不过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悟出了这样的实情后,陶君兰顿时又是一愣:这九公主才多大,三公主四公主又多大?至于么?这做姐姐的欺负妹妹……纵然没什么姐妹情谊,却也不至于要如此吧? 不过既然被吩咐了,陶君兰也不可能再当没听见继续站在原地杵着,微微一笑恭敬的应了:“是,奴婢这就去。”不过是剥一盘虾子罢了,也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情。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该完了,可是偏偏不知道怎么的,三公主却是越发的不痛快了,忽然就冷了脸,轻哼了一声:“本宫的宫女们也都喜欢吃,回头我让人送个十来盘过来,你也一并剥了罢。” 四公主立刻也笑嘻嘻的接了一句:“不如索性再加上我宫里的。” 一盘两盘没什么,可真来个二十几盘,那就是手指头剥肿了也都是小事。方才若说针对之意还不明显,那么现在就直接是摆在了台面上了。 陶君兰纵然面上还维持着笑,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有些不痛快了。只是碍着规矩身份,她纵然不痛快却也只能压在心底。不过,若真痛快的应了,却也不妥当:这是德安宫,她是德安宫的宫人。三公主四公主这样,她若还恭顺谄媚,那就有点儿丢德安宫的面子了。 一时之间,陶君兰的心思几乎是千回百转。毕竟,这应也不是,不应却也是有罪过。两头都是吃力。一个弄不好,九公主不会如何,难过受罪的还是她本人不是?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她有多少的犹豫功夫,在众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她迅速的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面色淡淡的,似乎对此事不置可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黯。说起来,她到底是一个宫女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二皇子情绪上有任何的波动。她就不该抬头的。 就在这么一瞬间,四公主却已经是咄咄逼人的再度开口质问:“怎么,你竟是不乐意不成?你不过是宫女,还敢违抗本宫的意思?” 三公主也是眼神凌厉的将目光压了过来。 静灵已经急得拼命在旁边打眼色了。那意思无非是不要得罪公主,还是赶紧答应才是。不只是静灵,站在屋里的其他宫女也是这样一个神色。 似乎,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没有不应承的选择了。似乎,陶君兰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朝着咄咄逼人的三公主四公主屈服。 此时此刻,陶君兰自己的自尊和脸面都是不重要的,甚至别人从不在乎她的似乎。更甚至,也许她敢说一个拒绝的字,就是二皇子也不会放过她。 陶君兰挺直了背脊,虽不直视三公主四公主,却将姿态摆了出来,同时口中清楚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恐怕奴婢不敢轻易答应这件事情。” 第一卷 第38章 此言一出,顿时几乎一片哗然。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料到,一个卑微的宫女,竟然敢公然违逆上位者。这才猖狂大胆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叫人不觉得意外。 三公主细细的柳眉顿时便是高高的一跳,随即面色也跟着就沉了下来。 陶君兰却是又继续说了下去;“奴婢在德安宫还有自己该做的事儿,只怕答应了公主后也来不及做好。所以,奴婢实在是不敢答应,还请公主见谅。不过,剥虾子也有诀窍,奴婢愿意将这诀窍教给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么一转折后,陶君兰的回绝似乎顿时就变得合情合理了。众人惊讶之余,难免的又多了几分侧目。因为,陶君兰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淡然从容了,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气度。换做别人,此时早就是唯唯诺诺,丝毫不敢违逆了。可没想到…… 大皇子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忽然侧头对着二皇子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二弟的宫中倒是卧虎藏龙。没想到一个小宫女竟是也比别处的更为钟毓灵秀些。真叫人羡慕不已。” 此言一出,三皇子顿时不屑的撇嘴,不过却又没找到什么话来反驳。至于四皇子,面色似乎更阴鸷了几分,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二哥果然是比咱们有福气的。” 本来两桌就是相邻,此时大皇子等人说话也并未有半点遮掩,所以倒是让这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之间,陶君兰面上只觉得滚烫热辣,几乎要忍不住低下头去。心里说不上来是委屈还是觉得讪讪。 很显然,大皇子等人也并不是真心称赞,不过是觉得她在卖弄和哗众取宠罢了。 四公主更是轻哼了一声,鄙夷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又起身来朝着二皇子遥遥一拜:“二哥,可不是我这个当妹子的说你,你这宫里的人,也忒没规矩了。” 陶君兰闻言,不由得悄悄的将自己的手攥紧了,咬着牙一声不吭。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二皇子。不过,也有人同情的看一眼陶君兰的:都只觉得,陶君兰这顿罚,肯定是跑不掉了。 谁知,二皇子却是忽然灿烂一笑,然后轻轻的摇摇头。又看一眼旁边的王如。 王如忙躬身替二皇子说话;“殿下的意思是,这宫女算不上没规矩,说的不过是实情,事情本就如此。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顿了顿瞅了二皇子一眼,才又继续道:“况且,这宫女的法子,也是最为稳妥的。既然公主喜欢,那么自然要自己身边的人会了,那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呢。至于这个宫女,还是留在德安宫中伺候咱们殿下才是。” 王如这样说,也不过是揣摩着二皇子的心意说的罢了。不过,很显然王如是知道怎么维护德安宫的。话里话外,没给德安宫露一点怯。 待到王如说完,二皇子便是又微微一颔首,表示认同了。 众人顿时又愣住了。 而陶君兰攥着的手却是终于缓缓的松开了。心里紧紧绷着的弦也是终于松开了。此时此刻,她是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的。虽然方才开口的时候就做好了承受处罚的准备,可是到底还是盼望着有人支持她的。 这会子二皇子公然表达了这样态度,又怎么能够叫她不欣喜? 而此时,陶君兰的心情自然是没人理会的。众人的目光都还停留在二皇子的面上。 二皇子却是波澜不惊,仍是维持着方才的笑意和笃定。 可是四公主却是不淡定了,当下便是柳眉一竖发起脾气来:“二哥这是什么话?剥点虾子而已,能费得了什么功夫?不过是这贱奴推脱之词罢了。”说着话锋一转,忽又狐疑的盯着二皇子道:“还是说,二哥这是不想让自己的人帮咱们办事儿?”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饶是二皇子脾气再怎么好,此时不由得也是微微的沉了脸。 王如四下里看了一眼,忙赔笑的冲着四公主道:“四公主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殿下也是替公主们考虑才是。再说了,咱们德安宫的人手也的确不多,着实腾不出人手来。” “我和我二哥说话,你这奴才多嘴什么?”四公主狠狠一瞪王如,语气很是不善。 陶君兰觉得四公主有些过了。二皇子不会说话,王如此时就等于是替二皇子再说话,可四公主偏让王如闭嘴……这不是踩住了二皇子的痛脚又是什么? 二皇子的面色更是一沉。却是直接迎上了四公主凌厉不善的目光。虽然没有更多的情绪流露,可四公主却是很快败下阵来,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再和二皇子对视。 三公主此时作为挑头的人,大约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当下也有些讪讪,同样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玩自己的手帕。 最后还是大皇子站出来打了圆场;“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有什么可争的?二弟既然不愿意,四妹妹你又何必执意呢?依我看,那小宫女提出的法子很是不错。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末了大皇子还看了一眼陶君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自然也不糊涂,虽然大皇子话里话外有点儿说二皇子小气的意思,可是到底还是将这件事情遮盖过去了。当下她也不再杵着,微微一笑,恭敬答道:“大皇子说得极是。奴婢心中正是如此想的,没曾想叫公主误会了,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回头便是自去领罚。” 大皇子不置可否的一笑,却是没再理会陶君兰,只端起酒杯冲着众人道:“来,咱们一起喝一杯。今天可是老二的生辰,没道理让他过得不痛快的。” 大皇子这话……只怕才是让二皇子连生辰都过得不痛快吧? 陶君兰心中微微生出几分暗恼来,又趁人不注意,偷偷的看了一眼二皇子,见二皇子还是一副淡然而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顿时觉得:二皇子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疏离的谪仙。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顿时就有了几分酸楚,几乎险些落下累来。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她可不敢这样,忙微微低下头去,将这些都掩饰住了,又生生的将酸楚之意都逼回去,全心全意的继续服侍起九公主来。不多时九公主的宫人回来了,陶君兰自然也就功成身退了。 静灵怕她在,再生出什么事情来,当下便是赶忙的让她出去,不必留下服侍了。 对于这个,陶君兰自然也是求之不得。当下出了屋子,直接就回了厨房了。 青姑姑正在厨房坐着,相对于前头的忙碌,青姑姑便是显得悠然多了。此时桌上有几样小菜,更有一小壶酒,见陶君兰进来顿时一笑,招招手道:“来来来,尝尝这宫里的酒和外头的有什么不同。”说着便是直接翻了一个杯子,替陶君兰倒了半杯。 陶君兰坐下捧了杯子微微抿一口,细细的品尝了,不由得微微一笑:“果然是外头喝不到的滋味。” 青姑姑窥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这是怎么了?听着可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陶君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姑姑,只怕我是闯祸了。”说着将里头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青姑姑面色越来越凝重,可最后听完了,却是哈哈一笑:“就该这样,一个个都瞧着咱们好欺负。活该吃瘪。”说罢,还觉得大快人心似的干了一杯酒。 陶君兰自是目瞪口呆。不过随后也忍不住笑了:这才是青姑姑的真性情呢。若青姑姑也跟别人似的觉得她错了,那才是真叫人觉得奇怪不是? 青姑姑笑了一阵,才又缓缓问了一句:“怎么,你如今后悔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摇头:“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仍是会那样做的。” 青姑姑道:“既然如此,二皇子也不认为你错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陶君兰顿时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了,当下颇有些不好意思,便是捂住脸道:“姑姑快别笑话我了。” 青姑姑收了笑,恢复平日的样子:“你在屋里也没吃东西,想必饿了吧?快吃点菜垫垫。等那头吃喝完了,事情还多呢。”顿了顿又劝了一句:“这事儿也别放在心上了,过了就过了。” 陶君兰重重一点头,倒是明白青姑姑的意思。 如同青姑姑所料的,这件事情果然没人再提起——就是三公主四公主也没真的派人来学什么剥虾子的技术。 事实上,众人吃过了午饭,都是纷纷找借口离去了。只有七皇子因住在德安宫没走,再有,也就是九公主了。 九公主却是悄悄的过来厨房了,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陶君兰问了一句:“你是陶君兰?” 看着九公主那副样子,陶君兰倒是一愣,半晌才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奴婢是陶君兰。” 第一卷 第39章 九公主怯怯的又看一眼,最后才嗫嚅般的说了一句:“多谢你了。” 陶君兰顿时愕然——她是真的从未想过九公主会感谢她的。九公主是谁?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就算是她做了再怎么了不得的事情,也不该九公主亲自来道谢不是?最关键的是,她从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让九公主感激的事情。 九公主道了谢,面上就红透了,似乎很是窘迫。而后低下头去,几乎不曾再抬头。 “奴婢只是做了奴婢该做的,这个谢字奴婢实在是当不起。”陶君兰收起了愕然,忙恭敬的答道。不管九公主怎么说,横竖她这个“谢”字是绝对不敢承认的。不过她心里倒是猜到了为什么九公主会跟她说谢谢。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的替九公主觉得悲凉。 说真的,一个公主沦落到这个地步,还真是让人不可置信。印象中,公主们都应该像是三公主那样的,天生带着傲慢尊贵气息的,对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就在陶君兰心思复杂的时候,九公主却是又忽然抬头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飞快的将一个东西塞给了陶君兰,转身就跑。 入手温润,低头一看陶君兰便是讶然的张了张口。九公主塞给她的,竟是一块上等的玉佩。那样温润的质感,分明就是真正上等的羊脂白玉。玉佩虽然不大,可是成色是真的极好,想来即便是在宫里,也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陶君兰可没忘记九公主相对于三公主四公主的寒酸。身上的料子不如也就罢了,就是饰品也是极少,全然没有一个金枝玉叶该有的闪耀之色。 就是九公主送出的礼物,也不过是一对精致的泥人。想必是九公主喜欢的东西。很是别致的礼物,可却也从这些上看得出来,九公主真不是个富裕的。至少在宫里相比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很明显的就有些寒酸了。 这会子九公主一出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倒是让陶君兰觉得有些不安和惶恐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样的东西收了怎么心安?况且,也有些于心不忍。 陶君兰打算还是还回去最好。可是没想到的是,结果九公主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反而一抬头看见了二皇子站在门外。 二皇子的目光……怎么说呢,陶君兰觉得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可偏偏,二皇子的目光是紧紧盯着她瞧的。这又让陶君兰不安起来了。 二皇子他,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脸上脏了?下意识的朝脸上抹了一下后,她才想起来她还没行礼,于是急急惶惶的蹲下去行礼:“殿下。” 二皇子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陶君兰免礼。 陶君兰起了身,也不敢再乱看,僵硬的站直了身子,说不出的觉得古怪。胡思乱想半晌后,她又忽然想起来,二皇子是不能说话的,忙又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去看二皇子的神色。 结果二皇子却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过去。 陶君兰忐忑的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后便是明白了二皇子要去哪儿:这是要去书房。 这是她第二次进书房。第一次,还是上回和二皇子一起看到不该看的情景时。上一次,二皇子将她吓得不轻。这一次进来,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正想着,二皇子已经敲了敲桌子发出声响了。 陶君兰忙敛神静气的看过去,就见二皇子已经将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竟然也是一块玉佩。 陶君兰有些糊涂了,不解的看着二皇子,满心的疑惑。这是要赏给她不成?不过,看着不大像。若真是这样的话,直接让人给她也就行了,就是现在,二皇子虽然将玉佩放在桌上了,可也没示意她拿走啊。 犹豫了一下,陶君兰没动,反而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这是?” 二皇子又将玉佩往陶君兰面前推了推,然后又看一眼陶君兰手里拿着的东西。 陶君兰顺着二皇子的目光低头一看,便是看见了九公主给的那块玉佩。一时之间微微不解后,便是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恍然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拿这块玉佩换九公主的?” 二皇子微微一挑唇,有几分赞许的意思。似乎觉得陶君兰能明白她的意思,很是思维敏捷一般。与此同时,也是微微一颔首,又将玉佩推过来几分。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子要将九公主的玉佩换回去。不过很快她还是摇头了:“奴婢只怕不能同殿下换了。这玉佩并非是奴婢的,而是九公主的。奴婢打算将玉佩还给九公主,所以……” 虽然知道二皇子宽厚温和,可是到底还是担心为了这个惹怒了二皇子,飞快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的脸色。 二皇子倒是没生气,只是不解的将浓黑如墨的眉一挑。 陶君兰自觉自愿的便是将方才九公主给玉佩的情形仔细的描绘了一遍,末了才解释道:“无功不受禄,九公主虽然将这玉佩给了奴婢,可奴婢自认为,着实是不能留下玉佩。这玉佩想来也是九公主的爱惜之物,奴婢实在是……” 二皇子了然的一点头,倒是没再勉强。 不过陶君兰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九皇子怎么知道她得了玉佩?还打算特特的换过去?莫非…… 陶君兰顿时便是觉得面上滚烫得厉害,连看也不好意思看一眼二皇子了。只觉得她自己实在是有些蠢笨不堪,真真是……迟钝至极。早在方才,她就应该想到:二皇子必然是跟着九公主才会到厨房去的,既然跟去了,那么知道九公主给了她玉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为何要将玉佩换回去……只怕也是和她的心思一样,觉得玉佩不能留下吧?只是大约二皇子觉得直接拿走也不好,所以才想出了交换的法子…… “殿下也是想将玉佩还给九公主?”半晌,陶君兰才收拾好心中的窘迫,讷讷的问了一句。 二皇子含笑点头,眼中称赞更是明显。不过,不敢看二皇子眼睛的陶君兰却是没有觉察出来。 见二皇子承认,陶君兰倒是更不好意思了,不过却也有几分不谋而合的感觉。当下忙将手里的玉佩呈上,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便还请殿下替奴婢将这玉佩交给九公主罢。” 二皇子盯着一脸诚恳的陶君兰,目光又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了。不过却也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了。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将玉佩交出去了,她倒觉得像是甩了一个包袱似的。其实将这个比喻成包袱,也并不是不可以。这玉佩若是留在她手里,她还得费工夫想办法将玉佩还给九公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如今交给二皇子,想必她以后就不会再因为这个事儿有什么麻烦了。 陶君兰从骨子里,其实是有些怕麻烦的。 看着二皇子郑重的将九公主的玉佩直接收进了匣子里后,陶君兰便是告退了。 二皇子也没别的表示,挥挥手就允了。 可是,陶君兰前脚刚回了厨房,结果后脚周意就来了。 周意见了陶君兰便是一笑,认真夸道:“今儿姑娘可是给咱们殿下长了脸。” 陶君兰被这么一夸,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说什么呢?我没给殿下丢人就不错了。只怕因为今儿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殿下身边的人不懂规矩。到时候,殿下别罚我我就偷笑了。” 周意笑容更甚:“怎么会?殿下可是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叫我来赏你呢。” 陶君兰一怔,有些不大相信。“快别开我玩笑了。” 周意却不说话了,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诺,这就是给你的赏赐。”然后不由分说就直接塞进了陶君兰的手里。 入手一沉,且有银子碰撞的声音,陶君兰一挑眉:“银子?” “嗯,都是银锞子,给别的你们也用不上,不如这个实在。本来二皇子要赏别的,我替姑娘求了银子。”周意眉目含笑,虽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里头的一片真心实意却是让人心头一暖。 “多谢你了。”陶君兰是真的想说谢谢。诚如周意说的,别的东西在宫里根本用不上,倒不如银子实在。至少有个什么事儿也能用。 又说了几句话后,周意便是好奇的问了一嘴:“今儿你怎么的胆子那样大?”要知道,陶君兰是不知道二皇子心中的想法的,所以那个时候直接一口回绝,着实大胆到了极致。 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就想着,总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德安宫的人好欺负不是?况且,我当时偷偷看了一眼咱们殿下,虽然殿下没什么表情,可我瞧见了殿下握着筷子的手有些用力。想必,咱们殿下也觉得不痛快。于是斗胆试了一试。” 饶是周意沉稳,也禁不住咂舌了,佩服的看一眼陶君兰:“姑娘倒是观察入微。这便是胆大心细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被夸得脸都红了。想了想又忙道:“这话可别告诉别人了。回头人家该笑我了。” 周意点头应了,可是一转头,却是将这话跟二皇子说了。 二皇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是禁不住笑了。 周意在旁边看着,却是摸不透二皇子这笑容背后的心思。想了想,试探着说了一句:“君兰姑娘是个心思细腻的,又聪慧沉稳,是个好苗子。” 二皇子不置可否,没有丝毫反应。周意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了,悄悄的站在了一旁,守着二皇子看书。 至于陶君兰,却是全然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的。此时此刻,她正捧着陶芯兰托人送来的东西感慨呢。 第一卷 第40章 陶芯兰托人送来的是一对珍珠耳环。珍珠不大,成色也是一般。不过胜在还算精致,银片薄薄的做成花朵样子,珍珠就是花芯。 陶君兰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她心里明白,这是陶芯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没错,今儿不仅是二皇子的生辰,也是她的生辰。过了这个生辰,她便有十六岁了。 没想到陶芯兰竟然还记得。毕竟以前过生日的时候,不到了时间,陶芯兰是从来不曾提前准备的。其实,就是她自己,也是在看到二皇子那一碗寿面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儿是她的生辰这么一回事儿。所以,当发现陶芯兰不仅记得这件事情,更是千辛万苦想法设法的托人送了东西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一片慰贴,说不出的舒服。 她甚至觉得,这对珍珠耳环,真的是她这么些年来收到的最好的东西。哪怕是以前有过的,极品的东珠耳铛也没法子和这个比。 陶君兰珍而重之的将这对耳环戴上了,然后抚着耳朵下轻轻摇晃的珍珠笑了。 当天晚上,因为早上的下寿面还剩下的鸡汤有许多,所以青姑姑悄悄的煮了面条给陶君兰和燕儿当宵夜。 陶君兰捏着筷子,看着面前一碗其实和早上也差不了多少的面条,倒是禁不住笑起来:这样一来,她也算是吃过寿面了吧? 临睡前,陶君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觉得心满意足:这个生辰,她过得很舒心满足。得了赏赐就不说了,关键是妹妹竟然如此有心。纵然只是一对小小的耳环,却让她觉得仿佛拥有了许多。而且,如今的日子也越来越安稳,甚至可以想象一下几年后出宫的情形,她又怎么能够不满足?若说还有什么不满足,那也只有陶静平如今也不知道好不好。 …… 几乎是一转眼的,也就到了新年的时候。除夕头几天,二皇子就不必再去上学了,可以呆在德安宫里舒舒服服的偷偷懒,等着新年的到来。同样放假的,还有七皇子。二皇子毕竟大了,又是个安静的,纵然是放假呆在德安宫,其实陶君兰也没觉得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唯一让人有些受不住的,还是七皇子。七皇子如今正是调皮的时候,加上冬天也正是好玩的时候,更是折腾得几乎翻了天。 七皇子很喜欢打雪仗,连德安宫里厚厚的积雪也不许扫了,最多只让清出了道路。可打雪仗归打雪仗,真要玩,七皇子也有一帮子的玩伴陪着玩儿。按理说也没什么,可七皇子偏不喜欢这样。七皇子更喜欢冷不丁的从旁边窜出来,然后扔出一个团好的雪球,再看着对方狼狈惊吓的样子哈哈大笑。 七皇子的哈哈大笑声,加上受惊之人的惊呼声,倒是让沉静的德安宫里多出了一丝生气来。 陶君兰之前也觉得挺好的,可是在有一次也被吓了又被砸了一脑袋雪,几乎弄散了头发之后,也就觉得不大好了。自从那次之后,她每次出屋子都得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一眼,唯恐再被捉弄了。 二皇子倒是也没约束着七皇子,任由七皇子折腾着。于是,德安宫上下也没敢有谁有怨言,就是被砸了被吓了,也是只能一笑置之。不然,能怎么样呢? 不过,最后七皇子也折腾出事情来:因为一个雪球直接砸在了静灵的脖子上,静灵又没及时的去换衣裳,结果就病了。 这一病,可是有些不得了了:二皇子这边的一应事宜都是由静灵一手抓的,如今静灵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于是事情也就有些乱套了。 秋芷忙得几乎是团团乱转,可饶是如此也是有些顾不过来。毕竟她们所有伺候二皇子的宫女,本来个个都算是有自己分配好的事情要做,如今静灵突然倒下来了,自然也就有些忙不过来了。最主要的是,许多事情也没有头绪。尤其是二皇子的一些生活习惯上。 在陶君兰看来,其实这也是静灵的责任。虽然谁也没明说出来,可是怕谁都觉得,平时静灵是真将二皇子的事情抓得太牢了。以至于如今她一倒下,倒是立刻就抓瞎了。 秋芷只能事事都去问问静灵。可这样一来,静灵的病非但不能好,反而越发的严重起来。 这样一来,静灵那儿便是不得不暂时和人隔离开一段时间了。毕竟,这大年下的,若是过了病气带累了二皇子,那么静灵就是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用的。不仅二皇子不能接触,就是要去伺候二皇子的人,也最好不要接触。没了静灵的指点,自然也就做不大好。于是,二皇子罕见的因为伺候得不好而发了一顿脾气,微微露出了几分不痛快的意思。 纵然只是轻微的,可对宫女们来说,也好比是暴风雨一般了。毕竟,二皇子可从没为这个发过火,摔过脸。这一次……实在是叫人有些忐忑不安了。 于是秋芷又头疼了。之前几个宫女都还抢着伺候,可现在,倒是一个个的都有些推脱胆怯了。 秋芷几乎气了个仰倒,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训斥了一回,却也不见得有多大成效。说得急了,月珠也有些不服气了:“姐姐自己怎的不去?倒是叫我们平白得罪人。” 这个得罪人,说的可不是二皇子。至于是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秋芷沉下脸,半晌冷笑一声:“可总不能做奴才的连伺候主子都不情愿了吧?你们个个儿的不情愿,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倒是给我推个人出来。不管怎么样,殿下身边总不能缺了人。” 众人都是沉默了。 秋芷也不着急,神色淡淡的等着。横竖她毕竟也是一等宫女了,急的自然不该是她。 好半晌终于有人开了口:“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姐姐觉得如何……”接着小声的报出一个名字来。 一时之间,众人面色俱是有些古怪起来,不过很快的,更多的却是附和:“还真是挺合适的。反正静灵姐也不大喜欢她,就是心里不痛快,也就那样了。” 秋芷神色复杂的想了一阵子,也同意了,悠悠道:“既然你们都不情愿,那也只好这么办了。” 下午的时候,秋芷和青姑姑说了一番话。 青姑姑犹豫一阵后,到底还是同意了。 于是,陶君兰就暂时去二皇子身边伺候几天。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静灵好了之后,陶君兰就可以回厨房了。算是秋芷她问厨房这边借了一个人过去先应急。当然,都是伺候一个主子的,倒是也不必分得这么清楚,让陶君兰过去伺候几天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陶君兰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她有些不明白,怎么这样的事情就落在了她头上。毕竟,不管是月珠,还是水碧,还是秀菱,甚至是秋芷自己,谁不能去伺候二皇子?怎么就巴巴的让她去?她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合情合理。 况且,她又不糊涂,自然也十分明白,她自己一旦真伺候二皇子去了,回头静灵好了,能把她埋怨死。以后,只怕看她的时候,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要知道,静灵一向不喜欢宫人离二皇子太近了。 纵然她只是过去伺候几天,可难保静灵心中怎么想。 可心里不愿意归不愿意,她却还真不可能拒绝这件事情。而且,青姑姑也同意了。她若是不乐意,不是让青姑姑也不好做人? 所以,陶君兰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青姑姑见了她这幅视死如归的神色,倒是禁不住笑了,打趣道:“殿下好伺候得很,你怎么的倒是这幅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跳火坑呢。” 陶君兰不信青姑姑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闷声道:“姑姑别拿我玩笑了,我为何如此,姑姑心里必然明白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姑姑便是端正了神色,认真的轻声道:“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么?我自然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想过没有,你在我手底下当差,她不能动你不说。其次,她是个什么东西?殿下亲进谁不亲近谁?她如何能管?你怕麻烦,可你没想过,一再让步,只会让对方越发得寸进尺。横竖这事儿已经如此了,你就拿出精气神来,好好给我伺候好了。也算是给我长脸了。” 顿了顿,青姑姑又压低几分声音,“你可知道,为何之前她们去伺候,殿下生了气?” 陶君兰一惊,这可是秘辛了。当下又是好奇又是有些敬畏:“姑姑知道?” 青姑姑一笑,微微有些得意,又有几分不痛快:“当然知道。而且,我还得提点提点你,让你别犯了一样的错才是。” 陶君兰心中一喜,忙靠过去,轻轻摇了摇青姑姑,巴巴道:“姑姑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此时,她倒是没发现,她心中的不情愿和担心,倒是已经消退了大半了。 第一卷 第41章 青姑姑的神色有几分郑重,却又莫名其妙的带了几分轻蔑:“平日里静灵看得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们又哪里肯放过?要知道,大皇子宫里可已经有两个暖帐宫女了。” 青姑姑固然说得隐晦,可是陶君兰却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青姑姑的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尴尬不已。暖帐宫女,顾名思义,是用来暖床的。当然这个暖场肯定不是就暖和被窝的意思,而是专门用来教导主子男女之事的宫女。就像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通房丫头一样。虽然还是丫头的身份,可是却有另外的职责,和一般丫头全然不同。 若是做了皇子的暖帐宫女,将来怎么也能得一个妾的身份。也算是一步登天了。许多人也是趋之若鹜的。 可没想到,德安宫里竟然也是如此。瞧着平日里一个个的正经得很,私底下…… 当然陶君兰心里也明白,人各有志,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她只是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过了一些,也怪不得二皇子会恼怒了。 在陶君兰看来,二皇子可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至少,静灵他就一直没动不是?要说机会,一直伺候二皇子的静灵,不比谁有机会?可二皇子却连碰也没碰过静灵,更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意思…… 一个洁身自好的人,遇到别人处处见缝插针的……是谁也不会高兴。 不过陶君兰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若是为了这个生气,那么她想必也就不会被刁难了。横竖,她自己是没那个心思的,二皇子自然也不会生她的气。到时候静灵纵然心里不痛快,也挑不出什么来。 怀着这样的心思,陶君兰便是去伺候二皇子了。 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伺候一个男子。除了紧张忐忑之外,少不得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好在二皇子也并不要求贴身伺候,早上起床后,衣服也是自己穿上的,没让陶君兰沾手。陶君兰只是递递漱口水,拧帕子什么的。 倒是二皇子见了陶君兰,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讶然。当然也仅止于此了。 陶君兰少不得主动解释一番:“静灵姐姐病了,秋芷姐姐说忙不过来,让我先来伺候殿下一段时间。奴婢粗手笨脚,若是伺候得不好,还请殿下只管训导。” 二皇子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然后便开始用早饭。 早上是喝粥,熬得软糯的粥里,还加了鸡丝和火腿,鲜蘑菇丁。端的是鲜香可口,只看着,陶君兰都觉得让人食指大动了。 陶君兰用勺子盛了一碗粥,小心的放在了二皇子面前,又看一眼菜色,拿起筷子替二皇子夹了一筷子清炒笋丝,笑道:“这个笋丝极嫩,青姑姑也去了涩的,想来只剩下鲜嫩清脆了,殿下尝尝。”如今这个时节,新鲜的蔬菜是极少的。不管是蘑菇也好,还是笋也好,都是千辛万苦才能送进宫的。也只有天家才能有如此口福了。 二皇子倒是没别的反应,只尝了尝,细细品了。又微微的一点头。 陶君兰顿时就高兴了,笑容也更盛了几分。这菜也是她帮着倒腾出来的,能得了二皇子的赞赏,她自然也十分欢喜。 因不知道平日里别人是怎么伺候二皇子用饭的,陶君兰见二皇子似乎并不讨厌她这样,便是继续介绍了其他的菜色,并每一样都让二皇子尝了尝。末了又添了一筷子嫩姜丝道:“早上怪冷的,殿下多吃几口这个,暖暖胃,对身子也好。”早上吃点儿姜,不仅没有坏处,好处是极其多的。 不过说完这话,陶君兰又猛然想起二皇子似乎有些怕辣,忙又解释一句:“用香醋泡过,辣味都去了。” 二皇子看了陶君兰一眼,低头尝了。倒是真不辣,味道算不上多么好,不过配着稀饭却是极开胃的,于是又吃了一口,赞许的点点头。 陶君兰只看见二皇子点头,倒是没瞧见二皇子微微一翘的唇角,不过饶是如此,也让她十分欢喜了。 用罢了饭,因也没别的事儿,二皇子便是捧了一本书坐在那慢慢翻着,也正好消消食。陶君兰收拾了碗盘,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秋芷见了剩余的饭菜,倒是惊讶了一回:“殿下今儿用了这么多?”每样菜都动了,且都吃得不算少。粥更是消耗了一大半。花卷也吃了一个。比起平常来,实在是有些多了。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怔:“怎么,殿下平时都吃得少?” 秋芷压下心头的惊奇,缓缓笑了:“许是昨儿没用夜宵,所以饿了。又或许是今儿的饭菜对胃口。回头你跟青姑姑说一声。以后若是天天都能用这么多才好呢。” 既然秋芷这样说,陶君兰也就没往心里去,也是跟着笑:“可不是,殿下身子虽然不错,可是瞧着总有些清瘦的样子。” 秋芷也没说别的,略鼓励了几句便是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陶君兰将碗盘送回厨房,自己三口两口的吃了早饭后,便是又去二皇子身边伺候了。说是伺候,也就是守着端茶递水,一点儿也不累人。甚至于,陶君兰都觉得这样站着有些怪无聊的。 于是,陶君兰就趁着二皇子认真看书的时候悄悄的打量二皇子。 二皇子的眉生得极好,浓淡正合适,形状也好看,不显得剑拔弩张,也不会太过温柔。尤其是这样抿着唇认真读书的样子,无端端的就生出了几分威严来。 从陶君兰这个角度看过去,也看不见眼睛,只瞧见睫毛几乎都要覆在脸上,微微有些卷翘,一根根十分分明。偶尔眨眼的时候,便像是一片蝶翅轻轻的扑了一扑。看得人心里有些痒痒的。 再然后是鼻子,嘴唇……陶君兰越看越觉得,二皇子的生母,大约的确是个极其好看的美人。不然,二皇子怎么会生得如此好?就只说她已经看过的那些皇子公主们,里头她觉得是没有一个比二皇子生得更好的。 二皇子的容貌……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用龙章凤姿,爽朗清举来形容,那是半点也不会过的。 一面看,陶君兰一面偷偷的将自己见过的那些男子和二皇子一一比较。不过她又见过几个男子?所以比来比去,还是只得出一个二皇子竟是无人能比得过的结论来。 这厢陶君兰看得兴致勃勃,那边二皇子自然也不是一无所觉的。所以,几乎是一抬头,二皇子就将陶君兰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随即,二皇子竟是有点想笑:他也没不是没遇到别人一直盯着他瞧,只是像陶君兰这样看得满脸赞叹的情况,却是极少的。 大多数的时候,人们看他,都带着那种惋惜怜悯或是嘲讽鄙夷的情绪。 可在陶君兰的眼里和面上,丝毫也没有这样的情绪。有的,只有那种满满的赞叹。 二皇子自然知道自己生得不差,也不是讨厌被人盯着看。可是到底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陶君兰看得已经出神了。当下只得咳嗽一声,待到陶君兰回神后,掩饰的敲了敲杯子。 陶君兰忙不迭的从屋外提起了热水壶进来加水,面上滚烫得厉害。她自然知道,二皇子肯定知道她刚才一直盯着他瞧了。她此时不仅觉得不好意思,还微微的有些懊恼:凭着她的身份,她是不能如此的。只是方才一时之下竟然忘了这一点,实在是不应该。 还好二皇子没有追究。陶君兰在心里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待到心情平复,陶君兰便是试探着道:“早起就一直坐着,不如殿下出去散散步?”久坐伤身,这点她是知道的。而且,她总觉得,像二皇子这样成日安静的呆在书房,足不出户,实在是也有些不好。虽然外头冷,可是好歹也不要一直呆在屋里不是? 二皇子看了陶君兰一眼,出人意料的竟是没反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了。 陶君兰微微愣了一下后,才忙不迭的拿起架子上的披风追上去:“冷得很,殿下穿个披风吧。大年下的,若是吹了风伤寒了可不好。” 出去之前,陶君兰又将屋里的窗户推开一些,换换气。屋里毕竟烧着炭,虽然暖和可也叫人觉得憋闷。时不时的开开窗,才会觉得舒服。当然,并不是人人都这样觉得,只是她罢了。以前在家中,一到冬天她都是如此。 等开了窗,一回头去看见二皇子还没出屋子,竟是靠在门边静静的瞧着她。面上微微透出几分疑惑来。 陶君兰自然知道自己这番举动瞧着是有些怪异,便是低声解释:“烧炭烧得久了,虽然暖和却也气闷,正好趁着出去的时候,换换气。”顿了顿又道:“若殿下不喜欢奴婢这就去关上。” 二皇子到底没让她再将窗户关上,反而似乎有几分赞许的意思。 陶君兰心里觉得有些暖悠悠的,有一种被认同的喜悦感。趁着二皇子转身出门的时候瞧不见她,忍不住偷偷的抿唇一笑。 第一卷 第42章 说是散步,可出了屋子,二皇子到底还是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陶君兰见状,也是微微沉吟,随后笑着提议:“听说小花园里那几株梅花开了,不如去瞧瞧?”顿了顿又道:“若是有开得好的,还可以摘一枝回来插瓶。” 二皇子没表露出什么意思,不过随后却是朝着小花园那方向去了。 小花园里如今自然也是银装素裹,因为人迹罕至,所以连道路上的雪也并未清扫得很干净,薄薄的覆盖了一层。 陶君兰有些后悔了:这样厚的雪,纵然穿了棉鞋,可也觉得脚下极冷。更不要说雪沾在鞋上,被暖得化了之后慢慢将鞋子浸湿了。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提议来这里的。 看了一眼二皇子脚下的鹿皮掐云镶边的靴子,她倒是又微微舒了一口气:她冷着冻着都不要紧,二皇子却是不能有半点差池的。 陶君兰冷眼看着,倒是觉得二皇子似乎对小花园十分熟悉,三下两下就走到了栽种着梅树的地方。此时梅花开得正好,三五树在一处,白梅红梅和蜡冻一般的腊梅开得几乎是繁茂,在莹白雪色衬托下,飘然出尘,高洁无比。只看得人不由心头暗叹一声好。 到底是宫里的梅花,纵然这小花园里没怎么打理,却也不难看出都是精品,树形也是极好的。 二皇子仰头站在树底下,沉静的看着枝头上的梅花。那架势,倒不像是在欣赏,反而有了几分走神的样子。似乎,人虽然在此处,可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陶君兰虽然心头惊愕,却也不可能出声打扰,只能陪着呆呆站在一旁。渐渐的,竟也是看得痴了。 以前,她也不是没赏过梅花,她家中也有花园子,里头种着众多的花木。只是那时候,陪着赏花的,却是珍贵的家人,而不是现在这副情景。 两人都走着神,谁也没看见一只麻雀扑棱棱的忽然落在了枝头上,此时枝头上正是满满的雪,被这么轻轻一震,就抖落了下来,扑簌簌的像是下起了雪。 二皇子闷哼了一声。随即忙低下头来,他感觉有东西落在了眼睛里,凉凉的很是难受。 陶君兰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别的,忙凑上去问:“这是怎么了?”又见二皇子只眨眼睛,便是明白几分,忙伸手按住:“快别乱动,东西掉进眼睛里,越是眨越难受。我帮您瞧瞧,看是不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若真有,吹一吹也就好了。”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果然踮起脚尖来,捧住了二皇子的脸仔细凑上去看他的眼睛。 二皇子怔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里的难受也忘了,一双眼睛就那么睁着,任凭陶君兰仔细看。 可二皇子眼睛里什么东西也没瞧见,陶君兰仔细的看了好几遍,这才惊讶的“咦”了一声:“没东西掉进去啊。您再眨眨看,可还难受?” 二皇子依言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的摇摇头,方才还觉得难受得紧的眼睛,此时倒是已经没了感觉。唯一的感觉,反而是捧着自己脸颊的那一双略带几分冰凉的手掌。虽然有些凉,可却柔软,细腻。像是羊脂白玉贴在脸上的感觉一般。 而陶君兰此时还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当的,当下见二皇子摇头反而笑了起来:“那想必就是雪沫子掉进眼睛里了,刚掉进去还没化开自然觉得难受,这会子估计已经没了。” 看着面前微微带着笑意的明亮双眸,二皇子也禁不住跟着笑了。 陶君兰也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虽然动作很是自然,可是实际上只有她的心里才明白,她此时早已经窘迫得不行了。之所以还故作镇定,就是不想让二皇子意识到她的逾越动作,不然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人更觉得尴尬? 只是她心里全然不知,二皇子其实早就觉察了,不过却是没表露出来罢了。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二人自然谁也没了心思继续赏花,陶君兰故作平静的提议:“殿下可有喜欢的?我去摘一枝给殿下养在书房?”梅花香味清淡,清凉沁润,读书的时候也能凝神静心。 二皇子随手指了一枝低矮的白梅。 陶君兰却也有些够不着,踮起脚尖后这才勉强的勾上了。小心翼翼的攀折下来后,就抱在怀中,跟着二皇子慢慢的回了屋子。 安顿好二皇子,又将梅花也用瓶子供养起来后,陶君兰这才寻了个机会回屋换鞋。此时袜子都有些湿了,一双脚几乎都快冷得发木了。原是应该热热的泡一会脚才好,不过此时二皇子那边没人伺候,她也不可能有那闲工夫,匆匆换过鞋袜,她也不敢多耽搁又回书房去伺候了。 进书房的时候她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往日不是只有周意和王如才能进书房伺候?可是今儿她跟着进来的时候,怎么的谁也没说什么? 这么一个念头冒出来,她倒是一下子有些不敢往里头走了。于是站在门口迟疑起来:这到底是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进去呢?还是不进去? 就在陶君兰满心踌躇的时候,周意和王如倒是从外头过来了,瞧见陶君兰这幅架势,倒是都奇了:“这是怎么了?姑娘怎么的不进去?” 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解释:“先前没留意,直接就跟进去了,这会子才想起平日咱们宫女都是不进去伺候的。倒是我疏忽了。还好殿下也没恼。” 周意和王如对视一眼倒是都笑起来了。王如话多,便是压低声音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说。殿下没说不许,既然刚才就进了,这会子自然也是能进的。平日里,也是我们在的缘故。如今年下我们忙着殿下办事儿,自然只好姑娘伺候了。” 陶君兰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是多虑了,竟是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出来。顿时脸都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意这时候微笑着开口了:“姑娘忙了一上午了,现在不如去歇一歇?用过午饭再来伺候就成。” 陶君兰心里明白,周意这是有事情要和二皇子回禀,自己最好回避一二。当然,也是周意替她解围,不再说这件事情,免得大家都觉得尴尬。当下也就点点头,转身走了。想了想又回身道:“今儿殿下出去散步了,我让青姑姑熬了姜汤,到底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好。” 周意含笑点头应了,陶君兰这才放心的去了。 周意和王如敲门后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二殿下站在一瓶清丽白梅跟前站着,面上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味道。顿是各自都是心中一突,互相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的错开目光。 “殿下要奴才们准备的东西,奴才们已经准备好了。”王如笑着开口,却是目不斜视,一眼也不敢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收回目光,看了自己两个伴当一眼,唇角一挑露出几分赞许的目光。接着往书桌跟前一坐,示意王如仔细说。 王如仔细的回禀了一回,说完后几乎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而此时青姑姑也将姜汤送来了。 周意低声询问;“殿下喝一碗姜汤?君兰姑娘特意吩咐的。” 二皇子挑了挑眉,最后微一点头。 周意和王如又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有些纳闷:殿下不是一向不喜欢喝这个?怎么的今儿倒是喝了?殿下虽然好伺候,却也不至于好伺候到这个地步罢? 当然,这琢磨也是悄悄的压在心底的,谁也没表露出来。 而这头,陶君兰也正喝着姜汤,一面喝一面和青姑姑说笑:“那梅花开得真不错,回头让燕儿偷偷去摘点,做梅花饼倒是挺不错。” 看着燕儿一副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样子,青姑姑忙瞪了陶君兰一眼:“你就馋她吧,回头我做不出,你自己给她做去。” 陶君兰“嘿嘿”笑了两声,连忙摆头;“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会做?若让我摘梅花倒是没问题的。” 青姑姑笑得无奈又宠溺:“你们倒是吃定我了。” 燕儿忙抱着青姑姑的胳膊一顿撒娇,倒是让青姑姑彻底没了脾气。 正说笑着,秋芷却是过来了,见了这阵仗,半真半假的取笑道:“哎哟,我可来得不巧。” 青姑姑笑容敛了几分,看了秋芷一眼,也难得的开了句玩笑:“你能来,倒是稀罕事儿。” 这句话倒是实话,平日里秋芷是真不怎么来的。这会子这么突然来了,倒是还真让人觉得挺奇怪的。 秋芷摆摆手,只是笑:“姑姑快别取笑我。我这不是年关上事情多么?偏静灵又病了,这不,静灵听说如今是君兰伺候着殿下,心里不放心,打发我过来请君兰过去一趟呢。说是有指点几句,就怕伺候得不好。” 这话一出,青姑姑面色就有点儿不大好看了。陶君兰面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了起来。这个时候,静灵让她过去一趟,谁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说是教导,可实际上…… 第一卷 第43章 关于静灵叫她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陶君兰心里自然是跟明镜似的。 不过,即便是知道又如何?她未必还能不去?当然是不能的,况且静灵找的借口还如此的合情合理。当下陶君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那我这就跟秋芷姐姐去。” 青姑姑听了这话,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又笑了:“不过等下还得伺候殿下用午饭,可别忘了时辰。”说着又似自言自语:“时间有些紧了。” 这话也不知道秋芷到底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当下仍是笑盈盈的带着陶君兰往静灵屋里去了。 说起来,陶君兰还是静灵生病之后第一次过来。之前她也犹豫过是不是该过来瞧瞧,只是想着静灵一向对她不喜,到底还是将那心思压了下去。有些时候,既然人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她也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 静灵脸色并不好看,毕竟病了这么久了,不仅没了颜色不说,就是骨头也微微有些冒出来了,颇有些瘦骨伶仃之感。加上冬天盖得厚实,更如同整个人都被层层叠叠的压在了被子底下动弹不得似的。 见了陶君兰,静灵却还是露出了笑脸来,不过语气就有些淡了:“听说你在殿下身边伺候?” 陶君兰想着自己这会子说什么估计都不会让静灵好受,干脆就直接了当言简意赅了:“秋芷姐姐说,只是暂时的,等静灵姐姐好了,我也就回厨房去了。” 静灵顿了一顿,目光有些探究,似笑非笑的:“其实若是伺候得好,倒是不必回去厨房了,继续伺候殿下难道不好?” 陶君兰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试探,当下心头极不痛快,本想说几句话刺一刺静灵,可是看着静灵那副病弱的样子,到底没忍心:对方都这样了,她又何必再落井下石?横竖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也不算吃亏。这样想着,当下她便是淡淡一笑:“静灵姐姐别开我玩笑了。我哪里能担当这样的重任?还是姐姐快好起来吧。” 到底是心里有些膈应,虽然没跟静灵顶杠子,语气却也算不上多么好。 秋芷站在旁边看着,倒是没有劝几句的意思,反而像是老僧入定,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陶君兰越发觉得没意思,当下也懒得继续让静灵再说什么不相干的话闹得大家都心头不痛快,便是出声先发制人道:“静灵姐姐不是说有事情要教导?倒不是我心急,只是一会儿还得伺候殿下用饭,只怕时间来不及。” 静灵被这么一催,顿时面色就有些不大痛快,不过到底没发作,只略指点了几句:“也没什么可教导的,只是殿下若是看书晚了,也别纵着,记得提醒殿下睡觉。另外,记得添水添炭,殿下喜欢喝雨前龙井,这个你千万别忘了。还有点心也要记得更换。” 对于这些嘱咐,陶君兰倒是能从里头听出几分真心实意来,静灵这是实实在在的十分关心二皇子的。所以,她自然态度也就柔和了许多,乖顺的应了一声后就站在一旁不动了。 静灵当然也不可能留她唠嗑,也没什么废话好说。所以,又问了几句之后,就让陶君兰走了。 陶君兰从屋里出来,倒是微微的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叫人有些浑身不舒服。想着又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倒是真心的盼望起静灵快些好起来了。如若不然,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多久。她宁愿在厨房烟熏火燎的,也不愿意这种明争暗斗。 横竖,她志不在此,又有什么可值得争斗的? 回了厨房,陶君兰看着青姑姑戏谑古怪的神情,顿时就不由得苦笑起来:“姑姑取笑我。” “你应该高兴才是。若你是个无用不出彩的,只怕人家还放心了呢。”青姑姑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怪也怪你自己生得太好,让人觉得不安心。不过,要说实话,你这样的被殿下看上了我才觉得正常呢。那几个……”话里话外的,毫不掩饰那一点鄙夷。 陶君兰窘得满脸通红,嗔怪的瞪青姑姑:“姑姑取笑我也不能乱说不是?再说我可生气了。”说完这话,连厨房也不肯呆了,干脆一扭身子走出了。 青姑姑瞧着陶君兰的背影,悠然的收了笑容,心中却道:这话才是真话呢。 用午饭的时候,因为周意的话,陶君兰自然也没往上凑,不过也没在人前出现。只悄悄的躲了一回懒,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悠悠的晃进了厨房。 二皇子当时正在练字,屏气凝神的样子看得人几乎有些挪不开眼睛。不过陶君兰可不敢乱看,悄悄的站在一旁当自己是木头也就罢了。 不过二皇子显然还是发现她了,搁下笔抬头看了一眼。 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的请罪:“奴婢打扰殿下了。” 二皇子微微摇摇头,却是指了指书架,随后又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凳子。 陶君兰有些不明白,看着二皇子半晌后忽然一抹灵光从脑中一划而过,顿时就明悟过来:“殿下是让我坐在那儿看书?” 二皇子微微一笑,微露几分赞许,点了点头。 陶君兰一喜,随后想到身份却是迟疑后摇摇头:“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奴婢还是站着吧。”且不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会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只说一点,她一个宫女怎么有资格坐在皇子的书房中看书?况且,主子还在一旁呢。这太不合适了。 二皇子侧头沉吟片刻,重新提起笔来,飞快的写下一行字。陶君兰凑过去,却见是一句:“不出声便成,我也自在。”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二皇子明显是不习惯有人硬挺挺的站在旁边伺候,这让二皇子有些不自在了。陶君兰顿时更不好意思了,脸都有些涨红了。她心里明白,显然她是没将二皇子伺候好了。至少,她打扰到了二皇子了。要说这都是该受罚的,可二皇子还如此…… 窘迫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有些感激。而且又觉得二皇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所以她也就没再拒绝,低头低声道:“那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就敲一瞧杯子,奴婢就知道了。”书房很大,她若是时时刻刻盯着二皇子怕是二皇子也会觉得不舒服,所以这样的方法是最好的。 二皇子点点头。 陶君兰便是真个的坐在了角落里。起初她还不好意思拿书,不过枯坐了半个时辰后,陶君兰就忍不住无聊,目光四下看了一圈儿。 结果就看见了那本山海经,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将书轻轻抽了出来。 一下午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几次添茶和炭之外,陶君兰几乎没起身过。当然二皇子也从未有过什么吩咐。一下午,书房都是在静谧之中的。 一直到二皇子准备就寝,陶君兰也没觉得二皇子是个难伺候的。只是一想到等下要伺候二皇子睡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这辈子除了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她就没和别的男人这样亲近过。更不可能看见别人宽衣解带的样子。 好在二皇子直到最后也没让陶君兰伺候着睡下,只让陶君兰帮着打水洗脸洗脚。 洗脚的时候,陶君兰回想着以前自己洗脚都是怎么被伺候的,于是也挽了袖子坐在脚盆前,轻轻的伸手去帮着二皇子洗脚。 当然,做这个的时候,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真做了,倒是也就渐渐的放开了:毕竟,她其实早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也从不再将自己还当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了。她进宫,本就不是来享福的。 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替二皇子搓脚的时候,二皇子其实是一直在看她的。 二皇子的脚有些凉,被热水泡了好一阵子后,这才渐渐的暖了起来。不过很快的,白皙的皮肤却是有些发红了。 陶君兰怕烫了二皇子,便轻声道:“若是烫了,殿下就拍我一下,若是凉了,就咳嗽一声。” 二皇子用鼻子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嗯”的声音来。虽然有些含糊不清,声音也低沉,不过却也勉强表达出了意思。 陶君兰倒不是第一次听见二皇子发声了,所以也不奇怪。只是忍不住的想:其实这样的二皇子,倒是真不会让人想到是不能说话的。 因要泡脚,所以时间自然是很长的。陶君兰泡着泡着,倒是将手也泡得热乎乎的。期间还加了几次热水。 快要结束的时候,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道:“明儿在书房伺候的时候,不如奴婢带点儿针线活过去做吧?”不管怎么说,她虽然喜欢看书,可也不好真的一直在那儿看书的。所以,带点针线活才是最合适的。既不会觉得闷,也不会吵到二皇子。 二皇子一挑眉,有些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不过想了想后,却还是点点头。 “多谢殿下。”陶君兰轻声道谢,想了想又犹豫开口:“殿下用的香囊有些旧了,若是殿下不嫌弃,我替殿下做一个?”倒不是她想献殷勤,而是想投桃报李。二皇子这样好,她总觉得有些亏欠,总忍不住的想报答几分。可她也没有别的本事,唯有这个能拿出手了。 二皇子没拒绝。 于是第二天陶君兰就抱着一个针线簸箩进了书房。当然是背着人的,她是半点不想被人嚼舌根的。 因为是要做给二皇子的,所以陶君兰特地描了好几种花样出来。有竹报平安的,五福临门,马上封侯,吉祥如意,还有鸟兽的,能想到的都描了一张出来。然后一并拿给二皇子选,红着脸道:“也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斗胆劳烦殿下一回。” 二皇子微微讶异过后,便是饶有兴致的都翻看了一回,最后选了个麒麟蹬云的。然后又兴致勃勃的看着陶君兰如何将穿针引线,绷了布开始绣花。 因为是做荷包,花样自然也复杂不到哪里去,而且大小也有限,所以一上午的功夫,陶君兰倒是已经绣了一个雏形出来了。二皇子见了,少不得又惊奇了一回:毕竟陶君兰没描在布上,直接就上针了,二皇子以前是从未见过的,自然惊奇。 陶君兰被看得不好意思,微红着脸忍不住解释:“其实绣娘们个个都会这一手的。”绣多了,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可二皇子这样看着她,倒是让她觉得好像对方觉得她极厉害一般。 二皇子也不扭捏,干脆拿起那绷子来,凑近了仔细看。 陶君兰有些无措的站在旁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却是被“碰”的一声推开了。接着是七皇子的声音:“二哥,瞧我寻了什么好东西来?” 陶君兰一抬头,就看见了七皇子并秋芷和另外几个宫女都站在门口,神色讶然。 第一卷 第44章 陶君兰一抬头,就看见了七皇子并秋芷和另外几个宫女都站在门口,神色讶然。顿时就也是愣住了。 倒是二皇子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淡淡的将手里的绣花绷子放好,又看向二皇子,神色一如既往。好似并没有看见秋芷几人的讶然,也并不知道对方为何讶然。 二皇子镇定自若的神情到底是让秋芷等人反应过来,忙将面上的神色敛去,秋芷出声笑着回话:“七殿下寻了个有趣的东西,特特的送过来给殿下瞧。奴婢们一时拦不住,这才让七殿下这般进来了。” 二皇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冲着七殿下微微一笑,不过面上微微责备的神情却也是十分明显的。 七皇子顿时就心虚的低下头去,又不自在的挠了挠头自己的头。不过很快又眼睛咕噜噜一转,只回身去将自己宫女手里捧着的东西巴巴的承到了二皇子面前,讨好笑道:“二哥,你猜猜里头是什么?” 陶君兰也不由得看了过去,心头同时暗笑,小小的人也知道什么叫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了。 七皇子手里的东西,陶君兰瞧着像是个鸟笼,只是用布给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所以也不知道里头的到底是什么。 二皇子却也不去猜测,只是含笑将七皇子手里东西那层布伸手揭开。 待到看清楚了里头的东西,陶君兰顿时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好漂亮的鸟儿。”顿了顿才想起自己是失言了,顿时又有些讪讪的。忙低头不再言语了,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心中也懊恼,二皇子随性又温和,她倒是被惯得有些不知规矩了。也是平日里在厨房放肆惯了,连小心谨慎这话都忘记了。 不过也就只是秋芷看了一眼陶君兰,谁也没去计较这点儿。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被那只漂亮的鸟儿给吸引住了全部目光。 二皇子似乎也是如此,唇角一直含着笑,还伸出手指微微拨弄了一下那鸟儿的羽毛。说来也怪,那鸟儿也不知是不是驯熟了的,见人摸它也不惊恐,反而伸了鸟喙来轻轻的啄了一下,仿佛在撒娇一般。顿时又引来众人的惊叹。 七皇子此时全然是一副得意的样子了,挺着胸脯骄傲道:“二哥,你瞧着可好?是我外祖家给我寻的。听说不是咱们这里的鸟,是从海上运来的。一共也就三只。” 听了这话,众人自然都是咋舌。谁也没想到,一只鸟儿罢了,竟然是这样珍贵?!怪不得七皇子稀罕成那个样子,还巴巴的送来给二皇子看。 不过二皇子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样子,略一颔首表示知道了也就罢了。看着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 陶君兰看着,心道也难怪是兴致不高,七皇子多大?二皇子却已经多大了?不稀罕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就是她,也不过是看个稀奇,可要说真有多喜欢也未必了。说来说去,再珍贵也是一只鸟儿罢了。 二皇子这幅不怎么稀罕的样子倒是让七皇子有些不服气了,“二哥不知道,这鸟儿不仅好看,还能说话呢!可不是那八哥,会说好多话的。” 谁都知道,八哥之类的鸟儿也是会说话的,不过不容易教会,而且也不可能说上许多话。不过,即便是如此,能说话的八哥也是难见的,是个珍贵稀罕的。而七皇子这样说,明显是觉得他的这个鸟儿比八哥强多了。这样一来,顿时又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二皇子虽然没什么反应,可架不住周围宫女们一脸惊奇讶然的目光都落在七皇子身上啊。 于是七皇子虽然不够满意,却也是浑身舒泰了。卖弄一般的开始逗起了鸟儿说话。那鸟儿也不怯,昂首挺胸的说起话来,最后甚至还吟了一首诗。 看着那鸟儿摇头晃脑的样子,众人俱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了。七皇子便是越发的的高兴。小孩子么,倒是也正常。 二皇子也跟着看了一阵,不过虽然带着笑,可也不见得真就喜欢得很。可谁知七皇子却是期期艾艾的忽然道;“二哥,不如我将这鸟儿送给你吧?” 二皇子挑眉,微有些讶然。不过却是摇摇头回绝了,爱怜的摸了摸七皇子的脑袋。 陶君兰见也没人说话,便是斗胆替二皇子说了一句:“七殿下这样喜欢,不如留着自己养吧。横竖住在一个宫里,咱们殿下若是想看了直接过去瞧就成了。哪里用分得如此清楚?” 二皇子赞许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显见是很满意这话。秋芷在一旁也笑了:“可不正是这个道理。七殿下好好养着,多教几句话让它说。” 七皇子这才应了。又玩耍了一会儿,直到累了才走了。 陶君兰看着时辰差不多,便是去厨房取饭去了。她不是静灵,也不好摆大丫头的款,不好等着别人将琐事儿都做了,她只管伺候二皇子。所以,譬如取饭这种事情,她都是自己做了。 秋芷却是没动,笑吟吟的看着陶君兰的背影,轻声对着二皇子开口道:“殿下,静灵身子也差不多好了。估摸着再有个三五日也就可以回来伺候了。” 二皇子神色不变,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又或者跟本是听见不在意。 秋芷却是继续道:“我瞧着君兰伺候得不错,不如将她提拔上来做个一等宫女?也省得静灵那样累。” 二皇子仍是不置可否,不过神色之间却多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思量。秋芷见状,也不再说下去,只悄悄的退了出去。她心里明白,这事儿急不得。不过她更明白,二皇子是觉得陶君兰伺候得不错的。至少,对陶君兰比对静灵似乎更温和一些。 而这头,陶君兰却是半点不知道秋芷说的这件事情的。若是知道,她只怕也就想法子推脱了。虽然做大宫女伺候二皇子没什么不好,可是到底不如在厨房里呆着省心平静。 不过,二皇子对陶君兰另眼相看的闲言碎语却是悄悄的席卷了德安宫。等到陶君兰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却已经是第三天了。而这日,正好静灵也彻底大好了,收拾齐整来给二皇子请安了。 病了一场,静灵似乎清减了几分,容颜上似乎更精致了些,透着一股子病西施的味道。看着就让人止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来。 陶君兰当时正伺候二皇子用早饭呢,见静灵进来顿时就愣了一下,正和二皇子说的话也是一下子咽回去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待到静灵行礼之后,便是冲着静灵一笑。 静灵和二皇子谢了恩,眼里雾蒙蒙的:“多谢殿下赐药,否则奴婢只怕没有福分再回来伺候了。”按照规矩,病得严重的宫人,那是完全可以直接抬出去等死了。别说药,就是想喝口水吃口饭都难了。二皇子能赐药,几乎等于直接救了静灵一命。静灵这幅作态也是正常。 只是……陶君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看着静灵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又婉转娇柔的神情时。 二皇子却是并没有特别的神情,只做了手势让静灵起身后,反而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陶君兰回过神来,知道这是催促自己的,忙又布菜。一面布菜一面介绍:“这个菠菜是直接从雪里挖上来的,最是鲜嫩,用鸡汤烫了一下切碎凉拌了,又好看又鲜。” 一旁静灵见了这一幕,顿时不由自主的咬了嘴唇,一直盯着陶君兰看。 陶君兰不是木头,自然也是有所觉察,可是却并不好有什么反应,她直觉若是这个时候有什么,二皇子只怕吃饭的兴致就被打扰了。二皇子虽然脾性好,未必会责怪,可是她却不能那般不是么?所以,哪怕此时天塌了,自然还是二皇子重要的。 静灵木木的站了一阵子,见没人理会她,打起了几分强笑来,上前道:“有一阵没伺候殿下用饭了,不如我来——”说着就要去拿陶君兰手里的筷子。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没反抗。 不过二皇子却是此时放下了筷子,看了静灵一眼,做了个退下的手势。然后又看一眼陶君兰,示意继续。 陶君兰怔住了,静灵也怔住了。不过陶君兰反应快些,虽然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将筷子重新拿回来,继续目不斜视的伺候了。 而静灵,此时只觉得又难堪又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二皇子一向都宽厚温柔,从不曾给谁没脸过,尤其是她,她也算是从小就在二皇子身边伺候,一向被另眼相看几分,在宫女里有着超然的地位。可是现在……静灵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苦楚。于此同时,更有一丝愤恨悄然滋生。至于是对谁,那便是不言而喻的。 而此时,陶君兰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会用这样一个举动,来让静灵对她生了恼来。 难道,是二皇子对静灵有些不喜起来?陶君兰不由得悄悄打量二皇子,可是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反而被二皇子看了一眼后,心里打起了小鼓来。 不过很快的,陶君兰便是将心里的浮躁都压下去:不管二皇子对静灵是否喜欢,那必然都是和她没关系的。所以,她不需要有这些情绪。 伺候二皇子一顿饭的功夫,却也是让陶君兰一直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静灵的目光,总给人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待到好不容易用完了饭,陶君兰便是逃也似的收拾了碗碟出了屋子,一路进了厨房。 青姑姑见了陶君兰这幅样子,忍不住皱眉:“这是怎么的?跟被鬼追似的。” 陶君兰定了定神,这才叹了一口气将方才屋子里的情景同青姑姑说了。末了又迟疑道:“既然静灵好了,那么以后我就不必再过去伺候二皇子了吧?” 青姑姑蓦地笑了,颇有些取笑的味道:“怎么的,别人都恨不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你倒是跟见了什么祸事似的?” 陶君兰苦笑:“姑姑还不知道我?任凭别人如何稀罕,我也是不稀罕的。” 青姑姑又笑,忽然道:“你这般的品貌,眼光高也是有的。想来若是咱们殿下是个健全的,你兴许就不至于如此了。” 陶君兰一愣,有些不明白青姑姑怎么的这样说。不过她还是只当青姑姑是在玩笑,仍是摇头道:“和这个没关系。姑姑快别取笑我。我只是想着将来出宫去,平平安安的嫁人过日子罢了。至于咱们殿下,不管是健全与否,又如何与我这样的人有关系?” 这句话,是实打实的大实话。她不是不明白青姑姑的意思。说白了,若是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娇生惯养身份尊贵的大小姐,那么兴许她还会做这样的梦。可是现在……且不说身份有如云泥之别,单说她经历了这么一些事情后,心里早已经对这些生了恐惧之心,再不想什么富贵风光,只盼着平安度日。就这一点,她就不会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二皇子是好的。即便是不能说话这一点缺憾,也被那些好处掩盖了去。只可惜,却不会和她有半点关系。 见陶君兰这样坚决,青姑姑倒是笑容又盛了几分;“你啊,难道就没点别的成算?做了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好好伺候着。就算不学别人那样有不该有的心思。单说以后有了这份体面,殿下一句话,你以后出宫嫁人就能更风光?你风光了,难道你妹妹他们就不跟着沾光了?做个厨娘,有什么好的?” 陶君兰仍是摇头:“姑姑,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又何必非要强求?”能做大宫女是好。可关键是,一旦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只怕以后的生活就充满了勾心斗角了。 青姑姑咬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点高深莫测:“这事儿啊,只怕也由不得你。” 第一卷 第45章 对于青姑姑的话,陶君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总觉得,她这样的,只没资格做二皇子身边的大宫女的。 而当天,她也没打算再过去伺候二皇子。毕竟,静灵在那儿了,想必也就用不着她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中午的时候,静灵却是一脸冰寒的来寻她了。一开口就是:“殿下让你去伺候。”说话的时候,静灵的眼睛里几乎都要飞出刀子来。看得人心惊动魄的。 陶君兰懵了,有些不可置信:“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静灵只以为陶君兰是故意,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半晌才冷哼一声:“去伺候殿下用饭!”顿了顿又道:“真不知道你哪里入了殿下的眼了。”说着便是一通打量,语气里更是明显带着几分酸和尖刻。 面对静灵如此态度,陶君兰自是觉得无奈。可偏偏这事儿辩解不得也无从辩解。只怕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静灵都只当是炫耀罢了。所以当下她也不打算辩解什么,只应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并不想多生事端。 只可惜,此时静灵早已经被嫉妒酸楚冲昏了头脑,即便是陶君兰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想惹事态度,也被当做是目中无人,恃宠而骄,更甚至是炫耀。故而当下面色又是一变,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的惨白几分。 使劲抿抿嘴,静灵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的讽刺了一句:“我倒是看错了你。没想到是个狐媚有本事的。” 若说先前只是暗地里给点脸色瞧,这会子就是明面上都不肯敷衍过去了。陶君兰面色一沉,直接抬头和静灵对视。她是不想惹是生非不假,可是却也不代表她喜欢忍气吞声。尤其是,静灵几乎已经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所以,忍无可忍的时候,她也无需再忍耐什么的。横竖,又不是她主动挑衅,走到哪里也不怕说嘴。 陶君兰的目光清澈澄明,几乎不含任何的阴暗,可正是如此坦然的姿态,却是更加的衬托出对面静灵的面目狰狞。 静灵瞧着陶君兰那副坦荡荡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手痒。更觉得刺目。恨不得伸手将那一双眼睛扣掉,恨不得将那亮丽抢眼的美貌毁掉。不过到底还是记得身份,没彻底失去了理智,所以静灵最终还是强行硬生生的别开了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努力的克制住了。 “我敬姐姐你是咱们宫中的大宫女,可是姐姐也不该这样处处瞧我不顺眼。我是不是狐媚,殿下心中有数,姐姐心中也有数。虽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可姐姐着实不该迁怒与我。”陶君兰静静的看着静灵,轻声却又带着几分冷意恼怒的吐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姐姐喜欢的,我未必稀罕,所以姐姐有何必认为你喜欢的东西,别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抢?姐姐未免高看自己了。” 这几句话虽然不算特别过分,可是落在静灵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刺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几乎让静灵无从反驳,只得狼狈无措的用眼神宣泄恼怒。 可偏偏,陶君兰半点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当下还硬邦邦的行了个礼,这才径直往书房去了。 直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陶君兰这心绪却是依旧没能平复下来。她觉得,今儿这事儿真心糟糕透顶了。她与世无争,可偏偏对方还打上门来了,逼得她没了清净不说,更觉得有一种被冤枉的愤怒。 陶君兰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了心情后,觉得自己面上看不出什么了,这才敲门进去了。进去之后也不看二皇子,只低声道:“奴婢来了,殿下。” 二皇子轻轻的发出了一个“唔”的音节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陶君兰便是乖顺的站在一旁,也不像是平日那样随便,硬邦邦的站着,低头垂目,一副本分的样子。不过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的不平静。 过了许久,二皇子似乎终于是觉得有些不对来,搁下书本抬头看着陶君兰琢磨起来。 陶君兰只当不曾觉察,一动不动。想着看看也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二皇子显然是极其有耐心的,竟一看就是不挪开目光了。 陶君兰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率先抬起头来,头抬得急了,于是便是不小心的对上了二皇子疑惑而探究的目光。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极大的委屈忽然就从陶君兰的心底涌了上来。是的,委屈。似乎先前熊熊的愤怒此时都化作了无尽的委屈,直让她嗓子发紧,鼻子发酸,眼睛更是涩涩的疼了起来。因为这些缘故,所以她不得不用力的将手指锁紧,直掐得掌心生疼,才能死死的忍耐住,尽量的不露出端倪来。 不过二皇子的眼底还是出现了一丝愕然。很显然的,二皇子应该是看见了。不过陶君兰却只是勉强一笑:“奴婢面上有花不成?殿下看什么?还是有什么吩咐?” 她尽量的做得若无其事。即便是二皇子看出来了又如何?她不主动说些什么,那么最终二皇子只会忘记这件事情。而且,她也从没有打算说些什么。说什么呢?难道将方才的事情说出来,让二皇子给自己做主?她可不认为自己在二皇子心底的地位高过静灵。况且,就算二皇子真愿意给她做主,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所以最终这些委屈,到底还是被陶君兰自己给强行的咽了下去,然后将那些酸涩难受,统统的强行压制住了。 而果然如她所料的,二皇子到底最终还是没问什么,这个小小的插曲,就像是窗外偶尔飞过的鸟儿,很快就又消失无踪了。 接下来,二皇子依旧没有放她回厨房的意思。反而将她一直留在了书房里伺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陶君兰的错觉,自从那日她在他面前流露出委屈的情绪后,二皇子就没再对静灵怎么样过,静灵也是回来伺候了。不过伺候的地方却是不同。她在书房,静灵负责的内室,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碰不到一起。 不碰面,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纵然有矛盾,可人都见不着,自然也谈不上爆发。 陶君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松快不少的同时,又因为四起的流言有些头疼起来。德安宫里,她的地位也因此悄悄的发生了变化,比起之前来,似乎人人都对她多了两三分的巴结和讨好,或者要么就是不屑和嫉妒。 这些的起因陶君兰心里不是不明白的,不过除了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得让众人就这么误会着。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二皇子对她,应该是没有半点旖旎的想法的。至少,他们相处的时候,二皇子没有半点的不对劲。 他们之间,仍旧是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无半点儿逾越之处。 转眼间过了除夕,正月,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到了二月二的时候。二月二,历来都是重要的日子。过了二月二,就可以开始春耕,而世间万物也开始了春日里的复苏。又是龙抬头这么一个节日。 所以,宫里也是极为重视这一日的。这一日,不仅皇帝要领着大臣们祭天,就是宫女太监们,各个宫里,也有一套仪式是少不得的。 而这一天,对德安宫来说,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气洋洋的好日子。因为这天是二皇子生母的忌日。 头天夜里,二皇子便是写好了祭文。陶君兰在旁边研墨的时候瞧见的,字字句句皆是伤感怀念,洋洋洒洒的好长一篇。那时候,陶君兰还想,二皇子想必对生母的感情是极深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的难过。 及至第二天,二皇子却也不可能亲自去祭拜,毕竟皇陵太远了,只设了香案简略祭拜一番后,便是匆忙的出宫去了:皇帝祭天,自然是要带上几个皇子的。除非是病得不能起身,不然也不可能不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君兰总觉得,这一日二皇子和平常很不一样,似乎显得格外的冷冽漠然,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凛然。让人觉得极难亲近。 许是因为二皇子情绪不高,所以德安宫里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 因为二皇子不在,所以陶君兰便是理所当然的去了厨房。而去了厨房之后,才发现就是青姑姑,今儿似乎也格外的沉默伤感。 陶君兰诧异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青姑姑对二皇子生母的感情,想必也是有的。为昔日的主子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即便是这样,青姑姑还是打点起了精神做了春饼。将饼烙得薄薄得,几乎都跟纸差不多了。又将要卷的菜都细细的切了丝,足足二十几样,也不嫌麻烦。当然,这是给二皇子准备的,宫女们吃的自然马虎了许多,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二皇子回来的时候,饼还在蒸笼里,热乎乎的。 陶君兰迟疑的看了一眼青姑姑,不知道该不该端上去: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了,二皇子想来应该是已经用了饭才是。 青姑姑笑了笑:“端上去吧。在外头能吃上什么好的?况且人多,等到上完菜也都冷了,殿下肯定没动几口。” 结果果然是如此,二皇子见了陶君兰端了春饼过去的时候,虽然极其细微,可陶君兰还是从他面上看出了一丝笑意。这一次,倒是也不用别人伺候,二皇子自己就用筷子将喜欢的菜仔细的放在饼上,卷着吃了。咬一口春饼,再喝一口热乎乎的汤,陶君兰就是看着都觉得有些享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热烈了,吃了两个春饼之后,二皇子忽然就将手里的第三个春饼递了过来。 陶君兰顿时就给吓住了。惊得木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那修长漂亮的手,几乎连半点镇定也没有了。 第一卷 第46章 僵持之下,陶君兰最后到底是回过神来,规规矩矩的半蹲行礼:“多谢殿下赏赐。”说着便是从容的将那春饼接过来了。只是实际上她内心里是否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二皇子浅浅一笑,悠悠的将收收了回去,说不出的优雅淡然。可偏偏,陶君兰就觉得二皇子的笑容里,有着一丝捉弄促狭和意味深长。 更甚至,她觉得二皇子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这样做她肯定会吓一跳无从所措,可二皇子就是偏要做出来逗弄她一二。 这样的想法,让陶君兰忍不住的咬了咬唇,颇有些委屈。一时心中又升起了几分疑惑来:二皇子这段时间,变化似乎有些大?以往可从不见二皇子有过这样的举动…… 只是想来想去,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到底最后陶君兰只得将之抛在脑后。 而二皇子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却偏偏跟没事儿人一样,起身往内室去了。又示意陶君兰将剩下的春饼拿出去分了。也算是一种奖赏。毕竟,这样精致的吃食,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春饼剩了不少,陶君兰直接就交给了秋芷。也没多说,只说殿下赏下来的。随后也就转身走了。至于二皇子亲手卷的春饼,她却是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这样的情绪也没能维持许久,夜里二皇子忽然就发起热来,德安宫里顿时谁也没法安稳睡觉了,尤其是陶君兰和静灵这两个近身伺候的。平日里伺候一个人足以,可是如今显然是不成的。所以不管是静灵还是陶君兰,即便是心中再不愿意和对方相处,那也是没有法子的。 只是,静灵话里话外的,指责陶君兰照顾不周才让二皇子生病的意思,让陶君兰有些无法心平气和。若不是二皇子还在一旁躺着,只怕少不得是要争执两句的。 好在静灵也没敢太过分了。二人在床边守着,一夜俱是不敢合眼。 因是夜里发热,若是要请太医也不方便,所以还是按照二皇子的意思,拖到了第二日宫门开的时候才派人去请了太医。自然,二皇子这幅样子也不可能再去念书了,少不得又派人去请了假。 发热一晚上,二皇子此时面上几乎都没了颜色,唇也近乎干裂了。看上去憔悴得很,全然不似往日的神清气爽。让人瞧着没来由的便是心里一紧。 陶君兰也是十分担心的——对二皇子身体担心是一回事儿,最重要的还是怕别人觉得她和静灵伺候得不好。毕竟,二皇子好好的突然就生了病,难免让人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看见太医身影的时候,陶君兰倒是比谁都来得高兴。她是真心的希望二皇子能够快点儿好的。所以帮着二皇子做起来,又将他手给太医这一番动作做得极为自然,竟是半点儿都没发觉精灵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太医倒是很快就开了方子,只说是偶感风寒,好好养两三日也就能彻底好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周意跟着去取药,陶君兰便是照着太医说的,和静灵一起帮着二皇子换衣裳擦身子。 这种事情陶君兰还是第一次做,端着水盆颇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静灵倒是熟稔,伸手便是去解二皇子的寝衣,神色也是再自然不过。倒是让陶君兰多少有些佩服了:纵然这是因为做得多了的缘故,却还是和自身有关系的。就比如她自己,她始终是有些放不开的。总觉得……不妥当。毕竟从小的教育就是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何曾与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就是平日里伺候二皇子的种种情景,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 本来事情这样也就妥当了。可偏偏二皇子却是不肯配合了。微微一侧身让开了静灵不说,反而挥挥手示意静灵出去。 陶君兰和静灵俱是一懵,静灵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眼里几乎都酝出点点水光来,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幽怨的意思。不过二皇子却是一脸的淡淡,丝毫不为之所动。 最终,静灵只得一咬牙垂下手就往外走。陶君兰见状,忙也跟着往外走——静灵都走了,她留下作甚? 然而二皇子一伸手将她拦住了。陶君兰心如擂鼓,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二皇子,嗫嚅道:“殿下?” 至此,事情自然已经是十分明了了:很显然,二皇子的意思是让她来服侍。 经过短暂的慌张之后,陶君兰到底还是镇定下来。虽说以前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可是二皇子这样的要求,却是合情合理的。要知道,服侍主子起居,本来就是她们这些宫女的本分。别说是照顾起居,就是……那也是合情合理。她没有道理去推诿反抗什么。 所以尽管手上带着不自禁的颤,陶君兰的神色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转身放下水盆后,陶君兰便是面向了二皇子:“奴婢服侍殿下宽衣。”既然要擦身,自然是要宽衣的。 二皇子点点头,配合的半坐起来张开了手臂。 寝衣系带是在侧面,陶君兰去解的时候,不得不靠近了过去。尽管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要觉得羞涩什么的。可是当二皇子热热的甚至于有些滚烫的鼻息喷在了她脖颈之中的时候,她还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恍惚是听见了一声轻笑,闷闷的,仿佛是直接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可是这笑声稍纵即逝,等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陶君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二皇子,可二皇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见她抬头,二皇子微一挑眉,露出些许疑惑来。陶君兰忙又低下头去继续替二皇子宽衣。 其实宽衣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更费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即便是陶君兰再怎么觉得艰难,到底还是很快就解开了所有的衣带。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后,她便是退了开来。虽然也不可能离了太远,可是至少不会这样的呼吸相闻,让人觉得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剥去衣衫,二皇子上身便是露了出来。二皇子肤色洁白,脱了衣裳后,更是显得白皙。陶君兰看得有一瞬的失神,想着怕是女子也要嫉妒二皇子这一身皮肉的。不过好在二皇子虽然显得过于白皙了,却并不是瘦弱,虽谈不上健硕,到底也不绵软。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的拧了帕子一点点替二皇子擦拭身上的肌肤。这一集中精神,倒是也不觉得怎么尴尬不自在了,也没了别的思绪。 而二皇子也没有别的动作,一直十分坦然,任由陶君兰动作。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渐渐的恢复了平日的光景,陶君兰没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待到擦完了身子,还顺手就拿起旁边早准备下的干净衣裳替二皇子穿上了,又道:“殿下若是冷了,就捏我一下,不然若是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二皇子“唔”了一声,倒是没有别的神色。似乎也觉得很自然。 擦上半身容易,待到穿好了上衣,陶君兰瞪着二皇子的下半身就有点儿迟疑了。 二皇子倒是坦然,挥挥手就示意陶君兰自己出去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他是打算自己来的。 陶君兰微微一犹豫,到底还是无法坦然的说奴婢来,于是就干脆的转身出去了。不过,想着水都有些凉了,到底是不好意思:“奴婢去换一盆热水来。殿下等等。”说着端着水忙出去换了。 二皇子看着陶君兰有些慌张的样子,顿时禁不住翘了翘唇角,就是眼睛也因此弯了几分。本来淡淡的面容,竟是一下子就因此鲜活了起来。 而这头陶君兰端着水一出屋子,就险些撞在了静灵身上。当下便是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不过到底不想争执什么也就什么也没说,只匆匆去换水。 静灵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只觉得像是有一只蚂蚁,在缓缓的啃噬她的五脏六腑,又是酸楚又是刺疼,说不出的难受。明明她才是伺候二皇子多年的,凭什么陶君兰这个下贱的浣衣婢就能越过她去?若不是她那会子病了,这个贱婢如何有那个福分去伺候二皇子?若不是她当初一念之慈,这个贱婢如今还在浣衣局呢。之前看着还是个本分的,可是没想到却是个口是心非的。这才来德安宫多久?竟然就哄得二皇子如此了。二皇子也是,她伺候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就还比不上一个贱婢? 静灵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口黄连,一直从嘴里就苦到了心底。当下便是忍不住死死的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刺入掌心也不曾觉察。满心眼里叫嚣的,都是愤怒和不甘。难道,就这样任由那个贱婢夺去自己的地位?不,当然不能! 第一卷 第47章 对于静灵心中的情绪,陶君兰自然是无从知晓。她心中,还为二皇子为何似乎突然就开始疏远静灵而觉得疑惑呢。 自从擦身后,二皇子似乎越发的不肯让静灵在旁边伺候,大多数是指定了陶君兰伺候,不仅是陶君兰自己,就是德安宫里的人都觉得疑惑。不过因为二皇子尚病着,谁也没那个心情和功夫去嚼舌根的。当然总是有人嚼舌根,陶君兰也没那个机会去知晓。这几日,除了睡觉,她几乎都是守着二皇子的。 二皇子病了后,似乎脾气多少也受到了影响,似乎格外任性些,嘴巴也挑了起来。全然不似平日里那样好伺候。 好在,即便是受到影响,二皇子也算不上难伺候。反而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几分心软来。在陶君兰看来,生病了多些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就是她自己,小时候生病了,不也喜欢缠着母亲撒娇?二皇子这已然算是好的了。 二皇子已然病了四天了。可是却仍是没好,每天夜里断断续续的发热不说,反而精神头也越来越差了。之前还能自己吃饭擦身,可是到了今日,全然已经是虚弱得连起身都要人扶了。 陶君兰觉得有些不对劲,悄悄的和静灵商量:“这吃了药也不见好,是不是再请太医过来看看?” 静灵纵然看陶君兰不顺眼,可是涉及二皇子的安危上,却也只能将这些暂时抛开,当下也是皱眉不痛快:“咱们殿下一直看的这位太医,怎么的这一次这样不济起来?若不行,是该换个太医。你可问问殿下的意思。”毕竟,请太医还是得拿二皇子的牌子去请才行。 “殿下的意思是,再等等看。”陶君兰有些急:“可我瞧着殿下的精神却是越发的不好了。再拖下去,只怕也不妥当。”二殿下似乎不喜欢见太医,多少有些任性的味道。可是她是真觉得不敢再拖下去了。 静灵琢磨了一下,迟疑道:“殿下的情形真的不大好了?”这几日她不在二皇子身边伺候,自然也无从知道具体情况。 陶君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最终静灵还是选择了相信陶君兰:“那就去请太医来瞧瞧。”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当下静灵就去寻了周意来,将请太医的事情说了。周意自然也不敢拿二皇子的身子开玩笑,立刻就去请了太医过来。 这一次来的却是院判大人,今儿正好他轮值,加上听说二皇子的病情竟是还未好,自然也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若是普通风寒,就是不吃药自身也就能扛过去了。可是现下里吃着药,却还不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自然让人不放心。 看着院判大人一脸凝重的替二皇子诊脉,陶君兰只觉得紧张无比,好似自己的心都被人高高的吊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二皇子因之前才喝了药,此时倒是也没醒,仍是沉沉的睡着,面色苍白,双颊却又带着一丝因为发热而有的病态嫣红。 在院判大人收回诊脉的手之前,屋子里谁也没敢发出一点儿声音,都是不由自主的紧紧盯着院判大人,想从院判大人面上看出些端倪来。只是偏院判大人一直是板着脸端庄肃穆的样子,什么也瞧不出来,倒叫人急得抓耳挠心的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院判大人收回了手,可是谁也不敢贸然开口问了,就怕有个什么不好的消息,故而都是期盼的看着院判大人。 院判大人沉吟片刻,仍是不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反而沉声吩咐周意:“周公公再去跑一趟太医局,将王太医和齐太医古太医都请过来。” 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觉得自己那颗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心倏地就沉入了无底的深渊里,那种感觉比之前更为难受。她自然明白院判的意思。要么,就是二皇子的病情棘手,他没了把握。要么,就是他根本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底得了什么病,所以才会如此。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无法高兴松快起来。 院判说完这话,又四下里看了一眼,问道:“二殿下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陶君兰忙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回话道:“回大人,殿下是从四日之前开始出现症状的,当时的确和风寒差不多,只是没想到吃了药后,不仅没好,反而有越发严重的趋势。当时太医也说过,病情可能会反复,毕竟现在天气如此。所以当时殿下没当一回事儿,我们也没觉出什么。只是今儿瞧着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了。” 院判听完想了想,半晌才道:“将之前的药渣都拿来我看看。” 这是怀疑药不对?陶君兰也不敢迟疑,忙下去到厨房寻了。宫里的规矩,贵人们熬药,药渣都是要留存一段时间的。怕的就是有什么问题,却没了对证。二皇子的药渣,从第一幅开始,想必都还留着呢。 陶君兰拿了药渣给院判看过之后,院判仍是没说什么。可陶君兰却觉得一颗心又往下沉了几分,飘飘忽忽的没个着落。 二皇子到底怎么了?这个问题,现在萦绕在德安宫所有的人心上。可是谁也不敢多嘴问一句。院判既然不肯说,那么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越是不说,就越是说明这事儿严重了。 等到院判大人说的那三位太医都到了之后,几人又一同给二皇子诊了脉。又将药渣拿出来再看了一遍。可是同样的,三人仍是什么话也没说,只脸色凝重无比。 最后四人又悄悄的互相讨论了一回,院判大人总算是开了口。然一开口却不说二皇子的病情,却道:“这事儿有些严重,还是回禀皇后娘娘和皇上吧。” 就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是让陶君兰遍体生寒了。都已经要请皇上和皇后来了,那事情该严重到什么地步?难道说,二皇子有性命之虞?若真是如此,那……只怕德安宫的宫人,都逃不过一顿责罚。责罚都还是轻的,若是严重些,为此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陶君兰觉得脑袋里都有些发蒙。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地步。早上那会虽然她十分担心,可也只当是病情加重了,断然没想到二皇子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怎么办?这三个字刚从脑袋里冒出来,陶君兰就无奈的笑了。事到如今,她怎么办也没用。唯有祈祷二皇子快些好起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才能有好果子吃。 不过,要说真一点儿不愧疚,那也是假的。二皇子变成这样,陶君兰总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如果能早些发现不对劲,早些请别的太医来瞧瞧,说不得就不会变成这样子。若是……可惜没有若是。 陶君兰心里想的,同样别人也能想到。一时之间,德安宫里的气氛都有些凝重不安了,像是被层层乌云笼罩住,连柔柔的春风也无法吹散这些。 静灵的脸色也很难看,她第一个便是直接瞪住了陶君兰。心中愤怒滔天,连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她是真心爱慕二皇子的,一直以来,她几乎将二皇子当成了自己的天,当成了自己的生存的意义。对于她来说,二皇子就是一切。可如今,二皇子不仅忽然与她生分了,更是有性命之险!这叫她如何能够不生气不恼怒?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叫陶君兰的浣衣贱婢造成的!她此时,是真恨不得将这人撕成碎片!她无比后悔,早知今日,她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人进了德安宫。 而静灵的目光,陶君兰自然也看见了。她知道静灵这是觉得她服侍不力,是她造成了二皇子这样的病情。她张口想辩,可是却发现自己是真无从辩解的。要说服侍不尽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纵然是比不上静灵那样,可至少从不敢懈怠半分,也是处处用了心的。 更让陶君兰觉得苦涩的是:静灵第一个便是这样的反应,其他人会不会也觉得是如此?二皇子好好的成了这样,皇上不可能不恼怒,而恼怒之下,说不定也会将她问罪,觉得她服侍不周。到时候,兴许她连活路也没了。 思及此,陶君兰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就晦暗了起来,阴沉沉的没了半点光亮。此时此刻,她无比盼望着二皇子能够快点儿好起来。只要二皇子能好,不管叫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就在陶君兰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姑姑却是面色沉沉的将她拉到了一边。 看着青姑姑的面色,陶君兰只觉得口里发苦。青姑姑对二皇子的看重,她是再明白不过的。此时二皇子成了这样,青姑姑有没有怪她? 青姑姑没说话,陶君兰先开了口,可一张嘴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唤了一声“姑姑”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青姑姑叹了一口气,掏出帕子来仔细替她擦泪:“你受委屈了。” 陶君兰的眼泪,顿时就落得更凶了。 第一卷 第48章 陶君兰哭了一阵,看着青姑姑一直替她擦泪,倒是也不好意思了,自己掏出帕子擦了擦,面上也有些红了;“姑姑见笑了。” 青姑姑勉强笑了笑,眉宇之间的忧色却是没有消退,这是为二皇子悬着心呢。 陶君兰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其实也并不委屈,的的确确的是没我没将殿下照顾好。”要不是她不想多事儿,早就该在心中最开始生出疑惑的时候就去请别的太医来看看,而不是听凭二皇子的意思,将这事儿瞒住。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事儿。所以,纵然受罚,她也是活该的。 “嗨,生病这种事情也怪不了谁。”青姑姑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皱眉:“只是回头上面只怕不这么想。到时候……”到时候陶君兰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陶君兰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办法,只道:“只要不牵连了别就成。”她自己受罚她不怕,就怕连累了陶芯兰。不过想来,这个事情上,应该不会有诛连这样的事情的。 青姑姑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放宽心,也别太担心了:“殿下看重你,想来也会护着几分,你不必太忧心了。” 陶君兰点点头,却是没有什么侥幸心理。现在二皇子都病成那样了,还能怎么样?只盼着他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经的。 而就在陶君兰忐忑不安的时候,德安宫里却是来了两位贵人:皇帝和皇后。 这两个在宫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尤其是皇帝,可不是贵人么?不过皇帝之前好歹还是来过一回的,可这皇后可是真正的第一次来。而且,此时两人一起来了,自然也就让人生出几分担忧来。什么样的大事儿,竟然两人都惊动了?还一起来了? 德安宫里的人自然都赶紧迎驾去了。陶君兰自然也不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着皇后,心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况且,旁边还站着一个皇帝呢。 皇后穿的是常服,不过裙摆上却是绣了九尾金凤,头上戴的也是九凤冠,无不是显露出了皇后威仪来。即便只是家常打扮,可是皇后就是皇后,只往那儿一站,满身的威仪就让人抬不起头来。陶君兰匆匆扫了一眼,只觉得皇后生得并不算多好看,可是胜在雍容威严,端庄无比。 “谁是这宫里的大宫女?”皇后只扫了一眼满院子跪着的人,也不叫起,只缓缓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语气算不上多好,可也听不出什么不好来,只让人觉得威严无比。 陶君兰一听这话,却是一下子就觉得不好了:她只觉皇后这是要处罚人了。 就在陶君兰怔神的功夫,静灵和秋芷都是上前膝行一步,低头回话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们。” 皇后于是又看了二人一眼,面上神色变也不曾变,便是道:“拖下去,一人二十杖。” 这话顿时就让满院子的人都是哆嗦了一回——二十杖,虽然不要命,可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却是轻而易举。运气不好的,被打折了骨头的,说不得就只能留下残疾出宫去了。怎么能叫人不怕,不恐惧?可这话是皇后说的,谁敢反驳和反抗?俱是一声也不敢吭。 静灵和秋芷也都是齐齐一个哆嗦,可是谁也不敢求饶,反而只能颤着声的谢恩;“谢娘娘赏赐。”说完就被皇后身边的嬷嬷给拉下去,连反抗也不敢有一星半点儿。 陶君兰却是因此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日头照在身上都没有一点儿暖意,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冬日的时候。皇后虽然没说为何要处罚,可是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二皇子的病情。静灵和秋芷身为二皇子身边的大宫女,本职任务就是好好照顾二皇子的衣食起居。此时二皇子这般,自然就算是渎职了。就算不是因为秋芷和静灵,可谁让她俩是大宫女呢?大宫女的职责就是带领小宫女,小宫女犯错,大宫女也有错。错在监管不力,教训不端。 就是再退后一步说,什么事儿也没有,皇后这么说了,也只能依旧谢恩。在这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赏赐还是惩罚,都是恩赐。没有抗拒的余地。这,就是规矩。这,就是天家。这,就是上位者。 陶君兰之所以觉得胆寒,也并不是全因为秋芷和静灵二人受罚。而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那样忠心耿耿的为朝廷办事儿,非但没有赏赐,反而一道圣旨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可即便是如此,他们陶家人,却还是只能将这事儿压住,甚至不敢叫一个屈。 皇后的处罚自然没人敢反驳,不过皇帝却忽然摆摆手出声了:“老二身边统共没多少人,若打坏了也不好,减一半吧。剩下一半儿,且看老二病情如何。也让她们将功抵罪。” 皇后点点头,倒是没有什么,反而笑着看了皇帝一眼:“皇上说得是,臣妾疏忽了。就这么办吧。” 这话一出,于是二十杖就生生的减少了一半。虽然还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可好歹不会有什么危险,也不会起不来身,最多也就肉皮疼几天。不少人暗地里都舒了一口气。 陶君兰自然也是替静灵和秋芷庆幸的。她虽然和静灵有些不对付,可是却也不至于如此幸灾乐祸。而且皇帝说得对,二皇子如今身边是不能离了人伺候的。 随后,皇帝和皇后一同进了屋子,跟着一同进去的还有太医们。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着进去了。青姑姑也是这么个意思,刚才在她犹豫的时候,还悄悄推了她一把。本来按理说是不该她跟进去的,可是这会子秋芷和静灵都不在,所以她只得自己进去了,毕竟,她才是贴身伺候二皇子的。万一太医问话,别人也是答不出来的。 陶君兰也没敢凑近了,就在门边上听着。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她自然义不容辞,可若用不上,也没必要凑上去不是? 没想到太医也没问什么,反而她站在门边听到了太医对二皇子的诊断。 中毒。 这两个字一从太医嘴里吐出来,所有人俱是变了脸色。皇帝面上直接就变成了一片铁青之色,目光慑人得厉害,紧紧盯着太医的面上,似乎恨不得给烧出两个洞来,声音里更是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中毒?你说中毒?” 皇帝的声音,此时说是咆哮也不为过了。皇后忙悄悄的拉了一下皇帝的袖子,示意皇帝不要太过失态了。 可即便是如此,皇帝也仅仅是收了一些声音,面上的惊怒之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与此同时,皇帝更是在屋里扫了一圈,似乎在思量:到底二皇子是如何中毒的? 还是皇后冷静,此时声音一如方才,面上也不见情绪,依旧端方雍容:“中毒?可查准了?这宫里怎么会好好的就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跟皇后回道:“的确是中毒了,不过还好发现得早,能救回来。至于如何中毒……这个却还要进一步的查探才行。” 听到性命无忧这四个字,陶君兰和皇帝的反应都是一样,俱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听到中毒的时候,陶君兰只以为是什么十分厉害的,怕得厉害。此时听说能救回来,那心情自然不必说了,只觉得无比庆幸,更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不过皇帝显然不满意:“既然是中毒,为何之前没发现?” 太医额上又冒出了冷汗了,忙跪下去,额头触地:“回皇上,先前没能诊断出来,一则是因为毒性尚浅,二也是因为之前症状的确也和风寒别无二致,这才会忽略了过去。不过,也的确是臣等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冷哼一声,正要开口,皇后却是抢先一步缓缓开了口:“先不说这些,你们先想法子救治二皇子才是。还有,如何中毒也要查探清楚!”最后一句话,皇后的声音里充满了冷意,让人只觉得心中一寒。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倒是没怎么样,反而语气和煦几分:“的确是要好好查了。今儿老二中毒,明儿会不会就是老大和别的皇子?就是朕这里,是不是也不安全了?皇后,这事儿就交给你,务必好好查清楚!不管是谁,敢做这样的事情……” 皇帝的语气里虽然没怎么样,可是不知怎么的,陶君兰就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明白:这是皇帝真生气了。而且,对皇后似乎也有些怨言?不然,刚才也不会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特特的看了皇后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叫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就是不知道亲身体会的皇后又是个什么感受了。 不过不管皇后是什么感想,面上却是半点儿也没露出来的,反而一脸平静:“皇上说得是,这事儿臣妾必是要好好查的。况且,这里毕竟是后宫范围,臣妾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臣妾眼皮子地下谋害皇子!” 皇后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铮铮作响。似乎有莫大的决心和恼怒。 第一卷 第49章 皇后的表态皇帝自然是满意的,点点头后便是没再说什么。只将目光落在了几位战战兢兢的太医身上。几位太医顿时就跪下了,面色都有点儿破败之意。显然,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皇帝这是要追究太医责任了。别说什么没责任,毕竟二皇子之前被误诊是事实,谁也无法辩驳一句。 而既然有了这么一个事实,那么皇帝追究责任也是理所应当的。 最后皇帝如此道:“误诊之事,虽不全是太医的过错,可是到底是医术不精所致,回头也不必再进太医院了。”就这么一句话,直接等于摘掉了太医头上的官职。彻底的宣判了死刑。不过,却到底没有再深究,只是罢职显然已经是心地仁慈了。 太医们齐齐磕头谢恩,面上倒是谁也没有怨怼之色,反而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陶君兰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荒诞不羁。不过转念一想,却也觉得皇帝如此无可厚非。的确,如此医术不精的太医,再留在太医院也有些不合适了。就是留下来,估计以后也没人愿意让这位太医看病了。只是,到底算是这个太医遭了无妄之灾就是了。本来好好的,看了个病之后,便是得了这么一个下场……可不是无妄之灾么? 只是陶君兰却始终想不到到底是谁要下毒害二皇子。将脑子里觉得有可能性的人都过了一遍之后,她还是一一的否定了。不管是谁,似乎都没有这个动机要来害二皇子。毕竟,二皇子在这宫里的地位,一直算不上高,虽然是皇子可是身带残疾,以后最多也就是一个亲王。于那个位置没有竞争力,所以好好的,谁和二皇子过不去? 除开利益,自然也就只剩下私怨。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二皇子这样的性子,真会得罪人到恨不得他死的地步?陶君兰觉得不可能。二皇子性格从来都是温和的,纵然再不喜欢,却也从来没有听说和谁闹红了脸。再说了,下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出一口气? 所以,陶君兰怎么也想不到,这宫里到底谁会做这件事情。或者说,谁既有立场又有本事,还有那个动机来做这件事情。最关键的,对方显然是不怕此事被追究的。不然,若被查出来,那岂不是死路一条?毕竟,二皇子再不济,那也是皇子,也居在深宫之中。就像是皇帝说的那话,今儿敢给二皇子下毒,明儿是不是就敢谋逆了? 这件事情,越是往深了琢磨就越是让人觉得古怪和迷惑。 陶君兰想了一阵子没想明白,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皇后忽然就问了:“平日二皇子起居都是谁负责的?谁贴身伺候着?” 陶君兰心道一声“来了”当下敛神静气,上前几步也不敢迟疑便是跪下了:“回娘娘的话,是奴婢。” 皇后的眼神在陶君兰的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过了许久才淡淡道:“皇子中毒,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便是罪该万死。不过如今给你个恕罪的机会,好好伺候着你们主子,若再有什么差池……” 陶君兰心中谈不上来是悲还是喜,恭恭敬敬的叩头:“奴婢明白。”若二皇子再有什么差池,只怕她就只能脑袋搬家了。皇后的话,她心里明白得很。而且,她还想,不知道皇后会不会追究她照顾不利的罪过,也拉出去打十个板子?毕竟秋芷和静灵都受罚了。她一个小宫女,更逃不过去了。 可是却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忘记了这茬事儿,还是想着真打坏了就没人伺候二皇子了,竟是没提起这话。只又看着二皇子,怜爱的叹了一口气,又郑重其事的嘱咐了几句,这才跟着皇帝缓缓的离开了。 直至皇帝和皇后以及身边的随从都踏出了德安宫,陶君兰才算是真个儿的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压抑的情绪都消散了几分。 太医重新开了药,又细细的嘱咐了这才离开了。陶君兰也不敢大意,用心的记住了,又反复的和太医核对了几次,这才作罢。这个时候,不管是为了二皇子,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是真不敢有半点儿的掉以轻心了。此时,二皇子的安危健康,便等于是她的性命,她能不经心?能不重视?就是哪怕不因为自身,就为着二皇子,她也不会不用心。 总之就是那一句话,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陶君兰都是半点不想二皇子出事,只愿意他快快的好起来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毒的缘故,二皇子一直昏睡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是刚才皇帝皇后在,那么多人嘈杂着,也没能将他闹醒。陶君兰看着二皇子静谧却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心里既有些担心又觉得二皇子这样睡着了也好,至少不会觉得太过难受。 送走了太医后,屋子里自然又清净了下来,陶君兰刚拧了帕子给二皇子擦了擦脸,月珠几个就从外头进来了。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大好,进来见了二皇子是这般的光景,更是有些异样的情绪显露出来。 陶君兰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她们几个在担心什么。说句实话,听见中毒两个字,再看着二皇子这副光景,心中不害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二皇子的安危,可以说决定着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二皇子若真有个什么好歹,被贬去做了最低等的宫奴还好,最怕的是干脆就给拉去殉葬了。毕竟,这也是有先例的。主子死了,生前服侍的人都跟着一并殉葬,好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能伺候主子。 水碧最先开了口,低沉又失落,还带着几分怯怯:“君兰,殿下他真的中毒了?” 陶君兰苦笑的点点头。这事儿难道太医还敢胡说?当然,她倒是真希望那是太医胡说的,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太医不敢胡说,且二皇子病情也摆在这里。都成了这样,谁还能说没事儿? 水碧一下子面色就更阴郁了几分,欲言又止。另外几个人也是同样,似乎都想问一问,却都不敢开那个口。 陶君兰见状,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们不必担心,太医说了,殿下这毒很快就能消除。用不了几日功夫,更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小心些。千万别再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才是。等到殿下大好了,咱们也都放心了。” 二皇子这么突然中毒倒下了,德安宫里肯定是人心惶惶的。陶君兰是真怕这个时候因为这个,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再给二皇子下个套。二皇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不说,若真再有点什么,谁也不好过。 所以,她才这样特特的说了一句,也算是有些防范于未然的意思。提醒一下这些宫女们,让她们心里有个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得指望君兰你了。”月珠面上有了一丝笑摸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偏偏有些个阴阳怪气的:“我们里头,就数你最能干,得了殿下的赏识不说,如今连皇后娘娘也对你高看几分。” 水碧悄悄的拉了一下月珠的袖子,月珠似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些讪讪了,偷偷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没什么反应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倒是心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月珠不知道,陶君兰不仅听明白了她方才话里的讥讽,更是看见了水碧的动作。之所以没有计较,也是不想在此时生事的缘故。毕竟二皇子还躺着呢,她也没心情去追究什么,没得吵了一回费神又费力,还扰得二皇子不清净。 况且,在一处住了那么久,陶君兰若真不明白月珠是个什么个性,那也真是白活了。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嫉妒两个字罢了。嫉妒她得了二皇子的青睐,嫉妒她没被皇后处罚……嫉妒使然,月珠自然也就忍不住说几句酸话。可毕竟那也就是几句话,真没那必要去计较。 所以,陶君兰干脆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明白,淡淡的不开口也不做什么表示。 秀菱开口打圆场:“静灵姐姐她们已经被送回来了,若是殿下这里用不着咱们,不如咱们先去看看?” 于是几个人又结伴走了。留下的还是陶君兰一个人。陶君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心知肚明,经过今天这事儿,只怕她又要被排挤了。当下不由得又苦笑一回:她似乎一直就没什么人缘,莫非真是个孤命?走哪儿似乎都不受欢迎…… 正想着,却是听见榻上二皇子轻微的咳了一声。 陶君兰顿时回过神来,忙看过去。见二皇子醒了,顿时喜出望外:“殿下醒了?”她是真的满心眼的高兴。 而二皇子,看着陶君兰那样高兴灿烂的笑脸,不知怎么的,也是禁不住一笑。有人在乎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刚从梦里醒来的不适之感,也似乎都因为这个而瞬间消失了。 第一卷 第50章 惶惶 二皇子中毒的事情,陶君兰一个字也没隐瞒,将如何诊断,而皇帝皇后来了之后又是如何情形都说了一遍。这事儿切身二皇子自己的性命,她从不觉得应该隐瞒什么。相反的,二皇子才是最该知道的人。 可没想到,二皇子听完之后,却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反而显得格外的淡然从容。只嗯了一声便算是完事儿了。这一下,陶君兰都有些佩服二皇子了:“殿下可真是好性儿。”寻常人知道自己被下毒了,要么就是害怕,要么就是愤怒滔天,哪里像是二皇子这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所以情不自禁的,这话就冲口而出了,倒是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说完之后又怕二皇子误会,又看了二皇子一眼。 好在二皇子似乎也并没有多想,因为二皇子竟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陶君兰有些吃不准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怎么就还能笑得出来呢?反正换做是她,她是笑不出来的。只单单一想有人要害自己,那就是坐卧不安了。 “殿下可饿了?厨房里做了什锦素菜粥,熬得软软烂烂的,殿下尝尝?”想不明白陶君兰也就没多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二皇子点了点头,陶君兰便是起身去厨房了。不仅将饭端来了,连药也一并端过来了。 “殿下先吃几口饭,然后将药喝了。太医吩咐这药醒来之后立刻喝的。”陶君兰先给盛了小半碗的粥,让二皇子吃了几口,然后便是将药送到了二皇子跟前。她倒是想让二皇子多吃两口,可又怕万一饭吃了,就没胃口喝药了。所以才如此。 二皇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的放下勺子就将药碗接了过去。这样配合的姿态,又让陶君兰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只觉得替二皇子难受。 看着二皇子一口气将药喝下去,陶君兰不敢耽搁马上捏了一颗蜜饯甜枣在手上,然后一鼓作气的直接塞进了二皇子的嘴里。二皇子有些怕苦,所以这些日子吃药她都这么着伺候着。这头一将药咽完,那头立刻就塞个蜜枣将苦味压住。 二皇子含着蜜枣却还是忍不住皱眉。显然是药十分难喝。 陶君兰呼出一口气,笑道:“药虽然不好喝,可是良药苦口。”顿了顿又道:“明儿换一种蜜饯。刚送来的金桔饼我尝过了,味道极好。吃药想必更合适。” 二皇子点点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做了个伸手拿的动作。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忍不住笑起来:“殿下现在就想尝尝?那奴婢这就去拿去。不过也别吃多了。若有胃口,待会再吃一碗粥也是好的。这几日没怎么吃东西,瞧着人都瘦了一圈了。”一面说着,一面就去将蜜饯盒子取来了,里头放着十来种的蜜饯,她索性全给拿去了。 二皇子还挺喜欢吃甜的零嘴,平时看不出来,这几日生病吃药倒是一下子就给暴露出来了。 趁着二皇子吃蜜饯的功夫,陶君兰又和二皇子道:“今儿静灵和秋芷都挨了打,我记得书房里还收着一盒子金疮药膏,不如赏给她们用吧?”虽然和二皇子也不至于见外,可是这样直接讨要东西倒是还是第一次。所以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着那二人的伤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毕竟,说白了秋芷和静灵,都是被牵连了。而且,这个时候她们若是能快些好,也是极好的事情。 二皇子点点头,微微沉吟片刻后忽然就抬头看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顿时愣住了,十分不自在的扭捏了一下;“殿下看奴婢做什么?” 二皇子招了招手。陶君兰就站过去了。结果二皇子竟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陶君兰顿时就呆住了,脸颊上也滚烫一片,整个人都懵了。一颗心更是噗噗的跳得飞快,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就在陶君兰快要成了一个大虾子的时候,二皇子却是展开了她的手掌,然后以手指做笔,缓缓的在她掌心写下了三个字。 当二皇子写下第一笔的时候,陶君兰也就明白了二皇子是个什么意思,当下虽然仍是不自在,却也是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掌上,好明白到底二皇子写了什么字。 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二皇子的手指显得有些微凉,落在陶君兰滚烫的手掌上,那种感觉自是异常的明显,而轻轻划动的时候,更是让手心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几乎要让她情不自禁的握紧手掌,好让这种感觉不再继续。不过陶君兰自然不可能如此,所以这种酥麻便是被她忽视了过去。 二皇子只写了三个字:你做主。写完之后,便是抬头看着陶君兰,似乎在默默的询问她,可否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陶君兰点了点头,收回手掌。想了想到底觉得应该再问清楚一些,便是迟疑着开了口:“殿下的意思是,让奴婢在这段时间里,替殿下做主一些小事儿?譬如赏药什么的?” 二皇子浅浅一笑,目光里飞出几许赞许之色来。仿佛在称赞陶君兰的聪慧和明白。 陶君兰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又对二皇子的托付十分郑重的应了下来;“既然殿下能这样信任奴婢,奴婢必不会辜负殿下。” 二皇子点点头,一副放心的样子。陶君兰看在眼里,心中自然越发的感激。说真的,二皇子能这样信任她,是叫她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是高兴的。毕竟,二皇子的肯定,那对她是一种极好的评价,让她觉得,她还是很好的。这样的感觉,很好。 就凭着二皇子的这份信任,她就是付出所有努力又如何? “只是,到底是谁要害殿下,殿下心里也该有个数。”陶君兰忍了几次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想不到的,未必二皇子就真的想不到。尤其是,二皇子听完了这事儿之后那种淡然的神色,总让她觉得其实二皇子什么都知道,尤其是到底是谁做了这件事情。 二皇子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了一眼陶君兰。不过面上的异色却是没让她看见,一闪而逝后就被笑意掩盖了,然后轻轻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时之间再无什么话,毕竟陶君兰也不是个多话的,于是二皇子便是又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了。而陶君兰就在一旁安静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屋子里顿时静谧一片,仿佛所有的浮躁都退去,只剩下了静宁淡泊。 偷偷的看一眼二皇子,他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陶君兰忍不住轻轻一笑,只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之前还担心紧张得要命,总不停的去猜测去到底背后的人是谁。可是在二皇子醒来后,那样淡泊安然的态度之后,她忽然就觉得,其实之前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二皇子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片漆黑中,忽然就有了一点火光,温暖得让人心安,直接便将那些不安和恐惧都驱散。 很神奇,却也同样美妙无比,让人近乎沉迷。 陶君兰偷偷的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沉迷。 陶君兰的心中是不慌了,可是不代表别人也不慌。事实上,此时德安宫里的人,都有点儿心慌。毕竟,这二皇子中毒不是什么好事儿。若二皇子有什么,她们的下场自然不必说。这个且不提,就说谁知道二皇子中毒了,有没有牵连到她们?若人家是针对二皇子的也就罢了,这万一是自己也不小心跟着一起中毒了呢?二皇子有太医院看着,有好药用着,她们可没有。而且,最关键的是,毒是怎么中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叫人能放心?等到上头调查的时候,谁好像都有嫌疑,到时候万一被人当了顶岗的替死鬼呢? 这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所以谁也不可能真的不慌不乱。 就是青姑姑和燕儿,此时也多少有点儿被影响了。尤其是燕儿。毕竟青姑姑年岁在那儿摆着,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小姑娘似的没个定心骨。 燕儿有些惶恐的压低声音问青姑姑:“姑姑,你说殿下怎么就中毒了呢?别人会不会怀疑我们呢?” 青姑姑平日里对待燕儿是十分慈爱的,可是这会却是严厉的瞪了一眼燕儿,大声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咱们青青白白的怕什么?这样的胡话不许再说,再说就罚你三天不许吃饭!”青姑姑的语气里有着一抹不明显的焦躁和烦闷。 燕儿却是不敢再乱说话了,缩在那儿可怜兮兮的。 青姑姑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让人听见了,还当咱们心虚呢。我知道你怕被冤枉,不过你放心,这事儿上头不敢马虎,更不会乱冤枉人的。咱们只管照着平常过日子就行,平日怎么过,如今还怎么过。别想有的没的。” 燕儿点点头,似乎缓和了恐惧。可是到底不如往日里活泼了。 而刚过了午饭,德安宫里就来一帮的太监。说是皇后宫里的,特地来调查事情的,将德安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全都叫了出来。 第一卷 第51章 自信 既然是问话调查,那么德安宫里便是没有一个能有特权不去的。不仅陶君兰也丢开手边上的事情去了,就是伤的不轻的静灵和秋芷也都被扶着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想人串供,所以都是一个个单独审问的。 因为陶君兰是贴身照顾二皇子的,所以倒是排在了前头。可是面对盘问,陶君兰又能回答些什么?就是她自己,也明白她说的这些只怕对调查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领头太监倒是没生气,客客气气道:“姑娘说的这些我们都记上了,若是日后姑娘再想起什么来,还盼着姑娘尽快告知我们才是。” “这是当然的。”陶君兰也客气一笑,带了几分敬重的行礼:“没能帮上您的忙,实在是不好意思。” 末了领头太监还让一个小太监亲自将陶君兰送出了屋子。十足十的尊重。陶君兰心里明白,这也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的,毕竟,她现在贴身伺候着二皇子,旁人都道她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客气。要知道,二皇子再不济,可要对付一个太监那还是容易的。 其实,陶君兰以为,就算是她吃了什么亏,二皇子也不一定会怎么样。二皇子性格温厚,从不多事儿。且,她在二皇子心目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宫人罢了。既是这样,那就更不可能怎么样了。 这倒不是什么妄自菲薄,而是她的自知之明。她和静灵不同,静灵总想着……可她明白,她对二皇子忠心也好,处处尽心也好,都是她的本分,若因为尽本分就想奢望得到别的,那也未免太贪心了。人都说,知足常乐,是以决不能太过贪心。 回了内寝,陶君兰才发现二皇子竟然已经醒了,当下便是明白只怕是被外头的吵嚷给惊扰了。当下便道:“奴婢出去叫他们挪一挪地方吧。”如今二皇子精神极差,太医也嘱咐要静静休养的。 二皇子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只招手叫她过去。 陶君兰只当二皇子又有什么吩咐,便是自觉地在走近了后伸出手去。此时让二皇子写字自然是不现实的,所以这种交流的法子,也是情理之中。经过第一次的尴尬之后,她倒是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此时做来也就是自然而然了。 结果二皇子倒是笑了,看了她一眼后,伸手就将枕下放着的东西放在了陶君兰的手里。却是一本《治水经注》。 陶君兰微微一愣,有些迷糊。不过随后灵光一闪;“殿下是要我帮殿下读?”之所以这样猜测,倒也不是胡乱说的,而是这本书明显已经看了一部分,而且此时拿出来肯定也不是让她收好的,所以想来想去,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可能。虽然不说百分百是,可是至少是极大可能了。 二皇子又露出了那般赞赏的目光来,从陶君兰面上晃过去。然后才又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陶君兰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都不自觉的有些儿发烫。 这幅娇羞的样子,却是让二皇子禁不住笑起来。换做常人被他这样看一眼,只怕早就是得意忘形了,可只有她才会三番五次的闹个面红耳赤,一副禁不起夸奖的样子。可偏偏,她又总是能不费工夫的明白他的想法和意思。真真聪慧得紧。 不过,要说聪明,陶君兰却也不是他遇到的最聪明的宫人。要知道,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可是那样的聪明,他是着实喜欢不上来。而陶君兰难为就难为在,她不凭着这份小聪明,来谋取什么,计划什么。她似乎总是很淡然,不求什么,不谋什么。相处起来格外的舒心和安宁。 这也是他为何偏偏就喜欢她过来伺候的原因。且不说忠心什么的,可至少相处起来,是真正能让人放松心思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别人真就一点不好,只是因为以前没有比较,而如今有了比较,自然心中也就有了分辨。、这样想着,二皇子的目光便是又深了几分,不过很快的又将这些掩去,只看向陶君兰,示意她翻到加了书签那儿,接着读下去。 陶君兰倒是没想过要隐瞒自己识字的事情。所以很坦然的翻开了书,照着二皇子指示的地方,坐在脚蹬上替二皇子念了起来。念书的时候,她是心无旁骛的,不去想为何二皇子不自己看,却让她这样读。 其实她也是喜欢这类书的,这些书也算是杂书,都是于科考无益的。可却都是极为有趣的,读起来让人心驰神往的。只是以前家中这类书极少,她也并未有那样的运气多看几本。这本书,她读着读着,自己倒是情不自禁的就陷进去了。不知不觉的,有时候还要停下来想一想,照着书中的法子治水,现实中该是个什么情形。 每每这个时候,二皇子倒是也从不催促,反而静静的看着她思量的样子,唇角微翘,神色说不出的安然宁逸。 这一念,几乎就念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陶君兰口干舌燥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本来。也这才想起了二皇子,当下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二皇子让她念书听,不是让她自己看书来着。她方才念念停停的,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妥。 索性的是二皇子没有追究。于是她忍不住又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再一次感叹二皇子的性格温厚。 “殿下如今可不能费神,听一段也就罢了吧。”陶君兰嘴上的语气是商量的,可是潜意识里却觉得二皇子应当不会反驳,已经手脚麻利的将书签夹好,又将书合上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二皇子果然没有反对。 陶君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是笑着道:“厨房里汤估计熬好了,殿下先喝一碗垫垫。离晚饭还有一阵功夫呢,之前也没吃多少东西。”说着便是出去了。 二皇子笑着笑着,竟是笑着摇起头来,只觉得陶君兰如今越发的不见外了,随性了许多。竟然还敢做他的主了。不过还好,这种感觉倒是不叫他讨厌,反而还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新奇。 陶君兰一路进了厨房,就听见燕儿和青姑姑在说话,燕儿嘟着嘴语气有些悻悻的;“什么人啊这是,之前还套近乎,这会子倒是恨不得离有八丈远。”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陶君兰也不明白是在说谁,当下便是只觉得一头雾水,索性问道:“这是说谁呢?谁惹了咱们的燕儿?” 青姑姑一转头见是陶君兰顿时笑了:“是来端汤的吧?我就说这会子你肯定就过来了。倒是不必咱们再费事儿送去。” 陶君兰也笑:“那是自然。在厨房呆了这么久,粗略一算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不是?只是你们这是说谁呢?瞧燕儿这幅咬牙切齿的样子,倒跟遇到仇人似的。” “你自己问她吧。我去将汤盛进汤盅里。”青姑姑却不多说,只自顾自忙去。 陶君兰挑眉看向燕儿,询问之意再明显不过。 燕儿犹自气愤的样子,还像模像样的朝着一个方向努努嘴:“还不是七皇子那边!之前跟咱们多亲热啊?要吃的什么的从不见客气,如今可好,一个个假惺惺的那样子!好像我们身上带着毒似的,一碰就沾上了要她们命一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原来说的是七皇子那边的。陶君兰了然一笑。不过倒是没有燕儿那样的气氛,反而看着燕儿那副气鼓鼓的包子脸禁不住笑出声来,上前伸手拧了一把:“你生气做什么?本来咱们就不是伺候一个主子的,自然不可能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就是一家人,那还有牙齿咬着腮帮子的时候呢。再说了,人家这样明哲保身,也没什么奇怪的。人之常情罢了。就是不怕沾了毒回去,也怕被怀疑不是?要知道,盘查的时候七皇子那边的人,也是问过的。” 不说六皇子的宫人,就是七皇子本人不也没过来?听说这头刚出事儿那头就被宜妃寻了借口叫过去了,至今还没送回来呢。宜妃这样的作态,不是怕七皇子呆在德安宫不安全又是什么? 但是能说宜妃做错了么?好像也不能,毕竟宜妃也是心疼担忧七皇子,一个母亲关心儿子,有什么错? 所以,为了这些计较真是没必要的。就是二皇子知道了,怕也就是一笑置之的态度吧?这个念头,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就从陶君兰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就是她自己,也被心中那股子信心满满给震惊了一下:她怎么就能对二皇子那么有信心呢? 随后又经不住浅浅一笑,说真的,凭着二皇子的性子,怕还真是个这么结果。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而此时,青姑姑笑着插了进来:“这个时候避开了也好,省得人多口杂的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走了,大家也都省心了。” 这话,陶君兰听在耳里,总觉得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难道,青姑姑怀疑二皇子中毒根本就是和那边有关系? 第一卷 第52章 争执 陶君兰满腹狐疑,却到底是不好多问,只得匆匆将疑虑都咽下,然后端着汤心事重重的回了二皇子的寝室。 陶君兰一进屋子,虽然没露出什么异常之色来,可是二皇子却是敏感的觉察到了。当下不由得一挑眉,破有些兴味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却又在她发现之前将目光转开了。心中却道:怎么的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倒是奇怪。 不过二皇子从不是什么好奇之人,且如今也不好想问,便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这件事情就这么埋在各自心底过去了。 而德安宫里的形势,却是渐渐的有些让人静不下来了。如今算起来,二皇子自从确诊中毒也过去了五六天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二皇子身子都好了。可偏偏怎么中毒的,是谁下毒的,一样也没查出来。甚至于,是半点儿的线索也没有。 德安宫里,好像谁也不是那个下毒的,好像谁都是清白的。可好像……谁也不是清白的。正因为迟迟找不到真凶,所以这才人心惶惶起来,谁也不放心谁,谁看别人都是带着些审视和防备的。 陶君兰的心情极不好,因为今儿秀菱和月珠攀扯起来,明明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竟是扯到了二皇子中毒的事情上。然后,竟然是互相都暗暗指了对方形迹可疑。这下,事情就算是闹大了。不管是静灵也好,还是秋芷也好,就是陶君兰也有些不痛快,坐不住了。 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互相攀扯出来了,话出了口,可就收不回去了。纵然大家都明白这是有点儿气急之下胡言乱语的味道,可是却也都生出了那么一两丝的惊疑不定来。 陶君兰的意思是,既然成了这样,自然就请皇后那边的人来查个清楚,断不可这么捂住了,否则日后只怕更加的攀扯不清。若是再传出去了,更不知道外头会怎么议论了。 可是静灵却是有些不同意,只说这两人必然都不是,加上只是一点口角争执,没那必要闹大了,让人听了笑话德安宫。 秋芷没说话,有些两不相帮的意思。 陶君兰从来就是不善争执的人,提出了意见后,倒是叫静灵夹枪带棒的顶了回来:“你倒是乐得看戏。我知道殿下看重你,以后让你当管事大宫女也未可知。可是你却要知道,这会子,你还是个小宫女。再说了,月珠当初还和你住在一处,难道你不知道她的人品?秀菱平日也不曾得罪过你,你又何必这样得理不饶人?多大一件事儿?非要闹得不可开交?” 静灵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指责陶君兰不顾姐妹之情,就想看笑话,仗着二皇子做靠山在德安宫兴风作浪。 可想而知,静灵这话一出,不管是月珠也好还是秀菱也好,都难免的对陶君兰有了些不痛快。 陶君兰唯有苦笑,认真的看着静灵反问:“我来德安宫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我倒是想问问静灵姐姐,真就觉得我是个小人?还是你们都这样认为?”一面说着,一面目光便是从月珠和秀菱面上看了过去。 月珠神色复杂,看不出什么。不过秀菱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再怎么接触得少,可毕竟在一个宫里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日里谁是个什么摸样大家心里自然也都是清楚明白的。 陶君兰又道:“这事儿不过是我的一个意见,若是静灵姐姐和秋芷姐姐认为不妥,也尽可以不必采纳,又何必说这样的话?纵然是殿下,难道殿下就是那等纵容奴才的人了?还是说,静灵姐姐认为我真有那个本事去迷惑殿下,让殿下处处听信与我?” 静灵咬唇,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你可不就是在迷惑殿下——” “静灵,话不可乱说。”秋芷终于坐不住开了口,神色凝重:“殿下绝不是那样的人。” 二皇子或许性格温厚,可是却绝不是没有主心骨的,任由人糊弄的人。一个陶君兰,根本就不足以迷惑得了二皇子。而且,静灵若真说出那句话,日后让人知道了,不仅损害了二皇子的名声不说,就是二皇子自己也未必觉得痛快。 静灵被这么一打断,也回过神来,匆匆掩去恼怒和痛恨,急忙的改口道:“殿下自不是那样的人。可保不齐你就不是那样的人。”纵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可下意识的,静灵还是不肯放过陶君兰。 陶君兰有些头疼,只觉得静灵实在是太执着了。她心里也明白过来,只怕她和静灵之间这个疙瘩,还真就解不开了。静灵一心以为她迷惑了二皇子,实在是…… 不过,她也不可能容忍静灵就这么诋毁自己,当下肃穆神色,凝重道:“若姐姐再说这样的话,我少不得要找人公断一番了。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儿,竟然让姐姐对我误会至斯?”她仔细又仔细的回想,也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得静灵如此。 静灵张了张口,想说出点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可偏偏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只憋了个满脸通红,最终也只得悻悻的闭上嘴。说真的,真要她说,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陶君兰是没做出过什么狐媚动作,更没有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看上去,陶君兰似乎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宫女。可是,若不是陶君兰,二皇子又怎么会突然与她生疏了?这其中要说没缘由,她是断然不相信的。所以,她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是陶君兰在其中作梗。 这样一样,静灵只更觉得陶君兰心思深沉:明明就挑拨得殿下与自己生分了,可明面上偏偏还什么都看不出,反倒是让人觉得陶君兰是个好人似的。 静灵只觉得满心的憋屈和羞恼,于是又恨恨的瞪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却也不管静灵的目光,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姐姐就更不该乱说了。” 静灵只觉得胸口闷痛得厉害,直想呕出点什么才觉得痛快。第一次静灵生出个想法来,只觉得恨不得陶君兰去死才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静灵自己都是吓了一大跳。不由得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她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 而这一切,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见静灵面色发白极其不好看,到底没忍心说什么重话,又觉得这样敲打一番也就罢了,不必再咄咄逼人,所以也就没再说话了。 秋芷也怕事情再闹下去无法收场,也出声劝道:“好了好了,都是伺候殿下的人,咱们怎么能这样闹腾起来?要我说,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闹过也就算了,咱们还是亲亲热热的好姐妹不是?”说着一手拉起陶君兰,一手拉住静灵,将二人的手合在一处,温柔笑道;“好了,互相道个恼也就和好了。” 静灵自然抹不下那个脸,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不过到底是没再闹。 陶君兰能屈能伸,也不觉得道个恼有什么,加上觉得也该给秋芷面子,便是笑道:“是我说话太直了些,还请姐姐莫要在意。” 静灵就坡下驴,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也含糊道:“没什么,我也是个急脾气,说话不中听。”可说这话的时候,偏偏心里却又不是个滋味,难受得紧。那种感觉,倒像是将心放在铁锅上翻炒,说不出的煎熬。 事情既然这样了,虽然算是和好了,可是再呆下去到底是有些尴尬的,所以当下陶君兰也没再呆下去,找了个借口就进屋了。又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去告状了,当下也没去二皇子那儿,而是去了厨房。 青姑姑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见陶君兰进来,面色缓和了几分;“吵吵完了?” 陶君兰点点头,冲着青姑姑一笑;“姑姑也别太放在心上,都是小姑娘,哪里有不磕碰的时候?也不过是吵几句嘴罢了。” 青姑姑轻哼一声:“若真是吵嘴这么简单就好了。” 这话说得陶君兰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是啊,若这事儿真是拌嘴就好了。就怕,开了这么一个头,接下来谁都稳不住了,一有事儿就互相怀疑攀咬,到时候还该怎么过日子?不等别人来插手,自己这边就先成了一盘散沙了。这些还不算什么,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做点什么事情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二皇子的身体,可经不起多少次折腾。 不管陶君兰心里如何想的,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有上报,就被静灵和秋芷这么压了下来。陶君兰心里虽然有隐忧,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就将这事儿压在了心底。 只是谁也没想到,即便是如此,这件事情却还是不知道被谁流传到了外头去,等到德安宫里得了消息的时候,皇后那边的人,已经又上门来了。 听说了这事儿后,陶君兰顿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担心的,到底还是都给发生了。 第一卷 第53章 大事 皇后那边的人一上门,这事儿自然也就瞒不住了。二皇子自然也就知道了。陶君兰想了想怕二皇子误会什么,便是轻声细语的解释一番:“不过是拌嘴起来,恼怒之下互相说话也没个轻重。倒不是真的就有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殿下您看——”就这么被带走了,影响实在是不好。而且,万一动了刑罚,那结果就更是不可预料了。 二皇子面色有些沉凝,似乎不怎么痛快,不过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忽然又缓和下来,微微点了点头,招手让陶君兰过去。 陶君兰过去后,便是被二皇子在手心写下两个字:周意。 陶君兰一下子就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让周意去分说分说?” 二皇子缓缓点头。 陶君兰也不敢耽搁,忙去寻了周意来,将来龙去脉一说,急道:“皇后娘娘急于查清此事,若是底下人也没了个轻重,就怕重刑之下出了冤狱。” “君兰姑娘倒是好心。”周意古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平日里她们可没少挤兑君兰姑娘吧?这会子君兰姑娘还肯替他们求情?”宫里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明哲保身莫要强出头,所以一般极少有这种替人求情奔走的事情。周意只觉得有些意外。要知道,他可是对陶君兰被人话里话外挤兑的事情记忆犹新。 陶君兰见周意如此意外,腼腆一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挥手不在意道:“平日是平日,现在是现在。平日不过是些小事儿,如何能与这个相比?且不说都是一个宫里的,就是为了以后咱们德安宫的日子能安稳些,也该如此。” “君兰姑娘倒是看得明白。”周意更觉得意外了。以往只觉得这个姑娘不错,可是今儿一看却又何止是不错?知进退不贪心已经是极好了,再加上心地和善……实在是叫人无法不喜欢。真不知道那些宫女们,怎么就不喜欢她呢?对于这个问题,周意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摇摇头不再去想。 “这事儿我明白了。不过还容我去问问殿下的意思。”周意虽然知道陶君兰既然寻上了自己,那肯定是二皇子同意了的,不过他觉得还是要看看二皇子的意思再去办事才好。 陶君兰点点头,十分通情达理:“这是应该的。我只是说说当时的情形,让你心中明白。具体怎么做,还看殿下。” 周意点点头不再多说,便是去见了二皇子。陶君兰没跟上去,就怕万一人家说点什么私密的事情,她在旁边也太不识相了。毕竟还是要讲究一个避讳的问题不是?而且,这件事情她也算是尽了自己能尽的所有力气,至于结果是什么她已经无法左右,她要的不过是个问心无愧,所以此时也不必再太过关心此事了。 所以周意走后,她半点也不好奇二皇子怎么吩咐周意的,仍旧如同往日一样,端了甜品去给二皇子。 二皇子披了衣服半坐在床上,微微的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些发冷。仿佛那淡然的面皮下,隐藏着因为冷笑而翘起的唇角。 陶君兰几乎是愣了一下,才又低下头去若无其事的笑吟吟出声道:“今儿是牛乳木瓜汤,殿下快尝尝看看可还能入口?这还是今儿送来的瓜果里有几只木瓜,奴婢才想起了这个方子,据说常年服用能使人气色好,皮肤细腻。” 二皇子一下子就收敛了神情,面上重新挂上了平日里那淡淡的笑,又似乎带着三分无奈,近乎嗔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在无声的抗议:我又不是女子,哪里需要在意皮肤细腻与否?气色好看与否?” 陶君兰笑容更盛几分,继续笑道:“当然那不过是表象,对身子的好处是真的很大的。再说了,这也不能天天吃,天天吃还不得腻了?” 二皇子的笑容也更盛了几分,接过勺子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小碗,倒是忍不住露出个赞叹的神色。等到再吃了一口之后,那更是不由得眼前一亮。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脸期待的陶君兰,缓缓的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神色。 还有什么比自己做的东西得了赞扬更让人欢喜?当下纵然竭力克制了,也忍不住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待到二皇子吃完了东西,陶君兰收拾完成后,便是自觉的拿出昨日没读完的书,轻声的替二皇子念起书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虽然二皇子日渐好了,可是这个念书的习惯却是保存了下来。 一下午静谧的时光就这么悄悄的过去,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陶君兰出了屋子正要去厨房,却没曾想被静灵给拦住了。 静灵神色平平,淡淡问了一句:“殿下的身子怎么样了?” 陶君兰有些不明就里的看了静灵一眼,虽然心中却还是笑着答道:“恢复得不错,想来再养个几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静灵的面上有了笑意,可看着却不让人那么舒服,仿佛那就是一层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僵硬而虚假。让人莫名觉得心中一寒。 陶君兰微微蹙眉,因为不知道静灵的意思,所以也就没再吱声。 “殿下既然大好了,那么想必殿下也不是那么非要你伺候了。”静灵又是一笑,语气有些发凉,目光一直盯着陶君兰:“不过我们都会想你的。” 这话说得陶君兰更糊涂了,也多少生出一股恼怒来:这么没头没脑的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叫人心里怎么能舒服?所以,当下她也不再那么客气了,沉了脸道:“姐姐这话我却是不明白,我还有事儿要忙,就不陪着姐姐闲聊。” 说完这话,陶君兰就没再多留片刻,径直走了。 静灵却是倚在门边,无声的笑得灿烂。那神情……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和平日沉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判若两人。若说,以往看着陶君兰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什么眼中钉肉中刺,那么现在反而还带着几分欢喜的目光,实在是叫人看着觉得诡异。 陶君兰自是没看见这一幕,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儿还会觉得更加诡异。不过即便是没看见,这会子她心里也觉得诡异。静灵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这事儿最后到底是没放在心上,只以为静灵是闲着没事儿来找茬的。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明白了昨儿静灵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刚起来没多久,连饭都没吃上一口,皇后派来的调查的那个管事太监就又过来了。 起初陶君兰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为了秀菱和月珠的事情,可是就没想到的是,那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陶君兰,你是陶君兰?”管事太监的笑容一样的和煦可亲,可是那眼神的味道却是有些变了。 陶君兰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基本的待人处事和规矩还是记得的。当下笑着行礼回道:“回公公话,奴婢便是陶君兰,不知公公寻奴婢可有什么事儿?” 对方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微微一笑,“你跟我走一趟吧。” 陶君兰一怔,缓缓收了笑容,面色便是凝重起来了:“不知公公可否告知奴婢,到底是所谓何事?” 管事公公态度倒是也算和气,不过却总有点儿那么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是什么事情这会子也不好说,不过先跟我走一趟才行。姑娘也不必怕,我们必然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明白肯定是大事了,若不是大事,又何必这样藏着掖着?要知道,她怎么也算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就算不给她脸面,也要给二皇子脸面的。可现在管事公公一个字儿也不肯透露,可见事情严重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再说的。既然对方不肯说,那么再问下去也是一个结果,所以根本就不必再多费工夫了。 只是,就这么跟着去,她也不敢。当下便是迟疑的同管事公公商量到:“可容奴婢去交代一声?毕竟奴婢是伺候二殿下的,有许多事情平日里别人也不知道,不交代一声怕是不妥当。”这当然是借口,可是此时此刻,她还真没有别的借口能你拿出来。 果然管事公公迟疑了一下之后便是同意了。 陶君兰迟疑了一下,脑子里迅速的冒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二皇子,一个是青姑姑。此时显然对方是不会给她太多时间的,所以怕是只能寻一个人。可是到底寻谁说这件事情? 陶君兰是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二皇子身份高,若是肯帮忙自然那效果是不必说的。可是……陶君兰不认为自己有那么一个大的脸面和资格。她只是一个宫人,二皇子真会帮忙?万一二皇子不帮忙……那她该怎么办?可若说跟青姑姑说了,同样也有问题。青姑姑毕竟只是一个厨房姑姑,再怎么有脸面只怕对这件事情也没办法。 所以,该去找谁说这件事情? 第一卷 第54章 问答 犹豫片刻后,陶君兰最终还是没去和二皇子说这件事情。只去寻了青姑姑,淡定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又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更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所以若是……还请姑姑帮忙告知我妹妹一声。叫她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糊涂。好好的活着,等着出宫去。” 倒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她总感觉这次的事情不会是好事儿,预感十分不好。甚至隐隐觉得,她大约是真回不来了。 青姑姑眉头深深的拢起,最后才道:“也未必就是什么大事儿,你且先去着,若是真有个什么大事儿,我替你想法子。你也别如此悲观。” 陶君兰自然听出了青姑姑的担忧和劝解之意,也明白青姑姑心里只怕也没有底,当下便是霍然一笑:“姑姑放心,我才不是悲观,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哪里就能真就如此严重了?不管是什么事儿,我若是没错,自然是寻不到我头上的。” 青姑姑点点头,神色却是不算太好:“话的确是如此。”只是,就怕最后纵然查出来没什么,可人却得受不少的罪。当然,这话青姑姑是强压在了心头,什么也没说的。 陶君兰没再多说,转身跟着皇后那儿来的管事太监走了。临出德安宫大门的时候,她却是忽然就想起了昨儿静灵和她说的那句话。然后心里莫名就是重重一跳:难道说,静灵早就知道此事了?若真是如此,那么昨昨儿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稀奇了。 事实上,这事儿还有另一种解释,只是陶君兰有些不敢去想。她和静灵虽然多有龌语,可是总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陶君兰惊疑不定的迈动着双腿,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和沉重。一路上,她也没再多问,因为问了只怕也不会有人跟她说。所以,又何必费那个力气?而且,反正到了地方之后也自然有人跟她说,她更不必这样着急的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却没想到,皇后竟然亲自见了她。这一点,让陶君兰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皇后是什么人?是国母,是天底下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皇后掌管后宫和天下命妇,每天事情自然是不少,绝不算是清闲。多少人想见皇后还见不着呢,没想到她倒是有这个殊荣。 不过,这份殊荣背后她也清楚的明白代表了什么:代表了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小到哪里去。连皇后都惊动了,还能是什么小事? 皇后今儿穿的是金紫色的裙子,那种颜色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得住的。若是换做平常妇人来穿,只怕就是个地主婆的架势。可换做皇后来穿,那种雍容华贵之色,却是自然而然的就流淌了出来。而衣裳上简单的凤纹,更是传神无比,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能一下子振翅翱翔似的。 轻轻一扫之后,陶君兰就规规矩矩的垂下了眼睛,然后轻轻的行礼,朗声请安:“恭祝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一声似的。而屋子里伺候的人虽然多,却也并没有一点儿杂声,所以此时皇后不说话,就只能听见皇后手中小小竹剪子修剪花枝的声音。屋子极大,那一点儿清脆的剪断声似乎都有了回声,在这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声都像是直接落在了心上,让人震动惊惧。 这样的情形下,陶君兰直挺挺的保持着跪礼的动作,只觉得万分的煎熬。她自然明白皇后这是有意要晾着她的,但是这也不足以让她觉得煎熬。真正让她觉得煎熬的,还是之后的事情。 这么一跪,几乎跪了有小半个时辰,直至皇后将两盆茉莉都修剪好了,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声:“免礼吧。” 膝盖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陶君兰起身的时候只觉得两个膝盖似乎都已经没了知觉。不过她还是努力的保持住了仪态,徐徐的起身,颤也不颤一点儿。这一刻,她是真心对当初教导规矩的姑姑无比感激的。若是没有当初的严厉,今儿她肯定不会坚持得住。若是在皇后跟前失了仪态,纵然皇后没计较,那么以后她也是抬不起头来了。 皇后的声音又徐徐传来:“规矩倒是不错。” 陶君兰面上恰如好处的露出一丝笑容来,像是对皇后的夸奖觉得自豪和欣喜。不过她心里却是有些拿不定皇后这话到底是夸奖还是在讽刺。若说是夸奖,可是语气却没有嘉奖的意思,而且比起夸奖,更像是带了一点点的讽刺味道。虽然只有一点点,极其的不明显,几乎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真感觉到了,但是到底是存在的。 陶君兰有些不明白,皇后为何会用这种语气来评价她。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她面上是半点儿也不敢露出点什么来。而且,因为这一点讽刺,她也没敢开口。 “伺候老二多久了?”皇后又开口,语气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就是那么随意一问。陶君兰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恭敬答话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去德安宫已经快有小一年了,但是真正的在殿下身边伺候,却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最多也就两三月。” “伺候二皇子之前呢?在何处当差?”皇后似乎对陶君兰的过往十分感兴趣,一直问个不停。 这些只需一查就能知道,陶君兰觉得皇后未必就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仍是恭敬老实的回答:“回娘娘,之前是在浣衣局当差。后头因为德安宫缺人,才挑了奴婢过去。奴婢针线活还算不错。去了德安宫后,又因为厨房人手不够,所以又在厨房呆了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那怎么就去伺候老二了?我记得老二一向不喜欢服侍的人太多,也不常换人服侍的。”皇后似乎对这个是真有些好奇。而且,还为此看了陶君兰一眼。要知道,从陶君兰进门开始,皇后就一直没正眼看过一眼。 只可惜的是,这问题陶君兰自己却也是答不上来的。不过即便答不上来,也不可能不答话,便是谨慎答道:“回娘娘,这个奴婢却是也不知道。不过当初有机会去殿下身边伺候,还是因为往日伺候殿下的宫女病了,所以这才让奴婢去了。而那之后,倒是一直留在殿下身边伺候了。” 若不是皇后这一问,陶君兰自己或许都快忘记当初的那一点疑惑了。今儿皇后旧事重提,倒是重新又勾起了她心中的狐疑和纳闷好奇。她也很想知道,为何到后来的时候,二皇子就非要留下她伺候,反而不怎么让静灵近身伺候了呢? 只是这会子,即便是她苦思冥想,却也是想不出任何的答案来的。若真要答案,恐怕也只有二皇子一个人心里清楚了吧? 小小的失神之后,陶君兰便是强行的将这一点疑惑压下去,全神贯注的打起精神来,准备应对皇后的下一个问题。 果然皇后又开了口,这一次却不是问什么事情了,而是吩咐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陶君兰依言缓缓抬头,只是目光依旧向下看着盯着地面,并不敢直视皇后。 “倒是个美人胚子。”皇后看了一阵后,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做宫女倒是有些可惜了。”听那语气,倒是真有几分惋惜的味道。 可着惋惜的味道落在陶君兰耳朵里却是一下子变了味,顿时就让她神经都绷紧了,半晌才强笑着回话道:“奴婢资质浅陋,能进宫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你也不必谦虚。”皇后的语气里多了一点笑意,“你去瞧瞧,宫里刚添的几个妃嫔也都比不上你的。” 这话更让陶君兰坐立不安了,她几乎立刻便是回话道:“奴婢如何敢和娘娘们相比?” “老二眼光不错,我瞧着比之前放在身边的宫女强。”皇后却不再继续说那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的里的意思么,已经算是明显至极了。显然,皇后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陶君兰完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要回话说二皇子并没有对她如何,并非看上了她,未免显得有些孟浪了。万一人家皇后不是那个意思呢?可若附和,那就更不敢了。谁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所以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不管皇后怎么认为都好,反正只要二皇子不是真看上了她就成了。 而且,她心里是有些急切的。来了皇后宫里这么久了,竟是连正事儿都没摸到一点,白白悬着心,让人坐立不安的。所以,她也是诚心诚意的盼望着,皇后能快点儿切入正题,莫要再继续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皇后似乎也感觉到了陶君兰迫切的心情,轻轻一笑后,便是缓缓的说起了这次找她来的目的:“你作为伺候老二的贴身宫女,老二如何中毒的,你难道是真没有一点感觉?而且,听别人说,老二中毒的时候,也只有你一直伺候着,别人并未沾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陶君兰只觉得心中一沉,顿时就感觉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第一卷 第55章 虽然皇后并未明言怀疑,可是那话里话外透出来的味道,却分明是在怀疑陶君兰的。 陶君兰自然不会觉得没有压力。有压力的同时,她更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明了来。她知道今儿皇后派人请她来的目的了,可是她能不冤枉么?她什么也没做,可是却被人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自然是委屈的,不仅是委屈的,更是愤怒的。 可是这个时候情绪能外露么?显然不能,那是皇后,是国母。纵然她有天大的委屈,她也只能咽下去,不可能冲着皇后露出什么愤怒之色来。她若是此时真敢如此,只怕事后证明了清白也是没用了。 况且,皇后好歹还没有直接怀疑她不是么? 沉吟片刻后,陶君兰毅然的抬起头来,也不去顾虑什么规矩什么尊卑冒犯了,直接就用眼睛与皇后的眼睛对上。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娘娘明鉴,殿下中毒,奴婢恨不得以身相替,奴婢也是迫切的希望能够找出幕后的真凶,来替殿下讨个公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知什么,否则,奴婢再怎么样也不会隐瞒不报。奴婢纵然一直贴身伺候,形影不离,可是着实也是什么没觉察。若有觉察,奴婢是断不会让殿下有任何危险的。奴婢这番话,并不是推脱之言,而是句句肺腑。” “你就对老二这样忠心?”皇后露出些讶然之色,微微有些动容。为陶君兰大胆的动作,也为陶君兰面上的诚恳。不过最后却还是微微一笑收敛了神色,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可你也不过只伺候了两三月罢了,老二何德何能,就让你如此忠心?” 这话明显却是不相信这份忠心了。 陶君兰心中暗暗发苦。不过却不敢犹豫迟疑,只重重的一拜,额头触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奴婢虽然伺候殿下时间不长,可殿下对奴婢极好。殿下心慈仁厚,奴婢又怎么能够不忠心相报?况且,若不是殿下看重,信任奴婢,奴婢今日也不过是个烧火的丫头罢了。奴婢虽然没什么大才,也不聪明,可奴婢自幼也是读过书,好歹算是明理。知道什么叫投桃报李,忠心为主的。” “哦?”皇后拉长了声音,语气平淡:“看不出来你还是读过书的?可识字?都读过什么书?” 话题又有些偏了。可是陶君兰不敢怠慢分毫,郑重而清晰的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女子该看该学的书,奴婢都看过学过。女子不该看的,奴婢也曾看过几本。” “不该看的?”皇后似乎有些兴味,语气里多了几分笑意:“你倒是说说,不该看的又是什么书?” “杂书,诗词歌赋,还有八股行文。都是看过的。”陶君兰平静回答,并不隐瞒什么。末了又腼腆一笑:“只是奴婢资质愚钝,看了也就是看了,并没学到什么才学。反而白白让人见笑。” “也算不得什么。”皇后又笑,语气更和煦几分;“这么说来,我倒是觉得你像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怎么就进宫做了宫女?能读书,想必家境也是不错的。” 皇后这话自然也没问错,一般来说,肯这样大力气培养一个女儿的人家,断然不会让女儿进宫做了宫女的。所以,皇后这话虽然听着就像是那么随口一问,却也是有些探底的味道。 陶君兰颓然一笑:“奴婢家父是曾经在朝为官,所以连带着我们姐妹兄弟也都跟着享过福。只是后头父亲获了罪,被罚没家产,更判了斩首。弟弟被流放,奴婢和妹妹二人,便是进了宫。”如若可以,她自然是不想提这些的,这些都是她的伤痛,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选择?唯有尽量平静的,淡然的将这件事情说清楚罢了。 “你父亲是谁?”皇后又问。或许连皇后自己都没觉察,她问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的凝重。 陶君兰低下头去,声音都低沉了下去;“奴婢父亲是陶致勿。” “陶致勿?”皇后的语气顿时变了,她是知道这个人的。这人曾是二品大员,后头犯了些错,闹出了人命官司,又有些贪赃枉法,所以才会罚没家产,又丢了性命。可是她也是知道的,陶致勿这个人,很有些才华和本事,当初从政的时候,是凭着探花郎的身份谋的官职。她父亲曾和她不无遗憾的说,若是陶致勿不犯事儿,凭着他的本事,绝对是一个很有用的大臣。 一时之间,皇后看着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的陶君兰,倒是有些心思复杂了。没想到,陶致勿死后,他的女儿竟然进了宫,还成了二皇子身边的宫女。二皇子的性格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对谁都温和,可骨子里却始终都是疏离的。能在他身边的人,那都是他信任和喜欢的。 没想到,二皇子的眼光还真是好。若是陶致勿不出事儿,这可是二品大员的嫡女,不说嫁个皇子,就是给皇帝本人做妃子那都是绝对够格的。 只可惜,陶致勿出了事儿。原本的金枝玉叶,一下子竟变成了宫女。真真造化弄人,天意无常。不过,这样却是正合她的意的。幸好陶致勿出了事儿,不然,二皇子岂不是…… 这样一想,皇后只觉得心中竟是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庆幸来。真的,幸好,幸好陶致勿出了事儿。 “你也是个身世可怜的。”皇后唏嘘了一声,可是随后语气却是一下子就变了:“可你也不该对皇家心生怨恨,从而毒害皇子!” 这算什么?翻脸无情?还是胡言乱语?陶君兰心中一噎,随后却是又反应过来:皇后这样说,是真这样想的,还是为了诈一诈她?毕竟,若换成个偏激的人,真的如同皇后说的,就此憎恨皇家也不一定。 不过,既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打算认的,当下便是重重磕头,两行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娘娘明鉴,奴婢从不敢有这样恶毒的想法和心思!奴婢更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不敢?”皇后微笑一下,发出一声冷笑:“德喜,你说。” “是。”一旁伫立许久的管事太监终于得了主子的允许,当下便是应了一声,随后缓缓言道:“昨日我们得了消息,说德安宫的宫女似乎知道点什么。奴才不敢马虎,秉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就亲自去了一趟德安宫。将那两个宫女带了回来,然后连夜审问。结果,二人虽然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可是却都一致的表明,这位陶姓宫人,最为可疑。不仅有迷惑二殿下之嫌,更是罪臣之女,处处和人做对,性格极不好。而且,还总有人寻她,给她捎带东西。而德安宫其他人,都没有那个机会。” 陶君兰听着听着,便是不由得紧紧的握了拳。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在二皇子跟前替两个污蔑她的人求情。真真可笑!真真可笑! 若不是场合不对,陶君兰觉得自己是真能笑出声来的。她打心眼儿的觉得讽刺。 “陶氏,你可有话要说?”皇后又出声了,这一次声音冷得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直接就将那股子寒意吹进了人的心底。 陶君兰抬起头来,直视皇后:“奴婢相信娘娘不会冤枉人,奴婢相信娘娘会给奴婢一个清白!奴婢是罪臣之女不假,可是奴婢从未迷惑过二殿下,更从未有过这样的龌蹉念头!奴婢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清白,可奴婢敢发誓,奴婢今日若有一点谎言,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不得超生,日日在那十八层地狱里头煎熬痛苦!” 这一番话,字字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子倔强。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的虚伪之意的。这是陶君兰的肺腑之言,也是她真真切切的发的誓言!这番话,几乎是她从胸腔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喘了一口气,陶君兰又抬头道:“至于别人说的那些话,奴婢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得来的。可是奴婢要求和她们当面对质!”是的,当面对质,唯有如此,她才能够还自己一个清白,才能问问那两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会有这样的结论!才会这样往人身上泼脏水!毁坏人的名誉!或许这已经不是毁坏名誉可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在要她的命! 可不是在要她的命么?谋害皇子是什么罪?足以抄家灭九族!这样的事情一旦坐实了,等待她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好结果!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人,才会落到如此这个地步。但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所以,她要问问那两人,为什么! 此时此刻,陶君兰的心情已经不是满腔怒火可以形容了。她更觉得憋屈!是的,憋屈。她处处宽容忍让,从不与人争什么,除非被逼得狠了。她也愿意处处为善,但凡是力所能及的。可是现在回报给她的是什么?难道说,真要她以后也变得恶毒自私才好吗? 到了现在,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在这个深宫里,很难看到什么纯粹的好人。为何每个人都对人带着防备。 能不防备么?不防备,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双熟悉的手,就在你背后重重的推一把!将你推入万丈深渊! 第一卷 第56章 对峙 陶君兰的要求自然是得到了允许,皇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自然是要对峙的,谁也不能光凭着一面之词就定了罪。” 这话让陶君兰心情一缓,微微的放松了一些。既然给她对峙的机会,就说明了这件事情是要调查清楚才会定罪的。那么,她既然是清白的,又害怕什么呢?当然,心中唯一不舒服的还是关于秀菱和月珠二人的污蔑。 很快的,秀菱和月珠就被带了上来。二人见了跪在地上的陶君兰后,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对方,随后又都迅速的移开了目光。各自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儿这是为了什么,而一旦成真了结果又是什么,所以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拘谨和心虚。 比起秀菱那明显不敢看陶君兰的心虚样子,月珠则显得理直气壮多了。在短暂的心虚之后,很快她就挺直了背脊。并且在心中道:怕什么?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陶君兰没有和人牵扯?没有迷惑二皇子?这些都是有的,自己说几句实话而已。没什么好心虚的。兴许,下毒的事情真就是陶君兰闹出来的呢? 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请安行礼之后,秀菱和月珠却没被得到允许起来,于是她们也只能如同陶君兰一样跪在地上。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皇后徐徐开口,有着一种沉稳不迫:“不过这件事情,还要双方对峙一番才可。不然,恐有冤狱。你二人再将你们知晓的事情说一遍。陶氏,你好好听着,若有不对,可待说完之后再行反驳。” 三人俱是恭恭敬敬的应了。陶君兰声音明亮,透着一股从容不迫和自信。而秀菱气虚,几乎没听见她的声音。至于月珠,倒是很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陶君兰侧头看向二人,双目如电,透着犀利和质问。 秀菱没抬头,月珠避开了。又过片刻,月珠才咽了一口唾沫,似乎给自己壮胆一般,声音响亮了许多:“回娘娘的话,我们虽然并未看见陶君兰下毒,可是却都觉得她形迹可疑。第一,她是最晚进德安宫伺候二殿下的,第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她来德安宫,竟是能很快得了殿下的认可,又让她近身伺候。她平日里也和咱们几个宫女来往不多,所以竟是没有要好之人,似乎刻意回避我们一般。第三,她有个妹妹,每月总来寻她一两回,还常托付人送东西过来。所以,奴婢寻思说不得那毒药就是这样被送进德安宫的。而她近身伺候二殿下,也有那样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 月珠最初声音还不算大,可越说到后头,声音便是渐渐洪亮起来,语气也更加的笃定起来。仿佛是亲眼瞧见了陶君兰下毒一般。 陶君兰忍不住笑了。冷冷的看向月珠,直看得月珠气势不复转头避让,这才徐徐开了口辩解;“奴婢和妹妹自幼感情深厚,纵然跟了不同主子不能常常见面,但是她总寻了机会过来看我一眼,每次她来,我们说话并未避开人,更没瞒着人。就是捎带的东西,也都是有人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藏着掖着。更遑论夹带什么了。再则,你说我妹妹将毒药送进来,我却想问一句,我妹妹又如何得了那东西呢?想必娘娘也知道,咱们宫人有时候托能出宫办差的小太监带些零碎物件进来是可以的,但是毒药这些东西,却是断不能的!试问,毒药这东西谁都知道严重,谁敢带进宫来?若不让人带进宫,那我妹妹又去哪里找来?更别说带给我了。”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也不再多看月珠一眼,只看向皇后:“还请娘娘明察。” 月珠的面色有些难看,也不等皇后说话,便是赶忙言道:“说不定是进宫的时候就偷偷藏着带进来的。” 陶君兰当即反驳:“进宫时候要搜身检查,难道月珠你不知道?那样严格下,谁能带进来毒药?” “娘娘,奴婢曾听说有人将首饰里做些精巧机关,用来藏东西!”月珠犹豫一下,咬牙言道。 陶君兰冷笑更甚,若不是皇后还在,她几乎都要冷笑出声了:“奴婢进宫时候带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娘娘可派人仔细检查,看看是否有机关。” 月珠面上有一刹那的慌乱,不过随后强自镇定下来,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兴许是有别的同谋。” 陶君兰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月珠说出这话,乍一听像是有理,可是仔细一琢磨,便知道她是穷途末路了。当下也不急躁了,缓缓的言道:“陶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也不是什么兴旺之族。我父亲自从做官离开老家,就再没回去过,就是有几家老亲,都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况且,若有肯与我们同谋的人,怎么当初陶家颓败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乎就要饿死街头呢?谁会帮我们?谁敢帮我们?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再则,就算我真有毒药,我为何就要毒害二殿下呢?二殿下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如此?我真有那个心报仇,也不该寻二殿下不是?”说句不好听的,要毒也该毒皇帝。二皇子不受宠,未来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她真要下手也不该选二皇子!就是选七皇子,也比二皇子好!至少还能让皇帝伤心呢! “陶氏!慎言!”皇后似乎有些不痛快,面色一冷张口便是呵斥。 陶君兰自知的确是有几分逾越了,当下也不委屈,磕头赔罪道:“奴婢一时情急,逾越了。奴婢知罪。” 皇后看来是不打算计较,只挥挥手:“罢了,你也是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着皇后这样的语气,陶君兰估摸着,怕是皇后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清白了。当下微微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又落了几分下来。事到如今,但凡是明眼之人,就能看出她的冤枉了吧? 皇后又看向月珠和秀菱,眉头微蹙:“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秀菱摇头,月珠犹豫一阵之后,还是只能跟着摇头。 皇后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了,看向管事太监德喜:“这事儿你来办吧,好好查,我累了。” 德喜忙道:“娘娘只管歇着,奴才一定尽快将事情查明白!” 皇后点点头,接着便是将手交给宫女,任由宫女扶着离开了。 陶君兰悬着的心,却是因为皇后的这个动作又悬了几分。她不明白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按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应该已经是很明了了吧?可是皇后却直接就将事情推给了管事太监,让管事太监好好查。这是皇后不相信她是清白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陶君兰正想着,管事太监德喜已经冲着几人一抬下巴:“走吧,跟我来。” 陶君兰只得起身跟上,只是在和秀菱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污蔑我?” 秀菱一颤,不抬头也不出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月珠后面。至于月珠,更是没有什么反应了。可是陶君兰肯定,她们两人都是听见了她的问话的。 陶君兰满心的失望,又觉得有些可笑。其实这个时候,她们答话也好,不答话也好,都没什么区别了。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和结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们都冤枉了她不是吗?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 管事太监德喜将她们几人带出了皇后宫中,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一座宫殿处。德喜又让另外的人带着她们三人分别进了屋子。 宫殿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补过了,破旧就不说了,里头的东西也简陋。陶君兰进了屋子后,就听见门被外头锁上了。当下便是明白过来:这是要先关押起来了。 关押陶君兰倒是不在意,所以倒是觉得很坦然,也不害怕。毕竟,她心里明白调查这件事情只怕是要时间的。而且,皇后那头没表态,德喜这边……估计也没什么动作。 现在,她也没了别的法子,唯有既来之则安之,然后好好等着。横竖这件事情总会有个结果,而且肯定也不会有多久。 所以,当下陶君兰微微发呆了一阵子之后,便是挽起袖子将屋子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墙角的蜘蛛网肯定是要清理的,被褥底下也掀开看看,见稻草是新的,倒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许多陈旧的稻草里头,是藏着虱子的,她可不想染上那个。再见被褥是干净的,更是放下心来。 屋子里还有个桌子,桌子上有水杯和水壶,水壶里还有水。陶君兰觉得有些口渴,便是倒了一杯慢慢的喝着。 趁着喝水的时候,陶君兰仔细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从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过世和逾越之处,便是彻底的心安下来。 等到烦心事儿都抛开了,她却是一下子想起了二皇子了:也不知道今儿她没去服侍,二皇子会不会觉得不适应或是奇怪? 第一卷 第57章 阻拦 就在陶君兰想着二皇子会不会有所不适应的时候,二皇子的确是有些奇怪的:怎么今儿竟是不见陶君兰进来伺候?反而是静灵? 事实上,陶君兰被带走的事情,至今二皇子是根本不知道的。毕竟,这事儿没人主动回禀的话,他又怎么会知道?毕竟他又不会未卜先知什么的。所以,此时他只以为是陶君兰临时有事儿,所以才会如此。倒是也没主动询问什么。不过就算是问,也不会问静灵的。 看着静灵满面笑意的忙碌,二皇子倒是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烦闷。却又不好表现出什么,只干脆闭眼假寐。 静灵却是半点也觉察不出,反而在二皇子闭眼假寐后,频频的偷看的二皇子,面上的笑意越来越盛,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不已的。 而那头,青姑姑却是有些个坐立不安,捏着一把青菜摘着,可是半晌了青菜却还是原样。燕儿看不过去了,上前小心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起呆了?”要知道,以往青姑姑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的。别说发呆,就是短暂的走神也是没有的。青姑姑向来干练。 青姑姑回过神来,眉头依旧没松开,冲着燕儿半真半假的斥了一句:“你懂什么,好好干活!” 燕儿缩了缩头,片刻又不死心的冒出来:“怎么今儿没瞧见君兰姐。” 提起陶君兰,青姑姑的眉头自然皱得更紧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懂什么,别管你不该管的事情,好好干活去!”说着将手里捏得皱巴巴的青菜直接塞进了燕儿的手里。 燕儿不敢反抗,只能吧嗒一下嘴委屈的去边上摘菜了,心中却是十分纳闷:青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还有,君兰姐也不见人影…… 陶君兰被带走的事情,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看见,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是没有传开来。 青姑姑却是不管燕儿心中的委屈和疑惑,擦了擦手又将围裙解下来之后,便是直接往二皇子的屋子去了。她本以为二皇子知道这件事情后,不用人说也肯定不会不管陶君兰,儿科是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是连一点儿风声和端倪也没有,所以她这才有些慌乱了。 今儿守门的是水碧,见了青姑姑倒是一脸笑:“姑姑怎么得空过来了?” 青姑姑心中焦急,没那功夫也没那心情和人客套,当下便是直接道:“怎么的,我竟是不能来不成?”心情不大好,语气上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水碧面色僵了僵,有些不痛快,可看了一眼青姑姑后又将那不痛快压下去了。青姑姑和二皇子的情分不一般,并不是她们这些小宫女们可以比的。人家有嚣张的资本,所以还是别计较才好。所以当下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这是哪里的话。姑姑若是都不能来了,咱们更没那资格呆在这里了不是?” 青姑姑不想多说,当下也就不再闲话,直接就往里头走。 没想到水碧竟然一伸手就给拦住了,还义正言辞的说道:“姑姑这是做什么?这是不管是谁,总没有直接进去的道理。好歹也先通报一声才是。” 青姑姑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以往要见二皇子,别说通报,就是等都是不用等的。况且,谁不知道现在二皇子是在养着,并没有什么可打扰的。再说了,禀告也大可在寝室外头等着让人禀告,可是水碧这会子这么在这里一拦,倒是分明就不肯让她进去了。 青姑姑顿时就明白过来,水碧这是根本就不打算放她进去了。当下眼睛微微一眯,眼神也就凌厉起来:“哦?要通报?好,那你先通报一声。我在这里等着。”说着也就站在那儿不动了。而她之所以肯让水碧先去禀告,倒不是怕了谁,而是的确该有这个规矩。虽然水碧是为了拦住人才抬出这个规矩,可她却不能坏了这个规矩。要说规矩,那就按照规矩来。横竖……也不过是等一等罢了。 不过虽然是站在这儿等着,可是青姑姑心情却是不甚痛快的,反而那股子恼怒因为压抑而更加的壮大了几分。 水碧见青姑姑如此听话的果然站在这儿等着禀告,倒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进了屋子:“那姑姑稍等,我这就去回禀。也是姑姑疼我,肯给我面子。” 青姑姑也不吱声,给了水碧一个没脸。水碧倒是也不介意,笑吟吟的就去了。 青姑姑这才啐了一口:“什么货色,也敢这样。这宫里的规矩,倒是还不如当初在太子府里了。”但是青姑姑心里也明白,之所以这些宫女们一个个都没了规矩,还是因为后头的背景。这些宫女们,除了静灵和秀菱两个之外,都是后头皇后给指派的。而且,二皇子素来不怎么严苛,这才更助长了这些宫女们的懒散和没规矩。 想到二皇子,青姑姑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二皇子命运多舛,实在是叫人心疼。小小年纪就被害成那样且不提,到了如今都这样与世无争了,却还是躲不过这些阴暗手段。 青姑姑由衷的觉得这个宫廷是让人打心眼的喜欢不起来。 就这么等了片刻,水碧就一脸歉疚的出来了,不等青姑姑问话,便是抢先叹道:“姑姑却是来得不巧,殿下睡着了。我们也不好打扰,只好退了出来。姑姑您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不告诉我我回头再替姑姑您禀告一声?再不然,下午再来?” 青姑姑打心眼的不相信水碧说的这话。当下也不客气,索性冷笑一声高高挑眉:“睡下了?殿下可没有这个习惯吧?这会子能睡得着?”二皇子从来都是严以律己的人,白日困倦了也是午睡一会,从不曾在其他时间睡过。而且,平日里从没有过的情况,就算是真睡下了,怎么她一来就遇上了? 水碧一脸的不卑不亢,“姑姑这话说得。莫非我还骗您不成?” “这可说不准。”青姑姑不咸不淡,冷冷的看着水碧。 “姑姑这是怎么了?”静灵这个时候却是从屋里出来了,一副讶然的样子,“和谁生气呢?”说这话的时候,静灵面上笑吟吟的。 青姑姑还没说话呢,水碧倒是委屈上了,转头道:“我跟姑姑说殿下睡着了,姑姑不相信,觉着我是在骗人呢。” 静灵微微一怔,随后看着青姑姑笑得更诚恳了;“殿下的确是睡着了。这个水碧又何必骗姑姑您呢?”顿了顿,似乎才反应过来:“姑姑寻殿下是有事儿?可真是不凑巧了。” 青姑姑冷眼看着静灵,并未放过静灵面上一丁点的表情,所以也就瞧见了静灵那一闪而逝的讥讽和玩味的味道。更有一点看好戏一样的戏谑。当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越发冷笑起来:“睡没睡,倒是只有你们才知道了。只是,我却是有些急事要求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下才会醒?” 静灵遗憾的一摊手,“这个却是不知道了。”末了又笑着问了一句:“殿下醒了我来通知姑姑可好?” 青姑姑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明白是不能强闯进去的,所以当下也只能将所有情绪都咽下去,冷冷的看了一眼静灵:“那就麻烦你了。” 静灵巧笑倩兮一脸明媚:“举手之劳罢了。” 青姑姑转身就走。转身的瞬间面色就沉了下来。静灵和水碧今儿众口一词的说二皇子睡下了,所以不放她进去,她觉得那是假话。至于目的是什么……她心里虽然有些糊涂,但是也勉强的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另外,也就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静灵的胆子,竟然这样大。 再一想到陶君兰,青姑姑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也是个命苦的。说来命运也弄人。明明处处避让了,可是麻烦还是会不断的主动上门来,让人逃不开躲不掉的。 青姑姑回了厨房仔细琢磨了一阵,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来。当下便是冷冷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她倒是可以看看,静灵能不能承受她自己种下的果。 当下青姑姑也不再愁眉不展了,笑吟吟的拉过了燕儿,低声在燕儿耳边嘱咐了一番。 燕儿听得糊里糊涂,正待问的时候,却被青姑姑一下点在了嘴上;“我说过多少次,不该问的,别问。问了也没用,快去。” 燕儿顿时也不敢再问了,忙不迭的按照青姑姑的吩咐去做了。 而青姑姑么,则是不疾不徐的做起了午饭来,倒是一点儿也没之前的焦躁和急切了。当然,心中对陶君兰的担心,还是有的。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就算被带走了暂时应该也不会如何,倒是也没太过担心:毕竟,皇后还是要贤名的不是? 至于陶君兰何时才会回来,那么现在就端看,二皇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醒”了。真不知道,到时候静灵打算怎么解释? 第一卷 第58章 绝望 事实上,二皇子直到晚上才知道了陶君兰被带走的事情。而且,还是周意说的。至于静灵那儿,是一点风声也没透露的,而且就连青姑姑曾经来过的事情,二皇子也半点不知情。 周意偷偷看一眼二皇子,发现二皇子面上全是平日里没有的阴沉之色,顿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二皇子就算生气,也极少有这样外露的时候。可见这一次…… 二皇子觉察到周意的目光,便是看了周意一眼。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和任何指令,但是只一个眼神就表明了他的态度:说下去! 周意是自幼跟着二皇子的,对二皇子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没人比得过的。所以即便是一个眼神,他也很快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这事儿本来奴才也是不知情的。皇后娘娘那儿没有半点风声漏出来。若不是青姑姑跟奴才说了一嘴,奴才也是懵然不知。青姑姑原想着求殿下的,可上午和下午殿下都歇息了说不想被人打扰,便是没来成。” 二皇子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自然是听出了周意的弦外之音。上午下午他在做什么,他自然心中清楚,至于被打扰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不想让青姑姑来见他了。至于谁有这样大的胆子……不用想一张脸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恼怒就这么从心底慢慢的生了出来。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就是失望。满心的失望。他一向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格外的宽厚,尤其是自己信任的人。可没想到,有人竟然仗着这份宽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够不失望? 这是第几次了?二皇子有些失望的想。但是却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第一次就是了。或许,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选择宽厚,更不该想着让她自己明白,也不该怕她难堪,否则事情也不会一再演变成这样。 不过这些念头都只是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很快的,占据他心神的就换成了担心。他不得不担心陶君兰的处境。皇后在人前一向是个贤良雍容的姿态。可是背地里的皇后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而且,皇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此时他倒是有些不敢去想陶君兰是个什么情景了。 周意看着二皇子出神,心中急切,却也不敢催促,半晌实在是等不住了,这才小心的问了一声:“这事儿怎么处理?”是救陶君兰,还是静观其变? 二皇子只是微微一沉吟便是有了主意,当下沾了茶水,在小桌上写:“去问。”至于问谁却是没写,大约是不想费工夫;不过周意却是十分明白二皇子的意思,只怕猜错了便是出声确认:“可是去凤藻宫问?” 二皇子颔首。随后又写下一个字:“快”。这就是催促的意思了。当下周意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出去办事儿了。至于心中对要如何处置静灵这个疑问,却是没问出来。周意觉得,这次事情有些过了,只怕二皇子不会再纵容了。可他也明白,静灵毕竟伺候了二皇子多年,怎么也是有些情分的。纵然处罚也不会太过了。 周意匆匆去了凤藻宫,直接求见了凤藻宫的管事大太监德喜。 德喜是认识周意的,见周意进门倒是还笑了起来,语气也亲和戏谑:“怎么的这么晚还过来我这里?可是知道我这里备了酒菜?闻着味儿过来的?” 周意也不见外的“嗨”了一声,一脸苦相道:“哪能呢。我这是替咱们殿下跑腿呢!” “这么晚了过来是为了什么?”德喜微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不过看上去更像是故意做出来的,因为更多的是那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了然的笑意。 周意看了德喜一眼,“别说您猜不到!您若是都猜不到,那我不是白跑了?” 德喜压低了声音:“是为了今儿我带来的那宫女儿?” 周意点点头,也不瞒着谁,直接就承认了:“可不是那宫女?殿下知道了这事儿,特地让我来问问。看那架势,怕不得了信儿是不会睡的。我这头问了您,还得赶回去回禀呢。” 德喜微微有些愕然的惊叹一句:“没想到二殿下对那宫女那样看重?” 这话周意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德喜沉吟片刻后才又低声开了口:“这事儿其实也挺严重的,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亲自去将人带走。这么跟你说吧,这事儿关乎到二殿下中毒的事情。我也不敢马虎,没调查清楚之前,怕是无法放人。” 周意的确是不知道缘由的,听了这话也唬了一跳,惊讶的看着德喜:“这怎么可能?!”他对陶君兰的印象是非常好的,断然不相信陶君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只是微微一停顿后便道:“是不是弄错了?” 德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意:“还是你们德安宫的宫女举报的,你说是不是弄错了?不过倒没看出来那宫女人缘这么好,你都这样相信她。” 周意摇摇头:“哪里是关系好,不过是她伺候殿下的时候有几次接触,我瞧着她老实得很,就觉得惊讶得很。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啊。” 德喜不赞同的撇撇嘴:“宫里这地方,看人可不能光凭着感觉说话。当人一套背人一套的人,可多了去了。” 周意也不好再替陶君兰辩驳,只得点头称是。随后又将话题扭到正题上来:“我们殿下也不是想妨碍您调查,只是让我来问问,怎么一回事儿?这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伺候了?” 德喜咂咂嘴,“这可说不清。” 周意皱了皱眉头,有些烦乱; 。末了只能干笑一声:“那就无可奈何了。希望回话的时候,殿下可别迁怒我才好。您是不知道,这宫女殿下倒是很看重的样子。” 从凤藻宫出来,周意也没敢耽搁赶紧的回了德安宫。然后悄悄的将德喜的话回禀了二皇子。 在听了陶君兰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消息后,饶是二皇子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看着似乎有些隐隐发怒的样子。 周意低声劝了一句:“您可别轻举妄动,不然皇后那儿不好说。现在也不过是先关起来罢了,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二皇子抿了唇,眉头微微拢着,半晌才抬起头来轻轻挥手示意周意可以退下去了。待到周意走后,二皇子却是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自己披了衣裳坐起来。 外间候着的静灵听见动静,便是进来了。她自然是不知道二皇子已经知道陶君兰的事情,倒是一脸自然和坦然,只有关切的目光:“殿下睡不着?要不点些安息香?” 二皇子面上淡淡的,微微摇摇头,也示意静灵退下去。 静灵非但没退出去,反而又走进来几步,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不然,奴婢陪着殿下坐一阵?” 二皇子心中烦躁,面上不经意的便是露了出来,目光微冷的看了静灵一眼。这一眼,就将静灵看得呆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二皇子以前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一时之间,从心底浮上来的不可置信和哀恸几乎让静灵在那一瞬间就觉得鼻子酸涩眼睛湿润了。她带着些委屈和微微的哽咽,低低的喊了一声:“殿下?”语气无辜。 二皇子被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来,随即便是收敛了神色,下意识的恢复了平日里温和淡然的样子。只是到底没有那个耐心再敷衍下去,仍是挥手示意静灵退下。 静灵自然越发的委屈了,竟是倏地一下子软软的就跪了下去,随后哽咽道:“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竟让殿下不喜,殿下……”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哽咽得有些说不下去,此时静灵的情绪激动异常,双眸灼灼得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奴婢跟随殿下多年,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从未有过私心。殿下……殿下如何就听信旁人,对奴婢生了嫌隙呢……” 嘤嘤的啜泣声,在这安静的夜里越发显得幽怨委屈,仿佛一只无形的网子,将人笼罩在里头无从逃避。又或是巨大的牢笼,让人打心底里的生出了烦躁和逃避。 二皇子从未觉得女人的哭声竟是如此的让人烦躁。什么怜香惜玉,什么温和,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脑后。他几乎就想大喊一声“闭嘴!” 可是张了张口,他才想起自己是不能说话的,于是又颓然的闭上了。无力的挥挥手,他只盼着静灵能明白他的意思,快些收声出去才好。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压不住那股烦躁。 而静灵,在看见这个手势后,却是彻底的绝望,彻透骨髓的,让整个人都陷入深渊一样的绝望。那种感觉,就像是四周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再无一点光芒,再无一点希望。 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挽回二皇子的心?该怎么才能回到之前那种亲密和无言的温情? 第一卷 第59章 细腻 不管静灵怎么样不情愿或是再怎么绝望,她终归还是只能缓缓的,一步步沉重无比的退了出去。 而二皇子的心情同样是不复平静的。只是二皇子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样。 同样注定了睡不着的还有陶君兰。一则除了害怕,还有就是因为不习惯。她向来浅眠,一旦换了地方之后,必然是会失眠一阵子才能够慢慢的缓和过来的。今儿,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又有那样的未知的明天,她若是能睡得安稳就奇怪了。 因为睡不着,所以她便是躺在床上想陶芯兰,想陶静平,也想青姑姑,燕儿,还有二皇子。 甚至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德安宫里的小书房,她在旁边研磨,二皇子在练字。气氛一如既往的安然静谧。只是恍惚之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二人又身临险境,困境之下,二皇子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唇齿轻启吐出一句话来:“别怕。” 陶君兰醒来的时候,都觉得惊奇无比:按说就是做梦,二皇子也应该是不会说话的才对。又或者,她潜意识屋里头,从不觉得二皇子有什么残缺吧?所以梦里,二皇子才能说话,又才会安抚害怕到了极致的她。 这个短暂又荒诞的梦,却是到底让陶君兰的心情好了许多。莫名的就多了几分心安。 被关第二天下午,陶君兰正在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就听见外头的开门声。顿时不由得便是将心都提了起来:难道是事情有了结果?纵然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歪,可是到底要说一点儿不怕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陶君兰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盯着门口看。 结果门一开,陶君兰就看见了周意站在门外。当下又惊又喜,还觉得诧异:怎么周意会过来? 周意面上也带着笑,轻巧的进了屋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陶君兰几乎是愣了一下才想到了要起身迎上去。只是等想到了这一点,周意已经走近了,当下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站起身来,又想起自己因为没有梳子所以也没梳头,怕是有些狼狈,忙又用手摸了摸头发,很是不好意思;。而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还未开口倒是脸都羞窘得红了一片。 周意倒是十分随意,笑着开口道:“不知昨夜姑娘睡得可好?” 陶君兰缓缓的找回了理智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到底镇定下来,也笑着回道:“有些认床,睡得不大安稳。”她也没矫情的问周意怎么会来。毕竟,周意能来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这件事情二皇子知道了,而且也是二皇子让周意过来的。若是没有二皇子的面子,否则只怕我周意是不可能见到人的吧? 毕竟,周意就算和她关系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不会冒着风险来看她。而周意更没有那样大的脸面。 就凭着这两点,陶君兰几乎就断定,这是二皇子的意思。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受了。 而在陶君兰心思翻涌的时候,周意已经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了桌上,又朝着陶君兰笑道:“这是青姑姑做的,姑姑说好歹比冷饭冷菜强一些。” 听了这话,陶君兰只觉得自己仿佛就看见了青姑姑说这话时候的神情,心中顿时一暖,神色也柔和起来:“还请你回去后替我多谢青姑姑了。”顿了顿,又微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两分;“也替我和殿下道谢。” 周意见陶君兰猜出来了,倒是忍不住笑了;“姑娘果然是聪慧的。一下子就知道了。” 陶君兰红着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殿下知道了。”周意想着时间不多也没功夫再去玩笑,便是正色的说起正事来;“这事儿上,殿下是信任姑娘的。所以,殿下也让姑娘放宽了心,只等着事情有个结果就好。想必,这事情也不会拖得太久。” 陶君兰一愣,随后便是激动无比,一双眼睛都慢慢的红了,眼底更是有水光浮出。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会如此相信她。而且,还让周意特特的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殿下仁慈,让人无以为报。”陶君兰红着眼睛冲着周意一福,郑重其事的谢恩。“惟愿殿下万福平安。” 周意见状,忙闪身让开了,口中笑道:“这是作甚,要道谢姑娘不如等到回去了,亲自去和殿下道谢才是。”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自己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这是情绪激荡之下,一时有些控制不住了。倒是让周意见笑。 而周意,既是将话带到了,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本来他就不是多话之人,加上时间也不多,于是便是起身告辞了。这样的情况下,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多留,将人送到了门边,看着外头的人将门再度关上从外头锁了,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站在门边呆呆的发了一阵子愣,陶君兰只觉得还像是在做梦一般。直到转头见了桌上的食盒,这才恍然确定,方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二皇子的的确确的是派周意过来了。情不自禁的在心中又回想了一番周意带来的话,她竟是忍不住的轻轻笑出声来。满屋子的清冷逼厌也都因此而冰雪消融了一般。 一面笑着,陶君兰一面带着些许期待的打开了食盒。果然里头装的都是用油纸包好的一包包点心;陶君兰一样样的打开来看,闻着糕点香甜的气息,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和暖意。这些,估计都是青姑姑赶着做出来的吧?都是耐放味道又好的,而且分量都是极足的。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特地给她准备的。青姑姑想得不错,她在这里关着虽然没受虐待,可是毕竟比不上在德安宫的日子,送来的饭菜都是冷饭冷菜,而且还有隔夜的。虽然不至于馊了,可是到底也不新鲜。 说来也奇怪,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她吃的也和这个差不多,甚至更差。谁知在德安宫里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再来吃这种饭菜,竟是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极其的不适应。她自己都不由得感慨了一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当初陶家败落之后她还是吃了苦头,也几乎适应了。可是没想到,再来一次这样的情景,她却是比之前那次更不适应,更觉得艰难。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当初陶家败落的时候,她没有功夫去计较这些,满心里都是惊慌和难过的缘故。 捻起一块酥油饼,陶君兰细细的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细腻,馅儿甜香。吃了一块饼后,便是又珍惜的将剩下的都包好了。不仅是因为不知还要在这里呆多少时日,更因为这是青姑姑的一片心意。 食盒里所有的油纸包取出来之后,陶君兰竟是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个小纸包,捏着完全不像是点心。便是有些奇怪的打开了,结果一打开顿时鼻头都酸涩了。里头装着一把牛角梳,并一把银瓜子,几个小金锞子。还有一本书。书是一本杂书,是本话本子,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只看到这本书,陶君兰就确定了,这个肯定是二皇子给她准备的。因为正好是她之前在书房里找到的,刚看过几页还没来得及看完的。至于那银瓜子和金锞子,想必也是二皇子吩咐的。这是怕她日子不好过,用来打点的。 青姑姑也就罢了,她是真没想到二皇子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而且还是为了她。 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她一把将纸包紧紧的抱在怀里,死死的咬着唇才没哭出来。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又开始傻笑起来。不过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高兴,高兴得几乎忍不住的就想要大声的笑出来,方才能表达心中的那股快乐。 而此时周意也回了德安宫,忙不迭的去二皇子跟前回话了。 二皇子已经不在屋里躺着了,而是坐在书房里,捏着笔正在练字。许是卧床太久,又或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二皇子面色看上去还是有些憔悴的,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神头。不过,却是一样的温润如玉,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画卷一般出尘。 听见周意进来的动静,二皇子便是抬起头来,手中的笔也停了。 周意行礼之后也不浪费时间,便是上前低声回禀道:“凭着殿下的脸面,到底还是见着了君兰姑娘。君兰姑娘看着也没吃什么苦,除了被关着不能自由之外,也没什么不妥的。德喜也说了,不会用刑罚的。” 二皇子闻言,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了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是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最终含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了奴才君兰姑娘很是欢喜,听了殿下的意思后,更是高兴,还一个劲儿的要奴婢替她道谢。”周意想着当时陶君兰窘迫羞涩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奴才让君兰姑娘回来德安了之后自己来到道谢。” 第一卷 第60章 归来 失去自由的日子是难熬的,陶君兰几乎是数着过日子的。若不是还有本书打发时间,只怕她都得发疯了。这五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就是人也极少见到,除非是送饭的时候。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恍惚起来:会不会,就这么关她一辈子? 每每生出这样的念头,陶君兰都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一个寒战。 一直到了第五天傍晚,忽然门就开了。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德喜出现在门口,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走进来:“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和君兰姑娘无关。君兰姑娘可以回德安宫了。” 陶君兰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才将那股子不可置信给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她几乎是情不自禁的翘起唇角来,眉梢眼角都是欢喜;“能查清楚是再好不过了。”说着便是手忙脚乱的去收拾东西。点心几乎都要吃完了,倒是不必再收拾了。倒是那本书,和那把梳子她都是要带走的。可以不违心的说一句,现在这两样东西,几乎可以算是她的宝贝了。 德喜自然也不可能亲自送陶君兰回德安宫,只让一个小太监留下等着带陶君兰回去。陶君兰也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往那小太监手里塞一个银瓜子:“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没想到这趟差事还有油水可捞,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客气道:“不麻烦,不麻烦。” 许是因为银子的缘故,一路上小太监的话倒是极多:“听说你是在二殿下身边伺候的?那可真是好福气。咱们这宫里,谁不知道二殿下是个和气又宽厚的主子?而且,将来二殿下一旦封王出府了,你们也能跟着一起出宫去,多好的福气?去了王府,且不说将来得个自由身的机会大些,就是规矩也比宫里宽松了。那可不是自在多了?而且,你们这样贴身伺候的,若是运气好,被二殿下收了,那可更是……啧啧,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陶君兰明白小太监的那个“收了”是什么意思,当下几乎要闹个面红耳赤。只是没来由的看着小太监眉飞色舞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当下自然也不会多说,只淡淡一笑,并不搭话;小太监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得出来陶君兰这番做派就是不想搭腔的意思,当下讪讪一笑,也就不说话了。 可小太监不知道的是,他刚才的那番话,已经在陶君兰的满腹欢喜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甚至于将欢喜都冲淡了不少。 小太监也没多送,将陶君兰送出内宫之后,便是打道回府了。陶君兰自己也认识路,自然也不需要多送,一路加快脚步,几乎是怀着迫切的心情往德安宫走去。就这么一路疾走,倒是也不觉得累,反而活动一下后身子暖洋洋的,微微冒出了一点汗意,却是无比的欢畅。 直到进了德安宫的大门,陶君兰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眼睛就湿润了。看着熟悉的屋宇和草木,她只觉得眼眶越发的温热。 青姑姑似乎是得了消息的,一直站在厨房门口张望,见陶君兰的身影出现了,顿时也是一下子欢喜起来,笑着就迎了上来。一把将陶君兰给拉住了,怜爱的拍着陶君兰的胳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又关切的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给你苦头吃?” 陶君兰也是笑,连连摇头:“没有,有咱们殿下的面子在,倒是没将我怎么着。就是不得自由罢了。”此时,她自然不会跟青姑姑说她当初才被带走时候的害怕和恐惧,更不会说出她在那地方坐立不安的等待,更不会说,她几乎几度都生出绝望的心思来。当然,也没说若不是二皇子的那一番话,也许她都撑不住了。 青姑姑闻言松了一口气,倒是真心的替陶君兰欢喜:“没受苦就好。”说着就将陶君兰往厨房里带:“不过这几日肯定没吃上什么好的,我给你下碗面吃。”也不容陶君兰拒绝和分说,便是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 燕儿正在摘菜,见了陶君兰顿时也是一喜,将菜一丢就扑上来,巴巴的挽住了陶君兰的胳膊:“这几日姐姐去了哪里?怎么的不见人?” 听了这话,陶君兰才算是明白,只怕自己去了哪里,为什么被带走的事情,竟是还没让太多人知道。当下也不多说,只笑着撒了一句谎话:“就是有点儿事情,去别的宫中帮忙了。”既然燕儿不知道,那就不必跟着担心了。不然,青姑姑为何不告诉燕儿? 一旁忙碌的青姑姑,见陶君兰这样说,倒是忍不住笑着看了陶君兰一眼。那赞许的目光,几乎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燕儿毕竟年纪小,见陶君兰说得坦然的样子,也就不会多想,点点头便是将此事丢开了。随后拉着陶君兰叽叽咋咋的说开了;“姐姐不知道,这几日咱们德安宫里可是发生了不少事儿。静灵姐又病了,如今伺候殿下的秋芷姐。还有,内务府又重新拨了两个宫女过来,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着了。还有,殿下他……” “好了,燕儿,你也别拉着君兰说话了。她累了,你让她歇歇。另外,交代你的活计你还不快点做?晚上可是等着用的。”青姑姑笑着打断燕儿的话,又故意沉了脸呵斥一句。直将燕儿吓得不敢再说话,忙不迭的不情不愿去做事情了。 见了燕儿这样,陶君兰就忍不住笑:“姑姑也别太凶了,瞧她那副可怜的样儿。怪招人心疼的。” 青姑姑无奈的摇摇头:“她啊,惯会装可怜。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陶君兰和青姑姑又说了一阵话,吃过了东西,这才被青姑姑放了人。忙不迭的回了自己的屋里,又打水洗了个澡洗了头,换过衣裳,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这几日她还是花了银子打点才有了水梳洗,可也仅仅是洗脸洗脚的水,所以洗澡和洗头都是没办法的。虽说天气还不太热,不至于就一股子异味了,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脏得很。如今从头到脚的洗了一遍,顿时就觉得通身都是舒泰的。 将脏衣服用盆子泡了准备晚上洗,又将梳子和书都仔细的收好了,陶君兰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一路去了二皇子那儿。 其实,她刚回德安宫的时候,就是应该直接去跟二皇子谢恩的,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邋遢了,所以这才先洗了个澡,没敢直接去二皇子那儿。 说来也怪,越是靠近了,她越是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打心底里透着一股子忐忑不安。那种感觉,倒是有些像是近乡情更怯一般。 守在外头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宫女,陶君兰捉摸着就是新分来的人了。当下倒是有些恍惚和感慨:新的宫女都送来了,那么月珠和秀菱,只怕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吧?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不过心里感慨是一回事儿,面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怎么说日后也是要长期在一处相处的,陶君兰还是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的,当下笑着上前去,主动见礼道:“想必你就是新来的宫女了。我是陶君兰,也是德安宫的宫人。” 对方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好半晌才回礼道:“我叫霍青玉。”除了这一句,倒是就在没有别的话了,态度也多少有几分疏离和冷淡。 对方显然是不打算和自己梳洗亲热了,陶君兰自然也就没再往上凑,笑着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我来给殿下谢恩,还请青玉你进去通报一声。”对方纵然冷淡,她还是维持了一副尊重的态度。 青玉上上下下的将陶君兰又打量一回,末了微微一笑:“那你等着吧。”不过,神情却是有些疑惑的,似乎是对陶君兰的身份有些好奇。毕竟,一般人宫女,那可是不能随随便便求见主子的。 青玉进去只跟秋芷一说,秋芷倒是微微生出些讶然来:“她回来了?” 青玉瞧着秋芷那神色,心中自然越发的疑惑。不过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又将陶君兰的话重复一遍:“她说她想给殿下谢恩,不知道放是不放进来?” 秋芷灿然一笑,语气肯定:“自然是要放进来了。殿下看着她,怕是也觉得高兴呢。不过,有人只怕就要不高兴了,怕是要恨得吐血呢。” 青玉越发的糊涂了,疑惑的看着秋芷。 秋芷挥挥手;“你也不必明白,只管将人放进来吧。”说着便是笑吟吟的进了寝室里去跟二皇子说了。 果然二皇子听了这话也是面上露出三分欢喜来,苍白的面上似乎都因此多了几分神采。更是撑着身子就般坐了起来。 秋芷看在眼里,笑容更盛了几分,一面将靠枕塞在二皇子的背后,一面在心中却是忍不住替某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输得透彻。 第一卷 第61章 相顾无言 陶君兰一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结果就正好和二皇子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了。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慌,忙不迭的将眼皮垂下来不敢再乱看,脚下紧走几步上前去,双手一叠便是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殿下万福。”略停了一停之后,这才又起身了。 二皇子趁着这个功夫,却是已经将陶君兰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个遍。见没什么变化,人也精神,面上的神色便是又温和了几分。 秋芷却是已经趁着这个功夫,识趣的退了下去:“殿下该喝药了,奴婢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二皇子浅浅的一颔首应了,又招手让陶君兰靠近些。 靠得近了,陶君兰才注意到二皇子苍白的面色,顿时一怔心中都有些着急,克制不住的便是问出口来:“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二皇子微微摇头,似乎全然不在意,唇角的笑意也没减少一分,不过却是轻轻的抬起手来。 陶君兰只是微微一顿便是将手掌摊开,自然而然的伸了过去。每次二皇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便是打算在她掌心写字。毕竟现在卧床休养,用笔墨的话不方便,所以这样也是合情合理,谁也不会多想什么。而这样的习惯,不仅是二皇子养成了,就是她自己,经过这么几天却还是熟练得很。仿佛这个习惯都刻在了骨子里似的,脑子里还没想到,可手上的动作已经好了。 二皇子微微低下头去,专注的盯着陶君兰嫩白的掌心,徐徐的开始写字。这个角度看过去,陶君兰是看不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的。 而陶君兰当然那也没有分心去看二皇子的神色,只是仔细感受自己掌心那带着温度的指尖写出的笔画。二人就这么一个在掌心写字,另一个轻声回答的交流起来。 二皇子:可好? 陶君兰浅笑答道:“托殿下的福,奴婢并未吃苦。虽然不得自由,但是也被礼遇的。更没有私底下动刑。说起这个,奴婢还不曾谢过殿下。”她并未说具体谢什么,可她却认为二皇子一定是能明白她指的是书和那些银钱。 果然二皇子微微一笑,似乎颇为得意:不必。 这意思是说让她不必这样道谢,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轰然燃烧起来,那股热力层层叠叠的透过骨肉,传到了肌肤之上,脸颊上滚烫火辣;。张了张嘴,却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二皇子的态度如此自然,像是觉得天经地义。可她却不觉得:二皇子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何德何能? 二皇子却似乎并且觉察她的情绪,继续问道:可需歇几日? 陶君兰缓缓摇头:“奴婢很好,不需要歇的。多谢殿下关心。”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些窘迫。她本来是想说,想尽快回来做事儿。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是她很急切似的,便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不过,她心里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她想快点回来伺候二皇子,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二皇子对她的恩惠和关切,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缘由的,想天天见到他的淡淡渴望。 只是陶君兰终究不敢往深处去想,最终还是只将这股淡淡渴望当做是自己对平淡安宁日子的盼望。 二皇子浅笑,又写:既如此,那一切如旧。 陶君兰又惊又喜。她还想着,如今静灵虽然又病了,可是秋芷却是在贴身伺候着,还有新来的两个宫女,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像是以前那样在二皇子跟前。谁知道,二皇子一下子就给了她这么一句话。她又怎么能不惊喜? 陶君兰忍不住看了二皇子一眼,正好看见了二皇子愉悦的神色。一下子连心跳都加快了,呼吸也有些乱了起来。难道说,她能回来,能继续在他身边,他也是欢喜的吗? 这样想着,陶君兰只觉得内心像是有一颗欢喜的种子,噗的一下就长了出来,呼啦啦的就开出了灿烂来。 二皇子写完这一句话之后,便是收回了手,似乎有些疲惫了,却又似乎是没了别的话要问了。陶君兰也没什么可说的,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虽然明明谁也没说话,可是陶君兰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即便是没说话,可是二皇子却是什么都了解什么都知道的。不必说出来,便可意会。 一直到秋芷端了药进来,陶君兰都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砰砰砰跳得飞快,整个人都更是又一种恍然梦里的感觉。 陶君兰见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的,等到二皇子喝了药闭眼休息的时候,便是悄悄的退了出去。她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去冷静冷静,只怕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了。 出了屋子,陶君兰一路走到了厨房,青姑姑也忙完了,正在揉面,这是明天早上要用的。见她过来,便是笑:“去见过殿下了?” 陶君兰点点头,想起二皇子苍白的面色,便是有些心忧道:“先前我瞧着面色都比现在好,怎么的越养越是差了?可有请大夫瞧了?” 青姑姑闻言顿时叹了一口气,连手上的动作也是慢了下来。陶君兰见状,只觉得眉头重重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浮了出来:“怎么了?姑姑别吓我。” “你走没多久,殿下又中毒了。是在德安宫外头中毒的,那天身子好了些,就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结果一回来就倒下了。忙去请了太医过来看,才知道又中毒了,而且这一次比上次更严重,折腾了一整天,还放血排毒了。”青姑姑的语气里怎么也掩不住那股子担心:“本来身子就弱,如今还又这么折腾一回,哪里受得了?太医说,这一次怎么也要养个两三月才能好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竟是这样算计殿下。” 青姑姑几乎是恶狠狠的诅咒了一句:“这种人,一定不得好死,死了也不得全尸!”这个时候的青姑姑,面色几乎有些狰狞。 可陶君兰却和青姑姑一个感受。若是这会子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毒,她怕是能亲自去那人身上砍几刀。她一直在二皇子身边伺候,自然知道二皇子经过中毒之后,身体是有多虚弱。她几乎不敢去想青姑姑说的那个情形。 怪不得二皇子的面色那样差,怪不得他才坐了一会儿,就似乎有些疲倦。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酸楚,又是心疼。这些感受交杂在一处,弄得她极为难受。可这种难受,她却不知道该找谁去说,找谁去舒缓。 倒是青姑姑已经缓过神来,笑了一声;“好在咱们殿下是个有福的。身子如今弱一点不怕,养一养也就养回来了。倒是你,以后照顾殿下的时候,千万再精心些。” 这话不必青姑姑提醒,她自然也是这个想法的。陶君兰应了一声,面色难看道:“怪不得我今儿被放回来,只怕也是因为殿下又中毒了吧?”既然二皇子是在德安宫外中毒的,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她做的了。所以,她才能如此轻易地被放回来。 算起来,也是因祸得福了。可是要说起来,陶君兰却是宁愿自己继续在那被关着,也不愿意二皇子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样,陶君兰也总算是回到了德安宫,又回到了二皇子身边伺候。依旧是二皇子最看重的宫人,十天里,至少有八天都是她贴身伺候着。 起初陶君兰还担心秋芷觉得不痛快,毕竟她算是抢了秋芷的差事。可没想到秋芷却是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笑:“这下可好了。本来就一大堆的事情要我做,你来了,我倒是抽出空了。” 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却想到了静灵,便是和秋芷悄悄问了一句:“静灵呢?怎么的这么久也不见人了?” 秋芷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你出事儿没多久,她就病了,也不肯多见人的,虽然吃着药,可人倒是越来越憔悴了。” 陶君兰微微有些吃惊;“这么严重?”难道是生了什么大病?那可有点严重了,要知道,真病得严重了,只怕德安宫都是不能待下去了。 “可不是么?”秋芷皱眉:“她这身子骨,也太不争气了些。” 陶君兰微微迟疑,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想去瞧瞧她。” 秋芷自是吃惊,有些怪异的看了陶君兰一言:“你想去看她?我记得她可和你不大对付。而且,她自从病了脾气很不好,都不怎么见人的。” 陶君兰犹豫一下,没说出真正的理由,只找了个借口:“到底是一处相处着的,纵然平日有些口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病了我好歹也该去看看。再说了,我回来之后还没去过,到底显得薄情了。”当然,实际上,她是想起了那日静灵古怪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好像是未卜先知似的。她想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件事情,就好像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就得一直难受下去。 第一卷 第62章 现实 秋芷最终还是笑起来:“既然想去看,那就去看看呗。”顿了顿又有些为难:“不过她心情不好,也不知会不会见你。” 陶君兰也是一笑:“总要去看看的。”见不见是一回事儿,去不去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横竖,这件事情总要有个结果的。 于是夜里陶君兰就去了静灵那儿,她也以为静灵应当是不会见她的。可没想到静灵竟是同意了。一时之间,陶君兰倒是有点儿诧异。那种感觉挺奇妙的,明明没报任何希望,可结果却出人意料。甚至于竟是让人有点儿隐隐惊喜的味道。 静灵的屋子她自然不是第一次进来。只是这一次进去却是和上一次的心情截然不同。那时候,她对静灵还是有几分顾虑的。毕竟一个是大宫女,一个是小宫女。那时候,静灵还是很强势的。她进屋子的时候,那时候还有些忐忑,不知道静灵会如何。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已经没了那种忐忑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而就是身份,也是不分伯仲起来。虽然如今她还不算大宫女,可是却已经有了大宫女的架势。所以,自然是无需忌惮什么了。 进门的时候,陶君兰微微的顿了一顿,便是彻底的冷静下来。不管是哪一种情绪,都没留下。 屋里子有些微的味道,像是太久没打扫,透着一股子腐朽陈旧。好像很久没人居住一般。一只烛灯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也不甚明亮。而柜子上还放着一只碗,估摸着是晚饭,只是碗里还剩下大半碗。也不知怎么竟是没人收拾。看着,竟是无端端的就让人生出股凄凉的味道来。陶君兰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暗里说,就算是生病了,静灵这屋里也不至于会如此的。毕竟,静灵是大宫女,她屋子也是可以叫那些打杂的粗使宫女来打扫的。 静灵本来是半靠半坐在床头的,见了陶君兰进来,下意识的便是挺直了身子,面上一片清冷和倨傲:“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此时的静灵,脸色是很差的,透着一股子蜡黄和憔悴,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人都瘦了一些,本来就清瘦的身子更显得骨头突兀;。衣裳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颜色也不甚鲜亮,更显得人没精神。不过,唯有一双眼睛灼灼的放出光来,活脱脱的就是两簇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利剑,寒冷锋利,似能穿透一切。 陶君兰坦然与之对视,随后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静灵轻哼一声:“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陶君兰只听了这话,就知道静灵肯定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走了。当下心中微恼,却又很快叹息一声:“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事到如今,她是真觉得也没那个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所以干脆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也省得大家猜哑谜。 静灵却是没答,直接冷笑一声;“我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这话却是有些否认的味道了。只是微微闪烁的目光,却是显得有些个心虚的味道。 陶君兰也笑,神色更加平静:“你是没有那个本事直接干涉此事。可是你能推波助澜。月珠和秀菱与我无冤无仇,她们又何必与我过不去?更何况,我是不是清白的,这本来就是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若不是月珠和秀菱,只怕都是没人相信的。你说是吗?月珠一向听你的话,不是么?” 静灵只是冷笑,却是不说话了。 “看来我猜对了。”陶君兰又叹一口气,“你这样不是害了我,而是害了月珠和秀菱。你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月珠和秀菱,却是回不来了。” “本来就是别人安插在咱们宫里的人,又有什么可惜的?正好借了这个事情打发出去。我这是为了殿下,你懂什么?”静灵冷冷道,面上透出一股奇异的冷酷来。 陶君兰看着静灵,莫名的就生出一股陌生来。以前的静灵虽然也谈不上什么可亲和蔼,可是却也不个冷漠的人。而眼前这个人,不仅对人冷漠无比,更是连一点点温情都没了。就算月珠和秀菱再怎么样不好,可是却也好歹是一处相处了这么久的人,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到冷酷无情吧?况且,秀菱和月珠也并未作出对德安宫不好的事情来不是么? “这是二皇子的意思么?”陶君兰忽然就觉得有些心惊。不过这个念头一个冒出来,倒是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二皇子那样温厚的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做的。至少,在月珠和秀菱没有威胁到德安宫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对那二人如何的。 陶君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心里,竟是对二皇子的信任有如此之深。 静灵诡异一笑,目光更加灿烂明亮,印着荧荧的烛火,竟是透着一股阴森的味道:“你说呢?你真当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哑巴?你真以为,咱们有什么瞒得过他的?你以为,他真是被摆布的小绵羊?若你真这样觉得,我却可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静灵此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对陶君兰几乎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冲击着心中那个温尔如玉的二皇子的形象。冲击着那些信任。甚至于,陶君兰开始忍不住的顺着静灵说的话去想象了。然而这些想象,自然又是另一番冲击。 看着陶君兰怔忪的样子,静灵的笑容无声咧得更大,白森森的牙齿似乎闪着寒光,就要择人而噬:“你以为他这样看重你,是真心喜欢你?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卑贱如同草芥的宫女?你是痴心妄想!”最后四个字,静灵几乎是从心底发出的我驳斥,在狠狠的发泄着心底的不甘和愤怒。 这样的怒斥,无疑是震耳发聩的。 陶君兰猛然的从想象中惊醒过来。她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微微的透出一股冷汗来。而看着静灵近乎已经疯狂的扭曲神色,她却是缓缓笑了:“你在胡说。二殿下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作主张。”顿了顿,笑容却是缓缓又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不管殿下看重我是为了什么,那都是我的福气。你也说了,我是罪臣之女,是命如草芥的宫女。我卑微又低贱。原本我是什么也不是的。可是有了殿下的信任看重,我才明白,即便是宫女,那也是可以抬着头的。至少,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士为知己者死,连死也没什么,又还怕什么真心假意?他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愿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而且,我也并未痴心妄想。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是什么,殿下是什么。能这样伺候在殿下身边,已然让我满足了。我不会再奢求不该奢求的,妄想不该妄想的。”陶君兰轻笑,看着静灵微微摇头:“其实痴心妄想的是你不是吗?你的心思,太明显了。殿下的疏远,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意。他之所以这样隐晦,也是顾念着与你的情分,不是吗?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人,贵在知足。唯有知足,才能常乐。一直去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那是给自己徒加负担,让自己不得快乐。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没再多说,也不再看静灵一眼,缓缓的走了出去。出了屋子后,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然后才能够借着这个动作,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 其实,今天静灵说的这些话,对她不可谓没有震撼。正是因为震撼,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可正因为看清了,才会觉得难受,才会觉得痛苦。刚才那话,她不仅仅是对静灵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她在提醒自己。 如果说,之前在二皇子那儿,是一场美妙又温馨的梦境,让人舍不得醒来。那么静灵这儿,就是一个击碎美梦的残酷现实。不过虽然残酷,可却让人清醒,让人明白透彻。虽然痛,可痛过之后,未必没有收获。 或许,就像是静灵说的。她和二皇子注定是痴心妄想。那么,她就像是自己说的那样,只求守在他身边就足够。就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又何必再去贪心不足? 这份心意,注定她刚明白,就要深藏吧? 陶君兰浅浅一笑,苦涩莫名。然后缓缓的带着沉重的脚步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将来,她一样会出宫,会嫁人,会过平凡的生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可是在出宫之前,就让她小小的贪心一下,留在这个美妙的梦境里吧。 或许这样有些自欺欺人,可是却也没什么不好。 而今夜的事情,陶君兰谁也没告诉,不管是被污蔑的事情也好,还是那番谈话,都被她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第二天睡醒之后,陶君兰便是若无其事的继续笑着去了二皇子屋里。 第一卷 第63章 吃瘪 二皇子这次中毒,几乎是损伤了根本,整个人比之前中毒虚弱了不知多少,每日就算是半坐起来一小会儿也会觉得疲惫。陶君兰在一旁看着,倒是心疼得厉害,可却一直带着笑,根本不提这件事情,一切仍是如往常一般。二皇子起不来,她便是将外头的事情描述给他听:“玉兰花都开得差不多了,恐怕今儿开的也就是最后一波了。不过,蔷薇却是要开了。那一架子的蔷薇,开出来不知有多热闹。” 二皇子含笑听着,面色温和,仿佛是真看见了那情形。 “暖棚培育的牡丹和芍药都开了,今儿送了几盆过来,我搬进来给殿下看看吧。”陶君兰也是笑,“美人面开得足足有我脸这么大,那颜色只怕是真正的美人脸也比不上的。”一面说着,一面出去将那盆美人面搬进来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好让二皇子能看得清楚。“看看,是不是像奴婢说的那样,真正的美人脸也比不上?” 二皇子将目光落在粉白二色的花上,末了又看一眼陶君兰,忍不住缓缓笑了。其实要他说,真正的美人脸,又岂是一朵花能比得上的?且,美人带笑,花却是死物。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周意和王如来了。当然,其实是陶君兰说,二皇子听。不过也算是一种特别的相处模式吧。 周意和王如给二皇子行过礼后,便是站在旁边不言语了。陶君兰见状,便知只怕是有要紧的事情回禀,就没再呆下去,赶忙往外走。 等到陶君兰出去了,周意才压低声音道:“为了殿下中毒的事情,皇上申斥了皇后娘娘。就是太后也惊动了。皇后娘娘吃了好大一个挂落,没脸得很。而且,当时还有其他妃嫔在场。只怕皇后娘娘这次,都快要气炸了。” 可不是么?一个主母当着妾侍的面被丈夫和婆婆训斥了,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训斥妾侍?能不羞恼愤怒? 二皇子听了这话,却是微微摇头不赞同。凭着他对皇后的了解,不过是几句训斥,皇后绝不回表现出来什么情绪,反而只怕肯定是要诚恳认错的。要知道,皇后一向在皇帝那儿的形象都是温良恭敬,柔顺懂事的。 周意见状,明白二皇子只怕是不信。便是又道:“殿下不知,这次皇上说了一句重话。皇上责问皇后,这不是你生的儿子,所以你不放在心上,不肯用心!皇后娘娘当场就跪下了。此时太后在旁边,又说了一句:皇帝又何必生气?不过人之常情。” 二皇子听了太后这话,微微有些愕然,随后也禁不住笑了;。甚至他都能想象出来当时皇后窘迫尴尬的心情。太后,还真是和皇后天生的不对付,大事儿上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总是不肯让皇后好过的。这一次皇后的确是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不管面上再怎么样,可是心里却是肯定恼怒得很。 “皇上亲自让身边的大太监将此事接了过去。”周意一脸的笑,似乎觉得颇为畅快:“只不过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查出来了一点眉目。殿下当时喝的茶,原来却是要给大皇子喝的。因为大皇子临时没去,您又去了,就喝了那杯茶。” 二皇子点点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查出了这个,那么再深入的事情,还能查得出来么?父皇果然是一国之君,比起皇后来,不知强了多少。 “不过当日奉茶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而且事情过得太久,也都记不清当时是谁在奉茶了。”周意又道,声音里却是莫名的含着一丝笑意:“这事儿估摸着也就只能这样了。皇上很是懊恼。” 懊恼是自然的,能不懊恼吗?自己的儿子好好的突然中了毒,险些丢了性命,纵然救回来了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得回来,可偏偏结果却是查不出来。换做是谁,也肯定会懊恼的。 “出了这件事情,原本皇后准备给大皇子的婚事,只怕又要推后了。”王如笑嘻嘻的开口:“奴才就说,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成的。镇国公的嫡女,可没那么好求。” 二皇子点点头,也是一笑。若是大皇子和镇国公联姻,那么就是如虎添翼,将来的太子之位,非大皇子莫属。可父皇,也未必乐意见到这一幕,所以皇后的打算,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成事的。 周意又说了一些宫中发生的事情,见二皇子渐渐的露出疲态了,便是体贴道:“殿下好好养着身子,外头的事情,我和王如都会尽心尽力,请殿下放心。” 二皇子赞许的看了周意和王如一眼,虽没有任何表示,可那种信任却是已经流淌出来。 周意和王如退了出来,就见陶君兰在门外守着,手里正刺绣。王如历来就和陶君兰关系不错,便是笑着招呼:“君兰姑娘最近可好?”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玩意儿来:“这是宫外得的,我也用不上,给姑娘吧。姑娘看看可用得上,若用不上,送给别人也是使得的。” 陶君兰接过来一看,却是一盒胭脂,是京城老字号铺子的,向来是极难得的好东西。也不知王如从哪里弄来的。不过这东西王如的确是用不上,所以当下她也不推辞,笑着就接了过来:“那就多谢你了。回头你们有什么要补的衣裳,只管拿来我给你补一补。” 王如和周意都是虽然都是宦官算不得男子了,可也不可能像是女子一样精通针线,所以一直衣服破了都是请人缝补。陶君兰也帮着补过好几次了。 王如也不客气:“那正好,我前儿划破了一件衣裳,正好发愁呢。” 周意没说话,瞪了王如一眼。王如讪讪一笑,摸了摸脑袋:“还是算了,你现在照顾殿下怕是忙不过来。我回头找别的宫女也是一样。” 陶君兰看了周意一眼,更是笑:“好了,和我客气什么。多谢你们替我想着,不过补衣裳这样的时间还是有功夫的。殿下每天睡觉的时间挺长,我都是趁着这功夫做针线的。” 周意这才点头了。想了想又道;“殿下如今躺着,只怕心情也有些憋闷,姑娘还多多想想法子才好。” 陶君兰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的。不过,这么老躺着也不是回事儿,你们看有没有法子,弄个能抬得动的椅子来,我们每日太阳好的时候,也能将殿下抬出去坐一阵,晒晒太阳吹吹风也好。”这么日日躺着,好人都要躺出病来,更别说是病人了。出去看看花草,晒晒太阳,只怕心情都要好些。 周意想了想,“这个问问太医再说。椅子好弄,就怕耽误了殿下养病。” 陶君兰见他同意,便知道这个想法的确可行,笑得更加灿烂:“回头我做个大软垫子来,垫在椅子上,保准殿下坐得舒舒服服的。” 当下再进去的时候,陶君兰便是将这个想法说了:“周意也觉得好,说问问太医,若是可行。咱们明儿只怕就能出去晒太阳了。到时候在后头的小花园里头,我给殿下念书听。” 二皇子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这么天天躺着,的确是躺得人心浮气躁的,更觉得没精神。兴许出去看看,倒是不错。更何况……看一眼陶君兰,二皇子也是忍不住的笑起来。 陶君兰只当二皇子是听见可以出去觉得高兴,自然心中越发的欢喜,倒是也没多想什么。 第二天上午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二皇子就被抬到了小花园里晒太阳。陶君兰捧着一本书坐在旁边,轻声的念了一段,差不多了便是正好回来用午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来活动的关系,二皇子倒是比平日多用了一点饭菜。这下,自然德安宫上下都是欢喜起来。这主子情况越发好了,她们做宫女的,也是欢喜的。毕竟,只有二皇子更好,她们也才会更好不是么? 青姑姑尤为欢喜,当天下午便是做了一大蒸笼的点心出来,不仅二皇子尝了,其他人更是跟着沾光。 而二皇子,似乎食髓知味起来,下午太阳不猛的时候,也让抬出来在外头呆了一会儿。本来这也没什么,倒是没想到大皇子却是突然过来了。 大皇子见二皇子坐在院子里,倒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是赶忙走过来,解下披风就披在了二皇子身上:“你身子不好,怎么的出来了?万一吹了风,可不是雪上加霜了?”说着转头就训斥站在一旁的陶君兰:“你这宫人也不尽心,怎么不劝着殿下,甚至连披风也不给披一个?” 陶君兰也不好解释,加上的确是没给二皇子披披风,最终只能告罪:“大殿下教训得是。” 二皇子口不能言,自然也不可能为陶君兰辩解,此时也没纸笔,倒是也没了法子,纵然心中替她焦急,面上却也只能含笑冲着大皇子一拱手,表示欢迎。至于心中的想法,却是一点不好带出来的。 毕竟,大皇子怎么说也是为了他着想不是?不能拂逆了这份关心。 大皇子却是一摆手,歉然一笑:“也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中毒?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我真真是恨不得中毒是我自己才好呢!” 一听这话,陶君兰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这事儿和大皇子有关系? 第一卷 第64章 喜讯 大皇子的神情,那是再诚挚不过了。好似这话就是从肺腑里发出来的声音。 陶君兰听在耳里,一面惊愕大皇子所说的事情,一面又因为大皇子的话觉得可笑:这会子是这样说,可若真的能再选择一次,大皇子真的敢以身犯险?只怕未必吧?敢这样说,还是因为事情已成了定局,不可更改了。反正,若她是大皇子,必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显得太过虚假了。 二皇子一直面上含笑,似乎并不觉得虚假,当然也不会太过热情。毕竟,二皇子从来就不是个热情的性子,这样淡淡的,才是他的风格。 紧接着大皇子就开始述说自己如何歉疚,又打算送什么什么来表达这份歉疚之情。反正话说了不少,意思也就这么几个意思。 陶君兰在旁边听着,倒觉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更是无聊得紧。不过二皇子却是一直含笑听着,就是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陶君兰挺佩服大皇子的口才,面对二皇子这样沉默的对象,她有时候都会觉得说着说着就有些个说不下去了,可瞧瞧大皇子,哪里有一点点这样的为难?反而话语如同滔滔江水似的,绵延不绝。她已经打定主意,最多再过一刻钟,若是大皇子还这么说,她就帮帮二皇子,借口说时辰到了,该歇息了。她相信,二皇子肯定是已经在心里悄悄的不耐烦了。 陶君兰这厢算着时间,冷眼看着大皇子在那表现兄友弟恭。 就在陶君兰打算开口的时候,冷不丁的就听见外头喊了一声:“皇上驾到——”顿时就激灵灵的一颤,然后看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面上也有着明显的愕然。倒是大皇子,一脸的喜色。似乎丝毫不觉得惊愕,更有些胸有成竹。 只那一刹那,陶君兰就觉得自己知道了大皇子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的缘由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错了,可是大皇子那神色,真是容不得她不去多想。 就在陶君兰心头嘲讽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皇帝一马当先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明黄的衣裳看上去无比的耀眼,而衣上明晃晃的五爪金龙,更是威风叱咤,仿佛就要腾空而起一般的活灵活现。 大皇子笑着行礼请安,起身后已经自发自觉的扶住了皇帝,做足了一个孝顺儿子该做的事情。 陶君兰看了一眼二皇子,二皇子已经将手放在扶手上准备强撑着起身了;。她忙上去一把扶住,低声道:“殿下靠着我,别自己强撑着用力。” 二皇子也没客气,当下就将大半的身子靠在了陶君兰身上。他倒是想客气来着,可是无奈身体的确是太虚弱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自己强撑住。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陶君兰早有准备,倒是没被压得向一边倒,反而稳稳当当的将二皇子扶住了。就是有些吃力就是了。不过她却也勉强着自己什么都不表露出来。毕竟,她若是露出一点儿勉强,只怕也伤了二皇子的自尊心吧? 好在皇帝也没容许二皇子勉强,看见二皇子欲起身的动作后,就已经出了声;“老二别勉强,快坐下,不必多礼了。” 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而且情况也的确是不容人勉强,陶君兰便是又扶着二皇子小心的坐下了。不过,她在将二皇子安顿好了之后,就赶忙朝着皇帝行礼:“皇上万安。殿下无法起身,还请容许奴婢替我们殿下行礼。”说着,又重复行礼一次。 二皇子有些讶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忍不住的笑着点头。陶君兰此举,的确是让人满意的。这样一来,倒是替他全了礼仪。 皇帝纵然只关心二皇子,此时听见这话也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陶君兰,随后点点头:“老二的心意,父皇明白了。也就是你,才会如此。”这明显就是将陶君兰的行为算在了二皇子身上。而且夸赞的那话…… 大皇子在一旁听着,面上的肌肉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什么叫做,也就是你?难道除了老二,别人就都不行了? 对于皇帝眼中只有二皇子的行为,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觉得愤怒,反倒是替二皇子高兴。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本来也是为了替二皇子争取一个好表现罢了。 二皇子虽然口不能言,可是却不妨碍他表达自己的意思。当下冲着皇帝灿然一笑,又摇头做谦虚状。摆明了就是虚不受夸的意思。 皇帝自然也不可能一直跟二皇子一个猜一个说的,当下便是看着二皇子问:“老二身子如何了?”这话自然不指望二皇子亲自回答的。 陶君兰忙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话,殿下这几日身子已经有了些起色,气色也好了些。太医也说,慢慢养着,也就能恢复起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皇帝闻言不由得欣慰一笑:“太医们还算有些本事。”又回过头去,冲着身后的内侍吩咐:“吩咐下去,给老二看病的太医,都一人赏一个月的俸禄。”这边是极大的厚赐了,俸禄不多,可关键是在脸面。这群太医也算是运气好了。 而陶君兰想的是:不知道有了这个赏赐之后,那些太医们开方子的时候,会不会更加尽心尽力?想必是会的吧?说不得若是二皇子彻底好了之后,还有赏赐呢。 其实。陶君兰觉得蛮奇怪的。若说皇帝不在意二皇子吧,可看这表现却不像是不在意的。可若是在意的,又为何不像是其他皇子那样宠爱呢?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七皇子也经常从皇帝那儿得来赏赐,可是她就没看见二皇子得过。 真不知道,二皇子这个儿子,在皇帝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位。 “老二这次也是受儿子的连累,儿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原本儿子还想着,问父皇讨个赏赐,将那高丽国贡献进来的极品高丽参给儿臣些,儿臣也好给老二养身子用。”大皇子笑呵呵的开了口,间或还关切的看了一眼二皇子,这才又继续道:“不过看样子,倒是不必儿臣多嘴,只怕父皇也是打算给的。” 陶君兰不由得看一眼大皇子,心头不那么痛快。大皇子这话固然是在皇帝跟前讨好卖乖了,可却隐隐的露出一种傲然来。好似同为皇子,二皇子就多不如他似的。 皇帝想必是听不出来的,说不定反而觉得这是兄友弟恭的表现。当下就笑出声来:“你能这样替你弟弟想着,可见你的确是个仁厚的。” 这话一出,陶君兰只觉得可笑。大皇子那架势,她还真不觉得是个仁厚的。不然,平日怎么不见她来关心这个弟弟?这会子皇帝来了,他就来表现出兄友弟恭了。这样的仁厚兄长,要她说,还真不如没有。 不过皇帝既然说了这话,那么自然也是没人反对的。接着皇帝果然就吩咐内侍将那高丽参送一大半过来给二皇子补身子。 陶君兰又替二皇子道了谢。 皇帝又问了一些细微末节,便是又和二皇子说起细节来:“本来说等你们加冠之后再成亲封王,不过昨儿和太后说起此事来,太后却是觉得你能早些成亲搬出去最好,这样也有个贴心的人照顾你。朕已经请太后替你留心人选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差人去和你皇祖母说一声。你皇祖母素来也疼爱你,这事儿肯定会替你办好的。” 陶君兰心中一惊,只觉得像是被一个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发昏:二皇子,要成亲了? 虽然知道这事儿才刚操办,一时半会肯定也是没个结果的,而且就算选定了人,那也要等个一年半载的才会成亲。可是陶君兰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股苦涩来。不过这一点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是真怕人看出些端倪的。那时候,她就没法自处了。更没法再继续呆在二皇子身边了。 二皇子似乎也有些微微的讶然,不过很快就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皇帝似乎被二皇子的腼腆害羞给取悦了,顿时笑出声来,那声音几乎都要冲上云霄去。末了又对二皇子嘱咐:“好好养着,成亲的时候,总不能还病怏怏的。” 二皇子自然还是只有点透称是的份儿。 最终皇帝满意而去,大皇子也跟着一并离开。留下的,就是一屋子的惊讶。 陶君兰见二皇子一脸深沉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心中如何想,只是柔声询问:“殿下,该回屋里去了。” 二皇子恍然惊醒过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可是很快的,又陷入了那种沉思里去了。 陶君兰将二皇子送回屋里,随后去厨房取药。结果刚进去,就被青姑姑急切的拉过去了,一脸喜色的问:“怎么,皇上真亲口说了要给殿下寻亲事了?” 青姑姑面上的欢喜和期待再明显不过,陶君兰也挤出一个笑容;“可不是这样说的。大约,我们在宫里也呆不了多久了。” 第一卷 第65章 太后 自从皇上来说了成亲的事情之后,二皇子的情绪就一直有点不对劲。陶君兰作为贴身伺候,时刻不离的人,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觉察了。按说,二皇子就要成亲封王搬出皇宫去,二皇子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二皇子的神色,却更像是凝重和担忧,而不是欢喜。 陶君兰有点儿猜不透二皇子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问出口的。不仅是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资格去问。所以,平日里怎么样,如今她仍是怎么样。假装若无其事就是了。 又这么过了几日,周意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让人翻新前朝一个亲王的府邸,想必是打算赏给某个皇子做王府。据说前朝的那个亲王最是喜欢享受,将自己的府邸修得美轮美奂不说,更是整个京城里占地最大的王府。比起一般王府的规格,足足大了一倍。据说光是花园里,就有一处碧波连天的人工湖,专门用来种植各色的莲荷。湖上凉亭互相守望,夏日里在湖上,隔水听着曲,亦是那位亲王最爱做的事情。 联想到前几日皇上说的要给二皇子成亲的话,这宅子修整起来给谁住,似乎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陶君兰听完这个消息,怔怔出了一下神之后,便是一笑:“看来殿下封王的事情,怕是快了。”又道:“皇上可真疼咱们殿下。”后头这句话,倒是真心有些替二皇子欢喜了。二皇子因为身体的缘故,注定不可参与政事,若是皇帝再不闻不问的,那二皇子可就真成了没人疼的孩子了。肯定处境也极其不好。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见欢喜,反而怔怔的出了一阵子的神。 后头二皇子将周意叫了进去,也不知道吩咐了什么事情,反正是没人知道的。 又过了小半月,二皇子勉强是能自己走一段路了,便是提出了要去太后那儿请安的事情。以往二皇子去内宫,都是只带着周意和王如的,一般都不带宫女。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二皇子身边是离不开人照顾的,所以陶君兰和秋芷也都一并跟着了。而周意和王如一人抬着竹椅的一头,稳稳当当的抬着二皇子。远远看去,倒是也有几分声势。 陶君兰说起来还不曾这样深入内宫过,当然,这个不能算去皇后宫里那一次。那一次,她心中忐忑,根本也无暇一路看风景。而这次不同,她尽可以好好看看内宫的风景。毕竟,抬轿子是体力活,又要稳稳当当的,不可能走得太快,所以一行人都是慢慢悠悠的;内宫看着和外宫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亭台楼阁要多些,更精致华美些。而外宫的宫殿,更显得古朴厚重。 太后住在后宫里景色最好,也是最清幽却也是路最远的永寿宫。从德安宫到永寿宫,陶君兰算了一算,才发现足足是走了小半个时辰。直走得脚下发酸,这才瞧见了永寿宫的大门。 永寿宫守门的宫女是认得二皇子的,见了二皇子后赶忙行礼,又飞快进去回禀了,这才将他们一行人放了进去。 因为二皇子的身体原因,所以竹轿是直接抬进去的,下了轿子后,周意和王如便是在一旁候着,而陶君兰和秋芷则一人一边扶着二皇子。直到走到主殿前面,要进屋子了,二皇子才轻轻一挣,将二人全松开了。自己挺直了背脊缓缓往里头走。 陶君兰其实早就明白了,二皇子看着温厚,可是股子里却是有些要强和倔强的。就比如这个时候,只要自己能行,二皇子必然是不肯让人看出他的虚弱的。 陶君兰和秋芷亦步亦趋的跟在二皇子身后,随时做好了在二皇子露出不济之色的时候过去扶住。不过好在二皇子虽然走得不快,却是一步步走得沉稳,丝毫看不出虚弱。 走到大殿中央,二皇子缓缓的行礼朝着坐在正位上的太后一拜:“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了。” 太后一脸的怜惜,声音也柔和:“你这孩子就是逞强,身子既不好,这样多礼做什么?快,来坐在我身边。你病了祖母也不好去瞧你,倒是担心得厉害。听嬷嬷说你没有大碍,可我这一颗心啊,还是悬着。” 二皇子面上漾出笑意来,陶君兰看着,顿时就觉出了不同来:比起对大皇子客气疏离,对皇上的尊敬温厚,这个对太后露出的笑容,却显得那样的温情和亲近。由此一点,就不难看出,二皇子对太后,那是真的有亲情的。当然也不是说对别人就没有,只是对太后格外的外露,格外的明显。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晚辈对着疼爱自己的长辈一样。单单纯纯的就是亲情,没有别的掺杂在其中。 二皇子起身果然坐在了太后的身边,然后伸手握住了太后的手,虽然不能言语,可面上无声的询问和关切却已经是表明了一切。 太后笑容更疼惜和温柔了:“我一切都好呢,吃得好睡得好的,也没有事情缠身,只管养着身体,还能不好?倒是你,从小就是个多病多灾的,叫人不省心。”顿了顿又问;“每日可都记得服用我让人送去的燕窝了?那是个好东西,你这样的身子,正适合那样温补的东西。” 此时二皇子自然是无法细致的回答的,所以陶君兰便是上前一步答话道:“回太后话,殿下每日起床之后就会服用一盏燕窝,然后才用早饭的。下午还喝一杯皇上叫人送来的高丽参茶。晚上还有太医院指点着配出来的药膳。”要知道,若不是一日三餐这么精心调理着进补着,只怕二皇子现在还起不来床呢。 回话的时候,陶君兰并未抬头,,但是胜在她声音清晰柔和,所以倒是让太后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过来,见是个陌生的,不由得问了一句:“以往倒是没见过你。” 因低着头,所以自然也瞧不见太后的面色。不过却还是不卑不亢的,仍是稳着声音答话:“奴婢才在殿下身边伺候了几个月,也是第一次陪着殿下来给太后请安。” “嗯,看着是个稳重的。”太后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见二皇子脸色还算不错,瞧不出病弱的样子,倒是又真心欢喜起来。想了想笑道:“邺儿能好得这样快,也亏得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尽心,便赏你们一人一身衣裳,一对钗吧。” 这可就是殊荣了。陶君兰和秋芷忙跪下来谢恩。 太后又道:“不只是你们,所有伺候二皇子的,都赏五两银子。你们都好好伺候着主子,将来自有你们的好处。” 陶君兰和秋芷低声应是。而后陶君兰忍不住在心中想:太后看来是真心疼爱二皇子这个孙子的,不然也不必如此。这样细微末节处都想到了,这是在替二皇子收拢人心呢。 二皇子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心情似乎也极好。 太后其实心中是明白二皇子为何身子这样不好还非要过来,也不绕圈子,直接就问二皇子:“你父皇跟你说了选王妃的事情了?” 二皇子点点头,笑容淡了两分,多了些凝重。 太后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陶君兰等人自然只得退下去了,纵然担心二皇子也没办法。毕竟看着这个架势,显然祖孙二人是要说些贴心话的。 陶君兰想,说不定太后还会拿出自己选好的姑娘们,让二皇子挑一个。也不知道太后会为二皇子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二皇子这样的,怕是不能选太活泼的,可也不能太软弱。毕竟,要撑起一个王府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最好是要和二皇子志趣相投的。 一时又忍不住替未来的二皇子妃觉得幸运:二皇子脾气好,样貌也好,才情也是有的,除了不能说话之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关键是,二皇子还不是个贪恋美貌花心的,想必将来就算有妾侍,也不会很多。这样的夫君,不管是谁遇到了,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吧? 就是不知道,这份福气会落在谁头上。 更不知道,二皇子一旦出宫成亲了,以后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女,会是怎么样一个出路。 估计,是不能再这样伺候二皇子了。到时候,二皇子妃会接手这些,这样重要的位置,估计也会被换成二皇子妃的心腹吧?这样想想,等到那时候,她们这些宫女的身份还真够尴尬的。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重要的还是现在。陶君兰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再去想未来没影儿的事情。 二皇子足足和太后单独呆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等到重新叫人伺候的时候,二皇子已经是隐隐的露出倦色了。太后怜惜,也不叫二皇子回去了,干脆就留下一处用午膳。 本来这些也没什么,偏刚到时辰的时候,皇帝就过来了。看着是特意过来的,连御膳房准备的御膳也一并摆在了这边。 陶君兰不由得就有些担心二皇子起来:和太后也就罢了,二皇子也不会那么累。可当着皇帝,二皇子只怕就要强撑几分了。也不知撑得住撑不住。; 第一卷 第66章 偶遇 二皇子到底还是撑住了,陪着用完了午膳才告退,可是一出了永寿宫,二皇子就忍不住的靠在了椅子上,眼睛也微微闭上开始养神。 陶君兰看着,心疼得厉害,却也无可奈何,只悄悄嘱咐周意他们两个再走缓一些。千万别颠了二皇子。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却是看见了一行人远远的过来了。本来陶君兰是打算避开的,可是这里就一条路,却是怎么样也避不开。 终于两拨人就碰了头,陶君兰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肯定是皇帝的妃嫔们出来游玩。而再一看,又愣住了:她在这里头竟然看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绿柳,一个是袁琼华。 绿柳穿着一身草绿的衣裳,和另外三人并排走着,想必是说笑来着。而袁琼华,则是跟在后头,看打扮也就是一个宫女的打扮。想必是哪个主子的宫女。 之所以发现袁琼华,还是因为看见了绿柳,陶君兰就下意识的往后头又看了一眼。结果没找着陶芯兰,却是见着了老冤家袁琼华。 袁琼华,显然也是瞧见了她,面上有着明显的惊愕之色。陶君兰看在眼里,却是一扫而过,然后弯下腰去跟包括绿柳在内的四位妃嫔行礼:“奴婢给主子娘娘们请安。” 绿柳的目光在陶君兰面上停留了一下,随后便是移开了,率先出声道:“我们道是谁,却原来是二殿下。” 二皇子也不得不睁开眼睛,打起精神来和四人打了招呼。 陶君兰见二皇子的神色实在是不济,便是歉然开口:“二殿下到了喝药的时辰了,就不打扰各位娘娘的雅兴了。”说完这话,又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然后匆忙的离去。这一次她却是慢走几步,落在后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绿柳却是没回头,只看见一个后脑勺。倒是袁琼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闪烁着恼怒。 陶君兰只是一愣之后,便是微微一笑,冲着袁琼华挑了挑眉。她还记得当初袁琼华是怎么样一个嘴脸,所以,这会子袁琼华竟然还敢露出这样一幅神情,她又为何不敢挑衅一番?即便是让袁琼华不好受,那也是好的。 果然袁琼华的面色就难看起来,可是陶君兰却是不给袁琼华任何机会,扭头就跟上了周意他们。 相比袁琼华,其实最让陶君兰在意的,还是绿柳。因为她分明瞧见,绿柳的肚子已经凸了出来,明显就是怀孕了。 真没想到,绿柳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能怀上孩子。不管怎么是生女儿还是生儿子,以后至少都算是个保障。尤其是儿子,将来封王出宫了,说不定还能将绿柳接去王府颐养天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看来,当初绿柳花费那样大的功夫,到底是值得的。 陶君兰也替绿柳觉得高兴,可另一方面却是想了文杏和采鸢来。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如今在何处,过得好不好;。或许,可以请人帮着打听打听? 不过,也是好久都没瞧见陶芯兰了,也不知道陶芯兰如何了。 陶君兰就这么一路的挂念着回了德安宫。随后就顾不得再想这些了:二皇子已经疲惫得不行了,她赶忙伺候着二皇子躺下了。这样忙碌一番之后,那些思绪自然也都没了。 等到二皇子睡下,不需要人伺候了,陶君兰才出了屋子,寻到了在厨房用饭的周意和王如,请他们代为打听一下文杏和采鸢两人的去处和处境。也不求能见面,只要知道彼此的情况就好。 王如一口就应了;“也不过是问一句的功夫,若是有什么话,也可帮带几句。” 陶君兰低声将自己的要求说了,随后不好意思起来:“瞧我净给你们找麻烦。” 这次连周意都开了口:“不麻烦。” 陶君兰还待再说,青姑姑已经过来拍了一巴掌;“好了,还不赶紧的吃口热饭?吃完了也好去守着殿下,万一要喝水什么的。” 听了这话,陶君兰自然也不敢再耽搁,忙去吃饭。说起来,她倒成了德安宫里如今最忙的一个人了。 而这一忙,就足足忙到了端午过后。 调养了这么久,二皇子的身子自然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至于底子里的虚弱,那得靠常年累月的调理进补。不过,现在日常行动却已经是没什么影响了。除了不能费神,所以不必再去念书之外,倒是也没什么影响。 因过了端午,天气也渐渐热起来,所以众人也都换上了夏衣。 趁着二皇子每天午睡的功夫,陶君兰领了一匹夏纱给二皇子做了件外衣。浅青色的,淡淡的青,仿佛早晨的雾岚,看着就神清气爽。因知道二皇子是喜欢竹的,所以又在上头锈了些竹子。 秋芷见了,少不得摇头:“做得也太费功夫了,殿下一向不喜欢太过精致的。以后还是做得家常些罢。” 其实秋芷说的这些,陶君兰难道真不知道?那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只不过是她觉着二皇子穿这样的衣裳肯定好看,加上时间也充足,不知不觉的就做成了这样罢了。 呈上去的时候,陶君兰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忐忑了:万一二皇子真不喜欢,那可怎么办? 所以,陶君兰忍不住偷偷的去看二皇子的神色,想着从脸上看出喜欢与否来。 二皇子满面都是温和的笑意,似乎并不是不喜欢,甚至还拿起来,展开来看了看。 陶君兰见状,便是有了信心,鼓起勇气道:“不如殿下试试,若是不合适,奴婢也好改一改。” 二皇子竟是同意了。然后任由陶君兰上前去帮着他试衣裳。 伺候了这么久,陶君兰帮着二皇子宽衣穿衣不知道多少回了,自然也就不如当初那样羞涩无措了,当下轻车熟路的将二皇子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又将新衣裳仔细的穿上去,四处都弄妥帖了,这才后退几步仔细的打量一回。这么一看,顿时不由得笑了:“竟是将将好。也不必改了。” 二皇子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好?倒像是丈量过尺寸做的,没有一处不合身。可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可没量过尺寸。当下忍不住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眸子亮得像是璀璨的宝石。 陶君兰却是没看二皇子这样的眼神,见了,必然也就不会这样平稳了,至少脸是肯定要红的。 本来陶君兰是打算帮着二皇子再将衣裳换过来的,可是二皇子却是摆了摆手。竟是打算就这么直接穿着了。 这样的态度,显然就是喜欢了。陶君兰心中欢喜,一双眼睛明亮亮的,唇角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一直向上翘着。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二皇子喜欢这件衣裳,更多的原因,还是看见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裳,穿在二皇子身上的缘故。那种感觉是无法描述的,是让人心情飞扬的。那种高涨的感情,几乎都要让人觉得飘飘然要飞到天上去一般。 二皇子见了陶君兰这番摸样,唇角也是上扬了几分。陶君兰是欢喜的,他又何尝不是欢喜? 谁都知道陶君兰做了这么一件外衣给二皇子,可是谁也没料到,二皇子当天就穿着这衣裳不肯脱下来了。一时之间,众人看着陶君兰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尤其是静灵,只觉得心中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痛。那种感觉,真真的一种煎熬。以往,二皇子的这些事物都是她在打理的,可如今不仅换了人不说,更是连她都无法近身伺候二皇子了。二皇子有意无意的疏远疏离态度,让她根本就没脸面再凑上去。 以前静灵还可以骗自己说是陶君兰魅惑了二皇子,可是时间越是长久,她心里就越清楚,这是二皇子自己的意思。 静灵苦涩的一扭头,不想再去看二皇子温润的脸庞。结果这么一转头,就瞧见了霍庆玉脸上的赤裸裸的嫉妒和跃跃欲试。 顿时,静灵忍不住就笑了:看来,不仅是她一个人动了心思啊。不过,这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碰壁?怕是,二皇子理也不会理会吧?到时候,也不知道会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宫女多大一个难堪。 光是想一想那情景,静灵就觉得一阵爽快。有的时候,自己不痛快,再看看比自己更不痛快的人,心情或许就会变得好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所以,静灵也不打算提醒任何人,只是那么悄悄的冷冷的在一旁笑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陶君兰带了头的缘故,最近的德安宫里的宫人,忽然就都对二皇子上心起来。这个做了帕子,那个做了袜子,还有人做鞋子。纵然也许技艺不如陶君兰,可是那份别出心裁,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而且,不仅仅是做了东西,一个个的,更是想法设法的要亲自将东西呈上来。 这样的情形,不仅二皇子有些不厌其烦了,就是陶君兰也觉得有些腻味了。于是,她便是悄悄的和秋芷道:“秋芷姐姐,我瞧着咱们德安宫,是该好好定定规矩了。再这么着,殿下就该连咱们也恼了。” 做奴才的,对主子上心在意那是好事儿,可若是太在意了从而生出什么别的想法,那是真不应该的。; 第一卷 第67章 召见 秋芷闻言,似笑非笑:“定了规矩,也要又人听才是。总不能都将人拉出去罚一通吧?”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秋芷的意思:她是不想管这个事情的。更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招人怨恨。连秋芷都是这样一副样子,她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毕竟她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大宫女,真算起来也就是个做着大宫女的事儿,领着小宫女月钱罢了。 要说立规矩,真还轮不到她。 面对秋芷这个态度,陶君兰自然是再没提起过这个话头。 倒是隔了几日周意站出来了,将德安宫的宫女都站在一处,面色冷冷的提点了几句:“能伺候殿下已是你们的福气,若是你们再敢想些有的没的,不管是浣衣局也好,还是杂役司也好,想必都是缺人手的。” 这便是明晃晃的警告了,眼下之意就是,若谁再整些幺蛾子,那么就不必在德安宫呆了。不仅不让在德安宫待下去了,还要送去宫里最坏最累的两处去。 不仅如此,周意还极不给脸面的直接看向了秋芷和静灵:“你们做为大宫女,就该好好的约束底下的小宫女,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如退位让贤吧。我知道这是眼瞧着就要出宫去王府当差了,你们一个个都有了些小心思。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句,在这德安宫一日,你们就该好好的尽职一日!” 秋芷神色平静,温和的道了一声是,也不觉得有多难堪。 倒是静灵面色涨红起来——要说渎职,她自然是最明显的一个。之前她和秋芷本来就是她抓着这一块儿,秋芷管着其他琐事。可是如今她心灰意冷之下,又看不得陶君兰春风得意,所以就干脆纵容着小宫女们兴风作浪,借此让陶君兰也不痛快。这会子被周意这么一说,自然觉得难堪。又觉得或许二皇子也是这样觉得的,心中更是难受起来。 待到周意走后,静灵已然是恼羞成怒,心中只将这份难堪的因由推到了陶君兰身上。 而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周意训话也并没叫上她,此时她正在书房陪着二皇子看匠人送来的王府设计图呢。 前朝那个无比奢华的亲王府,果然还是赐给了二皇子。匠人送来的图,就是那座王府的。只是如今皇帝还并未下了明旨,想必是要等到将来和封王的圣旨一起赐下来的;。不过,如今图都送来了,事情也算是确定了。而送图来给二皇子过目的原因,也是看看二皇子有没有什么意见,好做改动的。 陶君兰站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咋舌:前朝的那个亲王,修建这么一个府邸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钱,真真是叫人吃惊。但是她也有些疑惑,这么大的王府,这么多的院落,也不知道将来人少了住着会不会觉得太空荡荡的?而且,这么大的宅子,每年光维护起来怕是都要不少的银子吧?二皇子,到时候能有那么多的银子花费在这上头?不会因为这一项就给掏空了吧? 二皇子同样也是皱着眉头。其实真要他自己选,他未必就想要这么一个大宅子。可是他心里很明白,父皇之所以会赐下这个宅邸,也是有缘故的。虽然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却也代表了父皇的厚爱,容不得他拒绝。只是,未免太大了些。 凝神想了半天后,二皇子终于提起笔来,在自己中意的地方做了标注。前院书房,将来成亲用的主屋,都是一一标注了。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心中却有些疑惑:为何主院离书房那样远?将来也不怕不方便? 不过直到二皇子标注完,又让王如将图纸送回去,陶君兰也没多嘴的问一句。不过她心里却是明白,距离出宫去王府的日子,只怕是越来越近了。到时候,她可是真没法子再见一见陶芯兰了。不像是现在,虽然不同意,可是几个月也总能见面几次的。 想到这个,陶君兰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时又想,若是能在出宫之前多见陶芯兰几面就好了。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海里转一转罢了。至于实际行动:且不说宫中是不许人随意走动的,再说,作为皇子宫中的宫人,贸贸然去了妃嫔宫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让人知道了,说不定连二皇子也要一并非议。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陶芯兰也不会渐渐的来得少了不是? 不过到时候真要离宫了,她或许可以求一求二皇子? 陶君兰这头心事重重的想着这件事情,而那头,二皇子同样也有些心事重重:如今连图纸都送来了,出宫封王已经是指日可待了。搬进王府之后,成亲自然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是历来的规矩。而那在之前,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对他而言,这件事情倒是比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头疼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法子能回绝了最好…… 又过数日,二皇子被皇帝叫去。前脚二皇子刚走,后脚太后宫里就来人了。陶君兰本以为是寻二皇子的,正待对前来的宫人解释,却不料对方竟是笑道:“太后请姑娘去一趟永寿宫。” 陶君兰微微一怔,自然觉得讶异。 “太后也是想问问二殿下的近况。”那姑姑善解人意的解释了一句,打消了陶君兰的疑惑。 陶君兰这才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劳烦姑姑了。”当下便是和秋芷说了一声,也就跟着对方走了。 永寿宫。 太后坐在凳子上,就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修建着一株茉莉。如今日渐炎热,茉莉已经起了花苞,一个个洁白如玉的点缀在枝叶中间,繁茂而精致。 陶君兰进屋后,也不敢四处乱看,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便是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太后问话;太后闻声抬头,放下了手中的剪子,温和的笑了笑:“上次也没仔细瞧过你,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陶君兰依言抬头,心中却是生出一股疑惑:太后不是要问话?怎么的却是又要看她了? “眉眼生得不错,尤其是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诚实的。”太后似乎很满意;“看着很有福相。” 陶君兰僵硬一笑,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算什么有福相?家破人亡,卖身为奴,哪里有什么福气?不过太后既然这样夸了,她总不能和太后对着干,只能感激一笑。 也不知道太后到底看没看出她的勉强,亦或是看出来也不愿意去理会,反正太后便是又自顾自的说下去:“邺儿从小就是这么一个性子,看着温和却是最为倔强,可偏偏又不让人看出来。不管是喜欢也好,还是不喜欢也罢,从都不肯表露出来。这一点,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了,想必也能体会得出来。” 太后说起这个,陶君兰只觉得越发的疑惑了,不过却是忍不住诚恳的附和一句:“殿下的确是如此的。”极少会表露真正的喜好,总让人看不出端倪。每每面对这样的二皇子,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复杂。一面觉得恼怒,觉得他这样藏着掖着不好。一面却又觉得心中疼痛,为他的勉强自己。 “那个叫静灵的宫女,也是从小服侍他的。那孩子样貌生得好,我原以为邺儿是喜欢的。所以还打算着,将来给他做了司帐女官。可谁知,忽然邺儿就疏远了她。连个缘由也没有。”说到这里,太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末了又抬起头来:“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其中缘由?” 面对太后那一双看似平淡,却带着探查和试探深究的眼睛,陶君兰只觉得心中一紧,极其不自在。 不过,她却是忽然明白了太后今儿叫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问二皇子的事情是假,真正的目的,还是在她身上。一时之间心中说不清楚是担忧还是可笑,她定了定心神,坦然的和太后对视,缓缓的摇头:“并不知。” 她是真不知道,这一点并没有撒谎。当然,她也做过猜测,可那毕竟只是猜测。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 太后点点头,倒是也没有为难:“这样啊。” 却是没了下文。 屋里沉寂下来,陶君兰越发的觉得压抑和不自在。太后的沉默,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种煎熬。那种感觉,像是将她放在温水中,慢慢的加热。明知道结果,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可偏偏那结果却是迟迟不来,生生的折磨人的神经。 “邺儿对你可好?”在漫长的煎熬中,太后终于又开了口,这次,甚至带了一点莫名的笑意。 陶君兰此时背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闻言更是觉得身子都绷紧了,半晌才道:“殿下仁厚,对任何人都是极好的。不仅是奴婢,德安宫所有宫人,也都是一样的。”在这些宫人之中,她并不是出众的。她在借此回答太后问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太后闻言,眉头微微拢起:“是吗?”片刻后又摇头,“我瞧着却不是这般。” 第一卷 第68章 好事 听了太后的话,陶君兰只觉得心头重重一跳:不是这般又是哪般?难道二皇子对有什么不同之处不成?这又怎么可能? 此时陶君兰心中冒出来的,却连欢喜都不是,而是满满的惊愕和不可置信。太后说的这个意思,她是无论如何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下意识的摇摇头反驳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太后的语气竟是异常的笃定。末了又带了几分嘲讽:“你以为,邺儿是个轻易相信他人的人?你以为,邺儿平白无故就会让一个低等宫女近身?” 陶君兰还待辩解:“当时情况特殊,不过是因为没了别的人可用。殿下这才如此……” “无人可用?”太后“呵呵”的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整个皇宫里,少说有一千多的宫女,这么多宫女里头,难道还挑不出两个可用的?他是皇子,不是平头百姓,真会缺了人用?我看你是个聪慧的,可是没想到你却连这个都想不透。” 陶君兰张着嘴,忽然就发现这个的确是无法辩驳的。经过了太后这么一提醒,她自己都觉得,若是再相信什么无人可用的话,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堂堂二皇子,再怎么不受宠爱不被看重,要两个宫女总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她又何德何能?二皇子真的如同太后说的那样对她…… 心头有一点点的欣喜,又有一点点的飘忽,还有一点点的苦涩。陶君兰就那么愣在那儿,好半晌才一点点的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她还没忘记,这是在太后面前,并不是一个可以发呆的地方。而这些情绪,若是被太后看出来,也并非什么好事儿。 深吸一口气,陶君兰抬起头来,直直的和太后对视,眸中一片清亮:“太后今日寻奴婢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太后却是不肯回答,反而扔出一句反问的话:“你觉得呢?你干脆来猜猜是猜对了,我好好赏你;。”语气里,除了玩味之外,还轻微的带了一点点戏谑。不得不说,这就是上位者。对着下位者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其实根本就是印在骨子里的。不管嘴上说得再怎么平易近人也好。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隐藏和不隐藏。扒开面具,毫无二致。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生出的那种恼怒,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既然太后要她猜,那么她又何乐而不为?至于太后那逗弄宠物似的态度,她也不必太过计较,毕竟谁叫她如今就是一个小宫女呢?作为一个小宫女,她没有任何可以和太后叫板的力量,所以只能选择顺从。 之前她对太后,只觉得是个慈祥的老人,和普天之下疼爱孙子的老人没什么不同。看着太后对二皇子的那份拳拳之心,她甚至由衷的对太后生出了敬重来。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其实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错的。纵然那份疼爱孙子的心是和别的长辈一样的,可是太后就是太后,注定不可能和普通老人一样。普通老人,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作为皇帝的生母,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太后手里捏着足以让所有人臣服的能力。更别说,敲打责问一个小宫女了。 太后所做的,就算是当着二皇子的面,也只用一句关心就能彻底的揭过去。 况且,她还是不认为,二皇子真的对她有什么样的情愫。若是有,她天天与他相处,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沉吟片刻后,陶君兰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当下轻声开口:“殿下成亲封王在即,太后想来是怕殿下动了儿女私情,将来冷落了王妃吧?”想来想去,唯有这个理由是最合情合理的。 “所以呢?”太后气定神闲的反问,甚至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悠然得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不知太后叫奴婢来,只是想敲打一番呢?还是打算干脆点儿送出宫去,彻底掐灭了这个可能性?又或者,再狠心一点,连宫门也不必出,就可以彻底消失?”陶君兰温和一笑,可说出的话却是分明透着一股冷冽。而此时,她原本垂着的手,也禁不住攥成了一个拳头。说句实话,她现在是真有点害怕了。万一太后选择了最后一个可能性,她该如何? 不管怎么样,她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的。没人希望自己死得莫名其妙。不是吗? 太后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讶然。不过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却是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再猜猜,我会选哪一种?”若说之前的笑声还带着一点儿戏谑和不放在眼里。那么这会子,倒是真正开怀的,愉悦的笑了。仿佛陶君兰的聪慧,已经取悦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妇人。 陶君兰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后竟然还让她猜。微微迟疑之后,她扬眉一笑:“太后并不是残忍嗜杀的性子,想必最多也就是将奴婢赶出宫去,让奴婢再不能出现在二殿下面前吧?更甚至,说不定太后您就是敲打奴婢一番,让奴婢有个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妄想了不该妄想的。” 这样说,其实也等于是小小的对太后拍了一个马屁吧。说不定太后好面子,就不对她怎么样了。当然,这个可能比较渺茫就是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陶君兰都相信,太后既然叫她来了,那么心中肯定是有一个早就做好的决定;。之所以不断叫她猜,大约也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趣了,所以找个事情打发时间,调剂什么罢了。 太后笑罢,缓缓摇头:“你怎么就这样笃定是我是这样想的。或许,根本我就不是这样想的?” 陶君兰闻言心中一动。太后说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是,她一时却是猜不出来了。所以当下也就不再胡乱开口,只静静的等着太后揭晓最后的答案。 陶君兰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身子是绷得紧紧的,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屏住了。 “我一向疼爱邺儿。他想要的,我也尽力成全。”太后浅声道,声音里透出一股不自觉的宠溺和怜惜:“他本来就命苦,若是连想要的都不能得到,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今儿寻你来,倒不是想对你如何。不过是看看,你是不是够聪慧,能做邺儿的司帐女官。” 陶君兰一下子就彻底的怔住了。只觉得脑子里都成了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是有一种无法理解太后所言之语的感觉。好半晌渐渐缓过来,却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此时她满心里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倒是真的。没想到,太后并不打算对她如何。这真是一件好事。再好不过的好事。 可是,太后这话的意思,却是又让她忍不住的焦灼和纠结起来。司帐女官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说白了,其实就是大户人家专门给年轻的少爷们准备的暖床丫头。当然,司帐女官和丫头又不同,一则毕竟好歹有个女官的地位,二则,但凡是成了司帐女官,就代表是过了明路的,将来肯定至少也是一个妾侍。绝不可能和暖房丫头似的,今儿主子不高兴,提脚就能卖掉。 而且,若是太后亲自给二皇子指派的司帐女官,更是地位就不同了。将来,就算是看在太后面上,身份也肯定是比一般的侍妾更高几分。还有就是,若在这个时候做了二皇子的司帐女官,那么倒是比二皇子未来的妻子还先和二皇子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得将来也有一份特殊的情分在其中。 当然,就二皇子本人来说,做他的司帐女官肯定是不会亏的。二皇子性格仁厚,待人也宽容,从不见亏待了谁。所以这个司帐女官,将来就算出宫去了王府,也肯定会得到妥善的安排。有二皇子的撑腰,就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也要顾虑一二,不好轻易动的。 总而言之,对宫女来说,能做皇子的司帐女官,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甚至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也不为过。 只是……陶君兰却是从未想象过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静灵当初拼死拼活争的是什么?无非也就是这样一个位置罢了。若是今儿这事落在静灵秋芷,或者哪怕是另外的任何人身上,陶君兰也不会觉得意外。可太后这意思…… 陶君兰几乎是有些茫然的想:到底太后为何就选中了她呢?她有什么好的?难道真的就像是太后说的,因为二皇子对她有些意思? 可是她却仍是不觉得,二皇子对她真有什么。所以,太后这个理由,自然也是不成立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点儿也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满心都是疑虑和惶然。然后就生出了一股抗拒来。 太后见陶君兰一直不开口,只是神色莫名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神游何处,便是出了声:“怎么,你有什么疑虑?” 第一卷 第69章 可惜 在太后看来,这做司帐女官是天大的好事,尤其还是二皇子的司帐女官。二皇子在太后心目中,几乎就是完美的。只除了一个不能说话的缺点之外,根本就没有不足了。能伺候二皇子,那都是这些宫女们修来的福气。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哪怕是有一点的迟疑,太后都觉得是亵渎了自己心中最疼爱的孙儿。太后觉得,不管是谁,听见了这个事情,都是该满面笑容的赶忙谢恩的。而不是站在原地发呆。 当然,欢喜得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可陶君兰这幅样子,不管怎么看,太后也不觉得那是欢喜傻了。所以微微一眯眼睛,只觉得心头就有些不痛快起来。这心头不痛快了,语气自然也就痛快不到哪里去。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 太后之前态度一直都算是和蔼的,这会子突然气势凌厉起来不说,态度也变得冷冽冻人,自然让陶君兰明白,只怕太后是因为自己的态度生气了。 当下陶君兰也不敢再迟疑和胡思乱想了,毫不犹豫的跪下以额触地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只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罢了。而且,奴婢有自知之明,实在是觉得太后太过抬举奴婢。凭着奴婢这样的,宫中也不知凡几,实在是配不上殿下。” 这会非要让她说个情愿还是不情愿,她还真说不出来。没错,她是对二皇子有一份情愫不假,可是她却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而且,若要她因为这份情愫,就答应太后的提议,她却是做不到的。她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不敢轻易答应。 太后冷哼一声,透着浓浓的不悦:“你倒是说说看。”又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司帐女官,哪里需要配得上配不上?你这宫人,好不可笑!” 没错,在太后看来,陶君兰说的这些都是可笑的。而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越发觉得,陶君兰就是看不上二皇子,才会如此。自然心头也更加恼怒了。连带着看陶君兰的目光,也有些隐隐不善起来。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平静的和太后对视:“不知太后可否查过奴婢的身世?” “身世?”太后皱眉,有些不明白了;“一个女官罢了,需要调查什么身世?” “奴婢父亲姓陶,曾居朝廷二品官员,后来获罪斩首。奴婢是罪臣之女。”陶君兰平静的说出这话,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她从不认为自己父亲是罪有应得,所以每每谈及罪臣二字,她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难过和伤痛。还有浓浓的不甘心。 “罪臣之女?”太后也愣住了。 “陶?可是陶致勿?” 陶君兰轻声应了:“的确是家父名讳。” 太后轻叹一声:“倒是可惜了。”却也不知说的是陶致勿,还是陶君兰。 陶君兰心底也跟着叹了一声。随后又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终太后轻轻挥了挥手:“好了,这事儿容我想一想,你倒是个诚实的。先回去吧。不管怎么着,好好伺候着你们殿下,不管怎么样,他将来都亏不了你们。”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了“是”后,便是徐徐的退了出来。退出来后,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明亮的天空,这才觉得加在身上的,无形的束缚似乎都松开了。想必,有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应当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遗憾吗?陶君兰在心中轻声问自己。或许,是有一点吧?但是要说追悔莫及,却也谈不上。 其实,这样的事情,注定是与她没有缘分的。与其日后被发现,借着这个被诟病,倒不如一开始就有自知之明。 陶君兰被太后召见的事情,二皇子那儿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好在二皇子倒是没有立刻问,陶君兰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心里清楚,纵然二皇子不问,可未必就真不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之间又该是何等的尴尬?而且,不知道二皇子会不会觉得恼怒?就算最后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女才不了了之,可是仔细的计较,她主动提起这个,又何尝不是一种拒绝? 任凭哪一个男人,只怕都无法对拒绝自己这件事情无动于衷吧?更甚至,若是二皇子再偏激一点,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他不能说话的原因? 这些念头一一在陶君兰心中滑过,带来战栗和慌乱。这样的情形,自然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就算她拒绝了二皇子,却也不希望因为这个而影响现在的局面。或许是她太贪心了,可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最为迫切的希望。 或许,干脆自己亲自去坦白?就算二皇子知道了仍是会不痛快,可是至少,自己是无愧于心的。自己待她是坦诚的。 怀着这样的忐忑之心,晚饭之后,陶君兰便是开始寻机会说这件事情。只是她还没开口,倒是二皇子已经觉察出来了,放下手里的毛笔,挑眉疑惑的看了过来。 陶君兰勉强一笑。将心一横:“奴婢有事情想和殿下说一说。” 二皇子便是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正襟危坐,一脸严谨肃穆,显然是打算用心听的。 陶君兰满心苦涩,却定了定心神,一点点的将太后如何召见,她和太后又如何对话,都一一的说了出来。一直说到,太后的意思是,要她做司帐女官。说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已然紧抿了唇,眉头也微微皱起,一片沉思之色。看上去,并不像是欢喜的样子。 陶君兰说不出自己为何心里突然就觉得怅然若失起来了。只觉得看着二皇子这样,她整个心都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其实追根究底,二皇子并不像是太后说的那样,对她有什么心思吧?相反的,说不定还对这件事情十分的抗拒,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神情;一时她又忍不住庆幸起来:还好是拒绝了。否则的话,该有多难过?又该有多难堪?那时候,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幸好……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酸呢?陶君兰低下头去,竟是有些不敢再看。 半晌二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陶君兰继续说下去。此时陶君兰低着头,却是看不见二皇子带了些迫切和灼灼的目光。 陶君兰尽量控制语气,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低声道:“奴婢告诉太后,奴婢是罪臣之女。” 二皇子一僵,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缓缓的发出了一声“嗯?”来。 “太后便是没再多说,只叹了一声可惜,就让奴婢回来了。”陶君兰不敢抬头,声音也越发的低了下去。 二皇子面上一白,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这才没让自己的神色露出太大的破绽来。一时之间复杂的看着低头看不清神色的陶君兰,他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旋即又有些恼怒:太后未免也太多事了一些。不过很快又暗叹一声:太后也是为了他,所以这事儿,倒是真不能怪太后。 可不怪太后,还能怪谁?怪陶君兰不肯?还是怪他自己不够好?或许,应该是后者吧。毕竟,他其实能算得上什么?是个哑巴也就罢了,还不受宠爱和重视。不管谁和他在一起,都要一面忍受寂静无聊,一面还要担心许多事情。谁也不愿意吧? 这样想着,二皇子禁不住生出一股黯然来。不过一贯的习惯却让他保持了温和的笑意,尽量的不让人看出他的心绪来。只是这个时候,陶君兰却是一直低头不敢看他的,所以他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久久都没有任何人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屋子里寂静得有些可怕。 二皇子终归还是不甘心,到底忍不住的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你不愿?” 陶君兰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微微一笑:“奴婢不愿。” 二皇子微颤,好半晌才又写:“为何?”写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笔下似有千钧重一般。几乎就要抬不起来。不过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缓缓的将这个最大的问题丢了出来。 陶君兰看完这两个字,又是一阵沉默,只是却是始终不敢诚实的正面的回答二皇子这个问题,只得缓缓道:“奴婢最大的心愿,是等到出宫后,陪着弟弟妹妹,照顾他们。若是可以,寻个老实憨厚的好人嫁了,过平平凡凡的日子。” 二皇子几乎已经木然。此时他已然没了表情,只是心中不断苍凉的笑。他觉得,陶君兰之所以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够好的缘故。 陶君兰自然不知道二皇子此时的心情,只是她却是又认真的冲着二皇子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情对奴婢来说,应该是天大的福气了。只是奴婢无福消受罢了。奴婢虽然不是才女,不懂诗词。却是真心盼望着福气之间能相濡以沫的。更知道,平安淡然才是最大的幸福。奴婢的爹曾经说过,陶家的女儿,哪怕是嫁给白丁,也绝不会能与人为妾。奴婢的娘更是教导奴婢,千好万好,还是做人的正头娘子最好。奴婢没什么心机,也不敢和人争宠相斗。所以,奴婢不敢应。” 第一卷 第70章 坦诚 “所以,奴婢不敢应。”陶君兰轻轻一笑,微微带了几分俏皮:“还请殿下体谅奴婢这一片私心吧。” 二皇子也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容有多苦,却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他当然是体谅的。因为他自己清楚,陶君兰是绝不可能做他的正妻的,就是侧妃也是不可能的。王爷有一正妃两侧妃,这是规定的编制。他就是有心违抗,只怕也不能够。所以,陶君兰这样的选择,并不能说就是不对的。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这句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她娘,当初不也是因为身份吃尽了苦头?最后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所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皇子忽然就有些懊恼起来:他为什么,就是皇子呢?就生在了皇家呢?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不能说话,更不会有这样的痛苦。 不过,这些情绪,二皇子都是深深的藏在心底的,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陶君兰见二皇子果真没有怪罪和恼怒的样子,心中更觉得难受,不由得俯身一拜:“殿下将来,必然会得个体贴贤淑的王妃的。”到时候,他们会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面对陶君兰的祝愿,二皇子除了轻轻一笑之外,就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陶君兰却是已经呆不住了,匆匆寻了个借口,就逃也似的从书房出来了。出来后被夜风一吹,面上凉凉的倒是渐渐的将发热的头脑都给冷静了下来。于是又忍不住懊恼起来:她都说了些什么啊!真不知以后还怎么去见二皇子? 渐渐的,想着二皇子方才的神色,又忍不住的生出一股怅然来,最终轻叹了一声,自嘲一笑。其实,她刚才在解释自己不肯答应的原因时,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没说出来:她之所以拒绝,其实是怕自己将来受不住煎熬。二皇子这样的人,若是相处的时间越久,只怕她心中的情愫就会越深。等到那个时候,她真能安然的面对他其他的妻妾?自是不能。她虽然不是小气之人,可是度量也不大。况且,感情一事,向来都是容不得人说一句大方的。所以,那样的折磨,她根本承受不起。与其将来痛苦万分,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得好。 在长痛和短痛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短痛。或许是她太过懦弱,太过冷静理智,可是她心里却明白,这样才是最合适的。 或许,二皇子对她也有意的话,她还会犹豫还会下定决心;。可是二皇子显然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情愫不是吗?一厢情愿的感情,更是不能要。 因了觉得尴尬,所以第二天陶君兰干脆就装了一会病。躲在屋里不出去了。 秋芷来看了一回,不知到底看没看出她在装病,只留下一句:“快快好起来,如今可离不了你。”除了这话,也就再没有别的话了。 青姑姑也同样没说任何关于病情的话,只道:“也该歇一歇了。先前也的确是太忙了些。”只这一句透着关切的话,却是险些让陶君兰哭出来。 关于太后召见的事情,陶君兰连青姑姑也没说,打定主意的要烂在肚子里。毕竟,这样的事情,是真不好与人说的。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那她就更没脸面了。 然而青姑姑却是以为她这样和太后有关,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道:“太后可是对你说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伺候殿下,只管照着你的本性来就是了。殿下既相信你,你断然没有掉链子的理由。” 陶君兰自然听得出来,这是青姑姑变相的在宽慰她。当下眼睛一热,几乎就要哭出来。心中更是歉然隐瞒了太后打算的事情。 就这么龟缩一般的病了三日。陶君兰却是见着了一个意外的人:陶芯兰。 陶芯兰已经足有两个月没过来了,这会子冷不丁的看到了,陶君兰自然觉得又惊又喜。拉着陶芯兰看了半晌,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陶芯兰一脸关切:“听说姐姐病了好几日,怎么了这是?可好些了?怎么的也不早些通知我?” 陶君兰笑着解释;“也没什么大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样的小事儿,哪里需要特地告诉你,让你担心?倒是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又想起上次见到绿柳的时候绿柳已经怀孕了,便是又问了一句:“绿柳怀孕了?” 陶芯兰先是嗔怪的埋怨了一回:“什么叫小事儿?以后可不许瞒着我。”接着说起绿柳的身孕又是一脸喜色;“绿柳姐运气好得很,皇上统共就来了那么几次,就传出了好消息。还因此升了一级。皇上说了,若是平安生产,不管男女都是要再给升一升分位的。不过,姐姐怎么知道的?”陶芯兰脸上一片疑惑。我陶君兰也禁不住点头。这的确是好事儿,她听了也替绿柳觉得高兴。又低声解释:“是我自己瞧见的。”说着就将自己遇到绿柳的情形仔细说了。 “那你平日伺候可要再精心些。好好学着怎么伺候孕妇,别马虎了。”又怕陶芯兰毛手毛脚的闯了祸,陶君兰又赶忙的嘱咐了一声。 陶芯兰嘟嘴抗议;“我早就长大了。绿柳姐都说我长大稳重了。还说过几年,让我做大宫女呢。不过,绿柳姐姐怎么没告诉我在宫里遇到过你?” “兴许是忘记说了。”陶君兰笑笑,心里却是又觉得陶芯兰好笑:关于大宫女这个事情,还早着呢。而且,将来陶芯兰能不能有那能耐,也不一定。这么早就这样高兴,倒像是已经当了大宫女似的。 陶芯兰点点头,随后抓着陶君兰问:“姐姐如今近身伺候着二皇子?那姐姐可升成大宫女了?” “哪有那么容易; 。”陶君兰失笑:“这个事情别乱说,回头让人听见了也不好。”真被人听见了,还当她虎视眈眈就想当大宫女呢。 陶芯兰听话的转了个话题,不再说这些。专门捡鸡毛蒜皮的事情说起来。不过两姐妹久没见面,话题倒是不少,所以也都不觉得无聊。反而唧唧咋咋的说了一个下午。 最后陶君兰想起那日看见了袁琼华,便是嘱咐了陶芯兰一句;“那日我还瞧见了袁琼华,她那人,你可别靠近了。” 提起袁琼华,陶芯兰便是忍不住的撇撇嘴:“她啊,怕什么?她也就是个宫女,还能将我怎么样?我和她可是一样的。不过那人也真够讨厌的,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我还记得当时进宫的时候她怎么欺负我们来着。等我寻到了机会,非报复回去不可。” 听陶芯兰这话不像是开玩笑,陶君兰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出声斥道:“胡说什么?你来宫里是当差的,可不是来玩儿的。你只管做好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许胡闹!袁琼华不好,你也要跟着学不好不成?真敢做这样的事情,看我饶不饶你!” 陶芯兰缩缩脖子,纵又不甘心,却还是不敢反抗自己的长姐,低低的答应了。 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将道理细细掰碎了:“袁琼华喜欢做那样的事情,你为了报复也做了,你不就跟她一样了?你再想想,若你报复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别人怎么看你?而且,报复回去了咱们又有什么好处?所以,你呀老实一点,别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明白了?” 陶芯兰这才心服口服了。 姐妹两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时辰不早了,陶君兰这才将陶芯兰送走了。临走的时候,少不得又给包了一包青姑姑做的点心。 送走陶芯兰后,陶君兰便是在心里琢磨开了:陶芯兰这次来,可不像是偶然来的,反而更像是因为直到她病了才过来的。只是,谁将消息传过去的?陶芯兰怎么会知道自己病了? 这个事情,陶君兰想了好一阵子也没闹明白,最终只得抛开了。不过心里始终留了那么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想着下次的时候,说不得可以问一问。 而既然现在出了屋子了,陶君兰自然再不好意思装病,于是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陪着青姑姑又呆了好一阵子。还做了甜汤,给众人尝尝鲜。 当二皇子尝了一口送上来的甜汤后,倒是忍不住笑了:这人,装病这么久,终于不装了。只是不知,接下来她要怎么面对自己?一时之间,倒是心中无比的期盼和好奇起来。 只可惜,当天陶君兰是没去给二皇子请安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如同装病之前那样,仍是过来服侍了。 二皇子一直悄悄打量着,本以为多少陶君兰肯定也会有些外漏的情绪,结果没想到,竟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反倒是他自己因为这个,心里有些憋闷起来:难道说,陶君兰心中就真没有半点自己?对那日的事情,也不觉得有一星半点的尴尬?可若这样说,那装病又是怎么回事儿? 二皇子倒是颇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抓了陶君兰好好问一问才好。 第一卷 第71章 手串 二皇子终归还是将满腹的情愫都压了下去,恢复了素日平静淡然的样子。 而陶君兰,见二皇子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自然也是微微舒了一口气。于是,二人之间倒是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相处模式。只是偶尔,互相却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异样,却都不肯让对方发现罢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皇后的千秋岁。作为嫡母,二皇子怎么也是要去朝贺一番的。白天因为命妇们要进宫拜见贺寿,所以皇子皇女们的贺寿就安排在了晚宴上。就是皇帝,也一并去了,算是给皇后一个体面。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谊。 陶君兰早早就问过二皇子是不是要备份礼,又帮着在小库房挑了许久,才选中了一对玉枕。那玉枕是羊脂白玉的,虽然算不上多极品,可难得又那么大的一块,而且并不是镶嵌出来的。况且还是一对。最后她都觉得有些太过珍贵了:“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东西,殿下该自己拿出来用的。” 二皇子笑了笑,似乎不不以为意。又随手打开盒子挑拣了一番,最后拿出一串红玉髓的手链来,直接就递给了陶君兰。那意思,分明就是要赏给她了。 陶君兰自然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婢拿着也没用,殿下还是留着吧。” 然而二皇子却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只是一直维持着递过来的动作,嘴角含笑。 陶君兰最终还是只得伸手去接。她怕自己不接,二皇子就一直这样。而且,未免也让二皇子太伤了脸面了。主子赏赐,奴婢不但不该拒绝,反而该欢喜谢恩才是。 二皇子见陶君兰伸出手来,顿时灿然一笑,心中一动随后便是直接捉住了陶君兰的手。然后郑重其事的将那红玉髓的手串亲自给陶君兰戴上了。 在二皇子握住陶君兰的手那一刹那,她只觉得整个人都绷直了,甚至不受控制的有点儿轻轻战栗起来。二皇子的手微有些凉,激得她顿时就感觉到身上呼啦啦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令人很是不自在。再接着当他将那红玉髓亲自戴在她手上的时候,她便是再也忍不住的想要挣脱了。不过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二皇子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怔后,就一动不动了。这样的笑容,她是半点不忍心打破的。 这样的笑容,和往日很不同; 。往日是春天里和煦的阳光,可是现在这个,就是夏天灿烂又明媚的太阳。春天的太阳固然好,可是到底少了一份热烈和穿透力。而夏天的太阳,那种灼热那种灿烂明亮,却是几乎能落进心底的。 好在二皇子也并没有抓着她的手太久,戴上手串后便是轻轻的放开了。 陶君兰收回手,立刻就藏在了袖子里,面上更是有些滚烫起来。一时之间更是有些不敢看二皇子。 二皇子将这一切都收在眼里,不管是陶君兰近乎掩盖的举动,还是带着红晕的脸颊,都让他觉得心情大好,唇角一直忍不住往上翘。早就想给她个东西,今儿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那红玉髓,戴在她手腕上的确是如同想象的那般好看,红的越发晶莹红润,白得越发细腻洁白。交相辉映之间,竟是让人有一种目眩之感。 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在袖中,二皇子率先往外走去。陶君兰见状,也收起羞窘的心思,抱着玉枕跟上去了。只是,心里却有些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想起了给她东西?又或者,真是随意的?其实以前也给过别人? 陶君兰下意识的摇摇头。要说以前给过别人,想必也不大可能。能收入小库房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应该不至于随意送人。而且,凭着她在二皇子身边这么久,打赏也多是金银之物,倒是没见过打赏这些的。 越是想下去,陶君兰就越是觉得手腕上戴着的那红玉髓变得滚烫起来。不断的提醒她,这是二皇子亲手给她戴上的。让她不知所措,让她心神大乱。 晚上二皇子出门的时候,陶君兰悄悄的塞了一瓶提神醒脑的药膏过去:“喝了酒若是难受,闻闻这个。”顿了顿又嘱咐:“殿下如今身子还没养好,能少喝点就少喝点。” 二皇子含笑点头,双眸明亮。又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关切的神色,这才一转身出了屋子。 陶君兰却是并未注意到二皇子的异样,送走二皇子后,便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用晚饭的时候,陶君兰才看见桌上多了一盆寿面和寿桃。当然,这个桃子自然不是真正的桃子,是用面捏成桃子的样子,又点上红色的颜料做成的寿桃。每一个上头,还有一个大大的寿字。只看一眼,陶君兰就猜到这些是哪里来的,笑着问青姑姑:“这是大厨房送来的吧?赏给每一个宫里的?” 青姑姑点点头:“可不是?到底是皇后娘娘,过寿自然不能寒酸了。不过,寿面和寿桃,用料都是极好的,你们也尝尝。沾点儿喜气。” 青姑姑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宫女接话道:“那我可要多吃点,若是能沾上一点儿福气,保佑我将来能飞黄腾达就好了。”却是和霍青玉一并进宫的芙蓉。 芙蓉说这了这么一句话,竟是没一个人接话搭腔的,倒是让她无比的尴尬。当下只能羞恼的咬了咬唇,拿起一个寿桃,狠狠的咬了一口做为掩饰。 陶君兰摇摇头,只觉得内务府的确是太敷衍了。新来的这两个宫女,霍青玉不合群傲得很,芙蓉则是口无遮拦,还喜欢捧高踩低的,让人喜欢不起来。虽然,这二人样貌都是极不错的。可正因为如此,才不知道内务府挑了这么两个人过来是什么用心。 夹菜的时候,陶君兰忽然就发现芙蓉看着自己,两眼都快要放光了;。顿时不自在的低头看了一眼,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结果非但没有发现不妥当,反倒是听见芙蓉惊呼一声;“君兰姐,你手上戴的手串,可真好看!这怕是好东西吧!” 陶君兰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也觉得那红玉髓手串太过耀眼,有些不自在的用袖子掩住了,随口敷衍了一句:“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不过即便是及时遮掩住了,也是被芙蓉喊了那么一嗓子,谁没看见?所以,这么一遮掩,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静灵冷笑着接了一句:“这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红玛瑙罢了。这样的珠子又不值钱,芙蓉你是没见过好东西,所以才大惊小怪的。” 陶君兰也不介怀静灵的语气,淡淡笑着应了一句:“的确是如此,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颜色看着好看。” 芙蓉干巴巴的笑了笑,“还是静灵姐见识广博,我这样的,能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这话一出,顿时陶君兰青姑姑等人都是忍不住皱眉了:这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儿,妄自菲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这么说,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而且外头的人听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说不得还以为德安宫里没好东西呢。 秋芷却是在这个的时候接了一句话:“静灵我觉得你倒是看错了。看那颜色质地,可不像是玛瑙,倒有些像是红玉髓。我记得,咱们殿下的小库房里就有这么一套红玉髓的首饰,从发钗,到镯子,戒指,项链手串,还有腰带,都是一套的。听说很是珍贵。” 这么一说,静灵脸色顿时就有些变了。狐疑的盯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顿时觉得要坏事儿,当下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想必那个一定很珍贵。”然而,她自己心底却也是忍不住狐疑:莫非这串手串,果真是那一套首饰里头的?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太珍贵了…… 陶君兰觉得手腕上的手串,又开始变得滚烫灼人了。早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该接下来的。 静灵狐疑过后,已经忍不住开了口:“你这个,是哪里来的?挺好是便宜我也弄一个戴戴。” 静灵这样说,陶君兰也就不好随口敷衍说是买的了,不然,上哪里再弄一个给静灵?当下只得干笑一声:“殿下随手赏的。大约是从哪里得来的小物件,觉着留着没用就给了我。” 这下,连青姑姑也忍不住的开始狐疑了:殿下给的?莫不是真是秋芷说的那套首饰里的吧? 静灵的脸色更是要用漆黑一片来形容了。唯独秋芷,似乎没觉出异样来,仍是笑咪咪的。 陶君兰心里有些膈应。如今,她有些怀疑秋芷根本就是故意这样说的。不然,何必当着静灵的面儿说?明明知道静灵是个什么心思又是个什么性子…… 不过,眼下不是怀疑这些的时候,陶君兰微笑着,大大方方的亮出手腕上的手串:“静灵姐姐帮我瞧瞧吧,我也瞧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我觉得是玛瑙。肯定不是什么红玉髓。那东西那样珍贵,殿下怎么可能就给了我?那不是糟蹋东西么?” 第一卷 第72章 狐疑 之所以这样明目张胆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陶君兰倒不是故意想要骗谁,而是她心里清楚。若她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是红玉髓,还是二皇子从小库房里拿出来的。那么,估计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更说不得,还会让人误会什么。她不愿意那样,所以就选择了最省心省力的。干脆虚虚假假的,将这事儿直接蒙混过去。 就好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子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随手就给了她一样,估摸着静灵她们也都是不相信的。她就要利用这份不相信,来让人相信,这东西的确不是那么珍贵,更不值得红眼嫉妒什么的。 静灵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一脸大方自然,最终也收敛了神色,缓缓的看了一眼手串,最后淡淡道:“的确不是。” 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串重新用袖子遮住了,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故意忽略了周围的关注。 芙蓉似乎觉得陶君兰处境有些尴尬,便是忙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即便是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是殿下赏的。再怎么也是不一样的。哪怕就是一根草呢?” 这话一出,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凝固了。陶君兰更是一个晃神,直接重重的在舌头上咬了一下,顿时满口都是血腥味。近乎哀怨的看了芙蓉一眼,她不由得在心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芙蓉这样的人,真是叫人喜欢不起来。这是帮她么?这分明是在帮她让众人更不痛快!让众人更痛恨她! 什么叫,哪怕二皇子赏赐一个草都是不一样的?真不知道,芙蓉这样的人,是怎么能够在宫里活这么久的!是,二皇子就算真赏她一根草,她肯定也会好好收藏视若珍宝。也必须如此不可。可是这话能这样说出来么?还用这样艳羡的语气说出来! 此时此刻,陶君兰不必看,都知道众人看她的目光变了。心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青姑姑此时也是忍不住古怪的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芙蓉:真不知道是故意的呢?还是天性就是如此?若是天性愚蠢也就罢了,就怕是故意的。这么一句话,咋听粗鄙,可是细细揣摩品味之后,倒是觉得有些高明了。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摸样了。她先前只当是内务府不经心,才选了这么两个人来。可是现在么……却是有些狐疑了。 不过,做为年长者,青姑姑自然也不可能让人因为这个闹起来,淡淡的开了口:“不管是什么,既然殿下赏了,那必然有殿下的深意。与其嫉妒,倒不如好好服侍殿下,说不定以后还能得了更好的赏赐呢?” 任谁也听出青姑姑这话里有些警告的意思了,当下也就都敛去了心思;。只是气氛却是不如一开始那么和谐了。 陶君兰这顿饭,自然是吃得索然无味。另外,她倒是有些想念二皇子了,以往因要服侍二皇子用饭,她向来都是单独用饭的,根本不必面对这些。更是不由自主的想了二皇子郑重替她戴上手串时候的情景,心中竟是渐渐的生出一股甜蜜来。就连手腕上让她被众人敌视的手串,也不那么滚烫灼人了。 二皇子想必此时也在用饭罢?就是不知道,皇后宫中的饭菜,他吃得惯还是吃不惯?还有,喝酒也不知道有没有节制?陶君兰想着想着,竟是有些牵肠挂肚,无比担忧挂心起来。 而此时的二皇子,正端坐在席间。因人多,所以设的都是每个人一个单独的小桌子,饭菜的量也少,不过胜在菜式极多。只是,二皇子偏好清淡些的,可是皇后宫中的菜式,大多都是味道重的,他也就提不起胃口来。勉强捡了几样吃了,略填了填肚子也就作罢了。 此时大皇子领先起身对着皇后敬酒:“恭祝母后福泽绵延,青春不老,万寿无疆。” 皇后满面笑意,端起酒杯来对着心爱的儿子宠溺道:“等你成了亲,能快快给我生个皇孙来抱,那才是最好的贺礼呢。”又转头看向皇帝:“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帝自然不会说不是,也是笑道;“你们几个年纪大的兄弟,都到了成亲的时候,朕也和你们母后一样,盼着你们能够早日开枝散叶。生几个皇孙来让朕看看!” 大皇子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红着脸豪迈道:“儿臣记住了,等成了亲,必定会努力给父皇母后生个孙儿的。” 皇后笑得更加开心,满脸都是笑容,又指着大皇子道:“那你快求求你父皇,早日给你寻个皇妃吧!没有皇妃,你拿什么给我们生?” 二皇子缓缓抿着酒液,忍不住的笑了。皇后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吧?真是煞费苦心。看来,这是真等不及了,想要快些将镇国公的嫡女娶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 当下,二皇子便是又悄悄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神色不变,哈哈大笑:“你母后说得对,是该如此,是该如此。回头朕一定好好琢磨此事。” 大皇子煞有介事的冲着皇帝行礼:“父皇为儿臣劳累了。”顿了顿,又看一眼二皇子:“儿臣顺带也替二弟谢过父皇了。” 皇帝也看了一眼二皇子,笑容更和煦起来:“难为你还想着你弟弟。好,做哥哥就是要有个哥哥的样子。” 做哥哥的样子?二皇子禁不住笑了。随后也端起酒杯来冲着大皇子遥遥敬酒,又拜过皇帝。众人只当他是在和大皇子道谢,却不知道,他心中却早已经是冷笑连连。大皇子的“兄友”之情,越发的演练得炉火纯青了。若是背后也能这样友善也就好了。 随着脑中想着之前大皇子阴阳怪气的说他是个哑巴的情景,二皇子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的好哥哥,他会一辈子记住的。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方才散了; 。二皇子拉着七皇子从凤藻宫出来,只觉得无比的疲惫,连往日温和的神色也不肯再费力维持了。 七皇子苦着脸,有些恨恨:“御膳房做的菜难吃死了,我都没吃饱。不知宫中记不记得给咱们留吃的。二哥,你吃饱了吗?” 二皇子不由得失笑,却也摇摇头,又拍了拍七皇子的脑袋。到底还是个孩子,这话就这么说出口了,也不怕万一叫凤藻宫的人听去了,让皇后不痛快。 王如此时是在前头打着灯笼的,闻言也是不由笑起来:“想必这会子都还没睡呢,到时候做点简单的吃食也是容易的。” 七皇子闻言面色这才好看了些,想了想,忽然就笑了,砸吧一下嘴;“我记得上回那宫女做的饭菜就挺不错的。对了,上次她还切了手,可真笨。” 被七皇子这么一提醒,二皇子也是不由得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顿时也笑了。 七皇子扭过头来缠着二皇子撒娇:“今儿还让那宫女给做吃食吧?二哥你别不舍得。大不了我回头给她打赏。”他可知道,那宫女现在已经是二哥的贴身宫女了,可不能像是以前那样随意使唤了。 二皇子自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虽然有些犹豫,到底禁不住七皇子软磨硬泡,还是点头应了。不过想着上次匆忙之间陶君兰切了手的事情,便是又赶忙示意王如先回去说一声,提前准备着。 王如心道,既然叫做了,肯定那是会给他们也顺带做一份的。一时之间只觉得更饿了,口中也一阵阵的发馋,忙应一声,脚下生风的就赶忙往德安宫先回去传话了。 等到王如将话传给陶君兰的时候,青姑姑正在旁边呢,自然也听见了。当下笑叹了一声:“哎哟,我是老了。可比不上你的手艺了。真真是让人不得不服气啊。瞧瞧,就吃了那么一回,还叫惦记上了。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改明儿我出宫养老了,你正好顶上我的位置。” 陶君兰闻言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知道青姑姑是玩笑,于是干脆一点头;“好,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姑姑好好教我,将手艺全传给我了,将来我负责给姑姑养老,姑姑不必担心。” 青姑姑扑哧一声就笑了:“好丫头还大包大揽呢。你给我养老?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只怕到时候卖了你都养不起我们三个。” 陶君兰也笑:“哪能啊?不都说,天下就没有饿死的厨子?大不了,我去酒楼当大厨去,怎么也养得起姑姑。” 一面玩笑着,陶君兰却已经是开始琢磨,要做些什么菜好了。现在这么晚了,眼瞅着就该睡觉了,再弄复杂的时间也不够,还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才好。 “要不,炒个酸脆藕片?再炒个青菜心,再弄个凉拌的,炒个肉丝。下饭尽够了。”陶君兰掰着手指头盘算。 青姑姑也觉得不错;“嗯,不错。再加个鸡蛋汤。” 陶君兰算着时间,麻利的开始行动起来,加上有青姑姑的帮忙,倒是赶在二皇子回来之前,就将饭菜都弄好了。因想着二皇子大约喝过酒的,又自作主张的熬了一碗醒酒汤。; 第一卷 第73章 表明 当二皇子看见那碗醒酒汤的时候,一时间竟是忍不住微微怔神起来。然后,偷偷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接着就忍不住的翘起了唇角。当下端起碗来,细细缓缓的喝下肚去。 醒酒汤算不上好喝,可是二皇子却是觉得,今天的醒酒汤,出奇的好喝。和以往喝过的都是不一样的。今天的,特别的甜一些。当然,这个甜,并不是说口味上,而是来自于心上的一种感受。甜蜜蜜的,像是泡在了蜜罐里,让人心情大好,几乎都要飞到了云端上去。 他自然知道这肯定是陶君兰亲自熬的。专门替他熬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克制不住的露出欢喜来。 当然,以往二皇子喝了酒肯定也是有醒酒汤喝的。可是二皇子心里清楚,这不一样。很不一样。 若是以后每次喝酒之后,都能喝上这样一碗醒酒汤,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愿意的。只想着那种情形,二皇子便是觉得这醒酒汤似乎又甜了几分。 不过,随后想到陶君兰那日在书房说的那一番话,最终这些甜蜜还是都化成了苦涩。终究,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二皇子面色复杂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饭菜都要凉了。且睡觉的时辰也到了。”若是再折腾一会儿,只怕今晚就要睡得晚了。关键还怕存了食。当然最重要还是,她不想看见二皇子这样的一副神情,好似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二皇子回过神来,冲着陶君兰浅浅一笑,又看一眼已经在狼吞虎咽的七皇子,这才提起筷子来吃饭。不过心情没回恢复过来,到底有些食不知味就是了。 陶君兰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难道是在皇后那儿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心中虽想着,可是到底碍着身份,陶君兰还是没问,只沉默的站在一旁。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宫里送来第一批新鲜莲蓬的时候,皇帝也终于是颁了封王的旨意。大皇子被封了康为封号,也就是康王。而二皇子,则被封了个端,也就是端王。一起赐下来的,除了王爷朝服之外,也就是一座王府了。大皇子的王府算不得顶好的,可贵在离宫近,出入皇宫方便。而且那一段的地界,住的更是王公贵胄。至于二皇子的,虽然地方大,景色好。可是却有些稍嫌幽静了。至少,是没在热闹的地界。 不过,在陶君兰看来也算是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大皇子作为皇后嫡出的儿子,既长且嫡,将来就算不是当皇帝的命,那也肯定是身居要职的。所以,离皇宫近便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二皇子么,估计以后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幽静点避开是非也是挺好的。 除了宅子的差别之外,另外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比如固定资产,俸禄,珍玩古器的之类,当然,还有真金白银;。这个肯定是不能少的。 至于将来王府的下人,一部分是直接从宫中调拨,另一部分就直接是内务府采买了。反正到时候二皇子搬出去的时候,肯定王府里那时候是已经全都妥帖,一样不差的。 接到圣旨那天,德安宫上下自然都是沸腾了。几乎都是由衷的高兴——当然也有不舍的。毕竟出宫之后,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进宫了。宫里相熟的姐妹们,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几面了。 陶君兰也有些惆怅:二皇子封王,她自是替他高兴的。可是想起陶芯兰来,又觉得舍不得。心中像是有两人在拔河,拉锯战似的。 二皇子似乎也是有些高兴,示意陶君兰拿出银子来打赏一回。一人赏了一两银子。 陶君兰见状,心头的那一点点阴霾也就暂时的散去了,忍不住的笑道:“以后就不能再叫殿下了,该改口叫王爷了。这么突然要改口,奴婢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到时候喊错了,殿下可别恼奴婢。” 二皇子摇头示意不会,面上一直带着笑。末了又伸出手指来,示意陶君兰将手掌摊开,他有话要说。 陶君兰依言摊开手掌。只感受道二皇子在手心写:你若喜欢,不必改口。” 陶君兰心中一暖,有些开心。可是却又摇头:“这哪成?若是不改口,胡乱叫了,成什么样子?也让人觉得奴婢不懂规矩。慢慢来,也就习惯了。” 二皇子又写:出宫后,亦可进宫见亲。 陶君兰这下便是真正的欣喜了,虽然二皇子写得简练,可是意思却是明显的。这分明就是在说,以后哪怕是出宫了,他也会让陶君兰进宫探亲的。 陶君兰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着二皇子带着和煦笑意的唇角,心中一酸眼睛里竟是不受控制的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开口,才发现连声音都哽咽了:“多谢殿下。”心中,自是说不出的高兴。这股高兴,不仅是为了以后还能见陶芯兰,更是因为二皇子如此贴心的举动。 只是欢喜之后,她却又是心中一动,忍不住的生出一股狐疑来。几乎是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便是问了出来:“殿下为何对奴婢这样好?” 二皇子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慢慢的竟是又浮出了一丝窘迫来。不过好在他不能开口说话,所以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情况,也让人觉不出异样来。 好半晌,二皇子镇定了心神,缓缓的在陶君兰手心写到:“因为是你。” 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二皇子是觉得他自己整个人都是在忍不住轻轻战栗的。心中充满期待的同时,更是充满了恐慌和惴惴。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脑子一热就这么唐突的写下了这四个字。按理说,他是不该表露出任何情绪的。 陶君兰疑惑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二皇子这四个字的意思。登时,只觉得轰的一声之后,面上就滚烫起来。火辣辣的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巨大的惊讶让她整个人都错愕了,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连表情也没了变化;。这四个字,实在是让她有一种预料不及之感。不仅让她无措,更让她觉得恐慌。 她之前是一直认为,她和二皇子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情愫的。尤其是二皇子,那样一个丰神俊秀,宛若谪仙的人,怎么会对她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情愫呢?更何况,她也从未发现过二皇子对她有任何的异样之处。先前,二皇子更似乎抗拒过她做司帐女官的事情吧? 怎么的,现在却是突然对她说了这么四个字? 这四个字,带来的不仅是满心的欢喜和无比的甜蜜,更多的,还是重如泰山的压力。 陶君兰有些慌了,更有些怕了。以至于她一直手足无措的愣在那儿,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而随着陶君兰呆滞得越久,二皇子心中的忐忑不安,就更加深得越多。到最后,就连一点点的期盼也都不曾剩下,全被忐忑给淹没了。 就在二皇子以为陶君兰再也不会有所反应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忽然笑了,接着眨了眨眼睛,脆生生的笑道:“殿下别和奴婢开玩笑了。” 就这么一句话,二皇子心中最后一点期盼也彻底的消失了。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笼罩上来,几乎让他脸惯性的微笑也无法保持。不过,多年的习惯早已经养成,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笑得温和自然了,然后竭力的表达出一种,我就是开了个玩笑的感觉。 陶君兰只是笑着说了那一句话后,就不敢再和二皇子对视了。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最后胡乱寻了个理由,赶忙就逃开了。 二皇子自然没有阻拦,事实上,这会子他也是想独自冷静冷静的。甚至,他是有些懊悔的。他不该一时冲动,脑袋发热就直接写了那么四个字。这下,陶君兰心中该怎么想?虽然她看着似乎并没有相信,可是……却不代表对她们之间不会有影响。 事实上,也有了影响不是吗?不然,她也不会桃之夭夭。那急匆匆离开的样子,活像是被人追赶一般。 二皇子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随后攥紧了拳头,有些懊恼挫败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杯子都是一跳。 而陶君兰这边逃也似的出去后,才觉得脸上的滚烫渐渐的消退了。随即,她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说真的,她是真的很意外。纵然后头二皇子附和了她的话,表示那就是个玩笑。可是她不信。她真的不信。她知道,二皇子那话,应该是真的。 二皇子,或许真的对她,是很在意的。不然,也不会在她手心里郑重其事的写下那么四个字,更不会等着她回答。二皇子当时脸上那种紧张和期盼,她都是看见了。正因为看见了,才更觉得不敢相信。 如果有得选,她情愿不要知道这个。她情愿这的确是个玩笑。 因为知道了,心中就会有奢望,会有情不自禁的贪婪。想要获得更多,更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冲动的回应二皇子的那句话,然后就这么一直陪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去计较:名分,未来的艰难,都暂时的被她忘在了脑后。满脑子里叫嚣的,都是永远的,和他在一处,不分开。 第一卷 第74章 司帐 陶君兰心里清楚,即便是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拒绝了。可是最终她还是动摇了,动摇得还十分厉害。二皇子就像是无与伦比的诱惑,让她一步步的沦陷进去。慢慢的,失去所有理智。 陶君兰开始有意无意的尽量避着二皇子,虽然这次没装病,可是尽量却是不和二皇子单独相处着,更别说单独说说话了。 二皇子自然是觉察到了,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却又无可奈何。第一次,他有些懊恼自己无法开口说话,不然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如此。就比如现在,他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无法说出只言片语。提笔想写,却最终又什么都写不出来。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二皇子心中烦躁无比。脾气都有些控制不住了。这不,今儿就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忍不住发了一回脾气,事后好半晌都没能平复下来。吓得伺候的小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更加的让人心烦。 陶君兰并非不知道这一切的根由到底在何处,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她能说什么呢?能劝什么呢?除非,她对二皇子说明自己的心意。可是那可能吗?不可能。说出那句话的代价太大,让她不得不选择了缄默和装傻。或许,到底还是她太自私了。自私的不愿意去承担那个后果,不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 甚至,她还在想,是不是她已经不该再留在这里了?再这样下去,到底是让她自己和二皇子都觉得不痛快罢了。 这个主意,就这么一直在陶君兰脑子里徘徊盘亘,挥之不去。 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口,德安宫里便是又生了变故。 太后和皇后,两人分别选了一个漂亮的宫女赐给二皇子做了司帐女官。意思就是让二皇子成亲之前,由着司帐女官教导着学会床底之间的事情。避免成亲的时候闹出尴尬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二皇子的年纪是实打实的摆在这儿了。按说这事儿早就该准备起来的,比如大皇子,两年前就已经有了司帐女官。只不过先前太后一直压着这事,说二皇子体质不好,早行床弟之事有伤身子,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如今,太后和皇后,分别选了人送过来,那味道就有些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了。这是小事,根本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所以,陶君兰下意识的觉得,怕是这对婆媳有点儿打擂台的意思。毕竟,司帐女官还是很重要的;。以后可是要和二皇子同床共枕的,到时候,多少也会对二皇子有些影响的。说不定,就因为了司帐女官的一点枕头风,从而偏向了另一方。 好歹,二皇子也是个皇子,拉拢在手里总是没错的。 太后送来的宫女叫桃枝,生得极好,娇娇怯怯的,身段柔美却又不算太瘦弱。而且,看着那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就知道必然不是个蠢笨的。 皇后送来的唤作红蕖,样貌和桃枝是截然不同的,桃枝看着就是江南水乡一带的,清秀柔美。而红蕖,则是艳光四射,丹凤眼微微上挑,天然就带了那么几分魅惑。而且,不仅容貌是艳光四射,就连身段,也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要喷火。宽大而没有曲线的宫女服,都被红蕖前凸后翘的身段给穿得妖娆魅惑。看过红蕖的,脑子里都是情不自禁的冒出两个字来:尤物。 红蕖这样的女子,就是天生的尤物。 两人都是由体面的嬷嬷送过来的,因此就是二皇子,也不得不给了些脸面。跟别说其他的宫女了。 陶君兰站在一旁看着桃枝和红蕖笑吟吟的同二皇子回话,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酸涩起来。她很清楚,她比不上桃枝和红蕖。一点儿也比不上。酸涩过后,浮起来的便又是庆幸了:庆幸她到底是没有做错决定。不然,到了今日她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更别说以后了。 陶君兰竭力的将情绪压下去,站在一旁尽着宫女该尽的责任。不言语,不乱动,主子有吩咐了有需要了,才出现。 二皇子将这两个宫女,安排在了一间小耳房里,耳房不大,可是却和宫女们的住处是不同的。 桃枝和红蕖笑吟吟的谢过了二皇子后,陶君兰看见红蕖抬头朝着二皇子抛了个魅惑如丝的媚眼。 陶君兰顿时就惊住了。她是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狂放的女子的,竟是不遮掩半点,光明正大的就魅惑起人来。虽然,这也是司帐女官的职责,可是到底让人觉得有些过了。要知道,这毕竟不是烟柳之地,对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所以,哪里能这样无视规矩脸面? 皇后,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人过来?目的何在? 微微的错愕之后,陶君兰下意识的又看一眼二皇子。二皇子的表情是无动于衷的,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半点波动也无。可陶君兰分明觉得,他面上温和的笑意,似乎已经冷了三分。 于是陶君兰大胆的猜测,怕是二皇子也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这样一想,也觉得合情合理,总觉得二皇子不是那样的人。反倒是桃枝那样的,她觉得更容易被二皇子喜欢些。 喜欢啊……轻叹一声,陶君兰垂下眼睑,任由睫毛遮住自己眼底复杂的情绪。 二皇子忍不住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无动于衷,连丝波动也无,心底蓦然就失望烦躁起来。 从二皇子屋里出来,不期然遇上了静灵。静灵面色古怪,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没想到,竟然不是你。” 陶君兰自然明白静灵说的应该是成为司帐女官的事情,当下淡淡一笑:“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再说了,当司帐女官有什么好的?” “我就不信,你真一点也不难过; 。”静灵冷笑一声,语气刻薄:“也好,是外人总比是你好。至少,看着痛快了。你就瞧着吧,以后你怕是也没法子近殿下的身了。” 陶君兰呼吸一窒,心底微微有些刺痛,却不像是静灵说的那样,因为没成了司帐女官觉得难过。而是因为静灵的确说中了现实:以后只怕她是真的不可能再这样日日见到二皇子了。以后这些贴身伺候的活计,估计都会被两个司帐女官接过去。 不过当着静灵的面,她可不想表现出什么来,所以仍是淡淡一笑,“那正好,我可以回厨房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静灵自是不相信,啐了一口:“口是心非。” 陶君兰苦笑,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若不是口是心非,又怎么会明明心里很难受,偏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呢? 静灵冷哼一声,悻悻而归。说真的,她还真有点佩服陶君兰了,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的确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但是,陶君兰真不喜欢二皇子?这个她却是不信的。二皇子那样好,接近过的,谁能不喜欢?不过话又说回来,桃枝也就罢了,毕竟是太后挑选的人,想必是好的。可是那个红蕖,倒是还不如陶君兰呢。 其实经过了今日,静灵也总算是彻底的死了心:连陶君兰那样的,被二皇子如此看重的,也都被排在了外头,没了那份资格。她又凭什么认为,她可以?果然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只是静灵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开始太后的人选里,是有她的。只是后头因为二皇子的态度,这才又失去了机会。 不过,不知道也好。至少此时此刻,相比陶君兰的满心难过,静灵却是感觉到了一丝彻底放开后的洒脱。 这一个夜晚,注定是有人失眠的。譬如,陶君兰,譬如二皇子,再譬如,桃枝和红蕖。 桃枝和红蕖,都忍不住将自己和对方攀比了一下,然后想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力压对方一头。又该如何做,才能牢牢的抓住二皇子。不过她们都没想到的是,二皇子或许,一个都不会喜欢呢? 二皇子的失眠,主要还是因为陶君兰的态度。陶君兰那副满心不在意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憋闷,更有些气恼。她怎么可以做出那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似真的就一点儿不在乎似的。好似,她心里就没有他的一点地位似的…… 至于陶君兰的失眠,则是有很多的原因。最大的原因,还是茫然。今天红蕖和桃枝的到来,无比在提醒她什么是现实。哪怕她只是打算就这么陪着二皇子,也是不可能的。在宫里不可能,去了王府就更不可能了。 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而且,曾经她一度以为,只要她抽身事外,她就可以对二皇子拥有其他女子无动于衷,淡然相对。可是实际上,她才发现即便是如此,她也是做不到真的不在意。相反的,她很在意。想着以后二皇子和别的女子如何亲密,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止不住的抽疼。 所以,她甚至有些忍不住的暗恨起来:若是一开始,就不遇到二皇子就好了。哪怕一直呆在浣衣局,也比现在这样好。在浣衣局,苦的是身体,是外在。而如今,苦的是心,苦的是内在。; 第一卷 第75章 照拂 之前每天围着二皇子转悠倒是不觉得,如今一下子闲下来了,倒是真觉得闲得慌。而且,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是受到排挤了。这不,早上她刚要服侍二皇子用膳,红蕖就过来了,笑吟吟的将东西接了过去:“我们来罢,你去歇着。”要不,就是她做事情的时候,桃枝来了,笑道:“让我来试试看可好?” 桃枝的态度明显比红蕖好,可是两人在一点上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尽力的将她排除在了二皇子的生活之外。 陶君兰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仿佛好像一下子处处都用不上她了。和以往忙碌的情形相比,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叫人觉得有些茫然和无措。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二皇子似乎也默许了这种行为。于是只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彻底的脱离了以前的状态,根本就见不到二皇子了。 陶君兰只得回到了厨房去,心下一片黯然。 青姑姑见她低沉,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皇后和太后赏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陶君兰心里自然也明白,可是奈何却的确是提不起劲来。知道是一回事,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毕竟,心里的想法是不受她控制的。她也很想不去在意,不去为此觉得难受,可是事与愿违,她到底是做不到的。 不过,看着青姑姑关切的神态,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当下笑着宽了青姑姑的心:“正好,我也趁机向姑姑好好学学厨艺。” 青姑姑看了陶君兰一眼,最终却是欲言又止。心头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的年轻姑娘,还只当人没看出什么呢。她对二皇子的那份心意,了,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遮遮掩掩……又是何必?而且,也未免太守规矩了一些。 原本青姑姑是不喜欢静灵那样的作态的,可是换成了陶君兰的无动于衷,竭力克制后,她倒是反而希望陶君兰能主动些,能别那么守规矩了。 厨房的日子自然是清净悠然的,当然若是没有或多或少的讥讽和“善意”提醒之外,那就更美好了。在这样的悠然下,陶君兰的心情到底是渐渐的平复了下来,随即理智也是渐渐回归。况且,她本来就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的,所以此时能这样快走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而至于二皇子如今如何,虽然她仍是关心,却也刻意的回避了;。尤其是红蕖和桃枝两人有关的。这样做许是有些自欺欺人,可是却也是最好的,让自己不觉得痛楚的办法。 就这么平淡的过了一月有余,陶君兰本以为也就这么着了,却不曾想太后却是又突然召她前去。这一次,陶君兰倒是没有多少不安,只是觉得十分迷惑:如今,她也不在二皇子身边伺候了,于情于理,太后也没有召她前去的道理啊。不是更应该叫桃枝才对? 怀着这样的疑惑,陶君兰再度踏入了永寿宫的大门。 永寿宫自然还是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若真要说有不一样的,便是上次来庭院里满是茂盛绿意,而这一回,则已经露了秋日的颓败。 不过,太后还是那个太后,没什么不一样的。 陶君兰恭顺的对太后行礼。 太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带着一股怪异的熟稔:“你来了。” 陶君兰不知该如何搭腔,索性就沉默不言。横竖,太后找来她的目的,太后必然会表露出来,她犯不着着急。大可以耐心的等待。上一次,她还怕太后不喜她对她怎么着,这一次,她却是已经没了那样的顾虑,所以还怕什么? “邺儿可还好?”太后轻声问,带着关切。 陶君兰亦是轻声回话;“回太后的话,想来是好的。不过奴婢近来已经不在殿下身边伺候了,所以并不知详细的情景。” “哦?不在身边伺候了?”太后讶然的挑了挑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也是有些讶然:难道太后不知道这件事情?当下也不添油加醋,更不带自己的观点,陶君兰只如实的将事情述说一遍:“两位司帐女官已经将这差事接了过去。所以,也就用不上奴婢了。” “原来如此。”太后了然的点头,“也该如此。她们这样也能更快的熟悉邺儿,将来才能更好的服侍邺儿。不过,你怕是就闲了吧?” “奴婢本就是厨房的人手,如今正好回了厨房,倒是也不会闲着。反而比伺候殿下的时候更忙了些。”陶君兰仍是带着笑容回话。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她知道,太后问这话的意思,是有些在试探她可否觉得不甘心或是委屈。可是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她觉得自己回厨房去,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若是不回厨房去,只怕她也没那么容易放下和安宁下来。 “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太后轻笑一声,赞赏的味道倒是很分明:“不过,果真就一点不在意?要知道,这么一来,本来你以后有机会做大宫女的,可是这下子怕是再没那个机会了。你离开了,邺儿可就不见得还能想得起你了。” 想不起,那就更别提说再有什么提拔了。太后的话,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陶君兰微微一笑:“太后的赞赏奴婢担不起,奴婢只是明白一个知足常乐的道理罢了。不去妄想,自然也就不会失望失落。倘若知足,不论怎么样都是能够觉得欢乐的。”只是,她越发的不明白,太后将她叫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难道真是闲话家常? “我倒是挺喜欢你; 。”太后轻笑一声;“不如我和邺儿说一声,干脆你来伺候我算了。就算当不成大宫女,也比在厨房烧火强。” 陶君兰一愣,随后就缓过来,灿然一笑:“若真是如此,那奴婢就先谢过太后了。能伺候太后,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话可不是假话,她心里明白,其实若真能离开德安宫,对她来说倒是真正的解脱了。若能不想见,从此自然再不会有所牵绊。不管再深的情愫,也总有淡化的一天。 太后也愣住了,深深的看着陶君兰。似乎全然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这件事情。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当下心中忍不住主意:莫非还正中她下怀了?莫非她一开始就不想再继续留在德安宫了? 不过虽然仍旧在震惊当中,可是太后已经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虽然邺儿未必就会愿意,可是陶君兰这个丫头,还是挺让人稀罕的。放在身边,想必也很省心,还能陪她说说话,帮着她抄经文。最主要的是,到底这丫头以前是大家千金,陶致勿虽然犯了事儿,可是却还是为朝廷做了许多贡献的。陶致勿是死了,可他留下的女儿,若是能照拂一下,也是不错的。正好让群臣看看,天家的仁慈…… 不得不说,太后就是太后,这么一件小事儿,就已经联系到了天家的形象上面。 “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和弟弟?”太后于是又问道。既然要仁慈,那自然是不能只仁慈在一个人身上。 陶君兰心中一跳,只觉得惊喜,当下忙不迭的应声回话道:“是,奴婢还有个妹妹,也在宫中当差。另外,还有个弟弟,流放出去了。” “你弟弟也就罢了,你妹妹却是在何处当差?”太后思忖:陶致勿的儿子是先皇下旨流放的,自然不好免罪,不过两个姑娘倒是都可以照拂一二。况且,也不费多大的事儿。将来差不多年纪了,让人寻个殷实的人家嫁了,自然也就妥帖了。 陶君兰按下心中惊喜,竭力的保持镇定:“在后宫一位主子娘娘那当差。” 太后了然的点点头。既然在后宫中当差,也不是什么苦差,倒是也不必再调进永寿宫了,回头只让那妃子过来一趟,提点几分也就罢了。不过这陶君兰么,倒是有些不好处置了……真要调入永寿宫,只怕邺儿是不情愿的……那孩子本来就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再让他为这个不痛快,那也让人狠不下心…… “其实,你父亲犯的事儿已经有了定论,也和你没关系。况且,司帐女官本来也是宫女里头选出来的。不若我破例一回,将你也提上来如何?”想来想去,太后还是觉得这个法子最是两全其美。“你放心,将来等进了王府,邺儿的妻子过了门,我再做主让他们给你个体面。决不至于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将来再有个子嗣,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太后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虽然到底说是罪臣之女名声不大好听,不过也没关系,邺儿那身子,将来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对他影响不大。反而厚待陶氏的话,还让人觉得他温厚待人,将来也能留个好名声。况且,陶氏没有娘家,也无什么人撑腰,将来也只有依附了永寿宫才能过得好。倒是极好拿捏的…… 越想,太后就越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当下笑吟吟的看着陶君兰,已经是做好了准备接受陶君兰的谢恩。; 第一卷 第76章 拒绝 陶君兰却是完全被太后的提议给惊住了。她原本以为太后经过上一次已经打消了念头,可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她当然也看得出来,太后显然并不是开玩笑的,而是认认真真的。 而且更明显的是,太后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极好的事情的。那种神色,似乎已经笃定了她根本不会拒绝,肯定会选择同意。太后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拒绝这个可能性。 陶君兰觉得口中有些发干——倒不是因为欢喜,而是觉得紧张。说实话,她是相信太后说的,不会让她受欺负的话。更相信,如果她真的答应了,二皇子也会厚待她。可是,这些种种,却都不足以说服她答应。若是她愿意,上一次就可以答应了。又或者,在二皇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选择逃避。 她的迟疑终于还是引起了太后的关注,然后使得太后深深的拢起了眉头。太后不明白,这样好的事情,怎么陶君兰还迟疑了起来。 不过,太后还是没问一句,而是选择了耐心的等待。 死寂一样的沉默。陶君兰始终无法说服自己选择答应这件事情,更不敢开口拒绝。从刚才太后面上欢喜的神色来看,只怕她拒绝了的话,会引起太后的雷霆震怒吧?或许太后现在看上去是慈祥无比的,可是太后果真就是个慈祥和蔼的人?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触怒太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陶君兰说不清,却是我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做。 所以,既不能违心答应,更不好开口拒绝,她就只能选择沉默了。 半晌,太后终于不耐烦了,缓缓开口语气发冷:“看来,你这是不愿意了。” 陶君兰毫不犹豫的跪下了,然后以额触地,只道:“奴婢愿意伺候太后,求太后成全。”此时此刻,也唯有这个说法,既不会显得拒绝的话太过生硬,也不会让太后觉得太过恼怒。 “邺儿有什么不好,你竟是如此不愿意?”太后的语气极其不好,似乎离暴怒只有一线之隔:“上一次你用罪臣之女这个借口拒绝了这件事情,这一次,居然又拒绝了;!看来,你果真是看不上我们的二皇子了。真瞧不出来,陶致勿倒是生了个眼界高的女儿。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到比邺儿更好的归宿?” 在太后看来,二皇子除了不会说话之外,根本就没有缺点。所以,陶君兰的拒绝,根本就是嫌弃二皇子不会说话。而且,话又说回来,哪怕二皇子是个丑八怪,没有半点优点,那也是皇家的人!既然是皇家的人,那么自然是容不得有半点嫌弃和鄙夷的!鄙夷二皇子,看不上二皇子,不就等于是看不上皇家?可不是眼界太高了。 太后已经下意识的认定了,陶君兰之所以不愿意,怕是想另寻高枝,想找更好的路。陶君兰这样的行为,自然让太后喜欢不起来。所以一时之间,看着陶君兰的眼色都有些变了,更不愿意去想什么那是陶致勿的女儿,天家的仁慈了。 此时,若是陶君兰敢承认了的确是看不上二皇子,只怕太后就能立刻将她赐死,或者让她生不如死。 陶君兰在听到“陶致勿生的女儿”时,忍不住狠狠的颤了一下。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倒不是自己怕死,而是怕连累弟弟妹妹。陶家就这么一点根基了,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了。所以,陶君兰是真的觉得怕了。她心里明白,若是她不能给太后一个满意的解释,只怕这事儿就是无法善了的局面了。 陶君兰甚至有些动摇了,或许,她就不该想着自己,而是该答应。若是答应了太后这件事情,以后弟弟妹妹那儿,想必太后也会多少给予一点照拂吧?这对陶家来说,是极好的事情。她不该任性的拒绝的。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事情,此时她也不打算去后悔什么了,而是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想着该如何给予太后一个满意的解释。 太后冷冷的看着陶君兰,并不是很耐烦的等着。 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深吸一口气,陶君兰抬起头来看向太后。毫不避讳的和太后冷冷的目光对在了一处。然后徐徐的开口了;“奴婢并不是看不上二殿下,更不是想攀高枝。相反的,奴婢心里很清楚,这世上再没有比二殿下更好的归宿。奴婢很喜欢二殿下,甚至也是做梦都想有这么一个人做奴婢的夫君。” 太后冷笑:“那你为何还拒绝?拿哀家开玩笑不成?”连哀家都出口了,太后显然是动了真火,也不打算将此事善了了。 “奴婢不敢。”陶君兰摇头否认,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却还是诚恳的和太后对视:“奴婢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这份喜欢。” 太后眉头皱得越发的深了,而且,也越来越糊涂了。这人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可偏偏又竭力的拒绝,真让人闹不明白。不过,太后自己都没发现,到底她还是被陶君兰诚恳的目光给打动了,不由自主的收敛了怒气,开始专心的去听陶君兰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陶君兰此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滴大滴的从面上滑落,声音也带上了微微的哽咽;“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意,才会计较。奴婢自幼读诗,一直羡慕诗中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境地。奴婢也羡慕奴婢的母亲,因为父亲一生没有纳妾,连通房也不曾有。奴婢母亲曾被称为妒妇,可奴婢问母亲的时候,母亲却从不在意,反而笑着对奴婢说:若是能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妻子,那我做妒妇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自己过得快活,那才是真正要紧的;。奴婢之前不懂,可是奴婢现在却是渐渐明白了。” 微微哽咽一下,陶君兰不得不停下来换了一口气:“喜欢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是真的容不下他身边还有另外的人。就像眼里无法容纳沙子,勉强放进去了,也只会痛苦罢了。奴婢心眼很小,奴婢和奴婢的母亲一样,容不下别人。奴婢心中有妒忌,奴婢无法做到与人共享!所以,奴婢才不敢答应太后您的提议。因为奴婢害怕,怕将来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怕因为这种痛苦,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到时候,奴婢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的。” 深吸一口气,这一次陶君兰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声音毅然:“求太后成全!” 太后已经完全的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陶君兰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这个。这样的说法,几乎是明摆摆的在告诉世人,她陶君兰女德学的并不好,完全称不上一个淑女。 可是,偏就是这样的理由,却是一下子撞在了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人忍不住心头发酸起来。 妒忌吗?太后情不自禁的微眯了眼睛,然后在心底“呵呵”的笑了。是了,妒忌。一直就是皇后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妒忌的。自己比谁都明白,女子的贤良淑德是多么重要。自己主持选秀,替丈夫迎来一个有一个鲜亮的女人,来服侍自己的丈夫……按说,这是身为皇后最基本的东西,可是自己心里当初就真的是心甘情愿,没有一点不痛快和妒忌吗? 当然……不是。就像是这丫头说的,越在意,就越容易妒忌。除非,是完全的不在意,唯有那样的话,才会一点儿也不妒忌吧? 太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陶君兰来。而此时,陶君兰依旧保持着额头触地的那个姿势,说不出的虔诚和可怜。更甚至,太后都看见了地上那一小滩的水痕。而那一直在抽动的肩膀,更是说明了此时陶君兰忍耐得有多么辛苦。 “其实,邺儿也很喜欢你。”太后放缓了语气,试图说服陶君兰:“就算没法给你更高的地位,可是肯定会对你极好的。再说了,人这一辈子,哪有全然平顺的时候?纵然难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辈子很长,慢慢的也就熬出来了。” 这番话,全然就是一个长辈对着晚辈的谆谆之言了。也无比透出了太后此刻的善意和怜惜。当然,这番话也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的,且十分的有道理。毕竟,谁能一辈子都称心如意?自是不可能的。所以忍耐痛苦,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太后的好意,陶君兰完全体会得到,也无比的感激。只是……若她真的能够忍耐这些,她又不会如此选择了。 所以,陶君兰最终还是深深的拜下去:“太后,奴婢有自知之明。奴婢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所以,奴婢不敢选择这样的路!” 太后又是气恼又是愕然,还有些无奈:“那你就宁愿选择这样,再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你就愿意这样伤邺儿的心?他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说着说着又微微有些恼了;“还是说,你到底是觉得他不足以让你心甘情愿的去忍耐这些痛苦?” 毕竟二皇子才是太后的孙子,所以太后理所当然的偏向了二皇子。不过经过了方才陶君兰的一番肺腑之言后,到底太后还是无法对陶君兰太过苛责和迁怒了。; 第一卷 第77章 考虑 陶君兰缓缓摇头,“太后,奴婢方才所言,并无半点虚假;。若说真有什么不好的,那也是奴婢不好。奴婢配不上殿下,是奴婢不足以让殿下对奴婢有任何的在意。殿下更没有任何对不住的奴婢的地方。” “可你这样,分明就是在让他伤心。”太后拢着眉头,有些无法理解:“又是何苦呢?” 陶君兰仍是摇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或许今日觉得难过,觉得过不去了。可是等到时光流逝,再回头来看。便能知道,这世上是真没有过不去的坎的。再难受,最终也会平复,再舍不得,渐渐也就淡忘了。再喜欢的,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不在意了。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今日狠心一些,短痛一回。奴婢是这样,殿下必然也是这样。殿下将来身边会有许多人,并不差奴婢一个,所以,迟早殿下会忘记奴婢的。” 说到忘记二字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微微的抽疼了一下。更是无比的怅然和失落。不过她很快就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自嘲一笑:“不过,说到底也是奴婢自私了。” 陶君兰这么一说,太后倒是觉得斥责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一时之间看着陶君兰,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了那么一番话,再要狠心的处置陶君兰,太后觉得自己是做不到了。可是不处罚吧,又觉得心里气的慌。哪有人将妒忌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的?可偏偏还让人气恼不起来。 最终太后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陶君兰可以退出去了:“这事儿我想想。你也再想想。若你想通了,随时过来即可。” 陶君兰下意识的心里便是冒出一句:怕是想不通了。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来,最终只幽幽叹着应了一句:“是。” 从永寿宫出来的时候,陶君兰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不过这一点却是她许久之后才发现的。怪不得方才永寿宫的宫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陶君兰有些窘迫,忙掏出帕子来使劲的擦了擦。可是方才哭得那么厉害,脸上早已经全是泪痕,此时哪里还擦得掉?若不是刚才出来还有些恍惚,她怎么也该洗把脸再出来的。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冲了出来,自然就成了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见了,也不知该如何想…… 而且,就这么回德安宫的话,也是不妥当。青姑姑肯定会担心不说,其他人……怕是又有话题要说了。好不容易过上了平静日子,她是半点也不想再有什么风浪了。 所以,这脸上的泪痕,是很有必要在回去之前清理干净的。不过没水可不成。 陶君兰想了一想后,倒是有了主意。她记得在回德安宫的路上是有一条小溪的,里头的水也算清澈,若是拿来洗脸倒也不是不可以…… 陶君兰就这么到了小溪边上,看着周围没人忙蹲下将帕子浸在了溪水里,然后拧干擦了擦脸,又怕一次擦不干净,于是又拧了一次。直到觉得脸上干净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回德安宫去了。 结果,还没等起身,就听见了一声不客气的斥骂:“你这宫女,在做什么?” 陶君兰一惊,险些没一脚踩进溪里,忙定住了身子这才回过头去。结果这么一回头,又是一愣:倒不是因为被人训斥了,而是她看见了一张熟面孔;大皇子可不是熟面孔么? 此时大皇子显然也是认出她来,似笑非笑的一挑唇角:“原来是老二的人。怎么的这么没规矩?” 陶君兰顿时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有些没规矩了。而且也还失了仪态。 最关键的是,她给德安宫丢了人。大皇子说话那语气,虽然明面上像是说她,可是实际上,却是暗指了德安宫没规矩。 “大殿下。”陶君兰纵然窘迫,却还是记得行礼,这一次为了给德安宫挽回些颜面,她可是半点也没敢敷衍,一举一动,都是恰到好处。 不过大皇子显然是不在乎这个的,反而轻佻的笑问一句:“平日老二都不让你离了身半点,怎么的今日倒是让你一人进了内宫?” 陶君兰自然听出大皇子这话的暗指,心头顿时一阵恼怒。不过,她自然也不可能冲着大皇子发怒,所以只能选择压下怒气,若无其事:“回殿下的话,方才奴婢是承蒙太后召见,这才进了内宫来。” “哦?太后啊。”大皇子点点头,倒是没再深究下去,不过话锋一转却是又道:“不过你蹲在溪前做什么?” 大皇子未免管得有些太宽了。 陶君兰不喜的微微蹙了蹙眉,不过很快便是松开了,淡淡答道:“防才奴婢的帕子掉在了地上,不小心又踩了一脚。所以路过小溪这才忍不住将帕子略洗了洗。”说着又微微一挑眉:“难道奴婢犯了宫规?”虽然又讽刺的嫌疑,可是语气却是故作出来的惶恐。让大皇子抓不住把柄。 大皇子冷哼一声,到底是觉得没趣了,干脆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陶君兰轻啐了一声,也正要转身就走,却是瞧见了有人又和大皇子碰了个正着。而且,穿的那衣裳,还分明就是宫妃才能穿的。 陶君兰眼尖,分明看见大皇子趁着扶住对方的动作,轻轻的那宫妃腰上轻摸了一把。顿时吓得人都愣住了,只觉得满腹都是惊疑不定。大皇子这算是什么?调戏自己父亲的小妾?这算是什么事? 可看着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陶君兰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很快她又摇摇头,虽然站得远了些,可是她确定自己是没看错的。方才,大皇子是真真切切的在那妃嫔腰上摸了一把。 陶君兰忍不住紧紧的盯着那宫妃看。结果却是更加的惊诧了:那宫妃竟也是一点异样也没有,反而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 陶君兰的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跳出一个猜测来:难道,是已经习惯了? 这个念头顿时让陶君兰更觉得惊愣了。若真的如同猜测的那样——那大皇子和这宫妃之间……岂不是…… 陶君兰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更不敢再看下去了,唯恐被人瞧出异样来惹祸上身,低头转身直接匆忙的就走了。 一路疾行回了德安宫,陶君兰却还是没能将情绪彻底的安抚下来,只觉得一颗心还在不断的砰砰砰乱跳;。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实在是带给她太大的冲击了,以至于她一直忍不住的去回想当时大皇子那熟练又轻巧的一摸。 以及那宫妃面上毫无破绽的表情。 到最后,陶君兰竟是觉得那宫妃的眉眼竟是有些眼熟起来。 陶君兰觉得自己真是要走火入魔了,当下不敢再去回想,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来,去想别的事情。这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回厨房的时候,青姑姑自然少不得关切的问了一句陶君兰:“太后召唤你过去,没什么事儿罢?” 陶君兰下意识的便是摇摇头,没敢将实话说出来。只道:“没什么事儿,还是只问了问殿下的情况罢了。”说真的,她倒不是故意要瞒着谁,而是她心里明白,和太后的那番对话,对谁也不能说。最好就此拦在肚子里。 说了,不仅给人带来麻烦,更是让人担心,所以倒不如干脆什么都不说。 青姑姑是何等的人?见陶君兰不肯说,当下也就不再问了,只笑呵呵的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 陶君兰心中微有些歉疚,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除了青姑姑外,也有别的知道她被太后召见的人问了一句,不过陶君兰都随意的敷衍了过去。对方气得牙痒痒,却也是没有办法。 用过晚饭后,陶君兰帮着青姑姑收拾了碗筷,便是回了屋子。本想做点针线,可是拿起针来后只觉得一阵心浮气躁,便是干脆又放下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只怕最近一段时间都静不下来心了。而原因,就在太后的那一番可以说是恳切的话里。 太后说那话是好意。陶君兰心中明白,更明白太后说的话没有错。的的确确就是那样的。她甚至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摇摆心动过的。太后说得那样坦然容易,轻易的便是突破了她的重重心防,直接击在了她的心上,对她造成了无以伦比的诱惑。 若不是这是她就做出的决定,若不是她从来都比别人更倔强,只怕她今儿就真的动摇了。 太后说的那番话,不仅在当时对她造成了诱惑,即便是现在,也依旧是如此的。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已经能做到绝情,所以那里又能没有一点动摇? 尤其是太后的那一句,让二皇子伤了心。几乎就让她被巨大的内疚感笼罩住了,而就这么答应算了的念头也在那一刻最为强烈。 她是不愿意看到二皇子难过的,更不愿意她成为这个诱因。她心知自己辜负了二皇子的一片心意。正因为知道,才更愧疚,更难过,更想弥补。 其实,她想太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了,否则也不会故意让她再好好想想。因为这份犹豫,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只怕会越来越明显。到时候,太后再说几句,说不定她脑子一热,就这么答应了。 太后,的确是她拍马也比不上的。不管是从哪一方面,都是如此。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起来:她都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太后肯在她身上花这么大的功夫。; 第一卷 第78章 询问 陶君兰恍惚感觉到自己的嘴被人捂住了,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是一下子就愣住了,险些没喊出来:殿下? 二皇子捂着她嘴的手紧了紧,紧接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她就不敢再张口了,配合的闭上了嘴。 二皇子缓缓的松开了手,却并没有再看她,而是越过重重枝条往外看去。 陶君兰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两个交缠的身影,喘息破碎的呻吟。女子散乱的衣裳,还有雪白的肌肤。 陶君兰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连挪开眼睛都忘记了。她看着二人颠鸾倒凤,又换了不少姿势。最后,终于等到了两人面朝着这边转过来。 只一眼,陶君兰就惊呼出了声! 陶君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愕的神情还留在面上,而呼吸也是一片杂乱。一颗心更是在胸腔里噗噗的用力飞快跳着,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她缓缓的抬起手放在了胸口,这才觉得安定了一些,而那种惊惧的情绪,也算是慢慢的平复下来。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和二皇子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那个茂盛的石榴树林,密密麻麻的蔷薇枝条,二皇子捂着她嘴的时候喷在她脖颈之间的滚烫气息……以及草地上交织缠绕的两个身体。然后还梦见,她最后看见了那两个人的样貌。再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倒不是那两个人长得有多么恐怖,而是因为那两个人,都是她见过的。 一个,是当朝大皇子,皇后嫡出的长子。 另一个,是今天下午她看见的那个被大皇子揩油却无动于衷的宫妃。 所以,她才会被惊吓得如此厉害。因为那情景若是真的,那就不仅仅是秽乱宫闱了,而是真真切切的红杏出墙了,是无可原谅和无法容忍的大罪。不管是谁,都无法饶恕那二人。更别说,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 皇帝被戴了绿帽子,而那给皇帝戴绿帽子的人,还是皇帝的儿子。这是什么事儿?那绝对是丑闻!千古丑闻!真要是被人揭发出来,只怕皇帝都不会顾虑这是自己的长子,肯定会欲杀之而后快吧?到时候,哪怕是皇后,也是保住大皇子的。 说不定,就算知情的人,只怕也无法再活命。 陶君兰想着这样的后果,顿时觉得心跳得更加的快了。牵扯得喉咙都是一阵阵的发紧。 好在,这不过是个梦。好在,这不是真的。陶君兰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可是不知怎么的,心底却偏偏又出现另一个声音:若是真的就好了。到时候,大皇子就真的彻底的费了,再也不会出现了;等到彻底平静下来后,陶君兰也就分析出了为何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的缘故:无非就是因为今天大皇子揩油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罢了。而她刚好又曾经看见过这么一件事情,两下一联系,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这个梦境。倒是也算很稀奇。 这个梦境,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而事实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陶君兰觉得,大皇子肯定不会傻到用这种方式来自毁前程。而且,大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非要去和宫妃有染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大皇子不可能蠢笨糊涂到这个地步。 梦里的情形到底是太过荒诞,陶君兰最终还是嘲讽一笑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每天下午二皇子都是要用一盅甜品的。青姑姑不擅长这个,所以一直都是陶君兰来做这件事情。今儿准备的木瓜牛乳珍珠羹,点心配的是清甜的花丝香饼。 陶君兰用托盘捧了将甜品和点心都送去二皇子的书房。此时,二皇子按照惯例都是在书房里练字看书的。 今儿守在门外的是桃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二皇子似乎并不愿意让红蕖和桃枝进书房,所以即便二人不愿意假手他人,却也只能站在书房外头干等着。除非二皇子有什么吩咐。 这段时间,陶君兰纵然日日送甜品过来,却并没有见到过一次二皇子。都是送到门口将甜品交给守书房的人,就回去了。 今儿显然有些不同,陶君兰将托盘往桃枝手中递过去的时候,桃枝却是没有接下来。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站着,甚至还上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 陶君兰被看得不自在,不过面上还是礼貌的笑着:“这是厨房为殿下准备的甜品,还请桃枝姐姐送进去吧。凉了味儿就不对了。”以往她来,桃枝的态度都是挺和蔼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桃枝终于收了打量的神色,露出一丝笑来:“哦,也没什么。今儿却不必我送进去,殿下吩咐了,你直接端进去即可。” 陶君兰一怔,有些不明白怎么二皇子突然会这样吩咐。不过当下心中却已经明白了桃枝今日的益阳到底是为何。要知道,不管是桃枝也好,还是红蕖也好,面上虽然都客客气气的,可是事实上对她这个之前一直近身伺候的人,还有颇有忌惮的。 当下陶君兰也不露什么异色,只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这就端进去吧。” 桃枝也笑:“嗯,出来的时候我还想向你请教请教针线上的事情。我瞧着你做的帕子怪精致的,想着求你指点指点我呢。我在针线上,历来都是个没天赋的。” 陶君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口中谦虚几句后便是应下了:“姐姐不嫌弃就成。” 因陶君兰手中捧着托盘不方便,所以桃枝亲自帮着撩开了门帘。陶君兰冲桃枝感激一笑,这才一矮身进去了。不过却是没瞧见,她进去之后,桃枝面上笑容隐去,最终低低叹了一声,神色怅然的样子。 二皇子正在看书,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便是抬头看了过去。顿时就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凝住了:多久没瞧见她了?如今瞧来,倒是没有任何变化,神色也是一如既往;。好似,什么事儿都无法打破那份淡然冷静。又好似,眼中这人,对他更是没有半点的在意。不然,又怎么会连头也不抬? 相比之下,二皇子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般看得几乎呆住的样子是十分愚蠢的,当下自嘲一笑。 不过这些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很快二皇子也掩盖了面上的异样之色,恢复了平日淡然温和的样子。似乎并未曾有过半点波动。 不得不说,这两人明明心中都对对方在意,可偏偏都是隐藏得极好的,谁也不肯摘下面具以真心示人。二皇子是惯性使然,而陶君兰则是害怕。 陶君兰轻巧的端着托盘行了一礼后便是起身来,接着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笑道:“殿下用过甜品后。正好也休息一阵,不然这样只怕伤了眼睛。”语气里,有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淡淡关切之意。 二皇子却是捕捉到了这一点淡淡关切,顿时方才还晦暗的心情就明朗起来,抬头笑看陶君兰一眼,便是依言放下了书本,拿起汤匙来。 陶君兰就在一旁静静的立着。 二皇子吃东西的时候,一向是缓慢优雅的,细嚼慢咽不匆不忙。所以这一碗甜品,倒是吃了不短的时间。待到二皇子吃完了,陶君兰这才轻声开口了:“殿下明儿想用什么?若是有,吩咐奴婢一声明儿就做那个。”一般情况下,二皇子是不挑剔的,但是个别情况也是有的。尤其是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点名要吃什么。 二皇子微微一挑眉,看了陶君兰一眼。 对于二皇子这个神情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当下便是笑着报名:“双皮蛋奶羹,玉珍珠莲子羹,姜撞奶羹,雪蛤膏,要不做点儿龟苓膏吃也是不错的。” 二皇子微一思索就有了决定,随手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名儿。陶君兰见了,心中也就有数了,又笑道:“点心就配绿豆糕吧?” 二皇子也没有异议,点头算是赞同。 又略等片刻,陶君兰见二皇子似乎没了别的吩咐,便是自发的收拾起碗筷来准备退出去了。 结果二皇子却是被她这个举动弄得有些微微恼怒:刚进来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她果真是半点也没有留恋的。一时心中难免又有些赌气,想着干脆就让她出去算了。只是终归还是舍不得,犹豫几番后还是轻轻的敲了敲桌角,示意陶君兰别忙着离开,他还有话要说。 幸而方才那一番不管是恼怒赌气还是最终的妥协也好都是在内心里的,面上并不曾显露什么,否则只怕让人瞧见了只觉得目瞪口呆:原来谪仙一般的,风神俊秀的二皇子,竟是会有这样的情绪?这还是那个温和淡然的二皇子么?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反正陶君兰是没看出什么的。她只以为二皇子真还有什么吩咐,便是又站定了,笑着询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二皇子看了一眼陶君兰,缓缓提起笔来:“太后昨儿召见你?是为什么?” 陶君兰没料到二皇子竟是问这个,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第一卷 第79章 骄傲 面对二皇子的询问,陶君兰有了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到底是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问了问最近殿下的身子之类的。” 二皇子挑了挑眉,发出了一声并不怎么相信的“哦”声。那拉长的,带着质疑的声音,只让陶君兰觉得心中莫名一虚。不过,她也不可能因此就说了实话,所以仍是坚持自己方才的回答:“不然太后寻奴婢还能做什么?太后是以为我还在贴身伺候殿下呢。”前一句还是客气卑微的奴婢,下一句就变成了我。这其中的随意,陶君兰自己都没感觉到。 二皇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就如同冰雪般消散开来,只剩下了淡淡的失望。 事实上,二皇子早就知道了太后到底寻陶君兰去说了些什么,更知道陶君兰是如何回答的。可以说,即便是他并不在场,却也是如同在场差不多了。当知道这些的时候,曾经一度他甚至隐隐的有些欢喜,觉得即便是她拒绝了,可是到底算不得是她的本心。至少,她亲口承认了,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甚至觉得,他是可以说服她的。而且,他以为凭着上一次陶君兰对他的坦诚和主动说明,这一次他开口问了,她是不会瞒着他的。 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的与想象中背道相驰。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二皇子是觉得自己听错了的。再然后,就是深深的从心底偷出来的失望之情。对于陶君兰的欺骗和隐瞒,他觉得非常失望,以至于有些愤怒。 不过二皇子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找出了其中的关键:上一次之所以坦诚,是因为这件事当时几乎是没有希望的。而这一次,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陶君兰愿意,这事儿就成了。所以,凭着陶君兰的性格,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而且,只怕她也清楚,若是一旦说了,他是必定会想法子来说服她留下的。所以,她干脆不说。因为她已经一次次的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并不想留下来,并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这个理由,第一次是和他郑重说的,第二次,甚至用这个拒绝了太后的意思;。所以不管怎么看,二皇子都能确定了:这就是陶君兰的本心,是她的意愿。 而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难受。 陶君兰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二皇子面上的失望之色,顿时满心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这样的情形,也让她明白过来:二皇子是知道这件事情了。 除了愧疚之外,还有些微微的难堪。甚至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二皇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若是全部都知道的话……想必他也知道了她的心意吧?想必,他也知道了她宁愿离开,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吧?他对她,很生气很失望吧?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陶君兰只觉得气氛压抑得仿佛如同千钧巨石一般,落在人身上,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陶君兰只觉得脑子里几乎是千回百转。她想了很多,也否决了很多。最终,她还是熬不住的开了口,有些虚弱的唤了一声;“殿下……知道了?” 二皇子静静的看着陶君兰那副心虚怯懦的样子,仿佛她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似的。顿时,心里又忍不住软了,脸也就绷不住了,微微缓和了些轻轻点了个头承认了。 “太后跟您说的?”陶君兰的语速快了些,有些个不可置信。想来想去,二皇子能知道这个,怕也就是太后故意告诉他的了。不然,他怎么能够打探出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可是太后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告诉二皇子呢?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又让二皇子如何看她? 二皇子微微摇摇头否认了。这些并不是太后特意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想办法知道的。毕竟,当时在场的也不仅仅是陶君兰和太后。当然,要做到这样,也不算是容易的事情。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他关心的问题,几乎没有迟疑的,他就提起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不愿?” 陶君兰顿时一凝,心头叹息一声。她在猜到二皇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二皇子必然会这么一问。虽然心中极力不想面对,可是到底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不能再回避龟缩了,更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奴婢并不曾欺骗太后。”只是话到出口的时候,到底她是无法说得直白,最终选择了委婉的说法。言下之意,既然对太后那是没有撒谎,那么那些话,就都是肺腑之言,实打实的实话了。拒绝太后的理由,就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陶君兰这样委婉的说法,二皇子到底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就觉得心中有些微苦。 没想到,她又一次的拒绝了。 想了想,二皇子仍是不甘心,便是提笔继续道:“即便寻常家,也未必能顺心如意。又何不留下一搏?” 陶君兰明白二皇子的意思,那就是:即便是按照她自己想的嫁入了寻常人家,也未必一辈子都能顺心如意的。肯定也有许多痛苦磨难,既然都是苦的,又为何非不肯留下来呢? 不得不说,二皇子这个概念是对的,是很有说服力的。她自己也明白清楚,的确事实也肯定是这样的。即便是寻常人家,家长里短,财迷油盐,哪里有不磕绊难受的时候?未必就能一直开心了;。所以,留下是痛苦,不留下也是痛苦。所以倒不如留下来,至少还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处。 可是,二皇子说对一些事情,却又说错了一些事情。苦涩一笑,陶君兰轻声问:“若是殿下母亲还在,您觉得她是留在宫中快乐,还是在宫外做个寻常女子快乐?是,或许在外头也有不痛快的时候,可是那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这是所有人都会遇到的。不是吗?而在宫外,即便有这些烦恼,可是日子总是过得踏实的。” 而留在宫中,这样的踏实日子几乎是不可能的。陶君兰从青姑姑模糊的言语中早就猜到了,二皇子的母亲,并不是真就因为身体不好才会早早去世。而是另有缘由。 二皇子沉默了,甚至连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他没想到陶君兰会用他母妃来做例子,所以这番话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是无与伦比的。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无法反驳,无法再用这样的理由欺骗自己,更无法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服任何人。 好半晌,二皇子才又提起笔来,这一次下笔如又千钧,一笔一划都是发自肺腑:“我不会让你如此。我非父皇。”事实上,若是可以,他是想郑重的,大声的对陶君兰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唯有那样,他觉得才能够表达出自己的决心和肯定。用笔,实在是太过苍白乏力了。几乎不能表述其十分之一。 不过,陶君兰却还是看出了二皇子的那种发自肺腑的郑重和决心。她也相信,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二皇子几乎是在发誓的。 可是……轻叹一声,陶君兰微微摇头:“殿下又何必如此?殿下生在皇家,长在皇家。难道还不明白,在这里,人人都是不由自己的。这和殿下心中想要做的是截然不同的。殿下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如何能如此肯定的这样说呢?我也并非是不信殿下,而是我对这里太过畏惧绝望。殿下,我和太后说的那些话,都是没半点虚假的。” 顿了顿,不等二皇子再有什么反应,她便是又继续道:“况且,我的的确确是罪臣之女。您和我在一处,并不合适。不是吗?” 二皇子下意识的摇头。 陶君兰又道:“不仅是如此,还有别的原因。我毕竟只是一介宫女,何德何能能与殿下比肩?殿下觉得,我将来在王府,凭什么能占据一席之地?不仅仅是我,就是我的孩子,将来也只能是庶出。纵然是王府的公子,可是到底是庶出,天生就矮了人一头。就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能接受。我可以卑微,但是我的孩子的决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卑微低贱的。是,或许有殿下的宠爱,我不会受苦也没人敢瞧不上我。可是,殿下的宠爱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这一切,不是吗?” 二皇子的心缩紧了。他第一次觉得陶君兰是这样的伶牙俐齿,连珠炮似的问题,将他轰击得体无完肤,无从辩解。 陶君兰也意识道自己言语似乎太过犀利了,有些让人承受不住,心中一软不由得放缓和了语气:“殿下,我父虽然获罪,如今我已经是卑贱如尘。可是,我心中仍有一点点骄傲和坚持。所以,我不能答应。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从口中冒了出来。可见,她心中是愧疚的,是觉得对不起二皇子的一番心意的。 二皇子只觉得像是被人灌了一口黄连汤,一路就苦进了心底。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怕是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陶君兰……是铁了心了。; 第一卷 第80章 诱惑 或许其实他对陶君兰也未必就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或许其实若是不知道这些,他也未必就觉得这样苦涩难言。或许若是陶君兰不当面拒绝,那么也许他未必就会觉得怅然若失。 只是,没有或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陶君兰那一点点的在意,竟是演变成了这么浓烈的执念。或许,是因为陶君兰的拒绝,又或许是因为陶君兰那一份不同于旁人的淡然和傲然。诚如陶君兰自己说的,即便是如今她的身份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她心中还是隐藏着当初的骄傲和坚持。 无论如何,即便是做王爷的妾,她也是不愿意的。 其实二皇子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其实陶君兰最不想的,就是和人争宠。不想陷入那种无休无止的,不见血的杀戮里。他不能说这种想法是错的,他也没有理由去要求陶君兰一定要对他如何。只是,心中到底不好受罢了。 最终,二皇子到底还是只能无力的挥挥手,示意陶君兰退出去。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一个人静静的,去平复这种不甘和伤痛。 陶君兰看着二皇子那副颓然的样子,心中也不可谓不难受。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样的拒绝之后,不管说什么都是虚的。除非,她能改变主意。 可是她能改变主意吗?显然是不能的。所以,她只好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悄然无声的退出去才是最好的。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陶君兰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胸口。那里空荡荡的,空虚得几乎让人难受。眼睛一酸,她几乎都要落下泪来。这一次的感受,和上一次陶家家破人亡的时候,被自幼定亲的青梅竹马退婚的感受又不同。毕竟,再青梅竹马,她对那人也不曾像是对二皇子这样的放在心上过。虽然也很在意,可是两种在意又是不同的。当初她也难过,可是也从没觉得像是从心上剜走了一块似的疼痛难忍。 不过,再疼痛,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 所以,陶君兰便是在心中安慰自己: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罢了。现在难受,总好过以后难受。 短暂的晃神过后,陶君兰便是重新的镇定下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桃枝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心中就是一跳,总觉得桃枝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桃枝刚才就在门外,偷听到了什么也未可知。又或者,干脆就是从太后那儿得来的消息。毕竟,桃枝是从太后那儿出来的不是? “桃枝姐姐看我做什么?”陶君兰镇定一笑,语气淡然。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桃枝难道又能将她怎么样? 桃枝叹了一口气,可是面上却是笑着的;“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面对宝山而无动于衷的人。” “人各有志罢了。”听了桃枝这话,陶君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显然就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更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面对桃枝的感叹,她这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也是将将好。 桃枝微微摇头:“你不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陶君兰挑眉,有些不明白桃枝为什么这样说。 “以前,二皇子不仅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更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甚至,有传闻说,若不是二皇子忽然之间得了哑疾,只怕如今二皇子就是如今的太子。”桃枝压低了声音,似乎并不愿意让人听去这些话:“你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是谁?那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更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若不是皇后的父亲立功颇多,只怕如今的皇后都要换个人。” 陶君兰更不明白桃枝到底是想要说什么了:此时此刻,和她说这些话,到底是有什么意思?想说明个什么事儿?是,这些事情她是不清楚,可是和她有关系么? 不过,桃枝这会说的这些,明显的都算是秘辛就是了。 桃枝古怪的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陶君兰,半晌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真不在乎这些。”这语气,竟是也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在夸奖了。不过很快她又继续道:“你想想,如今二皇子是因为哑疾才会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二皇子痊愈了呢?那会是个什么光景?”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总算是明白了桃枝的意思。 桃枝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放弃二皇子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聪明点儿的,就该收回那些拒绝的话。毕竟,现在的二皇子虽然看着籍籍无名,可是实际上却是有很大的潜力的。 陶君兰忍不住笑了,有些可笑的看了桃枝一眼:“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来提醒我?” 桃枝一窒,随后微微一笑;“你是殿下喜欢的,我若是帮了你,殿下自然也不会为难我讨厌我。” 这样赤裸裸的利益之言,出人意料的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让人忍不住莞尔一笑。是了,将利益放在暗地里的人才可怕,这样坦诚的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放松。 当然,桃枝这样的想法是对的。若是这件事情真成了,二皇子必然是不会薄待了她的。只可惜的是……陶君兰也轻叹一声:“只是我却是个不成器的,让你白费了这一番功夫了。” “你就真不在意?”桃枝似乎颇为吃惊,讶然的看着陶君兰;“即便二皇子将来一直都是这样了。可毕竟是王爷,到时候不仅是你,就是你的家里人,肯定也会受益无穷的。你难道就不想要重振你们陶家的家门?” 桃枝这话说得极其具有诱惑力; 。陶君兰忍不住皱了皱眉,更是深深的看了桃枝一眼;没想到,桃枝竟然知道这么多。 “重振门庭,若是需要我一个女儿来做这件事情,那么即便是今日辉煌了,他日也会凋落。倒不如干脆就从此过回平头百姓的生活。”这番话倒不全是为了反驳桃枝的话,也有几分真心。最重要的是,她是相信自己的弟弟陶静平的。陶家,就没有窝囊的男儿!她更不相信,昔日父亲严厉教导的,当做全部希望的弟弟,会连一个女人都不如。若真的是那样窝囊,那么也的确是从此作为普通人才会更好。否则,日后没了靠山的时候,陶家只怕更凄惨。 桃枝听了这话,面色自是更加古怪了:“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你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些。”话到了最后,桃枝的语气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嘲讽,以及失望。 陶君兰却是淡淡一笑。天真与否,关键在于自己怎么看。她自己清楚,那不是天真,而是自信。对自己弟弟的自信,对自己父亲的自信。她相信,当年父亲能做到的,弟弟同样也能做到。因为,弟弟的才华不比当年父亲差! 不过,桃枝这样的失望,倒是也让陶君兰是始料不及的。一个念头冒出来,倒是让她觉得事情一下子合情合理起来:桃枝这样失望,除非是因为这件事情若成了,对她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凭着二皇子的态度和现在的能力,陶君兰觉得不大可能。除非,事情的背后有另外一个人在操纵这件事情。 当下,陶君兰笑容更甚,深深的看了桃枝一眼;“殿下并不糊涂,桃枝姐姐不要身在朝营心在汉。哪怕你再觉得不会对殿下有所伤害,可是也会让人无法信任你。” 桃枝面色一变,有些难看起来。 陶君兰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当下也就没再说什么,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然而背后桃枝却是忽然一把拉住了她,不肯让她离开。 陶君兰回头,蹙眉看着桃枝咬牙切齿的样子。 “既然你不肯答应殿下,又为何还要留下来?还是说,你在放长线,钓大鱼?你想吊着殿下的胃口,好让殿下再也离不开你才甘心?”桃枝讥讽的笑着,语气刻薄如刀锋一般:“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过平头百姓的生活?那就干脆自请出宫好了。相信,太后看在殿下这么难受的份上,是会同意的。” 陶君兰无暇去顾忌桃枝的语气,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桃枝说的内容给震撼了。 桃枝的话,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甚至隐隐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了,既然留下来互相再看见都是一种折磨,那何不干脆走得远远的? 一时之间,这个念头几乎是如同魔根一样盘踞在了她的心中,在不断的扩大,加深…… 离开,似乎真的是一个最合适最好,也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陶君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是没看见桃枝面上那一瞬间,一闪而逝的冷冷笑意。 桃枝心里清楚,陶君兰已经被她这番话打动了心思。若是要成功,只需要再给一点点的诱惑……; 第一卷 第81章 支持 陶君兰是真的动心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小事儿,她思虑了很久,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而且,即便是真要这样做,也有不少的问题:至少,得先和陶芯兰说一声,还有青姑姑那头,也不可能没一个交代就走了。甚至二皇子那边…… 犹豫许久,陶君兰还是忍不住托人给陶芯兰带了口信。 陶芯兰倒是来得及时,口信送出去不过两天就寻了个机会过来了。 “姐姐寻我有急事儿?”陶芯兰时间也不多,也不敢耽搁忙就直接问道。 陶君兰自然也知道陶芯兰时间紧迫,忙将陶芯兰拉到屋里,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出宫去。” “出宫?”陶芯兰一惊,下意识的打量打陶君兰一眼,“好好的怎么要出宫?”随后想到一个可能,顿时一惊:“姐姐是犯了宫规?”宫人不可能随意出入宫廷,进来了除非就是年限到了或者主子的恩德才能放出去,再要么就是犯了严重的宫规。被赶出宫去。可那样一来,出宫是能出宫了,可名声也就坏了,再严重的,就直接带着一身的伤出去了,没钱治,根本就是个死。即便活下来,也没了好日子可以过。 陶君兰被陶芯兰惊慌的样子弄得有些好笑,又怕她担心,便是笑着摇头否认了:“当然不是。” 陶芯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随后又狐疑:“可是那怎么出宫去?” 陶君兰犹豫一下,到底没说出事情让妹妹担心,笑道:“你也知道我伺候二殿下,如今二殿下要封王出宫了,问过我们。若是不愿意跟去王府的,可以安排出宫。所以我琢磨着,可以先出宫去,若是有机会寻了弟弟回来,那再好不过了。” 陶芯兰似模似样的思量一番,最终笑了:“我听姐姐的。姐姐觉得好,我也没意见。” 陶君兰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到了陶芯兰说这话的时候勉强的笑意,以及一闪而逝的不舍。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故而当下仍是装作没看见,笑着安慰陶芯兰道:“也不用怕以后见不着了。你想想,宫里不又探亲日么?这会子是没人来看咱们。可是等我出宫去了,我就能在宫门口看你了。比现在还容易,也不用躲躲闪闪的。” 陶芯兰也笑;“还真是这样。果然还是姐姐想得周到些。” 这么算来,陶芯兰也算是支持了。其实想想也觉得不错:毕竟,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一点儿不得自由不说,还说不定哪天就生了什么变故…… 送走陶芯兰,陶君兰的心倒是也下了大半的决心了;。只是想着青姑姑那儿……却是又觉得有些为难。 青姑姑也不知道会怎么看这件事情。而且,青姑姑是不知道她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的。她该怎么和青姑姑说?虽然看着好像也未必就是非要和青姑姑交代一声。可是相处了这些日子。陶君兰心中已经将青姑姑当成了自己的一个长辈,若是真的隐瞒不说……她自己都无法安心。 结果这么一为难,就为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青姑姑自己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整天愁眉苦脸的?遇到难事儿了?” 陶君兰先是惊了一跳,随后才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件事儿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去做。” 青姑姑眸光一闪,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乎并不明白陶君兰这是什么事儿这么为难。不过随后也没放在心上,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拿定了主意也不见得会改。” 陶君兰怎么也没想到青姑姑对自己会是这么一个评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纵然我心中有主意,却也到底觉得不安稳。” 青姑姑拍了拍她的肩膀,“怕什么?只要是对的,不是做坏事儿,有什么不安稳的。” “姑姑,我想出宫。”陶君兰咬咬牙,鼓足勇气忽然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本还觉得迟疑的,不过现在倒是忽然觉得,早晚都是要说的,又何必再迟疑?最主要的是,她也想听听青姑姑的意见。 青姑姑被这句话砸得有点儿昏头脑涨的,一时之间根本就明白不过来,反而张口反问了一句:“什么?” 陶君兰又咬牙重复了一遍。 青姑姑这才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就急了;“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怎么就想出宫了?” 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不好说的,所以陶君兰只摇摇头,含糊其辞:“就是想出宫了。” “你是觉得,你的活儿被抢了,以后怕去了王府更没了地位?”青姑姑皱眉问道。“怕什么?有我在,谁敢怎么样?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殿下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总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伺候过他的人。” 青姑姑这是显然的误会了。陶君兰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自然不是为了这个。一开始我在厨房也做得极好的,一直和姑姑您在一处,倒是我希望的。可是姑姑,我是真想出宫了。” “好好的,出什么宫?怎么出宫?”青姑姑皱眉,有些轻恼:“这可不像你,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你以为出宫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陶君兰无话可驳,沉默半晌后,仍是坚持:“我真想出宫。也并不是一时冲动。” 青姑姑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思量半晌,才闷声道;“若是真的如此非要出宫去,那我去帮你求求殿下。出宫许是不能,不过去了王府后就容易了。” 陶君兰只觉得讶然:“您还肯帮我?”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哽咽了,眼睛也是酸胀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青姑姑叹了一口气:“我不帮你谁帮你?不过,这也是你原本就有的体面;。殿下他……总会想着你服侍过他的情分。”在青姑姑看来,陶君兰之所以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出宫,说不得是真有了什么难处。这么久相处下来,她对陶君兰的情分也是深厚的,自然能帮一把是一把。 陶君兰低下头去,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不然只怕泪就落下来了。她没想到,青姑姑竟然不问缘由的就肯帮她。这份恩情,直让她觉得心中无比的愧疚。甚至有种冲动要不要将一切都告诉青姑姑,只是最终不肯让青姑姑搅进来,到底是没说。 抬头冲着青姑姑一笑,陶君兰面上一片灿烂:“出宫这事儿我再琢磨琢磨,姑姑也不必着急。” 青姑姑心中虽然狐疑,不过却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而有了青姑姑的支持,陶君兰却是至此下定了出宫的决心。她甚至已经想好:太后曾说让她好好想想,只怕这几日就会再召见她一次。趁着这一次,她便是可以趁机去求太后给个恩典。若是太后的恩典,德安宫这头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话说出来了。 到时候,二皇子也不会觉得为难。 又过三日,陶君兰果然等到了太后的再一次宣召。 这一次,却是与之前的两次都是不同的心情。前两次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和惶恐。而这一次,纵然有些不安,也是怕太后不肯给这个恩典。不过,心情却是急切和期盼的。她有一种直觉,只怕这一次她是能够心想事成,直接出宫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黯然。一旦出宫了之后,她和二皇子便是再无见面的可能,到时候便是彻底的斩断了所有种种,再无交集。 这毕竟是她一次对一个男子生出这样一种情愫,所以即便是再怎么理智冷静下定了决心要挥慧剑暂情丝,可是事到临头了,她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半点不难过。 想通了是一回事儿,理智又是一回事儿,而感情,更是另外一回事儿。 是,她是按照自己觉得最好的法子去做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就是高兴的,也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半点舍不得。甚至于其实这里里头最难过的,是她这个主动挥剑的人。正因为自己的主动,所以承受的不仅是应该承受的那份痛苦,还要背负一份愧疚和自责。 这样的双重痛楚之下,陶君兰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好在,却还算坚定没有迟疑就是了。 一路进了永寿宫,在进去之间,陶君兰想好了许多说辞。可是真正见到了太后,她却发现准备好的那些说辞,竟是都悄无声息的化作潮水消退了个干净。 干巴巴的行礼请安过后,陶君兰就已经是完全的无措了。 倒是太后也没因为她之前的拒绝而有什么恼怒,反而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可想好了?” 陶君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随后伏在地上以额头触地,郑重而又肃穆的回答太后的问题:“回太后的话,奴婢想好了。”此时此刻,她心中一片宁静,丝毫没了忐忑不安,只是静静的,耐心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她伏在地上,努力的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将杂念彻底摒弃开去,深吸一口气后才轻声道:; 第一卷 第82章 恩典 陶君兰伏在地上,只觉心中一片澄静,深吸一口气后便是轻声道出自己的决定:“奴婢想求太后给个恩典,放奴婢出宫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殿室里安静如斯,几乎可闻落针之音。 一点点湿意缓缓从背脊沁出,又慢慢渗透重重衣衫。陶君兰动也不动,一直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地砖,倒是不觉得冰寒,反而她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清明。 而太后,垂眸审视着地上泥雕石塑般的陶君兰,眼底渐渐的透出怒意来。 “陶氏,你不知好歹吗?”太后开口,声音威严冰寒,几乎能将人冻成冰块一般。旁边立着的嬷嬷轻轻一颤,心中明白:太后这一次是动了真火了。之前纵然也有过怒气,可却也是吓唬的成分居多。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从心底透出来的怒气了。不过,在嬷嬷看来,这一次太后动怒,也着实是这陶氏宫女太过得寸进尺了。 太后是谁?太后这样尊贵的人,给你一点脸面,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太后的底线。能做皇子的妾侍,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你还是二品大员的千金,也是不辱没了身份的。况且,。现在你也不过是个宫女。 说好听点,叫得寸进尺,说难听点,那就叫给脸不要脸。 太后问话,陶君兰自是不能不答。当下仍是不动,只诚恳道:“奴婢心知此求太过,也辜负太后一片好意。只是奴婢无法违背本心。且殿下也知此事,若再见面,只恐以后都不自在。” 太后闻言冷笑:“你是怕邺儿不自在,还是怕你自己不自在?说来说去,到底是你自私罢了。” 陶君兰无言以驳。 “你以为,我对你生了一点怜悯,你就能为所欲为?陶家的家教,就是让你得寸进尺,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们?”太后微喘一口气,似乎即便是这样的斥骂之后,仍是薄怒未消。 此话诛心,陶君兰忙称不敢。太后却是依然冷笑:“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真以为邺儿对你上了几分心,我就不敢将你如何了。你却是痴人说梦!我且告诉你,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比你好的也不知凡几。你但凡识趣些,就该毕恭毕敬的次好好伺候着邺儿,而不是该这样做三做四的出幺蛾子!” 看来,在太后的心中,陶君兰根本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了。更只怕,从此之后太后心中对陶君兰那一点点怜悯之意也没了;“你既想出宫,我若不成全你,倒是显得我不仁了。这既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好,就给你这个恩典!但是有一点,从此以后你不许再靠近邺儿半分!”太后声色俱厉,冷道极致。 陶君兰却是微微的舒了一口气,郑重叩谢:“谢太后的恩典。” 太后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嬷嬷:“宋嬷嬷,按照规矩,宫人犯错被贬出宫,该有什么规矩?” 宋嬷嬷面无表情:“杖责二十,扒去宫服直接拖出去!” “那好,就这么办罢。”太后悠然的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冷冷而笑:“若不给个教训,倒是真当天家是好耍弄的。以后再让别人学了去,这宫里还要不要安宁了?” 宋嬷嬷应了一声,上前来拉陶君兰。陶君兰再度叩谢太后:“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而陶君兰则已起身,跟着宋嬷嬷低头退了出去。 出了殿室,宋嬷嬷便是唤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这宫人冒犯太后,按照规矩责罚二十,撵出宫再不得录用!” 太监应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冲着陶君兰一伸手:“这位宫人且跟我去吧。” 陶君兰心知这是自己该承受的,也不反抗求饶,挺直了背脊就跟着去了。其实,太后说得很对。她一开始是有了侥幸心理,也有些依仗的意思。是她自己太狂妄了。她凭什么以为,她就是特别的,太后就会凭着怜悯而答应了她的请求,给一个恩典? 其实,能这样出宫去,已经是运气好了。陶君兰心里是明白的,太后说的二十杖,已经算是轻巧了。至少性命无忧,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若真照着规矩来,她只怕出了宫门就直接被扔进了乱葬岗了。 出了永寿宫的宫门,陶君兰便是出声问那公公:“不知一会儿挨了刑罚后,是直接就出宫去呢,还是可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再出宫去?” 太监“呵呵呵”的笑了几声,颇有些讽刺的味道:“你还想着回去收拾东西?倒是不必了,一会儿我会派个小太监去帮你收拾的。” 得了这么一个回答,陶君兰顿时也就沉默了。随后心中不由得苦笑:让人去帮着收拾,只怕等包袱到了自己手上之后,也就彻底的剩不下什么了吧?她纵是不情愿,可是到了这会子显然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罢了,罢了。她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这是自己选的路,又何必在这会子还怨天尤人?陶君兰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自然也就将这事儿彻底的抛开了。横竖,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刚破家的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了。出宫后,再怎么样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不管是去接绣活,还是去寻个厨房的差事,都是能做的。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趴在那儿第一棍子落在身上的时候,陶君兰还是痛得险些叫出声来。接着第二棍,第三棍……她甚至不得不咬紧了牙关,这才能忍耐住那种棍子落在肉上的那种尖锐而又闷钝的疼。 陶君兰心中数着数,第五棍子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大约都被冷汗给湿透了;。等到第十棍子的时候,她模糊的感觉到,只怕腰臀上那一块的肉肯定都烂了,甚至于连痛觉都麻木了。 后面的十棍子,却已经不像是打在她身上了,而像是打在她的意识上,一棍又一棍的,让她意识涣散,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等到二十棍子完毕的时候,陶君兰已经感觉不到腰臀以下的部分了。甚至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浑身一个劲儿的冒冷汗,忍不住的轻轻战栗。 恍惚听见有人说了一声“完事儿了,抬一边去吧。”顿时她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放松下来,就更觉得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了。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似乎将她抬到了一边,又似乎有人还替她擦了擦汗。还有人去扒她的衣裳。 陶君兰下意识的赶忙抓住衣襟。艰难又破碎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不……”纵然知道对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可是她还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身子。 “快松开手。”有人哽咽的劝她。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满心疑惑:怎么听着像是青姑姑的声音?挣扎了一下,到底最后艰难的睁开眼睛,吃力的扭头去看。因为这会子腰臀上都是伤,自然是只能趴着了。所以不转头往后看,是看不见人的。 没想到果真是青姑姑,陶君兰微微一怔,“姑姑怎么来了?”声音暗哑又虚弱,听着全然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青姑姑见陶君兰清醒过来,也顾不上心疼了,气急败坏的就是狠狠在她肩上拍了一掌:“你这孩子,怎么恁的糊涂?就算相出宫,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 陶君兰勉强一笑,“姑姑别担心,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听她这样说,青姑姑顿时更加难受了,心疼得厉害,眼泪都扑簌簌的往下掉,想再责骂几句,可是看着陶君兰惨白的脸色和背后那一片透着血的破烂衣裳,顿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哽咽着勉强出声:“还没什么?纵然是皮外伤,可没个三个月肯定是养不起来的。” 陶君兰仍是笑;“我年轻,不打紧的。”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歉然的看着青姑姑:“只是以后怕是不那么容易见姑姑一面了。” 青姑姑心里微暖,又是扬起手来,只是到了最后那落下的巴掌到底还是放轻了许多;“你既然知道,还这么做?真是气死人了。”不过随后想起正事来;“好了,现在这些都不打紧。我先给你换件衣裳,上写药。不然等血干了就撕扯不开了,到时候更难受。一会儿我再陪你出宫去寻个客栈,买个小丫头。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出去了,总要安排妥当了才能让我安心。” 陶君兰还想逞强,却被青姑姑看出来,狠狠瞪了一眼;“你还不听我话了不成?” 陶君兰心知这事儿怕是不能再更改,当下也就不再勉强,而且她现在的确也是精神不济,只勉强说了一声谢谢,便是又昏沉沉的迷糊过去。因有青姑姑在,这一次倒是彻底的安心下来,不再那么强打着精神,不敢真个儿昏过去。 青姑姑看在眼里,又叹一声,带着些埋怨:“怎么就这么犟呢?真是个不省心的。”随后又替陶君兰换衣裳,上药擦汗,忙碌个不停手。; 第一卷 第83章 侄儿 等到陶君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青姑姑安置在了一顶小轿中,晃晃悠悠的出了宫门。 见她醒来,青姑姑轻轻的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轻声道:“再睡一会,等下就到了地方了。” 于是陶君兰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结果这么一睡,足足就睡到了后半夜。生生被背上火烧般的感觉疼醒的。之前刚挨了打的时候还不觉得多疼,可是现在缓过来了,就觉得背上疼得厉害。几乎是疼得人不能忍受,疼得人忍不住的就痛呼出声。 陶君兰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疼了,咬着唇呻吟了一声。 “小姐醒了?”一声惊喜的呼喊,接着一个脑袋就凑了过来。十二三岁的样子,面黄肌瘦,头发也是稀疏发黄。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大得近乎有些空洞骇人。 陶君兰惊了一惊:“你是谁?”看环境她已经猜出来,这会子必然已经不在宫里了。可是这个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张口就喊小姐。倒是让她糊涂了。 “青姑姑将我买来的,让我好好服侍小姐。我……奴婢叫青枣。”小姑娘有些腼腆和怯懦,一双眼睛不安的看着陶君兰,手也扭来扭去,似乎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一听青姑姑,陶君兰就明白过来了。当下也收了惊奇和防备,冲着青枣微微一笑:“也不用叫我小姐,就叫我君兰姐就成。”她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如今更是被赶出宫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当什么小姐? 青枣倒是也听话,当下就改了口:“君兰姐。” 陶君兰觉得胳膊有些发麻,便是忍不住动了动。结果顿时就疼得浑身冷汗直冒,脸色都白了。 “君兰姐别乱动,”青枣吓了一跳,忙扑上来将陶君兰按住了:“青姑姑说了,不许乱动。不然伤不能好,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其实不用青枣说,陶君兰也知道怕是最近都不敢动上一动了。这一动,伤口这么个疼法,她根本就受不住。而刚才那一下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感觉到了到底后背上的伤有多大的范围。腰臀部分,估计如今已经没了一块好肉了。 陶君兰不由得苦笑:这出宫付出的代价,还是真有点儿太大了;。如同青姑姑说的,这样的伤势,怕是好一段时间都得好好养着,不仅不能下床,说不定连动也不敢乱动的。估计,这就是太后故意要给她一个惩罚吧? 当然,她也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其实这样的处罚,也不算冤枉。 青枣却是已经趁着陶君兰发呆的当口端了药过来:“这是青姑姑抓的药,说是对伤口有好处的。” 陶君兰努力仰起头,就着青枣的手将药汁一饮而尽,随后才问:“那青姑姑现在呢?”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青姑姑怎么可以出宫的?而且,还亲自去将她从受罚的地方接了出来……又给她找了地方,抓了药,还买了个小丫头……当然,不得不说青姑姑的确是办事妥帖周到的。几乎是面面俱到了。至少她这样一来是不必在身体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去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情。 陶君兰是真心的感激青姑姑。若是没有青姑姑,也不知道她这会子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不知道青姑姑有没有生她的气?她这么做……怕是青姑姑会觉得伤心和生气吧? “青姑姑走了。说是十天之后再想法子来看君兰姐您。”青枣的回话倒是清楚明白,似乎早就在心里背了个滚瓜烂熟似的,此时张口就是一串儿:“青姑姑还说,让君兰姐别担心,一切先养好身子再说。还有,银子也不用担心,青姑姑留了银子的,还交了足足一个月的房钱。还说,房子也不必担心,她会想法子。” 陶君兰听完顿时就苦笑了:青姑姑这是半点也不让她操心的架势啊。当下她更是觉得,若是不养好了自己的身子,都对不起青姑姑这番苦心的安排。 “嗯,我知道了。”陶君兰冲着青枣和善的一笑,又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已经十一了。”青枣小声的回道,似乎有些不安,又忙补充了一句:“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会做很多事情的。做饭烧水洗衣,种地也会。” 陶君兰自然不是嫌弃,她就是觉得青枣看起来似乎是太小了一些,所以才问了一句。却没想到,青枣竟然已经十一岁了。几乎是看不出来,那完全就是七八岁的个子。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她也明白过来:怕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才会如此瘦弱,以至于看着完全不像是十一岁的女孩该有的样子。 看着青枣不安的样子,陶君兰心中更为怜惜,笑得越发温和一些;“不过是白问一句,你也别怕。既然青姑姑留下你,那你就只管留下就是。不必担心。” 听了她这样说,青枣这才又重新露出笑意来。接着又忙碌起来:“君兰姐饿不饿?我用小炉子吊着粥呢,肉糜粥,可香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还真饿了。当下点点头。等到喝了粥,又闲聊几句后她就再也忍受不住困倦,昏昏沉沉便是又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发起热来,整个人滚烫得像是个大火炉,吓得青枣手足无措忍不住就哭了起来。结果阴差阳错的吵醒了陶君兰,好在陶君兰自己还有些意识,知道不好赶忙让青枣去请大夫来。又借着青枣的手咕嘟咕嘟的灌下去一大壶的热水,激得浑身都冒出一层汗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等到大夫过来诊了脉,又开了药方,抓药熬药,这么折腾下来小半日的功夫已经没了;陶君兰喝了药后,便因为精神不足又昏睡过去。只是到底睡得多了,始终有些无法彻底睡过去似的,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可要说清醒,她却是又无法睁眼,只能听见周围的动静。身上也动不了。 就这么模模糊糊的,陶君兰恍惚感觉屋里似乎来了客人,青枣似乎觉得疑惑,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话。不过恍惚之间陶君兰也没听清楚,就听见那客人说了一句:“我是青姑姑的侄儿,青姑姑有事不能来,我替她来看看情况如何了。” 陶君兰顿时就有些糊涂了:青姑姑还有侄儿吗?听这声音,也的确是个男人…… 不过关于这件事情,她也没多想,因为对方既然知道青姑姑,那肯定就没错了。毕竟,她无亲无故的,谁也不会特地来看她。除了青姑姑之外。 等到陶君兰彻底退了烧人清醒了,她却是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倒是青枣提了一句:“青姑姑的侄儿长得真好看,笑得也好看。人也好,给我们带了许多吃的。味道可好了。还有些补品,说是专门给君兰姐你的。” 青枣说起吃的,似乎都快要流口水了,那副样子倒是格外的生动。让陶君兰一下子想起了燕儿来,当下也多了几分怜惜;“既然你喜欢,那就都吃了吧。反正我如今也没胃口。” “对了,还有一盒子蜜饯,让君兰姐吃了药之后吃的。”青枣光说了一句还不够,又巴巴的去捧了出来给她看:“盒子可真好看,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盒子呢。” 陶君兰看了一眼后却是怔住了。这盒子,分明就是宫里的样式。要知道,宫里做的物价和外头的是有极其大的区别的。一个小食盒,都是有专门的印记,甚至每个宫中印记都不同。为的就是能区分开来,以免到时候有人蒙混起来借机弄出点什么事来。 这个盒子上的印记,分明就是德安宫的印记。而且还和二皇子用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毕竟当时她每天伺候二皇子吃药,哪里还有不熟悉的? 想来,这盒子蜜饯,是青姑姑怕她觉得吃药苦不肯吃药特地准备的吧?倒是将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似的。陶君兰想笑,却是笑容刚拉开,就是已经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青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怯怯问道;“君兰姐,怎么了?” 陶君兰忙摇头:“没事儿,我这是伤口疼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是将青枣给吓到了。 青枣到底还小,并不十分明白陶君兰是在撒谎还是在说真话,只当陶君兰说真的,忙又去看伤口。见伤口好好的并没有恶化或是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又过几日,陶君兰背后的伤也渐渐的好转,青枣欢喜的同时,又数着日子天天跟陶君兰汇报:“还有两天青姑姑就要来了。” 见青枣如此盼望的样子,陶君兰也被感染了几分,也是翘首企盼着。好不容易到了日子,果然青姑姑如约而至。一进来的时候,青枣便是欢喜的叫出声来:“青姑姑来了!” 陶君兰闻言,忙也转头去看,果然看见青姑姑带着一脸笑意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她这边来了。顿时不由得也笑着唤了一声:“姑姑。”; 第一卷 第84章 急迫 青姑姑在看见陶君兰后,顿时满面的笑意就直接拉了下来,沉着脸语气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会子倒是认得我了。你做糊涂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先问问我?”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青姑姑肯定是还没彻底消气,只怕心中还对她颇为责怪,当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虚,忍不住讨好的冲着青姑姑笑着撒娇:“姑姑也说是糊涂事儿了,这不是一时糊涂么?” 青姑姑又是一声冷笑,根本就不带半点客气:“一时糊涂?我瞧着可不像是一时糊涂。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才对。” 被青姑姑说中了,陶君兰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也觉得更加心虚,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替自己辩驳。 青姑姑见她不言语了,倒是态度又缓和了几分;“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也没意思。以后你若再这样,看我不打你!你这丫头,主意忒大了些!胆子也是滔天!” 陶君兰连忙认错;“姑姑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犯这样的错了。”一次就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敢有下一次?况且,也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今后,她和皇宫也好,二皇子也罢。都是没了任何的关系。她的生活,会渐渐的恢复到平稳又平凡的状态。 陶君兰这话说得认真又诚恳,青姑姑自然也就消了气,又气又恨的瞪了一眼陶君兰后,也就不说话了。只是招呼青枣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类装好:“蓝色包袱那包点心是能放得久的,可以放着慢慢吃。绿色的是不能放的,尽快吃了才好。还有,那些药材都是给她补身子的。每样的用处你也别弄混乱了。” 青姑姑这次来,带了不少东西,甚至连陶君兰日常用的那些小东西也是不嫌麻烦的一并带了过来:“都是用惯了的,况且也是个纪念。” 陶君兰虽然也觉得欢喜,可是到底觉得这样会让青姑姑劳累,又这么麻烦,实在是也没什么必要;。当下便是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姑姑出宫一趟也不容易,还带这么些东西。” 青姑姑只是笑:“这有什么麻烦的。等到明年二公子单独在府上住了,我想出来就更容易了。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一点绵薄的心意罢了。这里头,还有燕儿的功劳,她可埋怨你得很。说你太狠心了些,也没个机会告别就这么分开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觉得黯然,不过很快又振作一笑:“姑姑也说了,以后见面也不是真就不可能了。到时候姑姑出来,也带上燕儿。而且将来燕儿也总要出嫁的。” 青姑姑闻言大笑出声:“你这话却是对了。她总是要出嫁的,将来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可是多着。你下次见了她,就将这话告诉她,看她知不知道羞臊。” 陶君兰也觉好笑,不由得笑出声来。 青枣虽然不明白她们二人在笑什么,却也是不由得被感染了,跟着笑起来。笑着想起了那日笑得极好看的男人,不由得冲着青姑姑感叹了一句:“青姑姑的侄儿,长得可好看了。” 听青枣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也就想起了那日的事情,不由得也跟着一笑:“姑姑什么时候还有个侄儿,我竟是不知道。”她是早就知道青姑姑是已经无亲无故了,所以心里明白肯定是青姑姑托了人过来,那人找的借口罢了,此时拿出来对着青姑姑开开玩笑倒是正好。 陶君兰觉得,那日的那个男人,估计是和青姑姑关系好的小太监。不然,青姑姑上哪去找人去?还是个男人?就是不知道那小太监到底生了怎么样一个摸样,竟是将青枣都迷成了这个样子,竟然是我恋恋不忘起来了。上次说了一回,这次又提了一回。 谁知青姑姑听了青枣的话,却是一愣:“什么侄儿?”又迷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只当青姑姑装傻,便是笑呵呵的慢慢提醒:“我却是没见到。青枣见到的。说是您侄儿,给我带了好些东西。应该就是我受伤的第二日吧。怎么姑姑倒是不记得了?” 青姑姑想了一想,眸光微微一闪,随后便是渐渐露出笑意来:“哦,你说我那侄儿啊。是我让他来的没错。嗨,就是个远亲,我若不是实在不方便,哪里会请他帮忙呢。” 即便青姑姑竭力的做出一副淡然镇定的样子,陶君兰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青姑姑似乎隐瞒了什么事儿,而且,青姑姑似乎很高兴,可要说高兴吧,那一闪而逝的伤感又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有些糊涂了。不过看着青姑姑没有说下去的架势,就没再将话题放在这个话题上。 而青姑姑似乎也有些私房话想要悄悄的同她说,当下还煞有介事的打发了青枣:“你去外头的酒楼里,买几个菜。都要刚出锅,趁做的那种新鲜的。一个红烧蹄髈,一个清炖鸭子,再来两个炒菜,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若是分量少,再去买个卤味。今儿中午我就在这里吃了。”说着又掏了银子给青枣。 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来不及伸手阻拦。只得道:“又让姑姑破费了。姑姑之前帮我垫付的银子,我都还没给姑姑呢。” 青姑姑哪里会在意这个?一挥手;“你也不必介意。横竖那黄白之物我也用不上,不如先给你救急;。再说了,也没花费几个银子。你这样客气,倒是同我生分了。怎么的,是想以后我不再来了不成?” 本来陶君兰就顾虑着青姑姑的脾气不敢太客气了,如今听青姑姑这么一说,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只笑着道谢;“那我却是要向姑姑道谢了。如今这样子也没法子,等我好了,好好给姑姑行礼道谢,再亲手整治一桌酒席做为答谢礼。姑姑可别嫌弃。” 青姑姑顿时笑起来,看着倒是真欢喜了:“那感情好。” 说着话的时候,青枣已经出去了。青姑姑见状也就不再玩笑,肃穆了神色道;“你被罚的事情传到了德安宫,殿下便是去了长寿宫替你求情。你虽然受了罚,却也不算被撵出宫,倒是不会污了名声。这点你也不必担心了。不管怎么样,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能不辜负了殿下帮你求的情。为此,太后似乎对殿下也有些恼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呆呆的嗫嚅了一下,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没想到,她都这样了,二皇子还肯替她求情。当下陶君兰心中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二皇子实在是脾性太好了,好得让人几乎无法面对。以后,不用说本来就有太后的命令在,就是没有太后的命令,她也是没有脸面再见二皇子了。 按说陶君兰是该说一声“请姑姑替我跟殿下谢恩”的话的。可是犹豫许久这句话到底是没说出口。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想远离,想让彼此都淡忘对方,若是这会子再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不是变相的又让她出现在了二皇子的生活里? 这又是何必?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慢慢忘记了,才是最好的。 而青姑姑似乎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亦或是根本没想起这回事儿,倒是没什么异样,仍是肃穆的继续吩咐:“出了宫门,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以后万事都要自己操心,切不可大意了。要知道,这世上女子独自生存本来就不容易,你又是个这样的样貌,若是惹了人觊觎,那可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要我说,就在家里安生的做些绣活儿,你手艺好,也是尽够你们主仆两个生活了。” 青姑姑这番话很是在理,更是经验之谈。陶君兰听得连连点头,“都听姑姑的。” “再有一点,你年岁也不小了,出了宫自然也就不必再耽搁了。当务之急,还是寻个好人嫁了才是正经。光靠你们主仆两个,想要撑起门庭,怕是十分不容易。”青姑姑的语气,很是语重心长,也不无催促警告的意思;“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事情,切不可马虎了。有合适的人也别急着就应了,好歹多看一看,才能看出对方的秉性。若是不好的,也别凑合了。不然将来苦日子就在后头呢。” 陶君兰脸上几乎都羞红了一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可是看着青姑姑殷切的目光,到底不好装木头人,声若蚊呐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青姑姑倒是也颇为满意了:毕竟陶君兰是个大姑娘家,大姑娘家谈论自己的婚事,哪里有不害羞的道理?而且,她也相信陶君兰不是个糊涂了,既然有了她的提醒,那么就肯定是不会犯这样的错的。 只是末了到底不放心,忍不住加了一句:“若真有好的,你想法子通知我一声,我也替你看看,把把关。” 陶君兰一面羞得面颊通红,一面却是感动得几乎有些哽咽,真诚的看着青姑姑道;“姑姑不上,凭他如何我也不会应的。”; 第一卷 第85章 狐疑 陶君兰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倒是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只是她自己琢磨着,估计这一天还不知道才要多久。 至少,现在是不大可能了。 不过这些话陶君兰自是不可能对青姑姑说,白让青姑姑觉得担心。而且,想必青姑姑也是心里有数的。 青姑姑见陶君兰应了,倒是也就没再说什么,又捡着别的说:“你是不知道,静灵知道了你的事情,倒是乐得跟什么似的。我还真就看不上她那样,怪不得殿下渐渐的就疏远了她。” “她也是心里难受。”陶君兰却也不觉得气恼,反倒是一笑:“她本就跟殿下最久的,况且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殿下的司帐女官,谁知最后竟成了一场空。如今她看着红蕖和桃枝,只怕更加的难受呢。” 青姑姑也不厚道的笑了:“可不是?要我说,她那是自找难受。能伺候殿下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想怎么着?若能更进一步,那也是好事,可若不能,也不是她能强求的。” 说着青姑姑也叹了一口气,生出几分怜悯了:“你说这人啊,怎么总是如此?越是盼望,越是得不到。” 陶君兰也有些感慨,不由得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结果就换来了青姑姑的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小小年纪的,你叹什么气。” 陶君兰不由得呲牙呼疼:“姑姑轻些,背上的伤刚结痂,还没好全呢。”此时,她都还是只能趴在床上,动倒是敢动了,却也不太敢有太大的动作。 青姑姑听了这话,脸上更黑了几分,恨恨的扬起手来:“这会子倒是知道疼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呢?趴在那儿挨打的时候,听说你还能耐得很,一声都没哼呢。”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这个,不由得惊奇的“啊”了一声:“真没叫啊?我还以为我肯定叫嚷得到处都听见了呢。当时可疼得我浑身冷汗都快要将身上打湿了。后头人都险些昏过去。” 青姑姑本来还在生气结果一听这话顿时就又心疼起来了,最后扬起的手掌到底是轻轻的拍下去,又爱又恨的咬牙切齿:“你呀,你呀。” 陶君兰又撒了一回娇,这才彻底将青姑姑哄转了。 末了青姑姑又担心陶君兰的伤势,掀开衣裳检查了一回,见伤口的确结痂了,且淤血也散了不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再有个一个月,估摸着也就能散完了。等到伤口落了疤,也就彻底算是好了。不过结疤了肯定是痒得很,你可别去蹭。不然留下印记了,可就难看了。姑娘家家的,身上又疤痕也不好。”而且,还伤在这个位置,让人以后怎么想? 陶君兰自然是不能反驳,一一的都认真应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话,眼瞅着青枣都快要回来了,青姑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低声言道:“那个青枣是个命苦的,家里穷,姑娘不受重视,就给卖出来了。二两银子买下来的,虽然人看着不大好,可是性格却是个老实的。你好好的待她,她将来对你必是忠心耿耿的。不过,却是要花些力气教导下。” 陶君兰点点头,“姑姑看人的眼光我放心。” 青姑姑又从床榻最里头的褥子底下掏出一个匣子来,放在陶君兰面前打开来,又从里头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卖身契,好好收着。”又指其他物件:“这些都是你素日攒下来的银子和值钱物件,一件也没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的。另外就是其他的人给你留的念想。” 陶君兰顺着青姑姑的手往匣子里看,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匣子里头几乎都快装满了,都是真金实银的东西或者首饰,想来也都是各自压箱底的好物件儿。倒是没想到如今竟然都给了她。 陶君兰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人缘是并不大好的。所以,这么一看不仅仅是感动,更觉得意外:“怎么这么多?” 青姑姑顿时笑;“宫里岁月漫漫,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出宫,出了宫又是个什么下场。留着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放着发霉罢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了你,倒是正合适。说不得将来她们出宫没了去处,还要来投奔你呢。” 顿了顿青姑姑又道:“再说了,平日你是怎么帮她们的,她们心里能真不明白?平时看着不对付,可是未必就是真讨厌了你。静灵是大丫头,她们多少也要顾及几分。如今你都出来了,她们自然也觉得平时对不住你,也有些歉意补偿的意思。” 陶君兰顿时也禁不住笑了;“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样的,我还真当我自己不受欢迎的很呢。至于投奔,这算什么?将来姑姑出宫了,我给姑姑养老。” “这话我记着,将来出宫就来找你。”青姑姑爽朗大笑出声。 不过,其实就算是这样,青姑姑的老也未必就轮得到她来养,二皇子对青姑姑那么敬重,将来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养老也是必然的。陶君兰如此想着,二皇子的脸倒是慢慢的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也不知,他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失落?有没有觉得怅然?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逝罢了,很快就被陶君兰赶出了脑海去。更是告诉自己,以后这样的念头,还是不要再有才好。 陶君兰将脑子腾空之后,便是冲着青姑姑笑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姑姑以后可是我的嫁妆,有姑姑在旁边,我做什么都不怕。” 青姑姑被逗得越发笑得厉害:“没想到我竟是作用那样大。难道没了我,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陶君兰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正说笑着,青枣就回来了。她们也就再绝口不提宫里的事情,只捡着未来的事情说。譬如,青姑姑已经托了相熟的人寻房子。想来应该能找到一个便宜又实惠的房子。再譬如,又教导青枣以后要紧看住门户,千万不能马虎了。因为这关系到陶君兰的闺誉;说说笑笑的用了饭,青姑姑也没再多坐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了:“我也该回去了。再晚就该误了时辰了。” 陶君兰也心知青姑姑是不能误了时辰回宫的,否则就不是误事这么简单了。当下也不好出声挽留,只得依依不舍道:“姑姑慢走,若有空了千万再来。”顿了顿又有些期期艾艾:“还望姑姑替我多留心留心我妹妹,时常点拨一二才好。否则,只怕她年纪小,走了岔路也不知道。” 青姑姑郑重的应了:“你放心,你的妹妹那儿我肯定会看着的,你现在最大的任务,也就是好好养着身子。”说着便是赶紧出去了。再絮叨下去只怕真就要误了时辰。 陶君兰自己不能起身,忙让青枣跟出去送人。 青枣自己也是乐意的,当下干脆的起身跟了出去。 青姑姑见青枣追了上来,冲着青枣和气的笑了笑:“你好好伺候着小姐,以后再也不怕被人卖掉,更不怕吃不饱饭饿死。知道吗?” 青枣怯怯的看了一眼青姑姑,似乎对青姑姑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忙又保证了一句:“我保证会伺候好小姐的。” 青姑姑爱怜的看了一眼青枣,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郑重又严肃:“你若是做了什么不利小姐的事情,那我们就只能将你再卖掉了。” 这话顿时让青枣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雾气,表情更是惶恐到了极点。看来这个威胁,真是吓到了她了。 青姑姑却是十分满意,微微一笑也并不多说了。不过走了几步后,又随意般的问了一句:“上次你见到那个来看你们小姐的人,长得什么样?身边可还跟着什么人?” 青枣顿时就糊涂了,狐疑的看了一眼青姑姑:怎么那人明明是青姑姑的侄儿,可青姑姑却好像并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似的? 青姑姑自然看出了青枣的狐疑,却也并不解释,只是笑着等青枣的回话。 青枣看和青姑姑这样,最后只得压下狐疑,竭力回忆了一番,然后将那人的容貌特征形容了一遍。 不过小姑娘的描述能力有限。根本不能准确的描述出来当时那人的容貌,只含糊说了个大概,来来去去的就都是“长得好看”之类的话了。 青姑姑有些无奈的同时,却也是有所收获。心中也有了猜测,虽然不十分确定,可也又八九分。 “这事儿以后就别提了,也别再跟你们小姐说了。她问也不能说,明白了?”最后一句的时候,青姑姑已经是直接带上了严厉,几乎将小姑娘吓得直接一个哆嗦。 几乎是下意识青枣又问了一句:“那以后他再来怎么办?” “若是再来,你就让你们小姐决定。不过,应该是不会再来了。”青姑姑又恢复了和蔼的样子,不再吓唬青枣了。 送走了青姑姑,青枣忍不住喃喃自语:好奇怪。不过想着青姑姑的话,顿时又不敢再想这件事情了,忙摇摇头将这事儿抛在脑后。; 第一卷 第86章 大婚 又养了大半月,陶君兰也就慢慢的好了。除了伤口痒得厉害之外,倒是也没再有任何的不适;。只是现在不论走还是坐,都要比以前更小心,唯恐碰落了结痂。 而这个时候,青姑姑帮着找的房子也落实了,在一处四周都是民居的巷子里,周围的邻居不算是大富大贵,可是却也算是小康之家。所以这段的风评很好,没什么泼皮无赖,更没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陶君兰搬来之后便是明白了青姑姑的苦心:她一个女流之辈,住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对于也安全了许多。毕竟,家中只有女子,难免让些无赖地痞威胁觊觎不是? 在京城找这样一个宅子可不容易,大小合适,房子也新。关键是邻居都不错。也不知道青姑姑托付的人费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在青枣带回来的八卦里,陶君兰了解到,这地方是一个小商人发了起来后换了宅子才卖出来的。也是凑巧了,要知道这个地界已经好几年都没出过卖房子换邻居的情况了。 陶君兰庆幸的同时,更加感激青姑姑。 就这样,陶君兰带着青枣在这处宁静的宅子里安居下来。不多时,青姑姑又托人给她寻了个差事。专门帮着绣庄做些私人定制的精致绣活。有时候是衣裳,有时候是香囊,也有时候就是摆件屏风,反正从未断过。工钱也给得极为丰厚,养活两人绰绰有余。一年倒是能存上不少。 晃晃悠悠的过了冬,再开春过了生日后,陶君兰已经是足足的十八了,不仅身段容貌成熟了许多,连人都越发娴静了起来。 青枣每每都忍不住感慨:“君兰姐也真是耐得住性子,这么久了,可是连门也没出过。”心中又忍不住想:若换成了自己,这样只怕早就闷死了。 如今相处得久了,陶君兰又不是个严厉苛刻的人,青枣也渐渐的就退去了之前的那种怯懦胆小的性格,胆大了不少。每天一个人出门买菜,去交绣活儿,都是她一人去做。也敢和陶君兰开玩笑说些俏皮话了。 青枣也大了一岁,身量高了一大截,容貌也变化得厉害。肌肤雪白细腻,眼睛大而有神,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陶君兰渐渐的也开始约束青枣,不敢再放任她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出门瞎晃悠了。 而此时,大皇子成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皇子到底是如愿娶了镇国公的嫡女。成亲那日,十分的热闹风光,听说新娘子的十里红妆是果真的十里红妆,嫁妆单子都是厚得不行。东西也没有普通的。 青枣求了半日,陶君兰到底还是心软放了她出去看了一回。结果回来的时候,青枣就眉飞色舞面带红晕的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去做事儿了,直将陶君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青枣说得详细生动,倒是让陶君兰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那种情景。怕是热闹无双,风光无限吧?而且,镇国公的嫡女,将来对大皇子的助力更是不必说。 这一次成亲,大皇子可谓是名色利三收。 就是不知道轮到二皇子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个情景。怕是不能吧?二皇子的身份首先就比不上大皇子,再则亲家更不如了。和二皇子定亲的,是个清流世家里的女儿,虽然也是嫡女,却还是比不上镇国公的闺女。 到时候成亲,二皇子妃的嫁妆肯定也是比不上大皇子妃的;那个时候,不仅是二皇子尴尬,只怕二皇子妃也是尴尬。 毕竟,这人谁不怕比较?况且二者的婚期那么相近,不被比较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二皇子,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二皇子总是带着笑意的温润样子。心中一叹,随后又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了。 二皇子成亲的时候,陶君兰自己没去看,更没让青枣出去看。 青枣有些闷闷,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闷头在家学刺绣。 陶君兰第四次将针扎进自己手指的时候,青枣终于是忍耐不住的开了口:“君兰姐今儿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平日里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景。” 陶君兰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当下叹了一口气,索性丢开活计:“好了,咱们今儿就休息一日吧。天气越来越热了,心里烦躁,索性歇一歇。” 青枣先是高兴,又是失望:“早知这样,就该出去看看热闹。”说完这话,又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摇头不应;“你也这么大了,如何再能随意抛头露面?”若是长相一般也就罢了,可偏偏青枣这幅样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青枣先是呆了一呆,末了才又小声道:“可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我不过是丫鬟呀。怎么也要如此?” 陶君兰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的将脸一板,严厉斥道:“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都该懂得什么叫做规矩,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前你小也就罢了,如今你一年比一年大了,难道还和以前一样?你也是常常出门的,你自己去看看,街上年轻姑娘家,到底多是不多?” 青枣顿时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被吓住了,反正乖巧的点了点头。没再闹着要出去。 陶君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端王府中,端王李邺,皇帝的第二子今日迎来了端王府未来女主人的花轿。 因是皇子,不必亲自迎亲,所以李邺并未亲自前去,只在门口等着花轿临门。李邺身穿正红色喜服,面上一片温润,看上去和气又喜庆。可是,却又看得出几分端倪:那眼底深处,并没有什么欢喜的意思,反而冷得厉害。 李邺面容俊美,身量颀长,加上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如意郎君。 这还是李邺第一次出现在王府外头,顿时就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声。 路人甲:端王倒是比康王更好看,这样貌,啧啧,怕是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路人乙撇嘴:端王哪里比得上康王?样子好看有什么用?康王可是皇上嫡子,将来说不定……端王又算得了什么?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王爷。 路人丙:也是,哎,可惜了; 。——却也不知道可惜的到底是端王的样貌,还是可惜端王的身份。 路人丁冷哼:你们还不知道,这端王,其实根本就是个哑巴! 路人甲乙丙:啊?真的? 路人丁压低声音:若不是皇上赐婚,人家姑娘未必肯嫁过来。谁愿意嫁给个哑巴啊? 其实这些看热闹的人议论声音也算大,可也不算太小,端王纵然没听见,可是旁边的侍卫都听得真真的,当下脸都是黑了三分,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人群就一眼。顿时就让那些议论声小了许多。不过却仍是压不住就是了。 端王一动不动,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街头:接亲的花轿就是从那头过来的。 别人都只当端王这是对新娘子的期盼和看重,只有端王自己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以一回事儿。 不消片刻,喧天的鼓乐声便是从远处慢慢的靠近过来,花轿也终于在街头娇羞的露了面。后头跟着嫁妆队伍。端王妃的嫁妆自然也是不少的,至少比起一般人家来说是不少了,可是比起之前康王妃的,到底是差了老大一截。虽然看着数量差不多,可是里头的东西却是差得远了。 看热闹的人渐渐的被花轿和嫁妆吸引了目光,好歹不再看着端王议论纷纷了。 花轿最终停住,端王也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弓箭,拉满了弓,直接一箭射在了轿子门上。 喜娘高唱一声,随后欢天喜地的去将新娘子扶了出来。端王一手牵住红绸一端,而端王妃则牵住了另一端。 端王妃盖着盖头,自然也看不见容貌,可这一点也不妨碍看热闹的人评头论足。 不过也就是这会儿,等到端王和新娘子走进了大门后,外头的人也就慢慢的瞧不见什么了。 端王和新娘子拜了天地,便是被送入了洞房:端王不能说话,而且性格也不算活泼,加上身份贵重,所以也就没人来闹洞房。这样喜气洋洋的布置下,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端王按照喜娘说的,用秤杆挑起了新娘子的盖头。入目的是一张大同小异的新娘脸,脸上化了厚厚的妆,弄得红红白白的,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而且,新娘子脸上也并没有一般人的娇羞怯怯,反而是一种出奇的冷静,不低头不回避的,反而目带审视的去看端王的面容。 端王一愣,随后唇角就忍不住慢慢的翘了起来。只是细看的话,那笑意却仍是未曾到达眼底的。 端王妃上上下下的将端王看了一眼,最后面无表情的将头低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端王倒是一直笑着,不过笑意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嘲讽。 喜娘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根本就有点儿手足无措了:主持了这么多场婚礼,就没见过这样的新人啊!这丝毫没有办喜事的喜庆意思,反而好似充满了火药味,让人不安得很。按照这个架势,到底是继续呢,还是不继续呢? 喜娘无比的犹豫起来。 第一卷 第87章 端王府,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处,等着给新过门的端王妃请安。青姑姑打头,领着之前在宫中就伺候端王的宫人站在一处,红蕖和桃枝这两个司帐女官又站在最前头,红蕖穿了一身淡红色的衣裙,桃枝的却是朴素简单得多,淡蓝色的裙子,一层层的晕染得越发浓,素雅中又带了一丝轻灵。 端王妃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缓缓扫过去,最后才落在了红蕖和桃枝的身上。 端王妃看上去也不过是双九年华的样子,梳着端庄华丽的牡丹发髻,正中一朵娇艳深红的牡丹,颤巍巍的分外娇美华贵。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着,却丝毫没有半点的娇媚,反而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凌厉。再加上那微抿着的唇,越发的肃穆庄严。 端王妃看着,可不像是个和气的人。相反的,有些厉害。 “你们就是殿下的司帐女官?”端王妃缓缓开了口,眼睛却依旧没挪开。 桃枝只觉得端王妃的目光迫人,忍不住就伏下身子去:“奴婢桃枝。” 红蕖背脊挺直,微微一笑,大方得体:“奴婢红蕖。” “我如今住在何处?”端王妃问了一句,却也不像是上心:“既然如今我掌管王府了,也没有再让你们再像是以前的道理。就都先升了做姨娘吧,若是将来……就抬做妾侍。” 端王妃竟是在这个时候就给他们提了位置,这是红蕖和桃枝没有料到的。二人面上都有明显的惊讶之色,不过红蕖是喜多于惊,而桃枝则是有些惶恐了:“这可不合规矩,王妃这样……” 端王妃轻轻一笑,目光渐渐凌厉:“怎么,你要教教我怎么做不成?” 桃枝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 红蕖已经蹲身谢恩了;“多谢王妃。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王妃和王爷!” 桃枝也只得跟着说了一句。 端王妃似笑非笑:“这倒是不用伺候我了,我有足够的丫头伺候。也不缺人。关键是要伺候要王爷,勿要让王爷烦心才是。” 桃枝和红蕖一齐应了。 端王妃又看向青姑姑,不再理会桃枝和红蕖。而看向青姑姑的时候,那态度倒是比对其他人更郑重了些:“听说姑姑是从小就伺候王爷的?” 青姑姑略欠了欠身,“正是。不过后头王爷大了,就一直管着厨房了。” 端王妃含笑点头:“既然如此,那以后姑姑还是只管王爷的饮食吧。王爷的小厨房,还是姑姑亲自管着才能让人放心。”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分明就是让青姑姑让出现在管着的大厨房,改而去管理端王的私x小厨房。这可不是什么尊重,而是明摆摆的欺压了:管小厨房,能和管大厨房比?自然是不可能比的;不少人都看向了青姑姑。青姑姑在端王府里,算是端王最为敬重的老人,而且青姑姑本身脾气也算不上多么好。如今端王妃这么一弄,青姑姑会是个什么反应?所有人都觉得好奇得很。 谁也没料到,青姑姑竟是大大方方一笑,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反而是有些欣然接受的意思:“奴婢听王妃的安排。” 端王妃刚过门,要拿人立威,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青姑姑也不觉得奇怪。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自己,青姑姑就更不奇怪了。 端王府里头,在端王跟前最为有脸面的人,除了她还有谁?端王妃这么一拿她来开刀,若是她信服了,端王也没说什么,那么端王妃在府里的威严不就一下子立起来了?到时候,端王妃谁不敢动?谁还能不怕端王妃? 青姑姑不是不识好歹的。她心里明白,她有体面不假,可是这体面是谁给的?今儿也许落了面子,回头说不定端王妃加倍的就能给补回来。 端王妃是谁?是王府的女主人,是端王的正妻,那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她再有体面不过也是奴才罢了,能越过主子去?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今儿若是真为了一时之气跟端王妃杠上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的。 况且,她本来也是乐于看见端王和端王妃两个人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所以,被落了面子她也是愿意忍下这口气,让一让的。 端王妃见青姑姑应了,倒是笑起来,这一笑起来顿时就有些春风化冻之感,瞬间就让整个人都是鲜活温暖了不少。末了又听得端王妃笑着称赞:“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也怪不得王爷会如此敬重姑姑。”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青姑姑心里明镜似的,哪里又什么不明白的?不过这个甜枣她也乐于吃,当下便是脸上笑开了花,冲着端王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端王妃就更为喜欢这个青姑姑了。 青姑姑也觉得端王妃是个聪慧的,看着就是个会管家会主事的。顿时就替端王忍不住的高兴。 端王妃第一天走马上任,倒是顺风顺水,圆满无比。 不过晚上的时候,端王没回新房去,而是直接睡在了书房。青姑姑第二天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顿时就惊住了:难道,端王不喜欢端王妃?不然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在打端王妃的脸面么?这新婚第二天就不睡在新房,让人知道了,又怎么去想端王妃? 而且,不仅是端王妃,就是端王妃的娘家也是没脸面啊。到时候,岂不是弄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青姑姑还只当问题是出在了端王身上,却没想过,这问题也是有可能出在端王妃身上的。而和这个可能性,是过了很久才想明白的。 等到青姑姑明白这个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半年。这个时候,青姑姑就是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如今端王和端王妃,已经成了两不交界的楚河汉界,陌生得还不如两个刚认识的人;青姑姑隐隐约约的咂摸出一点味儿来:端王妃,怕是还没看上端王!不然,怎么总是冷冷淡淡的?起先她还当是端王妃本就是个冷性子,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端王妃对着自己的丫头嬷嬷都比端王亲热! 这一下,青姑姑的心里就不是味儿了。又是恼怒又是懊悔。 青姑姑满腹的惊怒交加没地儿发泄,最终还是寻了个机会,直接去了陶君兰那儿,狠狠的发泄了一回,噼里啪啦的将来龙去脉一说,末了忍不住冷笑道:“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祖上再有清明,还能越得过天家去的?我就不信了,一个王爷还能比她一个小官女儿还低贱?摆着那副冷淡样子算什么?也是王爷性子温和,哼,换了别人她试试!” 反正不管怎么说,青姑姑就是看不上端王妃那副作态。 陶君兰一时也是无言,更觉得有些愕然:居然还有人能不喜欢二皇子那样的人?就算二皇子不会说话,可是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什么缺点? 陶君兰觉得这个端王妃的眼光不怎么好。 青姑姑又冷笑一声:“我说她一进门怎么就抬举了桃枝和红蕖两个,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她那是自己不想伺候王爷呢!”末了又开始忍不住的埋怨皇帝:“皇上怎么就给选了这么一个女人给王爷?” 陶君兰也不好跟着一起说那个素未蒙面的端王妃坏话,只取中立:“兴许是没和殿下熟悉起来,不知道殿下的好处。将来慢慢就会好的。” 青姑姑冷笑:“她如今敢这样,王爷也不是泥巴捏的,难道还能任由她招致则来,挥之则去?你瞧着吧,如今也就是王爷懒得理会,等王爷彻底恼了,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作为从小伺候端王的人,青姑姑比谁都了解端王的脾性。看着温和,其实心里有主意得很,没道心里那个底线的时候,你怎么着他都不在意。可一旦过了那坎儿,那可就是火山爆发了。 而且,太后和皇帝那头,也未必就真能看着一个小官的女儿这么猖狂下去。 陶君兰自然也是清楚的,但是嘴上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觉得有些怅然。二皇子过得似乎……并不怎么顺心。 这样的念头,顿时让她心里也有些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若是端王妃真的是嫌弃二皇子,那二皇子心里又是个什么感受?肯定不会好受就是了。别人也就罢了,那可是要和他一辈子的妻子…… 陶君兰的情绪虽然竭力隐藏了,可是到底是没有彻底隐藏住,还是被青姑姑看出了一点儿端倪。青姑姑心中一惊,倒是不敢再说二皇子的事情,只改了话题:“再拖下去你都十九了,再不看人家,只怕就不好办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青姑姑问得直接,丝毫没有什么委婉之意。当然,事实上也没什么可委婉的,毕竟这件事情,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陶君兰拖不起了。条件再好,能经得住一年比一年大了?况且,陶君兰的身份……到底也是个问题。寻常人家一听见罪臣之女这个事儿,只怕心里就要开始打鼓了。; 第一卷 第88章 陶君兰猛然一听见这个问题,首先是愕然,接着就忍不住红了脸,又有些无奈:“这也不是一时能成的事儿。” “若不是你故意拖着,这事儿只怕早就成了!”青姑姑忍不住沉了脸斥责:“我可告诉你,再不给我相看着,我就托人给你寻了。”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应了,本想着先敷衍过去再说。可是没想到青姑姑丝毫不买账,反倒是像看出了她的意图,不满意的哼哼一声:“罢了,一会儿我出门的时候,我就去托那王家媒婆替你看看;。你父母不在,你既将我当长辈,那我替你做主也是使得。” 陶君兰一阵愕然——青姑姑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事实上,青姑姑也的确是付诸行动了,出门回王府的时候,顺带就去了王媒婆那儿坐了一坐。 王媒婆一口就将这件事情应承了下来,然后,还特地上门来看了看陶君兰的相貌。结果这么一看,就坐不住了,忍不住的懊恼跺脚:“早知咱们这儿还有这么好一个姑娘,我就该早些上门的,白白浪费了这么些光阴。”接着又数了一回附近几家还有合适年龄的少年郎。 直接就将陶君兰羞得回了里屋,再不敢出来了。 青枣倒是个忠心的,知道这是关乎陶君兰终生大事的,一个劲儿的嘱咐王媒婆:“你可要替我们家小姐找个好的。” 陶君兰忍不住出声高声唤:“青枣,别胡说,好好招待着王姨。” 王媒婆也不是真闲得没事儿,略坐了坐,也就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心道:这么漂亮的小姐,说给谁都有些可惜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现在才找。难道是要求太高,挑花了眼儿才没定下来? 这样一想,王媒婆顿时心中一凛——那可就更不敢马虎了。 王媒婆的到来,让陶君兰有些紧张慌乱,不过很快又稳定下来继续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她也想通了,横竖都是要嫁人的,又何必害怕这一日的到来?就像是青姑姑说的,不如早早的开始找,然后找个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至少,陶君兰是真的半点也不紧张了。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青枣总是担心王媒婆不负责任,随便给乱找几个歪瓜裂枣。 过了三九之后,天气越发的冷得厉害了。纵然每日烧着炭火,可是青枣还是受了凉,风寒了。而且还颇为严重,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 可距离约定好的,交绣活儿的日子却已经是到了。青枣发着烧,爬起来就要出去。陶君兰忙给拦住了——这本就病着,这么一逞强,回头再吹了寒风,不得更糟糕了? “好了,这一次就我去吧。正好也没出过几次门,出去透透气逛逛街。看看有什么可买的,这不也要过年了?”陶君兰将青枣重新按在了床上,自己则取了一件披风出来陇上,又将绣品都仔细的装了,这才挽着篮子出门了。 此时早已经下了雪,虽然街上是有人天天打扫的,可是还是湿漉漉的,鞋底没多久就有些湿了起来。好在下面还套了一双木屐,倒是也不怕什么。 因为天冷街上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陶君兰慢慢的逛着看着,兴致勃勃的。 陶君兰一路缓缓的走到了街上,又寻到了铺子那儿,倒是走出了一身大汗。 掌柜的没见过她,自然也不认得。见她进了铺子便是笑着迎上来:“这位小姐选些什么?” 陶君兰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来交绣活儿的;。” 掌柜闻言露出几分惊讶,倒是也没失态,笑着请陶君兰将活计拿出来看看。 陶君兰就将新做的一件袍子拿出来了,天水蓝的袍子,绣的是暗色花纹,她曾想肯定是个年轻公子穿的。 掌柜的一看衣裳,就明白了陶君兰是谁,笑着问了一句;“怎么这次不是那小姑娘来送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天冷受了寒,不巧就病了。不敢让她出来。” 掌柜点点头,也没多问,只道:“约定好了是五两银子,小姐看看可对?”说着从柜台里取出了五两银子来放在陶君兰面前。 的确是约定好的数目,陶君兰也没什么可说的,当下便笑着点点头,将银子收进了荷包里,又问:“可还有绣活儿要人做的?” “却是没有了,小姐五日后再来?”掌柜和气的打着商量。 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强求,笑着应下了:“那就五日后再来。”说完便是要告辞回去,掌柜也没留。 倒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陶君兰险些和一个年轻妇人撞在一处,忙让开来,口中又道了一句对不住。 那妇人还未如何,倒是一旁的丫头出声斥道:“你这人走路也不看看?撞坏了我们夫人你可赔得起?” 陶君兰听着觉得声音耳熟,便是抬头看了一看,顿时就是一惊——那丫头,不是之前自己的贴身丫头蕊黄又是谁? 虽说几年功夫蕊黄变了些摸样,可是却并未大变,一眼也就被她认了出来。而且,陶君兰确定自己是没看错的。毕竟,蕊黄伺候了她几乎快有十年。 怎么可能认错?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将头又埋了下去,当初陶家一夜败落,家中的下人也该卖的都被卖掉了。蕊黄被卖去了别处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陶君兰没打算和蕊黄相认。毕竟,身份不同了,蕊黄如今有了另外的主子,自己再上前去,也挺尴尬的。更重要的是,蕊黄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物似人非,也没了相认的必要。 而且,刚才那一抬头蕊黄也是看见她了,想必蕊黄也是认出来了。不过蕊黄都没点反应,可见蕊黄心中也并不想要让她前去相认。 所以,干脆就当没见过罢了。 “陶君兰。”一声轻呼传出,却并不是蕊黄,而是蕊黄扶着的那位年轻妇人。 陶君兰讶然抬头,看了那年轻妇人一眼,然后茫然的摇摇头。她并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认得她的。 处于礼貌,陶君兰还是回了个微笑:“夫人认得我?” 对方似笑非笑:“我自然认得你; 。我是孙菲菲。” 孙菲菲!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缓缓笑了;“原来是孔夫人。” 孙菲菲仍是维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语气却是有些古怪。 陶君兰也不在意,淡淡笑着:“有些印象罢了。孙夫人来买东西?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说完这话,便是客客气气的施了一礼出门去了。 孙菲菲的笑容一下子拉下来,怒气冲冲冷哼了一声:“还这么一副做派!”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蕊黄:“你怎么就没认出,这是你当初伺候过的主子呢?” 蕊黄低着头,声音平平无波:“时间过去久了,记不清了。况且她和以前变化太大了。” 孙菲菲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可不是?瞧那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寒酸?连你都比不上了。”只是心中又忍不住道:不过皮肤还是那么好身段也窈窕,真不知道是怎么保持下来的。 一时之间孙菲菲又觉得心里醋酸得厉害,心情越发不好了。 孙菲菲的心情陶君兰自然是无暇顾及的,出了门她便是紧了紧披风,准备回家了。因为心情复杂,倒是没注意到路边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挑着帘子往外看。当看见她的时候,那人眼睛里几乎是瞬间就亮了一亮。 陶君兰回去的路上,顺带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些东西,这才慢慢的回去了。 而陶君兰关上门没多久,巷子的转弯处,慢慢的出来一个人,悄悄的凑上来看了看门牌号,便是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直到回了马车那儿,这才悄悄的回禀了自己主子:“陶小姐就住在……” 而对于这些,陶君兰却是一无所知的。 五日后,青枣虽然勉强痊愈了,可是陶君兰却仍是不放心她出去,便是仍旧自己出去绣庄子上去领活计。 掌柜见她进来,顿时就笑了:“小姐今儿倒是来得早。我还捉摸着今儿天不好,可能来得晚呢。” 陶君兰也笑:“天不好才要早些出门呢。不然,路上不好走,容易耽误事儿。对了,今儿可有活计了?” “有了。有个客人想要副观音像,是拿去送人的。你可愿意接过去?”掌柜的说着话,拿出一张花样子来,“大小也就这么大,你看看能绣多久?” 陶君兰粗略的算了一算,才给出一个数字:“只怕要四五个月。” 掌柜点头:“时间倒是充裕,客人说半年后来取。但是一定要绣好。若不是相信小姐的技艺,我也不敢随便拿出来。这幅观音像,给的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算是极高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当下便是应了这桩活计,又将要用的布料和针线都领了出来。 走的时候,掌柜道:“风雪太大了,小姐一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店里有送货的马车,不如让小伙计送小姐一程吧?”说着也不容拒绝,就让小伙计去套车。; 第一卷 第89章 来客 王媒婆又一次来提亲的时候,陶君兰正在和青枣做年糕。听说了对方的来意后,先是觉得不好意思,后头又觉得坦然,索性干脆大方的就问了问情况;毕竟,如今她没个长辈的,还能让谁出面?青枣年纪也小,自然更不可能让青枣出面了。与其扭扭捏捏的办不好事儿,倒不如来得干脆些。 王媒婆倒是忍不住赞了一句:“陶小姐果然干脆。”这样干脆果断的性格,最适合管家了。而且——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儿之后,王媒婆更觉得陶君兰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小院儿虽然不大,可是收拾得清爽干净,墙角边上的土里,还种着花呢。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看着怪雅致的。再看主仆两人身上穿戴的,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可是却也是殷实人家才能穿得上的。 这样一个姑娘,又会挣钱又会管家,还有不薄的产业。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动了心思。 “婶子今儿来,可是有事儿?”见王媒婆不肯主动开口,陶君兰索性主动开口了。 王媒婆这才回过神来,冲着陶君兰一笑,忙点头道:“是有事儿。上次你姑姑托我办的事儿,我已经有了些眉目了。特地来问问你的意思,再给你几个人选,你瞧瞧可有中意的。若是有,接下来我也就好去分说了。” 王媒婆这话说得爽快,陶君兰自然也就不会再扭捏了,当下只笑:“不管对方是有钱没钱,关键是人要诚恳踏实,性格好的。样貌也不打紧,看得过去就行。穷点不要紧,不过要勤快,肯吃苦肯挣钱。总不能养活不了一家人不是?” 这些都是实在话,没什么挑剔的要求。王媒婆一听顿时就笑了开来:“陶小姐果然是个明白人。”可不是明白人么?这不仗着自己有样貌有产业就提出什么高要求,反而这般踏踏实实的,一看就是要诚心过日子的人啊! 原本王媒婆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的。不过现在么,倒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接着王媒婆就将自己手里几个正到了婚龄要找媳妇的,条件也不错的青年才俊都对着陶君兰数了一遍。也没逼着陶君兰非要立刻做决定,而是十分识趣的起身告辞:“你考虑考虑,再对比对比,也可悄悄让人打听一二再做决定不迟。有了主意之后你再告诉我一声就成。” 陶君兰点点头,亲自将王媒婆送到门边,还附赠了自己做的一点儿红豆沙的点心。她也是看出来了,王媒婆的品性不错,人也诚恳。不像是一般人说的那些媒婆,只管促成婚事也不管之后二人满意不满意的。反正,给人介绍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怎么好听怎么来。王媒婆这点儿挺好。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婚事托付给王媒婆这样的,倒是真的不用怎么担心了。至少,不担心上当受骗不是? 至于王媒婆说的那些人,她自然也是要好好打探打探的。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马虎不得。 青枣也不知道到底明白不明白这事儿的重要性,反倒是有些闷闷的:“君兰姐一定要出嫁?” 陶君兰哑然失笑:“这是一定的。哪个女人能不嫁人?”说着又好像明白了一点儿青枣的担心;“放心吧,不管我去哪儿,都是要带着你,不会让你受苦的。” 青枣嘟着嘴,仍是不乐意:“咱们周围的,我觉得就没有能配得上君兰姐的。” 陶君兰被这话逗得笑出声来:“那你说,什么样儿的才能配得上我?” 青枣认真的想了一回,半晌才郑重的给出了一个答案:“至少也得是康王那样的吧?那天我远远的看了一眼,真是气派;。” 陶君兰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忍不住沉了脸:“这话也是能混说的?”不过看到青枣怯怯的样子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苦笑一下;“这话让人听见了,别人还不得以为我们轻狂得没边了?康王只有康王妃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哪里能比?再说了,康王有自己的妻子了,难不成要我去做妾侍不成?” 青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做妾侍,很不好吗?”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自然是不好了,你现在还不懂,将来也就明白了。” 青枣虽然一头雾水,可看着陶君兰那样子,却是不敢再问了。 陶君兰也就将这个事情丢开了去,再不去想。 这日,陶君兰趁着太阳好,烧了一大锅的热水和青枣一起将被褥都拆开来浆洗了一遍。正洗着衣服呢,却是听见人敲门,陶君兰腾不开手,就让青枣去了:“说不定是王媒婆。若是的话,就请她进来。” 青枣“嗳”了一声,将手随便在裙子上蹭干了水分就匆匆去了。 结果,来的却不是王媒婆。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而且还不是市井中常见的那种简单的只有个棚子的马车,而是一辆异常华贵的,几乎跟一个移动小屋子似的马车。马车前面甚至还挂着两个灯笼:那是方便在夜间赶路用的。 青枣估摸着,那做成马车门帘的布料,都比她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好。 青枣有些拿不准那马车怎么会停在自家门口,狐疑的探出脑袋张望,却不肯开得很大。 “陶小姐可是住在这里?”门边上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手里还提着赶车用的马鞭子。问话的时候,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笑,反而有些倨傲。 青枣的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你是谁?”她留了个心眼,故意没承认什么。只如此反问对方。 对方顿时就立起了眉头来,似乎颇为生气:“问你话呢,你只管回答是还是不是就成!” 青枣气得够呛,只觉得一股邪火都快从嘴里喷出来了,顿时就忍不住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来干嘛的啊?好好敲门做什么?” 对方气得险些没暴跳起来,正待开口却是听见马车里一声轻斥:“好了,你退下。” 那人纵还有不甘,可是却还是恭敬的退到了一边去。 马车上那个小窗户的布帘子被从里头撩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此时正挂着和善的笑容,冲着青枣问:“陶君兰是不是住在这里?” 青枣下意识的就点了一点头。没办法,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有些好看,让她有点儿情不自禁的看呆了。说真的,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而那而那见青枣点头,顿时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了;最后,那人下了马车。饶是青枣眼拙,也看出来了对方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人家。那衣裳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儿的皮毛,雪白细软,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还有腰带,也是用的金镶玉的。更不用说腰上还坠着一个沉甸甸的玉佩。 看对方那架势是想要进院子里来,青枣顿时就警觉起来,忙死死的把住了门:“你是谁?”对方是男人,就这么放进去了,让人看见可怎么得了?更何况,君兰姐现在正要说亲呢! 纵然觉得这里的男人都有点儿配不上陶君兰,可是青枣还是不敢拿陶君兰的闺誉做赌注。 “我和她相熟。”男子又是一笑,几乎晃花了青枣的眼睛。这个男人,长了一双桃花眼,一颦一笑都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魅惑在里头,让人情不自禁的就看呆了。 青枣看得呆了一呆,不过很快狐疑的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去问问。” 不管怎么说,青枣是不打算就这么放人进去的。 男子似乎也不觉得恼怒,反而笑着道:“我姓孔,你去问问便是知道了。” 青枣忙关上门就进去问陶君兰:“外头来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他说他姓孔,和你是旧相识。” 陶君兰呆了一呆,手里拧着的布松开了也没觉察,“孔?你没听错?” 青枣确定的点点头:“没听错。” 陶君兰面上一片复杂。心底同样的,也很复杂。 她认得一户姓孔的人家。而青枣口中说的那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她也大约猜出来是谁了。那的确是她的旧相识没错。只是…… “他还在门外等着呢。”青枣提醒了一句:“到底是请进来呢?还是怎么样?” 陶君兰回过神来,想了一想,便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擦干了水渍:“我去看看。”纵然不怎么想见,可是对方这么突然前来了,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好奇了。 打开门之后,陶君兰就看见孔玉辉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耀眼灿烂。 陶君兰几乎是不由得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方那一双带着吸引力的眸子,淡淡的行了一礼:“孔少爷。” 孔玉辉听了这个称呼,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意识道:“太生分了。”一面说着,一面却是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番陶君兰。然后,就觉得有些恍惚了:时光过去,面前这个人,似乎根本就没什么变化。除了衣裳钗环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精致之外,容貌气韵却是一点儿也没消退的。 忍不住的,孔玉辉就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面前这个人。 不过刚才有所动作,就被对方发现,后退了一步直接避开了。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直在了半空中,显得无比的尴尬。 陶君兰抬起头,目光有些不快:“男女有别。”; 第一卷 第90章 恶心 一句男女有别,顿时就让本就尴尬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 孔玉辉干笑一声,将手慢慢的收回去了,面上的笑容略有些发苦:“你还在生我的气?” 陶君兰忍不住笑了,倒不是因为对方猜中了她的想法。而是……对方怎么就会想到这样的理由?当下摇头直接否定了:“有什么可生气的?之前的事情,我都忘了。”生气,也是那会子的事情。如今——她是真的忘记了。 可是显然孔玉辉却是不那么想的,即便是听见了陶君兰的话,却也仍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想的才是正确的。当下苦涩的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不然当初也不会进宫了。我当时并不是故意要退亲的,也不是故意不见你。而是我娘她——” 面对孔玉辉急切的解释,陶君兰越发的哭笑不得了。不过,孔玉辉的话也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初她的窘迫和心酸。 孔玉辉和她当年,是从小就定下的亲事。两家算是世交,她和孔玉辉之间也是十分熟悉的。从小她就知道,将来她和孔玉辉是要成亲的。在陶家没出事之前,她是真的这样满心以为孔玉辉就是她这辈子的依靠了。可是陶家出事后,孔家的态度却让她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连心都凉了。 孔家不仅是没有伸出援手,甚至孔玉辉的父亲更是雪上加了一层霜。附和着别的朝臣,狠狠的将她父亲批判了一回。之所以最后判刑那么重,和孔家的关系其实很大的。 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孔家会帮忙,跑去孔家找孔玉辉。 结果可想而知,她直接就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孔家任何一个人的面都见到。更别说孔玉辉本人了。再等下去,就是退婚的要求。 只是奇怪的是,她当时除了悲愤痛恨之外,更有一股庆幸——还好,还好早早发现了孔家人的嘴脸。还好她没有嫁进孔家之后才渐渐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只从那之后,她自然和孔家也就恩断义绝了。 陶君兰看着面前急切解释,以至于脸都有些挣红了的孔玉辉,缓缓翘起了唇角,然后反问一句:“令夫人可还好?” 孔玉辉的表情顿时就凝固了,像是突然化成了石像,又像是一出好好的戏剧,突然就被喊了停。停顿之后,还有些微微的惊愕,似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陶君兰就这么含笑的看着孔玉辉俊美的面容上,先是惊愕,后又是尴尬,最后又重新化作淡然。甚至,对方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那么真诚恳切:“君兰,你知道从小就对你……我娶她不过是因为我娘……” 陶君兰于是唇角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了。 孔玉辉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陶君兰一开口就让他笑不下去了。只听得陶君兰道:“孔夫人是怀孕了吧?想必你们的婚姻也是十分美满的。” 那日在绣庄看见的孙菲菲,就是孔玉辉的妻子。之所以记得孙菲菲,还是拜了孔玉辉所赐。当时孔家和陶家退亲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和孙家订了亲,她当时还觉得满腹不可思议来着。 当时那种惊愕,可以和现在她听见孔玉辉真诚无比的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相比。真没想到,时至今时今日,孔玉辉竟然还会上门来,跟她说这么一句话。不知,是什么意思?单纯的解释当年的事情?陶君兰自己都有点儿不大相信。 陶君兰忍不住斜睨着孔玉辉,想要看透他的外壳,直接看到他心底的想法。可是哪里又能看得见呢? 孔玉辉这一次干巴巴的沉默了许久,颇为尴尬。末了只能嗫嚅一般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孔少爷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儿?”陶君兰也不想再寒暄下去,直接就如此问道。 孔玉辉一窒,看了一眼陶君兰,神情温柔的缓缓道:“我听说你住在这儿,特地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儿。当年你不是进宫去了么?” “承蒙主子怜惜,给了恩典放出来了。”陶君兰淡淡的答道,然后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若是孔少爷没什么事情,那我也就不留您了。我这里简陋,实在是不适合您这样的贵人走动。”若是可以,她希望以后是在不要又任何的联系,再不要见面才是最好的。 对于孔家,要说憎恨也不至于,毕竟孔家只是附和了别人,落井下石罢了。最可恨的是那个主谋。 可要说不恨,那也并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的。不过,比起憎恨,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恶心和厌恶。孔家这样的做派,让她觉得很恶心。以至于这辈子她是不想再和孔家任何人接触了。 包括孔玉辉。不管今儿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她和孔家之间,都注定了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而且,孔玉辉说的那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事情,和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 孔玉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君兰,怎么也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拒绝的话来。而且,还说得这样不客气。这还是以前温柔似水的陶君兰?还是那个记忆里总是低头娇羞的少女?面容是没变不假,可是性格怎么差异得如此之大? 陶君兰也不等孔玉辉再说什么,略等了等见孔玉辉没有继续要说话的架势,便是毫不犹豫的关上门进屋去了。 孔玉辉彻底的懵了。他来之前想象的,各种各样见面的情景,竟是一个都没对上。他甚至吃了一个闭门羹。一时之间,孔玉辉竟然生出了一股荒唐的感觉来。他站在门口半晌没回过神来,还是小厮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爷,继续喊门吗?” 孔玉辉阴沉着脸瞪了小厮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就上了马车,没好气道:“回府!” 小厮吃了个挂落,平白挨了主子的训斥却不敢申辩,只摸了摸鼻子认命的驾车准备回府去。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个妇人骑着驴晃晃悠悠的过去了,最后停在了陶君兰的宅子前头。 小厮没留意,倒是孔玉辉留意到了,低声吩咐了一句:“停车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待到见那妇人和开门的人寒暄几句后就被迎了进去,孔玉辉的面色就更难看了:“你去打听打听,那妇人是谁?和陶君兰什么关系。” 小厮跳下马车后,孔玉辉却是没多留,匆匆自己驾着车回家去了:若是过了时辰没回去,少不得又要闹腾一番了。 而陶君兰这头,却是连忙对王媒婆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是您。”因为孔玉辉的缘故,所以青枣的开门时候还没看清楚人,就先劈头盖脸的斥了一句。结果没想到却是王媒婆。 王媒婆倒是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别的:“刚才谁来过了?惹得青枣这么不高兴?”她可还记得方才擦肩而过的华贵马车呢。 陶君兰淡淡一笑并不仔细解释,只道:“以前一个故人,不小心起了几句争执。青枣不懂事儿,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想着帮我出气呢。”她自然是不可能说一个男人上门来,那样的话,王媒婆怎么看?虽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却也要看什么事儿,而对方又是什么人。 再说了,也没那个必要不是? 王媒婆见状,倒是也识趣的没再多问了。接着说起了正事儿,道:“上次我跟小姐说的人选,不知道小姐考虑的如何了?” 陶君兰在见到王媒婆的时候就知道今儿王媒婆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心中早有准备,此时王媒婆问起也不扭捏便是直接回答了;“您说的人家都不错。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张家和罗家还不错,只是还想再看看,您觉得呢?” 王媒婆见有戏,倒是心头松了一口气,满口就答应了:“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这样的事情,本就马虎急躁不得的。” “其实我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只是妹妹进宫做了宫女,弟弟在外地。”陶君兰委婉言道:“将来妹妹出嫁,我肯定是要给准备嫁妆的。还有弟弟那儿,这房子将来也肯定是不可能我带走的。所以,算起来我的嫁妆也不多。而且,将来妹妹出嫁弟弟娶亲,我这个做大姐的肯定都是要一手操办的。到时候,就怕对方有什么意见。所以,您是不是将这些都跟对方说一说。若是对方觉得不好,这事情咱们也就不提了。” 这些都是陶君兰的真心话——若是连她的弟弟妹妹都不肯看顾,那么也没有结亲的必要。当然,她也不可能要求对方贴了自己的家产来帮补自己的娘家。不过至少态度是要摆出来的。若连出点力气都不肯,那么心性可想而知。 王媒婆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微微沉吟了片刻后道:“那我明儿就去说说。这是大事儿,可不能马虎了。”不过,她倒是心里也有盘算;张家的人老实忠厚,又能挣钱,想来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罗家的人么,怕是有些迟疑。毕竟,罗家有好几个儿子呢。 最让王媒婆觉得佩服的,还是陶君兰这份气魄:别人家都是恨不得藏起自己的缺点和短处才好,陶小姐却是直接就跟人揭了底。这样不仅显得诚恳,更是变相的试探了一回对方:若是对方因为这个迟疑了,可想而知品行是如何了。 当然,倒不是说人家非有这个义务要帮补妻子的娘家,而是看对方对妻子重视不重视,对岳家是个什么态度。对岳家都不在乎的,对妻子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卷 第91章 阴霾 端王府书房,端王李邺正在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摘梅图。而端王的内侍王如正禀告事情;“看那意思,似有些中意罗家和张家,不过却又以将来房子要留给弟弟,还要给妹妹操办婚事的事情试探这两家。陶小姐的意思是,若是对方不愿意,也就作罢了。” 李邺闻言一笑,心道:倒像是她的风格。她似乎总是这样冷静绝情,和常人全然不同。 王如又问:“是不是去悄悄看看张家和罗家是个什么景象?陶小姐到底是姑娘家,足不出户的,也别被蒙蔽了。” 李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要查查,不查一查,又怎么能够安心?只是,一想到张家和罗家的某一个儿子有可能会娶陶君兰为妻,顿时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黯和难受。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就被压了下去,可是到底还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的。 王如躬身退了下去,没再打扰李邺。 不多时,李邺的书房门又被敲响了,周意进来道:“王妃派人请您过去用饭。” 李邺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的就想直接回绝。可是周意随后而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李邺改变了主意:“今儿是十五。” 初一十五,都是李邺去端王妃孙氏那儿过夜的时候。不管李邺怎么不喜欢端王妃,又或者端王妃是怎么样一个冷淡的态度,不过这初一十五两人在一处同床共枕,已经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毕竟,李邺不可能不和孙氏亲近,更不可能将来连嫡子都没有一个。 即便,李邺实在是并不想要孙子替他生孩子,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他冷落孙氏不要紧,给其他的妾侍体面也不要紧。可是总还是要给孙氏一点体面。一个月两天,说多不多,说少不算少。这还是皇后太后以及皇帝调停下来的结果。 而孙氏嫁过来这么久没动静,倒是真有点儿着急了:每次初一十五的晚上,李邺若是不过,孙氏必然是要派人来请的。 而周意见李邺皱眉,只以为李邺不愿意,便是低声劝解了一句:“不看僧面看佛面。” 李邺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不过到底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此时,李邺袖中的手,已经是握紧了。方才周意说的佛面,指的是皇后。端王妃孙氏,是皇后的一个远房外甥女。而皇后,即便是他现在搬出宫了,却还是如同阴霾冤魂一般,挥之不去,不肯消散。 皇后的意思是,在孙氏没有孩子之前,其他的妾侍都是不能先有孩子的。 太后虽然不痛快,可是到底架不住皇后的强势。毕竟,比起皇后来,太后到底显得有些软了。 而皇帝,是无暇操心儿子的内宅事物的。至于李邺,更不可能专门去告诉皇帝这件事情。于是,皇后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李邺去端王妃处用了饭,又和端王妃如同办公一般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便是洗了个澡穿戴整齐的出了端王妃的院子。 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天上便是飘起了雪来。 李邺不禁仰头往天空上去看,可是除了黑漆漆的夜色之外,又还能看见什么?反倒是一片雪花刚巧落进了眼睛里,激得他一下子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不过很快雪就化了,李邺松开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抹人影来。 回到书房,李邺又忍不住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美人摘梅图,这才让王如伺候着安歇了。 待到李邺睡着了,王如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小耳房里寻了正吃宵夜的周意:“王爷今儿心情又不好了。” 周意看了王如一眼,没吱声。 王如又叹了一口气:“王爷今儿又发呆了。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要是真在意,干脆就将陶小姐弄进府来,何必这样呢?要换成是我,瞧着陶小姐嫁人心里肯定难受死了。更别说还要帮着看人了。” 周意这次再忍不住,瞪了王如一眼;“你懂什么?管不住舌头干脆割了得了。” 王如摸着鼻子干笑一声:“嗨,不就替王爷觉得揪心么?” 周意白了王如一眼,没搭腔。心道:若是王爷早起了这个心思,今儿又何必做这些事情?再说了,当年陶小姐出宫的事情…… 陶君兰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忍不住蹙眉。 青枣怯怯的看着陶君兰,轻声的辩解;“直接就扔在我怀里,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敢随便丢了……” 陶君兰回过神来,冲着青枣安抚一笑:“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怪只怪,送礼的人非要来。 这堆东西是孔玉辉让人送过来的。理由是关心她而已。东西都是好东西,而且还是一般人家根本用不着的好东西。即便是现在拿去换成银子,估摸着也是能换许多。 不过,陶君兰头疼的是,该怎么样才能将东西送回去:她不想和孔家的人有任何的联系了。 好在,孔玉辉并没有直接上门来。这让陶君兰或多或少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陶君兰对青枣道:“东西装起来,若是下一次再看见人,就还给他。若是没见着也就算了。就那么放着吧。” 青枣本想说一句放着多可惜啊,可是看着陶君兰淡淡的神色,顿时又将这话咽了回去。虽然陶君兰没明说,可是青枣却是感觉得出来陶君兰对上次那人是有多不待见。这些东西,怕是放在这儿,也让陶君兰不舒服吧? 见陶君兰心情不好,青枣想调剂一下气氛,便是道:“君兰姐,青姑姑不是说过几日过来一趟?” 陶君兰听青枣说起这个事情,顿时面上便是不由得浮起笑容来:“是啊,到时候你多买些菜,留姑姑吃顿饭才行。”年边上王府事情也不少,青姑姑纵然只管着一个小厨房,可是也不轻松;。所以出门也并不是那样容易的。 “到时候,君兰姐将张家和罗家的情况跟青姑姑商量商量?”青枣一副思虑的样子,“姑姑说了,一定不许瞒着她的。” “自是要说的。”陶君兰失笑。赶着青枣去做别的事情;“好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也去屋子里做活儿。”关于婚事,就算青枣不提醒她也没打算瞒着青姑姑。而且,她自己也是想听听青姑姑的意见。 可巧青姑姑来的那天,王媒婆也正好过来回话了:“张家那头说,这都是应该的。既然结了亲,那就是一家人。出力也是应当的。”却是决口没提罗家。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罗家那头的态度,当下一笑也不说破。 青姑姑也不在乎这个,只抓着王媒婆问:“那张家的情况如何,你跟我说说?” 王媒婆便是又说了一遍,青姑姑似乎颇为满意,连连点头;“人品好就行,诚恳好,那些油嘴滑舌的,我还瞧不上呢。” 二人从张家小子身上,说到了张家其他的人,除了家境一般之外,青姑姑倒是没什么别的不满意了。 送走了王媒婆,青姑姑悄悄的跟陶君兰道:“听着张家这小子是个不错的。你寻个机会,自己也去瞧一眼,若是觉得好就应下来,不好就再看别家。”对于陶君兰的婚事,青姑姑是不担心的:毕竟陶君兰本身条件在那儿,不说高攀什么,寻个一般人家那是绰绰有余。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么挑挑拣拣的,蹉跎了青春。到时候就麻烦了。 陶君兰红着脸点了点头:“都听姑姑的。”她也的的确确是想看一看的。虽说有些不合规矩,可是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青姑姑忽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顿时一拍大腿笑起来,神神秘秘的吊起了陶君兰的胃口。 陶君兰笑着追问:“什么好消息竟是让姑姑高兴成这样。” 青姑姑笑容不减,“你妹妹如今调去了太后身边当差了,领的还是二等宫女的份例。” 一听这话,陶君兰也是禁不住又惊又喜。“真的?” “这事儿我还能骗你?”青姑姑失笑,“千真万确。等到下个月的探亲日,你也可以去宫门口等着见她了。到时候好好准备准备,你们姐妹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了。” 陶君兰忙不迭的点头,已经禁不住的开始期盼起来。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下子让她欢喜得都有点儿懵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欢喜傻了。”青姑姑大乐,又禁不住感叹:“你们两姐妹倒是都挺有福气的。跟着太后可比谁跟着谁都强。太后身子强健,再活个十来年是没问题的。那时候你妹妹早就出宫了。想想,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宫人,还怕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陶君兰也是如此想。在太后身边当差,就像是直接给人身上镀了一层金子,一下子就和以前不同了。以后出宫了,怎么也不至于嫁得太差了。最关键的是,在太后身边伺候也轻松容易。环境也是单纯许多,至少不像是妃嫔身边那样是非多了。; 第一卷 第92章 诱饵 陶君兰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除了王媒婆的人上门来提亲。 媒婆自称姓宋,穿得颇为华贵,看着就不像是在一般人家里跑动的。至少,比起王媒婆来,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宋媒婆来的时候,还带了三色果子礼,礼数十分周全。态度也十分客气。 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陶君兰到底还是怀着满腹狐疑的将人迎了进来。 宋媒婆坐下后,便是先打量了一回陶君兰,接着没口子的称赞了好一回。好话似乎不要钱一样的滔滔不绝。饶是陶君兰再怎么淡然,也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了。、“宋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陶君兰干脆直接的开门见山了。若是再这么任由对方没个限度的吹捧下去,只怕她自己都要飘飘然了。 宋媒婆抿唇一笑,从里到外的透出一股矜持端庄来:“看来陶小姐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废话了,今儿来我是想向陶小姐提亲的。” 陶君兰早就料到了,毕竟媒婆上门,除了这个还真是想不出别的了。当下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宋姨想替谁来提亲?这么贸贸然的,宋姨倒是让我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了。” 面对陶君兰恰到好处的玩笑和淡然,宋媒婆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对方为什么非要请她出手了,而且还要求的是务必说成这门亲事。当下宋媒婆微微一笑:“是孔公子,孔家是诗书世家,孔公子的父亲和叔叔都在朝为官的,一个是正三品,一个是从二品。” “是孔玉辉?”陶君兰一挑眉。 宋媒婆微有些讶然:“小姐知道?” 话既然这样说,陶君兰也就明白了,让宋媒婆来提亲的,果然是孔玉辉。当下便是眉头一皱,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来。 没想到,孔玉辉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真真是可笑…… “宋姨可别拿这事儿开玩笑,我记得孔公子是有妻子的吧?难道他还想停妻另取不成?”陶君兰冷笑着开口,虽然语气中带了些玩笑的意思,可是眼睛里的霜寒却即便是屋外的冰天雪地也是比不上的。 宋媒婆尴尬的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和陶君兰对视。 陶君兰也不再开口说话,只等着宋媒婆开口。 宋媒婆见躲不过去了,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孔家的意思是,以贵妾之礼迎娶小姐过门。” 陶君兰顿时大笑出声,怎么也忍不住自己心里那股荒唐感。 宋媒婆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了。 陶君兰笑毕,这才看着宋媒婆微笑道:“真对不住您了,看来您是白跑了这一趟了。我家家规第一条就是女不为妾,男不纳妾。” 宋媒婆脸上的干笑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虽然刚才看陶君兰的反应就知道未必容易,可是直接抬出了家规来拒绝,却是让人想不到的。她想过其他许多能用来拒绝的借口和推脱之言,也想到了对应的方法。可是这直接抬出家规拒绝的,实在是让人再张不开口来反驳了。 总不能让人违背长辈的教诲,做个不孝的人吧? 陶君兰看着宋媒婆这样,心知对方怕是说不出什么话了,当下笑着一端杯子冲青枣道:“青枣,送客吧;。想必宋姨你还有其他事情,我们就不多耽误您了。” 宋媒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悻悻的跟着青枣出去了。 陶君兰追了上去,叫住了宋媒婆。 宋媒婆以为陶君兰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样多失礼,上来赔礼的,结果陶君兰将手里的提盒直接塞进了宋媒婆的怀里:“无功不受禄,宋姨还是将东西带回去吧。” 宋媒婆气得脸色青青白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陶君兰面带微笑的将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君兰就忍不住的沉了脸。她真不明白,孔玉辉怎么就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当初明明退婚的是孔家,这会子倒是表现出一副情深的样子来。这算什么?还做妾?呵,就是今儿饿死在街头,她也不愿意去孔家做妾! 青枣还没见过陶君兰和谁生这么大的气,吓得不轻,不过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来:“君兰姐何必这样气恼?这样的人,咱们不理会就是了。白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 陶君兰回过神来,倒是觉得颇为在理,冲着青枣一笑:“你说得对,真为了这个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咱们开开心心的,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理别人。” 青枣用力点头,笑得灿烂:“对,咱们不理会别人。”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不由得对那个孔玉辉却是厌恶起来:都是这人,惹得君兰姐这样不痛快。真真可恶。 陶君兰说不理会这件事情,倒是真的做到了。不过半天时间就已经抛到了脑后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她却是也想早点定下来,因为她很了解孔玉辉的性格,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那么就不会轻易的放手。想必,接下来还会再请人上门来。而解决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赶快嫁人。 嫁了人,孔玉辉自然也就是彻底的死了心。到时候,什么都不必再担心了。 不过陶君兰不知道的是,青枣在又一次见到青姑姑的时候,就将这事儿告诉了青姑姑。 可想而知,青姑姑自然气得够呛;“他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未必,这个孔玉辉还能强得过端王爷? 事实上,青姑姑已经知道了当初太后是有意将陶君兰给李邺做司帐女官的。而陶君兰为什么出宫,虽然没人给出个明确答案,但是多少还是猜到了一些。 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所以青姑姑才觉得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官员之子,自身没什么建树,倒是花花肠子不少!端王李邺都没得到的,孔玉辉凭什么敢生出这样的心思?贵妾……哼,倒是真敢想。 即便是听见陶君兰已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青姑姑还是觉得心里气恼得厉害。倒不是生陶君兰的气,而是觉得这个孔玉辉太过不要脸。 若是青姑姑知道了孔玉辉和陶君兰之间过去有什么纠葛,想必这会就不仅仅是一句不要脸评价对方了;不过青姑姑还是对这个孔玉辉印象深刻了,暗道:若是以后见到了这人,少不得要好好的看看,长了怎么样厚的一张脸皮。 而陶君兰的猜测也是没错的,不等到王媒婆将她和张家儿子的事情张罗出个名目,孔玉辉那头就又有了动作。 这次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宋媒婆。 宋媒婆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当然青枣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相反的,青枣罕见的生出了泼辣相,狠狠瞪了一眼宋媒婆:“你又来做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将门关上,直接将对方要拒之门外。 宋媒婆冷哼一声,阴阳怪气:“你这丫头好不知礼。莫不是你主子教的?哼哼,我看她的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媒婆不愧是常年在外头走的,这话顿时就让青枣不敢动弹了。青枣害怕,自己这一关门,顿时就坏了陶君兰的名声。 “你胡说什么?”青枣气急败坏的冲着宋媒婆质问。“我不待见你,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儿?不许你信口胡诌!” 宋媒婆阴险一笑;“你既是丫头,自然也就做不得这个主,你不去禀告,怎么就知道你家主子不肯见我呢?” 青枣刚才的泼辣毕竟只是一时,此时她已经是完全被问住了,根本就反驳不了对方的话。 最终,青枣还是进去跟陶君兰禀告了。 陶君兰听青枣气恼的将方才的对话重复一遍,也是禁不住被青枣的单纯给逗笑了。又觉得青枣这样为她忧心实在是让人感动,便是又怜爱的捏了捏青枣的脸蛋:“你这丫头,怎么的就这么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下次直接回她一句,我们小姐说了,你来却是不必再见了。上次我不也说过,咱们不理会这样的人?” 青枣恍然大悟的时候,又觉得无比的懊恼。 “好了,你去将她打发了吧。”陶君兰笑着拍了拍青枣的肩膀,轻声鼓励。 青枣犹豫一下,“可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说,事关陶致勿。”顿了顿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陶致勿是谁啊?” 陶君兰面色沉了下来。思量许久,她最终还是无法抵御“陶致勿”三个字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到底是点头让青枣将那宋媒婆放了进来。 她想听听看,宋媒婆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儿。她不是真想不到宋媒婆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哪怕这句话就是一个诱饵,勾引她咬钩的诱饵,她也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咬钩。 再强大的理智,在深厚的感情面前,到底还是显得太过薄弱了一些。 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即便是同意了让宋媒婆进来,也愿意听听看是什么事儿。可是,却不代表她就要屈服。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够屈服。 一定不能动摇!; 第一卷 第93章 威胁 宋媒婆进来的时候,面上的神情明显的是有些得意洋洋的。看得青枣一阵阵的恼怒不已。 陶君兰看在眼里,便是寻了个借口将青枣打发出去了,再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只怕青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闹出什么事儿来。 宋媒婆显然有些借机拿乔,想要将上一次丢掉的面子找回来的意思,那副懒洋洋不肯主动开口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着牙痒痒。 陶君兰冷眼看着,面带微笑的想:估摸着这个宋媒婆,是觉得捏住了什么命脉。——很可惜的是,若是宋媒婆真的这么想,那就是明显的错了。她是很好奇没错,也很想听没错,甚至忍不住将宋媒婆请进来了没错。可是却不代表,宋媒婆就捏住了什么命脉。 陶君兰十分相信,即便是今儿自己恼怒的赶走了宋媒婆,明儿说不定又有什么人来主动上门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更甚至,说不定干脆孔玉辉就自己亲自登门了。 毕竟,孔玉辉是有目的性的。 陶君兰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不是愿意没有自由。她是一个希望凡事都能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的人。也就是说,她不喜欢被动,相反的,她比较喜欢自己能占据主动的位置。 所以,面对宋媒婆如此矫情的架势,陶君兰直接就淡淡一笑:“若是你没话可说,那我可就让人送客了。”此时她面上是笑着的,可是眼底是冰冷一片的。 宋媒婆顿时就是一愣。显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等到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后,宋媒婆就彻底羞恼起来——做媒婆的,从来都是见惯了别人的笑脸和追捧,可是从没遇到冷脸的。毕竟,谁愿意得罪媒婆?媒婆是什么人?谁没有靠着媒婆的时候?媒婆若是说一句不好听的,那是个什么概念? 本来第一次被赶出去宋媒婆心里就不大痛快了,此时陶君兰这样的态度,更是让宋媒婆觉得受到了侮辱,当下语气也不好起来,阴阳怪气的冲着陶君兰道:“我劝姑娘一句话,凡事留一线,别什么都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得罪了人,坏了事儿,可怪不得别人!” 陶君兰微微一笑,好看的眉尾轻轻挑起,带着明显的不置可否:“是吗?” 宋媒婆顿时气得够呛。 “好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陶君兰也并不给宋媒婆再耍威风的机会,直接端肃了神色:“孔家不是让你过来传话?” 宋媒婆本想直接摔门而去,可是想到孔家公子许诺的好处,顿时脾气就被压了下去。只是如此却是实在是憋屈,最后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孔公子说,他知道怎么能替陶致勿翻案!” 这句话在陶君兰听来,只觉得如同春雷滚滚一般震得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陶君兰不是没设想过孔玉辉到底要和她说什么话。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如此的抵抗不住诱惑将宋媒婆放了进来。可是那也毕竟只是一种设想,远远比不上现实中听见这一句话的震撼。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的快,眼睛里更是酸酸涨涨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间;“还有呢?”陶君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竭力不露一丝激动的追问了一句。 宋媒婆本来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陶君兰的,原本还以为能看出些什么破绽,好借此出一口恶气,可是没想到竟是一点儿的异样也没看出来。那张清丽沉静的面容上,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波动。 宋媒婆有些泄气,索性不再去看,快速的答了话;“条件自然是小姐入府为妾。”顿了顿怕陶君兰误会,又忙加了一句:“当然,是以贵妾之礼。” 陶君兰禁不住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她就知道,孔玉辉肯定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从当初她就该彻底的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样一个人。她就不该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和期许。 宋媒婆觉得今儿的事情已经是铁板上订钉了,当下不无得意的开口:“年后初八是好日子,若是小姐没有异议,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孔家那头会派轿子过来接人的。” 陶君兰缓缓摇头,冷冷一笑:“不必了。我说过,我不会答应这件事情。当初是这么一个回答,现在仍是这么一个回答!” 宋媒婆顿时一脸惊愕,“什么?” 陶君兰于是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宋媒婆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却是更加的惊讶和懵懂了。 陶君兰起身,扬声吩咐;“青枣,送客!” 于是宋媒婆再一次被不客气的直接“请”了出去。 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和形象,宋媒婆恨不得在那儿叫骂一场,好好发泄发泄心头的怒火。不过显然宋媒婆最后还是理智的将冲动都压了下去。然后悻悻的去找孔玉辉了。 孔玉辉听了这件事情后,也是止不住的惊愕。再三确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后,孔玉辉却是又笑了:“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傲气。不过,不经苦寒来,哪来梅花彻骨香呢?” 好好的一句古诗,被孔玉辉这么一用,顿时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不过显然的,孔玉辉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孔玉辉的心思,还是在于如何办成了这件事情上。 孔玉辉最终决定,要亲自再见一见陶君兰。在孔玉辉看来,陶君兰就是再傲气,再有主意,也不过是装的。说白了,到底还是陶君兰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罢了。他去哄一哄,好好解释解释,再说些好话,陶君兰必然就如同以前一样温柔似水了。 其实就算陶君兰再傲些也没什么,反正一味顺从的女人,他也玩腻了。越是性子高傲猛烈,才越是够味儿呢! 想着那张如玉一般的脸,孔玉辉就觉得心里痒痒的。 怀着这样一种心痒难耐的心情,孔玉辉再一次的站在了陶君兰的大门之前。 而对于孔玉辉的到来,陶君兰也可以说是早就料到了;。所以,也不觉得意外。自然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厌恶或者激动的情绪。 陶君兰冷冷的靠在门上,也不请孔玉辉进来,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一双眸子比冬天的冰雪更让人觉得彻骨寒冷。 孔玉辉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冲着陶君兰和煦一笑,语气温柔:“难道你就不肯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 陶君兰淡淡一笑,仍是上次那句话:“男女有别。就这么说话已然是不应该了。”眼下之意,就是别再想着得寸进尺了。 孔玉辉当然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不过却是假装没听明白,只是笑着:“我们之间的情分……” “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陶君兰挑眉反问。 孔玉辉苦笑:“这话说得真真无情。” “我说了,我们之间没什么情分。”陶君兰的语气又冷了几分,神态也更加不耐:“若是无事,恕我不再相陪了!” 孔玉辉再怎么没脸没皮,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了,当下笑容收敛了几分:“难道妹妹就不想替伯父翻案?” “翻案?”陶君兰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是冤枉的,当初你们孔家又为何落井下石?” 提起当年的事情,孔玉辉更加尴尬了,摸了摸鼻子道:“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当初我们家也是逼不得已。罢了,说起来你也不明白……” 陶君兰仍是冷笑,却是懒得和孔玉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既然你们知道是当年冤枉了我父亲,那么现在又何必再用这件事情要挟我?若是真有心,就不该如此。” “我知道妹妹定然还在怨我。”孔玉辉轻叹一声,俊美的面容上满满的全是愧疚:“我知道是我们孔家对不住你。但是我是真想弥补你的。妹妹若是答应我,我一定不会再辜负妹妹你……” 末了,又重重的许诺道;“我若辜负你,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陶君兰看着孔玉辉如此做派,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出剧,却是生不出半点儿的感动之心。末了面对孔玉辉深情的眼神,她只淡淡一笑:“我不与人做妾,你若是真有诚心,不如先休妻?” 孔玉辉一怔,随后脸色难看起来,半晌才凛然道:“妹妹又何必如此?明知道我是不喜欢她的,可毕竟如今娶了她……妹妹非要如此让我为难不可?” 陶君兰又忍不住笑了,上上下下的将孔玉辉打量了一番,她最后才清声道:“为难吗?你这般,如何又不是为难我?你若真疼惜我,不如就此放过我不好么?” 孔玉辉的脸色更黑了。末了干脆冷冷的一甩袖子;“我知道你是怨恨我才如此说,我也不再多说,将来你进了门,就知道我对你如何了。你自己想想,若是愿意替伯父翻案,那就来孔家传个话就成。否则,就让陶家的罪名背一辈子吧!你自己可以不在乎,你想想你弟弟和妹妹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孔玉辉的面上,已经是一片阴寒和隐隐的得意。; 第一卷 第94章 无耻 到了此时,孔玉辉的面具已经被彻底撕毁,只剩下狰狞的真实。 陶君兰气得浑身发颤的同时,更觉得匪夷所思;。以前她怎么就没看出孔玉辉是这么一个人?事实上,在陶家没有出事之前,孔玉辉表现出来的形象,完全就是一个斯文谦逊的翩翩佳公子。 不得不说,孔玉辉以前的伪装是十分有用的。之所以现在不肯再伪装,估计也是觉得现在的陶家已经没有了需要他伪装的实力吧?陶君兰有些悲凉的想。 一行清泪缓缓的从眼里滑落下来。倒不是因为孔玉辉,而是因为想起了陶家。 索性,她能够看清楚孔玉辉的真实面目,而不是被一直蒙蔽。 至于孔玉辉的威胁……陶君兰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被说得心动了。若是能够用她己身换得陶家的清白,她并非是不乐意的。 如果,对方不是孔玉辉,想必她已经答应了。为了陶家,她是愿意牺牲自己的。毕竟,牺牲了自己一个,换来的是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若是一直背负着罪臣之子的罪名,将来陶家的子弟是不容易致仕的。就算成功进入朝堂,多少也会被影响。 可若是能洗清陶家的罪名呢?能换来清白的家世呢?若能让世人都知道陶家是冤枉的呢?到时候,陶家的子弟就不再是罪臣之子,而且说不定皇帝还会因为陶家的冤枉,而对陶家怜悯有加。 若能在皇帝那儿挂上号,那么将来陶家子弟的仕途,肯定就会容易许多。 陶君兰想着这些,几乎是不可遏制的心动了。不过一想到孔玉辉的嘴脸,她却又是遏制不住的一阵阵恶心。要她和孔玉辉那样的人在一处,她是万般不愿意的。不仅不愿意,甚至想到那样的情景,她几乎是恨不得去死的。 怎么办?一面是陶家的未来,一面是自己。该怎么选?陶君兰忍不住的苦笑。太难了。她不是不愿意牺牲自己,但是作为一个人,她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思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情愿就是不情愿。 青枣见陶君兰一直怔怔的出神,刚开始还不敢打扰,可是到了后头实在是忍不住出声了:“君兰姐,咱们还是进屋去吧。万一受凉了,可难受了。” 陶君兰惊醒过来,对着青枣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点头进屋了。不过进屋后,握着一只水杯就忍不住的又开始出神。 青枣看着陶君兰这幅样子,顿时就生出忧虑来。不过好在陶君兰也就仅仅是发呆,并未作出更让人担忧的事情来。 陶君兰满心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慢慢思量。结果第二天王媒婆就一脸阴沉的上门了。 陶君兰见了王媒婆,顿时想起了王媒婆还在替自己张罗和张家儿子的婚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正绞尽脑汁的想要寻个理由来请王媒婆将她和张家的事情缓一缓,没想到王媒婆却是抢先一步开了口:“陶小姐,关于和张家定亲的事情,怕是不成了。” 陶君兰顿时一怔,有些不明就理的看着王媒婆。 “张家的老夫人突然插手,给孙子定下了一个远亲家的姑娘。所以,陶小姐这头……”王媒婆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这二十两银子,是张家给陶小姐的赔礼。” 陶君兰乱糟糟的脑子在看见这两锭银子的时候,瞬间就冷却了下来;张家之前明明就对这桩婚事很是看重,而且也十分着急着赶快定下来。毕竟,张家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明明斩钉截铁的事情,突然就生出了变数……这里头要是没点儿原因,怎么说也没有人相信。 至少,陶君兰是不相信的。毕竟凡事都有个因由,突然变卦这种事情,实在是叫人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陶君兰轻声问王媒婆:“张家退亲的理由是什么?”纵然先前只是口头上达成了一致,并不算正式的定亲了,可是仔细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无信的事情。 言而无信,乃是做人大忌。 王媒婆脸色也不大好看:张家人的这番作为,不仅让陶君兰没脸面,更让她这个奔走张罗的媒婆没脸面。即便是给了丰厚的赔礼,也是平息不了这份难堪。 最关键的是,张家根本就没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王媒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当下也只能对着陶君兰轻轻摇头。 陶君兰忍不住皱了眉头:“竟是没个理由?” 王媒婆再度点点头。 陶君兰还是不信。所以,她再问:“那,张家的那个远亲姑娘,很是出色?” 王媒婆愣了愣,冷笑一声:“那姑娘也是个老姑娘,是个瘸腿的,之所以拖到了现在还没人问津,就是因为嫁不出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媒婆才更觉得难堪和恼怒。 陶君兰也是一惊——按照王媒婆的说法,那么张家显然是不可能因为外貌这些事情而对自己不满意从而退亲。 “那那位姑娘家中资产颇丰?”陶君兰又问。 “若是这样,那还能拖到现在?”王媒婆又忍不住冷笑了。 既然连这个原因也被否决了,那还真就想不出来张家匆忙退亲又和那家结亲的理由了。最后,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那是嫌我品行不好?” 王媒婆一挑眉:“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村姑不成?” 这是实话。乡下姑娘规矩少,成日抛头露面没那么多讲究不说,容貌见识谈吐都是比不上城里姑娘的。更不用说和陶君兰这样出色的人相比了。 所以,王媒婆也是一肚子纳闷:张家怎么就能舍弃这么好的陶小姐,改而喜欢上了那个乡下瘸腿丫头? 陶君兰沉默了。看着桌上的银子不出声。 “不管怎么说,张家肯出二十两银子退亲,倒也算是大方了。要知道,这二十两银子,足够张家老小吃上一年的。”王媒婆纵然一肚子的气恼,也不好当着陶君兰的面说,只能如此打着圆场,说着好话。毕竟,做不成亲家,也不好成了冤家的。 陶君兰点点头,她当然明白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多值钱。张家能拿出这么一笔银子,也的确是不容易了,很有诚意;陶君兰拿起银子看了一看,最后忍不住笑了。轻声问王媒婆:“想必给您的赔礼也不少吧?” 王媒婆一愣,虽然不明就里到底还是答了:“也给了二十两。” 陶君兰的笑容更深了:“看来张家的家底颇丰啊。而且,这银子是纯银,可比一般银子更值钱呢。”一般市面上流通的银子不够纯,这种成色好的银子,一两银子能换一般的一两二钱。 也就是说,这二十两银子,加上给王媒婆的二十两,足四十两银子,几乎都能相当于普通家庭的大半积蓄了。 张家就是再怎么歉疚,也不至于就要拿出家中大半的积蓄来赔礼。 除非,那银子根本就不是张家自己出的。 送走了王媒婆,陶君兰将青枣叫来,低声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张家最近是否有衣衫华贵的,看着就有钱的人进出?” 青枣向来都是对陶君兰言听计从的,当下忙不迭的就要出门去。 陶君兰忙又拉住她,嘱咐一句:“小心些打听,可别让张家人看见了,也别让别人起了疑心。”说着又给青枣抓了一把铜子儿:“买点瓜子,唠嗑的时候吃。”这才松开手放了青枣出去。 青枣出去了足一个时辰才回来了,手里还剩下大半包的瓜子炒货,脸上却是不大高兴。 陶君兰看着青枣这样,倒是已经有了几分准信,却也不敢武断,当下笑着去捏青枣的脸颊:“怎么,问出了什么结果?” 青枣气哼哼的坐下了:“昨儿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张家门跟前。一个人进去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一听这话,陶君兰顿时就彻底的明白了。 不仅如此,青枣顿了顿又道:“我特地打听了一下那马车长什么样,结果君兰姐你猜怎么着?那马车,和那个孔玉辉的马车是一样的!真不知道孔玉辉去那儿做什么?你说是不是他在中间使坏?” 青枣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却也不是傻的,几乎是一语中的。 青枣的猜测和陶君兰的猜测是一样的。 陶君兰也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所以才特地派了青枣去打听。结果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件事情之所以成了这样,就是因为又人在背后插手了。而插手的人,只怕就是孔玉辉。而孔玉辉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陶君兰从来不认为,孔玉辉是个谦谦君子。不知道怎么的,陶君兰忽然就想起了二皇子来。孔玉辉和二皇子相比,一个是泥塘里的烂泥,一个是天上高洁的月亮。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应该留在宫里,不出宫,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而且,留在二皇子身边,即便是痛苦难受,也比在孔玉辉的身边好吧? 第一次,陶君兰竟是生出了一丝后悔来。; 第一卷 第95章 性烈 不管陶君兰后悔与否,现实就是现实。怀着重重忧虑,去宫门口探亲的日子到底还是到来了。 陶君兰一大早就带着青枣雇佣了马车去了宫门口候着。青枣以前也是跟着陶君兰在宫门口见过陶芯兰的,倒是也不紧张,反而一个劲儿的劝陶君兰:“君兰姐别着急,离时辰还早呢。” 陶君兰的确是望眼欲穿,焦急又迫切。听了青枣的话,顿时不好意思的一笑,“这不是许久没见着了么?而且,这次有许多话要说——” 关于孔玉辉的事情,陶君兰是想和陶芯兰说说的。毕竟,她一个人的话,到底觉得无法做主。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而显然这个人选,只有陶芯兰最合适。 在陶君兰望眼欲穿的期盼下,终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当下忙冲过去,一把拉住早就伸出手来的陶芯兰。先也不说话,就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对方。 陶君兰看得一脸是笑:“不错,长高了,胖了一点。也漂亮了。”倒不是胖了,主要是开始有了少女的风韵,胸口渐渐的有了起伏。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下颔慢慢的就尖了起来。越发衬得一双眼睛煜煜发光,水灵无比。 可以好不违心的说一句,陶芯兰的容貌,比起陶君兰来更为动人。 陶芯兰却是嘟嘟嘴,不大高兴:“姐姐瘦了。”比起上次来,更加显得单薄了。这还是冬天穿得厚,若是夏天只怕就更加看着单薄了。 陶君兰摸了摸脸颊,面带笑意:“有吗?” “姐姐一定没好吃饭。”陶芯兰仍然嘟着嘴,絮絮叨叨的就数落起来:“是不是舍不得银子吃好的?还是做事儿太累了?我可告诉你,身子最重要。钱都是小事儿。姐姐那儿没了,我这还有。太后对我极好,赏赐是常常有的,还有月钱。我都给姐姐留着呢。” 陶君兰听着,忍不住笑着捏了妹妹的脸:“倒是有大宫女的架势了。看来果然是没受亏待。” 陶芯兰笑着躲开,又问:“姐姐年纪可不小了。上次在宫里遇到端王身边的内侍,他说姐姐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可是真的?什么时候成亲?我连嫁妆可都备下来了。” 这些话让陶君兰顿时就有些无言了,好半晌才苦笑一声:“你这小姑娘,倒是替我操心上了。” 陶芯兰嘟嘴不乐意:“你是我姐姐,我不替你操心谁替你操心?” 陶君兰不愿意扫了妹妹的好意,当下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在回答陶芯兰的问题时,却是有意的隐去了一些内幕,简单道:“本来看好一家,不过后头因为一些缘故没成。”顿了顿看了一眼陶芯兰后,才有道:“我最近,遇到了孔玉辉。” 一听孔玉辉这三个字,顿时陶芯兰的脸就拉下来了,脸色阴沉得跟暴雨之前的天空一般:“怎么遇到他了?这么差的运气?”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了:她对孔玉辉还仅仅是恶心,根本还没达到憎恨的地步;。可是陶芯兰不一样。孔玉辉,可以说是陶芯兰最恨的人,也是最不能提起的人。 看着陶芯兰这样的脸色,陶君兰就觉得剩下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不过,想了想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孔玉辉托人向我提亲了。” 这话一出,顿时就像是点燃了火药,陶芯兰顿时就炸了锅:“什么?他竟然还敢向你提亲?真是不要脸!当初他是怎么做的?他怎么就敢这样?” 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剩下的话了。 而陶芯兰见陶君兰这样,顿时就将脸一板:“姐!你可别告诉我你答应他了!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不许嫁给他!听见没有!你想想之前他们孔家做的那些事情!” 不得不说,陶芯兰的脾气的确是比陶君兰急躁烈性许多。就对待孔玉辉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来。对待孔玉辉的时候,陶君兰还能勉强维持住礼貌和客气。可是陶芯兰则是不能,相反的只怕会立刻暴跳如雷。 看着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陶君兰也不敢再沉默了,忙摆手摇头:“没有答应,没有答应!” 陶芯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孔玉辉说,他能帮陶家翻案。”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话说出口了:“若是我愿意嫁给他,他们孔家就会帮我们翻案。” 陶芯兰也怔住了,不过等到醒过来神来之后,却是一下就冷笑出声了:“这么说,他竟然还敢用这个威胁我们了?别忘了,当年是他们孔家在我们陶家最低谷的时候,狠狠的踩了一脚!” 陶君兰仍是苦笑:“我当然记得。这些都印在我骨子里,哪里能忘记?” “那就得了。”陶芯兰盯住陶君兰的眼睛:“再说了,凭什么我们要相信他?万一他根本就是骗我们的呢?而且,就算真的有,凭什么就相信他的真的会帮我们?孔家一向都是擅长骗人的!” 陶芯兰从心底,就根本从来没有相信过孔玉辉。在陶芯兰看来,孔玉辉根本就是骗子的代名词。根本不能相信。 陶君兰依然只能苦笑。“可是难道就不试一试?” “姐姐,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公道自在人心,父亲是否是冤枉的,总会有人给出一句公道话。不需要孔家的帮忙也是无所谓。”陶芯兰心里怕极了,抓着陶芯兰的手认真言道:“所以,你不必怕他。” 陶君兰看着陶芯兰,心中一片怜惜:“咱们女子可以不在乎,可你哥哥呢?他现在都还不能回来,本就耽误了读书。将来考科举……” “哥哥若是知道是姐姐你牺牲了自己,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高兴!哥哥宁愿不当官,不考科举,也不愿意姐姐你这样!”陶芯兰一脸的倔强,丝毫不肯退让;“这样的话,哥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他就是自己好意思,我都瞧不起他!”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了。作为一家人,她自然知道陶家人都是什么脾性。 陶芯兰斩钉截铁的拍板:“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许姐姐你和孔家人有什么瓜葛;!” 面对陶芯兰殷切的目光,陶君兰最终还是只能点了点头。不过,关于孔玉辉只怕不会轻易放弃的话,她也没说。就是怕陶芯兰担心。 而陶芯兰得了保证,已经是重新露出了笑容,挽住陶君兰道:“姐姐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陶君兰忍不住被陶芯兰这样的举动弄得有些好笑,捏了捏陶芯兰的脸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质疑我了。”不过心里却是又觉得欣慰的:眼看着陶芯兰一年年的大了,倒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当然看着也越来越稳重了,越来越像大姑娘了。想必再呆在太后跟前两年,肯定就越发的沉稳了。 探亲的时辰有限,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时间到了,陶芯兰也不敢多留,催着陶君兰上了马车后自己也匆匆的进去了。 陶君兰又是心酸又是难受,最终心里却又是高兴的。陶芯兰变成今日这样,不管怎么说总是高兴的。长大了,懂事了,在宫里也就更稳妥更让人放心了。 青枣见陶君兰心情不错,也是笑着凑趣:“我瞧着二姑娘越发漂亮了,以后肯定是大美人。” 陶君兰也笑:“这算什么?你还没看见更漂亮的呢。”只是面上笑着,心底到底是思虑重重的。关于孔玉辉,关于翻案,还有张家的事情。 她心里明白,凭着孔家的权势,只怕孔玉辉不罢手的话,自己就嫁不出去了。而要想彻底的断绝孔玉辉的执念,只怕也不容易。 虽然她心里一直不明白孔玉辉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多的手段来得到自己,但是她明白,孔玉辉既然动了念头,肯定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孔玉辉若是不放弃,那么以后她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除非她这辈子不再嫁人,就这么耗着。 可是只怕就这样,也不一定能耗赢孔玉辉。现在孔家势大,可陶家呢……只怕她悄无声息的从这条街上消失了,也不一定会有人知道。 一直回了家,陶君兰依旧思绪不定。 青枣见状,隐约也猜到陶君兰肯定是在因为孔玉辉在心烦,忙劝道:“实在不行,咱们搬家就是了。这样他也就找不到咱们了。” 陶君兰被这话逗笑了,点点头认真附和一句:“实在不行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这都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 至于上上策,她倒是有个法子,不过…… 仔细的思虑了半天,陶君兰最终缓缓笑了。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不管怎么说,孔玉辉如此做,她要是不回礼,倒是成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了。孔玉辉不是要让她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非要逼着她进孔家?那么,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不是吗? 只怕到时候,孔玉辉会后悔不迭吧? 青枣第一次见到陶君兰这样的神色,顿时只觉得心头有些怪怪的:陶君兰这样,根本和平时完全不同啊!没了温和柔婉,反而从那笑容里,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让人禁不住的有点儿胆战心惊……; 第一卷 第96章 上门 陶君兰笑着招手将青枣叫了过来:“青枣,你替我做件事情可好?” 青枣眨了眨眼睛,答得斩钉截铁:“什么事儿?君兰姐只管吩咐我一声就是了。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做好。” “我想让你帮我去寻个人。带几句话给她。”陶君兰虽然面上一直笑着,可是却给人一种严峻之感。 青枣心中虽然狐疑,可是却也没多问就应了。然后陶君兰便是将要让青枣去做的事情一一吩咐了。 青枣闻言当下就要出门去办事儿。最后还是陶君兰一把将她拉住,嗔怪道:“纵然要去办事儿,也先吃了饭再说。”而且,还有些具体的事情还要再交代交代呢。 当下二人做了饭填了肚子后,陶君兰就摸出了二两碎银子来:“这个银子你揣着,用来打点门房上的。记得,去侧门,千万别去正门。也别让人认出你来。说话的时候也避着人。” 青枣一一郑重应了,这才出了门。而陶君兰就在家中等着消息。 这头青枣出门便是雇了一辆小马车,吩咐车夫将她拉到了孔家侧门上。下车后便是上前去和守着侧门的婆子搭讪:“这可是孔玉辉孔少爷的府上?” 那婆子见青枣抬出的是自己家大少爷的名头,顿时一阵惊奇,不由得上下将青枣打量了一回。 青枣想着陶君兰的吩咐,便是挺直了腰板任由对方打量。末了等对方收回目光的时候,这才笑嘻嘻的又看向对方,坦然又不带任何的怯懦卑微。 “您说的的确是我们府上的大少爷。”婆子见看不出端倪来,又怕对方是有什么来头的,到底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敬之处,反而谨慎地带了几分客气:“不知道姑娘是——?” “我姐姐在贵府当差,是孔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唤作蕊黄。”青枣咧嘴一笑,撒起谎来面上不红心中不跳的。当然,这也是陶君兰教她的。 那婆子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明显带着狐疑的又将青枣打量了一回。 “您若是不相信,也不妨替我带个话。横竖我姐姐出来一看,不也就知道了?”青枣笑眯眯的言道,伸手却是从荷包里掏出了半两银子来往那婆子手里一塞——“您也不能白替我辛苦不是?这是请您喝茶的。” 一般来说,半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可对于守门的婆子来说,也不算少了。跑一趟腿儿的功夫就能挣这么多的银子,又岂止是划算可以形容的?不管怎么看,反正这件事情对守门的婆子来说,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所以,当下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守门的婆子就点头将这件事情应下来了。连问青枣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最后还是青枣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叶青。” 守门婆子当然是不可能知道蕊黄妹妹的名字;。所以,哪怕青枣是胡诌一个名字也不会有人发现。当然,叶青并不真的是蕊黄妹妹的名字。不过,蕊黄听见了这个名字,是一定会出来就是了。不然的话,陶君兰也不会特特的叮嘱青枣一定要报上这个名字。 守门婆子进去通报之后,青枣也就安心的坐在门边上等着,甚至闲得无聊得还拿出了一包蜜饯来吃:这也是陶君兰临走的时候塞进她怀里的,就是怕万一等太久无聊得很,而且天冷,吃点东西也能暖一些。 一小包蜜饯足足吃了一半之后,守门婆子才又出来了,这次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不是蕊黄又是谁? 青枣虽然不认识蕊黄,却也是猜到了面前这人肯定就是蕊黄了。只是处于谨慎才没贸然开口,万一不是呢?岂不是就让人看出端倪了? 青枣打量蕊黄的时候,蕊黄也在打量青枣。蕊黄在听见“叶青”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门口的人是谁了。不过,蕊黄也没见过青枣,自然也不认得,所以少不得打量一番。 守门婆子倒是多嘴问了蕊黄一句:“蕊黄姑娘,这是你妹妹?” 蕊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是。” 青枣一听这话,顿时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她还怕蕊黄说个不是,到时候没法子收场呢。结果……心里不由得越发的佩服起陶君兰来。因为陶君兰一开始就说了,蕊黄肯定不会说不的。结果,果然如此。 青枣笑眯眯的又将半两银子塞进守门婆子的手里,笑道:“我想和姐姐单独说会儿话,还望嬷嬷行个方便。” 当着蕊黄的面,那婆子自然就不好收钱收得光明正大了。偷偷的拿眼睛去看蕊黄。 蕊黄自然也不会拦着,也微微一笑:“嬷嬷收着吧。拿去吃茶。” 蕊黄开了口,那婆子自然也就不会拒绝了,当下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银子,笑眯眯的让出了门房边上的小耳房,还拿出了自己的茶水瓜子来献殷勤:“我就在侧门那儿守着,姑娘们放心说话。没人会听见的。” 蕊黄点了点头,又道了谢。那婆子就退出去了,青枣站在门边看了一眼,果然是离得老远,断断听不见二房里头说话。 没了人看着,蕊黄便是不再掩饰,皱眉看了青枣一眼语气不善:“你是谁?怎么的竟是敢冒充我的妹妹了?也不怕被发现后抓起来送官?” 青枣摇摇头,一脸笑意:“君兰姐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我相信他。” 蕊黄一怔,随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相信她?呵,你是她什么人?” 青枣犹豫一下,最终按照青姑姑的说法给了答案:“是伺候君兰姐的丫头。” “原来你是她的丫头。”蕊黄又怔了一下,最后又笑了:“也是,她一贯对丫头都不错。”似乎是在为青枣这样信任陶君兰找了个理由。不过很快又以奇异的语气说了一句;“没想到她还买得起丫头。” 青枣摇摇头:“我不是君兰姐买的,是别人买了送给君兰姐的;。” 蕊黄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一直追问,而是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儿?是她让你来的吧?”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陶君兰了。青枣点点头;“是君兰姐让我来的。她说,想请你帮忙跟孔夫人传一句话。就说,明儿下午,约孔夫人在聚宾楼喝茶。” “约我家夫人?”蕊黄的面色顿时就古怪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看了一眼青枣:“还要一起喝茶?”末了又忍不住嘲讽的笑了;“她凭什么认为我们夫人会见她?” 陶君兰派遣青枣过来,自然也是什么情况都想到了。眼下蕊黄问的这个问题,更是一早就嘱咐给了青枣。当下青枣从容不迫的笑着对蕊黄道;“蕊黄姐姐只管将这话传递给孔夫人,想必孔夫人会来的。若是孔夫人不肯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这句话,显然是充满了十足的威胁味道。 蕊黄几乎是忍不住笑了:“她怎么就还能那么自信?”这笑自然不是什么高兴的笑容,而是带着一种讥讽和轻蔑。 青枣听了这样的语气,忍不住皱眉深深看了蕊黄一眼,半晌才道:“不到最后一刻,你又怎么知道君兰姐的自信是错的?” 蕊黄说不出话来,阴沉的看了一眼青枣,冷哼一声;“你懂什么?” 青枣也有了几分火气,当下也是冷哼一声,“那咱们只管走着瞧。你只要将这话带给了你们家夫人,那肯定她就会来的。” 蕊黄只觉得可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我根本就不会将这话告诉我们夫人,既然夫人根本不知道,那自然就肯定不会去。” 青枣顿时就越发的佩服起陶君兰来:这个可能性,陶君兰也是一早就料到了。既然料到了,那么陶君兰自然是早就告诉了青枣应对的法子。所以当下青枣按照陶君兰所说的,微微一笑看着蕊黄的眼睛轻声道:“你不告诉你家夫人也行,不过到时候出了事情,你家夫人怪罪你,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管我们的事情了。孔夫人的脾气,可不像是太好。” 说完这话,青枣就起身出去了:“时辰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家去,就不多和姐姐聊了。” 青枣潇洒的背影和清脆的笑声,直气得蕊黄一阵肝颤。蕊黄阴沉的捏着茶杯,恶狠狠道:我就不告诉了,谁能知道和我有关系?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存在于蕊黄气急败坏的时候。等到脑子渐渐的冷静下来之后,蕊黄就忍不住的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真的不告诉孙菲菲,是不是真的会牵连自身?而到底陶君兰要跟孙菲菲说的事情又是什么?真的那么严重吗? 这些念头就像是乱麻一样缠绕着蕊黄,渐渐的让蕊黄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担忧。仅剩的勇气和恼怒,也都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冰雪消融一般彻底不存在了。 这一天,蕊黄想了很多:比如孙菲菲的暴躁狠戾,比如陶君兰的自信,比如自身的卑微…… 最终,蕊黄还是没能够战胜恐惧。; 第一卷 第97章 忍气 中午用过午饭后,陶君兰便是穿戴一新的带着同样打扮过的青枣出门了。 一身青花粉底的裙子,将肌肤衬托得水嫩光泽,犹如春日里在风中微颤的桃花瓣一般诱人。本就天然的眉形上只用黛轻描几笔,就成了弯而修长的柳叶眉,衬得一双眸子如同最好的黑宝石一般明亮透彻。眼尾上用胭脂轻轻的扫出一点红晕来,顿时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点儿未语人先羞的气韵。再加上红唇一点,整个面容清丽又带着娇媚。说不出的让人惊叹。若再加上那衣衫勾勒出的曲线起伏,纤腰轻摆,那就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做了十五年的贵女,陶君兰参加过无数的大小宴会。也专门花费时间去学习过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出众的打扮。所以,今儿这样一番装扮,也不过是手到拈来的事情罢了。 若不是衣裳质地到底不算贵重,而钗环也是简陋普通,陶君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不过等到回过神来,最终还是淡淡一笑,将心底那股子悲伤愁绪都给抛开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所以,陶君兰出门的时候,还是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出的门。 青枣去街口雇了一辆马车,主仆两个就坐了马车一路到了聚宾楼前才下了车。位置是昨儿青枣回家路上就定好的,是一个二楼的雅间,很是清净,也不怕人来打扰。不过,就这么一个房间,就已经去了一两银子,再加上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足足一共花费了二两银子才算是作罢。 青枣已经被这样昂贵的价格吓得忍不住咂舌,虽然不好当着人面前问,不过很快她就趁着小二出去的功夫悄悄的问陶君兰:“太贵了吧?君兰姐。不过是一杯茶,两盘子点心罢了……他们是不是黑店啊?” 陶君兰被青枣这话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拿指头点了点青枣的额头:“咱们这都算是花钱少的了。要知道,一壶普通的雨前龙井就是二两银子,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名贵茶了。咱们这个茶,算是最普通的龙井,点心也是一般的。这里一向都是王公贵族们喜欢的地方,自然收费就不可能低了;。不然,如何彰显得出档次来?” “太不合算了。”青枣还是觉得心疼;“足够咱们一个月的生活了。” 陶君兰当然理解青枣为什么如此心疼:其实就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心疼得很。毕竟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二两银子她赚得颇为不容易。就这么浪费了,怎么嫩巩固不心疼?不过——“若是不花费些,人家只怕不会来。” 顿了顿,陶君兰又笑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说了,这钱未必就是咱们出呀。先别忙着心疼。就算最后要咱们自己出,也就当来享受一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枣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当下只能收敛了情绪站在一边。 陶君兰看在眼里,不由得欣慰一笑:青枣就有这点好,就算心里再怎么样,也明白什么叫大局,也能稳得住心底的情绪。要知道,这一点,好多人是学不会的。当然,这也和青枣从小的经历有关。 陶君兰就这么喝着茶慢慢的等着孙菲菲来。结果这么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孙菲菲进来的时候,动静和排场都是格外的大。光是丫头就带了四个,还有一个老嬷嬷。整整的五个人。又是披风又是手炉的。进来后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安稳的坐下来。 陶君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孙菲菲有意无意的,总是用手扶着自己的腰,捧着那个已经明显看得端倪的肚子。那姿态,十足十的就是炫耀。 陶君兰忍不住的觉得有些可笑:不就是怀孕,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她难道会羡慕不成?那又怎么可能? 孙菲菲的目光一直在陶君兰面上搜寻,此时非但没搜寻到意想之中的嫉妒羡慕,反而看见了陶君兰的笑容,顿时心里就有些恼怒起来,面色也就不大好看了。紧紧盯着陶君兰,轻哼了一声后轻蔑的扬起了下巴,态度说不出的孤傲:“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孙菲菲的态度,就像是看着一个下人。 陶君兰淡淡一笑,轻轻冲着孙菲菲摇摇头:“孙夫人,是我寻你来没错。可是请你收起这幅态度,我并不是你们家的丫头奴仆。难道学了多年的贵族礼仪,就是让你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人的?” 孙菲菲的脸都被说红了。不过却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强硬起来:“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时间宝贵得很,没功夫和你闲话。有什么事儿,说吧。” 陶君兰却偏偏不肯如了孙菲菲的意,从容而优雅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末了才又笑道;“孔夫人对谁都是这样不成?” 孙菲菲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陶君兰倒是也清楚孙菲菲的性格,当下也不太刺激得狠了,只淡淡道;“我听说,孔家要给孔玉辉纳妾,还是贵妾。” “什么?”孙菲菲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就忍不住一下恼怒的站起来了,指着陶君兰的鼻子大声驳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原来你还真不知道; 。”陶君兰微微笑了,面色越发的从容恬淡了。不过这份从容恬淡在别人看来是赏心悦目,在孙菲菲看来么……就是面目可憎了。 孙菲菲恶狠狠的瞪着陶君兰,好在并没有贸然的插话,而是选择了等着陶君兰接下来的话。 陶君兰也没让孙菲菲等太久,很快就又接着说下去:“孔玉辉请了媒婆,上我家提亲了。说是要以贵妾之礼让我进门。” 孙菲菲的脸色瞬间就阴沉得如同泼了墨汁一般难看。这个消息对于孙菲菲来说,显然是太不可置信了。又或者说是孙菲菲自己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很快就狰狞的带着恶狠狠的气势冲着陶君兰斥道:“你胡说!一定是你想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想横插一脚,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你不过是罪臣之女,你有什么资格进府当贵妾?相公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选你的!” “我也很纳闷,他怎么就看上我了。”陶君兰笑容不变,仍是从容而恬淡,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当初退亲的是他们孔家,如今牛皮糖似的再贴上来,又是什么个意思?”顿了顿,陶君兰的目光落在孙菲菲隆起的肚子上,笑容越发的深邃了一些:“而且,我很纳闷,他怎么就会想到在你怀孕的时候纳贵妾的?你在孔家的地位,难道竟是如此不受重视?还有你这孩子……” 剩下的话,陶君兰并未说完,可是很显然大家都是理解没说出来的意思。当下众人面色都是齐齐一变。其中尤其以孙菲菲面色更是难看得厉害——毕竟,这件事情的切身利益,还是在孙菲菲自己身上。旁人感触在深,到底不是切身相关的,怎么也隔了一层。不如孙菲菲来得体会深切。 看着孙菲菲如此反应,陶君兰心中便是明白:她今儿的目的达到了。 孙菲菲双目如刀的看住了陶君兰,声音也是一片狠戾:“你是不是想和我抢位置?” 陶君兰毫不怀疑,此时自己但凡敢说一个“是”字,或是表露出任何愿意的神色,只怕孙菲菲就敢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当下她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摇头否定了:“若我真有那个意向,就不会跟你说了。” “你特地跟我说,是有什么目的?想要银子还是想要什么?”孙菲菲却是不大相信,接着又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笑了,忍不住轻蔑的看了一眼孙菲菲:“孔夫人,你未免门缝里看人将人瞧扁了。你稀罕的,我陶君兰可未必稀罕。你要真这么害怕,也不该防范我。根苗却是不在我身上,可别忘了。还有,你丈夫坏了我的婚事,你还不知道吧?本来我可都是要和人定亲了,谁知孔家突然插手进来。这下可好,我是嫁不出去了。将来我要真嫁不出去了,不得不屈服在孔家的威压下的话,你可不能怪我。我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 孙菲菲被这话险些气得冒烟:弱女子?谁家弱女子这样的口齿伶俐,说得别人暴跳如雷偏还不敢怎么样? 若按照脾气,孙菲菲是真的想直接将陶君兰丢进护城河的。可是想想自家丈夫的脾性,以及自家的名声,孙菲菲到底是将怒气强压了下去,憋屈的对着陶君兰勉强一笑,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以后这样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也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另外,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干脆能搬走,最好再也让人看不见你。搬家的银子,我出。我还可以给你赔偿,如何?” 孙菲菲期盼的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 第一卷 第98章 熟悉 面对孙菲菲期盼的目光,陶君兰却只是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搬家?倒是个好方法。不过太麻烦了些,暂时我是不打算搬家的。下一次,若是再有人来骚扰我,我倒是不介意报官。私闯民宅,想来若是传开了去,孔玉辉的名声一定能因此声名大噪的。” 这个声名大噪,想来名声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而且,若是真闹开来,可不仅是名声不好停。就是孔玉辉的前途,怕也是多少会受到影响。毕竟,在朝为官的话,名声还是非常重要的。声名狼藉之人,从来都是不可能被朝廷看重的。 所以,这样一个威胁,顿时就让孙菲菲又惊又怒的拔高了声音:“你敢?!” 陶君兰报以一声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孔家都敢仗势凌人了,我一个罪臣之女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孙菲菲气得不轻,盯着陶君兰胸脯起伏得厉害。不过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去,勉强而僵硬的一笑:“放心,以后不会再人来打扰你的。” 这场无声的较量,到底还是陶君兰胜利了。当下陶君兰也不久留,干脆的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是一笑:“如今我是穷人,也给不起茶钱,就请孔夫人请客吧。” 孙菲菲又是气得一噎,张口就忍不住讥讽;“看来果然是囊中羞涩了,连这点钱都要计较。啧啧,可惜了,陶家大小姐也有这一天。” 不过孙菲菲注定却是要失望了,因为陶君兰根本就不等到她开口已经拉开门出去了。末了还细心的将门关上了。那些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总之最后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孙菲菲气得直接就将桌上的点心盘子扫到了地上。 不同于孙菲菲的气恼,陶君兰却是带着浅淡笑意的。事实上,即便是听见了孙菲菲最后那一番话,她的心情也是不错的。因为,她已经可以遇见孔家会闹腾成什么样了。孙菲菲一直是孙家的掌上明珠,不管是孙菲菲的父亲还是三个哥哥,都对孙菲菲疼宠有加。不然也不会让孙菲菲养成了跋扈的性格。孙家的势力不比孔家小,孙菲菲在孔家受了委屈,孙家不可能不管。而且还是纳贵妾这件事情。到时候,孔家肯定会焦头烂额。 而至于纳妾这件事情,那便是绝对不可能再成了。说不得,孔玉辉以后连出门都是要被孔家的人监控住了。不说别的,反正他是不可能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青枣见陶君兰高兴,自然也是笑眯眯的; 。出了房间就主动道:“我去找车——” “嗯,去吧。”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反对,事实上,她今天这样的装扮也着实不适合走回去,太招摇太惹眼了。 二人一起走下楼,陶君兰就在门外等着,青枣则去找车。 青枣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就在陶君兰跟前停下来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这辆马车显然不是青枣找回来的,而是哪个世家大族的马车,不然也不会如此华贵。车身的木头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坚硬又好看。但是一般人家,除非是家具肯用这样的木头,谁家的马车会舍得用这样好的木头?更别说马车上镶嵌的贝壳螺钿的装饰了。还有用来做门帘和窗帘的月光纱,更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陶君兰在让的时候,还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的两个小琉璃灯笼。灯笼上一般都有家族的标记。一般来说,是家族的姓氏,再加上特殊的印章。这种方法,能够让人一眼就认出马车上人的身份。 琉璃灯笼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端”字。 端显然不是姓氏,而能用端来代表身份的……全京城陶君兰也只想得到一个人:那就是端王。只有端王,才能用自己的封号“端”来代表自己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马车上,坐的是端王府的什么人?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加快了。接着急忙便是将头低下去了。人更是往里头缩了缩。不管是端王府的什么人,她都并不想要遇到。更不想要被人认出来。 可是事情却是显然不会朝着陶君兰所设想的去发展。很快陶君兰就发现自己的躲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充作窗纱的月光纱被掀开了。当看见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永远都带着温润从容的脸时,陶君兰就直接呆在了当场。 四目相对之下,陶君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也不自知。只是最后,她到底还是匆匆的移开了目光,带着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不过,短暂的失神之后,陶君兰便是回过神来,也是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便是想起了自己该做什么,当下忙定了定情绪,冲着端王李邺蹲身行礼:“民女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李邺一直盯着陶君兰看,最终唇角一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个熟悉的笑容和动作,顿时让陶君兰生出一股恍惚来:仿佛一切突然就会到了过去,似乎一切都不曾变化。端王还是二皇子,而她还在宫中,还在他身边服侍。而不是如今的互相已是陌路。 恍惚过后便是熟悉。陶君兰觉得李邺这样一个熟悉的动作,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下子就让她心中的陌生和隔阂都如同春日里的冰雪,不知不觉就消融了。而那种早就融入了骨髓里的熟悉感和亲切感,顿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陶君兰看见二皇子含笑冲她招了招手。 陶君兰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她靠近一些。犹豫一下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靠了上去。 陶君兰靠近的时候,李邺觉得几乎闻到了陶君兰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于是笑容又深了几分:和陶君兰的感受一样,越是靠近,那股已经深藏在心底的熟悉感就越是止不住的冒出来。 李邺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陶君兰,然后皱了皱眉:她似乎比印象中更瘦了些。虽然气度仍是从容淡然,容貌也依旧清丽,可是整个人的都带着一些淡不可觉的忧郁之色。似乎,她过得并不如意? 陶君兰也同样是打量了一番李邺,然后也皱了眉。李邺瘦得很明显,脸色也并不算好。眉头微拢着的时候,眉间清晰可见的深刻褶皱,更是无一不显示出只怕他是经常皱眉的。 陶君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想: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儿,竟是让李邺如此。是端王妃?还是别的? 心底忍不住的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心疼来。甚至让陶君兰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去问问李邺,到底为了什么这样的不开心。不过好歹最后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没有莽撞问出来。 殊不知,李邺也是想问同一个问题的。 沉默之下,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的漫长。直到青枣的声音插进来:“君兰姐?我回来了。” 陶君兰顿时回过神来,忙看向青枣。青枣站在马车边上,目露不解。她身后,还跟着一辆油布马车。显然就是雇来的马车了。 陶君兰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微微冲着李邺歉然一笑,轻声道:“还请恕我先告退了,我的车来了——” 李邺顿时一阵失望——下意识的便是咳嗽了一声。 今儿赶车的是周意,周意听见这声咳嗽,顿时忙跳下马车,冲着陶君兰唤了一声:“陶姑娘,还请留步。” 先前陶君兰没见着周意,自然也就没去打声招呼。此时听见周意出声,纵然想就这么落荒而逃,可是到底还是只能转过身来,冲着周意一笑:“原来今儿是你跟着王爷。”不管怎么说,她和周意都算是老熟人了,遇到了真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那并不是她的风格。 周意也笑了笑,态度十分和善:“既然遇到了,又何必匆匆离去?王爷的意思是,不如我们送姑娘回去,也好在路上叙叙旧。” 李邺本来还在懊恼自己突兀了,不过听见周意这话之后,却是眼前一亮,随后笑了。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陶君兰。和陶君兰相处这么久,对于如何让陶君兰心软从而无法拒绝,李邺还是十分了解的。 果不其然,陶君兰在看见李邺带着几分恳切和无声邀请的目光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了,犹豫了一下后倒地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陶君兰自己都忍不住有点儿吃惊——方才她自己一点头,她这会子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鬼使神差,根本脑子里都没考虑过后果,虽然知道不大好,可是否定的念头在微微挣扎一下后,到底还是消散不见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陶君兰自然也不好再反悔,当下就算觉得再不合适,也无法对着李邺含笑的目光说出反悔的话,只得转头跟青枣道:“你先乘车回去吧,我随后就回来。” 青枣不认识李邺,陶君兰也不打算让青枣知道李邺的身份,所以便是将青枣如此支开了。; 第一卷 第99章 尴尬 上了马车后,陶君兰反而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了。低着头,也不敢看李邺,更不敢开口说话。一时之间,马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起来。 最终,还是李邺轻咳一声,将沉默和尴尬都打破了。 陶君兰习惯性的抬头看李邺,毕竟李邺不会说话,有什么吩咐也从来都是用动作或是咳嗽敲击声之类的方法来表达。李邺这么一咳,她便是自然而然的以为李邺有什么吩咐。然后…… 这么一抬头,就正好撞进了李邺的眸子里。李邺居然一直看着她,此时四目相对下,面对李邺眸子里的温和浅笑,陶君兰蓦地脸上一烫,竟是忍不住的红了脸。 “一别许久,王爷过得可好?”到底是觉得不说话太过尴尬,陶君兰还是选择了说话来分散注意力。总不能就这么一路对视着,直到到家吧?这里离她家,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而且,这样问一问,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说话的时候,陶君兰刻意的将自己的语气尽量的显得淡然而平静。 李邺眸中含笑,可是却是微微摇摇头。 陶君兰愣住了。她没想到李邺竟然会直接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毕竟,一般来说被人问起,哪怕是过得不好也会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过得好吧? 李邺的面上,完全是一片坦然。很显然他是并没有半点隐瞒和谎言的。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陶君兰的心里,慢慢的生出一种钝钝的疼来。那种感觉……很不好受。甚至于再开口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关切:“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李邺仍是摇头,微微一笑面上尽是柔和和淡然。然后他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指来。 陶君兰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是直接摊开手掌放在了李邺的面前。等到这个动作做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以前她伺候李邺的时候,这样的动作是理所应当的,是再自然不过的。可是现在,她和李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这种理所应当的理由和义务了。 所以,陶君兰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她是不是该收回手呢?这样亲密的动作,是不是显得太过暧昧了一些? 不过,在陶君兰晃神犹豫的时候,李邺温暖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她的掌心。那种温差,几乎让她觉得李邺的手指是有些烫的。烫得她忍不住的想要将手缩回来。 而李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这种犹豫,竟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来,蓦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下,陶君兰就是不想脸红也克制不住了。她只觉得“轰”的一声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滚烫了起来。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王爷——”略带了点哀求的,柔弱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听着不妥。 李邺却是仿若未闻,丝毫没有放开的意向。反而手指轻轻的在她手心里写起字来。 滚烫灼热的手指,每一次轻轻地滑动,就让陶君兰忍不住的战栗一下;不过好歹李邺写的字,陶君兰还是都明白了。李邺写的是:“你可还好?” 再抬头相对的时候,李邺眼里那中拳拳关心之意,陶君兰再怎么忽略也明显得如同黑夜里的明珠一般,怎么也是让人无法假装没看见。 “我过的很好。”衡量了一下,陶君兰到底不敢像是李邺那样坦诚,而是选择了打肿脸充胖子:“挺好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充实,也很安心。”这些倒是大实话,不过那是在孔玉辉出现之前。事实上,孔玉辉出现之后,她就没怎么安稳过。 听见陶君兰这样说,李邺顿时也笑了。又用手指写下三个字:“那便好。” 从这三个字里头,陶君兰感受到了浓浓的心安。顿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开始弥漫。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最终,她还是笑了笑,客气的回了一句:“多谢王爷关心。” 李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不过随后便是恢复过来。陶君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而他自己却是知道,在听见她那样客气疏淡的语气时,他心里怎么样一个难受的滋味。不过这种难受,被他完美的掩饰住了。最终展现给陶君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浅笑。 双方难免的又沉默了一阵。 陶君兰为了转移这种可怕的沉默,便是不停地没话找话说:“青姑姑可好吗?” 李邺仍是写字回答:“极好。” 陶君兰又问:“太后身体可还好?当年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太后。”顿了顿又朝着李邺感激一笑:“说起来,当年殿下的恩德,我还没谢过殿下呢。” 李邺定定的看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顿时就无措起来。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说这话,李邺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温和的笑容消失了,眸子里的笑意也没了,脸上的神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压迫。她有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生气了? 可陶君兰却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李邺会生气,只能茫然的和李邺对视着,神情看上去有些傻呆呆的。 最终李邺苦笑了,他满肚子的恼怒面对着陶君兰这幅样子,到底还是一点儿也发泄不出来,反而只让他越发的觉得无力。最终,他忍不住苦笑的在陶君兰手上写下:用过饭不曾? 陶君兰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李邺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很显然,他并不喜欢刚才那个话题。 陶君兰茫然不懂的的时候,又有些微微的歉意。她并不想让李邺不高兴的。当年的事情,她已经伤了李邺一次,如今……不管怎么样,她是衷心希望李邺能开开心心的。故而当下她配合的不再提方才的事情,只答道:“用了饭才出来的。”话音刚落,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情来:“难道王爷没用饭?” 李邺点点头,随即写道:“饿了。” 陶君兰忙道:“那我自己回去吧,王爷快去用饭。饿久了胃可受不住。”李邺的身子底子不大好,应该精心调养,而不是这么饥一顿饱一顿;。这对身体太不好了。 李邺却是不由分说:“一起。”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看见李邺那不容商量的神色后,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意思很明显。 陶君兰自觉的隔着帘子吩咐周意:“周大哥,找个地方吃饭。” 周意听见是陶君兰出声吩咐,顿时无声一笑,鞭子一甩指挥着马儿转了个弯。朝着李邺常去的酒楼直奔而去。 接下来陶君兰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显然这一次李邺话却是多了起来,写字道;“曾在宫中,见过汝妹。太后甚喜之。” 说起陶芯兰,陶君兰的不自在和尴尬顿时消散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真的?我只直到如今在她在永寿宫当差,倒是不知道太后竟是对她看重。”陶君兰的语气,禁不住有点欢喜。 李邺也禁不住微微一笑,又写到:“你尽可放心。将来汝妹不管出宫与否,太后都不会亏待。” 这点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不出什么差池,平安混到了出宫那一天,陶芯兰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的。 只是让陶君兰感动的是,她没想到李邺竟然还会留心到陶芯兰。 正出神的时候,李邺又写道:“当年的伤,可好全了?” 刚开始陶君兰还没明白是什么伤。等到明白了脸顿时就禁不住红了——谁叫那伤,偏伤在腰臀处呢?这样大刺刺的说起来,她自然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却还是细声细气的压住了羞涩笑着答道:“好全了。没什么后遗症留下。就是一点儿疤痕,也不碍事。”那样大面积的伤,只有一点淡淡疤痕,说起来还是运气极好了。毕竟,那会子突然发热起来,她还以为那时候她就挺不过去了。 李邺听说没什么后遗症还松了一口气,可听说还有疤,便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不过随即便是轻叹一声,写到:当初你该跟我说。不然也不会那般。 事实上,如今李邺一想起当初得知陶君兰竟是为了出宫触怒了太后,导致受罚而被打得腰臀一片血肉模糊,仍是觉得心惊肉跳。当时,他的心情复杂得很厉害。一面,他心疼陶君兰受的苦和身上的伤。另一面,他又觉得陶君兰太过绝情。可还有一面,他也怨他自己。他怨他自己不该说出那句话,从而让陶君兰决定离开。若是陶君兰不想离开,也不会受那样的罪。 这些种种,即便是今日再想起来,仍是觉得触目惊心。而且,他甚至还想问一句:难道非要离得远远得不可吗? 不过看着陶君兰柔和清丽的面庞,到底那句问话还是被李邺压在了心底。他怕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会将陶君兰推得更远,连现在坐在一处说话也不能了。所以,他只能辛苦的隐忍。 而陶君兰,则是干笑一声故意忽略了李邺的那句话。当初的种种,都过去了。她并不想再提起。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下,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陶君兰微微的舒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100章 破罐子 马车似乎是直接从后门进到了院子里,反正陶君兰撩开帘子下车的时候,是没瞧见别人。就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旁边候着。 李邺本来是先下车的,然后伸出手来想要扶陶君兰一把。可是陶君兰假装没看见一般,连目光都躲开了。见状,李邺除了苦笑之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当然,也并不能说陶君兰这样不对,毕竟他们之间也的确是不应该这么亲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心里期盼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罢了。 而陶君兰,看着李邺面上微微失落的神色。忽然就后悔起来:其实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跟过来的。 只是这会子后悔却是也没用了,纵然觉得不妥当,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李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也不用人带路,就径直的进了一间偏僻安静的雅间。周意很自然的就停在了门边,并不跟上去。陶君兰本也打算留在门外,可是被李邺一看,却是最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桌上放着制作精美的金箔菜单,李邺拿过来,随手在菜单上点了几处,旁边的小厮认真记了,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陶君兰看出端倪来:李邺绝对是这里的常客,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的熟稔。而且小厮也不会李邺如此熟悉。只是,李邺可实在是不像喜欢酒楼的人。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向来都是安静恬淡,也不喜欢热闹的。 陶君兰这头略带疑惑的琢磨着,那头李邺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着。二人无声的互动,倒是也挺有意思。 酒楼的手脚很快,只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凉菜和点心都端了上来。看上去倒是不错,碗盘也十分精致漂亮。倒是一般世家也差不多的排场了。 李邺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待到陶君兰看过来的时候。又指了指盘子里的什锦点心。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是二皇子示意她吃的意思,忙摇摇头道:“我不饿,王爷您用吧。” 李邺却是我一脸的执意,甚至主动捻起一块做成莲蓬状的点心来递给她;。那块点心做得很是精致,不过一枚甜杏大小,碧绿的颜色,就跟新鲜的莲蓬没有不同。莲蓬上,还分布着几点浅褐色的点儿充作莲子。 不得不说,这糕点的确是做得够精致了。就是宫里,这样的点心也不见得多见了。也怪不得李邺会是这里的常客了。 陶君兰盯着那点心足足看了两息的时间,最终还是目光一垂温顺的将头低下将点心接了过来。她怕要是不接,李邺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那也太尴尬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李邺的一片好意。 接过点心后,陶君兰轻咬了一口,仔细的品了品后顿时忍不住笑了:“这糕里放了磨碎的荷叶粉吧?还有干莲花蕊泡的水和面。里头包上一点儿枣泥,莲子是用葡萄干点的。”作料不少,做工也细致,口感自然也好。不仅有荷叶的清香,闻起来还有莲花的淡淡香气。加上枣泥和葡萄干,吃起来倒是甜而不腻,口感清爽。 其实陶君兰说的这些,李邺未必就都吃出来了,不过他还是笑了。笑得温和而轻柔,顿时就让人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春天的风,已经悄悄的盈满了人的心底。那种感觉,让人禁不住的觉得放松而温暖。 正因为这个笑容,陶君兰本一直竖着的疏离之心,悄悄的裂开了一道缝隙。而且,面对这样的笑容,她更觉得自己无法再做到冷淡以对。 等到第一道菜上来的时候,二皇子又拿起一边暖着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酒是石榴酒,淡淡的红色,透明而澄澈,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享受了。这种酒陶君兰以前也喝过不少,知道是不醉人的,当下也就没有拒绝。 其实说句实话,她觉得这个时候再拒绝,就真的显得矫情了。虽然她知道,其实她是真的不该坐在这儿,更不该和李邺把酒言欢。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陶君兰自己不知不觉的,已经不那么拘束了,放开了不少。只是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她和李邺之间,到底算什么呢?朋友?显然不是。可是要说别的,那就更不是了。 既然想不出答案,陶君兰索性也就不再去想,端起酒杯用袖子遮住口轻抿了一口,随后抬头冲着李邺抬头一笑:“很好喝。”这是实话,石榴酒本来味道就极好,而这一壶显然更是上好的,味道甘醇,回味清甜,又带着果香。让人忍不住回味。 李邺一直笑着,同时自己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动作优雅里,又带着那么几分淡淡的贵气十足。仅仅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和大多数的人完全分别开来。 陶君兰禁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孔玉辉的容貌已经非常出色了。可是李邺的容貌,比起孔玉辉来,更是出色了不知多少。不过,两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孔玉辉虽然看上去温文谦和,可是却总有点儿气韵不够,然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差了点。而且,孔玉辉生的是桃花眼,好看是好看,看久了却总让人觉得不够正派似的。而李邺则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容貌和气韵都是十分一致,淡然温和,宁静泊然,完全就是一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出尘干净,完美得就像是一块最无暇的美玉。当然,或许不能说话,就是美玉上那一点让人觉得遗憾的瑕疵。 可是一点点的瑕疵,真正喜欢美玉的人,又怎么会因此而嫌弃?只会觉得遗憾罢了。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了:孔玉辉那样的人,怎么能和李邺相比?一个是地上的泥,一个是天上圣洁的云;。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或许容貌上还分别不算太大,可是品行上……圣人不都说,心美而使容美? 陶君兰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笑,让李邺有点儿狐疑。忍不住疑惑的挑了挑眉。 陶君兰见了,笑着解释一句:“忽然想起了一个可笑的人。” 瞧着陶君兰并不想说的样子,李邺自然也就没多问。 这顿饭,在陶君兰放下了别扭疏离之后,倒是吃得格外的融洽平和。甚至,陶君兰还习惯性的帮着李邺布菜了,又习惯性的在布菜的时候絮絮叨叨了一回。 李邺也不见不耐,反而似乎很是欢喜,一直唇角带着弯弯的弧度。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陶君兰渐渐的活泼起来,暂时的忘却了什么禁忌什么不应该。只是笑着和李邺将自己出宫后的平静生活,以及一些发生过的有趣琐事。李邺也饶有兴致的听着,虽然不能发问,不过用手指写字的方法,却也不耽误交流。 一顿饭倒是吃了不短的时辰。反正等到惊觉时辰不早了的时候,陶君兰才发现,现在俨然天都快要黑了。顿是一惊,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那会子和青枣说的是一会儿回去,结果却拖到了现在,此时也不知青枣到底担心成了什么样子。 当下,她也不敢再耽搁,也放下了不好意思,抬头有些羞涩的对李邺道:“时辰不早了,可否劳烦王爷借了马车给我一用?再不回去,只怕家中丫头担心了……” 李邺自然不会拒绝,反而理所当然的跟着陶君兰一起上了马车。那架势,就是要将她送回去了。 陶君兰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是被李邺的目光看得有些说不出口了。想了一想,最终还是牙一咬:横竖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也一起坐过马车了,此时还计较腼腆个什么? 这么一想,顿时她就觉得坦然了不少。大大方方的冲着李邺行礼道谢:“那就多谢王爷了。” 见陶君兰如此不见外,李邺唇角的弧度显然更是愉悦了。若不是不能说话,此时李邺是真想孟浪的说一句“你我之间,何须见外”的。甚至,他还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真说出这句话之后,陶君兰会是怎么样一个羞窘的姿态。 如果陶君兰知道此时李邺心中的想法,只怕会瞬间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出尘污无垢的谪仙形象崩塌了。 不过其实李邺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又不是真的神仙,再像是神仙,李邺他也只是个凡人,还是个男人。男人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又有几个真的能做到一点心思没有的? 相比于吃饭时候的融洽活跃,此时再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互相对视着的时候,气氛顿时就又显得有些冷清无措了。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距离太近的缘故,毕竟马车里就那么大的空间,又相对封闭,所以似乎互相之间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气息。自然也就不那么自在了。甚至于,孤男寡女的,多少也有点儿暧昧了。 陶君兰一路胡思乱想,搜肠刮肚的找了些话题说了几句后,就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她一沉默下来,顿时就觉得这气氛更让人尴尬无措了。; 第一卷 第101章 狂傲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陶君兰才回过神来。掀开帘子一瞧,果然是到了自己家门口了。当下如释重负的悄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后,她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的便是对李邺笑道:“时辰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儿麻烦王爷了。” 李邺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忍不住避开了他的目光。李邺那深邃的目光,让她觉得仿佛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一点儿也没被瞒住。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愧疚和不自在。甚至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事实上,陶君兰也的确是打算这么做了。不过,却没想到李邺竟是一伸手拦住了。 陶君兰不解的看向李邺,低唤了一声:“王爷……” 李邺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让陶君兰忍不住轻轻的一颤,下意识的将手往回缩了一缩。 李邺却是没松手,牢牢的握住了,甚至有些过于用力,捏得陶君兰的手腕都有些疼痛起来。不过很快他似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忙又松开了一些,略带歉意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又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手掌摊开了。 陶君兰这才意识到,兴许李邺是想写字。这么一想有些释然,可是脸颊又有些滚烫:就算要写字,也不用抓着她的手腕啊,他只要一个动作她就能明白的不是么? 陶君兰心里隐约有些明白李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又有些不敢想下去。一想就觉得不仅脸上滚烫得厉害,就是心也跳得更厉害了。还好虽然马车里点了蜡烛,可到底不甚明亮,朦胧中倒是也不担心让李邺瞧见了她的羞窘。 陶君兰以为李邺会说几句客气的话,毕竟马上这就是要分别了。结果,李邺突兀的问了一句:“还可再见否?” 陶君兰愣住了。心思复杂的凝视李邺半晌,李邺也回视他。那样的目光,让人有点儿不敢与之对视。她也差点儿一冲动点下头去,可是最终还是咬牙狠心的摇摇头;。她心里明白,若是真的一冲动点了头,那么以后只怕牵扯就真的是斩不断了。她刚见到李邺的时候,还以为毕竟过去这么久,以前的那些情愫怎么也都淡得差不多了。可是她现在才发现,那样的念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曾经以为能忘怀的情愫,其实不过是压在了心底,不曾翻检出来罢了。而那些情愫,根本就是已经镌刻在了心上,怎么也擦不掉忘不了了。 李邺的手有点微微发紧。面上的笑意也在此时一点点的凉下去,温润的脸庞上,渐渐的浮上来一种恼怒和凄凉之色。几乎是咬着牙压住了心底弥漫上来的怒气,他用力的在陶君兰手心写到:“你就如此狠心绝情?” 狠心绝情四个字,几乎是彻底的击溃了陶君兰竖起的盾牌。就在那一刹那,虽然只是写字,可是她却是觉得她已经听见了从李邺心底发出来的那种咬牙切齿的怒意。 李邺会生气,她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的确是她狠心绝情了。这四个字,用得一点儿也没有错。要知道,李邺作为一个王爷,在面对她的时候,姿态已经是放得十分低了,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哀求的意味。可她呢?一直没有任何回应,还屡屡的说些话来伤他,让他死心。任谁来看,都是她的错吧?即便是她自己,也是有些惊愕自己的冷心绝情了。 眼底瞬间有酸涩的泪意涌出,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咬着牙将那些泪一一点点的逼进了眼里,再抬头的时候,她又是那一副恬淡温和的样子:“王爷这话,我却是不明白了。你我男女有别,身份云泥,实在是不适合来往,不是吗?若是真再来往,到时候让旁人见了,会怎么看我?到时候,我成亲了,又如何在夫家立足?还请王爷见谅。” 一字字一句句的从口中吐出,最后陶君兰自己都有些麻木了。机械的说着这番话,心里木木的疼着。这些话,就想象是一把双刃剑,伤了李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伤了她自己?她不是木偶也不是泥塑,她也是人,一样的疼一样的痛不是吗?而且,挥慧剑暂情丝这样的事情说来容易,可真做起来,哪里又有那样轻松?甚至,她比起李邺来,更疼更难过。 可是她有选择吗?陶君兰苦笑一声:时至今日,她没了选择。当初选择离宫的时候,太后就说过,日后她不许再和李邺有任何的来往。今日如此,已经是违规了不是吗? 所以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也应该说出口的。 李邺紧紧的盯住了陶君兰。他看见她眼角的泪意,也看得见她面上的苦涩,可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些,才会更加的恼怒: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呢?为什么就一定要咬牙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呢?他甚至想抓住她的肩膀使劲的摇一摇,质问她:“你就不敢大胆一点,诚实一点?” 最终,李邺却是并且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倏地一笑,颇有些狂放的味道,然后在她手心写下三字:“我不管。” 短短三个字,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以至于陶君兰几乎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他不管?不管什么?陶君兰有点儿不敢往下想。 而李邺,则又趁机写到:“你若愿意,一切有我。” 陶君兰蓦然用力的抽回了手,根本不敢再看李邺一眼,然后不管不顾的就跳下马车去。她怕再呆下去,李邺再说出什么让她心动摇摆的话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李邺一下子都是没能反应过来,愣愣的直到陶君兰跳下了车去,才苦笑了一声;。其实,陶君兰会是这么个反应,他早也猜到了几分。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相反的,她隐忍淡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肯轻易的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和情绪来。谨慎到甚至有些胆小的地步。只这一点,总让人觉得有点无力。 怕吓到了陶君兰,李邺并未再穷追不舍。 而陶君兰心慌意乱之下,也甚至连道别都忘了,跌跌撞撞的就推门进去,又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末了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的靠在门上,险些软倒下去。吓得一直守在门边的青枣一阵心惊,忙上去扶住了她。 陶君兰的形象实在是太过狼狈,又是这么个气喘吁吁的样子,青枣狐疑的打量了一回之后,便是忍不住的生出怀疑来:莫非,君兰姐受了什么委屈,被人欺负了? 顿时青枣就有些慌了神。可是她哪里又敢多问?只忙乱的将陶君兰扶着进屋坐下,又倒水泡茶什么的。 而门外的李邺也没久留,听见门关上落栓后,便是吩咐周意离开了。 周意声音压得极低:“王爷,今儿从聚宾楼出来,有辆马车在咱们后头跟了很长一段,当时我怕打草惊蛇只装作不知。您看现在是不是去查查?” “嗯。”李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显得有些冷冷的。 周意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家王爷心情怕是不怎么好了。想想也不觉得有多奇怪,毕竟陶君兰那态度……能好就怪了。想起陶君兰,周意都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纳闷:陶君兰真的是和别的姑娘很不一样。若换成别人,王爷这般表态了,女子又哪里还会义正言辞的拒绝?自家王爷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哪点不吸引人?怕是早就被迷得芳心大乱了吧?以前只觉得陶君兰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倒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有主意,而且心性坚定非一般人能比。 只是,周意也觉得陶君兰有些钻了牛角尖了。其实这人哪,有时候真还不必计较那么多。因为很多时候,计较来计较去,最后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人算,不如天算。与其想着以后,不如只珍朝夕。 当然,也不能说陶君兰就是错的。毕竟,人各有志。兴许陶君兰和一般姑娘一样的话,王爷也就根本不会瞧上她,更不会将之放在心上了吧?陶君兰这样的,算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女人还真不算多——不过王爷居然就遇到了两个。除开陶君兰来说,家里那个王妃,也是个奇的。 至今,周意觉得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端王妃哪里瞧不上自家王爷。 因为李邺的心情不佳,周意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安静的回了端王府。 下车的时候,周意特地看了一眼李邺的神色。顿时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今儿王爷的心情,怕是糟透了。 李邺今儿难得的不是往日温和的摸样,而是一直沉着脸,一路上看见的人都吓住了,同时又奇怪得要命:王爷这是怎么了?被谁招惹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不管是谁,都挺厉害的啊!要知道,端王妃那副样子,可还没将王爷触怒成这个样子呢! 一时间,端王府的人,对这位能将李邺气成这样的人好奇得厉害。; 第一卷 第102章 杀人 待到陶君兰稳下神来的时候,已然过去了好多天——没办法,李邺的那句话对她造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李邺对她在意她是知道不假,可是毕竟李邺从来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什么,更没有保证过什么。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除了震撼之外,心里也就只剩下遗憾和苦涩了。 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的想:若是一开始李邺对她就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她早就动摇了?是不是今天的结局会根本就不一样?她仔细的想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却是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了。不得不感叹一句,誓言的力量,真的是太大了。 当然,她丝毫不怀疑李邺这句话的真实性。她也相信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真心的。但是显然,这句话说得很不是时机。毕竟,现在都是这么一个局面了,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她觉得煎熬罢了。 所以,陶君兰最终还是将这些情愫都重新的压制了下去。要平静的过日子,这样的作法是必要的。 而青枣见陶君兰总算是缓过来,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陶君兰时时刻刻都在发呆的样子,实在是将她吓坏了。不过,青枣还是没敢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问是对的,不然只会让陶君兰想起那天的情景,再度觉得难过罢了。 经过了那天的情形,陶君兰觉得,怕是这辈子她和李邺都应该是彻底不会再有相见的日子了。这个认知,让她又是怅然又觉得微微的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放松。再见面也不过是尴尬,不如不见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日子总是要过的。天塌下来也是一样。 因为发生事情太多,这个年陶君兰过得不算好。简陋的张罗了一番,也就图个意思罢了。除了托人给陶静平捎去的东西之外,就只她和青枣一人一身新衣,就算是过了年。连守岁也不曾。 青姑姑年后又来了一次,还住了一夜。倒是将陶君兰欢喜得什么似的。 青枣也是十分欢喜,不过偷偷的跟青姑姑说了退亲和那天的事情后,青姑姑却是面沉如水。 青姑姑生气的自然不是端王李邺和陶君兰之间的事情。她生气的,是张家退亲的事情。更生气的,是竟然有人敢插手陶君兰婚事这件事情。不过介于陶君兰的态度,青姑姑又惊又怒之下,到底还是没去问陶君兰详细的情况。 青姑姑又去寻了王媒婆。不过这一次王媒婆却也是为难了——附近实在是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了。 青姑姑自是不信,多番追问下,结果问出一个更让人恼怒的事情:有人警告过王媒婆了;。若是再给陶君兰说亲,只怕就要招来祸事。 王媒婆苦着脸跟青姑姑诉苦;“陶小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来头竟是这样大?我也不是不想替陶小姐说亲。而是咱们小门小户的,也不过是糊口,真招来祸端可怎么担得起?我实在是怕了。要知道,我们一家老小,都还指望着我呢。” 青姑姑自然也不可能强逼着王媒婆说亲,末了还是只得悻悻的回来了。 陶君兰听说了端倪,也是气得不轻,不过却也豁达:“暂时不成亲就是了。过个几个月,谁还记得这件事情?”说起来,孔玉辉也没再来找事,显然是她的计策管用了。如今的孔玉辉,实在是不敢再来寻她的麻烦了。不然,孙家那头第一个不依。 青姑姑恨恨的顶了陶君兰的脑门一下:“你怎么就不着急呢?再等下去,你可就成了老姑娘了。”年纪越大,可越不好说人家了。能不急么? 陶君兰笑得无所谓:“那就不嫁,怕什么?” 青姑姑顿时就觉得说不通了,干脆不理会陶君兰,直接吩咐青枣:“你可别听她的。你是觉得有好的,只管告诉我,我去看。” 青枣脆生生的应了。顿时让陶君兰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青姑姑还是私底下又和陶君兰抱怨了一回端王妃:“如今着急着生孩子呢,哼哼,可惜啊。那会子多傲啊,恨不得连看都不看一眼王爷呢。结果现在还不是,初一十五王爷不去,她自己都派人去请。我听宫里那意思,再有个一年端王妃没动静的话,只怕就要再给册封个侧妃了。” 青姑姑一脸的解恨。 陶君兰低头听着,也不言语。虽然竭力告诉自己不该去想,可是一个念头还是忍不住的从她脑子里浮现了出来:李邺眉间那深深的褶痕,是因为端王妃么?端王妃这个态度,只怕李邺心里也不好受吧?反正换做是她的话,即将共度一生的人是这幅德行,她怕也是阴郁了。 陶君兰对这位端王妃,其实也挺好奇的:要知道青姑姑从来不喜欢说人闲话,可是每每说起这位端王妃的时候,青姑姑就是这么一副不大痛快的样子。这可少见得很。 一转眼过了年,天气渐渐的便是暖了起来。柳条抽出第一片绿叶的时候,陶君兰又迎来了第三位媒婆上门。 青枣自是欢喜异常,陶君兰则是……不置可否。反正,她对成亲这事儿,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这第三位媒婆,提的也是个家境不差的,据说是扬州来的商人,不过却还是只打算纳妾。家中是早有正妻的。 陶君兰一听这条件,顿时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是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那媒婆也气急了,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悻悻道:“还装什么金贵?如今谁不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早就被人收用过了,你不想做妾,难道还想做正头娘子不成?” 陶君兰整个人都被这句话说得有些发蒙。一把拉住欲走的媒婆,她几乎是声色俱厉的质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媒婆吓了一跳,不过却也是有恃无恐,只连连冷笑:“怎么的,还不许人说了?不过,这事儿如今怕也没有不知道!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我说陶小姐,你又何必非不承认呢?那位富商可说了,之所以愿意纳你为贵妾,也正是因为看在你伺候过贵人的身份上!” 陶君兰就是再糊涂,此时也明白媒婆的意思了。当下又羞又气,忍不住质问;“这话是谁造的谣?”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没错,可是她哪里又不清白了?什么时候被人收用过了?这不是造谣又是什么?这不是诚心的坏她的名誉又是什么?有了这样的传闻,谁还肯娶她?只怕以后见了她都要绕道走吧? 想到那样的情景,陶君兰的面色就更难看了。嫁人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名声。 “造谣?”那媒婆上下打量了陶君兰一眼,“嘿嘿”笑得意味深长;“是不是造谣,可只有你自己知道。”说完这话,又道:“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若是愿意了,就去葫芦巷寻我。” 陶君兰脸色铁青地拒绝了;“多谢您了,这却是不必了。”说着就让青枣送客。 青枣气嘟嘟的将人送走了,回过头再看陶君兰的时候,发现陶君兰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倒是吓了一大跳。 陶君兰是真被气到了:女子名节何等重要?坏人名节,不亚于坏人性命!到底是谁和她过不去,竟是生生的编出了这么一个谣言来坏她的名声?而且,还故意弄得人尽皆知……这分明就是要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想到这一点,陶君兰面色难看的立刻吩咐青枣:“青枣,你出去打听打听,看那媒婆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从没有听见什么闲话,如今自然也无法确定那媒婆说的是否是真的。 青枣是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的,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出去了。 陶君兰心乱如麻的进屋坐下,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杯冷茶,这才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冷静了一些。 她忍不住开始分析,到底是谁散布了这些谣言出来:首先,对方是肯定要知道自己进过宫的事情,不然,又在怎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其次,肯定是和她有过节的人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陶君兰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孔玉辉。而且还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极大。 毕竟,孔玉辉的性格,恼羞之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而且,说不定孔玉辉还抱着纳妾的心思。她嫁不出去,不真符合了他的心愿? 陶君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怒火高涨的同时,又觉得之前自己对孔玉辉的报复实在是有些轻了!当初,就该直接将事情闹大了,谁也落不着好才是最正确的法子!反正今天媒婆说的事儿若是真的,她也一样嫁不出去,何不干脆一点,当初就让孔玉辉斯文扫地呢?! 不过仅剩的理智却还是勉强的让陶君兰将怒气都压了下去:虽然她觉得事情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了,可是却也不一定真就是孔玉辉做的。万一是其他人呢?不过,不管是谁,这个梁子彻底结下来了,倒是真的。; 第一卷 第103章 败类 青枣打探回来的消息,的确是不容乐观。 陶君兰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却又无可奈何:这传闻甚至都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她连该去找谁对质都不知道。 青枣同样也是气得面颊通红;“到底是谁那么无聊,说这些事情?”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不管是谁,如今我的名声只怕也不好听了。外头现在如何评论我的?” 青枣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陶君兰见她这幅样子,哪里还用说?顿时就全都明白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顿时除了苦笑之外,也就剩下点索然无味了。 青枣巴巴的看向陶君兰,声音迷茫:“要不,咱们搬家吧?” 陶君兰苦笑:“搬家?能搬去哪儿?搬了家京城也就这么大,真有心打听,什么打听不出来?而且,若是搬家了,人家更当我们是心虚——”反正她是不想搬家的,她心里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觉得若是为此搬家了,只怕就让背后散布谣言的人欢喜了。 而且,若这么搬家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就算真要搬家,她也想要弄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才肯搬家。这么不明不白的,心里有些憋闷。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青枣也觉得憋屈,表情恨恨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还能怎么办?平时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怎么过日子。然后慢慢看着,到底是谁在背后说这些闲话。” “可再继续这么下去,更没人上门来提亲了……”青枣低声嗫嚅,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鼓起勇气看着陶君兰;“青姑姑说了,君兰姐年纪不小了,可不能拖了。” 陶君兰顿时就被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不过,最后青枣还是接受了陶君兰说的方法——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而且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就成天的焦头烂额唉声叹气吧? 上门的媒婆倒是越来越多了——可是档次却是越来越低了。不是说要纳妾,就是侧室。再要不然,就是实在是说不上媳妇的人,来提亲。也只有这样的,才肯娶为正妻。但凡条件好点的,竟是都只纳妾。 陶君兰最初还气得不轻,每次都不怎么客气。不过后头她倒是也想通了:她气什么?有什么可气的?于是再来的,就三言两语的让青枣打发了就得了。 陶君兰躲了清净,可青枣却是越发的磨练出泼辣一面来了。面对舌灿如花的媒婆,青枣倒是丝毫没有一点儿落于下风的意思,反而三言两语的说得媒婆灰溜溜的告辞了。 陶君兰忍不住有些惊奇:“青枣,没想到竟是如此厉害。” 青枣自傲的一扬下巴,“那是,君兰姐你就瞧着吧,一切有我呢!” 那副样子,倒是让陶君兰笑也不是,怜惜也不是;。当然,她也不可能跟青枣说出她心中的忧虑,当下也只微微一笑,“那可就靠你了啊。” 然而事实上,却是根本没这么乐观——媒婆并不是打发走了就完事儿了。毕竟,媒婆就是靠嘴吃饭的。人是打发走了,可人家嘴封不上啊。人家将情况一说,再少不得添油加醋的,事情会如何发展便是可想而知了。 到时候,只怕她的名声就更臭了。 如同陶君兰预料的一般,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她俨然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就是左邻右舍也是态度转变了许多——青枣以前出门总是高高兴兴的,可是现在却是总带着一脸怒容和气恼回来。问了几次,青枣也不肯说。 可是这样的事情,即便是不说,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陶君兰开始认真的考虑搬家这件事情——虽说不甘心,可是总是这么耗下去,到底也不是个事儿。 可还没等到搬家的事儿正式提上日程,孔玉辉却是又上门来了。再见到孔玉辉,陶君兰自是又惊又怒,下意识的就要将门关上。不过孔玉辉却是手疾,直接就一手撑住了门。随后冷笑一声,直接就推门而入了。 陶君兰恼怒的瞪着孔玉辉,语气极为不客气:“你就不怕我报官?” 孔玉辉冷笑一声:“报官?你去就是了。只怕你这头去了,那头你的名声也没了。陶家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可是有名的清流,有名的书香世家!你就不怕玷污了陶家的名声?” 这话可是无耻到了一个地步,陶君兰几乎被气得笑起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孔玉辉竟是能说出如此的话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孔玉辉说的这些话也的确是将她给镇住了。让她迟疑了。 她自己可以不怕名声坏了嫁不出去,可是陶家的清名,不能坏在她手里。不过怕是归怕了,嘴上却是不能承认的。毕竟,输人不输阵,当下冷笑一声:“陶家都败落了,我还怕什么?倒是你们孔家如今可是如日中天。” 孔玉辉居然露出一脸的无赖相,凉笑了一声:“怕什么?能娶到陶家的女儿,倒是我们孔家赚了。我听说,你还伺候过端王呢。你说若是端王知道我娶了他的侍女,会不会对我也另眼相看?” 陶君兰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这么无赖的话,这人怎么就说得出口? 看着孔玉辉衣衫华贵,风度偏偏一副佳公子的样子,只想到一个词:斯文败类。 作为一个世家公子,孔玉辉是绝不该说这样的话的。而且,就算不是世家公子,哪怕只是读了书的缘故,这样的话,也绝不可能说得出口。 孔玉辉真是无耻到了一个极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更让陶君兰心惊的是:孔玉辉怎么知道,她在宫里的时候伺候的是端王李邺?这件事情,按理说不应该有人知晓的。 陶君兰狐疑的看了一眼孔玉辉,心中纳闷的同时,口中却是重重的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孔玉辉脸上闪过一丝阴沉,然后一把攥住了陶君兰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说,你在宫里的时候,伺候端王的时候,是不是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哼,亏我还以为你真冰清玉洁,舍不得让你委屈了,处处礼遇周到。结果没想到你早就是个破鞋了!既然是如此,你还装什么装?” 陶君兰用力挣扎,可是哪里又扭得过一个成年男子?当下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根本就挣脱不开。越是挣扎,反而自己的手腕就越疼。但是最让陶君兰受不了的,却还不是这个。而是孔玉辉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都是些什么啊!一句句的污秽不堪,每一句听在耳朵里,都嫌将耳朵弄脏了!而且,这些话更是凭空捏造,分明就是造谣! “孔玉辉!”陶君兰怒目瞪住孔玉辉,咬牙切齿的斥骂:“你再胡说试试?” 孔玉辉却是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越发的你恼羞成怒,面色也更是狰狞起来,一个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胡说?哈,真可笑!你敢做怎么的就不敢承认了?你说我胡说?好,那咱们来试试,看看到底是谁在胡说!” 孔玉辉双眼通红的放出凶光来,而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完这话之后,竟是癫狂的就伸出手来,要去撕扯陶君兰的衣裳。 陶君兰吓坏了,随后便是立刻用另一只手狠狠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同时更想挣脱开去。 “啪”的一声脆响,孔玉辉面上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可想而知陶君兰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是即便是如此,孔玉辉也没松开手,反而越扣越紧了。面色也更为暴戾狰狞。活脱脱的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陶君兰吓坏了,忙高声唤青枣:“青枣,青枣!”她此时也忘了青枣也不过才多大一点儿,即便是来了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她此时只想着有人来救她才好。 青枣本还纳闷院子里谁在吵架,正说要从屋里出来瞧瞧。听见陶君兰高声一喊,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就赶紧的出来了。刚一出屋子,见了院子里的情景,顿时也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怒发冲冠,大吼一声;“放开君兰姐!”旋即随手拿起扫帚,没头没脑冲过来就照着孔玉辉身上脸上砸过去。 孔玉辉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懵了一下。陶君兰忙趁机使劲的挣了开去。 挣开之后,陶君兰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退开了去。完全不敢再靠近孔玉辉半点。 “出去!”陶君兰恼怒的伸手指着大门:“你给我出去!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青枣哪里还能让孔玉辉说话?当下更不理会陶君兰的“礼貌”,直接就劈头盖脸的用扫帚打了过去。 孔玉辉这样的情况下,除了狼狈的逃窜之外,根本就没有余力做其他的事情了——关键是,那扫帚都是细细的竹枝扎成的,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而且还让人觉得有些屈辱。 最终,孔玉辉几乎是抱头鼠窜般的出了陶君兰的大门。 青枣解恨的“碰”的一声关上大门,恶狠狠的撂下一句:“再敢来打断你的腿!”这才又转头看向陶君兰。 陶君兰已经气哭了。; 第一卷 第104章 委屈 陶君兰根本就不敢想象加入没有青枣的话,到底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看着孔玉辉那架势,可不像是只说几句难听话就能收手的。 一想到这个,陶君兰就忍不住一阵后怕,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裳。刚才衣裳在撕扯之下已经破了,里头絮着雪白的棉花都露了出来,索性现在是冬天,穿得多也没能让孔玉辉瞧见什么。不然的话,她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到时候,只怕要么就是嫁给孔玉辉做妾,要么就只能是以死明志。 “君兰姐,要不咱们报官吧。”此时青枣也是不住的后怕,说话的声音都带颤音。显然是也吓得不轻。 陶君兰自己同样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浑身都有点克制不住的轻颤,牙齿上下轻轻的磕碰着,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不过面对青枣的时候,她还是勉强一笑:“没事了,不用怕。”关于报官这件事情,自是不可行的——且不说如今没人瞧见就这么去了没人相信不说,只说真闹起来,影响到底有多么大。首先她的名声肯定是没了。再说就算是真的报官了,难道就真的能够让孔玉辉怎么样? 显然是不可能的。以孔家的势力,绝对可以将这件事情压制下去。到最后,说不定悄无声息的就已经什么事儿都没了。而她自己…… 所以,不能报官。甚至都不能让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否则,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骨髓深处涌了出来,笼罩住了她整个人。第一次,她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在宫外也并不是真的就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原来,没了陶家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一个小瘪三就能让她焦头烂额。更不必说像是孔玉辉这样的。 该怎么办?说真的,陶君兰自己都有点儿迷茫了。 “他万一再来怎么办?”青枣颤声的问,此时此刻,强烈的后怕让她全然没有了之前追着孔玉辉打的彪悍。 这个问题问得陶君兰也是心里发苦,她心里很明白,孔玉辉都敢过来这样明目张胆的过来。那么现在更不可能放过她了。若是孔玉辉再来……该怎么办? “换个地方住吧。”陶君兰苦笑一声,看向青枣:“现在收拾收拾,咱们去住客栈吧。”反正横竖她现在已经不敢冒险了。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至少,住在客栈里暂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当然,客栈里是不能坐一辈子的。不过以后的事情,就先只能这样了。 青枣的动作极快。很快就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裹。又出去叫了个马车,二人便是半点也不敢多留,忙就去了客栈。 直到完全在客栈的房间里了,陶君兰才觉得心里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下来。至少,不再那么忐忑不安,总怕门再被敲响。也直到此时,她也才算是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孔玉辉怎么突然就全然变了个态度?而且,按说他是不该再上门来的…… 陶君兰糊涂了。然后苦笑了:看来,自己的确是太过自信了。 “青枣,咱们去找青姑姑吧?”陶君兰想了两天后,最终相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她现在是不敢露面了,就怕再让孔玉辉找上门来。可是不管是换房子,还是搬家,都要有人出面才行。想来想去,当然还是只能去找青姑姑帮忙了。 青枣倒是一下子欢喜起来:在青枣看来,陶君兰再沉稳,也比她大不了几岁,肯定是不如青姑姑办事老到的。而且,陶君兰性格太软了,根本比不上青姑姑泼辣犀利。所以这种时候,显然还是青姑姑更可靠一些。 陶君兰也是这种心思,青姑姑对她而言已经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密的长辈,遇到这样让她手足无措的事情,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青姑姑。 当下陶君兰便是心急的张罗起这件事情来:雇了马车去了端王府的侧门,又塞银子给守门的婆子,这才将青姑姑请了出来。好在,倒是也算容易。至于自己是什么人,陶君兰信口说是青姑姑的干女儿。 青姑姑倒是出来得极快,见了陶君兰就笑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 当着守门婆子的面,陶君兰清脆的叫了一声:“干娘。” 青姑姑倒是不客气,干脆的应了一声后,就将陶君兰带进去了。带进自己住的屋子,随后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就不得不说青姑姑眼光毒辣了,一眼就看出来陶君兰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也是,陶君兰想来若是没有什么不得意的大事儿,肯定是不会来端王府找人的。所以如今来的话,那肯定就是有大事儿了。 陶君兰见了青姑姑,又被这样一问,顿时就忍不住委屈起来了。一时间反倒是哽咽酸涩得说不出来话了。最后索性扑进了青姑姑的怀里,“姑姑……” 这几天在青枣跟前,怕吓坏了青枣她也没敢表露出心里的情绪,甚至还强装镇定和平稳。可是实际上,她心里才是最不安最惶恐的那一个。 陶君兰这一哭,顿时就将青姑姑吓了一大跳。忙手忙脚乱的安慰起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半晌等到陶君兰恢复过来之后,看着青姑姑担忧的样子,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忙拿出帕子来抹了抹泪:“我让姑姑担心了。” 青姑姑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说这些?当下只沉着脸问:“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说这话的时候,青姑姑已经在心中琢磨开了:陶君兰和青枣两个到底都是女子,单门独户的住着,兴许是哪个不长眼的见着好欺负,所以做了什么事儿? 这样一想,青姑姑更是担忧了,心里几乎都拧成了一团;。也更着急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看着青姑姑低声道:“陶家还没败落的时候,我本来是定过亲的。” 青姑姑疑惑的看着陶君兰——好好的说起这个是做什么? “不过后头陶家败落了,那边也就退了亲。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来往就是。”陶君兰也不着急,低声的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本来以前瞧着还觉得不错,可是现在才知道,那人其实就是个败类!与我退亲后,他就和另外一家定了亲,旋即成亲。按理说,咱们以后就是见面了,也该当做不认识了。可是没想到在街上偶遇了一回他夫人之后,他也寻上门来。且差人来提亲,要纳我做贵妾。” 青姑姑一听这话,自然是暴跳如雷:“你可不许答应他!” 陶君兰苦笑一声;“我哪里可能答应?我就是嫁给猪狗,也不可能给他做妾侍。自然是一口回绝了。只是没想到,后头他竟是使计坏了我和张家公子的婚事,强逼着要我做妾室。我自然是不肯被威胁,于是想了法子,告诉了他现在的夫人。想着以后定然不会再被纠缠了。本来也奏效了,倒是安稳了一段日子。谁知突然又有人散布了谣言,竟是说我在宫中伺候过人,早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坏了我的名声,以至于竟是没人肯再上门提亲,纵有也是纳妾的。前两日,那人忽然又上门来,我开了门就将我抓住,说了许多难听话不说,还上来撕扯。若不是青枣,只怕我还真要吃亏。” 想到当时的情形,陶君兰甚至忍不住的开始瑟瑟发抖。 青姑姑的脸色早已经是铁青一片,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的一把将陶君兰搂进怀里,到底是舍不得埋怨,最终只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别怕。别怕。” “姑姑,我该怎么办?”陶君兰哭着仰起脸看着青姑姑,迷茫又无助的问,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像是清晨草尖上的露水一般晶莹。 青姑姑沉吟片刻,有些懊恼道:“这事儿肯定是不适合张扬出来的,报官肯定不行。便宜那混账了。”顿了顿又斩钉截铁道:“搬家!事到如今只能搬家!离得远远的才好!不然万一他再找上来,到底是你吃亏。” 陶君兰点点头,擦了擦眼角:“我也是这样想的。事到如今,唯有避一避了。只是心里到底觉得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太可恨了。” 青姑姑苦笑一声;“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总是吃亏的。” 陶君兰不禁默然了。 “不过,那男人也可恶,你且告诉我他的名字,回头我求求王爷,替你出口气。”青姑姑想想也觉得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光靠她们几个女人,肯定是没办法报复的,所以只好求助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反而慌了神,忙拽住青姑姑:“可别,千万别告诉王爷。姑姑,别说。”这件事情不能让李邺知道。 青姑姑顿时纳闷起来:“怎么不能说了?王爷也不是外人——你伺候他这么久,好歹也是有些情分,怎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这点你不必担心。”; 第一卷 第105章 旧识 陶君兰哪里是怕李邺不肯帮忙?所以当下仍旧是连连摇头:“别,姑姑。千万别说;!” 青姑姑越发疑惑;“怎么了?” 陶君兰勉强一笑:“这样的事情,遮掩住还来不及了,怎么还可能到处说?虽说王爷不是外人,可到底这件事情也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了。再说了,王爷也是个闲散王爷,说了也是让他为难——” 当然,实际上李邺哪怕再是个闲散王爷,也不至于收拾一个孔玉辉还要为难。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与朝中官员说一声,说不定孔玉辉最后还得自己上门来自己赔罪。 所以,陶君兰之所以不愿意让李邺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说出来的这些原因。而是,她的自尊不愿意让李邺知道这些事情。况且,这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青姑姑见陶君兰实在是不情愿,最后也只得勉强答应了:“那好吧。” 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才发现:方才她倒是比面对孔玉辉的时候还要紧张害怕。顿时不由得又苦笑一声。 “那你现在住在何处?”青姑姑想起来又问道。“可不能再住在那儿了,万一那混账再找上门来你们两个弱女子可顶不住——” “姑姑放心吧,我如今暂时住在客栈,想着等找到了房子再搬过去。至于原先那儿,也就不回去了。这事儿还得请姑姑帮忙。那处房子当初也是姑姑帮我找的,如今还请姑姑处理了。至于新的住处,也想请姑姑帮忙。毕竟,我平日也不出门,实在是摸不清头脑。根本就办不了这样的事情——”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太麻烦青姑姑了。 青姑姑听了反而爽朗一笑:“这就对了!和我客气什么?你只管等着,找房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陶君兰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起身对着青姑姑道谢;“那就多谢姑姑了。” 青姑姑一摆手:“这算是什么事儿?”不过随后青姑姑又一皱眉:“只是这段时间可能有些不大好买房子。要不,干脆先租一个,慢慢看着等到有合适的再买下来?至于之前那处也不必卖了,租出去也是一样的。” 陶君兰哪里还有异议?当下只道:“一切听凭姑姑的。” 从端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青姑姑不大放心,当下也不肯让陶君兰单独回去,竟是亲自去请了王如过来帮着护送一回。王如今儿也没事,正好在府里,所以也没拒绝欣然同意了。 算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见过王如了。至于周意上次还见过一回。 许久没见,王如倒是也没和陶君兰生分了,见了面后便是笑着招呼起来。 王如一路驾车将陶君兰送到了客栈门口。陶君兰觉得麻烦了王如心里过意不去,执意买了一只烧鸡让王如带回去:“你和周意两个也尝尝,味道还不错。” 王如也没客气;“那可多谢君兰姐了。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只要不忙,我一定帮忙!” 陶君兰笑着谢过了,又看着王如驾车走远了,这才转身进了客栈回了屋子。 如今有了青姑姑的帮忙,陶君兰倒是觉得一下子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不那么惶恐害怕了,算是安稳了下来;。旋即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一副绣件没交,忙寻出来赶紧做完了,好如期交货。 不过因为前头天冷统共也没做多少,如今即便是赶工,也足足花费了小半月的功夫才算是做完了。 因为有了孔玉辉的事情,陶君兰也不敢让青枣一人出门了,更不愿意一人呆在客栈里头。所以这次去交货,倒是两人一起去的。 绣庄的生意似乎特别好,远远的看着,就是一副客似云来的架势。 陶君兰看着也不由得笑,悄悄的和青枣议论:“没想到绣庄生意这么好。” 青枣也笑了:“那可不?听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绣庄呢。光是绣娘,就有好多个。更不必说像是君兰姐你这样的接了活回家去做的。若不是生意好,我瞧着也未必能给这么高的工钱。” 这话也是在理。而且,作为自己的东家,陶君兰也替绣庄高兴:绣庄发展得越好,将来她才不怕没活计,所以就光凭着这个,她也是盼着绣庄好的。 陶君兰和青枣快要走到绣庄跟前的时候,倒是瞧见了一辆马车。见了马车上的标志,陶君兰忙下意识的就拉住青枣往旁边躲了一下——那马车,竟是端王府的。想起上一次遇到李邺的情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倒是弄的青枣一阵纳闷,眨着眼睛问陶君兰:“君兰姐,怎么了?” 陶君兰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刚才脚闪了一下,就拉了你一把。” 青枣顿时担心起来:“没事把?要不要去医馆看看?扭伤了脚可不是小事儿。” “没事了。不疼了。”陶君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青枣关切的目光。 听说陶君兰没事了,青枣便是又拉着陶君兰往前走去:“那咱们快去交了活儿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坐马车,可别再累了脚。” 陶君兰本还想拖一拖,结果一下子倒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无奈的应了。不过目光却是一直没敢从有端王府标志的马车上将目光移开。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有缘分,端王府的马车,竟是也停在了绣庄前头。顿时陶君兰吓得连呼吸都不敢重了,更是不敢往前走了。抓着青枣停在当下。虽然离得不算近,可也着实是不算远。 陶君兰估摸着马车上的人也注意不到路边上的人,且她穿得也不打眼,倒是也放心了一些。只是仍是不敢往前走。想着等到端王府的人走了之后再过去。不过,她倒是可以看见马车的情况。 不知怎么的,虽然现在还看不见马车上的到底是谁。可她却是觉得,肯定是端王李邺。 马车停下不久,陶君兰就看见了一人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将凳子放在马车边上。又将另外一个人从马车上扶下来。 当看到后头下来的那人时,陶君兰的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了。竟然真的是李邺。马车上坐着的,果然是端王李邺。 陶君兰不知道该为自己的直觉准高兴还是哭笑不得;。不过随后又觉得纳闷:李邺来这里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陶君兰一直盯着所以有干硬的缘故,李邺竟是忽然转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陶君兰忙往青枣的身后躲了一躲。 青枣纳闷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低声问:“怎么了?君兰姐?“可陶君兰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根本就没听见,只一直看着李邺。 李邺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最终还是走进了绣庄去了。 陶君兰估摸着一时半会的李邺也不会出来了,所以陶君兰想了想之后,干脆就将东西交给青枣:“青枣,你去交绣件,我在这里等你吧。我不想走了。” 青枣虽然疑惑,可是到底没问,只是笑着应了,然后接过东西就过去了。 而陶君兰就在原地等着。 青枣动作极快,很快就回来了。将银子交给陶君兰之后,便是叽叽喳喳的说开了:“绣庄生意真好。君兰姐,你是不知道。好多人在里头买东西呢!还有那些绣件,可真漂亮!”顿了顿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不过,都没君兰姐绣得好看。”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青枣一下,嗔怪道:“胡说什么呢?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多轻狂呢?” 二人并肩往回走去,心不在焉的走了一段路后,陶君兰到底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刚才瞧见一个人进去,穿的似乎是我做的衣裳,你瞧见没有?” 青枣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很快露出恍然的神色,一拍巴掌道:“我想起来了!可不是有个男人穿了这么一件衣服么!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你瞧见了?”陶君兰的心往下沉了沉。 青枣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嗯,看见了,不说还不觉得,一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做那件衣服的时候,我记得君兰姐还熬了一宿呢。” 陶君兰勉强笑了笑:“看来果然是。我还当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那件衣裳。” 青枣眨了眨眼睛,忽然又沉吟道:“君兰姐,我倒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儿眼熟——” 陶君兰顿时笑了:“怎么,你还认识不成?”这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罢了。青枣哪里可能认识李邺?所以,当下她也没将这件事情当真,随后就抛开了。 可是青枣却是一些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似乎一直在回想。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青枣忽然大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啊——”随后惨叫一声就捂住了腮帮子。 陶君兰吓了一大跳,忙放下筷子看她:“怎么了这是?” 青枣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含含糊糊道:“咬到舌头了。”不过随后又道:“君兰姐,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了。”; 第一卷 第106章 编网 青枣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言道:“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了。” 陶君兰一惊,旋即才想起来青枣说的觉得在哪里见过的话来。当下也是一愣,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在哪里见过?” “就是当初君兰姐伤没好,又发烧的时候!那时候,青姑姑不是不能来吗?有个自称是青姑姑侄儿的人来过一回,就是那个人。”青枣很肯定的言道。纵然过去了这么久,至今想起来,她还记得当时的震撼呢——那可是她长那么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皮肤白净又细腻,眉眼跟画上画出来似的那般精致,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画上那些神仙似的。 不过青枣这话出口之后,却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顿时不由得一把捂住嘴哀叹一声:“遭了,青姑姑不让说的!” 陶君兰却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青枣说了遭了,只下意识的喃喃一句:“糟了?什么糟了?为什么不让你说?” 话一说完,陶君兰倒是忽然就自己想到了为什么青姑姑不让青枣说的缘故了。青姑姑,怕是一早就知道那天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侄儿,而是李邺了吧?所以,才不让青枣提起这件事情,就是怕她知道了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青姑姑,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和李邺之间的情形了?不然,又怎么会如此瞒住这件事情?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人强行搅了一搅,直接就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根本就没了一点头绪。一会儿想的是李邺,一会儿又想的是青姑姑。 “对了,我还听见那个掌柜叫他东家。”青枣到底年纪小,虽然有点后悔说了不该说的。可是很快就又将这点情绪抛在了脑后,更甚至觉得反正都说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当下反而更是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那家绣庄不会是他开的吧?如果是真的,那他肯定是有钱人。没想到青姑姑的侄儿这么厉害啊!哎,不知道他成亲没有,若是没有不如干脆君兰姐嫁给他吧?我觉得君兰姐和他在一起,肯定十分般配。” 陶君兰被说得哭笑不得,脸上有忍不住有点儿滚烫,最终笑着斥骂一句:“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般配?你懂什么叫般配啊?这话不许拿来去胡说!让人听见了,不仅你,还有我都没法见人了!” 青枣有点不以为然,笑嘻嘻的撒娇:“就咱们两个人的时候说一说,又没人听见。” “那也不许胡说!”陶君兰怕青枣真的再说下去,忙低声斥了一句。 青枣这才不敢说了; 。只是陶君兰被搅乱的脑子,却是一时半会的恢复不过来了。匆匆刨了两口饭后,就有点吃不下去了,索性丢了筷子寻了借口去看书去了。 不过,看书这会子也肯定是半点看不进去的。只能装个样子罢了。反正此时,她心里全是纷乱的思绪。 当初她会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有人来过,更不知道那人是谁。如今听青枣说得这么肯定,她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当初她出宫之后,李邺竟然还来看过她。而且竟然还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说是青姑姑的侄儿。估摸着,也是怕尴尬吧?青姑姑也说了,是李邺去太后那儿求了情,才让她不至于被赶出宫。所以只怕她在太后那儿发生的事情,李邺是知情的。 李邺当时,是什么样一个感受呢?肯定会觉得气恼吧?毕竟,她这样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伤人的。 如果她是李邺,说不定会恨不得此生都不要再见了吧?可是没想到李邺竟然还会来看她。那会李邺还没搬出宫,只怕出宫一趟也不容易吧? 如今再想到当时的情景,陶君兰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残忍太混账了。 而且,李邺甚至还悄悄的给她银子。虽然也算是她做了事情才得了银子,可是她心里明白,若是自己找的话,未必就能找到待遇这么好的。这两年她还算优渥的生活,也是李邺给的。 甚至,只怕她做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做给李邺的吧?她当时还纳闷,怎么衣服尺寸和李邺竟是差不离?当初只以为是身材相仿,可是现在再想,只怕根本就是李邺的尺码!其实上一次她见到李邺的时候,就觉得李邺身上的香囊看着眼熟,若不是当时没多想,只怕也就发现那根本就是她做的。 她以为这些年已经和李邺没了瓜葛,可是现在再看来,倒是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了。 还有青姑姑。青姑姑帮她做了那么多,只怕也未必就真的是青姑姑一人做到的。青姑姑一直就没在宫外呆过,出宫了只怕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所以,她是不是可以怀疑,当初李邺根本就是在幕后借着青姑姑的手帮她? 越是往深处想,陶君兰就越是觉得这个猜想是真的。青姑姑,未必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宫外这么吃得开。 李邺……陶君兰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心思一片复杂。若这些真的都是李邺做的,那么她又该怎么还李邺这份情谊?只怕,永远也还不清了吧?亏她还以为,出了宫之后,就可以彻底的和李邺分开,再也不相见,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和联系,彼此就能慢慢的淡忘。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算是发现了,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陶君兰忽然就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就不应该出宫吧?不出宫,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就不会觉得亏欠。其实,她不愿意做妾,也可以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做个侍女,那不也很好?就像是当初在宫中一样……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说不定这辈子都这么平平稳稳的就过去了。根本生不出这么多波澜。 就比如孔玉辉,那是铁定是再也遇不到的,更不要说孔玉辉还能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这个念头一直在陶君兰脑子里盘桓许久,才渐渐的消散了。毕竟,现在已经走道了这一步,根本也没有那个可能重新选择一次,所以,这些念头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不管李邺如何,她只怕也是没有机会回报了吧?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忽然她就想起那日分别的时候,李邺在她手心里写下的那句话。心里忽然就是一颤。不过更快的,她想起了自己那决绝的摇摇头,顿时又觉得愧疚。 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吧?想想竟是觉得有些怅然。 如果说之前陶君兰的心境像是一池春水,纵然偶尔有暗流涌动,可是表现上却始终是一片平静的。可现在,这一池的春水都被打乱了,甚至连表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住了。 对于陶君兰的思绪变化,青枣倒是也没发现什么,就只觉得最近陶君兰似乎总爱发呆,别的倒是没什么。所以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在客栈足足的住了约莫有半个月的功夫,王如倒是帮她寻到了一处清净的宅子。期间还帮着青姑姑跑腿送过不少东西过来。 虽然新找到的住处是租的,而且一时半会也搬不过去,不过陶君兰却依旧很满足了:住在客栈里也并不方便,能早点搬走是最好的。 然而,还没等到陶君兰搬走,一个人就寻上门来了。是孔玉辉。 当一开门看见店小二身后的孔玉辉,陶君兰顿时就变了脸色,下意识的直接将门碰的一声关上了。 孔玉辉却也不恼,反而凉凉的笑了一声:“开门吧,我想和你谈谈。” 陶君兰冷声拒绝了:“我和你有什么可谈的?” “是吗?”孔玉辉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可更多的是那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仿佛他已经笃定了陶君兰根本不可能拒绝他似的。 陶君兰顿时就被孔玉辉这种语气给弄得有些恼了,冷笑一声了:“我说了,没什么可谈的,你还是请回吧!”横竖,她是不打算再见孔玉辉的。而且,她也不打算被孔玉辉这种花言巧语给骗住。 “陶静平生病了。”孔玉辉忽然言道,声音一如方才的悠然自信,似乎在闲庭信步一般。 而这话落在陶君兰耳朵里,却是不亚于一声炸雷般,当下便是惊叫起来;“什么?” “陶静平生病了,病得不轻。”孔玉辉轻笑一声,似乎有些隐隐的得意:“原本他是病死了也没人管的,不过,管着那边的太守,却是我母亲的表哥,也就是我的表叔。现在,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再继续在那儿呆着,会不会复发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陶君兰下意识的怀疑孔玉辉这句话的真实信。末了,只摇头道:“我不信。” “我这有一封陶静平的亲笔信。”孔玉辉又笑了,带着一种莫名的邪恶和得意。让陶君兰情不自禁的轻轻战栗了一下。 陶君兰沉默了。看着这个架势,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孔玉辉之所以现在才找上门来,完全就是已经编织好了一张天罗大网,专门用来对付她的。 她还有得选择吗?; 第一卷 第107章 龌蹉 陶君兰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不愧是和她青梅竹马长大孔玉辉,真真是对她无比的了解。一下子就切中了她的软肋,让她毫无还手之力!苦笑一下后,陶君兰缓缓的出声了;“你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将信给我吧?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与其磨磨蹭蹭的,不如开门见山都做个爽快人。 孔玉辉这次是真忍不住的笑出声音来了:“果然像是你的风格。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点聪慧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好好疼一疼。” 陶君兰被孔玉辉这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忍不住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手背。寒声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别墨迹快滚!”此时此刻,陶君兰是半点记不住什么叫礼仪什么叫客气了。甚至,她是恨不得直接将这个恶心的人打一顿的。 甚至,若不是杀人要偿命,她怕是会真忍不住给这人一刀!要知道,此时她心里的怒气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为了压制这股怒气,她已经不得不握紧了拳,咬紧了牙!她真想问问孔玉辉,难道那么多的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 不过,她心里知道如今只怕这些言语是没办法激怒孔玉辉的。孔玉辉的脸皮,是早就不要了,又哪里还会在意这个?最关键的是,她还想知道陶静平的消息。孔玉辉说得那么笃定了,实在不像是假话。她不敢不相信。 孔玉辉又笑了,啧啧的叹了一声,“这可不好,女人就该温柔些才是。”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陶君兰忍不住咬牙切齿了。她发现她完全被孔玉辉牵着鼻子走了,她说的孔玉辉完全不在乎,可是对方却能用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将她彻底激怒。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她忙深吸一口气,又重新的将怒火压了下去。 “先让我进去说话吧,这么站着,别人看了会乱想的。”孔玉辉轻笑一声,轻描淡写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逼迫。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又求助一般的看向了青枣。 青枣忙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急急的劝道:“不行!不能让他进来!” 青枣没说的是,万一这人再像是上一次那样,可怎么得了? 陶君兰也不愿意让孔玉辉进来,犹豫沉吟一下后,最后倒是想出一个法子来,便是高声对门外的孔玉辉说道:“瓜田李下的,我也不好让你进来,不如干脆去大厅里喝一杯茶,好好谈谈?” 孔玉辉轻笑一声;“你怕了?” 陶君兰没吱声; 。她的确是怕了。她怕引狼入室。 “好吧,既然你这么害怕,我也不勉强你。这样吧,我在聚宾楼等你,定个雅间吧。你也说了,瓜田李下的,让人看见了也不好。你也可以带你的侍女来,你若真怕的话。”孔玉辉竟然是一口答应了,倒是让陶君兰多少有些意外。她原本还觉得孔玉辉肯定会答应的。 可这孔玉辉答应了吧,她也觉得心里忐忑不安得很。总觉得孔玉辉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她似的。陶君兰忽然就很想反悔。可是没等到她开口,她就已经听见孔玉辉转身就走的脚步声。 犹豫了一下后,她到底还是没反悔。倒不是怕被说是言而无信,而是只怕她若是反悔了,孔玉辉还有别的阴谋在等着她。 如今,陶君兰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乌龟,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是逃不过的。那不如早点挨这一刀。处于这种想法,她这才干脆咬咬牙,没有说出反悔的话。 而且,她是打算掌握住主动的。毕竟这是她自己提议出来的,就算孔玉辉要做什么,肯定也不会在聚宾楼做什么吧?不过,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是招手叫过青枣来:“你去一趟孔家,找上次找的人,就告诉她,孔玉辉和我在聚宾楼。” 她就不相信,孙菲菲听见这个消息会不来。只要孙菲菲在,哪怕孔玉辉真想做点什么,怕也是做不了吧? 青枣却是不肯走,倔强道:“我要和君兰姐在一处,万一那个混蛋欺负你怎么办?” 陶君兰摇摇头;“你去传话之后,就坐车来聚宾楼。而且,聚宾楼那么多人,他也不敢将我怎么样。没事的。你去传话了,才是帮我呢。” 青枣被陶君兰这么一催促,顿时更加慌了神了,忙不迭的咚咚咚就往外跑。还是陶君兰手疾一把将她拉住了,塞过去一把碎银子:“不带钱可没法雇车。” 青枣应了,将银子胡乱塞进荷包里,就飞快的跑出去了。那架势,唯恐慢了一步陶君兰就让人欺负了似的。 青枣走了,陶君兰心乱如麻的整理了一下仪容,也出门了——不过她倒是不急。横竖,只要赶在孙菲菲之前过去就是了。去得早了,一直和孔玉辉呆在一处,她实在是害怕。 出了客栈,陶君兰也不叫车。辨别了方向后,自己慢慢的朝着聚宾楼走了过去——这里离聚宾楼一点也不远,不过半条街的路程,做多也就走个一刻钟。所以她走得极慢,闲庭胜步一般。要多磨蹭就有多磨蹭。 陶君兰一路磨蹭,短短的一段路,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算是走到了聚宾楼下。 却看见孔玉辉的小厮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那小厮是认得她的,当下便是笑着迎上来:“陶小姐,我们少爷在雅间里等着了,请跟小的来。” 陶君兰强压住心里的忐忑,淡淡的应了一声。 一路上了楼,到了雅间的门口之后,陶君兰却有些迟疑了,迟迟不敢进去。想了想,又叫过另一个站在楼梯口的小二,吩咐道:“一会儿我有个侍女叫青枣的来寻我,你就直接将人带到雅间里来;。可知道了?” 小二应了一声,又特特的看了一眼雅间的名称。 陶君兰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当下便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推门进去。 一进门,陶君兰就看见孔玉辉悠然的坐在窗边,正欣赏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景色。那副闲适的样子,无一不显露出此时他极好的心情。 孔玉辉的心情极好,可是相对的陶君兰的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你来了。”孔玉辉转过头来,冲着陶君兰灿然一笑,看上去和煦而斯文,翩翩如君子。 陶君兰却感觉自己透过了那层皮囊,看见了一个正在狞笑的魔鬼。顿时就别开了目光,不和孔玉辉对视,只淡淡道:“对,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急什么?”孔玉辉轻叹一声,似笑非笑的露出点儿无奈来:“这么久也没有机会叙叙旧,正好趁今天叙叙旧,不好吗?” 陶君兰冷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叙的。叙你们孔家如何在我们陶家最危急的时候作壁上观?落井下石?退婚?或者,不如说说你夫人孔菲菲什么时候生产?” 孔玉辉脸上的肌肉在那一瞬间明显的跳动了一下,顿时让脸上的笑容就扭曲成了狰狞的样子。不过他却是很快又闷哼一声将火气压下去了,反而淡淡一笑:“何必说那些扫信的呢?我记得那年上元节,我们一起去看灯会,你可还记得?还有一回,我们两家女眷结伴出游,你裙子被荆棘给刮破了,我悄悄瞒着人带你回去换衣裳,你可还记得?还有,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糖藕,还有冬天炒栗子,烤红薯,糖葫芦,风车——” “够了!”被孔玉辉一句句勾起了陈年回忆,陶君兰便是再也忍不住的冷喝了一声,看着孔玉辉咬牙切齿道:“你越是提起这些,我就越是觉得你恶心!越是厌恶憎恨你!”因为只要一想起这些,她就想起当年自己对孔玉辉的那些情愫和依赖,以及最后孔家如何对陶家的嘴脸!那样的对比之下,会让她觉得分外的挫败,觉得她自己当初就是瞎了眼睛,才会对孔玉辉生出那种当他是一生依靠的感觉! 面对陶君兰的斥骂,孔玉辉却是轻声一笑,竟是还有点惊喜自得;“你看,你果然没忘记这些。君兰,你就是在恨我,所以才会如此。” 面对孔玉辉的自信,陶君兰只觉得自己满腔的怒骂,像是一堆火被兜头一盆凉水,顿时就熄灭了个干净。面对这样的人,你越是恼怒。估计他越是高兴吧?还有什么可说的? 陶君兰淡淡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再说一遍,从退婚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对你有什么了。更别说,给你做妾了。陶家的女儿,这点风骨还是有的。” “不肯?”孔玉辉终于冷笑了一声,第一次不再装模作样,露出了本来面目:“风骨?你还有什么风骨?你在宫里做了些什么?你还当我是傻子不成?既然都不是什么完璧之身了。又何必再给我装模作样的?不做妾也行,那干脆也给我做贴身伺候的暖床丫头吧。” 这番话,可谓是赤裸裸没有半点遮掩了。而这番话,更是暴露了孔玉辉的龌蹉心思。 陶君兰顿时就觉得一阵反胃。; 第一卷 第108章 没脸 陶君兰被孔玉辉的不要脸和龌蹉给弄得一阵反胃,险些没干呕出来。当下甚至不敢张口,因为怕一张口就吐出来。所以只能用凌厉的眼神来表明自己的意思。 孔玉辉见陶君兰不说话,而那副目光凌厉的样子非但不能让他有任何心虚之感,更似乎是大大的取悦他,顿时就笑起来:“怎么,连这个你也不愿意?” “你觉得我会愿意?”陶君兰冷笑一声,起身就走:“我告诉你,我宁愿去死!” 这话是真话。她要是和孔玉辉真有了什么关系,她是真的宁愿去死的。 “你不怕死,你怕不怕陶静平死?”孔玉辉低低的笑了,沉闷的的笑声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一般,邪恶而狰狞:“他可是你们陶家最后一根独苗了。他若死了,你们陶家就彻底没指望了。还有你们陶家的冤屈——陶君兰,你怎么就这么绝情自私呢?” 绝情自私,这个四个子字仿佛一记闷锤,直接就将陶君兰砸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那会,李邺在盛怒之下也用过四个类似的字,没想到今日孔玉辉又说出这四个字。陶君兰忍不住的想——或许她真的是这样的。 “不是有信吗?我先看看信?”陶君兰渐渐的冷静下来,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伸出手讨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给你无妨。”孔玉辉果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最后笑着递了过来,只是等到陶君兰伸手去接的时候猛然又将手收了回去,看着陶君兰挑眉笑道:“可我就这么给你,是不是太吃亏了一点?” 陶君兰的表情凝固了。强烈的憎恨和愤怒一下子就喷涌出来,怒目瞪着孔玉辉,在这一刻,她恨不得直接将这个人吃下去,最好是连骨头都不剩下! 孔玉辉从未见过陶君兰这幅样子,一下子不知怎么的竟是忽然有些心虚了。当下也不再逗弄陶君兰,直接将信封一扔:“拿去看吧。看了之后,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做妾的事情。孔家没什么别的本事,可是要帮着陶家重振家声也是能做到的。至少,陶静平可以提前好几年回来了。说不定,还能正好参加明年的科举呢。你觉得呢?以陶静平的才学,要有个功名,那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抢过了信。她早就看出来,那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陶静平的字迹,虽然信封磨得有些破了,可是字迹却是没错的。面对这样一封心,她又怎么能抗拒得住自己的诱惑?根本就抗拒不住。 信很简短,只交代了一下陶静平自己生病又痊愈的事情,又让她别担心。所以三下两下的,陶君兰就已经是看完了。 陶君兰怔怔的将信收起来,心中有点儿复杂:没想到真的是孔玉辉请人帮着看顾陶静平的。只是陶静平不知道孔家早就退婚,信里还对孔玉辉赞誉有加,直说孔家不错。陶静平根本不知道当年孔家对陶家做的事儿。 陶君兰有些说不出话来。 孔玉辉此时又开口了:“我没骗你吧?”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诚恳的看向陶君兰:“君兰,你又何必再倔强?应了我,有什么不好的?能照顾你弟弟,又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没什么不好;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末了却是看着孔玉辉的脸,一字一顿:“我说了,我不可能给你做妾!绝不!” 孔玉辉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不停的变了好几回。 最终,没想到孔玉辉竟然还笑了一笑,端起茶来:“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你再回去好好想想。”顿了顿又道:“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孔家对不住你,我之所以看顾陶静平,也是因为愧疚。纵然你不肯再和我在一处,那至少也和我以茶代酒,杯酒释仇吧?茶是你最喜欢的峨眉金针,我特意点的。”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是最后想起了陶静平的脸来,到底是蠕动了一下嘴后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机械而麻木的端起另一杯不曾动过的茶,陶君兰干脆的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就走。 陶君兰没看见的是,孔玉辉在看见她喝完茶水后面上隐蔽而短暂的一抹狞笑。然后,孔玉辉就站了起来。 不过没等孔玉辉再做出进一步的动作,门却是突然被用力的推开了。孙菲菲怒气冲冲的直接就撞了进来。 陶君兰一个没反映过来,险些被撞倒不说,脸上更是火辣辣的挨了一个巴掌。接着就是孙菲菲劈头盖脸的怒骂声:“狐狸精!你怎么答应我的!亏你还是什么千金小姐,从小学规矩熟读女戒,你都学了什么?勾引男人倒是挺顺溜!” 孙菲菲的话,几乎是难听到了极点,而且还重重的踩在了陶君兰的痛脚上。 陶君兰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可是一抬头却是完全愣住了——因为她看见一双眼睛,一双温润沉静而又深邃专注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陶君兰就忍不住狼狈而慌乱的转过了头去不肯再看。可是整个人却是都忍不住轻颤起来,那一瞬间,屈辱,委屈还有羞惭几乎充满了她的身体,让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陶君兰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尤其是那个人——端王李邺。 换做其他人,她可能还断然不会如此,可偏偏门外站着的,是端王李邺。李邺怎么会来?他怎么会来的?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她?陶君兰茫然的想,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生机一般。 孙菲菲看着陶君兰如此,却是心头痛快得很,当下张口还要再骂。结果被李邺和孔玉辉同时盯住了。 孔玉辉孙菲菲自然是不怕的,真正让孙菲菲觉得心头一寒的,是来自背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孙菲菲就一下子闭住了口,将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李邺又看了孔玉辉我一眼,孔玉辉也同样是觉得遍体生凉。孔玉辉没见过李邺,自然也不知道李邺的身份,所以纵然觉得有些莫名害怕,却还是强行的压了下去,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可别多管闲事才好。” 李邺的目光顿时又冷了三分。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意。 周意沉着脸开口了:“大胆,这是端王爷; !你敢对王爷不敬?” 孔玉辉惊了一惊,随后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李邺,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下去,因为李邺的目光,实在是太骇人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法用语妍形容的压迫感,更是让人觉得浑身都是一紧。 斟酌了一下,孔玉辉到底还是只能低声下气的对着李邺道歉了。没办法,身份在那儿,和王爷对比,孔家少爷算什么? 李邺却是毫不理会,只是朝着陶君兰伸出手去。以陶君兰不容闪躲的力量抓住了她的手。 陶君兰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已经被李邺强行给拉了出去。 孔玉辉一惊,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可是被周意冷冷看了一眼后,到底不敢再动作。 李邺走得飞快,陶君兰不得不努力才能跟上。剧烈的步伐,让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能跟着李邺这么大步的往前走去。 李邺直接将陶君兰带到了楼下,然后出了聚宾楼,最后又上了马车。 不过即便是等到上了马车坐定了之后,李邺也始终没有放开陶君兰的手。 陶君兰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已经是一团浆糊,根本也没注意到这点小事。只兀自坐在那儿,神色木然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邺也是一脸平静的坐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马车里一片安静,只有街上息壤人群传来的声音。可这种热闹的气息,却是越发的衬托得马车里安静得诡异。 半晌,李邺感觉到陶君兰有些轻轻的颤抖。那种颤抖极其轻微不注意的话,根本就觉察不到。 李邺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后,便是伸手将陶君兰揽了过来。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 结果这一拍,却是将陶君兰的眼泪给拍出来了。 陶君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稀里糊涂,满脸都是泪,抽噎不止。可偏偏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在马车还算隔音,而且有帘子挡着,就算哭声传到了外头也不担心被人瞧见什么。 陶君兰狠狠的哭了一回,哭得痛快而狼狈。 李邺就这么无声的揽着她,直到陶君兰哭完了,这才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而此时,李邺的胸襟上,已经是湿了一大片。 陶君兰哭过之后,脑袋到底算是冷静了不少,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两人挨得多么近,近得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当下忙接过了帕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是赶忙从李邺怀里退了出去。 李邺这次倒是没勉强,轻轻的就松了手。 陶君兰忙擦了脸上的泪,也不敢看李邺一眼,末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谢谢。” 结果李邺却是轻叹了一声。; 第一卷 第109章 空白 李邺这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人听着竟是有点儿鼻子发酸。 陶君兰没敢抬头去看李邺——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没脸再抬起这个头来了。甚至,她是想落荒而逃的。 “若是无事,我便是先回去了。我的侍女还在外面等着我呢。”陶君兰记得方才恍惚的看见青枣也在人群后头,似乎是跟着她也出来了,加上觉得实在是有些难堪,便是动了离开的心思。 李邺没同意,甚至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那意思分外明显。 陶君兰挣了一下,却没挣开,就要开口的时候,李邺却是已经在她手心里写到:“跟我来;。”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她看见李邺的眼神,十分诚恳甚至带着一点儿不容拒绝的坚持。面对李邺这样的眼神,她忽然就心软了,就动摇了,就没办法说出决绝的话来。 罢了,反正都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可坚持的?陶君兰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脸都丢完了,也不用再考虑什么脸面和自尊了。再说了,李邺总不会害她。 陶君兰自己都没发觉,其实她对李邺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的。 不过,想到青枣,她还是出声道:“我的侍女还等着,她——” 李邺的手轻轻一握,只简短的写下两个字:“放心。” 陶君兰见了,便是知道青枣肯定会被安排妥当,当下自然更放下心来,垂下头去等着李邺的安排。 一路静谧无言,陶君兰虽然觉得有些压抑,却是全然不想说一句话。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脑子里始终是有点儿乱糟糟的,连思绪都是混乱的,根本就没有平日里的冷静和淡然。 李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神色却是一片肃穆,和平日里也是截然不同。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一个问题:该如何安置陶君兰?今天的事情,着实是将他吓到了,他甚至在想,若是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陶君兰今后会如何?那瘪三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甚至,他忍不住的有些迁怒陶君兰。她怎么就敢孤身一人去了?她怎么就敢这么冒险? 更甚至,他有一种想要处罚某人的冲动。 不过李邺的这些想法,陶君兰自然是半点不知情的。若是她能知晓这个,只怕会惊得整个人都傻住:李邺怎么会这样? 在李邺的示意下,马车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反正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许久,陶君兰都坐得有些倦了。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李邺率先下了车,然后站在马车边上朝着陶君兰伸出一只手来。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不好意思伸出手去,可李邺却是丝毫没有收回手的意思,甚至就那么一直站在那儿。 陶君兰咬牙和李邺僵持了一回,最后还是执拗不过他,悻悻的伸出手去。 当陶君兰主动伸出手来时候,李邺灿然一笑,然后轻轻的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紧紧的,带着一种再也不肯放开的不舍。 陶君兰被李邺这样灿烂的笑容弄得有些失神,只觉得他这样的笑容,竟是比太阳更灿烂,更让人觉得明亮刺目,更让人觉得温暖安心。不过,这样感觉很快就因为旁边站着的周意而变成了不好意思。 当觉察到了周意就在旁边看着的时候,陶君兰觉得自己的脸上一下子似乎都要烧起来。而头更是忙低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了。等到下了马车后,更是忍不住的一下子将手从李邺那儿抽出来。缩在袖子里藏起来。 李邺有些遗憾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不过倒是也没再做出什么别的让陶君兰更不自在的动作;。反而淡淡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意—— 周意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下有些懊恼:刚才就该悄无声息的藏起来,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的。 陶君兰一路跟着李邺进了这个陌生的院子。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还真怕李邺将她带进端王府。 李邺轻车熟路的进了屋子,然后拍了拍手。 一个嬷嬷悄无声息的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面上带着三分肃穆的行礼:“王爷。”竟是一眼也没看向陶君兰,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李邺旁边多站了一个人似的。 陶君兰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嬷嬷。不得不说,这样的下人,一看就是懂规矩的。只做该做的,而且懂得自己的本分。不对主子的事情好奇,不多嘴,不多看。 李邺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然后挥手示意那嬷嬷退下。 李邺示意陶君兰坐下。陶君兰坐下了,却仍是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李邺的脸。 李邺也坐下了,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陶君兰便是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结果就撞进了李邺一双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李邺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这么含笑的看着。陶君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邺根本就不是有事要说或是要吩咐,而是在作弄她。 这个念头,让陶君兰有点羞恼,又觉得有些惊奇:李邺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向觉得,李邺这样温润如玉谪仙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结果…… 陶君兰正古怪的胡思乱想时,方才退出去的嬷嬷却是已经端茶上来了。 看着碧莹莹的茶水,陶君兰忽然觉得有些渴了,忍不住端起茶杯来,接连喝了几口。可是喝完一杯茶之后,却依旧是觉得口干舌燥,甚至觉得隐隐的有些燥热起来。 当着李邺的面,陶君兰自然是将这些细微不适隐藏住了。 此时李邺也终于是轻咳一声。陶君兰望过去,却见李邺伸出手来。 陶君兰下意识的将手放了过去,掌心向上。李邺握住,然后用另一只手写到:“以后,你住在此处。” 陶君兰一怔,仰头反问:“住在这里?” 李邺点了点头,目光温和,手中不停:“此处安全。” 陶君兰反应了一下,随后忽然心中一顿,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李邺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然,这安全两个字,是从哪里来的? “你知道了?”陶君兰轻声问,“青姑姑是不是告诉你了。” 李邺点了点头。 陶君兰有些懵了。她没想到,李邺竟然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了;。当下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轻颤,甚至牙齿都有点儿碰撞:“什么都说了?包括我和孔玉辉的关系?” 李邺的眸子暗了暗,却仍是点点头。顿了顿又写道:“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 李邺的手指划过掌心的时候所带来的酥麻感,让陶君兰忍不住想握紧手。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如此做了。结果,却是将李邺的手指给握住了。 李邺微微一顿,疑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的脸颊绯红,像是染了厚厚的胭脂,几乎都快要滴下血色来。可偏偏一双眸子却是亮莹莹的,蒙着一层雾气,像是清晨朦胧的薄雾。 被李邺一看,陶君兰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闪避开去,同时手也松开了,更是缩回去藏进了袖子里。同时,脸上更是绯红滚烫了。 似乎觉得有些不安,陶君兰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这么一动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只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让她身上软绵绵的提不上来劲。同时,双腿之间更是…… 陶君兰羞耻的并紧了双腿。可是那种感觉却更是强烈了,甚至有一种让人崩溃的湿意。 “王爷。”陶君兰越来越不安,勉强镇定的开口唤了一声。 李邺闻声与她对视,眼底的光芒有些复杂。 陶君兰低声嗫嚅:“我有些累了,王爷若是无事的话,是不是——” 这是在赶人?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在看到陶君兰脸上匪夷所思的红晕之后,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担心的抬手按在了陶君兰的额上。结果触手一片滚烫。 李邺惊了一跳,而陶君兰也是浑身一震。就在方才李邺的手贴上来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额上一片凉悠悠的,让满身都是滚烫灼热感的她只觉得舒服,甚至忍不住的想要舒服的呻吟一声。 李邺皱眉拍了拍手掌。 不多时周意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请医。”李邺言简意赅的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 周意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也吓了一跳:陶君兰的脸已经酡红一片,眼神都有些迷蒙了。看上去有点像是喝醉了,又有点儿像是突然发高热了。 当下周意便是不敢再有任何的耽搁,忙飞也是似的出去套车请大夫去了。只是心头却又迷惑:明明之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了?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的? 周意出去后,李邺又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已经有些迷蒙,犹豫了一下,便是握住陶君兰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李邺是打算将陶君兰送入内室去休息。 可是谁知道,陶君兰似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后竟是一下子就歪倒了过来,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 李邺顿时就僵住了,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 第一卷 第110章 犹豫 面对陶君兰的“投怀送抱”,李邺除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外,手上却是下意识的将陶君兰抱住了。等到回过神来之后,虽然理智告诉他是应该松开的,可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不仅没松开,反而咬咬牙干脆的一弯身子将陶君兰打横抱了起来。 陶君兰被这么一抱,倒是有些回过神来,忙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陶君兰这么扭动着,李邺不得不更抱紧了一点将她固定好了,不然她只怕就掉下去了——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松手?瞧方才她那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怎么敢松手?这种情况下,扶着和抱着,其实已经没了多大的区别,不是吗?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这么抱进去,还要来得快一点。 李邺咬牙不去理会陶君兰的挣扎和嘤咛一样的声音,径直进了内室。 陶君兰此时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灼热,只勉强而短暂的做出了挣扎之后,身子便是软了下来。身上的难受,让她忍不住的轻哼出声:“难受——”而她灼热的鼻息就这么喷在了李邺的脖颈处。 李邺忍不住颤了颤,手又扣紧了几分。不过更快的,他又加快了脚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李邺将陶君兰直接放在了床上。然后赶忙就往后退去——这样的陶君兰,对他来说就是无以伦比的诱惑。若不是定力强悍,只怕他刚才就忍不住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来了。 此时此刻,即便是没问过大夫,李邺也知道陶君兰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判定,让李邺的面色沉了沉,眸子里更是一片凌厉暗沉。陶君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谁造成的,他同样也猜到了。正是因为猜到了,才会更加的恼怒不已——若是他今日去迟了,没将陶君兰带走,那么现在会是个什么情景? 那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李邺此时只觉得恨不得能见见血才好,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平复他心中的狂暴!甚至,他已经忍不住的在想,该如何对付那个该死的人。 李邺觉得手腕突然一紧。低头一看,顿时一愣。 是陶君兰将他拉住了。而陶君兰正看着他。眸子里明亮而湿漉,像是大雨洗过的星子般。 “别走。”陶君兰近乎哀求一样的出声,看上去楚楚可怜:“我害怕。” 李邺深吸一口气,胡乱抓住陶君兰滚烫的手指,然后重新塞进了被子里;。自己却是不敢靠得太近,勉强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有些焦虑担忧的看着陶君兰。 “今天,你是不是都听见了?”陶君兰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头绪和冷静理智。不过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此时有点儿不对劲,只是她哪里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当是病了而已。为了分散自己身上那种羞耻的难受感,她开始不住的找话题,甚至也不需要李邺回答,自己就已经接着说下去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那种人?你是不是特别失望?你是不是很生气?我不是那样的!不是的!”陶君兰摇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似乎是怕李邺误会,她急切的解释:“我并没有勾引谁,我没有,你相信我!” 唯恐李邺不相信,陶君兰忍不住的伸手再一次抓住了李邺的胳膊。 李邺想再将陶君兰的手弄开塞进被子里,可是这一次陶君兰抓得太紧,以至于他根本不敢用力,唯恐掰伤了她的手指。可若是往后退,陶君兰肯定会被他从床上拖得掉下来,一时之间李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胡乱的点头,甚至因为不敢去看陶君兰的脸。 要知道,此时陶君兰满脸晕红,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种春意,再加上那种眼神……李邺怕自己一看就会被心中的旖念控制住。 然而陶君兰却是误会了,李邺避头不看的样子,只让她觉得李邺是敷衍,当下越发着急了,半个身子都支起来了,剧烈和大幅度的动作,顿时就让衣襟微微的散开了一些,露出脖颈处的一片雪白来。口里更是急切辩解道:“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我!我不是的!我只是去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勾引谁!” 此时,满脑子都是糊涂的陶君兰,根本就已经记不得李邺是不能说话,不能给出她答复的事情了。她心心念念的,满脑子急切想要的,是李邺的回答。 李邺怕陶君兰掉下来,只得伸手保住了陶君兰。结果,这么一转头,就看见了陶君兰敞开的衣襟和雪白的锁骨。顿时觉得小腹一热——竟是有了感觉。一时之间,李邺说不出的尴尬和羞愧:他这算是趁人之危了。 强忍着旖念将陶君兰在此放倒在床上,李邺便是打算先出去再说——此时陶君兰已经没了理智可言了,再呆下去,只怕就会做出什么错事儿来。 可是李邺却是忘记了,陶君兰还紧紧的抓着他呢。 李邺这么一转身,陶君兰竟是干脆用胳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 “你是很恨我?是不是觉得我自私又无情?”陶君兰喃喃的说着,眼泪一直都未曾间断过:“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的!我只是害怕!你是皇子,可我是什么?我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声,连个普通宫女都不如,凭什么能站在你身边?你会有王妃,会有身份尊贵的侧妃侍妾,到时候我算什么?如果我不罪臣之女多好?别人就不会嘲笑我,不会觉得我是想利用你……我还怕你即便今日在意我,喜欢我,可是等到以后有了许许多多女人之后,就渐渐的忘记我。我受不了!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过!” 陶君兰低低的哭着,哽咽着,破碎而又混乱的述说着,丝毫不知道她这是将平日里隐藏的话都说了。没办法,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混乱了。 而她这番话,给李邺带来的震撼,却是巨大无比的。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心疼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又或者是窃喜多一点;陶君兰胡乱的说着,最后哭着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我说了那么多让你难受的话——” 感觉着陶君兰在自己身上磨蹭,再加上陶君兰的那些话,李邺顿是犹如中了魔障一般,情不自禁的便是转过身去。而当看着陶君兰那双哭红的双眼时,他更是脑子里轰然一响,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陶君兰唇齿交缠了。 陶君兰的此刻也是嫣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迫不及待的等待人拆摘品尝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李邺一向极好的自制力,此时已经完全崩溃瓦解了。 唇齿交缠之下,陶君兰渐渐止了哭泣。而身体里更像是被李邺点燃了一蓬火焰,且越烧越是旺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一般。 陶君兰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李邺本来已经意乱情迷,听见这声呻吟却是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顿时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趁人之危了。陶君兰现在,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李邺顿时生出一股挫败来。看了一眼已经迷蒙的陶君兰,他苦笑一声,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抽身而退。 “别走。”陶君兰意识到李邺的想法,一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重新缠了上来:“我热,帮我——” 李邺不敢用力挣扎,怕伤了陶君兰,可若是再不走——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况且,陶君兰更是他心仪的女子,对他的诱惑力自然更是不言而喻。 陶君兰却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怕李邺离开,她越来越用力的抱紧了李邺,更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开始磨蹭李邺。 就如同李邺猜测的一般,此时的陶君兰,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彻底迷失了。 李邺有些无奈。 而就在此时,李邺听见外头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是周意带着大夫过来了,正在将大夫往这边带过来。 李邺心里清楚,见了自己和陶君兰现在这副样子,只怕陶君兰就是不想嫁给他也是不可能了。做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后,陶君兰哪里还有嫁给别人的可能?若换成之前没听过陶君兰这番话,他或许还会怕陶君兰性子刚烈不肯。可是现在,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其实并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的。 见了,生米煮成熟饭,即便陶君兰有顾虑,却也只能嫁了。可若是没有这一层原因,他想要让陶君兰松口,只怕还有千难和万难。李邺忍不住犹豫了。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陶君兰却像是为了故意折磨他一般,竟是慢慢的攀上来,用嫣红的唇亲了上来,并且低声道:“李邺,别走,帮我。” 李邺只觉得这句话像是一只巨锤,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是彻底将他的犹豫击碎了。他,动心了。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就这么生米煮成熟饭吧,有了这样的事情,陶君兰就是他的了,再也逃不走了。; 第一卷 第111章 说话 李邺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这辈子最难抉择的局面了。 一面,是礼教规矩,是他自己的良知。而另一面,是他心仪的女子。更让他煎熬的是,此时陶君兰几乎是在主动投怀送抱了。这样的诱惑下,他想冷静都不行。 短暂犹豫之后,在陶君兰白玉般的手指解开他的腰带之前,李邺伸手一把握住了陶君兰的手,竟是张口挣扎的吐出两个字:“不可。” 这一声“不可”,嘶哑无比,像是十分艰难的摩擦声带发出的一般。谁也没想到,李邺竟然是能说话的。倘若此时陶君兰神志清醒,只怕会惊得当场愣住。可惜的是,即便李邺突然说话,也是没能让已经迷失了的陶君兰有所反应。所以,最终李邺只能伸手在陶君兰后颈窝子上一劈,登时就让陶君兰昏厥了过去。 李邺匆忙的将陶君兰的衣衫整理好,便是坐在极远的角落里。刚一坐下,果然门就被敲响了,李邺抹了抹额上的一层薄汗,迅速的将门拉开了。 门外果然站着周意和一名大夫摸样的人。 大夫很快就替陶君兰诊了脉,随后一脸惊疑的看了一眼李邺和周意。那意思,分明是有些怀疑的味道。 李邺看了周意一眼。 周意低声道:“这是我妹妹,她出去与人喝茶,回来就是这幅样子了。”顿了顿,又指着李邺道:“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已经订过婚了。我怕我妹妹出了什么事儿,就让他过来帮忙了。” 这明显就是托词,大夫垂下眼睛想了想,到底是没敢说自己不相信,加上的确陶君兰衣衫整齐,并不像是被人如何过的样子,所以大夫也就没多问,只实话说出自己的诊断:“这位姑娘喝了不该喝的东西,那东西一般是烟花之地用来帮助男女性欲的。服用后,会让人神魂迷糊,春心萌动。极为厉害。幸而服用不多,似乎发作得也不算厉害。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不需服药,只要个把时辰自己也就慢慢恢复了。若是实在是担心,就熬两幅清凉败火的汤药服用。” 顿了顿,大夫又提了个建议:“若是知道在何处中了招,不妨去高官。这种药物,除了青楼之外,是不允许在别处使用的。” 周意看了一眼李邺阴沉的面色,忙将大夫送走了,末了又给了塞过去十两银子:“今儿这事还请大夫不要说出去,毕竟名声要紧。我妹妹虽然定了亲,可是——” 大夫理解的点头,“自然,自然。”心中却是明白:怕是不会报官了。也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女方也只能默默的将苦楚吞咽了,哪里还敢声张?更别说告官了。不过,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给用了这么霸道邪恶的东西。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李邺已经让那嬷嬷在里头守着陶君兰,而他自己则是坐在客厅里阴沉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 周意轻轻的走过去垂手站了,轻声道:“好在今儿去得及时;。” “哼。”李邺冷哼一声,竟是忽然出声了:“孔家好大的胆子。”嘶哑的声音里,那股子震怒和凌厉怎么也是掩不住。 周意对李邺开口说话这件事情,倒是一副习以为常毫不惊讶的态度,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当下只斟酌了一下后,便是低声建议:“不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李邺沉吟片刻,忽然一笑:“既是青楼的东西,那就好好查查,是哪个相好给他的。孔家公子若是纳个青楼女子做妾,想必一定很精彩。” 周意顺着李邺的话想到了那副情形,不由得也是笑了,低声附和:“那孔大人肯定会很激动。”这个激动,自然不是高兴的。到时候,孔家想必一定会很精彩。 “还有那个无口德的女子——”李邺缓缓言道,沙哑的声音里竟是带了一丝冷酷的笑意:“也该好好体会体会什么才叫狐狸精。” 周意顿时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忍着笑应了;“想来青楼女子个个口舌都厉害,勾人功夫也是一流的。”不过心头却是叹了一口气:今儿,显然主子是真的气极了。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更不会做出这幅神态了。 好在李邺从来都是个自律而克制的人,在喝完一盅茶之后,他的情绪也是基本上都平复下来了。脸上更不见了那种冷酷阴沉,恢复了素日里的温润浅淡。 无声的把玩了一会儿杯子后,李邺忽然又道:“踏入院子后的事情,就不必再对任何人提起了。就是她那儿也不必。”这个她,却是指的是陶君兰了。 周意闻言,恭敬的应了。同时心中又多少有些感叹,又替陶君兰觉得惋惜。若是当初陶君兰没出宫——那才不辜负了这份心呢。 之后,李邺倒是一直没再开口说话了。 再没多久,青枣也被带了过来。手里挽着包袱,是从客栈带过来的细软。神情微微有些局促不安,拘谨得很。 周意直接让青枣进去伺候陶君兰了。 陶君兰昏迷不醒的样子以及酡红的脸色,倒是又将青枣吓了一大跳。周意含糊的解释了一句:“是突然发热了。” 青枣不疑有他,加上年纪小也根本没往别的方面去想,就这么相信了。 等到陶君兰醒来的时候,李邺却是已经离开了。 陶君兰是记得李邺将她带来的,所以倒是问了一句。在听说李邺走了之后,便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邺了。走了也好,至少让她不至于太过尴尬。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这种心态有点儿像是乌龟心态了,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勇敢无畏的人不是吗?能拖过一天,是一天吧。再说了,兴许时间长了,这事儿也就淡了,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原本就在这所宅子里的嬷嬷姓丁,陶君兰和青枣就都叫了一声“丁嬷嬷”。 丁嬷嬷也有四十多岁了,据说是嫁了人没多久后丈夫就走了,她也没再改嫁,就一直孤身一人生活着,后来给人做过教养嬷嬷,再后来年纪大了,就只能给人看守宅子了;当然,丁嬷嬷倒不是真的老。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身健体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将青枣训得服服帖帖的。 青枣私底下敬畏的和陶君兰议论丁嬷嬷:“看着就好威严的样子。而且举止间都是一副大家做派的样子——” 陶君兰被这句“大家做派”给逗得笑起来,忍不住拍了青枣一下,轻声斥道:“你懂什么?还大家做派!不过,丁嬷嬷是个懂规矩的,你跟着她多学学,将来总有用处的。” 青枣捂着头叹气:“丁嬷嬷也说我不懂规矩。” 的确如此,这几天丁嬷嬷已经开始着手纠正青枣的规矩了。陶君兰看着,倒是觉得颇有些当初她刚进宫受训时候的样子。当然,丁嬷嬷也的确是有一套,教给青枣的也都是好的。所以陶君兰这才没有干涉和阻拦,反而十分支持。 丁嬷嬷和青姑姑倒是有些类似——都是颇让人敬佩的。 陶君兰也曾问过丁嬷嬷关于李邺的事情——不过丁嬷嬷什么都没说,一问就不开口,倒是让陶君兰有点无可奈何。 陶君兰以为李邺既是将她安置在此处,肯定会再过来一趟的,结果这一等就等了整整的一个月。直到了夏天到来,李邺才又突然上门来了。 当时陶君兰正坐在树荫下绣花,冷不丁的一抬头,就看见李邺站在不远处的合欢花树下,静静的看着她。她当时便是怔住,许久才回过神来,不自然的起身行礼,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终只含糊的问了一句:“你来了?” 结果她一开口后却是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更是觉得无比的……尴尬。这样的语气,未免也太过自然太过随意了,就好像李邺来这里,在她看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李邺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后便是朝着她走过来。 陶君兰微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去,不敢和李邺对视。虽然李邺的态度丝毫不曾有所改变,似乎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尴尬的事情一般。可是她就是觉得不自在,觉得尴尬,觉得不好意思去看李邺的眼睛。 一时相顾无言,李邺索性侧身去看她的绣花架子,见上面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样,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之前她还给他做过一个莲蓬香囊,顿时禁不住的便是又笑了。 见李邺轻笑出声,陶君兰更是觉得不自在了。 丁嬷嬷的出现可以说是解救了陶君兰于水火之中,而直至此时,她也才想起了自己改做的事情来,当下忙道:“进去喝杯茶吧。今儿我做了玫瑰银耳羹,你尝尝看味道和之前的有没有什么变化。这东西,最适合这个时候喝了。” 李邺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头应下。 而陶君兰,则是忽然就觉得不那么别扭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她想起了在宫中的那会儿,所以不知不觉的,那份熟稔和自然便是回来了。; 第一卷 第112章 想起 喝过了茶,也尝了玫瑰银耳羹,又用了几块点心后,李邺便是又看向了陶君兰。或许是知道在掌心写字交流会让陶君兰不自在,所以,这次李邺是蘸着茶水在桌上写的:“这儿可满意?” 陶君兰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李邺,李邺一脸自然。最终她也感激一笑:“说起来,多谢你将此处借给我住。” “无妨。”李邺看向陶君兰,眉头微蹙,飞快写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因写得急了,所以字迹显得有些潦草。不过也正是因为,才更显示出了写字时候李邺的情绪是不算平和的。 陶君兰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李邺的这句话。最终只轻轻一笑,干脆什么都不说。 气氛又有些沉默尴尬起来。 李邺也似乎有些不知道该继续聊什么,无意识的屈起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那天,也多谢你了。”陶君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抬起头来,冲着李邺轻声道:“若不是你,只怕我现在……是青姑姑告诉你的吧?” 她想起来了?李邺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最终微微一笑,轻声应了一声:“嗯。”不过却是又忍不住的偷偷打量陶君兰的面色,想看看陶君兰是否有异样。毕竟那日的情况…… 李邺是下意识的觉得,陶君兰应该是不记得药性发作后的事情的。所以,他觉得大约陶君兰说的事情,只是他去聚宾楼将人带走的事情。 但是陶君兰的下一句话,却是让李邺猛然一惊,因为陶君兰竟然言道:“我那天,好像是听见你说话了。你是不是——”会说话?不过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是咽了下去。因为李邺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邺的神色,是惊讶莫名的。 不过很快李邺便是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唇齿轻动:“是,我会说话。”声音虽然暗哑低沉,不算好听,可是却足让人莫名震撼。 即便是心中早有猜测,可是真正听见李邺说话之后,陶君兰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惊愕之色。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李邺再度开口,语气歉然:“对不起。” 陶君兰下意识的摇摇头。怎么会觉得生气呢?她只是觉得惊喜罢了。是的,惊喜。果然,上天是公平的,李邺这样的好的人,又怎么会有那样遗憾的缺陷呢?还好,还好,原来只是隐瞒住了罢了。 “为什么要装不会说话?”虽然知道不该问,可是陶君兰就是忍不住——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才想知道。 李邺垂下眸子,自嘲一笑,笑声里莫名有些苦涩;“为了保命。”因为想继续活着,想远离危险,所以只能如此卑微而又谨慎的活着;虽然李邺没有细细说明,可是陶君兰却从那样的语气里,明白了一切。心中一动,一句话便是冲口而出了:“是皇后?” 李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陶君兰,半晌倏地笑了起来:“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别多问了。” 李邺的语气浅浅淡淡,虽然不至于疏离,可是却也透出了一股不容亲近探寻,拒人于门外的味道。陶君兰揣摩着这样的语气,心里不知怎么却是有些失落起来——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她是不应该多问的,没有立场不说,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她能多问的。李邺这样说,也是为她好。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的感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强压下心里的那种失落感,陶君兰勉强一笑:“是我多事了。” 李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曾有过一度的心软。不过最后却还是强行不去理会,只闭口沉默。不过,随后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不得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当时的情景……暗里说陶君兰是不该记得的才对。可是现在看来……陶君兰分明就记得!而且只怕记得清清楚楚! “你记得那天的情景?”李邺惊诧之下,一下子就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被李邺这么直白的一问,陶君兰本就强壮的镇定顿时就崩溃瓦解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来,脸上顿时滚烫一片——当时的情形,她虽然只记得模糊的大概,可是却还是她羞窘得抬不起头来。 之所以她当着李邺的面提起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不确定李邺到底说没说话这件事情。之前李邺没点破,她也自然就没主动说什么,只问了关于说话的事情。现在李邺这么主动一提,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过李邺哪里又真的需要回答?只看陶君兰的神色,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李邺也有点忍不住脸红了——那天的情景,实在是…… 最后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当时的情景,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倒是最后李邺问陶君兰道:“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陶君兰苦笑一声,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犹豫一下后和李邺对视道:“我有一事,想请王爷帮个忙。不知道……” 李邺先是一愣,随后不禁笑了,无比自然道:“我说过你不必对我客气,有什么只管告诉我。” 陶君兰咬咬牙,止住犹豫低声将自己的事情说了:“我有个弟弟,当初因为父亲的事情被判了流放。之前生了一场病,虽然如今好了,可是……” “你想让他提前回来?”李邺蹙眉,有些为难:“可是这是刑部的判决,只怕没那么容易。而且——” “不,不是。”陶君兰连连摇头:“我当然明白提前回来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消息罢了。孔家在那边似乎也有些能力,孔玉辉正是用这个威胁过我。我知道即便是如此也不容易,只是……” 她也是没办法了。孔玉辉的威胁,她没办法不在意。要知道,陶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在了,若是陶静平有什么事,她便是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所以,即便是知道不应该,即便是知道这恐怕会让李邺为难,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此时,除了李邺,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得了她了。 她心里明白,李邺是不会拒绝她的,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可是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弟弟,她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提早回来的确不妥,否则将来被人拿出来说事儿只怕对你弟弟有影响。不过,你若是真担心,我也有封地,倒是可以让你弟弟换个地方。横竖都是服刑。这点面子我好歹也是有的。”李邺笑着言道,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为难,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 看着李邺如此的神情,陶君兰顿时就觉得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谢谢你——”陶君兰低声道,忽然就觉得眼里有些莫名的酸涩。 “我说了,”李邺轻叹一声;“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陶君兰剩下的话,便是噎在喉咙里,彻底说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李邺心里,大概从没想过要从她这里获得什么吧?一直一来,李邺对她,都是这么悄然静默的付出,不求回报。是她亏欠了李邺。不仅仅是实际上的,更是感情上的—— 其实这会子,她倒是希望李邺是孔玉辉那样的人了。至少,算是交换,不会觉得亏欠吧? 不过,李邺又怎么会是孔玉辉那样的败类呢?孔玉辉,却是连李邺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吧? “时辰不早了,你不回王府去么?”陶君兰低声问道。 李邺一怔,随后苦笑:“这是在赶我走?” 陶君兰摇头,抬头冲着李邺灿然一笑:“若是无事,不如在这里用过饭再回去吧?我亲自下厨。说起来,我也许久不曾下厨了。怕是手艺都生疏了。”别的无以为报,可一顿饭,她却是做得出来的。也算是寥寥相报吧? 李邺一听这话,也是不禁笑了,低声道:“如此一来,倒是有口福了。” 陶君兰当下便是忙去厨房了——得看看厨房都有些什么菜蔬,才好定下菜色。而且时辰也不早了,该做的准备也应该提前做好了,不然一会儿岂不是就手忙脚乱了? 李邺倒是也不将自己当客人,低声笑道:“那我去眯一会,今日不曾午睡,有些困倦了。” 宅子里是有客房的,陶君兰当下忙亲自去给李邺铺好床,安顿妥当了,这才去了厨房准备。不过她没觉察的是——李邺对这里,似乎比她更为轻车熟路。 李邺躺在床铺上,闻着被褥的淡淡熏香味道,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味道,是他素来就喜欢的。倒像是专门替他准备的一般。而且,今日陶君兰待他的态度变化了许多,至少不再那么抗拒了。纵然是因为感激的缘故,可他还是觉得欢喜。 哪怕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是好的吧? 怀着如此念头,李邺轻轻合上眼皮坠入梦中,心安无比。; 第一卷 第113章 会心 陶君兰一面切着菜,一面却是忍不住分心的去想李邺其实是会说话的这件事情。 一直以来,李邺的表现就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几乎所有人都是深信不疑的。可是谁也没想到,李邺竟然是将这么的人一起欺骗了。而且,还成功的骗到了。更可怕的是,还一骗就是这么多年。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只怕李邺小时候中毒的时候,其实就没有失去说话的能力吧?只是嗓子到底受到了影响,说话嘶哑不堪罢了。而当时,又是怎么样一种危险的情况,以至于李邺就要装成一个哑巴呢? 李邺说,是为了保命。这一句话,实在是透露出太多的讯息了。李邺为什么被下毒,这个原因倒是不难猜测——一个受宠的太孙,对别人的威胁自是不言而喻的。有人按捺不住也是正常。可李邺中毒之后,按照他的受宠程度来说,那肯定不会有人再有机会下手,而且会彻查吧?可最终的结果,居然是李邺装哑。可见,幕后之人的实力究竟如何。 不过,最让人觉得唏嘘的是李邺当初中毒的时候,才多大年纪?那么大的人,就开始装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李邺性子安静,和这些也不是没有关系的吧? 陶君兰有些心疼的替李邺感叹了一番,却是忽然又顿住了:李邺会说话这件事情,如今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青姑姑似乎是不知道的,周意他们呢?还有皇帝和太后呢?皇后那儿,肯定是不知道的,这点毋庸置疑。 或许,皇帝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每次两父子相处的时候,都是那么一个索然无味的情景。 至于太后……陶君兰觉得,或许太后是知道的。 而如今,她也知道了。没想到,李邺居然会将这样重要的秘密展露在她面前。当时李邺开口的时候,毕竟是情况紧急,而且她当时神智也算不得清醒。所以即便之后他不承认,也没什么。她最多就觉得自己糊涂了而已。可没想到,她一问,他竟是那么坦然的就开了口,承认了自己的隐瞒。 真不知道该说李邺胆子大,还是说他对她太信任。可不得不说的是,李邺如此坦诚的举措,却是让她心里浮出了一丝难言的甜蜜和欢喜。更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种想要迫切回应的冲动。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约这就是天性吧? 至于她和李邺之间的复杂关系——她却是不肯去多想了。何必想那么多呢?当初在宫里她就是想得太过,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所以现在,她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做珍惜今日。 不管是什么关系,只要过得高兴就好。况且,她和李邺之间,并未突破什么不应突破的底线,不是吗?即便是那日那般的情形,李邺的反应却是如同真正君子一般。她还有什么不可放心的? 陶君兰这种心态,未必就没有龟缩鸵鸟的意思。可或许,也只有这样欺骗说服自己,才是最好的吧?毕竟,她是人,不是木偶泥胎。那些拒绝绝情的话,在知道李邺为她做了这么多之后,在知道李邺那样深沉的心意之后,她怎么还能说得出口?真正的自私绝情,她终归还是做不到的。 甚至,她也曾想过——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有朝一日,她终究还是会沦陷退让的。可是奇异的是,即便是想到了那样的情景,她心里的抵触和反抗却是已经少得出奇了。或许其实,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接受了吧?之所以还僵持着,不过是因为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其实李邺今日过来,是刚从外地回了京城。一进城进宫一趟之后,便是直接来了她这里。甚至于连王府都没回。若是她知道这个,只怕心里就会更加的不安稳了。 反正从那之后,面对李邺时不时的会过来呆上一日半日的情况,陶君兰倒是也渐渐的变成了一副安之若素的态度。开头几次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的提起过这样不合规矩。不过再后来,拒绝的话却是更说不出口了。习惯成自然——到了最后的时候,陶君兰甚至在李邺久不过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安稳:怕李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毕竟若是没事儿耽搁了,李邺来的次数还是十分频繁的。 陶君兰不难觉察到——本应该做个闲散安乐王爷的李邺,实际上却并不算是闲散,反而更是有些忙碌的意思。 对于这些,陶君兰自然是不会过问,而李邺也并未曾多说。不过李邺虽说没多说,可是办事的时候却是没有瞒着她的意思。比如一些账本,一些书信,在她面前也从未有过任何的遮掩。 陶君兰斟酌了一回之后,便是悄悄的给李邺布置了一间书房。 李邺知晓此事后,几乎是欣喜无比,冲着陶君兰会心一笑,眼里闪亮的光芒,几乎让陶君兰不好意思的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对于布置书房的事情,丁嬷嬷对陶君兰的态度是持支持态度。不过青枣则是有点儿不解:“他没有自己家不成?怎么要在咱们这儿布置书房?” 陶君兰哭笑不得,却也不多解释,只告诫道:“关于书房的事情。你不许多问也不许多留意,更不许告诉别人。可知道了?”纵然李邺没说,可她心里也是多少能猜测道,李邺忙碌的事情怕是十分重要的。 她不能辜负李邺的这份信任。别的忙帮不上,守口如瓶却是能做到的。帮着隐藏却是也能做到的。 对于这一点,李邺和陶君兰都不曾多说过什么,可偏偏的却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味道。偶尔目光交汇时忍不住的那会心一笑…… 不管陶君兰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她和李邺之间相处的模式,俨然已经成了一种诡异的情况:虽然和李邺并没有什么肌肤之亲或是不该逾越的,可是她却俨然比端王妃更像是李邺的妻子了;。甚至,隐隐的李邺除了不在此处过夜之外,已经完全比在端王府呆着的时间更多了。 青姑姑也是偶尔过来的,陶君兰待青姑姑也并未有什么不同,一如既往。也没追问过当初出宫时候的事情。 恍惚中,陶君兰这里,俨然已经成了李邺名不正言不顺的的另外一个家。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第一场雪也下得格外的早。天一冷,陶君兰就已经完全不想出门了,每日只窝在屋里,绣花也因为手涩而暂时放下了。这么一来,每天倒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故而闲暇的时候,她也会去李邺的书房看看书。或是帮他收拾收拾书房:就像是当初在宫中一样。 事实上,陶君兰觉得其实现在和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同——在宫中做的事情,如今她一样也没落下。只是自由了许多,规矩少了许多而已。 其实,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陶君兰私心的如此想着。 陶君兰刚用过早饭没多久,正在院子里扫雪呢,就听见门外的马车的动静,当下便是忙过去开门——肯定是李邺过来了。 一开门果然是李邺,许是因为冷的缘故,李邺披了个狐皮的披风,拢得厚厚实实的。脖子上一圈风毛是雪白的,也发衬得李邺面冠如玉,目如点漆。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若是就这么在大街上走一圈,肯定也是有当初美男子卫玠掷果盈车的效果。不知多少少女要将一颗芳心落在李邺身上了。 陶君兰见他这么冷头上只戴了个束发的金冠,便是不由嗔怪一句:“这么冷的天儿,既要出门也该戴个帽子。吹了冷风仔细头疼。” 李邺微微一笑,晶莹的牙齿在唇间一闪而逝,眼睛更是完成了一个月牙。显是愉悦。 陶君兰忙将李邺让了进来:“快进屋去,刚升了火盆。” 周意此时也从马车上搬下来两个大包袱,一手提着一个,笑着跟了进来。陶君兰以为是李邺的东西,倒是没在意。结果等到进屋之后,周意却是直接塞给了她:“这是王爷给小姐准备的。” 陶君兰一愣,下意识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结果里头是一大包的皮子。看那成色,就没有普通的。顿时不由得皱眉:“何必呢?我也用不上这些——” “天冷,做衣裳。”李邺此时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言简意赅道。许是觉得声音不好听的缘故,又或许是习惯了不说话,李邺其实话是极少的,开口必然也是言简意赅,能简短绝不啰嗦。 陶君兰摇摇头:“哪里用得上呢?我又不出门,况且纵然出门也犯不上穿这么好的皮子,太招眼了。” 李邺又道:“家穿。” 陶君兰顿时哭笑不得:这样好的皮子,真就在家穿穿,那才是真正可惜了呢。况且,她之所以不想要,也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你这样,太招人眼了。”至于招谁的眼,她没说可她知道李邺肯定明白。 李邺定定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末了温和一笑:“无妨。”几块皮子罢了,还能打眼到哪里去?况且……“她不会知道。”确切的说,是根本就不屑于知道这些。李邺忍不住有些讥讽的想。; 第一卷 第114章 是谁 看到李邺面上一闪而逝的讥讽,陶君兰自然也是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当下便是绝口不提刚才的说的话题了。转而笑着拿起一快火红的狐狸皮道:“这颜色好鲜亮。可以做个围领,必然是好看的。” 李邺难得的接了一句;“再做个捂手筒子。”目光却是从陶君兰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上轻轻扫过。 陶君兰注意到这一点,也是低头一看自嘲一笑:“也是当年在浣衣局留下的老毛病了,不知怎么的,手指就是特别的怕冷。一冷起来就容易发红和长冻疮。”若是不好好保护,冻疮还会更严重。这两年,其实已经算是好的了。 李邺倒是很想将那一双冻得发红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暖一暖,不过怕吓到了陶君兰,到底是忍住了,只伸出手去将陶君兰手里东西拿开了,末了又一笑:“青姑姑会来。” 陶君兰一怔,随后瞪大眼睛欢喜起来,雀跃不已:“果真?上一次见着青姑姑,倒是已经过去好久了。” “不回王府了。”李邺又道,笑容更深几分。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淡淡宠溺。 陶君兰有点不明白,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一回才蹙眉反问:“你的意思是,以后青姑姑就留在这里,不回王府去了?” 李邺点点头,反问一句:“不好?” 陶君兰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蹙眉半晌后才道;“也不是不好,可是为什么?青姑姑在王府呆得好好的……” 李邺却是没回答,只是浅笑不言。见状,陶君兰也就没再问下去了,寻思回头问青姑姑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陶君兰又将另外一个包袱打开了,这次里头却是一个木头匣子,匣子上雕的是海棠闹春的图样,花瓣儿全是用磨得薄薄的半透明的贝壳镶嵌的,花蕊是细碎的红宝石。匣子的盖不是掀的,而是从中间往两边推。在李邺的示意下,陶君兰伸手轻轻的将匣子推开了。 就如同层层盛开的花瓣,匣子里层层叠叠的开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里都放着东西。或是项链,或是手串,或是簪子,戒指……各色各样,华光满目。 陶君兰几乎是看花了眼睛。不由得挑眉看向李邺:“这是——” “偶然得的,”李邺满不在意的一笑,似乎这些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根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玩意儿:“我自是留着无用。” 言下之意,他留着无用,所以就给她了。陶君兰被这种论调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末了将匣子合上了,摇摇头放回包袱里了:“那也不能给我。留着回头收在端王府的私库里。或者,给别人也成——” “你收着; 。”李邺道,不容拒绝。 陶君兰听了他这话先是一呆,随后便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有必要跟李邺好好分说分说了。当下低声道:“不该如此。我和你终归不是……没有我越俎代庖的道理。再说,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这些金银之物,我却是的确不能再要了。不然,我成什么了?” “不过一点首饰。”李邺蹙眉,露出浓厚的不解之色。他是真不明白陶君兰为什么不肯要。在他看来,首饰也不过是精巧的玩物罢了,况且,也没有多贵重的东西。怎么就突然引出了这个话题了?而且说真的,他是真的不喜欢陶君兰如此说话。就好像他和她之间,隔阂了千山万水一样的障碍。 那样的感觉,让他极为的不舒服。 “反正我不能要。”陶君兰见李邺不快,虽然不愿意拂逆了他的意思,可是她却有自己的坚持。毕竟,若是频繁的收取了李邺给的金银钱帛,别人怎么看?她之所以和李邺维持着这种什么都不算的古怪关系,可并不是因为想从李邺那里获得什么。换句话说,她不是李邺的姬妾,也不是李邺的妻子,更不是外室。所以,怎么她也不该收这些东西的。 一点点东西,或许可算是李邺的心意。可是这样贵重的……就有点过了。 或许,算是自尊心作祟吧。总觉得若是真收下这些东西,她也就和一个外室差不多了——除了和李邺没有发生过什么亲密关系之外。 这样的想法,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她的倔强和自尊,实在是不允许她坦然接受这些东西。 李邺缓缓的垂下眸子,似乎已经洞穿了陶君兰的心思,末了一笑,可那笑意却是只浮在表面:“罢了,你若真不喜,我也无需勉强。” 陶君兰的心,顿时就沉了一沉。她总觉得,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兴味索然的意思。一时之间,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才好。气氛渐渐沉凝起来,压抑得厉害。全然没了平日里轻松的摸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邺忽然轻叹一声,语带笑意的忽然开了口:“宫里的意思,是要给我选个侧妃了。” 陶君兰心中一惊,顿时就抬起头来看向李邺——李邺眼中清澈,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就像是和他没多大的关系。 可陶君兰却是觉得心中一紧,竟是莫名紧张,声音也微微的有些发涩:“人选定了?是谁家的千金?” 李邺定定的看着陶君兰,没错过她面上半点情绪,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顿时唇畔的弧度就加深了:“太后的意思是,定个世家的,将来于我也有助力。不过,皇后的意思,却是定个一般的。” 给李邺选侧妃的决定权,显然是掌握在太后和皇后两人手中。陶君兰还记得当初给李邺选司帐女官的时候,太后和皇后,不就各自选了一个人塞过来了?还有当初给李邺选正妃的时候,不也是皇后做的主? 若是这一次也让皇后来选的话,估计皇后也不会真替李邺着想,选个好的。太后倒是疼爱李邺,可是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后宫当家的是皇后。 陶君兰胡思乱想着,脑子一热却是忍不住看着李邺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呢?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她是真有点儿替李邺着急了——若是李邺真的有什么雄心壮志的话,将来妻族的助力肯定也是必要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最好不要再来一个端王妃。不然以后李邺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当然,一想到李邺真的要再有侧妃了,她心里说不失落不在意,那也是假的。 李邺虽然有了正妻,可是端王妃那副作态……有和没有也差不多。可是将来李邺有了侧妃,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到时候,李邺兴许对她的那种情愫也就慢慢的淡了吧?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做到不在意?毕竟,她对李邺也是…… 看着陶君兰怔怔出神的样子,李邺的心情却是和陶君兰截然不同的:他甚至有点儿微微的欢喜和愉悦。 所以,最终李邺带着笑意言道:“我自是有中意的人选,是怕她不情愿罢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是谁?” 李邺没说话,可是灼热的目光却是瞬间将陶君兰点燃了。陶君兰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后,顿时浑身都滚烫绵软起来了——同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声音之大,仿佛已经震耳发聩了。 几乎是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李邺,陶君兰觉得,或许李邺已经听见了她的心跳声也不一定。 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浓厚的质疑感:李邺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可是…… 陶君兰没敢开口多问,反而最后很没骨气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儿王如让人送来一篓子新鲜的鳜鱼,不如中午做一条尝尝?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李邺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顿时让陶君兰越发的浑身都不自在了。不过毕竟李邺还是很厚道的,并未曾点破她的转移话题,而是淡然从容的点头附和一句:“清蒸罢。” 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失落——其实或许她心里,是想再问问,李邺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吧?可惜的是她却是没有那个勇气问出口。 她觉得李邺说的那个意思,分明就是说她。可是……万一不是呢?那多尴尬啊?而且若真不是,那现在这样的情形也维持不住了吧? 陶君兰从未想过,她竟是还有如此胆小顾虑的时候。要知道,当初为了出宫,当着太后的面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她也不曾有过胆怯。可是现在…… 忽然之间,她竟是觉得自己是有些可笑的。当初明明只要一点头就可以有的,她非要拒绝。如今不可能了,反而却是犹豫起来了。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是真的动心了,犹豫了。她的想法改变了,和之前不同了。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呢?算是吧。陶君兰禁不住苦笑一声,却是不敢再想,低头叹了一声之后便是匆匆去厨房吩咐青枣先将鱼收拾出来。 结果去了厨房一看,才发现厨房里坐着和青枣说话的人,不是青姑姑又是谁? 陶君兰又惊又喜的上前去拉住青姑姑的手:“姑姑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是不知道!”; 第一卷 第115章 伪装 青姑姑也是笑:“王如跟我一说,我就立刻收拾东西过来了。不过那会儿你和王爷在说话,我也就没去打扰。横竖以后都住在一处了,还怕见不着不成?”对于陶君兰,青姑姑的态度也是从始至终都没变化过。 陶君兰被这么一说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悄悄的红了红。当着丁嬷嬷和青枣的面儿还不觉得,可被青姑姑这么一说,顿时她就有点儿不自在了。毕竟,她和李邺之间还是有点儿暧昧过头了。若是正儿八经的女子,又哪里会这样和一个男人亲近?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羞愧:她算是白学了女戒和规矩了。若是父母还在,只怕早就失望透顶了吧? 青姑姑是什么人?一双眼睛又是何等的毒辣?当下也就从陶君兰的神态中看出七七八八了,便是一笑,有意无意道:“刚才我和丁嬷嬷还在说呢,其实女人这辈子啊,什么家世名利都是假的。若他能对你好,不委屈了你,那才是真的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青姑姑的意思?当下自是更不好意思了。支吾着不说话,含含糊糊道:“王爷想吃蒸鱼,青枣你一会儿收拾好,上锅之前叫我就成。” 青枣脆生生的应了。 “好了,你去王爷跟前吧。厨房有我呢。你只管着王爷那就成,别一会儿王爷喝口水都没人给添。”青姑姑催促了一声,就差没动手推陶君兰了。 而陶君兰几乎是落荒而逃。面对青姑姑的理所当然,她反而觉得最不自在。 而青姑姑随后也将青枣打发了,厨房里就剩她自己和丁嬷嬷两个。 青姑姑熟稔的和丁嬷嬷说起话来:“如今咱们可又在一处当差了。” “可不是。”丁嬷嬷刻板的脸上也是松缓下来,露出几许笑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都娶亲了。没想到咱们两还有再重聚的一日,真是不容易。” 青姑姑也跟着唏嘘一声,不过很快就将话题转移了:“你也瞧了这么久了,你觉得君兰如何?”这才是青姑姑真正想问的,想要和丁嬷嬷讨论的。 丁嬷嬷沉吟了片刻,给出的评论倒是很中肯:“性子倒是不错,品行也可,只是有些优柔寡断了。而且,她对王爷的心思……” “你是不知道她在宫里是什么样。”青姑姑啧了一声,然后将陶君兰如何出宫的事情说了:“当时板子打完了,背上腿上都是没处好地儿了。动都动不了。人都迷糊了。我看着都觉得疼。真不知她怎么就那么硬性,竟是没求饶。” 这么一说,丁嬷嬷也顿时露出几分惊讶来:“她胆子那么大?太后是什么脾性,她怎么敢——”顿了顿又忍不住皱眉了:“王爷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还……”还不肯?丁嬷嬷是想这么说的,不过到底是没说出来;。不过言语之间却也是透露出了那种不满。 青姑姑摇摇头:“倒不是觉着咱们王爷不好。就是不想做小吧。毕竟,也是名门闺秀,做个宫女已经是无奈了。不过我瞧着,如今倒是慢慢的似乎有些变了心思。到底王爷这么多年的心思没白费。” 青姑姑没说的是,有那么个端王妃,若是王爷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一个,那以后该怎么过?而且,陶君兰也的确是不错的。至少,比那个冷着脸的端王妃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却是不知道她的身世。”丁嬷嬷言道,一面添了一根柴火进灶膛:“不过我瞧着王爷的意思,怕是想纳侧妃的。若是真成了,她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你也说了,端王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后那儿,怕也不会高兴……” “可不是。”青姑姑跟着叹了一口气,眉头轻轻皱着止不住的担心:“若真成了,肯定还有许多难处等着呢。不过她也不是糊涂的,她心里明白着呢。想必就算真对上端王妃,也不至于就吃了亏。” “但愿如此。”丁嬷嬷意味深长的言道,末了又突然来了一句:“说实话。你怎么突然不在王府呆着了?” “这是王爷的意思。”青姑姑压低声音:“我捉摸着,怕是以后王爷也不打算让我在厨房呆了。” 丁嬷嬷闻言露出一丝讶然来:“什么,你也——”末了又苦笑:“王爷可真是在意陶小姐。竟是费这么大的功夫。” 青姑姑没接话,可是表情却是赞同的。 以上这番话,也亏得陶君兰是没听见,否则只怕就要惊掉下巴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青姑姑和丁嬷嬷竟是会在背后悄悄的议论她,还全然一副她肯定会和李邺在一起的心态。也幸而是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只怕要羞窘得不能见人了。 而此时,陶君兰正陪着李邺看着账本——说真的,她是真觉得李邺的私产有些多了,就她冷眼看着,光是铺子,江南的茶园,还有什么丝绸行之类的就不少。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越是到了年关上,李邺就越是忙起来了:年关了,也该算算一年的总账了。就算他不需要亲自算,可是总好歹也要过目一下的。倒不是不信任底下的人,而是怎么也要意思意思。不然,自己家的产业,总不能一问起来三不知吧? 看着那一摞摞的账本,说真的,陶君兰自己都替他觉得累。 因她在一旁待着也是无聊,所以她便是索性打算找本书来看。正找着呢,却是听见李邺道:“你会看账不曾?” 陶君兰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笑了:“自是会的。不过不熟。以前也曾帮着母亲打理过私产。” 李邺随后就指了指另一摞账本:“替我瞧瞧如何?” 陶君兰挑眉,忍不住玩笑一句:“你也不怕我将你的钱卷走了?账本也是随意能给人看的?” 谁知李邺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双目灼灼:“若是你,自是无妨;。” 陶君兰被他看得不自在,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玩笑,悻悻的在心里哼了一声,总觉得她这是有点儿被吃定了的架势。末了又有些狐疑:李邺以前也不像是这样啊,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说真的,现在越是相处,她就越是觉得李邺素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层伪装了。真正的李邺,根本就不像是一眼看上去的那样。 陶君兰低着头,自也是没瞧见李邺一直翘着的唇角,以及一直带着笑意的眸子。更甚至,到了最后,李邺看的哪里还是账本?分明就干脆的放下账本看她了。 不过,陶君兰倒是一直老老实实的看着账本,也无从发觉李邺的小动作。 而李邺呢,看着看着,不仅是目光,更是连笑都温和起来。 接下来一连着几天,陶君兰和李邺凑在一处都是在看账本,倒是也没有别的尴尬事情发生。只是关于那个装满首饰的匣子,却一直在陶君兰心里耿耿于怀。尤其是李邺那句话。而且那个匣子最终李邺也是没带走。而且每次她一提起这事儿,李邺就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开去,可偏她自己还觉察不了。每每只能等到李邺走了,才又懊恼的想起这件事情来。 陶君兰觉得,李邺转移话题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若是与他做对手,只怕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也不自知吧? 至于侧妃的事情,李邺也没再提及,那架势似乎是非要等着她主动去问似的。可是陶君兰哪里能开得了口去问?最终也只是搁置下来罢了。 一转就到了腊月初八。按照规矩,陶君兰自也是熬了腊八粥的。不过等到熬了粥才想起来——李邺今儿应该是不会来的,今日肯定是要进宫去的。当下不免笑自己糊涂了。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她竟是对李邺来这里如此的习以为常,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李邺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一般。 又或者说,她现在几乎是没有什么地方和李邺无关了。她的生活里,她每天想的,她每天看见的在意的,都是李邺。 这个念头,让陶君兰多多少少有些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沉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结果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半年之前,她明明还想着如何远离李邺,可是如今,她却已经是心心念念的盼望着看到李邺了。该说世事无常呢?还是该说她自己善变呢? 陶君兰自己都有些苦笑了。照着这么下去,只怕她和李邺是再也分不开了吧?或许根本不用以后,现在已经是如此? 就在陶君兰失魂落魄的想着这些的时候,丁嬷嬷却是面色古怪的过来了:“小姐,门外来了个客人,说是您的旧相识——” 陶君兰顿时大为惊奇,她的旧相识?当下下意识的便是问丁嬷嬷:“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却是个女子。”丁嬷嬷如实相告:“年岁和您差不多。容貌也不错。看穿着打扮,家境也是不错的。是姑娘打扮。她说她叫采鸢。” 采鸢?!陶君兰糊涂了。; 第一卷 第116章 贤名 怀着狐疑,陶君兰见了来人。结果,竟真的是采鸢。 多年不见,采鸢自然也不是当初还带些青涩的摸样了。成熟了许多,也沉静了许多,一开口的时候也不像是当初那样开口就呛了:“君兰,可是好久不见了。” 既真的是采鸢,陶君兰也就将心里的狐疑放下了,也是笑着招呼道:“是许久不见了。不过你却是没怎么变。一晃眼,还以为时光倒流了,回到那会子咱们在宫里的时候呢。”一面说着话,一面便是将人让了进来。 采鸢进门后打量了一番,顿时便是笑了:“这小院可够精致的。花了不少心思。” 陶君兰被说得有些不自在——这宅子是李邺的,自然是精致的。和她却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若是采鸢知道这个,怕是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了…… 好在采鸢也没多问,随后便是笑道:“当时听说你出宫了就想来看看你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好在今儿总算是见着了。你倒是比那会儿更瘦了些,怎么出了宫反而还过得不好了?要我说,出宫了多好?自由自在的。不像是我们……” “宫里有宫里的好,”陶君兰微微一笑:“至少不必为生计发愁。再怎么总是饿不死的。而且,宫外也并不如你说的那样自由。担心害怕的东西,却是更多了。”在宫里的时候,只担心犯了错受罚,可是出了宫呢?这样也要担心,那样也要担心。 不过陶君兰很快又反应过来,忙一笑言道:“说这些做什么?怪没意思的。你也难得来一趟,今儿我可要好好招待你才是。”她心里不是不疑惑采鸢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更不是不疑惑采鸢是怎么出宫的,不过这些她都没问,就是不愿意破坏了当初的姐妹情谊。 只可惜,陶君兰不问,却不代表采鸢能不说。几乎是坐定之后,采鸢就主动开了口:“如今我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算是个二等宫女。” 陶君兰心里暗叹一声,知道今儿这个旧是叙不成了;。不过面上却是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身边当差?那可是不错。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了。”不过,她自己却是在听见皇后两个字的时候,神经绷紧了:今儿采鸢来,怕是和皇后有关…… “哪有你的福气大?”采鸢微微一笑,神色平静:“伺候皇后虽然好,可总也比不上伺候皇子。至少,还有个别的出路。当初咱们那几个人里头,就数你们两姐妹混得最好。你看绿柳,虽然承宠了也怀孕了,可是却没想到孩子却是没保住,连身子根本都伤了。文杏也不过是个闲职,混日子罢了。我虽然在皇后那当差,可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混出头。你妹妹没想到却是机缘巧合的得了太后的喜欢,以后也不必再发愁了。还有你,即便是出了宫,端王也对你如此好。” 听着采鸢的历历数来,陶君兰的面色却是渐渐的有些发沉。末了只勉强一笑,声音淡淡道:“这是什么话?我却是听不懂了,端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采鸢似笑非笑的看着陶君兰,“你又何必装作不懂呢?” “我却是真不懂。”陶君兰只坚持道。不过心里却是又惊又怒:采鸢说那番话的时候,是胸有成足的,此时更是自信满满。采鸢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说,皇后到底知道了什么?采鸢今日过来,又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采鸢这幅态度,实在是让她没法不去揣测和惊怒。毕竟,自己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个一清二楚,谁能做到安之若素?况且,采鸢这个架势,还分明是要将这个秘密拿出来说事儿了。 “端王成亲也有两年了,端王妃一直不受宠,端王纳侧妃的事情,也是迟早的。”采鸢面对陶君兰微沉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变色,仍是笑容自若。 陶君兰压下浮躁,淡淡反问;“端王纳侧妃与我何干?” 见陶君兰始终不为所动,顿时采鸢就有些稳不住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末了意味深长的反问一句:“难道,你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端王不成?你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的有个名分不成?”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她和李邺之间的那点事儿,皇后是已经知道了吧?只是,李邺会说话这件事情……到底皇后是否觉察了?想到这个,她顿时就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很是不安,惴惴的没个底。 而这份惴惴不安的神色,落在采鸢的眼里,却显然被误会成了另外一个意思。采鸢当下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言道:“端王妃不受宠,谁若是做了侧妃,又和正妃差多少?凭着你和端王的情分,谁能越过你去?”那声音,竟是带着那么几分魅惑的味道。 陶君兰挑眉,看着采鸢却是不言语了。 采鸢顿了顿,到底是率先开了口:“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和端王的事儿,也知道了当年太后不喜你,故而让你出宫的事儿。皇后娘娘怜惜你们陶家,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点个头。侧妃肯定就是你,而不是太后选的世家千金。” 陶君兰有些讶然:她始终以为皇后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儿,可没想到,居然是来拉拢她的。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是以为她是得罪了太后,所以才不能在李邺身边?所以,才会如此特特的来给她送个“难得”的机会? 皇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陶君兰一面思忖,一面却是做出了讶然之色,随后又苦笑一声;“我是罪臣之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这一顶帽子扣着,纵然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没法子帮我吧?”纵然皇后不知道她是罪臣陶致勿的女儿,可采鸢却是知道的。 有着这一层的名声在,皇后还真的敢将她扶上端王侧妃的位置?况且,还有太后那儿的一层关系在呢。皇后,真就这么大包大揽敢冒着这么多的风险? 若是皇后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依然抛出了橄榄枝,那么显然皇后的图谋就不是什么一点点了。无利不起早,她可不相信皇后真是什么老好人。 采鸢见陶君兰似有动心的意思,当下便是一笑:“既然皇后提了这事儿,那么肯定是有万全之策的。娘娘的意思是,陶家败落了不要紧,你可以再认个干亲,正巧娘娘有个妹妹,生了四个儿子可就没能有一个女儿,想认个干女儿呢。”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皇后这是变着法子的要将李邺捏在手心里呢。端王妃本就和皇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她再认了皇后的妹妹做干亲,那么自然她以后也是摆脱不了皇后了。而李邺对她若是宠爱有加,那么自然李邺也就等于被捏在了皇后的手心里。 皇后倒是好算计。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到底皇后是怎么看中了她的?又是怎么知道李邺和她的事儿的?这样胸有成竹的找上门来,又抛出了这么一个具有诱惑力的诱饵,她就是不想上钩都难啊。 “采鸢姐姐。”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微微透出几分羞涩的情愫:“倒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这么一个人,皇后怎么会就如此看重我呢?” “你不相信?”采鸢顿时笑了,随后老神在在一脸肯定道:“你怕什么?娘娘还能骗你不成?说句实话,若不是端王对你如此情深,娘娘怎么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娘娘说了,端王从小命运坎坷,端王妃又是个不贴心的,若是连侧妃也是如此。那可怎么是好?所以,难得端王喜欢你,娘娘说什么也要成全了端王的。” 这番话说得可够冠冕堂皇的。这么一说,皇后倒是成了个贤人了。竟是如此关心庶子,处处为庶子想着。若真换了不知情的人,只怕也就相信了。回头再和李邺一说……李邺只怕也会觉得心中感动吧? 就算李邺不感动,落在别人眼里,那也是有效果的——比如皇帝,能不觉得皇后贤良?比如群臣,能不觉得皇后贤良?如此一来,好名声也就这么落下了。 陶君兰忍不住为皇后的这番动作喝彩了。 “这事儿……”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诚恳的看向采鸢:“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采鸢眉头一蹙:“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件事情对你可是没有半点好处。”末了采鸢又谆谆言道,一幅贴心的样子:“这样的机会可难得。错过了这一次,你以后怎么办?难不成真这么一辈子呆在王府外头?就不想想将来?再说了,你不还有个弟弟么?你若是笼络了端王的心,将来你弟弟振兴门楣的时候,作为姐夫端王能不出力?顶着侧妃的名头,你弟弟将来办事也容易。” 采鸢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是十分诚恳的,一下子就让陶君兰想起了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忍不住凝视了采鸢许久后,她才轻叹一声:“可是到底要认别人做父母,总要慎重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一卷 第117章 可愿 陶君兰最终还是没松口立刻答应采鸢说的事情。采鸢纵然懊恼她的犹豫不决,却也只能暂且先就这么着——毕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不是? 送走了采鸢后,陶君兰便是一直在沉思这件事情:不管是拒绝与否,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况且,皇后既然精准无比的直接寻到了她,只怕她若是拒绝,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陶君兰可不觉得,皇后真的是个宽容仁慈的人。况且,真这么直接拒绝了,那可是直接扫了皇后的脸面。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皇后既然能寻到她,自然也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了李邺。 陶君兰忽然明白为什么采鸢会挑了这么一天上门来的缘故——平时李邺都是在的,可是只今儿李邺就进宫去了。专门挑了李邺不在的时候上门来说了这么一件事情,显然也是别有深意的。皇后似乎不希望让李邺知道这件事情? 不对,可若真不希望李邺知道,就不该来寻她……或许,皇后仅仅是不想让李邺知道她知道这处宅子的事情。又或者,皇后笃定了她不会告诉李邺?是了,若是如同皇后所认同的那样,她是因为太后才不能进入王府的。那么她不将此事告诉李邺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只可惜的是,皇后到底是估算错了。她和李邺,纵然有瓜田李下之嫌疑,可是终归是没有那么不堪的。 所以,她会瞒着李邺这件事情么?显然是不会的。她觉得这件事情还真不能瞒着李邺。毕竟,就算她拒绝了皇后,那么皇后肯定还会塞其他人的。所以,最好李邺还是要早有准备才是。不然,可就真被皇后给掌控住了。 陶君兰估摸着第二天李邺应该是要来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还在用晚饭的时候,李邺就一身风雪的过来了。这么大的风雪,纵然车上生了火盆,可哪里又抵抗得住?所以当李邺进来的时候,陶君兰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冷铺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陶君兰又惊又喜,又有点小埋怨:“天都黑了,又这么冷,即便是有再要紧的事儿,也不该过来了。”一面又看李邺那一身的朝服,顿时便是明白过来:他怕是出了宫就过来了。连王府都没回。不然也不至于连衣裳都没换一件。 李邺微微一笑没答话,只是解了披风随手扔给了周意。 丁嬷嬷上前去帮着周意将衣裳挂好了,随后便是拉着周意退出去了——连青枣也没给留下。 不过陶君兰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这也是李邺的意思,是为了说话方便——毕竟他会说话这事儿,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知道才好。 “吃过了不曾?”陶君兰看了一眼桌上自己刚动了几口的饭菜,想着这会子是用饭的时辰,怕李邺没吃,便是问了一句。 李邺摇摇头:“不曾; 。”虽然是在宫中参加了宴会才出来的,可是这么冷的天,上上来的菜早就半冷了,又油腻,哪里想吃?不过应景罢了。此时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倒是真得有点儿饥肠辘辘了。 “那我去给你拿碗筷。”陶君兰闻言笑了,忙将一个手炉塞进李邺的怀里后,这才又匆匆去厨房拿碗筷。去了一看才知道青姑姑已经着手在做另外的菜了,想必是周意说的。 陶君兰拿了碗筷,本想将自己用过的饭菜撤下去,不过李邺拦了:“不必浪费。”再说了,她吃过的,他也不觉得嫌弃。 陶君兰闻言,便是也没坚持——她和李邺如今可是真的豪不见外了。而且,主要是那菜也真没动几口,就这么端下去,也就真浪费了。 陶君兰亲手替李邺盛了一碗饭,又舀了汤:“你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胃。是鱼汤,鲜美得很。熬了几个时辰呢,鱼肉都炖化了。” 李邺笑着接过,缓缓喝下肚去。果然感觉胃里暖了起来,整个人也是暖洋洋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陶君兰。喝汤的时候,李邺几乎是一直是笑着看着陶君兰的。 陶君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红了脸嗔怪:“喝汤就喝汤,看我作甚?” 李邺低下头去,唇角的笑意却是不曾消散半分。而夹了一筷子的菜,也是顺手就放进了陶君兰的碗里。 陶君兰一怔,看着碗里的菜,心里竟是有点复杂。半晌,她幽幽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肃穆:“今儿皇后派了身边的宫门来见我了。” 李邺闻声抬头,眉头已经是拢起。沉吟片刻后,他才问:“是谁?” “唤作采鸢的。”陶君兰轻声答道,也将自己和采鸢的关系说了:“与我也算旧相识。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我们是住在一个屋的。” “嗯?”李邺倒是也没惊奇,只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才语气平静的又问:“说了什么?” 李邺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淡然了。竟是有点儿全不在乎的意思,又或者说——她竟是觉得李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压下狐疑,陶君兰将采鸢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你没答应?”李邺挑眉,总算是有了点儿在意的意思。可是——未免也有点儿在意错了地方罢? 陶君兰有点儿恼怒,瞪了李邺一眼:“不然呢?一口答应不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可是皇后!皇后突然这么做,你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说到最后,便是忍不住会又缓和了语气,轻叹了一声;“而且,她是怎么知道这处的?你竟是一点儿不奇怪不成?” “有何奇怪?”李邺轻笑一声,语气微冷:“皇后耳目众多,知道这个不足为奇。” 陶君兰有些发愣的看了李邺一眼,疑惑忍不住的冲口而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李邺被这么一问,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后又缓和下来,沉默片刻后,终究是点头承认了;“嗯;。早就猜到了。” “那你猜到了皇后会来寻我?”陶君兰忍不住语气有点急促,脸色也是微微的有些变了。身子更是一点点绷紧了。她紧紧的盯着李邺,不愿意错过李邺面上半点波澜。 李邺和陶君兰对视片刻,竟是仍点头应了;“是,猜到了。” “那你——”陶君兰看着李邺如此坦然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李邺显然是不觉得歉疚的,因为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是平和从容的,甚至微微带了那么几许笑意。只听得他低沉言道:“当初你忽然离宫,我心自又不甘。当初你是不愿,是不肯。我想知道,那么如今呢?如今再有一次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肯不肯?” 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雪夜中听来,随着淡淡烛光摇曳,陶君兰竟是觉得有那么一种几许深情的味道。一时之间,愣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你又肯不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是让陶君兰觉得千钧般沉重。她甚至在心中也是忍不住的跟着问了自己一句:你又肯不肯? 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回答。李邺问得突兀,她甚至之前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况且,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她以为,李邺是会采取主动的。可没想到李邺竟是将选择的权力给了她。 面对陶君兰的沉默,李邺面上的那丝丝笑意,便是悄然的退去了。像是遇到了艳阳的冰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融化了。就像是陶君兰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他同样也没想到陶君兰居然会沉默以对。 斟酌许久,李邺再度开口,语气依旧,似乎并无变化,可却总听着让人觉得竟是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其中:“正妃是谁,我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力。所以我无法允诺你。唯有侧妃之位是我能许你的。正侧不同,我无法更改,也不可能宠妾灭妻。毕竟她虽与我不同心,可毕竟没犯七出之条。我能允你的,给你的,只有我这个人,这颗心。权势,地位,都没有,有的,只有这颗心。这里,只会是你一人的。不管以后如何,都只有你一人。” 李邺说着,轻轻的敲了敲自己心口跳动的位置。目光诚挚:“如此,你可愿?你可肯?” 陶君兰捂住了嘴,眼泪早已经是禁不住的滚滚而下。她万万没想到,李邺竟是会说出这么一番诚恳又煽情的话来,弄得她完全克制不住的便是落下泪来。 李邺这番话,就像是带着无限的魔力和诱惑,让她无法拒绝,让她无法不怦然心动。甚至,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离她而去,那巨大的跳动声,让她几乎有一种震耳发聩之感。 答应吗?该答应吗?陶君兰在心中轻声的问自己。只要一个字,从此以后她便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从此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又或者,他成了她的?她们将一起体验喜怒哀乐,一起走到白头……可伴随而来的,当然也不只是这些。别忘了,还有端王妃,还有府里的其他侍妾,甚至以后还会更多…… 最终,陶君兰抬起来头来,和李邺诚恳的目光对视,轻声道——; 第一卷 第118章 回答 最终,陶君兰抬起头来,和李邺诚恳的目光对视,微微一笑轻声道:“惟愿此生与君携手,岁岁暮暮又朝朝。” 李邺只觉得心中蓦然欢喜,那种幸福惊喜之感,几乎让他情不自禁的便是笑起来,怎么也停顿不住。更是上前握住陶君兰的手,郑重道:“必不负你。” 陶君兰最终面颊酡红,醉了一般的靠在了李邺的肩上。 此时此夜,连风雪都悄然温暖。 之前没有答应李邺什么,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的时候,陶君兰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可现在,她却是觉得更加的有点不敢看李邺了。若说李邺之前的目光里总是温柔和煦的,像是一阵春风。那么现在李邺的目光就灼灼得像是七月的骄阳一般,火辣辣的让人无法直视。 “你别这样看我——”陶君兰有些难为情的娇嗔一声,伸手盖住李邺的双眼。 李邺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更为露骨:“不看你,却是要看谁去?不看住了,万一她又临时改变主意,悄悄跑了怎么办?” 陶君兰顿时就想起当初在宫里的那一回,她的不告而别,心里顿时觉得歉然:“当初我——” 李邺用手指轻点在陶君兰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笑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李邺说这番话的时候,陶君兰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的期盼和欢喜。当下也被感染,禁不住也生出几分期许。只是随后想到端王妃和几个侍妾,到底心中还是有些黯然的——不过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毕竟,她既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自然就不该再被这些吓住了脚步。 陶家没有窝囊胆小之辈。她作为陶家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如此。当初她不愿意面对这些所以不肯和李邺在一处。可既然如今决定和李邺在一处,那么自然就不会再惧怕这些。不管风雨,她只管昂首面对抵抗住就是了!只要背后有李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陶君兰回握住李邺的手,紧紧的,坚定无比的。而后与李邺相对一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风雨无阻坚如磐石一般的情愫。 陶君兰禁不住想:只要和李邺一直这么双手交握,哪怕是地狱火海,她也敢跟着一起去的。 此时此刻,不管是顾虑,还是别的什么阻碍,都被她抛在了脑后。余下的只有满心的情意;用过晚饭,又坐着窃窃说了一阵悄悄话后,李邺便是在陶君兰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赶在宵禁之前走了。 待到李邺走后,陶君兰便是将青姑姑和丁嬷嬷青枣都叫在了一处,轻声的将自己和李邺之间的决定说了:“我已经答应了王爷,会进王府。” 青姑姑讶然的抬头,根本没料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她今天还和丁嬷嬷感慨呢,也不知道李邺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结果,这会子陶君兰就告诉她,这事儿成了!你说,她能不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却是满满的欢喜,笑着拍了一下手掌,高兴道:“这就对了!” 听着青姑姑这样的语气,陶君兰的面上不争气的浮出淡淡的红晕来,眼神也不敢落在实处。 丁嬷嬷和陶君兰之间自是比不上青姑姑的那般随性亲热,虽然也是欢喜,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恰到好处:“既是如此,那有些事情姑娘也该准备起来了。”至于准备什么,丁嬷嬷没说破,不过谁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倒是青枣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进府?什么府?在这里不好么?”青枣虽然知道了李邺的身份,可是始终却也没有那个觉悟——谁让李邺每次来的时候,都随性得厉害,根本不像是个王爷呢?所以,此时大约所有人里也就青枣最是懵懂了。 青枣这么一句,倒是让陶君兰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她也没对青枣解释,只是又继续道:“若就这么进府,我大约也就能勉强算是个妾。说不定连个妾的名头都没有——所以,我决定答应皇后的招揽。若是能以侧妃的身份入府,将来我的日子能好过些不说,就是将来有了孩子,地位也不至于太尴尬。” 毕竟,侧妃和妾之间,虽说其实真追究起来是没多大区别的,可是侧妃毕竟是有正儿八经的诰封的,走出去了,那和只有一个名头的妾侍,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陶君兰的主意,她甚至也没问过李邺。当然,她心里明白,李邺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她隐隐觉得,皇后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李邺说不得是推波助澜过的。 换句话说,就算这并不是李邺的主意,她也是会冒险一搏的。不是她名利,更不是她舍不得名分。而是她心里明白,若是她真的就只是一个侍妾,那么将来她是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的站在李邺身边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毕竟也是有自己的骄傲,不是吗?至于皇后的利用——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一旦进了王府,皇后还能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而她这番一出口,青姑姑和丁嬷嬷的面色都顿时变了。青姑姑皱着眉头急道:“你怎能如此冒险?皇后那——” “我心里有数。”陶君兰不容反驳的打断了青姑姑,面上是坚定与执拗。末了又轻叹一声:“姑姑,我若只是侍妾,将来他也会被此诟病的。”宠爱侧妃没什么,毕竟只要不过分的打压正妻就不算逾越,可宠爱妾侍呢?不仅会引起内宅争端,就是名声上也不好听。 换句话说,侧妃毕竟是过了明路的,和正妃也差不了多少。侧妃的孩子,在正妃无子的情况下,也算是嫡子了。可妾侍呢?妾侍的孩子,永远只能是庶子。即便是没有嫡子的情况下,除非过给正妃,那么永远没有继承王府的机会。侍妾,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她不想做个玩意儿。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永远低人一头。所以,在有选择的机会下,而这个选择又不算是伤天害理妨害别人的情况下,她又为什么不去选一条更好的路呢? 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点点野心和自私吧?她并不是不相信李邺会给她最好的,不会让她委屈。可是她并不想要做个什么都依赖李邺的女人。至少,她不想要在将来被其他人排挤算计的时候,还要去找李邺哭诉和帮忙。 而她的这一句轻叹,却是彻底的让青姑姑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丁嬷嬷适时开口提醒一句:“沾上容易甩开难。不过若是姑娘做好了决定,我们自也是不会反对的。姑娘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陶君兰浅笑点头:“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有分寸的,断不会为了别人,去伤害我自己的家人。”李邺将来会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最重要的家人。她如何会伤害自己重要的家人?她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能和他一起并肩携手走下去,又如何会本末倒置? 在陶君兰笃定自信的笑容下,青姑姑纵然还有些觉得不妥,却也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李邺纵然是她最心疼的,可陶君兰也是她心疼的,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那个口,去劝陶君兰心甘情愿的做个玩意儿一样的侍妾。那样,也未免太委屈了陶君兰了。 随后,青姑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既你要进府,我自是不能离了的。当初你说要给我养老的话,我可也还记着。” 陶君兰笑着靠近青姑姑的怀里:“自是不能忘的。姑姑若是不肯跟着我,我绑也是要绑着姑姑去的。”顿了顿又看向丁嬷嬷:“嬷嬷是个什么意思?” 丁嬷嬷闻言也笑了:“当初王爷既将我留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就没有再让我离开的道理。姑娘不嫌弃我老就行了。” “我又怎么会嫌弃嬷嬷?况且嬷嬷也不老啊。”陶君兰笑容越发灿烂,最后才看向青枣道:“青枣,王府里规矩森严,你从小也没怎么学过什么规矩,去了也是拘束,所以我却是不打算带你了。再说过两年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 一听陶君兰不打算带她了,青枣的大眼睛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紧紧攥着陶君兰的手不肯松开,哭得无比凄惨:“姑娘若不带我去,那我该去哪里?姑娘嫌弃我了?我也不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君兰姐!” 看青枣如此凄惨的样子,陶君兰再也绷不住的心软了,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柔和的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在外头不好么?进了王府,可就没有自由了。再说了,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 青枣抓着陶君兰的手,死死不肯松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陶君兰到底拗不过,再加上青姑姑和丁嬷嬷都说规矩可以慢慢学,最终还是只能应了。 如此,有了三个贴心的人跟着,陶君兰对进府的事情,又多了几分底气。大宅院里,别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身边人的忠心。若是没个贴心忠心的人,那就相当于没了手也没脚,举步维艰。 这一点,作为做了陶家大小姐十多年的陶君兰来说,也是再明白不过的。; 第一卷 第119章 忐忑 当然,这件事情陶君兰也不会瞒着李邺。李邺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李邺的反应是:“皇后既是开了口,做晚辈哪里有不遵命的道理?” 陶君兰仰头看着李邺,总觉得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当下不由得挑眉,压低声音悄悄问;“你说,是不是你设计的这件事情?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将皇后牵着鼻子走了?皇后做了这件事情,我怎么觉得最后得利的是你呢?” 李邺笑着,蓦然伸出手来在陶君兰的脸上拧了一把,入手一片滑腻温润,顿时爱不释手的又多揉搓了几下,最后才唇角一挑答道:“你说呢?”竟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陶君兰拍开李邺的手,看了一眼就在门外候着的青枣,脸上绯红一片,轻啐了一口:“倒是我以前看走眼了。”以前她以为李邺是个温润君子,谦和而又善良。可是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了,君子不过是一层表象罢了。 真正的李邺,应该是现在站在她面前挑唇笑得意味深长的人才对。而且,这样随便捏女子脸颊的,还一脸意犹未尽的人,怎么可能是君子? 不仅是她看走眼了,只怕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更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这幅样子给欺骗住了。 面对陶君兰的轻啐,李邺却也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不管如何,总归是你的夫君就是了。” 这话登时让陶君兰闹了个大红脸,捏了个粉拳敲过去:“在胡说什么?什么夫君不夫君的?”纵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到底还没有正式的有过仪式,可李邺就这么一本正经的天天挂在了嘴上,她又怎么能够不羞恼? 况且,青枣还在那儿站着呢,听见了又该怎么想?还有青姑姑和丁嬷嬷呢。 李邺眼疾手快的将陶君兰的拳头给握在了掌心里,紧紧的攥住也不让她再逃,将她拉进怀里,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髻上,闻着发髻上淡淡的幽香,他这才低声轻问道:“你如今才知道我是这幅样子,你可会讨厌?” 问这话的时候,李邺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真正的他,到底相差大到了什么程度。虽然有意无意的,他在陶君兰面前也开始展露真正的自己,可是他还是禁不住害怕——怕陶君兰喜欢的,是那个温润如玉,谦和君子的他。而偏偏,那却并不是真正的他。所以,她可曾失望?可会觉得落差太大?可会觉得厌恶? 这些问题,都紧紧的摄住了李邺的心,让他不得不紧张;陶君兰轻轻摇摇头,又觉得他问得有些可笑,甚至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呵,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若是讨厌,我又如何会与你如此?做君子固然好,可是活在这世上,我还是宁愿你精明世故一点才好。再说了——以前你那副样子,可比不上现在这样。”以前谪仙一样的二皇子,好则好,可总让人觉得有些遥远,不敢轻易靠近,唯恐亵渎了那份飘然出尘。可现在的端王李邺,却是让她陡然觉得触手可及。 最重要的是,不管李邺是什么摸样示人,那都是李邺不是吗?她不会讨厌谪仙一样的二皇子,也不可能讨厌端王李邺。相反的,二者都是她喜欢的,不是吗? 李邺听了的回答,只觉得一颗心陡然落在了实处。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爱慕来,忍不住将怀抱收紧了几分,声音也暗哑了下去:“我想尽快将你带进府里去。我等不及了。” 陶君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头昏脑涨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邺语气里的意思,她当然是明白的。可是,这叫她怎么回应? 最终李邺只是怜爱的亲了亲陶君兰的发顶,便是松开了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便是赶忙寻了个话题:“我先前让人将府里的图纸给你瞧了,你想住在何处?” 端王府美轮美奂,占地又广,相对的院子也是不少。为了让陶君兰将来住得舒服,李邺已经提前将图纸送来了,为的就是让陶君兰自己挑一处满意的地方。 陶君兰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有些羞涩道:“沉香院如何?那儿离你的书房近,而且院子里不少的花木,还自带个小花园。环境极好。”当然,其实后面的话都是陪衬和借口,真正的的缘由,还是前面那一句。 李邺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中顿时犹如灌了一碗迷魂汤一般,甜沁沁的,说不出的舒泰。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点破这一点让陶君兰尴尬羞恼,只顺口附和:“嗯,屋子也多,将来多生几个孩子也能住得下。” 虽然是没点破,可是后面这句话,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真真是叫陶君兰彻底抬不起来头了。 而有了李邺的支持,陶君兰又暗自琢磨了两日之后,她也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按照当初采鸢留下的方法,将消息递了出去,请采鸢出来一叙。 采鸢倒是来得极其快,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消息。 一见面,采鸢也没有和气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想好了?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采鸢这样直白,陶君兰自然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当下便是笑着点头道:“愿意是愿意,但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就怕以后让娘娘失望了。” 采鸢顿时笑了,微微呼出一口气,嗔怪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这就对了!我还怕你顾念着陶家的名头,竟是不肯答应呢。你说说,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可琢磨的?换做别人,不管哪一个,不都赶忙应下了?偏生你就幺蛾子多。还好娘娘没生气。” 采鸢说这话的时候,依稀还有往日在浣衣局时候的风采,而面上的诚恳也并不像是作假的;陶君兰心中一动,伸手挽住采鸢,口中告罪:“是我糊涂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当时不也是怕么?这样好的好事儿,怎么就落在了我头上?” “不然怎么说你命好呢?”采鸢的语气里,不无嫉妒。 陶君兰禁不住笑了:“若能一直这么好运下去,那就好了。” 采鸢压低声音,悄悄的和她分析起来:“你放心,以后你的日子啊,差不到哪里去!虽然只是侧妃,可是成了娘娘的侄女儿,谁敢将你真当侧妃看待?就是端王妃,那也是靠着和娘娘沾亲带故才能得了正妃位置的。不然,哪里能嫁给端王?就凭着这一点,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端王妃也要给你几分脸面!你若自己再争气些,将端王的宠爱牢牢抓在手里,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说着,采鸢自己也是真的羡慕起来了,盯着陶君兰啧啧道:“幸而当初你也没被选上去侍寝,不然。哪里有今日这么好的福气?皇上虽好,可到底年岁上……哪里比得上年轻的端王爷?” 陶君兰被说的脸颊滚烫,又不好附和,只能羞涩的低下头去,再不言语。 采鸢却是十分满意陶君兰这个态度。想了想又说了一番话:“我们也是老相识的,我还能害你不成?我也可以悄悄告诉你,端王妃迟迟无子,你若是能早一点生下孩子,说不得以后端王世子的名头,可就是你儿子的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番话,却是大实话了。侧妃和妾侍不同——妾侍在正妻生下儿子之前,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生养的。可侧妃则不是。只是出于维护正妻利益,侧妃一般都不会和正妃同时进门的,好歹也会间隔个一两年。可若正妃在这一两年之内都没个音讯,那等到侧妃进门后,那可就是鹿死谁手未可知了。 虽然侧妃的孩子若将来继承了家业,也要奉养正妃,可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到时候,那侧妃就可是真正的大翻身了。 陶君兰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想着心里不免又笑了:皇后娘娘倒是抛出了好大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这利用人心的手腕,可谓是炉火纯青。就是不知道,在端王妃那头,皇后又是如何说的。 “多谢你还想着我。”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采鸢,笑着握住了采鸢的手:“以后还望你在娘娘跟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采鸢一摆手,直爽道:“这算什么?我不帮你还帮谁去?再说了,你若好了,娘娘少不得也要给我体面的。” “对了,端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陶君兰欲言又止,神色腼腆。 采鸢压低声音:“端王妃进宫的时间少,对谁都有点儿淡淡的,娘娘并不大喜欢端王妃这样清冷的性子。就是太后也不大喜欢。为了这个,太后没少抱怨娘娘。不过皇上却是欣赏端王妃的才情。” 端王妃出自书香世家,又是清流,哪怕皇帝再不喜欢,只怕也不可能明说什么吧?不然,岂不是寒了老臣的心了?就是太后抱怨,估摸着也是悄悄的吧?不然,李邺的脸面上也不好看。毕竟,那已经是端王妃了。; 第一卷 第120章 贬低 将自己愿意的这事儿表达给了采鸢之后,陶君兰很快就接到了来自沛阳侯府的邀请函。邀请函上说是去赏梅,可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罢了。而沛阳侯夫人,正是皇后的妹妹。当初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沛阳侯府就为太子出了不少力,如今沛阳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可算是位高权重了。 而皇后,也一直是颇为看重自己这个妹妹的——不过有一点值得人玩味的是,沛阳侯夫人却不是皇后的胞妹,而是庶出的妹妹。据说当年,原本和沛阳侯有婚约的是皇后,可是最后沛阳侯却是主动求娶了庶出的女儿。随后皇后才入宫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 不得不说,皇后和沛阳侯夫人之间的瓜葛,也是有点儿传奇复杂的。 陶君兰以前也是见过这位沛阳侯夫人的,印象中沛阳侯夫人容貌虽然并不算出众,可是胜在气质和蔼,十分端庄可亲。不过,见过是见过,可也不熟。 许是怕她找不到地儿,沛阳侯府还专门派了车过来接人。不仅如此,也是给足了面子,派来的车,竟是沛阳侯夫人自用的马车。 虽然事情还没有个具体的结果,可沛阳侯府的态度却已经是摆了出来。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做足了功夫的。 陶君兰想了想,最终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去赴的宴会。外头披了一件粉花缎的披风,风帽上一圈儿的白色风毛,还是用李邺给的皮子里挑出来的。这么一穿,不至于太过素淡,却也不会太过娇艳,清清爽爽的透出一股端庄来。 至于头上,除了两根金嵌玉的簪子之外,也就只有一朵堆纱绢花了。耳上坠着两粒指肚大小的羊脂白玉耳珰,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除外还有一串红玉髓手串,一个红玉髓的戒指——这两样都是李邺给的。手串是当初在宫中的时候给的,而红玉髓的戒指却是在前两日才给的。 送戒指的含义,李邺只微微一点陶君兰就顿时明白了——虽然羞都满脸通红,可却也心甘情愿甚至带着点儿欢喜的将戒指戴上了。 至于带的人——陶君兰思来想去,最终只带了一个青枣。这么一来,倒是也不算失了体面了——可也没让人觉得她在故意绷面子。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家,虽然不至于寒酸了,可是到底也不算富裕了。这样的打扮,是正合适的。 和青枣惴惴不安的样子不同,陶君兰是胸有成竹自信安稳的;。在陶君兰看来,去一趟沛阳王府,又不是进刀山下火海,又有什么可怕的?不管如何,沛阳侯府都不会将她如何的。反而,肯定是礼遇有加。 不过,要说真是一点波澜也无,那也不尽然。一想到自己以后的身份,说不得就要成了沛阳侯府小姐,她心里多少也觉得有些微妙。 一路行至沛阳王府,马车在门口停了,进门换了一顶青布小轿后,一路稳稳当当的抬着进了宅子,过了垂花门,又走了一阵才重新又落了下来。陶君兰一路只是端正坐着,心中倒是也没多少好奇——宅子其实没什么看的,处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又何必因为一点好奇让人觉得她是个没规矩的? 当年学的那些礼仪规矩,纵然许久不用了,可是却也还是牢牢的刻在骨子里的。 轿子停下后,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就笑着上前来替陶君兰打帘子。 看着那妇人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面的戒指以及翡翠镯子,以及一双白嫩细腻的手,陶君兰就知道对方肯定在侯府里地位也是不低的,当下也没端架子,微微冲着对方一笑。随后便是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手上,任由对方扶住了自己。 走路的时候,陶君兰压在裙子上的银铃铛几乎就没有发出过响声。一双绣着彩蝶金菊的绣花鞋,也只始终露出一点儿尖尖,却是不让人窥个究竟。 这幅做派——顿时就让周围不少神色上多少有些轻蔑的丫头婆子神色变化了起来。就是扶着陶君兰的那个妇人,也是有几分惊讶之色。 一路穿过回廊,进了院子里的正屋,一进去陶君兰就看见了一群人在那儿坐着——年轻老少都是有,正热热闹闹的喝茶说话呢。光看这个气氛,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宴会的意思了,不过陶君兰琢磨,估计这里的人,都是沛阳侯府里的女眷罢了,纵然不是,那也是关系极其亲密的。 最显眼的,还是坐在正中央的上位的老妇人——约莫六十许的年岁,一身华贵,富态端庄又带着几许威严。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有些锐利的味道,看人的时候,总像是有些评判的意思。 陶君兰面不改色的任由自己被一群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缓缓的行礼,浅浅一笑脆声道:“君兰来迟了。还望各位原谅则个。” 自然,行礼的动作也是丝毫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之前学了十几年,又在宫里训了那么一回,她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可就贻笑大方了。行礼起身后,陶君兰将目光落在了老妇人身边的沛阳侯夫人身上,微笑着出声唤道:“侯爷夫人。” 沛阳侯夫人笑容可掬,虽未曾起身来相迎,可态度却是十足的热忱和煦,忙招手道:“好孩子,快来,坐在我身边。咱们今儿可要好好说说话。” 陶君兰也不推辞,微笑着坐了过去,柔顺的微微低着头端坐在那儿,不再贸然开口。她心里明白,她如今一举一动都是被人打量着的,这么多双眼睛下,她若有一点儿疏忽,立刻就会被人挑出毛病来。 沛阳侯夫人亲热的拉住了陶君兰的手,然后朝着中间的老妇人感叹:“瞧瞧,多标志的人儿。我瞧着可是比二哥家的姑娘还要水灵几分。娘您说是不是?” 这一声“娘”顿时就让陶君兰对那老妇人多了几分关注——这位威严的老夫人,要么是沛阳侯的母亲,要么就是……皇后的母亲;。不过这两种可能性,她更倾向于是后一种。非要问个原因,不过也是因为直觉罢了。 老夫人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说笑吧又不大像,反正就那么似笑非笑的:“你这猴儿,看着漂亮姑娘就不肯撒手。若你是个男子,只怕也不知要挨多少打。这样孟浪。” 沛阳侯夫人却也不怕,掩着唇笑起来:“怕什么?难道我多看两眼还不许了?这也是我没那福气,竟是一个姑娘也没得,怎么能不眼馋?”不过随后却也笑着拍了拍陶君兰的手背安抚道:“好孩子,千万别害怕。在我这里呀,可就当在自己家里。” 陶君兰也不抬头,垂首柔顺的应了一声。 如此,沛阳侯夫人和老夫人都是又接着问了她一些话,不过陶君兰都是从容得体的答了。 期间,间或也有人插嘴,可都也只是顺着老夫人和沛阳侯夫人的话来罢了。气氛自是一派和乐。 中午用饭的时候,陶君兰自然也是沛阳侯夫人重点照顾的对象。从始至终,沛阳侯夫人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似乎是极其喜欢她的。那副诚恳真切的样子,倒是真的很难让人觉得那是在装模作样的作假。 不过,陶君兰心知肚明——之前都没交集的人,又如何会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对于沛阳侯夫人的殷切,她面上受宠若惊,可心里却是保持着清明和警惕的。 陶君兰满心的以为沛阳侯夫人会开门见山,就算不开门见山,好歹也会旁敲侧击。可是没想到,竟是半点也无,直至下午亲自将陶君兰送到了垂花厅门口,沛阳侯夫人始终一句话也没多说。 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当下便是按捺住好奇心和纳闷,丝毫不露的告辞离去了。虽然路上少不得又琢磨了一回,可是她心里却是半点不担心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此事虽然对她有利,可是该着急的绝不会是她。如今这样的情况,时间拖得越久,皇后就越着急。毕竟,太后那儿可是每日都在给李邺寻觅合适侧妃人选的。到时候,一旦太后执意决定了,皇后也不好太过反驳的—— 所以,陶君兰只管耐心的等着,别的却是半点不担心。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那头沛阳侯夫人就和老夫人说起了悄悄话,还是关于她的。 陶君兰猜得没错,那个老夫人的确是皇后的生母齐氏。人称齐老太君。 沛阳侯夫人低声问:“母亲瞧着那孩子如何?” 齐老太君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语气淡淡:“也就那样吧。到底如今也不是千金小姐了,还能高贵到哪里去不成?” 齐老太君这语气就有些阴阳怪气了,当下沛阳侯夫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嗫嚅着道:“母亲——” “好了。”齐老太君有些不耐的摆摆手,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你也太看重她了。纵然认到你名下做干女儿,可是她也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姑娘,将来也是立刻就要端王府的,你难不成真还拿她当女儿一样疼?你这眼皮子也太浅了,她就是再好,将来还能成了端王妃不成?” 这话,却是赤裸裸的贬低了。; 第一卷 第121章 诚挚 就像是陶君兰所预料的那样,急的只会是皇后而不会是她。很快的,沛阳侯夫人便是又让人送了话过来——这是邀请她跟着一起进宫去给皇后请安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这里头的潜意思——这是皇后要见她呢。至于为什么要见她,那就不言而喻了。 而对于这个邀请,她自然也是一口应承下来了——见皇后这件事情,她也是多少料到了。毕竟,只靠着人传话,皇后未必就真的就放心了。说不得还有些条件要和她谈的。 这事儿自然她也没瞒着李邺。李邺知道后倒是也没多大反应,只安慰了她一句:“放心,不会有事。”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我自是知道不会有事儿,不过我怕她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来。” “无妨。答应她就是了。”李邺微微一笑,有些隐隐的邪气的飕飕的往外冒:“反正等你进了府,那可就由不得她控制了。别忘了,她纵然是你的姑母,可是我却是你的天。到时候,你怎么也不该听她的不是?而且,我的事儿你插不上嘴,也是正常的。她能怪得了谁去?” 陶君兰忍不住凝视李邺。 李邺摸了摸脸颊,一脸莫名:“怎么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古怪的看着李邺:“要是她听见你这番话,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李邺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陶君兰的脸颊:“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吐血的。” 陶君兰也是跟着笑起来。不过心中到底是忍不住觉得:李邺实在是有些我太过阴险了。这分明就是要皇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架势啊!到时候,皇后明白过来这一点之后,怕是即便不会被气得吐血,那肯定也是郁闷得睡不着觉的。 “她喜欢温顺的人,这样的人,才便于她掌控。”临走之前,李邺到底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虽然心里明白陶君兰肯定也能想到这个,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非要说个明白才肯放心。 陶君兰笑着点头应下:“放心吧。”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等我回来。”李邺深深的凝望,末了留下这么一句后,便是转身大步离开了——他这一去,却是要去一趟成都府,至少有两个月都是不能回来的。因为分别如此之久,所以他心里的不舍得也是最为浓烈。他怕再不走,就真舍不得走了。 陶君兰纵然不舍,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就成了羁绊了。故而,她只在心中默默言道:我等你回来。 其实李邺暂时离开也是好的——至少可以避避嫌。自从陶君兰答应了进府之后,李邺来的次数便是越来越频繁了,每天回去的时辰也是越发的晚了。陶君兰怕再这么下去,只怕李邺就要赖着不走了。之前她是觉得以李邺的形象,肯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做的,可是现在自从越发了解李邺之后……她就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相反的,以李邺现在这个形象来说; 。她倒是觉得李邺很可能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达到留宿的目的才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怕在有个名分之前,就闹出什么不堪的名声来。那样的话,将来她就是彻底的没了名声可言了,身份就算上去了,也会被人诟病。还有端王妃那头——她也是不愿意生出事端来。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此时李邺的离开,倒是成了一件恰到好处的好事了。 李邺离开后的第三天,陶君兰一大早就打扮妥当被沛阳侯府的马车接走了。因是一起进宫,为了方便沛阳侯夫人便是和陶君兰同车。 当陶君兰一上车看见了沛阳侯夫人的时候,倒是微微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是优雅的行礼:“夫人安好。” 沛阳侯夫人微微一笑:“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挨着我坐罢。这天冷着呢,咱们挤一挤也暖些。” 沛阳侯夫人的态度,多少让陶君兰也生出了几分软和的情愫,当下面容线条更是柔和恭顺几分:“那君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是果然坐去了沛阳侯夫人的身边。 “你既然也在宫中待过,以前也学过规矩,那我也就不多嘴说什么了。”沛阳侯夫人笑道,态度和煦而亲切,又带着几分自然:“你若有什么,也只管告诉我。” 沛阳侯夫人这幅姿态,俨然已经是以一个长辈在自居了。不过因为她面上的亲切和笑意,却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讨厌,反而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君兰又怎么会和夫人客气?”陶君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却又不点破:“以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了。” 沛阳侯夫人笑了笑:“也是你我有缘分,才能有这一步呢。” 点到即止,接下来不管是陶君兰也好,还是沛阳侯夫人也好,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一路到了宫门口,却是早有两顶软轿在宫门口等着了,换乘软轿后,也没多大的功夫,陶君兰就再一次的见到了皇后。 比起两年前,皇后似乎已经隐约的显出了几分老态来。比起之前威严的态度,这一次皇后的态度显然和煦了许多,见了沛阳侯夫人的时候,满面的笑容几乎是压不住,不等沛阳侯夫人行礼便是招手笑道:“却是不必行礼了,二妹过来坐下说话。” 沛阳侯夫人却是不肯如此,执意行礼之后这才坐下了。 陶君兰跟着沛阳侯夫人一起行了礼,不过行礼之后她却是识趣的垂首站在原地,并不擅做主张,只等着皇后安排。 皇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笑容也更胜了:“君兰你也坐。” 只从这个称呼来看,就知道皇后如今的态度了——以前陶君兰还是宫人的时候,那态度和今日的一对比,竟是让人无端端的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来。事实上,陶君兰也的确是将这份受宠若惊给表现出来了。 陶君兰这份受宠若惊,显然是取悦了皇后了。只听皇后笑着言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拘束?今时不同往日,你也该拿出勇气来——端王若是瞧见了你这样子,怕也不喜欢吧?” 这一句话,可谓是直白的点出了陶君兰和李邺之间的情愫;。陶君兰顿时脸上就涨红了——三分真,七分假。反正看上去却是真是那么一副羞涩的样子的。 沛阳侯夫人嗔怪的看了一眼皇后,替陶君兰打圆场:“孩子们的事儿,咱们又何必拿出来说嘴?倒显得为老不尊了。” 皇后笑容更胜,似乎也退去了皇后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尊荣威严,变成了一个亲切的长辈:“好了,我也不打趣她了。免得你心疼。” 陶君兰依旧低头羞涩不言,头几乎都快要垂在了胸口上。 “采鸢想必也将话说得明白了。”皇后笑吟吟的开口,可话锋一转却是不再玩笑,带着几分郑重的言道:“你对此可还有什么想法?” 陶君兰一听这话忙是跪下了,“娘娘大恩,君兰无以为报!” 皇后面上的笑意微敛:“我又哪里是为你呢?不过是心疼老二那孩子罢了。当然,你也是好孩子——不然,我也不放心。” 陶君兰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就干脆默不作声,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意。 而沛阳侯夫人却是没插话。 皇后又继续说下去:“本来,我是打算给邺儿选个家世清白,有才情又美貌的世家女子的。也只有那样的,才能配得上老二的身份。”说直到这里的时候,皇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只可惜陶君兰头伏在地上,却是瞧不见神色。微微让皇后有些遗憾。 不过很快皇后又继续道:“不过难得老二他自己喜欢,你也是个不错的。所以我才动了这样的心思。你伺候过老二,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子,素来是个腼腆清淡的,即便是喜欢也不肯开口求人。白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若是早知道此事,又哪里会耽搁到现在?” 若是陶君兰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而始终没有得到名分,只怕这会子听到了这话,已经觉得委屈得不行了——自然,委屈的同时也就会对皇后生出更多的感激来。 只可惜,皇后却是猜错了事实的真相。 陶君兰仍是默不作声,不过却是抬起头来,面上的感激之色更加诚恳了。 皇后满意的笑了,“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家中落了难,可也不是一般宫女能比的。我若委屈了你,只怕将来老二也心疼。正好我这妹妹想要个女儿,我便是顺水推舟一把。没想到竟是成了。” 陶君兰磕头谢恩,语气诚挚:“多谢娘娘替奴婢想着!奴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哪里需要你报答我?”皇后含笑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似乎在说“瞧,这丫头多实诚”。随后才和煦的对着陶君兰道:“我呀,也只盼望你将来能好好伺候老二,替他开枝散叶。老二是个内敛的,叫人看不透心思。我只盼着你呀,能开导他,多了解他。也好叫我这个老婆子不至于一头雾水罢了。” 这话一出,顿时陶君兰心中就是一沉。; 第一卷 第122章 敲打 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相信只要不是聋子和傻子就都能够听得出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将陶君兰当成了一个能“了解”李邺的工具。说是了解,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消息传递罢了。只要有陶君兰在,而李邺没有瞒着陶君兰的事儿,皇后就能知道。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当皇后真的这么“委婉”而又开门见山的说出来这件事情之后,她心里却还是难以克制的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不过,好在陶君兰完美的将这种愤怒之情给压制在了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只是微微露出几分不解来:“娘娘对王爷这样好,王爷自是将娘娘当成最敬重的长辈的,哪里需要我去开导?”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的有点儿微微恶心。 不过显然这话却是有巨大的效果的——皇后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只要老二喜欢的,我又哪里有不支持的道理?” 皇后这话,说得也同样是冠冕堂皇。只是陶君兰完全没往心里去罢了。 “当初你离宫——”皇后旧事重提,似乎隐隐有几分好奇的味道。 陶君兰心中一动,顿时明白皇后这是在问她当初怎么被太后赶出宫去的,当下几乎是微一思索就顿时编出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垂下眸子涩然道:“娘娘也知道,我到底是罪臣之女,哪里配得上一个皇子?别说侧妃,就是做个侍妾也是不配的。太后也是怕我影响了王爷的名声罢了。不过,也是我自己太过糊涂,说话不当得罪了太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顿,又露出一丝羞涩和感激的笑容来:“若不是王爷替我求情,当初我就不只是被打板子了,太后原本的意思是,将我直接赶出宫去。” 赶出宫,和放出宫完全是两个概念。 皇后微微动容,可心里却是更加的高兴了。陶君兰有过这样的经历,想必对太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将来自然也不怕太后将之轻易收买:“听说你妹妹在太后身边当差,倒是很得太后欢心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陶君兰微微沉吟,有些不明白皇后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说她和太后那边关系亲近了,还是别的什么?不明白皇后的心意,一时之间她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半晌后才干笑一声:“说来可笑,我自从出宫后,也就只见过我妹妹一回,却是不知道她竟是有如此福分;。” “你妹妹和你关系如何?”皇后又问了一声。 陶君兰觉得这事儿撒谎了估计皇后也不会相信,干脆就实话实说了:“母亲身子不大好,弟弟需要照顾,所以小妹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我的。”事实上,当初陶静平和陶芯兰只相隔了半岁,实在是根本让人分不出经历来同时照顾两个。而陶静平是陶家唯一的男孩,所以难免的偏心些也是正常的。不过即便是陶静平,也是跟着乳母的时候更多些。毕竟,偌大的内宅,主母也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去打理的。 “长姐如母。”皇后赞同的点点头:“你们家就两个女孩儿,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此以来,以后你倒是可以让你妹妹多在太后跟前说说你的好处。这样长久下去,太后想必也会喜欢你的。” 皇后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这是要她讨好太后,然后进一步的更加让李邺对她喜欢或者减少防备。而太后若是喜欢她了,想必对皇后的刁难,自然也就是更少了。 陶君兰觉得,皇后找上她,恐怕是真的经过无数深思熟虑的。连陶芯兰这一步都已经想好了—— “最难得的是,我妹妹她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皇后爽朗一笑,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含笑的沛阳侯夫人,“她也是真心想要收你做义女。将来你出嫁,也是从沛阳侯府出嫁。外头人议论起来,也都会说你是沛阳侯府上的大小姐。将来你在王府里头若有什么委屈的,也有个娘家撑腰。” 沛阳侯夫人笑着点头:“自家的姑娘,自然是要给她撑腰的。谁敢欺负沛阳侯府的大小姐,那不是打我的脸么?” 陶君兰满腹狐疑:皇后这样说,是在提醒她,她有沛阳侯府撑腰,就可以在端王府横着走了不成? “不过,刘氏到底也算是我的侄女儿,又是老二的正头娘子,你多少也要敬着她些。面上别闹得难看了。可明白?”皇后的语气里的又带了那么几分敲打意思。 这是怕陶君兰侍宠生骄,兴风作浪的意思。不然,到时候只怕真出了什么,最吃力不讨好的就是皇后了。故而,皇后这样的敲打,倒是也合情合理。 陶君兰双目低垂,逆来顺受的诚恳应了:“能伺候王爷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敬重刘姐姐也是本分。又如何敢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就算刘姐姐为难我,我作为侧室,自然也只有生受的。” 皇后既然想要她的表态,那么她就爽快的表态——反正,态度是要摆出来的。而且,她也的确是没想过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端王妃才是名正言顺的,这点她也明白。她也从未想过要得陇望蜀。 若能安安分分的做日子,那是最好不过的。况且,内宅纠纷,也会拖累李邺。这显然并不是她要做的。 面对陶君兰恭顺的态度,皇后自然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再啰嗦了,当下皇后斟酌了片刻后便道:“既然要认义女,那就索性体体面面的,别悄无声息的。到时候,我也派人去给你添几分脸面。不过,虽然是义女,可以后毕竟是要从沛阳侯府嫁出去的,挑个黄道吉日君兰你就搬进侯府去住着吧。你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也不错,可是到底寒酸了些;。而且,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不好。” 这流言蜚语指的是什么,陶君兰当然心知肚明:不外乎就指的是她和李邺常常见面的事儿罢了。 “另外,虽然这事儿已经就差没过明面了,可是你毕竟是沛阳侯府出去的姑娘,还是得遮掩遮掩。在那之前就别见面了,可知道?”皇后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道。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反驳,当下便是点头爽快的应下了:“娘娘说得极是,是君兰之前逾越了。” “正好老二如今也不在京城,认义女的事情就趁着现在尽快办了吧。”皇后微微一笑,做了最后的决断。 沛阳侯夫人和陶君兰自然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随后沛阳侯夫人又跟着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了——毕竟也是晚辈,不管太后见不见,姿态总要摆足的。不过陶君兰没跟去,只是留在皇后宫中,由采鸢陪着闲聊打发了一会儿时辰。 如今采鸢对陶君兰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了。不过话语里的嫉妒之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大的福运?以后你可就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沛阳侯府大小姐!纵然是义女,可毕竟也是一家人了!以后你有什么,他们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陶君兰只是微笑,并不多说。末了倒是问起了文杏和绿柳的情况来。 “绿柳是个没福气的。”采鸢叹了一口气:“自从没了孩子,养了足足大半年才养好了身子,可那时候皇上都快不记得她了。如今既没多少宠爱,又没个子嗣,日子也不好过了。之前贵妃还肯帮衬捧着几分,如今贵妃也……” 陶君兰听着也是禁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无能为力,最多也就是一声感叹罢了。 “文杏托了关系,调去了最清闲的库藏司,不过也没什么升迁的指望,不过混日子罢了。”采鸢颇有些感慨:“当初咱们一屋的几个人,如今是越走越远了。将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采鸢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的怅然和失落。陶君兰看在眼里,同样是感同身受的叹了一口气。 “你又是如此到娘娘身边服侍的?”陶君兰好奇的问了采鸢一句。 说起这个,采鸢却是一脸迷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初虽然花了银子想寻个关系找个好去处,可是那几两银子能有什么用处?倒是没想到竟将我分到了皇后娘娘宫中伺候。后头就顶上了二等宫女的缺。” “这么说你的运气可也不差了。”陶君兰一笑:“别人想要这个位置,只怕没有个百八十两的银子是别妄想的。这还得有缺才能上来呢。” 这么一说采鸢也笑起来,颇有几分庆幸的样子;“可不是?可见我也是有些福分了。虽然才来也不两年,可却是得了好几回的赏赐了。有一回,我得了一瓶手脂,那香味可是好闻——绿柳当时闻了,也觉得好,还想法子去弄了一盒用。据说啊……”绿柳压低了声音:“皇上也喜欢闻这个味道呢。” 陶君兰顿时露出几分讶然来——; 第一卷 第123章 情话 陶君兰闻言,顿时露出几分讶然来——“啊,真有那么好闻?绿柳都还要特地去弄一盒。” 采鸢顿时就笑起来:“那可不,当时绿柳怀着孕,皇上也是常去瞧的。也就那时候,绿柳想要什么都能弄到手。不过那手脂却也是的确好用的,滋润得很,冬天用手一点也不见干燥的。又香又软。” “那可真不错。”陶君兰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一面又想:到底是皇后,随手赏赐的东西,连妃嫔都是得花费功夫才能弄到手的。 出宫之后,沛阳侯夫人便是笑道:“这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儿就跟着我一道回府去吧。院子我也收拾出来了,直接便是能住进去。先熟悉熟悉,过个十来日准备准备正好就能宴请亲戚们,将这事儿公布了。你看呢?” 沛阳侯夫人说的自然是认作义女的事情。 陶君兰低眉顺目,面带羞怯:“一切听凭夫人的。” 沛阳侯夫人又笑了,语气难得有几分俏皮:“如今还叫夫人?还不改口么?” 陶君兰窒了一窒,这才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弱弱的唤了一声:“母亲。” “哎。”沛阳侯夫人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抓起陶君兰的手来,顺手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一推:“这镯子还是当初你外祖母出嫁时给我的嫁妆,我戴了这么二十年了,如今给了你,也算是你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镯子是碧玉的,水色很不错,只是却也不算极品。不过养得十分好,看着温润又通透,油光水滑的。陶君兰忙推辞:“既然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君兰如何敢受?不行,还是请母亲收回去吧。”说着就要将镯子脱下来。 沛阳侯夫人笑着阻了:“既给你就收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陶君兰想了想,这才不推辞了,只郑重道谢:“那我改日登门去和外祖母道谢。” “呵。”沛阳侯夫人淡淡一笑,“这却不是母亲给我的,是我姨娘给的。不值钱,不过是个念想。如今她早不在了。我刚出嫁没多久就病故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低头一笑:“那以后母亲带着我去给外祖母上柱香,也让我认一认地,作为外孙女,总也要给外祖母奉香火的。” 听了陶君兰这话,沛阳侯夫人似乎有几分意外,随后又微笑起来,语气倒是比之前更为温和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意。” 路上,陶君兰又得了一只金凤簪——却不是沛阳侯夫人准备的,竟是太后给的。原来沛阳侯夫人见了太后,随口提起自己刚认了个义女,打算大办喜宴的事儿,太后就随手给了赏赐,算是恭贺。 簪子不贵重,就是一根通体赤金点了红宝石的簪子,红宝石做的眼睛也不大,自然不值钱。不过贵在分量足和做工精致这两点罢了。当然,最珍贵的还是因为那是太后赏赐的,是一种体面和尊贵。 要知道,不是什么人家认个义女都有这份体面的;。这也是看在沛阳侯和皇后的脸面上。 陶君兰琢磨着,估计太后是不知道沛阳侯夫人要认的义女是她。不然,还能给金凤簪?不给个臭脸就已经是开恩了。 不过这些陶君兰自然没说出来,只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珍而重之的将金凤簪戴在了头上。 第二次踏进了沛阳侯府,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情况俨然又不同了——上一次只是个客人的身份,可这一次却显然是主人了:虽然陶君兰自认为她也算不得什么主子。 下车的时候,陶君兰贴心的扶了沛阳侯夫人一把。 当天,不仅陶君兰住进了沛阳侯府,就是丁嬷嬷等人也被接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沛阳侯夫人给陶君兰安排的院子,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离沛阳侯夫人的主院也不远——据说更不逊色于四个嫡出少爷的院子。至于那几个庶出的姑娘和少爷,那就更比不上了。 沛阳侯府除开陶君兰,一共还有七个少爷小姐。四个嫡出少爷,一个庶出少爷,三个庶出的小姐。那个庶出的少爷也是挺可怜,生下来之后就是带着先天残疾的。也就是沛阳侯夫人心肠好,才会跟嫡出少爷没个两样的待遇。 不过显然几个庶出姑娘也是待遇不差的。只是如今和陶君兰一比,倒是又有点儿被比下去了。 陶君兰在沛阳侯府,俨然就是沛阳侯夫人的心头肉一般,完全占了嫡出姑娘的派头。就是沛阳侯,也是同样和蔼相对,夫妻两个似乎真当陶君兰是自家姑娘了。 这样的态度下,陶君兰自然是受宠若惊的。不过她心里明白,这里头的真真假假,可并不像是表面上的那般罢了。 陶君兰在侯府的处境,其实也有些尴尬——客不客,主不主的。不管是那几个小姐还是几个少爷,表现得虽然都还算亲热,可却也透着一股浓浓的疏离,在一起根本没什么话可说的。 所以,陶君兰每天除了去沛阳侯夫人那之外,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绣绣花,看看书,倒也是惬意。 十来日之后,沛阳侯府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会上将陶君兰带出来给人瞧了瞧,将陶君兰义女的身份彻底的公之于众。而宴会上,皇后派了自己身边的大嬷嬷来松了份贺礼,十足十的了陶君兰的脸面。 一时间,陶君兰这个新晋的“贵女”成了京城中贵妇圈子的议论话题。自然,也不乏之前就见过陶君兰的觉得满腹狐疑,可是谁又会明面上驳了沛阳侯府的面子?纵然议论也是悄悄的,谁也不会拿到明面上说。 宴会过后,陶君兰又平静的过了两个月的闲散日子。随后宫里的赐婚旨意就下来了——是皇后娘娘的凤喻。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又惊起波澜无数,不过陶君兰深藏内宅,到底也不过是议论一阵子便是消停了。 因是侧妃,倒是也不必再准备许多事儿——首先排场肯定是不可能和当初比的,第二侧妃到底是侧妃,不好再大操大办,所以自然简单了许多;。就是嫁妆,碍着端王妃在那儿,所以也不能越过了。当然,陶君兰的嫁妆也多不到哪里去。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成亲之前,陶君兰到底还是偷偷和李邺见了一面。而且,还是沛阳侯夫人安排的。 见着李邺的时候,陶君兰也是又惊又喜——主要是李邺出现得太过突然了一些,事先她也不知道这事儿,一时之间竟是有点儿呆了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等到回神后,便是下意识的喃喃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借着又赶忙心虚的四下看了一眼:“没人瞧见吧?” 李邺哭笑不得,轻嗽一声,压低声音道:“无妨。” 陶君兰顿时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哑然一笑,随后就大大方方的将李邺拉进了屋里坐下了。 因院子里还有沛阳侯府的丫头伺候,陶君兰便是没让李邺开口说话,仍像是以前一样用写字来交流。 去了一趟四川,李邺倒像是瘦了些,陶君兰说不出的心疼;“那边的饮食不习惯?” 李邺笑着摇头,写到:“倒是没有,那边有许多小食倒是极好。以后我让人做给你尝尝。” 李邺的手指滑过掌心的时候,陶君兰禁不住的蜷了一下掌心。没办法,实在是有点儿酥麻,更有点儿不自在。主要也是许久不曾这样了,一时也多少有些不适应。 “四川应是没有北边冷吧?”陶君兰也没去过,只知道四川要靠南边些,应该是和北边气候不同的。 李邺失笑:“许久不见,你就没别的话要说?” 陶君兰微微呆了呆,随后面上有些滚烫起来——不过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主动靠了过去:“我想你。” 这次李邺却是没写字了,只哑声在陶君兰耳边低声道:“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恨不能背生双翼瞬间而归。” 陶君兰只觉得自己是醉了,彻底被这句情话给熏醉了。等到回过神来,不由得轻啐了一口,觉得自己太好骗了——两句话就被打发了。又觉得李邺竟是也会说这样的情话,实在是有点出乎人的意料。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静静的呆了一阵后,陶君兰便是主动道:“还有几天了就到了日子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你害怕?”李邺眉头一挑,随后便是笑了,拉过陶君兰的手轻轻的写字问道。 陶君兰点了点头——能不怕么?毕竟,又不像是普通人结婚那样简单。一想到端王妃,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有些忐忑,有些惴惴。 李邺轻叹一声,手紧了紧。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他,陶君兰又何须如此?嫁个普通人,大约此时只有期待和甜蜜吧? “不过,我无悔。”陶君兰轻声呢喃,唇角带笑一脸满足:“只要有你,我又有何惧?” 李邺释然,心中只觉犹如饮下一杯迷魂汤,一路就甜了下去。陶君兰如此,他又如何例外?只要有她在身旁,他是什么也不惧的。; 第一卷 第124章 委屈 三月二十八,晴。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从沛阳侯府出发,一路进了端王府的大门。因是侧妃,端王府并不曾张灯结彩,只是扎了红便算是代表办喜事了。 陶君兰下轿的时候,李邺早已经在那儿候着了。李邺抢先在媒婆之前就将帘子掀开,去扶陶君兰。 媒婆忍不住笑了一句:“王爷可是有心了。这样怜惜侧妃。” 陶君兰在将手交给李邺的同时,忍不住微微浅笑——纵然盖头遮着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却是知道此时李邺的心情的。甚至是猜想出了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想来,此时他脸上一定带着浅笑吧?看上去神情温润柔和,翩翩如玉…… 拜堂的时候,陶君兰知道端王妃就在一旁端坐着看着这一切,手心不由得都有些微微濡湿了。 李邺觉察,轻轻的握了一下又松开了。这样的动作,充满了安抚性的意味。 陶君兰感受到了这种安抚,顿时舒心一笑,不得不承认他的安抚是有巨大作用的。至少,她是安定了不少,不是那么的紧张和忐忑了。 因是侧妃,所以礼仪也并不复杂,很快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奉茶环节了——作为侧室,她自然是要给身为正室的端王妃刘氏奉茶的。直到端王妃刘氏喝下了这杯茶,才算是端王府承认了这个侧妃。 掀开盖头的时候,陶君兰只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李邺,就将头低下去了。而第二眼,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端王妃刘氏所在的位置。 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见到刘氏。刘氏端坐在那儿,一身大红的礼服,倒是比陶君兰那一身朱红色的礼服显得更加的凝重喜庆。陶君兰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似被灼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便是避开了。按照规矩,她是侧妃,所以礼服不好用正红色的。 虽然早有准备,可心里到底是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微微觉得有些遗憾和委屈。 旁边的丫头已经端了茶上来,陶君兰镇定了一下情绪后,便是伸手将茶捧了起来,缓缓的行了一礼,举着递到了端王妃刘氏的面前。眉目低垂,婉顺恭敬。 端王妃刘氏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后陶君兰就感觉手上一轻,茶杯被接了过去。显然是刘氏将茶端起来了,感觉到这一点后,陶君兰忍不住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她还真怕刘氏在这个时候给她点难堪做下马威。 好在端王妃刘氏却是没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了这个,陶君兰倒是对端王妃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儿——没办法,这些年来青姑姑在她耳边灌输的事迹,实在是很难让她对刘氏有什么好感。 “君兰给姐姐请安; 。”陶君兰在刘氏喝茶的时候,面带浅笑的恭恭敬敬的说了这么一句。这算是她第一次给刘氏请安。 “嗯。”刘氏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随手一招示意丫头将捧着的匣子递到了陶君兰的面前,随后又道:“以后好好服侍王爷,这套红宝石头面,也算是我给的见面礼。” 刘氏说话的时候,不知是故意还是天生就是如此,总觉得语气太过威严肃穆,缺少了那么几分和蔼可亲。 面对刘氏之言,陶君兰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应了,却也不敢多说,唯恐哪里一个不好让刘氏心里不痛快有了疙瘩。这样做低伏小的态度,虽然多少有些让人觉得憋屈,可是到底却也是应该的——毕竟她是侧室,对正室恭敬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以后她和刘氏毕竟是要长期相处日日相见的,虽然矛盾肯定不会少,可她还是希望表面上是能和和气气的。那样相处起来也更为容易一些。 行了礼喝了茶之后,刘氏显然也没有多留的准备,便是起身冲着李邺微微一福:“今儿是王爷和陶氏的好日子,妾身就不多留了。”说完这话之后,也不等李邺有什么反应,便是直接去了。 陶君兰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李邺。结果李邺似乎丝毫不在意,只笑吟吟的看住了她。 李邺不在意,可是陶君兰却是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之前青姑姑说的她还不相信,可是这会她算是体会出来了,这个端王妃刘氏,还真就没有将李邺放在眼里似的。那种态度……只能说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罢了。 反正,以夫为天的那种情愫,她是一点没在刘氏身上看出来。换成她是李邺,估计每天面对着刘氏,只怕心里都能吐出一盆血了。 李邺还能对刘氏有这样的尊重和体面,陶君兰觉得李邺的性子的确还真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在想什么?”陶君兰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李邺在自己的手心写字,一阵酥麻。 “没想什么。”陶君兰摇摇头,顿了顿又诚恳的看向李邺:“我就觉得你脾气真好。” 李邺顿时一呆,随后忍不住的笑出声。笑了一阵又觉得有些微恼,便是又瞪了陶君兰一眼,在她手心重重写道:“胡闹!” 陶君兰仔细琢磨这两个字,倒是没觉得李邺是在呵斥她,反而有那么点宠溺无奈的意思,顿时又笑了。眉眼弯弯,眸光闪闪,说不出的明亮妩媚。顿时勾得李邺眼睛都有点儿发直了:陶君兰这样微微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实在是叫人爱得不行。 最后李邺忍不住将陶君兰带入了新房里。没办法,外头人太多了,人多眼杂的也没法子说话,这么写字他到底觉得有点儿慢了。而且,这么多人,他想做点儿小动作也是没法。 新房的布置也是有讲究的,正红色是用不成的,所以都是朱红和水红粉红等色。布置得也不如刘氏屋子那般富丽堂皇,喜气洋洋。 李邺心生愧疚,在陶君兰耳边轻声道:“委屈你了。” 本来陶君兰还没觉得怎么样,结果一听李邺这话,顿时就有点儿眼睛发涩,雾蒙蒙的冒了一片水光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故意嗔怪的瞪了一眼李邺:“胡说什么呢?让人听见了,还当我轻狂呢。这样已经很好了。” 李邺没再开口,只是轻轻的将陶君兰缓缓拥入怀中。 陶君兰靠在李邺的胸膛上,听着李邺胸腔里“咚咚咚咚”沉稳厚实的心跳声,轻轻的咬住了蔷薇花瓣般的唇。而眼里极力压制的眼泪更是克制不住的冲出眼眶,一滴滴的被衣裳厚实的布料吸了进去。 好半天等到陶君兰缓过劲儿来,便是不好意思的挣出了李邺的怀抱,不客气的瞪了李邺一眼:“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弄得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本来不觉得委屈,听了他这话也觉得委屈了。可过日子,有了委屈的心思那还怎么过下去?迟早会让她生出贪念的。 李邺一声轻叹,没说话。可心里却是已经有千言万语了——总有一日,今天的委屈他会加倍的弥补回来的。 “如今,你是我的了。”李邺一声暗哑的宣告,彻底让陶君兰忘记了委屈,涨红了双颊开始左顾右盼。然而此时哪里容得下她左顾右盼?李邺伸出手来,轻轻的捧住了面前这一张如花般娇艳的容颜,轻轻的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双唇滚烫,带着灼人的气息,顿时就让陶君兰觉得浑身都开始发软,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力气。 不过最后她还是羞涩的推开了李邺,低头不好意思道:“等我去洗个脸。”也就是刚刚她才想起,早上上轿子之前,喜娘是在她脸上画了浓妆的,光是白粉就涂了许多,更别说胭脂了——那会子照镜子,她就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看着不像是平日的样子了,根本像是戴了一个面具壳子。或者干脆用脂粉重新涂了一张脸出来。 也不知面对这样的一张脸,李邺是怎么生出了亲近之心的。李邺不在乎,可不代表她也不在乎。她倒是怕再这么下去,一会儿到处都被她蹭得是脂粉胭脂,那多不好啊?而且,万一出了汗,她脸上被汗水冲出了一道道的印记,那怎么办?她可不想被李邺看见她这么狼狈的一面。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想起这个也是有点儿晚了——李邺的唇上此时也是红艳艳的,也不知道是蹭上了胭脂还是因为亲吻的缘故。不过,陶君兰怎么看怎么觉得,李邺是被染上了自己唇上的胭脂。 李邺嘴唇嫣红,顿时就更加衬托得他自己面色白腻,眉如墨画目如点漆了。 陶君兰忍不住想起了话本子里描写的美男子形象来。李邺这样,估摸着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吧?这样的容貌,她纵然身为女子也是不禁有些嫉妒。不过还好李邺是男人,还是她的丈夫。 陶君兰掏出帕子,笑眯眯的看着李邺:“靠过来一点儿。” 李邺依言靠近,陶君兰满目柔情的轻轻的将帕子凑上去,要将他唇上的胭脂擦去。 “沾上胭脂了?”李邺哑声问,同时似乎条件反射一般的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舔。又细细的品了品,最后又笑了:“甜的。” 陶君兰哑然无声。而就在这个时候,李邺又凑了上来,唇齿交缠之前他说了一句;“且让我再尝尝……”; 第一卷 第125章 规矩 最终,陶君兰也没按照想的那般将妆容洗去。甚至于,她险些顶着这么一张脸累得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这样的结果,以至于在那以后陶君兰每次看见红艳艳的胭脂时,都忍不住脸上要滚烫一番。 更让陶君兰羞窘的是,最后李邺居然还亲自将她抱去了屏风后头的木桶里洗澡。 若不是她竭力阻挠,看那架势,只怕李邺甚至是想要帮她洗澡的—— 洗过澡后,陶君兰倒是觉得身上的疲惫和疼痛都退散了不少。当只着了寝衣慵懒的洗完澡出来,陶君兰就看见了李邺半靠在床榻上摆弄一方白色的帕子。 “弄那个做什么?”陶君兰下意识的嗔怪了一句:“虽说都三月底了,可夜里到底还凉得很,也不知道披个衣裳。”不过话一说完后,她就瞧见了白色绢帕上的点点红梅。顿时,她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了。也就是那一下,她脸色涨红羞窘得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偏这个时候,李邺还抬头微微一翘唇角,说了句:“这帕子可得好好收着,明儿还有人来要呢。” 陶君兰只觉得“轰”的一声巨响,她自己从头到脚似乎都燃烧起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陶君兰将自己彻底的包成了一个粽子,压根不敢再看李邺一眼。李邺却偏偏有些恶趣味——陶君兰越是羞涩,他就越是要挑逗,结果你来我往的撕扯了半天,最后谁也没睡好。 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陶君兰起迟了足足半个时辰。当然李邺也是不例外的。 陶君兰是被丁嬷嬷叫门叫醒的。等到她惊醒过来看了一眼沙漏,顿时就惊呼了一声彻底的傻了眼——她起晚了!而且还足足的晚了半个时辰! 李邺似乎还没醒来,迷蒙中却是用手一搂,将陶君兰压进了他的怀里,便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陶君兰哪里还敢再跟着李邺睡下去?要知道今儿是她进门第一天,可是要去给端王妃刘氏请安的!还要见见王府其他的人……所以,此时哪里她还敢再耽搁?当下急忙手忙脚乱的从李邺怀里挣扎出来,跌跌撞撞的下床去将门开了,羞愧满面的对丁嬷嬷道:“我睡过头了——” 丁嬷嬷看着陶君兰红润润的脸颊,以及那一脸慵懒的风情,还有脖子上那点点红顿时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声,又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尚且在床上睡着的李邺。不过最终还是笑着对陶君兰道:“无妨,抓紧时间还来得及。端王妃这会子也不过刚准备起床罢了。” 端王妃的起居时间,昨儿晚上丁嬷嬷就已经打听清楚了。不然也不会掐着点儿的来叫门——不管怎么样第一天进门,早上请安可不能迟到了。不然那以后一辈子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陶君兰自然也看见了丁嬷嬷那嗔怪的一眼,顿时脸上就更红了。几乎羞窘得抬不起头来。成亲第二天就起床起迟了,任谁也会往那方面想的;。所以当下她也不再去辩解,只是抓紧时间梳洗。 等到陶君兰洗了脸漱了口坐在那儿梳头的时候,丁嬷嬷这才去将李邺也叫醒了。 李邺起身后,倒是也不急着洗漱,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陶君兰梳妆,那副笑意满溢的样子无不显示出了此时他的心情。 丁嬷嬷见了李邺这幅样子,愣了愣之后倒是也禁不住笑了。末了才催促一声:“王爷且去洗漱,今儿想必要去王妃那儿用早饭的。” 李邺点点头,这才去了。而这时陶君兰也才有了安心梳妆的机会;否则那么被李邺看着,谁能平平静静的梳妆?就是梳头的丫头,也是静不下心来啊! 因赶时间,陶君兰自然也没让弄那复杂的发髻,简单的绾了个百合髻后,将昨儿刘氏给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戴上,又用胭脂点了唇,薄薄的铺了一层粉,便算是梳妆完毕了。至于衣裳,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朱红色的常服。毕竟才新婚,也理应穿红的。 陶君兰这头完事儿了,李邺那头也刚好在换衣裳。陶君兰理所当然的上前去帮着李邺将腰带系上,又将香囊玉佩等物一件件的挂上去。动作倒是比丫头更熟练几分。弄得那些丫头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得很。 陶君兰本也没有觉察,带看见了李邺满目的笑意以及丫头们涨红的脸,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中又有些惴惴:毕竟她在别人眼里才刚嫁过来,理应是什么都不会的。可这么熟练的帮李邺换衣裳……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不过,李邺显然和丫头们的想法是不同的——他觉得以后或许这些事情都还是只让陶君兰做比较好。每次陶君兰这样认真的帮他穿戴整齐,他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甜蜜和温馨。这样的感觉极好,就像是酒一样让人忍不住迷醉。 最终陶君兰是被李邺牵着走出房门的。本来她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李邺执意如此,她哪里又拗得过?只能红着脸任由李邺牵着,头也不敢抬。 不过,到底是觉得不妥当,陶君兰还是在到了端王妃院子跟前的时候,开口对李邺央道:“松开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李邺自然也是知道分寸的,听了这话倒是没再胡闹下去,乖乖的松开了手。 陶君兰就落后在李邺一步左右的距离踏入了端王妃刘氏的院子。 刘氏的院子极大,不愧是主院。里头甚至是有一座小小的假山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多少草木的缘故,陶君兰却是觉得有些清冷的味道。和别处春意繁盛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差距。 陶君兰在这样的氛围下,原本甜蜜又羞涩的心情也不由得收敛起来,神色庄重的进了屋子。进了屋子后,那种冷清端肃的味道就更加明显了,甚至隐隐的有些压抑起来。 端王妃已经端坐在了正位上等着了。不过见了李邺的时候,刘氏微微一怔之后到底还是只能起身,含笑对着李邺行了一礼后将那位置让了出来。 李邺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神色也是淡淡,连正眼看一眼刘氏也不曾。 刘氏却是显然不在意,笑了笑又在次位上坐下了;陶君兰这才冲着刘氏请安行礼:“妾君兰给王妃请安。” “陶氏不必多礼。”端王妃刘氏一口一个陶氏,随性又疏离,甚至带着一点轻微的不尊重:“我们王府没这么多的规矩。你也不必日日过来请安,倒是扰得我也不能安生休息。” 这话……实在是有些无礼了。不过端王妃的名头摆在那儿,陶君兰纵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可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浅笑着告罪:“是妾的不是。”而且她甚至不能顺势应承下来,少不得还要客气一番:“给王妃请安是妾的本分,王妃什么时候方便,妾什么时候来。” 这一次,端王妃却是没有执意坚持不让来请安。 陶君兰想,其实刚才端王妃说那样的话,不过也就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罢了。不过不管是不是下马威,反正她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儿。 端王妃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番陶君兰,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王爷如此喜欢。” 陶君兰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谦虚:“王妃说笑了。” 端王妃似乎还想说下去,可李邺却在此时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瞅了端王妃一眼,微微有些警告的意思。顿时刘氏就将话又咽回去了。倒是也很识趣。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儿的说什么。于是屋里便是沉默下来,一时之间气氛也有些尴尬的味道——可不是尴尬么,端王妃那双上挑的丹凤眼里,可是一直都有种轻蔑审视的味道。而那份若有似无的讥讽,更是让人不自在。 好在没多久,就听外头的丫头禀告,说是两个姨娘过来了。 陶君兰只微微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来的是谁了——想必就是当初的桃枝和红蕖了。那可是当初李邺的司帐女官。 端王妃刘氏出声吩咐:“让她们进来吧。” 陶君兰微微低下头去,站在刘氏旁边一动不动。故旧见面,她倒是没有任何的欢喜和熟悉,反而觉得有些尴尬。要知道,桃枝当初是知道她为什么离宫的,如今她到底成了李邺的侧妃,只怕桃枝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作想。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桃枝是不会表露出任何心里看法的。见了陶君兰,桃枝和红蕖在给端王和端王妃请安行礼后,便是规规矩矩的对着陶君兰行礼了。 陶君兰早有准备,当下让丁嬷嬷将两个匣子送了上去。这是给两个姨娘的见面礼。至于端王妃也是有的,不过早就给了——那是一副她亲手绣的牡丹图。只是这幅绣工上乘精致的牡丹图显然并没有得到端王妃的喜欢,只随随便便的就让收了起来。 陶君兰当然也不会失望,毕竟那只是表达一个敬意罢了。而给两位姨娘的,则是两幅普通的玉镯子。 一切,陶君兰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没有半点差错。 互相见了礼后,端王妃就命人上早膳了。陶君兰识趣的站到了端王妃的后头,拿了筷子准备伺候端王妃用饭——这也是规矩。; 第一卷 第126章 请求 就在陶君兰主动要伺候端王妃刘氏用饭的时候,刘氏却是淡淡开口了:“你是侧妃,却是不必和妾侍一样了。坐下吃罢。伺候的话,有桃枝和红蕖呢。” 一听这话,桃枝和红蕖立刻就识趣的分站在了李邺和刘氏的身后了,哪里还有陶君兰的位置?一时之间陶君兰举着筷子倒是有些尴尬了。 不过陶君兰到底也不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姑娘了。当下淡淡一笑朝着刘氏一福:“多谢王妃心疼我。”说完这话之后,她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下了——反正她的的确确是侧妃,的确是不需要和妾侍一样的。事实上,除了端王妃之外,她是无需对谁低头的。不是吗? 原本她做出这样的姿态,不过是想给端王妃脸面,可是既然端王妃不领情,她也没必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一顿饭,接下来谁也没再说话,静谧得有些诡秘。不过陶君兰却还是吃得优雅又饱足。反正一会儿回去自己院子,那是绝对不可能再有早膳吃的,所以她就从没打算亏待自己。 李邺的冷淡,刘氏的冷漠,陶君兰的从容,组合在一起,那画面怎么看都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尤其是桃枝和红蕖——所以吃完饭的时候,二人均是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好歹放松了一些。 吃过饭后,陶君兰本以为端王妃是要留她再“教导”一番的。可是没想到刘氏还没开口就被李邺一个简单的动作示意陶君兰跟着一同离开。 端王妃倒也不恼,唇角一翘便是任由李邺将陶君兰带走了。 陶君兰在出了端王妃的院子后,心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看来,端王妃还真是对李邺丝毫不上心的。 这样一想,她便是悄悄的挽住了李邺的手。她在想,有这么一个王妃,李邺是不是每一次和刘氏相对的时候,都会觉得格外的难堪和恼怒?可偏偏即便是愤怒无比,李邺却还是只能淡然以对,不能休妻,不能有任何过激之举,甚至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让端王妃有一份应有的体面…… 李邺觉察到了陶君兰的小动作,却是没想太多,当下笑着将她的手紧紧反握住,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而且,他被这个小小的动作瞬间取悦了,一股淡淡的温馨从心底弥漫满溢而出,使得他怎么也止不住面上的笑意。 有了这样的温馨,方才在刘氏那儿的一肚子烦躁顿时都悄然逝去了。 “累不累?”在外头的时候,李邺也不方便说话,仍是只能在陶君兰的手心写字;。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李邺有意无意的往陶君兰的腰上看了一眼。 陶君兰羞得面红耳赤,狠狠白了李邺一眼,最终还是低声答道:“不累。” “那在王府转转。”李邺温柔写道,目光也是几乎都要淌出水来:“若累了,就回去。” 陶君兰点点头,悄悄的握紧了李邺的袖子——她何尝不知道李邺的意思?只怕带她转王府是假的,对外宣告她身份才是真的。她这个侧妃刚进门,就能得到李邺这样的看重和对待,那么别人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了她。这就是在无形中替她造势。 李邺这般,对她来说俨然就是最好的呵护了。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一路走去,陶君兰在端王府也就渐渐的有了知名度。若说昨日端王府里一众人等对她也就是个模糊好奇的认知,那么今儿谁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侧妃,看来可是端王爷的心头肉了。 最终,李邺将陶君兰带到了一处人工湖跟前。饶是早就听说了端王府里有一处遍植荷花的人工湖,她还是禁不住为眼前的这一片景色惊叹了。这样大的一处人工湖,足已经快要赶上宫里太液池的一半大小了——可宫里那个太液池本就是个天然的小湖泊,又扩了一些才有了那样的规模。若光靠人工开凿,光是引水就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这样的事情,俨然已经不是奢侈能够来形容了。 怪不得,别人一提起当初修建这处王府的那个王爷,立刻就有了那么一个奢靡的印象。 一路走来,陶君兰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太过奢靡了。 陶君兰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太奢侈了。”但是此时和李邺并肩站在这一处看着无穷无尽的碧波荷叶,她却是油然而生一种壮阔心惊之感。太美了。没想到在这里,竟是能看见这样的情景。怕就是西湖或是太湖的荷叶,也就是这般的情景了吧? 李邺轻声一笑,略带几分玩味和讥讽:“这就是权力。” 陶君兰忍不住细细的想了这句话,随后也忍不住摇头了。的确是如此,想要造就这样一个王府,只怕有钱还不行,还得有权。不过随后她又心生疑惑,疑窦重重的想:可当初修建这处王府的那个王爷,不也个闲散王爷? 似乎看出了陶君兰的疑惑,李邺的唇靠近了陶君兰的耳边,轻声解释:“这是改建之后的,之前可没这么大。父皇当年,很喜欢这一处莲池,曾说要将这里送给我母妃。”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李邺说的权力是指谁了。也是,除了皇帝之外,谁有这样的大手笔,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弄这么大个人工湖,用来种植荷花。换做是哪个王公贵族,只怕都会被狠狠弹劾。要知道,京城里占地建宅子,可不是只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当年皇帝说要将这里送给李邺的母妃,可惜的是红颜薄命没能等到那日。如今,皇帝将这里特特的指给了李邺,倒也不是没有缘故——可是李邺在说这话的时候,为何面上却是如此的不屑?那样隐隐讥讽的笑意…… 感觉到李邺似乎并不欢喜,陶君兰便是体贴的靠过去,轻声道:“若是不喜欢,那就不来看了。” “怎会不喜?”李邺一声轻笑,“等荷花开时,我命人扎个画舫,咱们游湖岂不好?” “太奢靡了; 。”陶君兰由衷的言道:“会让别人议论的。” 李邺又笑了,“无妨,反正我是个闲散王爷,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不正好?也省得别人对我忌惮。” 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白了李邺一眼:“你要作假,也别拉着我做借口呀。回头人家还以为是我红颜祸水带坏了你呢。” “你若不喜,那我明日就让人拔了这些荷花,将湖填平。”李邺一本正经的肃穆言道。 陶君兰顿时有些无语了,这次语气更加嗔怪了:“得了吧,你就想让我成了红颜祸水。填平?这可比画舫还过分了。再说了,这么好看的景色,你也舍得?” “那我将这满池荷花送你可好?”李邺也笑了,语气温柔。 陶君兰一怔,随后瞪了李邺一眼:“又胡说了。难不成到时候我就守着这一池的花,不许人来看?那还不如干脆要莲蓬呢。还能晒干了慢慢吃,不然拿出去卖钱也成——我可是没多少私房,正好。”说完,她还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李邺被陶君兰这幅难得的活泼样子给看呆了,半晌后才禁不住笑出声来,摇头叹道:“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就欢喜起来了。” 陶君兰被李邺这么一说,脸上也有点红了,恼羞成怒:“反正我就这样,你若不喜,去寻别的女子就是了。” 李邺怕她真恼了,当下可不敢再撩拨了,忙低声认错:“是我的不是。你这般极好,这么大一池的莲蓬,也不知可以卖多少银子出来。反正不摘也便宜了管园子的管事。” “我也不过说笑罢了。”陶君兰缓和下来,微微摇头:“哪里真的好意思和人家抢这一点银子?”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邺冷笑一声;“这是我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他没说的是,如今看管园子的人,是端王妃的乳母。更没说的是,端王府里私库里的东西,已经被运了不少去了刘家。 陶君兰不知道这些,顿时疑惑李邺好好的怎么发起火来了,不过想想也没多问,只道:“你若不喜,那就自己让人摘了拿去卖就是了。或者不必卖,宫里各处送一些,亲朋好友那儿送一些,也就剩不下多少了。莲子可是好东西,清心败火,尤其是是新鲜莲子,北边想买也没处买去。” 李邺笑着看了一眼陶君兰,低声笑道:“以后此事就你来办。回头我拟个单子给你。”看着陶君兰替他操心的样子,他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好。而且,这些事情交给陶君兰,他也才能真正放心。若交给刘氏……只怕最后东西送去哪儿都不知道呢! 等到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李邺忽然对陶君兰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君兰,若是可以,你能否将管家权拿回来?” 陶君兰顿时怔住了,看着李邺诚恳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皱眉道:“怕是不能,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况且端王妃管得好好的……”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李邺竟然会突然想让她管家。; 第一卷 第127章 失意 关于管家的事情,李邺没再多说,陶君兰也就只以为他不过是心血来潮那么一说,自然也就没多问。在看了刘氏那样的态度之后,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李邺不待见刘氏的心情。换做是她,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午饭李邺也是和陶君兰一处用的,倒是和乐融融。不过吃过午饭后,李邺午睡的时候桃枝和红蕖却是过来了。说是要给她请安。 听了丁嬷嬷的禀告,陶君兰沉吟片刻后便是让人将她们请进来:“去小偏厅吧。”小偏厅离卧室远,倒是不怕吵到了李邺。其实要说,她倒是不大想见这两个“故人”的,不过人家要来请安,她也不好拒绝了。所以只能应下来。 陶君兰过去的时候,桃枝和红蕖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了她,二人忙起身行礼,恭敬的称了一声“陶侧妃”。 咋一听见陶侧妃这三个字,陶君兰多少有些不适应,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对自己的尊称,当下忙笑了笑:“倒是不必这么客气。”这话倒是真心的。不过显然桃枝和红蕖却是不这么认为。 “没想到还有再见着侧妃的一日。”桃枝笑吟吟的说了这么一句。眼中似乎有些别的什么,不过掩饰得极为深沉。 陶君兰回以一笑:“我也没想到。不过如此看来,倒是缘分了。这些年,不知你们过得如何?王妃看得出是个心肠好的,想必日子也是极好过的。” 红蕖低垂着眼睛,笑容虽然有可却带着敷衍的味道:“王妃待我们倒是没说的,可王爷不来,咱们还有什么盼头?想必侧妃您不知道,王爷除了王妃那儿,我们两个这里可是极少来的。一月有个一回两回的都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这半年来,王爷却是连来都不来了……” 桃枝有些难堪的瞪了红蕖一眼:“说这些作甚?咱们自己没本事笼络了王爷,怪谁去?” 陶君兰若有所思的看着红蕖,心里却是盘算开了——若算时间,李邺不肯去她们房里的时候,正是她答应进府的时候…… 一时之间,心里倒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复杂了。她从来也没奢望过有了自己李邺就不去其他人那儿,所以此时倒是真的有点儿不敢置信了。要说窃喜,那肯定是有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另外一些心思:比如担忧。若真不去别人那儿,短时间也罢了,可长时间的,只怕到时候都难堪。 不过不管心里如何复杂,陶君兰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从容平静道:“我也不知道竟是还有这事儿。”却是不再多说了。总不能,让她主动说会劝李邺去她们两个那儿?这话她说不出口,相信李邺也不想听。 而且,她们两人在自己面前为了这事儿争起来,倒是颇有点意思。 “王妃的意思是,若再这么下去,肯定就只能再多给王爷纳妾了;。”桃枝擦了擦眼角,一副凄婉的样子:“若真有新人进了府,还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地位……” “怎么会没有?”陶君兰笑了,一脸讶然:“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不管如何肯定也会有你们的位置的。再说了,王爷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哪里就能这么悲观了。” 红蕖心直口快,也不加修饰的便是直接道:“侧妃您当然不担心,好歹也是有诰封的。可咱们这样的……哪里能和侧妃您比?再说了,新人进门了,王爷心里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 陶君兰皱眉,低声呵斥一句:“好了。这话以后却是不能再说了。” 红蕖一脸悻悻的低下头去,低声嘀咕一句:“我只以为侧妃和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想必好歹也是怜惜我们的。却不曾想……” 陶君兰冷着脸当没听见。可心里却是满腹疑惑:她可不会真觉得红蕖就是个心直口快不懂委婉的人,宫里出来的,有几个是这样蠢的?况且红蕖当初是皇后亲自挑选的,能差了? 就在气氛渐冷的时候,桃枝忙强笑着出来打圆场了:“红蕖也是心里难受,这才忍不住抱怨起来。侧妃您别恼了她。” “哪里就恼了呢。”陶君兰缓和了几分神色,露出笑意来:“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不打紧,也不会传出去。若传出去了,王妃听见了心里又该如何想?王爷知道了又该怎么想?都是宫里出来的,有今日都不容易,都是福气了。说句不好听的,在王府里,总比在宫里强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桃枝和红蕖也都没再说什么。末了桃枝低声道:“只盼着侧妃您念着当初好歹也在一处呆过,将来多照顾我们一二才好。” “这是自然的。”陶君兰浅笑,“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自然是要互相照顾的。” 桃枝顿时为之一噎,她的“照顾”,和陶君兰口中的“照顾”显然是不同的。 接着又闲扯了几句,桃枝和红蕖便是要告辞了。陶君兰笑眯眯的拦住了:“这样顶着红眼睛出去,别人还当我欺负你们了呢。先用冰帕子敷一敷眼睛,等看不出异样了才好。对了,我那还有两匹云纱,做夏衣正好,你们一人拿一匹去。” 听了陶君兰这话,一旁的丁嬷嬷也是忍不住的多看了陶君兰两眼。倒是颇有些意外——以前只觉得陶君兰脾性好,可到底稍嫌温柔了一些。没想到却是看走眼了,陶君兰竟是还有这样的一面。方才她还想着怎么隐晦的提醒一二呢,结果一下子陶君兰倒是自己就说出来了。还说得这么直白,让对方连个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桃枝强笑了一下,一脸歉然:“却是我们糊涂了。” 陶君兰笑容温和恬淡:“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时没想到罢了。”不过她也没有陪着这两人干坐的意思,随后又道:“王爷怕是午睡要醒了,我去瞅瞅。”至于瞅完了回不回来,就不知道了。 红蕖闻言却是眼前一亮,主动提出道:“王爷要起了?那正好,我们两个也去请个安——” 陶君兰禁不住看了红蕖一眼——可红蕖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桃枝也故作平静。 “那我去问问,”陶君兰也没一口就拒绝了,毕竟这个还真不好拒绝;。明知道二人见李邺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二人毕竟是李邺的妾侍,她真的一口回绝了,倒是也不大好。 陶君兰给丁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丁嬷嬷去问。 丁嬷嬷脸色沉沉的扫过桃枝和红蕖的面上,这才慢慢去了。 桃枝所有所思的看着丁嬷嬷远去的背影,末了笑了笑:“这位嬷嬷倒是从未见过。是侧妃您的陪嫁嬷嬷?” “嗯。”陶君兰笑了笑:“丁嬷嬷以前也是大户人家败落了才出来的,被我捡了个宝。” 桃枝没再多说,可那神色却是比说了还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陶君兰淡淡一笑,装作什么也没瞧见的移开了目光。 “沛阳侯夫人可还好?”红蕖忽然出声问了一句,“以前我在皇后娘娘那儿当差,倒是见过几回。没想到竟是侧妃您的义母。” “多谢你还记挂着。”陶君兰也笑着回:“母亲她还好,身子康健,哥哥们也都是孝顺有为的。” “若是下次娘娘回娘家,不知我可否跟去请个安?”红蕖又问。 陶君兰仍是笑:“难为你有这个心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若愿意去倒是正好和我作伴了。”红蕖也是皇后的人,她心知肚明。红蕖既然想方设法的要和她亲近,她若是无动于衷那也太过了。皇后知道了,估摸着心里也不会痛快。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什么微词。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适当的和红蕖亲近,那也是必要的。这一点,陶君兰心里很清楚。 就在陶君兰隐隐不耐烦的时候,丁嬷嬷总算是回来了,如同预料的那般,李邺并不想见红蕖和桃枝。反倒是让陶君兰赶紧过去。 陶君兰离开之前,笑着嘱咐了丁嬷嬷一句:“去将青姑姑做的点心端上来,我记得她们以前也喜欢的。再多用帕子敷一敷眼睛,可别让人瞧见了这幅样子。” 丁嬷嬷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应了。 陶君兰这才在桃枝和红蕖目瞪口呆下施施然的离开了。 见了李邺的时候,李邺还有些不痛快:“好好的见她们作甚?下回却是不必再见了。” 陶君兰被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嗔怪的看了一眼李邺,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蜂蜜水:“真不见那还得了?我这个侧妃架子也太大了。王妃也没说不见呢。在说了,红蕖是皇后的人,若真拒之千里,怕是皇后那儿会有微词的。应付一下也有必要。” 李邺叹了一口气:“我也怕她们没眼色让你不痛快。”听到皇后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也多少有些歉疚,若不是他,陶君兰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也没什么不痛快的。失意的人又不是我。”陶君兰微微一笑,眼底有着明显的狡黠和促狭。顿了顿又才道:“不过我在想,她们今儿过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第一卷 第128章 回门 除了第一天之外,之后李邺也没再陪着陶君兰一起去端王妃刘氏的院子。其实在陶君兰看来,李邺实际上是真的能不去就不去刘氏那儿的。李邺对刘氏的厌恶,几乎就差没直白的明说了。当然,这也是刘氏自己找的。 李邺虽然或许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的飘然出尘宛若谪仙。可是至少她相信若是刘氏对李邺好,李邺肯定再不喜欢也会给刘氏体面和尊重的。所以,李邺这样的态度,不是刘氏自找的又是什么? 陶君兰同样有些无法理解刘氏——既然嫁都嫁过来了,那么再不喜欢也该好好过日子。李邺又没对不住她,她又何必每天冷着一张脸给人看? 其实除了第一天陶君兰去请了安之外,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去请安。这也是刘氏的意思——刘氏以新婚的借口直接就将请安这事儿给揭过去了。也不知刘氏心里是个什么意思。换做别人,这个肯定是不能少的。 既然刘氏都这样说了,陶君兰肯定也不会主动过去讨个没趣。 第三日回门的时候,陶君兰按道理说也是要先去拜别刘氏的。不过一大早刘氏就让人将府里准备的会门礼给送了过来。那意思自然也就明了了。 李邺翻检了一下会门礼,见也没寒酸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我。 陶君兰见了李邺这幅样子,禁不住笑了:“怎么,你就这么怕王妃她薄了王府的脸面不成?”若是这个上头刘氏都敢动什么手脚,那可真是不要脸面了。毕竟,谁不知道端王府如今管家的是刘氏?刘氏再蠢,也不至于如此。 面对陶君兰的戏谑,李邺只笑了一笑,却是没多说。这里头涉及到了他对刘氏的信任,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既然不必去刘氏那儿走一圈,陶君兰自然也省了许多功夫,当下便是慢慢悠悠的和李邺出门往沛阳侯府去了。 “沛阳侯爷对皇后很忠心?”陶君兰一直觉得疑惑,便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邺闻言倒是一笑,随后解释了一句:“到底是姻亲。倒是谈不上忠心,利益绑在了一处,怎么会不忠心?而且,当年皇后可是差点儿就嫁给了沛阳侯。” “这事儿我知道。”陶君兰点点头,不过随后又言道:“我觉得沛阳侯夫人倒是和皇后貌合心离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多少情愫,只怕也消磨殆尽了。沛阳侯对夫人也是极好的。还有四个儿子……” “所以说,利益捆绑罢了。”李邺低声解释:“沛阳侯本就是靠着皇后才会有如今的地位,而且又和皇后家族是姻亲。就算他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谁信啊?” 陶君兰恍然的点点头。皇后需要沛阳侯府的势力,可沛阳侯府也需要皇后的扶持;。两者根本就是个相互相成的局面,根本拆分不了。 “你对沛阳侯怎么看?”陶君兰抿唇笑了,玩笑的问道:“别忘了,如今咱们也是姻亲了。” “沛阳侯是聪明人。”李邺低声笑了,微微眯了眯眼睛,掩饰住眼底的精芒:“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会知道该如何选的。”顿了顿又道:“不过也得看你。毕竟你是纽带,你的态度能决定一切。” 陶君兰沉吟片刻,道:“沛阳侯夫人对我很好。原本不过是个义女罢了,按理说不必给那么多嫁妆。不过她准备的,已经和嫁女儿差不多了。这也是时间不够的缘故,若时间够,只怕也就是嫁女儿也没两样了。” “所以说,他们是聪明人。”李邺笑容不减:“不过,你倒是可以多和沛阳侯夫人多接触,多个娘家总是好的。而且,她也是个聪明人。当初一个庶女,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关于李邺说的这一点,陶君兰也是早就想到了。她也能感觉到,沛阳侯夫人对她的态度是真心的。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可却是没有算计的意思——这也是难得了。 一路行至沛阳侯府。刚到大门口还没下车,陶君兰就听见了自己义兄们的声音。便是忙探出头去看了看——沛阳侯府的四个公子杨振宇,杨振寰,杨振光和杨振宁可都在大门口候着了。 这样的阵仗,可是让人有点儿吃惊了。这样的架势,可以说沛阳侯府已经拿出了最高的诚意来接待这个便宜女婿了。 陶君兰几乎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就是李邺也有点儿微微的吃惊。 好在事先准备的见面礼够多,所以倒是不至于尴尬。互相招呼过后,老大杨振宇便是熟稔的请李邺去书房说话。又让小弟杨振宁送陶君兰去沛阳侯夫人那儿。因沛阳侯府没有什么别的长辈,倒是不必再去一一拜见了。 见了沛阳侯夫人,陶君兰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才唤了一声;“母亲。” 沛阳侯夫人忙将陶君兰扶了起来,笑着上下打量一番:“去了王府可还习惯?” 陶君兰挨着沛阳侯夫人坐下,笑吟吟的摇头:“没什么不习惯的。用惯了的东西都带着,人也带着。就换了个屋子而已,倒是没有觉得不习惯。” “那王爷对你可好?”沛阳侯夫人又问,倒是真的一脸关切。那副样子,怕是亲生女儿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陶君兰心中一暖,羞涩的低下头去,缓缓摇了摇头。 沛阳侯夫人先是高兴,随后便是让几个庶女挨个上来请了安,便是将人打发走了。直到屋里就她们两个,她这才低声言道:“虽说都是亲戚,可是端王妃那儿,到底也不能真的只当是个亲戚。该有的姿态也是要拿出来的。不然让人瞧着,只怕与你的名声又碍。” 这话却是掏心窝子的话了,陶君兰哪里会反驳?心悦诚服的应了:“母亲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不过,你是侧妃。”沛阳侯夫人很快话锋又一转;“咱们沛阳侯也不是吃素的,你也别被她压得太过分;。把握好那个度。” 陶君兰顿时哭笑不得,含笑带嗔的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母亲这是怎么说话呢。让人听见了,还不得误会您在让我和王妃争?” 沛阳侯夫人顿时笑了,“你还小,哪里明白。你就是再不想争,只怕也由不得你。她若不忌惮你,只怕都是假的。你再怎么恭顺,除非你一辈子别生孩子。不然哪里能消停?” 沛阳侯夫人说得有道理,不过陶君兰暂时却还不想去想这些。她想的是,不管怎么样,和刘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就行了。 沛阳侯见陶君兰不大热心的样子,倒是也没讨厌嫌的多说,只是笑着说起了别的事儿:“那几个丫头都是忠厚老实的,样貌也是一般。再说了侍妾这事儿也不用你操心,倒是不必再给端王准备什么丫头了。” “嗯。”陶君兰点点头,倒是没反驳。那几个丫头看着也的确是样貌不出色,但都老实忠厚的。不过,她却是依旧不能当那是自己的心腹——她不确定里头有没有皇后的人。所以,如何敢冒险? “你若不喜,也尽可换。”沛阳侯夫人笑了笑,一脸的兴味:“不过那个叫緑翡的,却是不必换了。” 陶君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沛阳侯夫人挤了挤眼睛,笑容一片灿烂的拍了拍她的手掌:“不管如何,我是你的义母。你叫我一声母亲,我总不能辱没了这个称呼。” 陶君兰重重的点点头,由衷的说了句:“谢谢您。” 沛阳侯夫人却是没再多说,改而说起别的话题:“你年岁也不小了,孩子的事情也要早日计划起来。不管端王如何宠爱你,孩子才是你唯一的依仗。” 陶君兰顿时被这话弄得脸颊绯红的低声嗫嚅:“这才刚成亲呢。再说,王妃都还没有孩子,我若是——” “糊涂。”沛阳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掐了掐陶君兰的脸蛋儿,语气里又有些宠溺:“别忘了,端王是为什么迎娶侧妃的?” 陶君兰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初之所以要突然给李邺弄个侧妃,不就是因为端王妃多年无子?当下苦笑一声:“我倒是忘了这茬了。” “你也不必怕因为这个有了争分。”沛阳侯夫人道:“反正早生晚生都是一个结果。你可明白?早点儿生,对你自己有好处。她生不出来那是她的事儿。” 陶君兰红着脸应了:“我明白了。” “趁着年轻容易生养多生两个,也多个保障。”沛阳侯夫人耐心的谆谆教导:“男人都是一样的,有了孩子,心也就慢慢收敛了。对你也就更尊重了。娶妻生子,说白了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陶君兰仔细的在心底琢磨了一回,倒是觉得有些道理。又忍不住揣测——不知道当初沛阳侯夫人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然怎么说得头头是道,如此笃定? 不过这个也仅仅是揣测一下罢了。再多的,陶君兰却是没再多想了。毕竟,她还没那么无聊。 她心里在意的,还是关于说的那句换丫头的话。; 第一卷 第129章 初一 沛阳侯府一共陪嫁了四个丫头过来——还有两个管事嬷嬷,不过都被陶君兰派去管陪嫁庄子了。身边就剩下四个丫头。四个丫头除去青枣,其实也就只有三个。一个是緑翡,一个是红螺,还有一个叫碧蕉。 其中,緑翡是最不起眼的,容貌最为平凡不说,就是伶俐程度也是最一般的;。若不是沛阳侯夫人提醒了一句,她倒是还将注意力放在最为伶俐的红螺身上。 如今的沉香院里,还有两个王府的丫头:燕儿和果儿。这两个都是年岁不大的,不过规矩都不错。倒是正合用。尤其是燕儿,本就是熟悉的,虽然几年没见,可难道还能生分了不成? 在沉香院里,陶君兰最信任的,也就是燕儿和青枣。外加一个丁嬷嬷和青姑姑。这四个,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了。其余的,她是真的一个也敢贸然信任的。尤其是沛阳府带出来的那三个。 她也是打算慢慢找借口换了那三个人的。不过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情。不然的话,实在是太打眼了。 当从沛阳侯府出来的时候,陶君兰见李邺似乎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气,面颊也有些红晕。倒是唬了一下:“你怎么还喝上了?没喝醉吧?” 李邺摇摇头,在陶君兰掌心写道:“喝了两三杯,怎么会醉?” 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仍是道:“回去熬一杯醒酒茶喝了。”虽然知道肯定没人敢一个劲儿的劝酒,可是却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就不该给李邺喝酒的。李邺当初中毒后身子底子一直不大好。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李邺一路上也没什么精神,靠在陶君兰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养神。把陶君兰心疼得不行。 一路回了府,陶君兰立刻吩咐人去熬醒酒汤,又亲自铺床:“快去躺一躺。下午倒是也不必起来了,晚上吃饭我叫你。” 李邺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倒是也没啰嗦就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末了还非拉着陶君兰一起:“陪我。”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挣了一下:“别闹,等喝了醒酒汤我就陪你。”不然一会儿丫头送醒酒汤过来,见了这幅情景该怎么想? 李邺却是不愿意,胡搅蛮缠:“那就不喝了。” 陶君兰恼了,怒瞪他一眼:“别胡闹!” 李邺这才委屈的松了手。可那副样子……陶君兰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末了在他腰上恨恨的掐了一把:“你就装吧。两杯酒罢了。就成这样了?” 李邺“吃吃”的笑出声来,一下子也不迷蒙了,一双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语气低沉:“你纵陪我又如何?” 他这么大方就承认了在装醉,倒是让陶君兰更恼了:“让人瞧见了,我还要不要脸了?再说了,你也好意思!你可是端王爷!”末了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给了他一个白眼;“亏你还真能装。还委屈呢——” 李邺倒是也没觉得脸红,反而笑得更加厉害了,说得也更加直白了:“我可是真委屈了。你是我的妻子,陪睡可是天经地义的。” 听见那重重的“陪睡”两个字,陶君兰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了。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没等李邺得逞,倒是醒酒汤来了。李邺一面喝汤,一面戏谑笑看陶君兰。直将陶君兰看得不好意思才作罢了。 等喝完了汤,打发了丫头之后,李邺便是以刚才就说好了的理由,直接就拉着陶君兰上了床;只不过,上床之后一时半会的倒是睡不着了。耳鬓厮磨之下,李邺的手更是渐渐的不安分起来——陶君兰虽然竭力阻止了,可是哪里又是李邺的对手?不一会儿也就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眸带春意了。 结果,一下午谁也没睡了午觉。倒是叫了一回水洗身子。 叫水的时候,陶君兰羞窘得不行。不过好在送水的是丁嬷嬷。丁嬷嬷一向严肃惯了,倒是没让陶君兰觉得太过不好意思。 晚上用过了晚饭,陶君兰和李邺正看着书,冷不丁的却是听见燕儿过来禀告:“王妃身边的紫玉姐姐过来了。” 紫玉是端王妃刘氏身边的大丫头,这点陶君兰还是知道的。一面觉得狐疑,一面她忙还是让人将紫玉放进来了。 紫玉和端王妃其实挺像的——这里却不是说容貌,而是说面上的神色。刘氏整日冷冷的,紫玉也是一脸冰霜,连笑容也没有一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笑似的。知道的明白她脾性就是如此,不知道的,只觉得紫玉眼高于顶,没有规矩。 陶君兰倒是知道这个,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问了一声:“可是王妃有什么话要你传给我?” 按照陶君兰的想法——既然是来了沉香院,那肯定是来找她的。不然还能干嘛?所以当紫玉看向李邺,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我是来寻王爷的。”时候,陶君兰还楞了一下。 她真没想到,人家居然是来寻李邺的。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有点儿自作多情了。她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李邺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冷冷的扫了紫玉一眼。 陶君兰也没吱声——方才太尴尬了,这会她是打死也不想再开口了。而且,紫玉这个态度,她多少也有点儿不痛快了。好歹,她也是侧妃不是?这么大刺刺的上门要人,可有点儿打脸了。不管是端王妃刘氏的意思,还是紫玉没想到这一点,可都打的是沉香院的脸不是么? 再说了,她还真有点儿好奇紫玉找李邺到底是干嘛的。所以当然不会开口,更不会主动回避。 紫玉似乎有些急了,鼻子上沁出一层汗来,末了才看了一眼陶君兰冲着李邺提醒道;“王爷可别忘了,今儿是初一了!” 陶君兰看了青枣一眼,青枣点点头:“今儿的确是初一了。” 陶君兰这才恍然大悟了——初一十五,李邺要去端王妃那儿过夜的事情,她是从青姑姑那儿听说过的。不过之前她倒是没想起来而已。 这么一明白,她自然也就想到了紫玉过来的意思了——这是怕李邺不去端王妃那儿,故意过来催人的。这可真是……陶君兰忍不住看向了李邺。 李邺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很显然,李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不想去了。 紫玉又看向了陶君兰,目光里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在指控陶君兰故意绊着李邺不放。陶君兰看在眼里,可却也当是没看见,只在一旁低头含笑不言。按理说,她是该劝李邺过去的。毕竟这也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可是她却是不想开这个口。 第一,她不想去故作大方,第二,她也不想勉强李邺。 其实在她看来,不管她开口与否,只怕端王妃和紫玉都是一个想法,觉得是她在搞鬼。所以她又何必惺惺作态?不如干脆缄默算了。至少,还少费些口舌。 紫玉不甘心的又催促了一次。 李邺仍是不动如山。 “王爷想坏了规矩不成?”紫玉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冷了,这幅神态越发的像端王妃刘氏了。带着那么一股子冷傲的味道。可是端王妃这么说没关系,大家也不敢如何。但是紫玉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这样的语气和神态……那就有些不恭了。 “紫玉姑娘,你是什么身份?”别人还没怎么样,青姑姑便是忍不住了,冷笑着开了口质问:“你敢这样和王爷说话!规矩都白学了?” 紫玉瞬间涨红了脸——她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呵斥呢。当下倒是也不敢回嘴,只是心里气恼得厉害。末了到底放软了语气,对着李邺道:“王爷,王妃请您过去。” 李邺这次终于有了动作,不过却不是起身,而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紫玉退下:这是摆明了不想去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个缠着李邺不让他去主院的帽子是戴定了。不过当下她仍是没开口劝李邺,只是低头垂目当做什么也没瞧见。 紫玉看了看李邺又看了看陶君兰,最终气恨的走了。 等到紫玉出去,陶君兰这才嗔怪的看了李邺一眼,又推了推他:“真不去啊?” 李邺似笑非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乎将陶君兰的那点儿小心思都看透了似的。 陶君兰没敢再开玩笑,更是心虚的不敢再看李邺一眼。 结果李邺倒是也没客气,随后大摇大摆的示意丫头们铺床,他准备就寝了。 陶君兰皱着眉凑上去,低声和他商量;“要不你去书房睡一夜?不然王妃可该记恨我了。”她虽然想独占李邺,不愿意他去其他女人那儿。可是她却也明白,端王妃只有初一十五两天,的确也是够少了。再说了,人家是正她是侧,她不该再过分的。 李邺挑了挑眉,趁着丫头不在一挑眉低声反问;“你怕她?” 这么一问,倒是让陶君兰顿时就有点儿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李邺这就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只怕她再怎么说,他也不会走的。 当下她也不好再说了,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睡觉。”可心里多少却也有点儿小小的窃喜和甜蜜:其实她也明白,李邺不肯去端王妃那儿,多少也是顾念她的想法。毕竟这才是新婚。他若真就这么爽快走了,她也未必就会高兴。虽然理智上接受了,可是心里么……; 第一卷 第130章 规矩 陶君兰以为端王妃刘氏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必然会兴师问罪,然后将这件事情栽在她的头上。甚至,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是谁知道,第二天竟是什么也没发生。就是她主动去请安,端王妃也没有任何异样之色。 反而,端王妃这么说了一句:“倒是我忘记了,如今还是你的好日子。昨儿紫玉也是擅自做主过去,我已经罚了她了。” 端王妃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不好再多说了,讪讪的笑了一声:“紫玉也是遵循旧例办事罢了。也不算错——” “陶妹妹也这样认为?”端王妃眼中一亮,似乎有些欢喜:“我也是这个意思,没规矩不成方圆。你说是也不是?” 端王妃这话里包含了许多讯息。但是最为明显的,还是强调规矩两个字。至于为什么这样强调规矩,怕也是为了提醒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譬如,绊着李邺不许他去正院这件事情,那就是绝对不允许的。 端王妃的话说得十分隐晦,不过陶君兰却是都听懂了。当下心头暗笑一声,态度顿时从容起来:“王妃说得极是。”若端王妃真的大度,她倒是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对方这么隐晦的指责,她倒是反而觉得坦然了。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没有做出那样绊着李邺不让他过来的事情,所以其实也真没什么可内疚的。 面对陶君兰的从容,端王妃也不知道怎么个想法,最后也是微微一笑:“你明白那就最好不过了。” 陶君兰做出一副诚心受教的姿态来。 总之,一正一侧两大王妃,看上去还是颇有点儿和谐味道的。 婉拒了端王妃留饭的邀请,陶君兰从主院告辞出来,直接就回了自己的沉香院。不过今儿李邺也并不在家,早就去衙门办差了,所以沉香院里倒是有点儿冷冷清清的味道。虽然李邺也是沉静的,可是他在的时候,院子里分明就是另外一种气氛。 陶君兰看着清净的小院,倒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李邺竟是如此重要。前几日有李邺陪着,她倒是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王府还是觉得陌生不习惯的。 幸而她也不是真就没半点事情做的。相反的,她的事情多着呢。整理了一下嫁妆单子,又看了看账本,一天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李邺回来的时候,她也刚做好了最后一道菜。王府里的饭菜,的确是不怎么合李邺口味的。这两天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端王妃和李邺,还真是各过各的。每天虽然府里的大厨房也送份例菜过来,可是事实上李邺和她吃的,都是青姑姑在小厨房做出来的;许久不曾下厨,陶君兰今儿也算是心血来潮了。 当然,看着李邺吃得津津有味,她心里也是欢喜得很的。只要李邺喜欢,她就是天天亲自下厨也是愿意的。 用过晚饭后,李邺便是将她拉进了小书房说话:“过两日,我带你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怎么说也是侧妃,也是有诰封的,带进宫去请安也是规矩。 “这事儿我早就准备好了。”陶君兰抿唇一笑:“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我还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放心,衣裳首饰都打点好了,只要穿戴上就能进宫。” “太后喜欢吃酥油螺卷。”李邺又说了一句。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那意思,可又有些迟疑:“宫外做的,太后怕是不敢放心享用吧?” 李邺被这句话逗笑了:“宫里的酥油螺卷并不正宗,太后一向都是命人在外头采买新鲜的送进去的。难道王府里竟是比不上一个点心铺子?” 陶君兰这才点头:“那后日我早些起来,做一篮子新鲜的。不过也不必尽做酥油螺卷,这两天荷叶嫩着,不如摘一些做荷叶糕。酥油螺卷到底有些甜腻,两者搭配起来倒是合适。”顿了顿又笑了:“还可送些新鲜的荷叶过去,养在盆子里看也好,或者用来煮粥煮汤也都不错。虽然不值什么,可到底是我们做晚辈的孝心。” 李邺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番,末了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难为你想着这些。是了,咱们做晚辈的,不拘送什么,都是个心意。宫里虽说什么都有,可到底是不同的。” 陶君兰低下头去,多少有些担忧:“当初我出宫的时候……太后不知道还生气不生气。” 李邺倏地笑了,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保证太后能消气。” 陶君兰闻言,不由抬头看他好奇追问:“什么法子?” “太后现在最盼的,可就是有个曾孙让她逗弄了。”李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反压着的分明都是笑意。 陶君兰一呆,随后忍不住就红着脸给了李邺一记粉拳:“你再胡说试试!” “这可不是胡说!”李邺笑出声来:“我可是没说一句假话。不信你回头问问太后,她是不是想要个曾孙。” 陶君兰恨恨白了李邺一眼,轻啐了一口:”没个正形!瞧着吧,哪天让人瞧去了,你看你那谪仙似的形象还能不能保住。” 李邺不屑一笑:“怕什么?我又没说我是正人君子。他们自己看错了,能怪谁?” 陶君兰顿时被他这幅无赖的样子给弄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顿了顿后,她也不再多说了,只低声道:“下一次你也不必再顾虑我,不去端王妃那头。毕竟,她是正妻,你多少也要给她脸面的。” “今儿她和你说什么了?”李邺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点浅淡的痕迹挂在唇边;。就是语气也冷了不少。 陶君兰摇摇头:“没说什么,不过是强调了一下规矩两个字罢了。多的一句话也没说。可她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换做她是端王妃,只怕还做不到刘氏那般的从容大度呢——当然,也是刘氏对李邺完全不在乎的缘故。 李邺惊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末了苦笑:“你倒是大方起来。” 陶君兰也回了个苦笑:“既然做了这个侧妃,那就心里早有准备了。这可和大方没关系。”末了又恨恨的瞪了李邺一眼:“反正以后可不许你再纳妾。若你敢纳妾——” “太医也说了,我身子不好。”李邺忙摆手,一本正经的肃然道:“太过沉迷女色,会影响寿缘,耗费元气的。” 陶君兰哭笑不得:这个借口,也就他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了。不过,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却也是真心的。她能接受端王妃,能接受桃枝红蕖。可是却是真的容纳不了其他人了。毕竟,端王妃对李邺的态度那是众所周知的。李邺断不可能对刘氏有什么。而桃枝和红蕖也跟了他多年了,且李邺对她们二人没有什么情愫。所以,她是能接受的。 可万一以后真来一个李邺喜欢的,她又该如何? 说她小气也罢,不够贤惠也罢,反正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李邺许是看出她的认真,玩笑之后,认真的又补充一句:“此生有你,已然足矣。你放心。” 看着李邺诚恳的目光,陶君兰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低声问:“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李邺轻笑,将她肩膀揽住:“你若不小气,我反而就该难过了。” 这话说得隐晦,陶君兰反正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了李邺的意思。等到想到了,却是一下子羞红了脸,心里更是碰碰的跳起来——不管什么时候,李邺这样表露情意,她总觉得难以自已,一颗心像是要飞起来。欢喜无限,甜蜜无限。 二人相拥许久,末了李邺在陶君兰额上印下一吻:“以后不管她说什么,你只管不去理会就是。其他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不管怎么样,她该有的体面是会有的。” 陶君兰点点头,没多问也没多说。李邺既然这样说了,那么就说明李邺心里已经有主意,她就无需多言了。她信任他,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若是无事,倒不如替我将几个铺子都管起来。”李邺低声言道,神情温柔:“那是我的私房,并不在王府名下。你管着,我也放心。”说真的,之所以一直自己管着,一来是没有适合的人选,二来也是不放心交给别人。第三么,就是他早有这个打算是要给陶君兰的。 “这是我的聘礼。”李邺坏笑一声,轻轻的捏了一捏陶君兰柔软的腰肢。 陶君兰立刻怕痒的缩了缩,随后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想让我替你干活儿,说得倒是好听。纵然给了我,难道我还能一人用了不成?”她是知道李邺的私产到底有多少的,真要管起来,也不容易。所以,玩笑之后她还是摇头道:“我怕是不行。看看账本还可,可真要管,是不妥当的。你不如去请几个妥帖的大掌柜和账房,互相掣肘监督,倒是比什么都稳妥。也省心。”; 第一卷 第131章 惊才 陶君兰这样一建议,倒是让李邺有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 陶君兰被李邺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声辩解:“这个法子又不是我想出来的。当初我们家的铺子,都是这么做的。这样一来,也不怕大掌柜或是账房私吞了利益。而且,几个铺子每年的账房都不一样。这样一来,也是防止二人互相勾结。”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刚才只听了一句倒是还不觉得怎么惊才绝艳,毕竟这样的做法也不稀奇。可听了后半段之后,李邺倒是有点儿惊讶了:“这法子不错。而且还可以互相查账,一旦揭发一个出来,就重重奖励。” “你当那么好查出来?”陶君兰笑了,“互相查账虽然也是必要的,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一条——底下人若是发现上头徇私舞弊了,检举揭发的话,就让他去做大掌柜。” 李邺闻言,倒是有些迟疑了:“大掌柜可不是人人都做得的。” “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心细如发的发现大掌柜徇私舞弊的。有这样的能力,还愁做不好大掌柜?再说了,也不过是给那些大掌柜头上悬一个刀随时提醒他们别乱来罢了。”陶君兰狡黠一笑,颇有些俏皮的意思:“当然有罚就有赏。若是做得好了,铺子盈利出众了,那么直接给大掌柜的奖励铺子的半成盈利。你说,他们会不会卯足了劲儿做?” “倒是有点意思。”李邺点头称赞,末了又忍不住问;“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我爹。”想起陶致勿,陶君兰的语气低沉下去:“当年我娘身子不好,没心思管理产业,所以出了许多贪污的大掌柜,娘又气又怒。为了我娘,我爹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从那之后,我娘却是从未再为这些操心过。反而每年我们的盈利却是只多不少。” 听了这一番话,李邺也是忍不住有些唏嘘了:“岳父这个法子真好。” “嗯,其实我爹曾经还想过,将这个法子用在官场上。”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可惜没等他有所行动,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李邺见陶君兰情绪低落,倒是自己懊恼起来——若不是他说起这个事儿,她也不至于想起这些伤心事。当下低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嗯; 。会好的。”陶君兰知道自己这样也无济于事,当下打起精神来:“等到流放期满了。弟弟一回来,我们就可以想法子替我爹洗刷冤屈了。” 李邺轻应了一声:“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嗯。”陶君兰将脸埋在李邺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第二日,陶君兰刚送了李邺出门,端王妃那头就传话过来,让她过去一趟。 陶君兰忙收拾了一番,也不敢怠慢急忙就过去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她似乎是来早了。端王妃还在用早膳。当下倒是有些尴尬,顿了顿后便是要去帮端王妃布菜:就着身份来说,她给端王妃刘氏布菜,伺候刘氏用饭,倒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陶君兰也没觉得自己委屈了——在宫里的时候,她这样的事情还做少了?况且,学了那么多的规矩之后,她哪里还不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可以委屈什么时候不能委屈? 不过端王妃却是显然并不喜欢陶君兰这个举动,当下淡淡道:“你去偏厅喝杯茶吧。我很快用完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笑了笑放下筷子也没坚持——刘氏的不喜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她再坚持也没个意思。何况,她又不用拍刘氏的马屁。所以根本就不用如此。 陶君兰被带到了偏厅后,她也没喝茶,只看着四周的摆设打发了一回时间。不得不说,刘氏倒是个会收拾屋子的。虽然看着冷清了一些,可摆放的东西却都是讲究。而且处处符合清流家姑娘的风格。东西都不华贵,却都是古董,尤其是字画那些东西,更是难得一见的东西。 这么说吧,这些东西虽然难得。可是却也不会有谁真拿去换钱的——所以清流家,的确是没钱的。可这些东西也的确宝贵。 陶君兰觉得,自己和刘氏一比,他们陶家当初显然根本就是个暴发户了。虽然一样不贪朝廷的东西,不占百姓的东西。可陶家私产不少,经营得也好,日子倒是过得富庶,而且也没多少这样的古董。陶致勿常说,黄白之物虽然不好,却是万万不能少的。古董虽好,可关键时候不能吃不能用,根本没用。为了后代计,还得多存银子和金子才好。 甚至,当年就是给她准备的嫁妆,也是黄白之物更多些——古董虽然有,可都是能换钱的金玉之物,字画却是极少。一来字画不容易保存,二来也不容易卖出好价钱。所以,字画不过图个好看,完全不够实用。 陶君兰以前还不理解这话,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太过了。可是自从陶家家产没收之后,她却是陡然明白了这一点。若不是偷偷藏下了一点私房,只怕当初她和陶芯兰连进宫都撑不到就饿死了。 陶君兰估摸着,她和刘氏就不是一类人,更不必说什么共同话题了。 这样等了足足有两刻钟,端王妃刘氏终于是姗姗来迟了。见陶君兰盯着一副雨后丁香图出神,刘氏微微一笑:“若你喜欢,我倒是可以送给你。这是我自己画的,倒是不值什么。” 陶君兰笑着摇头回绝了:“既然能挂在这里,想必就是王妃的心爱之物了;。我又如何能夺人所好?再说了,我也不过是随便看看,根本不懂得欣赏。给了我,也不过是牛嚼牡丹。” 刘氏一笑,似乎不大相信,一双丹凤眼悄然从陶君兰身上打量一番后,才缓缓道:“我却是不相信,当初陶家可也是诗书世家,陶家明珠的风采,我却也是听说过的。” 没想到刘氏会这么说,陶君兰羞涩一笑:“这几年却是已经完全生疏了。平日虽然还拿笔作画,却不过是画些花样子罢了。倒是让王妃见笑了。” “慢慢捡起来也就是了。”刘氏笑容不减:“横竖日子长着呢,做这些打发时间罢了。”俨然已经是一副感慨的样子。 陶君兰却是不想说这些,当下一笑题归正转:“王妃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刘氏点点头,“还真有事儿。我想跟你说说明天进宫给皇后和太后请安的事情。你的衣裳和首饰可都准备好了?” 陶君兰倒没想到是这个事儿,一时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笑了:“已经是准备好了。若是王妃不放心,不若替我再瞧瞧?” “你既准备了,那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刘氏微微一挑唇角笑得淡淡,“毕竟你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哪里会出错?” 陶君兰没接话,只笑不言。倒是让刘氏讨了个兴味索然。顿了顿后便是挥挥手道:“也就这么点事情。你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回去了——眼瞅着夏天就要来了,我已经命人准备尺寸,好做夏衣了。你们沉香院的,你看是我命人做好了,还是你拿了布匹自己回去做?” “横竖也是无事,不如就我拿回去自己做吧。”陶君兰笑了笑,低声答道。横竖都是府里做,与其让府里的绣娘赶工,不如干脆自己院子里的人慢慢也就做出来了。横竖那么多人,一天闲着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来。 “听说你的针线活是好的。”刘氏笑笑,倒是没有惊奇,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的笃定:“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你送我的那屏风,可是精致得不行。” “王妃若喜欢,不如我再替您做件衣裳?不然绣个扇面也是好的。”陶君兰客气的笑着言道。她本以为刘氏肯定会拒绝的,可没想到刘氏竟然一口就答应了:“那可好。我前儿画了一幅画,想让人做个扇面,若交给你,我倒是真个放心了。” 陶君兰只得笑着应了。心里又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扇面儿,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不然的话,李邺的夏衣可是抽不出时间来做了。 结果刘氏让紫玉将那画送上来给陶君兰看的时候,陶君兰却是一下子就有点儿惊住了。这个扇面可和她想的不一样。一般扇面不过是弄个简单的花草啊,或是草虫之类的。可是刘氏这幅图,却是一副丁香花枝图,不仅有大片深浅不一的丁香,还有两只活灵活现的蜜蜂。 这么大的一幅图缩小在扇面上,先不说难不难,关键是若画得不好,只怕就毁了。再说丁香这种花——全是小小的花朵在一处挤挤挨挨的,刺绣的话十分麻烦。况且,这还是一大片深浅不一的。 “怎么,是不是太复杂了?”刘氏缓缓笑了,盯着陶君兰的眼睛轻声的问。脸上虽然带着笑,看上去一片和蔼,可是那双眼睛,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凌厉霜寒的味道。; 第一卷 第132章 枣 陶君兰看着刘氏的眼睛,也是缓缓笑了,从容而淡然:“是有些复杂了,到时候万一绣不出这图上的风采,倒是让王妃您失望了。” “无妨,你的技艺精湛,相信一定能绣好的。”刘氏笃定的言道,仿佛对陶君兰充满了信心。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试一试吧; 。”陶君兰也不想多说了,直接便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末了又添上一句:“不过若是做得不好,还请王妃不要笑话我才是。” 刘氏和蔼一笑:“怎么会?” 又闲聊几句后,陶君兰便是提出告辞。 刘氏示意紫玉将东西拿上来,一面又笑着和陶君兰道:“衣裳首饰倒是也不必给我瞧了。我这有一套蓝宝石的,也是给你准备的。你正好一并拿回去吧。” 陶君兰讶然的一挑眉,心中忍不住好笑的想:这难道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即便那是巴掌之后的甜枣,她显然也没有拒绝的权力。而且,也没必要拒绝,所以当下她痛痛快快的朝着刘氏感谢一笑:“多谢王妃费心了。” 刘氏给的那套蓝宝石的头面,倒是很不错——倒是比陶君兰自己准备的那一套还要华贵上几分。 等到陶君兰带着这一套蓝宝石头面和那一副图样回了沉香院后,丁嬷嬷和青姑姑先是翻看了一下那套头面,然后难得的对刘氏有了几分赞叹:“倒算是还明白。没丢了端王府的脸面。” 不过等到陶君兰将事情说一遍之后,又拿出了那副丁香图后,青姑姑就顿时沉了脸:“她这是什么意思?” 丁嬷嬷板着脸,声音肃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招倒是用得不错。不过,这故意找事儿让侧妃您做,只怕别有深意。” “嬷嬷觉得呢?”陶君兰也不先说出自己的看法,倒是反问了丁嬷嬷一句。 丁嬷嬷沉吟片刻,试探道:“莫非是想提醒侧妃,不要插手府里的事宜?还是说,想压您一头,让您明白谁才是王府的主人……” “我觉得,或许两者都有。”青姑姑若有所思的婆娑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眸中光芒点点:“我觉得,她一直都将府里的管事权力抓得很紧,似乎十分在意此事。” 陶君兰轻叹了一声;“我觉得,这还是上次初一王爷没过去的后遗症。她对我,似乎有些防备和忌惮。今日这事儿,一则是想给我寻些事情做,让我没功夫去纠缠王爷,二则就是有点儿压我的意思了。” “那这扇面,怎么处理?”丁嬷嬷看了一眼复杂的画样,顿时又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东西太费功夫了。侧妃还是不要弄这个为好。” “我记得陪嫁丫头里就有个针线活儿特别好的——青姑姑你去将他们几个叫来。”陶君兰当然也不会自己去做这个。有这么些闲工夫,她宁愿多给李邺做两身里衣外衫什么的。 青姑姑闻言顿时也明白陶君兰的打算了,当下也是禁不住笑了。很快就将那三个丫头都叫进来了。 三个丫头进来后,倒都是一脸茫然,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等着陶君兰吩咐。 “我记得你们之中有个针线活儿特别好的,是不是?”陶君兰笑吟吟的开口问道:“咱们几个相处的时间也不长,这几日我也忙,倒是疏忽了你们;。” 三个丫头都有些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不过很快的她们也将最不打眼的緑翡推了出来;“我们几个里头,就属緑翡的针线活儿最好。” 陶君兰便是招手示意緑翡靠近些,将那丁香图给緑翡看了:“将这儿绣一副扇面出来,你觉得如何?” 緑翡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迟疑道:“只怕不容易,就算要做,恐怕也得好长一段时间的功夫。没个个把月,却是做不出来。” “你可有信心能绣?”陶君兰笑着问她:“也不必绣得多好多精致,看得过去就成了。” 緑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可以。” “那我就将这事儿交给你了。如今你也不必再做其他的琐事儿,每天就尽量做这个吧。不过也别累了自己。”陶君兰笑眯眯的将图样交给緑翡:“缺什么少什么,要用什么,只管和丁嬷嬷去要东西就成。这个是要给王妃的,虽然不必太好,可也不能丢了咱们沉香院的脸面。” 緑翡有些受宠若惊,一脸讶异:“是要送给王妃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是要送给王妃的。所以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緑翡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了:“奴婢一定好好做。” 陶君兰笑着点头,然后让緑翡拿着图样下去了,屋里还剩下红螺和碧蕉两个陪嫁丫头。陶君兰将二人看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红螺身上;“红螺你多跟着丁嬷嬷学学,让丁嬷嬷教教你。至于碧蕉,就跟着青姑姑吧。” 红螺和碧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欢喜之色。她们一直以为陶君兰必然是不会如何重用她们的,甚至可能还会将她们打发了。为此多少还忐忑不安过。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转眼之间陶君兰就突然打算重用她们了。 如何能不惊喜?又如何能不意外?一时之间简直就觉得那是喜从天降了。不过欢喜过后,却又是紧张:万一做得不好的话,不仅是让侧妃失望,更是让自己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显然都是要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好好表现的。 而陶君兰看着红螺和碧蕉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满意。当下又笑着鼓励了一句:“好好做事儿,你们都是我的陪嫁丫头,以后都是我的依仗。” 红螺和碧蕉受宠若惊的忙应了。陶君兰也就没多留,挥手让她们退下去了。 等到人都出去了,丁嬷嬷这才开了口:“侧妃这是——” “嬷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陶君兰娇嗔的看了一眼丁嬷嬷:“我就不信嬷嬷和姑姑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青姑姑倒是笑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让我们两个替你过过眼,看是不是能用的罢了。不过,这两个人敢用么?” “我也不知道。”陶君兰摇摇头,却又笑了:“若是能用,那么就说明义母没骗我。若是不能用……那就更不用说什么了。”这么一试探,可不仅仅是试探了两个丫头的阵营,更是等于刺探了沛阳侯府的意思。 末了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明儿怕是只能戴王妃给的头面了;。这下只能重新选衣裳了。幸而成亲的时候做了不少新衣裳,不然只怕这会子就要捉襟见肘了。”进宫的衣裳,肯定是不能马虎的。临时更换,不容易找到配套的衣裳不说,就是料子和样式也不一定合适。 陶君兰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又重新配了一套浅水红的衣裳出来。因是新婚,按照规矩这红是该穿的,所以她也没选其他颜色。裙子上绣的是大朵的木槿,深浅的红色在裙摆间倒是也不大显眼,不过一走动起来,那些花枝摇曳下,却是仿佛要活过来似的。腰带上绣的是彩色雉鸡,这是侧妃身份能用的。一则能表明身份,二则颜色艳丽也好看。配着稍嫌不够华贵的裙子,倒是相得益彰了。 第二天早上梳妆的时候,李邺倒是还有些纳闷:“怎的不穿之前那套?”那条是桃红的,他觉得那条裙子颜色更衬陶君兰些,显得脸色极好。 “那套配不上这幅头面。”陶君兰一面将耳坠子戴上一面笑着答道。末了又将红玉髓的手串戴上了。鲜红的珠子贴在肌肤上,顿时红色越发红,白色越发的白了。 李邺看着那一截雪白的皓腕,只觉得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上前握住了那双柔荑,低声笑道:“回头再去寻几样红玉髓的首饰,倒是极衬你。” 陶君兰嗔怪的一笑,“别折腾了。有这个就行了,我是决不再换的。”这个还是李邺当初送的,她一直没舍得收起来,几乎每日都戴着。 “好了,该出门了。”陶君兰打扮妥当,又看了一眼李邺,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腰带上挂着的香囊和玉佩,这才笑吟吟的满意的点头:“好了。” 虽然这套衣裳远远不及之前选定的那一套,可是李邺还是忍不住的看得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在他看来,陶君兰却是最美的女子了。尤其是这么一点淡淡妆容,更是显得她眉目如画,唇瓣晶莹柔软丰润。让人恨不得一口亲上去,再也不松开。 不过这样的心思也只能暂时忍耐了——总不能耽误了入宫的时辰。李邺将心中的一点旖旎心思都压下去,握住陶君兰的手:“那就出门吧。” 陶君兰歪着头看他一眼:“王妃也要去,你不知道?” 李邺面上还真的露出了几分讶然来。显然事先,他还是真的不知道了。 陶君兰这下也禁不住的有点儿讶然了:“你真不知道?这事儿,你怎么会不知道?” “罢了,在门口候着吧。”李邺的面色有点儿冷,不过好在后来还是维持住了温和的样子。“派人去催一催。” 陶君兰点头示意青枣去找王如,让王如过去催一声——反正这件事显然是不适合她院子里的丫头去的。不然的话,让人怎么想? 一路行至大门口,陶君兰才发现只停了一辆马车,一时间倒是才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该怎么坐?一辆马车显然有点挤。可是若是有两个马车,那又该怎么坐?按照规矩来,肯定是她一人乘坐一辆。可按照李邺的性格来……怕是不会和刘氏同车。 不等陶君兰想个明白,李邺已经拉着她准备上车了。陶君兰忙轻轻挣了一下,将手抽出来,低声道:“还有王妃呢!”; 第一卷 第133章 孝心 李邺微微挑眉,随后拢了眉头。显然也是被提醒了才想起坐车这一茬——然后就不痛快了。而他不想和刘氏同车的态度,也是表达得淋漓尽致。 “要不你去骑马吧。”陶君兰轻声提议。 李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却是又不放心陶君兰,抓过她的手在手心轻轻写道:“无需理会。”至于无须理会谁,却是不言自喻了。 陶君兰笑了笑,轻声安抚李邺:“不用担心我。” 正说着,端王妃刘氏却是出来了,陶君兰便是住了嘴。 李邺淡淡的看了刘氏一眼,便是径直去寻周意了。示意周意牵马来后,周意动作飞快的去马棚将马牵了出来。 陶君兰便是笑着请刘氏先上车去:“王妃先上车罢?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快点只怕赶不及进宫了。” 刘氏看了一眼陶君兰后,也没客气就让紫玉扶着她上了车。随后陶君兰也让红螺扶着自己上了车。 一路上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儿。刘氏一直闭目养神,而陶君兰则也是干脆学着刘氏闭目养神,时间倒是过得也是极快的。 等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下,陶君兰便是先下了车,又在刘氏下车的时候扶了一把,将自己尊重正妃的姿态表达了个淋漓透彻。她原本还担心李邺会意气用事的扶她下车,好在李邺只是看着,并不曾做出任何举动。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不然只扶她不扶刘氏,那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么?而刘氏心头又该如何想? 朝着太后宫中走去的时候,刘氏似乎是知道李邺的心思,竟是并未和李邺并排走,而是落后了那么一小步的距离。看上不算疏离可是绝对也不算亲密。 陶君兰看了看李邺又看了看刘氏,最终也学着刘氏一样,落后了刘氏半步的距离,从远处看,倒像是和刘氏一起跟在李邺身后了。 李邺回头看了一眼,陶君兰微微一笑神情坦然。他这才又转过头去朝前走了。 陶君兰心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李邺之所以回头的缘故她也看出来了。怕是李邺又觉得委屈她了。毕竟,若是正妻的话,那肯定是可以并肩而行的。而不像是如今还要落后在刘氏身后半步。虽然她不觉得委屈,可是显然的,李邺却是比她更在意这些琐碎的细节。 李邺这样贴心的举动,让她觉得又是温馨又是难过。李邺这样在意她,她自然是觉得欢喜的。可这样小心翼翼的,又让她觉得他太过辛苦了。 所以,这一路走去,陶君兰的心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的。 寿康宫很快就到了——一别多年,可是今日再回来的时候,陶君兰却觉得这里似乎是没有丝毫变化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回到了过去。不过这样的感受也是极短的一瞬间罢了。很快另一种情绪就占住了她的心思:因为陶芯兰如今就在寿康宫里当差呢。今儿来拜见太后,显然是能够见到妹妹的。她能不欢喜? 这样的欢喜,甚至于连她心里要见太后的紧张感都冲淡了不少;太后显然是早就知道李邺要进宫的事情,不然寿康宫的张嬷嬷也不会守在门边上张望着。尤其是见了李邺之后,张嬷嬷顿时喜笑颜开的上前来将李邺迎住了:“王爷怎么才来?太后都问了两遍了。” 张嬷嬷嗔怪责备的语气不仅半点没有斥责的意思,反而带着一股浓浓的宠溺味道。事实上,张嬷嬷据说当初就是太后从宫外带进宫的侍女,按照张嬷嬷的年纪,这样对李邺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从另一方面也完全能够看出来李邺在寿康宫的受宠程度了。连张嬷嬷都如此,那么太后自然更不必说了。 李邺自然而然的一笑,陶君兰和刘氏都带了三分敬重的唤了一声“嬷嬷”。 对待李邺一正一侧两个妃子,张嬷嬷的态度显然就不如对待李邺时候那样的宠溺了,只是笑着招呼了两句便是没了下文。 等见了太后,太后同样也是只看见了李邺,一见了李邺不等李邺行礼就笑着让李邺过去坐。等到抓着李邺的手轻轻责备了几句“许久也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最近身子调养得如何”之类的话后,太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陶君兰和刘氏的身上。 太后和蔼一笑:“倒是忽略了你们。你们也是够老实的,也不知道自己寻个地坐下。” 刘氏只是腼腆一笑,倒是没有开口说话。 陶君兰倒是笑着插了句嘴:“我们还没给太后您请安呢,可不敢就这么坐下了。回头王爷该说我们没规矩了。”说着便是朝着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太后看了她两眼,末了才又和气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 陶君兰见太后似乎并无不快的意思,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心头只觉得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到了地上,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太后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当下她态度更是自然了许多,笑着对太后道:“王爷说太后您喜欢吃酥油螺卷,妾手艺还过得去,便是做了些带过来,想请太后品尝品尝。也不知道太后喜欢甜一些的,还是淡一些的。只请王爷帮着尝了尝,王爷说倒还能入口。” 太后闻言,顿时侧头看了一眼李邺,眉开眼笑:“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酥油螺卷。拿来我尝尝。” 陶君兰便是笑着看了一眼红螺,红螺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了,将点心碟子全都捧了出来。 “王府里有一大池的荷花,如今正是荷叶鲜嫩的时候,妾便是吩咐人摘了些刚展开的嫩叶,一部分做了这荷叶糕,一部分却是包起来了,太后拿来养在盆子里看也可以,用来煮荷叶粥也是极好的。”陶君兰腼腆一笑,亲手将酥油螺卷捧到了太后跟前。一面又笑着解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好歹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太后您别嫌弃。” 陶君兰光明正大的就将这个推到了李邺的身上——要想哄着太后高兴,还是要李邺出马才行。李邺想到的那叫孝心,旁人想到的,都是讨好。这两者之间的不同,直接就决定了太后的态度。 果不其然太后越发欢喜起来,连连去看李邺,赞不绝口:“你们几个弟兄里头,就属你最孝顺;。他们还怪我偏心,你说我不偏心你,我又偏心谁去?连这样的东西都想着我。” 李邺含笑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没否认,不过却是亲手捻起一个酥油螺卷来递到了太后的最边。 太后咬了一口螺卷,面上眼里全是满满的笑意,仿佛这个酥油螺卷的甜味一直甜进了心里似的。 陶君兰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又有些感慨。凭着太后的尊贵之姿,其实也和天底下疼爱孙子的祖母一样。儿孙一点点的孝心,就足以让她欢喜甜蜜,笑口常开了。 “太后觉得怎么样?若是觉着好。以后想吃了,只管打发人去王府说一声,到时候做好了,让王爷亲自给您送进来!”等到太后一个酥油螺卷吃完,陶君兰这才笑着上前问道。而后半句,她也的确是真心的。做点点心也不费事儿,若是能让长辈高兴,哪怕再麻烦琐碎的事情也是值得的。 太后又看了一眼陶君兰,这次的笑容倒是比之前的更多了几分和蔼:“这个主意甚好。也让邺儿多跑跑腿,省得他也不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到时候王爷进宫来,妾也正好能多进宫几趟给太后请安。”陶君兰故意玩笑着说了一句。 太后将脸一板:“我看请安是假,分明不过是要进宫来看你妹妹。从刚才起,你那一双眼珠子都快黏在芯兰身上了,你当我看不见?” 这下陶君兰是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微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不过却也不是太担心太后真生气——假意生气和动了真火,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太后见陶君兰如此,倒是又忍不住笑了。随后对着陶芯兰道:“你还不给你姐夫见礼?若他敢不给你见面礼,我可不轻饶了他。” 这个李邺还真没准备,一时之间也是手足无措,忙低头去看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做见面礼的。 陶芯兰含笑上前来,倒是真没客气的直接唤了一声“姐夫”,末了才又对着端王妃行礼,恭顺的给端王妃请了个安。这才又看向李邺,皱了皱鼻子娇嗔道:“罢了,今儿就饶了姐夫你这一回,改明儿补上。不过,可得补个双份儿!” 李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含笑的看着陶芯兰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太后“哈哈”大笑,指着李邺乐不可支:“可是许久不见你这样慌忙了。” 李邺闻言苦笑,又看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也笑:“王爷就该拿个银锞子给她,荷包里不是装着的吗?” 陶芯兰闻言吐舌:“我才不要银锞子。太后之前赏了我一匣子呢。各式各样,可是好看得很。姐夫的难道还能比那个好?” 被陶芯兰这么一说,太后倒是更欢乐了:“原来竟是我将你养刁了。”这幅态度,倒不像是对着一个小宫女了,更像是对着一个宠爱的后辈。 见了这幅情形,陶君兰是真相信了,太后的确是十分宠爱陶芯兰的。当下自然是欢喜起来——不过她越是欢喜,就越是衬托得一旁的刘氏失意冷落了。; 第一卷 第134章 催促 和屋子里和谐欢乐的气氛相比,刘氏根本就显得格格不入。 也亏得刘氏坐得住,一直那么面带微笑的坐在那儿,也没露出丝毫的不耐烦什么的。倒是让陶君兰多少有些佩服——干巴巴格格不入的坐着,说真的她还真是没办法那么坦然又自然。 不过,刘氏这幅样子却是多少又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倒像是她不屑于和人说话似的。宁愿干坐着也不肯开口。更别说她对太后的态度了:尊敬有余,亲热不足。换做她是李邺或者太后,估摸着对刘氏也喜欢不起来。 陶君兰算是看出来了:太后怕是和李邺的态度也一样,并不怎么喜欢刘氏。不然的话,太后也不会至今连话也不和刘氏多说了。要知道,就是她这个和太后有不愉快过往的人都没让太后冷着脸相对,还和和气气的,就能看出太后的脾性其实已经极和善了。 坐了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刘氏便是“柔声”的出声提醒了:“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先去皇后娘娘那请个安?” 太后倏地就沉了脸下来,盯着刘氏看了两眼,末了又出声:“也不急在一时半会。邺儿陪我吃过午饭再去吧。”说话时候,太后的语气淡淡的,显得并不是那么的高兴。语气更是有些强势。 很明显的,太后是被刘氏这话给弄得有些不痛快,故意要和刘氏对着来了。 作为李邺,当然是站在太后这边的,当下连犹豫也不曾,便是笑着应下了。 陶君兰本来是打算只看戏不出声的,可不曾想关键时候刘氏却是突然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头,包含了许多的情绪,最明显的还是一种淡淡的威胁。刘氏用眼神告诉她,此时根本不是她看戏的时候。 陶君兰哪里有不明白刘氏意思的?当下微一犹豫,到底觉得还是不能不出声,便是笑着道:“眼下时辰还早,不如我和王妃先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然后再回来伺候太后用饭?至于王爷却是不必跟着去了,只管陪着太后说话;。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的。” 这话一出,太后又看了陶君兰一眼。眼神同样的凌厉不快。不过又多少比看刘氏的时候好上一些。 陶君兰也不发憷,低头微笑着解释一句:“今儿进宫,本就是为了给太后您和皇后娘娘请安的。若是迟迟不去,只怕皇后娘娘那边等得着急,倒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了。再说了,太后您和殿下说悄悄话,我和王妃杵在一旁岂不是尴尬?” 当然,最后那一句“悄悄话”却是十足十的玩笑之眼了。太后纵然和李邺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也断不会让人发现了。不过这么一说显然效果却是卓越的——至少太后是被逗笑了。这么一笑自然也就不好再绷着脸了,当下太后笑骂一句:“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去罢。” 虽说是笑了,可是也看得出来太后并不是那么高兴的。 不过刘氏却是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太后刚一出声,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告辞了:“那孙媳就先去了。” 陶君兰也只得跟着起身告辞。 待到陶君兰二人一起出了屋子,太后这才轻哼一声,沉声对李邺抱怨道:“你这媳妇,倒是个直白的。下次你来我这里,若带她来就不必再来了。” 李邺无言苦笑,就差没脱口而出一句:其实压根就没打算带刘氏的! 倒是陶芯兰笑眯眯的接了口:“太后可别恼,她不喜欢咱们这儿,咱还不欢迎她呢。今天中午就别给她准备饭菜了,让她去皇后娘娘那儿吃。”这句话完全就是个孩子气的玩笑话。 太后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嗔怪的瞪了陶芯兰一眼,末了又笑着逗弄:“那你姐姐呢?” “您瞧着吧,姐姐是必然要回来呢。姐夫还在这里呢。”陶芯兰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李邺,还念念不忘的对李邺道:“姐夫回头可别忘了给我的见面礼。双份哟。” 太后顿时笑得更加乐不可支了。一旁的张嬷嬷也上来凑趣:“就冲着你能逗得太后这么高兴,王爷也该多出一份。王爷可是不知道,自从她来了咱们这儿,太后可没哪一日心情不好的。说她是个开心果,也不为过。” 这么一说太后倒是忍不住抱怨起来了:“说起来,咱们宫里和芯兰年岁差不多的公主也不少,怎么就没一个和我亲厚的?”倒是一个个全都在皇后跟前绕了。不过这话太后没说出口,她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那些公主们围着皇后转,无非将来就是想要有个好前途罢了。毕竟将来选驸马的时候,可是完全由皇后做主的。 说起这个,太后心里还有些不痛快的就是:这两年,宫中的一应事宜可是被皇后把持得更加厉害了。若说以前是她不想和皇后争,如今便是有点儿心有余力而力不足了。皇后看似孝顺,可是却没一件事情会照着她的意思来。处处做对,全然没了当年做太子妃时候的小心翼翼。 一想到这些,太后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气闷。不过,她又何尝不明白,这是皇后在报复她?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皇后要斗,她不迎战还真不行。 其实,最让太后觉得气闷的,还是刘氏的态度——刘氏也是个只和皇后亲热的;。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刘氏还对李邺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就冲着这一点,太后就觉得怎么看刘氏便是怎么不顺眼。尤其是被陶君兰对李邺的态度一对比之后,太后觉得刘氏完全就是个多余的。 只是陶氏……太后微微拢了一下眉头随后又快速的分开了,表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笑着吩咐陶芯兰去厨房看看。 将陶芯兰打发走了之后,太后这才看了一眼李邺,意味深长道:“陶氏和皇后那头的关系也不错,今儿刘氏和陶氏之间的一唱一和你也瞧见了。喜欢是一回事儿,可也不能不长心眼。再说了,独宠她一人显然也是不合适的。为了子嗣计,也该玉露均沾。刘氏虽不好,可毕竟是正妻。还有桃枝——当初我也是觉得她好才将她给了你。你可别辜负了我这一片心意。若是实在不喜桃枝,我记得还有个叫静灵的宫女,是也不是?她也是极好的——” 李邺没想到太后好好的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半会的倒是有点儿发愣——以往太后可是从未说过这些的。更不管他房中的事。今日……不过李邺只转念一想便是明白过来太后今日反常是为何了。 当下,李邺轻轻的覆住了太后的手,也成功的让太后不再继续说下去。随后微微一笑,点了茶水在桌上写到:“我有分寸。” 太后见了这四个字,沉默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幅样子,和你娘是一模一样。罢了,罢了。你娘当初便是不肯听我的,如今我也管不住你。但愿你真有分寸罢。” 太后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切在了李邺的心上,李邺低下头去,面上全是不忍和低沉。可始终他也没再转变心意。面对太后,他是不忍心欺骗和说违心之话的。 “你父皇头上的白发,可是越来越多了。”太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找边际的话:“这人老了啊,盼的就是个儿孙绕膝,多子多福了。之前那个叫绿柳的妃子怀孕,你父皇多欢喜?孩子没了之后,对他可是不小的打击。这两年,他年纪大了,他也不对妃嫔们有什么指望了。不过却是对孙子越发盼望了——上次康王妃怀孕,你父皇也是抱了希望的。幸而最后生了个孙女。你也该努力努力了,康王妃如今可是又怀孕了。” 李邺神色变得有些肃然,末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刘氏家族都是清流,原本是极好的。可惜却是皇后那边的人——陶氏更不必说了,半点娘家势力也没有。这一点上,你比康王吃亏太多了。”太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恼恨:“若不是皇后非要与我做对……” 李邺轻轻按住太后的手,微微一笑却似乎是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温和得如同春风。同时轻轻在桌上写道:“无妨,如此才会放心。”至于让谁放心,他没说,可太后却是十分明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李邺的手,压低了几分声音:“当初你祖父便是和你父皇的情况一样,盼孙子盼得发疯。若不是有你——如今,不管是刘氏还是陶氏,尽快的怀孕才是最好的。陶氏看着也是个好生养的,她若能为你生下儿子,我便是不同她计较当初的事儿了。” 李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太后这样说,分明就是还在记恨当初陶君兰不识好歹离宫的事情。不过,更分明的是,在太后看来,曾孙子却是最重要的。 李邺禁不住琢磨起来——不知道努力一点的话,有没有可能这两个月里头陶君兰就怀孕?; 第一卷 第135章 故人 再说刘氏和陶君兰一路行至皇后宫中。 皇后宫里却是早已经有了客人——或者根本就不算是客人?因为在的根本就是康王妃,皇后的嫡亲儿媳妇。 陶君兰和刘氏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和康王妃坐在一处说笑呢。本来她还没认出来那是康王妃,倒是刘氏先认出来了,对皇后行礼过后便是又朝着康王妃一福:“康王妃。” 陶君兰这才恍然,原来这个丰腴的美人就是康王妃,皇后嫡亲的儿媳妇。随后她也赶忙跟着对康王妃福了一福,“妾给康王妃请安。” 康王妃似心情不错,笑盈盈的一摆手道:“都说了,你们只管叫我大嫂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见外?”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在陶君兰面上,随后才又笑道:“你就是二弟侧妃陶氏?母后说你是个难得的美人,之前我还不信,如今可是见着了。还别说,果然是我没法比的。就这幅温婉娇柔的样子,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陶君兰忙羞涩一笑,谦逊道:“不过是小家子气罢了,哪里比得上大嫂您的雍容?就是我们王妃,我也是比不上的。” 康王妃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刘氏,末了似乎故意不许陶君兰谦虚一般,道:“快别谦虚了。反正我可觉得比你们端王妃好看多了——”她这话分明是有着玩笑的意思,可偏偏神情看着却是挑衅的味道。 替啊君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氏。刘氏面色有些发沉,不过语气却是平静:“康王妃这话甚是。我不过是粗陋之资罢了。” 康王妃还待说什么,皇后却是嗔怪的拍了她一下:“你呀,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不过可不许再拿你弟妹玩笑了,不然可别怪我不疼你。”那神色,倒是不难看出宠溺之情。 陶君兰心道:皇后看来还真是挺喜欢这个康王妃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那是皇后的嫡亲媳妇,肯定和她们这些不一样的。 康王妃娇嗔的对着皇后撒娇:“母后偏心!我可不依了。” 皇后又伸手拍了一记:“谁让你是做大嫂的?怎么还和弟妹们吃醋?”顿了顿又对康王妃介绍道:“陶侧妃是你姑姑的义女,按照规矩也该叫我一声姑姑的。你以后可多和她亲近亲近,别生疏了。都是一家人。” 皇后说这番话,多少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 康王妃打量了陶君兰一眼,末了笑着应了一声“是”。 而此时,刘氏的神色就更加有点儿发沉了,那微笑浅浅虚虚的挂在脸上,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显然,此时刘氏的心情并不算好。不过缘由却是也不难猜——皇后越是抬举陶君兰,怕是她的心情就越是差。毕竟,陶君兰强势了,就代表她不得不弱势;。她能愿意?是谁也不会愿意? 陶君兰深深理解刘氏的时候,却又对皇后如此抬举自己有些迷惑——别忘了,刘氏也是皇后沾亲带故的亲戚,按理说皇后应该主张让她们两个和和气气欢欢喜喜的才对。怎么这个意思,反倒是有点儿往刘氏心上戳刀子的意思? 接着皇后又问了几句成亲后的事情,陶君兰一一答了,顾念着刘氏倒是没表现得太亲热。其实,她如今倒是有点儿同情刘氏了。刘氏已经够难受了,她没必要再去戳刀子。 不过陶君兰的好意,却不知道刘氏到底会不会领情就是了。 末了皇后却是对着陶君兰和刘氏笑道:“你们两个也该努力了。你们大嫂今儿刚诊出喜讯,怀孕已经两个月了。要知道,这可是你们大嫂第二次怀孕了。康王和端王年岁差不多,可不能在子嗣上落后太多了。” 陶君兰神色不禁一红——她才刚成亲,就这么直白的说孩子,到底是会不好意思的。 而刘氏的神情却和陶君兰是全然不同的:陶君兰的是羞涩,而她的,则是苦涩。其实此时刘氏很想回太后一句:“我又何尝不想快些有个孩子?” 不过最终刘氏什么话也没说,反而看了陶君兰一眼,深吸一口气温顺的应了一声。 陶君兰也强忍着不好意思蚊呐一般的应了一声。 接着皇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四人家长里短的说了一通——不过大多数都是康王妃说,其他三个人倒是都没怎么说。尤其是刘氏和陶君兰。刘氏完全就是性子冷,陶君兰么就是完全借着新婚妇人的羞涩派头不想说。 不得不说,康王妃受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这份活跃气氛一口气说个半个时辰不停歇的功夫,就没几个人能比。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皇后便是要做主留她们三人用饭。陶君兰忙出声婉拒了:“王爷还在太后那,妾怕是要过去伺候。多谢皇后娘娘垂爱,妾却是不得不辜负了。” 皇后闻言,却是不气不恼,反而赞许的点点头:“女子以夫为天。理应如此。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且去罢。有空你也多进宫来陪陪我说话。” 陶君兰一面行礼告退,一面笑着应“是”。 刘氏被皇后这样一说,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当下也要跟着告退。不过皇后却是笑着将她留下了:“陶氏一人去伺候端王就成了,你许久不进宫了,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回头我再让太医给你诊诊脉,你上回不还说调理身子?” 刘氏只得又留下了。可陶君兰觉得刘氏留在这儿,只怕也未必自在——不过跟着去了太后那儿,怕是更不自在。相比皇后来说,太后的不喜显然更折磨人些。 如此一来,便是陶君兰一人带着红螺并一个引路的小宫女往寿康宫去了。 临出来的时候,陶君兰还碰见了采鸢,少不得又寒暄几句,这才走的。 一路上陶君兰都忍不住在想康王妃怀孕的事情——刚才她也发现了,皇后似乎今儿是心情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康王妃怀孕这件事情;。如同皇后说的,康王和李邺年岁并没相差多少,可如今康王都要有第二个孩子了,李邺这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李邺心里急不急?还有太后那边……当初李邺迎娶侧妃,就是因为刘氏迟迟无孕的缘故。可若是她也一时半会的没有怀孕呢? 一想到这个,陶君兰竟是觉得心里有些发紧。就是心情,也有些低落下去。 就在陶君兰想得出神的时候,却是冷不丁的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顿时就愣住了,随后才又欢喜的唤了一声:“绿柳!”话出口才想起如今了绿柳可不是当年的绿柳了,忙又改了口:“娘娘。” 如今她和绿柳之间倒是差了一个辈分了——虽然按照品级来说,侧妃倒是比绿柳的品级还要大点儿,可是绿柳毕竟是皇帝的妃子,是长了一个辈分的,所以见了面还得是陶君兰先行礼。 绿柳笑着摆摆手,有些嗔怪:“你也学会这一套了。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 陶君兰微微一笑:“虽是虚礼,却也不好废除的。再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哪里能不守规矩?”虽然多年不见有些生疏了,可是毕竟之前交情还在,说话也就随意多了。 绿柳“扑哧”一声笑了,戏谑的看着陶君兰:“如今你都是侧妃了,害怕坏了规矩受罚不成?” 陶君兰也笑了。 “前面有个亭子,不如我们去坐坐?”绿柳率先的提了出来,一脸热忱的邀请。 陶君兰估算了一下时间,倒是不太赶,便是点头应了。随后又觉得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巧,偏我进宫一回,居然就遇到了。” 绿柳脚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侧过头来看着陶君兰:“你还真以为是凑巧?” 陶君兰顿时讶然的挑眉:“难道——” “没错,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半个时辰了。”绿柳掩唇一笑,那副样子倒是和以前没怎么变,可偏又让人觉得分明就有哪里不一样了。 陶君兰闷闷的想了一想,许久终于想明白:以前的绿柳性格直爽,笑的时候尤为爽利,眼神也是清澈。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盛的东西却是全然不同了。那样复杂的眼神,分明已经不是当初的绿柳了。 当下她心头不由得微微一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哪里还能一样呢? 目光微微往下落,最后悄悄的绿柳腹上停留片刻又慌忙的移开了。陶君兰失神的想:上一次见到绿柳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那时候的绿柳,是意气风发的。可现在…… 这么一想,陶君兰竟是觉得有些伤感。 一路由着绿柳带路寻到了个那个亭子,倒也是个僻静的地方,正适合说话。最体贴的是,里头已经泡了茶,放了果子和点心。 陶君兰顿时就相信了——绿柳那句等了半个时辰的话。可同时,她的心里也是一沉。绿柳等这么久,难道就为了和她叙旧不成?她却是不相信的。所以,绿柳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第一卷 第136章 惊吓 陶君兰有意无意的对着绿柳言道:“时辰不早了,一会儿我还赶着去太后宫中用饭,怕是不能久留。” 绿柳眸光一闪,很快就笑了:“看来太后的确十分喜欢你。要知道,太后可从没留过康王妃和端王妃用饭。”顿了顿又才道:“放心,肯定耽误不了事儿的。” “不过是王爷受宠,我也跟着沾光罢了。”陶君兰微微一笑,摇头解释一句。 “康王妃有孕了你知道吧?”绿柳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宫女们,刻意压低了声音。 陶君兰倒是纳闷绿柳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当下点点头答了:“知道,方才在皇后那儿刚听说的。”说完她才想起来——皇后不是说今儿才诊断出来的?怎么绿柳会知道的?是该说绿柳消息太灵通,还是该说宫中消息传得太快?一时之间,她竟是忍不住的有点儿毛骨悚然。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绿柳轻笑了一声,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你还真当是今儿才发现的?” 陶君兰却是更加的觉得有些惊诧了——皇后不可能撒谎,那么肯定是之前康王妃有所隐瞒了。不过,这样一来绿柳消息的来源也就更可疑了不是吗? 在陶君兰的惊疑不定之下,绿柳又笑了:“这算什么?你要是在宫里呆上个几年,你也会像我一样。不,以后你肯定就会像我一样了。”说这话的时候,绿柳的口吻分明就带着宿命的味道。让陶君兰很是有些不自在。说真的,绿柳这种口吻,是将她给吓住了。 倒不是害怕有朝一日她和绿柳一样,而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泼辣主动的绿柳,不服输的绿柳竟是会用这种口气说出这种话来。 “康王妃怀孕,似乎和你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罢?”陶君兰悠悠的开口,然后将绿柳看住了。 绿柳嘲讽一笑:“你以为真没关系?别忘了,现在谁若是能生出皇上的长孙,那以后肯定地位是水涨船高的。” “可这事儿是强求不来的。”陶君兰呼出一口气,紧紧盯着绿柳:“你到底想说什么?时间不多了。”她不想再和绿柳兜圈子说这些索然无味的话了。一次次提起康王妃怀孕这事儿,本就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此时只觉得是有一股无名火不停地往外冒。 在这样的情绪下,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忍耐和自制力都变差了。最主要也是绿柳这样的态度,让她一点点的失去了耐心。 “你还不明白你的处境?”绿柳一声轻笑;“你还真以为,皇后会对你好?别开玩笑了。” 陶君兰沉默以对,只看着绿柳,等着她将话说完。 “若端王的儿子是皇上的长孙……而你又是皇长孙的生母。你说,会是什么样?”绿柳笑吟吟的看着陶君兰,轻声如此问道。 陶君兰仍是沉默。可心里却是已经想到了那样的情景——若真的是那样,那她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甚至说不定对李邺也有所裨益。可是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怀孕又不是做点心,并不是想要就能有的。而且,就算是怀孕了,能不能一举得男,那也是两说;“皇后很看重康王妃的肚子。”绿柳微微一笑:“就像是当初我看重我的肚子一样,满心都是期盼。”说着说着,绿柳的声音渐渐冰寒:“可是突然之间孩子就没了!你知道吗?那是个成形的男胎!哪怕再有一个半月,早产下来我也能养活了!” 陶君兰情不自禁的想了一下那个情景,顿时毛骨悚然。而眼前这个阴测测一脸狠戾的绿柳,更让她心惊不已。 “一个孩子平安养大不容易,可怀孕的时候失去孩子却是很容易。”绿柳低声言道,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阴森。 “你难道——”陶君兰惊了一惊,虽然以往就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清水一般,而且越是权贵集中的地方就越是污浊,可今儿听见绿柳这样说,她却是还是有些吃惊的。 “我可以帮你。”绿柳忽然收敛了笑容,“毕竟这件事情对你有好处,对我可没好处——” 陶君兰看住了绿柳,半晌才慢悠悠的问了一句:“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绿柳,你能否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绿柳这次倒是爽快,直接便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了。 陶君兰苦笑:“我就是个小小的侧妃,哪里有能力帮你?” “你没有,可端王有。”绿柳缓缓一笑,语气笃定。 “端王不会听我的。”陶君兰仍是摇头。 “他会的。”绿柳依旧笃定,“当年端王为什么成了哑巴?而端王的母妃又是怎么没的?你只要帮我将这两句话传给端王就行了。别的,也不需要你做。” “绿柳。”陶君兰皱了皱眉,低声劝了一句:“你这又是何必?和皇后作对,你又如何会有好果子吃?况且这样的事情,到底伤了天和——”若是对付皇后倒是情有可原,毕竟皇后的确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可康王妃…… “天和?”绿柳轻蔑一笑:“什么是天和?皇后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好好的,我做一点难道就该死了?再说了,与其像现在这样,不如干脆死了!”说这话的时候,绿柳面上有一抹异样的狰狞之色。 陶君兰满肚子的话,顿时就都被这徐徐的风给吹散了。她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些话就算是说了,估计绿柳也是听不进去了。 不得不说,绿柳的确是变化太大了。 “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你也再想想。再说了,就算康王妃没了身孕,我一时半会的也怕是不可能怀孕的——”虽然没指望这两句话就打消了绿柳的念头,可是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想要复仇,也并非只有这样一种法子。” 绿柳不在乎的笑了笑:“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了之后能让人快速怀孕。” 陶君兰彻底的惊住了,看着绿柳半晌没回过神来。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当初,是不是——” 绿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我用过了。第二个月就诊断出怀孕了;。” “你怎么敢——”陶君兰只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心中更是完全被这种震惊给填满了。完全就塞不下其他的想法。 绿柳悲凉一笑:“有什么不敢的?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如此?君兰,你是没尝试过那种感觉。不然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的。” 即便是绿柳如此说,陶君兰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理解绿柳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不过陶君兰也没再多说,毕竟时辰不多了。临走的时候,陶君兰深深的看了一眼绿柳,轻声道:“切莫轻举妄动。” 绿柳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放心,我又如何会轻举妄动?” 往寿康宫去的路上,倒是带路的小宫女多嘴问了一句:“陶侧妃和刚刚那位娘娘认识?” “嗯,也算是故人了。”陶君兰看了那好奇的小宫女一眼,“没想到今儿竟是能在宫里遇上,还说了这么一会儿话。” 那小宫女倒是不怕生,又笑着道:“那可是缘分了。” “可是缘分了。”陶君兰笑吟吟的答道:“怎么,你却是不认得她不成?你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也应该认得才是。” “奴婢哪里敢随意抬头看主子娘娘的脸?平日里虽然见过,可也不认得啊。再说了,远远的看一眼,哪里会记得?”小宫女腼腆一笑,一点儿也不发憷。倒是答得有模有样的。 “也是。”陶君兰点点头,没再多说下去。那小宫女也就没再多说。 不过陶君兰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小宫女未必就真的单纯到哪里去了,多嘴问的那些话,也未必就是好奇了。 一路回了寿康宫,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倒是没误了时辰。若是回来晚了,那该多尴尬? 太后和李邺正说这话呢:不过是一个说,一个用笔写罢了。虽然慢些,倒是也不影响什么。 见陶君兰回来,李邺抬头一笑,顺手将笔搁下了。然后抽过纸,三下两下的撕了,又随手交给旁边的张嬷嬷。张嬷嬷忙下去处理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字迹都是要焚毁的。不然怕让别人看见了胡乱猜测什么,或是动什么手脚。毕竟,有时候这种东西差之一字,却谬之千里。 “太后。”陶君兰笑着朝太后行礼,却是丝毫没有好奇的意思——即便是李邺故意遮掩不肯让她知道的架势这么足。她心里很明白,有的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好一点。 太后点点头,笑容和煦:“看来在皇后那说了不少话——都聊了些什么?”问这话的时候,太后倒是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神色自然无比。 陶君兰回话的时候也是一脸自然:“去的时候刚巧康王妃也在,寒暄了几句后,皇后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没曾想今儿竟是诊断出康王妃怀有身孕了。皇后娘娘心情极好,我们一时半会也不好告辞。最后皇后娘娘还留下王妃用饭。” 太后面上顿时变了脸色:“什么?康王妃怀孕了?”; 第一卷 第137章 留宿 康王妃怀孕的事情,显然将太后的好心情全都给败坏了。以至于用过饭后,太后也再留李邺。 李邺一面叫宫人去催了刘氏,一面却是和陶君兰缓缓的往宫门口去。 陶君兰因了绿柳的事情,也是情绪不高,是以一路上倒是都安静得很。倒是让李邺频频侧目,心中揣测。 到了宫门口上了马车,刘氏却是还没来,反倒是传话的太监来回话了:“皇后娘娘说还要多留端王妃说说话,请王爷和侧妃先回去。回头宫里派车将王妃送回去。” 听了这话,李邺便是也没客气,沉着脸敲了敲车壁便是让马车走动起来。陶君兰同样的也有点儿纳闷:皇后几时和刘氏关系这样亲近了? “你累不累?”陶君兰见李邺一直脸色不大好,想着今儿也费神了半日了,便是轻声问了一句,又道:“若是累了靠在我肩上养养神?” 李邺摇摇头,随后却是将陶君兰按到了他的肩上靠着他,轻声道:“你累不累?” 陶君兰摇摇头,又点点头:“心累。”不管是面对太后,还是面对皇后,她的神经又何尝敢松懈一点?再加上绿柳的事情,她是真的觉得心累。绿柳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变化,让她有些恐慌,害怕。甚至不由自主的去想——会不会如同绿柳说的,有一天她真的也变成了那样? 李邺无声的用手轻轻的在陶君兰肩上婆娑。这样温馨而又轻微的动作,却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顿时就让陶君兰放松下来了。忍不住闭上眼睛,就那么靠着李邺假寐起来。 就这么一路回了端王府,又回了沉香院。陶君兰这才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放松下来,说不出的舒坦。再将厚重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更是觉得轻松许多。 陶君兰笑着问李邺:“出了一身汗,我叫人备水洗洗罢?” 李邺活动了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应了,却是忽然又将陶君兰揽住了,压低声音在她耳边笑道:“太后今儿很在意康王妃怀孕的事儿。” “那你呢?”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邺一声轻叹:“我和康王年岁相当,他都第二次做父亲了,我自也是心有羡慕的。君兰,我们生个孩子可好?不管男女,都是好的。” 陶君兰莫名的却是被李邺感叹的语气弄得有些心酸——说起来,李邺成亲其实也算是晚了,虽然这是皇室的传统,不过到底比普通人晚了。而成亲这么久也没个孩子,怕是谁都觉得着急了。 当然,她也是心中欢喜的。李邺想要和她有个孩子,正说明了李邺对她的心意不是么? 所以,最终陶君兰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动作轻不可见。 不过李邺还是看见了,当下便是心中一动,手指便是穿过了衣裳下摆,一下子滑了进去。然后灵活的开始在滑腻的皮肤上轻轻游动……一面动作他还一面邪笑:“那我可要更加努力了——” 陶君兰羞得忙扭开身子躲避:“等我先洗个澡——再说了这是白天——” “那我帮你擦背; !”李邺眼前一亮,随后便是脱口而出。只是虽然说这话,可是手指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滑腻的肌肤,一直流连。 陶君兰这下是真呆不住了,忙高声吩咐人备水。李邺无奈,只得将手先抽出来,还替陶君兰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衫。不过末了却是又邪恶一笑,当着陶君兰的面儿,轻轻的捻了一下手指,轻声念到:“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细润如脂……” 陶君兰急的跺脚,的嗔怪的瞪他:“你再说?!” 然而她这幅嗔怪焦灼又羞得满脸桃红的样子,却是让李邺觉得一团火缓缓的从下腹升了上来,笑容自也就更加的邪肆起来。微一挑眉:“我说了又如何?” 陶君兰惊愕的看着李邺。谁能想到,谪仙一样的李邺,竟然会一面这样笑着,一面张狂的再度将手探进了她的衣服里? 在陶君兰的羞愤欲死下,到底还是被李邺拉着去洗了一回“鸳鸯浴”。当然,李邺也的确是帮她搓背了。可是那力道……却不如干脆说成抚摸还要好一点。 甚至,最后陶君兰半是被他胁迫半是情动的,任由李邺在浴桶里和她……甚至,最后还不得不换了一回床单。没办法,从水里出来后,李邺又和她在床上了一回,结果没来得及擦干的水就将被褥全弄湿了。 这样的结果导致了让丫头换床单被褥的时候,陶君兰几乎都快要将头埋进胸口去了。她本以为李邺肯定也会不好意思,结果她悄悄一看,却是发现李邺丝毫就没有不自在的样子——反而完全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陶君兰禁不住又恨恨的瞪了李邺一眼。结果李邺似乎觉察了,抬起头来,冲着陶君兰一笑。 虽然这个笑容看着没什么,可陶君兰还是因为他眼睛里的那些东西瞬间红了脸。最终陶君兰只能狼狈的将脸转开了,郁闷的捏起一颗葡萄来,恨恨的将皮剥了。刚扔进口里,却是一下子酸的咂舌,忙又吐出来:“怎么这么酸?” 青枣抬起头来笑了:“第一茬葡萄都还没怎么熟透呢,怎么会不酸?不过也是侧妃您受不住酸,这才觉得入不了口罢了。” 陶君兰不等青枣说完,已经笑嘻嘻的又剥了一颗,一下子塞进了李邺的嘴里。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邺,等着看他酸得呲牙咧嘴的样子。 结果却是让她失望了,李邺竟是安之若素,神色悠然的将葡萄咽下去了。仿佛根本就不酸,甚至是甜的一般。 陶君兰不信邪的又剥了一颗尝了尝,结果同样酸得一阵皱眉。 而李邺却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了。那副戏谑的样子,气得陶君兰一阵磨牙。很显然,李邺分明就是故意的。而她还傻乎乎的上当了。不过,他那副样子却也很难让人不上当——那么酸,也不知道他怎么忍耐下来的。 就在陶君兰摩拳擦掌的想着怎么报复回去的时候,丁嬷嬷却是进来说紫玉过来了。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后,便是整了整衣衫去了外面——她怎么着也不会在内室见紫玉的;陶君兰笑着问紫玉:“王妃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王妃想请王爷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紫玉冷冷的言道,态度倒是倨傲。 陶君兰也没往心里去,只笑着吩咐红螺:“去跟王爷说一声。” 李邺这次倒是没闹脾气,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不多时便是出来了。不过走之前却是担忧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好笑的回了他一个浅笑——难不成她还会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闹不痛快? 李邺走后,青枣这才忍不住嘟嘴出声了:“侧妃您也太软和了些。这三番五次的上门来要人,算什么意思?要我说,您就不该让王爷去!”说这话的时候,青枣全然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陶君兰被青枣这幅态度逗得禁不住笑起来。 丁嬷嬷却是有些严厉的瞪了一眼青枣,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再胡说自己去领罚!” 青枣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嗫嚅着不敢再开口。看她吓得那样,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要知道,王妃叫王爷过去,没什么不妥当的。她是王妃,我是侧妃。这是规矩。再说了,你既知道紫玉那般不妥,你就更该想想什么才是对的。别让人也拿捏住你的把柄!”越到后来,陶君兰的声音也就越是严厉。 青枣懵懂的点头,有点儿被吓住了——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这样严厉肃然的跟她说话。 陶君兰又看向丁嬷嬷,“嬷嬷该好好教教青枣规矩了。”说完之后,她自己心里都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有了她这话,丁嬷嬷怕是不会手软了,青枣肯定会受苦一阵子。可是,这话她能不说吗?显是不能的。 今儿青枣这话只有自己人听见还好,可万一传出去,到时候刘氏追究起来。连累她不说,就是青枣自己也没个好果子吃。所以,这话以后决不能再说了。青枣若是一直不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呆在王府里了。 丁嬷嬷将青枣带出去了,不过走之前却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心里明白,丁嬷嬷显然也和李邺有着一样的担心。当下不由得笑了笑。 可笑完却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怅然——要说真没有一点异样感觉,那也是假的。毕竟,她不可能对李邺不在意。尤其还是李邺去另一个女人那里的时候。可她不能在意,更不能有任何的不痛快。毕竟,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就在这样的认知和麻痹下,陶君兰始终都在人前保持了平静的姿态。 不过,这份平静到底是在红螺轻声问她是不是要留着灯等李邺的时候被打破了。李邺不仅晚饭没过来,现在安寝的时辰到了,依旧是没有过来。怎么看,都是李邺今儿要在那边留宿的架势。; 第一卷 第138章 温馨 面对红螺的问话,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摇头道:“不必留了。约莫是不会再来了。” 红螺便是吩咐外头熄灯,又打了水伺候陶君兰洗脚。 正洗着脚呢,陶君兰冷不丁的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猛地一抬头却看见李邺站在门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顿时吓了一大跳,随后又觉得不对劲——李邺的脸色十分不对劲,看人的样子也很不对劲。神情落寞不说,更有点儿颓废的意思。 李邺的目光,就像是黑黝黝的深潭,吸纳了一切光却依旧照不出半点亮。神色也是木木的。 还顾不上惊喜,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的担心上了:“怎么了这是?”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凭着直觉,她觉得李邺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而且这件事情怕还是件不简单的事情。否则李邺哪里会这样? 李邺顿了许久,也没动一下,仿佛靠着门站着的人,完全就是个木偶根本不是本尊。 陶君兰顿时急了,霍然起身就想过去拉李邺。结果脚底下是水盆,险些没一下子滑倒。好在红螺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扶住了。可饶是如此,也弄得盆里的水一下子就溅起来了,洒了一地都是。 红螺扶着陶君兰重新坐下来,三下两下的将脚擦干了,又将鞋穿上。这才又用帕子将地上的水也吸干,端着盆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红螺经过李邺身边的时候,闻见了一股浓厚的酒气。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出了屋子随手将盆塞给了一个粗使丫头,就直接折身去了小厨房。 而屋里,陶君兰已经是拉住了李邺的手了。同样的,陶君兰也闻到了李邺身上那股浓得几乎有些熏人的酒味,顿时就有担心了,皱眉问道:“你喝酒了?”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到李邺的手格外的冰凉,凉得让人有些心惊。 到底是怎么了?陶君兰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得越来越紧了。 可面对她担心的询问,李邺却像是闻所未闻,只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并不开口。连神色也没怎么变化。 “你怎么了?”陶君兰是真的担心了——喝醉了还不算什么,毕竟睡一觉也就好了。可这样的状态却是让她实在是无法心安下来。 李邺仍是没吱声。 陶君兰压住心底的惊慌,将李邺拉到床边坐下了,然后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是一片冰凉:“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给你找身厚实些的衣裳?”在这个天气,手能凉成这样,实在是叫人无法不担心;好在李邺终于有了反应——若是再无反应,只怕陶君兰就会忍不住的让人去请太医过来了。 李邺倏地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紧紧的将她的头压在了他的胸口上。力道之大,以至于陶君兰觉得脖子都被压得有些疼了。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敢挣扎或是出声,只静静的尽量放柔和了身子,柔顺的靠在李邺的胸前,听着他胸口里“咚咚”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平日里强健的心跳声,今儿听来却是有点儿暴躁和颓废的味道。 因了要准备睡觉了,所以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不少,只有床头一个莲花造型的琉璃灯还亮着,灯光微弱,显得静谧又昏暗。 陶君兰静静的听着李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时间久了倒是有点儿昏昏欲睡了——本来也到了睡觉的时辰,再加上这么安静,虽然心中仍是担心可是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袭来的倦意。甚至于,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此时,李邺却是倏地出声了:“今天我和刘氏有了肌肤之亲。” 这话就像是平地一声巨雷,顿时就将陶君兰的神智给惊得清醒了。激灵灵的一下子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李邺满脸的错愕。 当然,她惊的不是李邺和刘氏有了肌肤之亲。而是李邺居然会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情——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叫人觉得有些极度的不自在。一种古怪的感受,更是在心底缓缓的蔓延开来。 最终,陶君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去,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才算是能够开口了。语气甚至也算得上是平静;“嗯。”李邺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很不对劲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微微的有些发颤。甚至不只是声音发颤。 “对不起。”李邺将头伏下来,埋在她已经拆了头饰的发髻上,声音嘶哑而沉闷。带着浓厚的歉意。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忍不住的笑了。伸手在李邺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叹了一口气道:“傻子,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何必向我道歉?她是你的妻子,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在答应做你侧妃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受这件事情了。没什么可道歉的。” 李邺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心里一直觉得陶君兰或许是会对此事耿耿于怀的。甚至对于是否要坦白,是否要戳破这层窗户纸,他也是犹豫许久的。最终他虽然选择说出来,可是到底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他怕陶君兰觉得委屈,觉得生气。 可是万万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平静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所以,一时之间反倒是他有点儿错愕了。 “你不在意?”许久,李邺心思复杂的问了这么一句。陶君兰不在意这事儿,明明是好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觉得有点儿怅然若失——或许是他觉得陶君兰不在意此事的话,是根本就不在意他吧? 就像是明明心里明白陶君兰肯定是在意他的,可是他却总忍不住怀疑和担忧。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陶君兰忍不住抬头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执拗的等着答案,一双眼睛在昏暗中灼灼的发着光,吸引人所有的神魂去与之对视;陶君兰觉得,李邺的目光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当下有些恼羞成怒,恨恨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好了,别问了。对了,你喝酒了?”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也没法回答,所以只能选择了转移话题这个手段。 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承认,其实刚才听见他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还有一种被人抢了东西的愤怒感?若真说出来,那李邺又该如何作想?只怕李邺心里那股内疚感,就更加的去不掉了吧?而且,就算说了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未来还会继续发生,她不可能拦着李邺不让李邺去其他人那儿。所以,虽然明知道自己是违心的,可她还是不得不说出这样义正言辞的大度之言来。 只是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唾弃自己说的这些话!她是多想让李邺不许和别人亲近? 陶君兰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李邺又何尝不知道?纵然心底很想知道陶君兰的回答,可是到底还是任由理智将冲动压下去,配合的顺着陶君兰转移了话题:“嗯,喝了小半坛的花雕酒。” “怎么突然喝酒了?”陶君兰抛开脑子里那些情绪,略带责备:“喝酒伤身。你身子本就不好——当初太医说了,以后都要好好调养才行。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儿?” “无妨。”李邺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微微浅笑:“以后不会这么喝酒了。不过今儿的坛子也不大,约莫就喝了两壶。” “这样还不算多?”陶君兰有些嗔怪:“喝醉了怎么办?” “不会的。”李邺一面轻声答道,一面又忍不住的在陶君兰发间深吸了一口气:“你洗头了?” 陶君兰“嗯”了一声,靠在李邺的胸口上享受这静谧的时光;“洗澡的时候洗的,洗完了洒了一点合欢花味的刨花水。味道好闻么?” “好闻。”李邺沉吟了一下又轻声道;“不过我更喜欢桂花味的。像你做的桂花糕,闻起来就很甜。” 陶君兰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喜欢吃甜食。” “小时候总吃药,每次吃了药,母妃就会给我吃甜的糖或者点心蜜饯之类的。”李邺悠悠答道,语气轻松:“那药可真苦,苦得舌头都麻了。那时候,能吃点甜的感觉总是很好。” 陶君兰有些心酸:“那时候是不是经常吃药?很难受吧?” “还好。”李邺简短的言道,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让陶君兰更是心软。 “明儿我给你做桂花糕吧?”陶君兰忽然想起自己还收着一坛子去年的桂花,便是动了心思:“用蜜腌着,也没失了香味。不管是做糕点,还是用来兑水喝或是做甜品都是不错的。” “嗯。好。”说这话的时候,李邺觉得有一种浓浓的温馨和幸福感——这样对话的时候,他和陶君兰就像是普通的夫妻一般,让他觉得特别的安心和踏实。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距离十分近,近得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一般。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红螺敲门。; 第一卷 第139章 双胞 红螺送来的是一碗醒酒汤。 陶君兰接过醒酒汤的时候,不由得打量了红螺两眼。她记得很清楚,她可并没有吩咐过要送醒酒汤来。显然,这是红螺的自作主张。 红螺却是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如既往,低垂着头柔顺而又带着几分木讷。尤其是,她一眼也不去看李邺。事实上,红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不管是红蕖也好,还是碧蕉緑翡也好,都是李邺从不亲近的。仿佛只认陶君兰是她们的主子。这样的态度,自是让人放心的。 李邺喝完醒酒汤之后,红螺很快的收了碗就要退下去,不过临了却是又问了一句:“侧妃晚膳的时候也没用什么,这会子要不要吃点宵夜?” 陶君兰摇摇头,刚要说不必了,李邺却是已经是点了点头。当下便是又临时的改了口:“那就送两碗小米粥来,挑几样清淡的小菜。若是没有现成的米粥,就做两碗什锦汤面。汤多些。” 红螺应声下去吩咐厨房了。 就在红螺退出去之后,李邺略带责备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以后可不许如此了。不管如何,饭是要好好吃的。” 陶君兰一怔,也没舍得反驳,柔顺的应了:“嗯,以后不会了。”不过心里却是突然明白了红螺为什么会多嘴说那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故意提醒李邺,她晚上心情不好,没怎么吃饭。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想必李邺一定会猜到的。 若换成别的主人遇到这样伶俐的侍女,想必自然是喜不自胜。可陶君兰却是欢喜不起来:甚至她是有点不喜的。事实上,她并不希望李邺为了这件事情在心中觉得内疚和亏欠。所以,又何需多此一举呢? 陶君兰暗叹一声,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回头是该好好的提醒一下红螺了。至少以后她是不想再看见这样的多此一举和自作主张。 李邺和刘氏之间的事情,在陶君兰的刻意之下,到底像是水过无痕一般的过去了。一切一如既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而自从那天之后,刘氏也没再找她的麻烦,反而安安稳稳的过了一段日子。 而陶君兰犹豫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到底还是将宫中与到绿柳的事情说了出来——尤其是关于绿柳说的那些话。 李邺听了这件事情之后,沉默了片刻便是否定了:“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少接触罢。至于她说的那种药,你更不许沾染半点,可明白了?” 陶君兰忙点头保证了,这才让李邺的神情又重新的缓和下来——事实上,李邺在听见绿柳说的那种药的时候,眉头一下子就拢起来了,脸上的颜色更是阴沉得有点儿可怕。这样的李邺,让陶君兰觉得有些压迫。 这件事情李邺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反而匆匆的去了前院。倒是让陶君兰多少有些诧异。不过却是没有多问——事实上,即便是个闲散王爷,李邺每天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的。总不可能天天厮混在内宅里;唯一让陶君兰觉得纳闷的是——刘氏之后竟是再也没有派人来请过李邺过去。就算是初一十五也是。倒是桃枝和红蕖常常过来。 看在太后和皇后的面子上,陶君兰自是不可能不理会桃枝和红蕖的。事实上,或多或少的还要表现出几分亲密——当然也不全是宫里的缘故。毕竟在内宅的日子,也是极其无聊的。有人说说话总是好的。 对于红蕖总是隐晦的要她在李邺跟前说话的事情,陶君兰当然也是做不出来的。而在这一点上,桃枝却总是十分自觉。 因了常常过来,红蕖和桃枝倒是也撞见过几回李邺。只奈何襄王有情,神女无梦。面对李邺的那一张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脸,注定了红蕖和桃枝只能是做了无用功。 每每此时,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偷笑——不管如何,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想独占李邺的。这是女人的天性,也算不得是什么阴暗的思想。毕竟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为了这个去做什么事情。 第二个月的时候,刘氏再度带着陶君兰进宫了一次——不过这次李邺并未跟着。 皇后仍是单独留下了刘氏说话,而陶君兰则去了太后宫里。按照皇后的话来说——讨好太后总是有好处的,既然有天时地利,为什么不去利用?这个天时地利,说的却是陶芯兰。 陶君兰一面心中纳闷,一面却还要做出见怪不怪的镇定来,倒是十分辛苦。 值得一提的是,陶君兰第二次进宫的时候,又遇到了绿柳。若不是九公主忽然出现解围,她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绿柳的问话了。 九公主也是要去太后宫里的,所以从那儿经过的时候,便是出言邀请了一句。而陶君兰则是趁机脱身出来,绿柳自然不可能拦着,只能阴沉着脸任由陶君兰走了。 陶君兰虽然是离开了,可是到底心里是有点儿歉疚的——所以看见绿柳那样的神色,自然是更加的不忍。 九公主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笑着言道;“陶姐姐想留下?” 陶君兰看了九公主一眼——当年怯怯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算是大孩子了,虽然仍是稚嫩可是却已经有了皇室公主的雏形了。身上再也不见怯懦的影子,说话的时候带着笑,眼睛不闪不躲,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气势。 “没有。”陶君兰轻叹一声,又朝着九公主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还请公主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才是——” “好。”九公主倒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答应了。末了甚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刚才什么也没看见,你看见什么了?” 九公主这幅样子,倒是让陶君兰一下子想起了陶芯兰来,顿时撑不住的笑出声来:“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陶姐姐是一个人进宫的?”九公主又问,却是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二哥没跟着一起来?” 陶君兰摇摇头:“王爷有事儿要忙,就没跟着一起来。横竖他也常进宫,倒是也没什么。我今儿是跟着我们家王妃一起进宫的;。” “二哥都忙什么?”九公主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迷茫:“也总不见他进宫。上次他答应给我带的风车和书至今也没给我送来。我都快等不及了!” 陶君兰挑了挑眉,不由笑道:“看来王爷和公主感情极好。” “二哥最疼我。”九公主似乎有些得意,昂高了下巴,笑容都快要满溢出来。 陶君兰也笑了:“有这样的妹妹,我肯定也是欢喜的。” “你是二哥的侧妃,自然我也是你妹妹了。”九公主一笑,主动挽住了陶君兰的胳膊,“二哥说,陶姐姐做的糕点极好。上次我在太后那儿尝到了,果真是极好的。若是以后再做了,千万让二哥给我留几块。” “你若喜欢,我专门给你做。”陶君兰倒是真喜欢九公主的,笑吟吟的言道。 “对了,听说太后宫里那个陶姓宫女是陶姐姐的妹妹?”九公主好奇的问道。“我瞧着也觉得有几分相似,不过却又不太像。” “嗯,是我妹妹。”陶君兰笑着解释:“她像我母亲多些,而我更像父亲。我和我弟弟倒是很像的。”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九公主言道,似乎有些欣羡的样子:“我和其他姐妹都不大和睦。就二哥对我最好。” 陶君兰心生怜惜——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当初为了九公主,她险些没受罚。而也是那一次,九公主还特地松了块玉佩给她做谢礼。结果,李邺却是将那个玉佩直接要走了。似乎是还给了九公主? 陶君兰往九公主的腰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那块玉佩。顿时明白了:看来这玉佩,果然是九公主的心爱之物。 九公主似乎也是想起了那件事情,笑容淡了两份,眼神却是更加诚挚了:“当年的事情,多谢陶姐姐了。” “本就是分内之事。”陶君兰自然不会应承,连连摇头:“再说了,都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再说这些话?怪生分的。”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九公主欢喜了起来。一路上说笑不停—— 等到二人到了太后宫里,给太后请过安后,正说笑着。皇后宫里却是派了人过来报喜。 太后叫人进来了,态度倒是不咸不淡;“什么喜事儿啊?” 那小太监喜盈盈的大声道:“回禀太后,刚才在皇后娘娘宫中,诊断出来康王妃怀的是一对双胞胎!” 这话一出,太后顿时就惊住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太后随后弥补的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可通知了康王了?还有皇上也通知了没有?没有的话,快去报喜。他们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陶君兰看得出来,太后看似欢喜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多大的错愕和焦虑。 别说太后,就是她自己,听见这话的时候,也不禁有点儿淡淡的失落和不自在——; 第一卷 第140章 秘戏 因了康王妃怀了双胞胎的事情,太后忍不住对陶玉兰露出了一丝着急之色:“你和刘氏也该尽快替端王府添丁了!”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和急切。 陶君兰很理解太后这种急切想要抱孙子的心情,可面对太后的催促么:这个又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不是想有就能有的。而且作为新婚妇人,她还多少有些害羞。要让她像李邺那样没皮没脸每皮的一口应承,那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面对太后一个劲儿的催促,她也不可能完全的无动于衷,末了只能扭扭捏捏又含糊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太后显然却是显然并不满意。不过却也无可奈何——这个又不是着急就能逼出来的。 临走的时候,太后神神秘秘的让张嬷嬷拿上来一个小匣子,却也不让陶君兰打开瞧,只说晚上她回去了之后和李邺一起看。 陶君兰听了这话,虽然好奇却也不好提前看了。只是匣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根本不好藏。所以想瞒着刘氏却是不可能。只是太后并没说要给刘氏看,她自然也就不能给刘氏看了。所以面对刘氏的打量,她只能笑着答一句:“太后让我带给王爷的。” 刘氏倒是没有什么嫉妒或是不满之色,只淡淡一笑后便是安然的靠在软垫上养神了。神态无比的安然自在。 看着这样的刘氏,陶君兰总觉得是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要她说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了。 一路回了端王府,刘氏便是在紫玉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回自己的主院去了。看也没多看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氏的背影,压低声音问身旁的红螺:“红螺,你觉不觉得王妃今儿和往日有些不同?” “是有些不同。”红螺笃定的点头:“王妃是不是病了?平时走路她可从不用人扶着。更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的——简直有点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陶君兰摇摇头:“看着不像是身子不舒服的样子。而且,王妃一直都很安然。若真不舒服,哪里会如此?而且,瞧着王妃心情也是不错的。” 红螺想了一阵,最终试探道:“许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罢?” 陶君兰闻言一笑,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了——没事儿去琢磨别人做什么?当下也就没再继续说这话题。 晚上和李邺用过晚饭后,陶君兰才想起来太后还给了这么一个匣子,当下忙让红螺拿上来,交到李邺手里:“这是太后给的。” “嗯?”李邺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随手就将匣子打开了——匣子里头竟装的是一本书。 陶君兰还没看见书的名字,便是看见李邺的面色有些古怪;。随后李邺又将那书飞快的装回了匣子里,还将匣子重新给合上了。 陶君兰自是觉得好奇纳闷;“怎么了?是什么书?” 李邺神色自若的摇摇头,起身将匣子放进内室床中暗箱里,收得妥妥贴贴之后才拉过陶君兰的手写道:“一会再看。不急。” 既然李邺这样说,陶君兰就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也只好先收起来了——可事实上,李邺这样一言不发就将东西收起来的举动,却是让她更加的对匣子里的书好奇了。一整晚都有点心痒痒的。 李邺也是看出来了,还没到安寝的时辰趁着红螺和青枣出去泡茶的功夫,他压低声音问陶君兰:“是不是很想看?” 陶君兰狐疑的看了一眼李邺嘴角可疑的弧度,点了点头。她的确是对那本书充满了好奇。 “那一会儿早点吩咐安寝。”李邺的笑容更明显了,也更古怪了。像是一只偷到了油的老鼠,带着一种莫名的窃喜。 陶君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这纯粹就让李邺那莫名其妙的笑容给闹出来的。 最后的结果是,陶君兰借口今儿进宫累了,将安寝的时辰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让红螺和青枣颇为奇怪——不过好在谁也没多问。 待到二人都只穿了寝衣窝在床上后,李邺这才又神神秘秘的将那匣子拿了出来。交给了陶君兰。然后他却是腾出手来,将陶君兰揽住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最后到底没舍得将手拨开。况且,此时她的好奇心正催着她打开匣子看,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她几乎是屏气凝神的将匣子打开了。 入目的的确是一本书——这个她之前就看见过了。于是这会子她将注意力放在了书名上。 “秘戏图?是什么?”陶君兰念了一遍书名,一脑袋的糊涂。末了忍不住对李邺问了一句。 李邺声音暗哑,又带着丝丝笑意:“你翻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陶君兰想想也是,便是伸手翻开去看——结果刚看了第一幅图,整个人就有些呆滞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会给她和李邺这样一本书…… 陶君兰傻傻的看着图里那个脸上神色娇媚又欢愉的女子,以及伏在女子身上的精壮男子……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图画旁边,还有小字描述,可她哪里还有勇气去细细品读?只是那副惟妙惟肖,颜色逼真的图画,就已经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了。 而李邺的手指,却是趁着陶君兰心神呆滞的时候,灵巧的解开了寝衣的系带,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探了进去。当触摸到陶君兰腰间滑腻的肌肤时,他甚至忍不住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至于那秘戏图,李邺却是没多看。反而他一直盯着陶君兰的神色看:在他看来,陶君兰这幅羞窘呆滞的样子,可远比那副画有趣得多了。 当李邺的手指捻住雪峰上那一点殷红的时候,陶君兰顿时“嘤咛”一声回过神来;。虽然也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她也习惯了和李邺的亲近。可是今儿的情况显然又不一样——往日她可没看什么让人面红心跳的秘戏图? 反应到自己还僵硬的捧着那本所谓的“秘戏图”看的时候,陶君兰忙将那本书合上了,“羞死人了!” 李邺一声轻笑,整个人都凑上来,唇里喷出的热气顿时就让陶君兰耳朵感染到了一股灼烫:“又不是没见过!我听说,出嫁前一夜都有嬷嬷指导着看春宫图的。还要带一本去夫家,好在新婚之夜二人一起看——你的呢?你藏在哪里了?不拿出来给我瞧瞧?” 李邺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典型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春宫图不假,她也看过不假。可是哪里有这本秘戏图这么露骨逼真?况且,她又哪里好意思真拿出来看?她自己当时在嬷嬷引导下看也不过是匆匆的看了两眼就羞得不肯再看了。 陶君兰嗔怪的瞥了一眼李邺,语气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带上了软糯:“你再说!” 这样软绵绵的警告显然是半点威胁力也无的。不过李邺心知肚明不能太过了,当下便是适可而止,只又用另一只手将那秘戏图拿过来:“这本不错,咱们一起看看。”说着果然就翻开一页页的开始看起来。一面看,一面还点评起来了:“这个姿势不错,这张图画功也极好——” 陶君兰羞得面上通红几乎都要滴血,可却又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忍不住的又拿眼睛去瞟。 只是,一本秘戏图到底还是没看完——胡乱翻看了两三页之后,李邺就被陶君兰那副娇怯羞涩又好奇的样子给撩拨得心猿意马,最后索性丢开了书,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下面…… 不管如何,太后送的这本“秘戏图”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第二天陶君兰罕见的起迟了,且起了之后觉得腰酸腿软,连走路也不适应。不过,李邺倒是一大早神清气爽的用过早饭就出门去了。 对于小两口的亲密行为,当然也瞒不住眼神毒辣的青姑姑和丁嬷嬷。两个都有些年岁的妇人凑在一起挤眉弄眼,青姑姑更是直白道:“按照这个架势,怕是年底之前咱们王府就有好消息了。” 丁嬷嬷也觉得这话十分正确,连连点头:“可不是?若是再勤奋些,说不得夏天过完之前就有好消息了。” 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然后都忍不住的笑了。说真的,两个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端王府添丁了。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心里就觉得美得不行,更是期盼得不行。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丁嬷嬷和青姑姑的想法,不然只怕得羞得抬不起头来。不过,即便是不知道,此时她也抬不起头来了。心中暗自嗔怪李邺的荒唐——昨儿被秘戏图一刺激,两人都是有些忘情,结果竟是折腾了大半宿。完全都忘了节制这一回事。 不过,她也领悟到了太后送“秘戏图”的目的。当下又是一阵苦笑:太后想要曾孙子的愿望,实在是太强烈了。倒是真有点儿将她吓住了。 一想到她一路上捧着这么一本“秘戏图”回的王府,她就觉得心惊肉跳:若是一个不慎,让人瞧见了里头的东西,那别人会怎么想?; 第一卷 第141章 大事 天气越发的热起来了。自从进了六月,天上就再也没下过雨。每日太阳一出来,就让人觉得像是呆在一个大蒸笼里,即便是穿最轻薄透气的夏衣,那汗还是不停的冒出来。就连扇子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陶君兰是个怕热的——这样的天气她完全就有些受不住。每天都懒洋洋的恨不得连动也不动一下,倒是惹得李邺担心起来:“也该寻个太医看看。” 陶君兰一面用扇子“呼哧呼哧”的扇风,一面却是用帕子去擦额上的汗:“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不过,却不是瞧李邺担心的,而是想寻个擅长妇人科的。她这个月的天葵已经晚了有十来日了。 就是丁嬷嬷也暗地里提醒了一回,隐约暗示她该请个大夫诊诊脉,看是不是有了。 陶君兰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她才和李邺成亲两个多月,哪里就有那么快了?而且,以往这种情况也是有的。遇到心情不爽利,或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利的,天葵也不准。她觉得应该是后一种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想要好好调理调理。 太后那儿催了好几回了,如今她也有些急了——不调理好身子,只怕也不容易有孕吧? 说起有孕,陶君兰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侧头看着李邺:“你怎么最近都不去王妃院子了?”最近李邺都是在她这儿的,一回府就过来,也没见再去别的地方。按说,端王妃刘氏应该也着急才对啊,怎么就不见过来要人了? 还是说,刘氏想通了,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干脆放弃了?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回,到底觉得不可能,所以直接否定了。怎么看,刘氏也不像是那样豁达大度的。若说刘氏憋着劲儿的要抢先怀孕,好占住了端王嫡长子的位置,她是相信的。这样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是刘氏的风格啊。 李邺倒是不在乎,挑眉看了陶君兰一眼,轻声斥道:“没事提这个做什么?管她那么多。”他倒是乐得刘氏不出现呢。偏陶君兰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她也是提醒了他,刘氏的确是有点反常…… 李邺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回,末了倒是又旧事重提:“我让王如拿了我的帖子去一趟太医院罢。” “又何必这样麻烦?”陶君兰摇摇头:“就请城中医术好的大夫就成。”说着也不等李邺在说话,就扬声将青枣唤进来了:“你让丁嬷嬷找人去请个大夫来。” 青枣不知就里,还傻傻的问了一声:“侧妃哪里不舒服?” 陶君兰哭笑不得:“就是来看看,开个方子调理身子罢了。去吧。” 青枣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去了; 李邺随后皱眉道:“青枣虽不错,可却是有些不够伶俐。规矩也学得不好。若是做大丫头,怕是不合适。” “嗯。”陶君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毕竟小时候就没学过,自然是比不上从小就学的。不过胜在忠心耿耿,性子也讨喜。平日里说说话什么的,倒是极好。” 两人又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冷不丁的却是听见外头的丫头扬声禀告:“王爷,紫玉来了,说有事儿要禀告!”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了一眼。不过她身子没动——天热,实在是懒怠动弹。 李邺起身出去了,既然找上门来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心中虽然不情愿,可是毕竟那是王府的正妃,怎么也不可能不去理会的。 陶君兰倒是也没往心里去——心里还道刘氏沉寂这么久,总算是沉不住气了。还觉得有些好笑来着。结果等到李邺进来后,看到了李邺难看的脸色,她才反应过来怕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了:不然李邺的面色也不会难看至此。 “怎么了?”陶君兰端正了神色,柔声询问李邺。李邺这神色,实在是叫人有些心都提起来了。 李邺却是没答话,只又重新的坐下了,半靠在躺椅上眯着眼出了一回神,才又缓缓道:“刘氏,有了。” 这句言简意赅的话只有四个字,陶君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有什么?”话一出口,她却是陡然反应过来了——这个有了,肯定是说怀孕了!刘氏怀孕了?! 陶君兰一下子愣住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小事。相反的,应该是件大事。还是极大的事。刘氏怀孕了,意味着李邺即将做父亲了,端王府即将添丁了。这是一件喜事。若是太后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欢喜。 可陶君兰却是愕然的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欢喜之情——反而心里微微的有点儿酸涩起来了。酸涩就不说了,甚至她是有点儿嫉妒的。那种滋味让她很不好受,以至于竟是觉得有点儿接受不了。 下意识的,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的脸,并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邺的神情。 李邺深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可以肯定他脸上并没有任何欢喜的神色。相反的,甚至李邺有些心烦意乱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陶君兰心里就生出了一丝窃喜来——这丝窃喜,让她忍不住丧气,觉得她自己实在是有些太过卑劣了。不过,不管是不是卑劣,这却是她心里最真实最直接的想法和感受。不得不说,刘氏怀孕的消息,实在是带给了她了太多震撼了。除了嫉妒之外,她还有些懊恼——为什么怀孕的不是她呢? 这样一想,陶君兰顿时又觉得有些丧气了。 陶君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忍住,酸溜溜的对李邺说了一声“恭喜”。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随后更丧气了——她发现自己竟是有点克制不住情绪了。这个时候,说这个又是何必?本来事情也不怪李邺,甚至这件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这些酸楚嫉妒,实在是站不住脚也没有道理。 李邺显然也觉察到了陶君兰的不对劲,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神色明显带着歉疚的味道。 被李邺这么一看,陶君兰就觉得心情更糟糕了:不是因为怀孕,而是她自己太差劲了。当下她张口想解释,可却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知该从何解释起——要她承认她嫉妒了,酸楚了,她却是又没办法开这个口。 说真的,这些情绪她是真的不愿意承认的。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也想体现出自己的大度来,可是却也做不到。如今,她算是陷入了两头不沾边的境地里了。 当然,这个时候她要真说出大度的话来,她也一样鄙视自己:太虚伪太假了。 李邺这个时候,也显然没多少心情说话,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有点儿相顾无言的意思。 最终,还是陶君兰率先的打破了沉默,干涩的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怎么说,这也是你第一个孩子——”说到这里,她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的嫉妒和难受。 李邺颓然的张了张口,末了倒是没说去不去,反而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想到会这样——”按照他的计划,陶君兰应该是在刘氏之前怀孕的。甚至,刘氏最好是不要有身孕的。这也是为什么陶君兰进府之后,他一直不肯去刘氏那儿的缘故。可是没想到…… 当时听见紫玉的禀告,李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他心里明白,绝对是那天晚上。 他是有些恼怒和懊悔的:他就不该过去。更不该克制不住…… 李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这个孩子的到来,实在是太意外了。甚至于他已经完全茫然了。至于即将做父亲的喜悦,他也是一点也没感觉到。反而只觉得一阵阵的烦躁。 这个孩子的到来,直接就将他的计划打破了。甚至于,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君兰了。浓厚的愧疚之情,已经完全的将那种即将做父亲的喜悦掩盖冲刷得一丝也不剩。 他甚至也想:为什么怀孕的不是陶君兰呢?若是陶君兰,这会子他该有多欢喜?至少,绝不会如此烦恼是真的。 至于去看刘氏——他一点也不想。甚至只要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心底便是一阵愤怒和反感。若是可以,他倒是想一辈子都不去看刘氏那张脸。可他心里也明白:不可能不去看的。刘氏一天是他的王妃,他就没办法不去看。尤其还是这样的情况下。 这一点李邺明白,陶君兰也明白——这也是为什么陶君兰主动开口的原因了。 “去吧。”陶君兰有些木然的出声催促:“再不去,只怕别人就要多想了。” 李邺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逃避这件事情:说来也可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去吧。”陶君兰豁然一笑,目光温柔:“其实这样也好,有了嫡长子,太后也会欢喜的。去看过她之后,你就进宫去和太后说说这事儿,让她老人家也欢喜欢喜。” 李邺默然的看着陶君兰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疼又愧疚。; 第一卷 第142章 柳暗花明 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是该去的时候,还得去。 李邺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而待到李邺走后,陶君兰的神色则是一下子就垮塌了。木木的坐在椅子上,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侧妃您也不必难受——”丁嬷嬷自然是知道始末的,见状便是低声劝解了几句:“一个孩子罢了。王爷的心在咱们这边就行了。至于孩子,您将来也会有的。” “我知道。”陶君兰苦笑一声,按住自己一直都酸楚的胸口:“嬷嬷,我不是因为这些才难过。而是……而是……”而是没想到李邺和别人有了孩子。她虽然知道这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也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可她心里就是难受。 即便知道李邺的心意,她仍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人都是自私的,她不管怎么在心底告诉自己那是正常的,可她还是更加希望李邺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而李邺的孩子,也只是她生的。就像一件自己十分喜爱的宝物,别说摸,那就是看也舍不得给人看一眼的。而她此时的心情,就好比是自己心爱的宝物不仅被她发现被人看过了,还被人摸过了,甚至那人还想要将宝物抢走。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甚至忍不住的想大哭一场,或者去将李邺拉回来。可她不能,不能哭更不能拦着李邺不让去,她甚至还得表现出欢喜的样子来:不管别人信不信。不然的话,她在别人眼里就彻底的成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妒妇。 所以,她只能克制自己。 此时陶君兰面上的神情,就是丁嬷嬷看了,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心疼——面对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年轻小姑娘承受不住的。此时越是在乎,心里就越疼。 陶君兰苦笑了一阵后,便是不再放纵自己。而是勉强一笑吩咐丁嬷嬷:“嬷嬷看看什么东西合适,挑一样送过去给王妃做贺礼吧。” 丁嬷嬷低声应了,见陶君兰精神欠佳,便是建议道:“不若躺一躺?” 陶君兰摇摇头:“别忘了,一会还有大夫要来呢。总不能请了人过来又不见就让人回去了。”这不仅是没有礼貌的,而且也让人觉得她太傲气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丁嬷嬷这才想起了这回事儿来,也难为陶君兰还记得。当下也不废话,只出去吩咐厨房熬一碗定神宁心的茶来。又让丫头们一概不许议论端王妃刘氏怀孕的事情,这才算是作罢了。之所以不让议论更不让提起,也是怕陶君兰听见后心里头不痛快。虽然不提起不代表就能忘记,可是不提总要好些不是? 而且,此时丁嬷嬷也在心里祈祷——希望沉香院也尽快传出好消息。 其实按照李邺的“努力”程度,陶君兰怀孕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反倒是极少和李邺在一处的刘氏,会抢在前头。丁嬷嬷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想了想又觉得,改天劝陶君兰去庙里求一求送子观音许个愿也是不错的选择。 大夫倒是来得也不算慢。至少没让陶君兰等太久。 大夫显然是有些年岁了,胡子头发几乎都白了,走路也有点颤巍巍的。旁边一个小童儿小心翼翼的扶着,挎着个大药箱。 见了大夫这幅样子,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再摆着侧妃的谱子,忙拦住了大夫的行礼,笑着让那大夫在自己对面坐下了:“大夫快坐。”不管怎么说,对于年长者,总该多尊敬几分的。 陶君兰态度和气,那老大夫自然也是喜欢,笑容满脸的捋了一把胡子,让陶君兰将手放在了诊脉用的小枕头上。 陶君兰将手放上去,红螺忙将准备好的一层娟纱帕子盖住在了上头——虽然大夫年迈,可是总归还是要讲究讲究的。盖上一层纱,也就不算直接接触到了肌肤。这也是规矩。 老大夫倒是见怪不怪了,毕竟常年游走在贵族门阀里头,知道越是权贵,就越是讲究的道理。当下待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这才将手指轻轻的按住了陶君兰的脉门。 “夫人是想治病还是调养身子?”趁着把脉的功夫,老大夫出声问了一句。 “调理身子。”陶君兰笑了笑答道:“想来我应该也没什么病才是。” 大夫便是没再多问,只是凝神静气的细细诊断。不多时便是有了结果,将手收回来之后才抬头对着陶君兰一笑:“回头我开个安胎固气的方子,夫人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其实要我说,既是怀着孕,最好是不用任何药物。” 陶君兰懵然的看着大夫,傻傻的问了一句:“什么?” “安胎药一贯只用于胎气不稳的孕妇,夫人胎气稳固,根本不必用药。”老大夫捋了一下雪白的胡子,笑着解释了一句:“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开个药膳。既容易入口,剂量也小。” “不,你是说胎像?”陶君兰此时已经完全激动了,以至于牙齿都有点克制不住的轻颤,上下碰撞得厉害。 老大夫见陶君兰这么激动,也是愣住了:“夫人不知道自己有孕了?” 陶君兰老实摇头;“不知。”她根本就是以为自己不过是天葵不准罢了,哪里想过是怀孕了? “我听夫人说是要调养身子,只当是夫人知晓自己有了身孕。”老大夫张着嘴,倒是也有些惊诧。不过很快便是从善如流的一笑,对着陶君兰拱手恭喜:“那便是恭喜夫人了,夫人如今已是怀孕堪堪月余了。” 陶君兰一把掩住了自己的嘴。不然只怕她真能惊呼出来。 再看红螺,也是又惊又喜的傻在了原地。 还是丁嬷嬷最先回过神来,高声问道:“那胎像如何?” “胎像稳固。”老大夫笃定道:“只要好好的养着,断不会出什么问题。夫人身子也十分康健。” 丁嬷嬷欢喜无限,激动得一叠声的嚷嚷:“太好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在大夫来之前还有些压抑的气氛,此时完全已经烟消云散,被欢喜充盈得不能再充盈。可以说,此时空气里,完全已经是飘荡的欢快的味道了。 丁嬷嬷欢欢喜喜的送走了大夫。特地给了双倍的车马费和诊金。当然,这个消息她也没瞒着,大夫这头还没出院子,可沉香院上下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丁嬷嬷还吩咐青枣:“快去,去通知王爷。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 这句话倒是将一直还沉浸在惊喜中的陶君兰给惊醒过来,她忙拦住了青枣:“别去。” 青枣和丁嬷嬷都疑惑的看住了陶君兰——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李邺?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唐突的去说了,倒是让人觉得咱们沉香院张狂了。”陶君兰笑着解释:“而且,也有些抢人的意思。何必呢?反正王爷总是要过来的。迟一点也没什么。” 她这么一说,丁嬷嬷也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忙点头:“是不该去。倒是我欢喜得糊涂了。差点让好事变成了坏事。”若是真这么去了,可想而知刘氏该将陶君兰恨成什么样。而且,到时候李邺一听说这事儿,肯定立马就抽身过来了,这样的话,不就让人觉得陶君兰故意要从刘氏那抢人?那在别人眼里,陶君兰成了什么了? 丁嬷嬷倒是生出一丝庆幸来——难得陶君兰在这样欢喜的时候,还能保持着镇定。竟是还能想到这些。 于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没有第一时间就去通知李邺。不过这个一点儿也不影响沉香院里头欢喜的气氛。 青姑姑第一时间便是去给陶君兰熬制补品了——怀孕的人总是该多进补的。将补品炖在了炉子上后,她又赶忙去屋里,寻到了陶君兰准备好好跟陶君兰说说怀孕的注意事项。要知道,孕妇的讲究多了去了,怎么着也不能马虎了。 进去的时候,陶君兰正傻呵呵的摸着自己什么变化也没有的肚子在出神。那一脸的惊奇敬畏,将青姑姑一下就给逗笑了。 青姑姑这么一笑,陶君兰自然也就发现了她进来了,当下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唤了一声:“姑姑。” 青姑姑呵呵一笑:“感觉如何?高兴不高兴?” 陶君兰点点头,手仍是没从腹上挪开:“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只是高兴得又都点儿傻了。姑姑,真没想到,我竟然怀孕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青姑姑一脸的笃定:“王爷天天都在沉香院,怀孕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不,我是说,他来的时候。”陶君兰低头看了一眼小腹,仍是觉得神奇。甚至忍不住用一句诗来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一刻,她尚且忍不住的嫉妒刘氏怀孕,可是后一刻,她发现原来她根本就不用嫉妒刘氏。这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但是毫无疑问的,她还是很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这是她的孩子,她和李邺的孩子。光是想一想,她的心情就忍不住的飞扬。就像是二月的风筝,乘着风,一下子就飞了上去,晃晃悠悠的不肯再下来。; 第一卷 第143章 傻子 沉香院的人,都觉得陶君兰的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刘氏刚刚传出有孕,这头陶君兰也有了身孕。这样一来,刘氏就是想要打压陶君兰也没法子,只能干瞪眼。而李邺,也不会因为孩子的缘故而和沉香院有任何的疏远。这些,都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而且,有了孩子之后,陶君兰的地位便是彻底稳固下来了。若是将来一举得男,那更是不必说了。 甚至,凭着李邺的宠爱,所有人都觉得沉香院将来肯定是稳稳当当的压主院一头的。 这样的事情,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兴奋无比。更何况是沉香院里的人? 而这个好消息,即便是不能派人立刻通知李邺,青姑姑最后还是让青枣去主院外头守着了。到时候只要李邺一从主院出来,立马就能知道这个好消息。 李邺就像是一阵龙卷风似的从外头一卷而入,直接就冲进了里屋,冲到了陶君兰跟前。当李邺停下的时候,他甚至是微微喘着气的。要知道,李邺从来都是温和宁静的样子,谁又曾见过他这幅心急火燎的样子?自然一时都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李邺看的。 不过李邺却是毫不在意,只是目光灼灼的死死盯住了陶君兰的小腹——虽然不能开口问,可是眼神却是已经将一切都说明了。 见了李邺这幅心急火燎的样子,陶君兰自然也是好笑,不过却也不忍心卖关子,笑着将李邺的手拉过,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随后羞涩又欢喜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大夫说,已经有月余了。” 隔着薄薄的夏衣,李邺却不难感受到陶君兰腹部的暖意。当下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就绽放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几乎已经到达极致,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那一瞬间李邺的面上,仿佛有一层温润的光一闪而过。 此时的李邺,俨然就像是个已经不知道怎么笑的傻子了。 陶君兰看见李邺如此,倒是瞬间有些平衡了:原来高兴傻了的人,也不仅是她一个。不过,除了平衡之外,还有一种理解:毕竟当时,她也是一样的。 陶君兰笑吟吟的捏了李邺一把,玩笑道:“怎么了,高兴傻了?” 李邺回过神来,却是好不羞涩的用力点头承认了陶君兰的话。碍着旁边还有别人,他也不好开口说话,否则的话,只怕他就要大喊两声来宣泄一下心中的欢喜了;此时,李邺也想到了一句话;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就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先是用刘氏有孕的事情,弄得他不知所措,心灰意冷又煎熬无比。再接着,又用陶君兰有孕的消息,让他欢喜得上了天。这种感觉,真真是让人有些承受不住。前一刻还在地狱,可后一刻却是在天堂,实在是转变太大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承受不住了。 若是手掌下还传来陶君兰温暖的体温,只怕此时他压根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好了。李邺心里忍不住的想。再接着,要做父亲的那种喜悦也是忍不住铺天盖地的冒了出来。他就要有孩子了,而且还是和陶君兰的孩子。这样的认知,顿时就让他觉得心里美得冒泡泡。 这种喜悦和满足期待,是他在刘氏那儿完全就体会不到的。其实,看着刘氏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心里是觉得有些茫然失措和惶恐的。甚至,是愤怒的。 不过此时李邺显然没有功夫去想刘氏,他满心想的,都是关于陶君兰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也不知道还是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谁?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陶君兰看着李邺这样,是彻底的忍不住笑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吩咐其他人:“你们去外头候着吧,我和王爷说说话。”这个时候,不用想李邺肯定是想说些什么话的,这么憋着也怕一不小心露馅儿了。 果不其然,人刚一走,李邺便是傻呵呵的笑着出了声:“真好。” 陶君兰笑着戳了戳李邺:“看你高兴得那样。让人瞧见了,还不笑话你?” 李邺将脑袋一扬,一脸傲然:“谁敢?”那副派头,倒是脱离了温和的形象,一下子有了王爷的派头来。 陶君兰笑得连连摇头,末了又幽幽道:“我当时都高兴傻了。你不知道,我原本还嫉妒她呢,结果没想到,我倒是多此一举了。”此时,她也顾不得说实话会不会丢人了,一下子就将自己曾经的嫉妒给显露了出来。 李邺傻呵呵的笑着,又觉得理所当然:每天那么“努力”,有孩子也正常。 “端王府一下子要添两个孩子,倒是好兆头。”陶君兰此时倒是也不觉得嫉妒了,呵呵的笑出声来:“太后知道了,肯定也欢喜。”这话更是诚心诚意了,丝毫没有做作的意思。事实上,这会子她就只剩下高兴了,别的情绪都没了。 “对,我要写信让人送进宫去,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才是。”李邺被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还没派人去宫里,忙去找纸笔。 陶君兰被李邺这幅样子逗得直发笑:以往李邺哪里有过如此慌里慌张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估计谁要是一天之内一会地狱一会天堂的,也肯定和李邺差不多。情绪落差太大了,自然也就没了平时的理智和冷静了。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李邺心急火燎去小书房写信,陶君兰上前去帮他研墨,结果却是被李邺一下子按在椅子上坐下了。只听得李邺紧张道:“你别劳累了,小心动了胎气。”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陶君兰笑得合不拢嘴,只觉得李邺傻:“又不是捧着金蛋,还不能动呢?大夫说了,只要不用大力气,不做什么大动作,都是不怕的;。” 结果李邺听了这话后,一下子想起来这几天晚上他和陶君兰亲热的时候,动作都是颇大的,顿时又是一阵后怕。忙又追问了两句,确定了陶君兰没事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声自己太过唐突孟浪了。 最后,李邺还是没让陶君兰研墨,只让陶君兰坐着。他自己飞快的磨了墨,又将陶君兰怀孕的消息写了,刚要搁下笔,这才又想起刘氏也怀孕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写了上去,心头微叹了一声后,这才将笔搁下,封了信封出去交给周意。让周意火速送进宫去。 周意进宫后没多久,宫里的赏赐就流水一样的来了。太后和皇后都似乎很欢喜,各自准备了若干的东西。 太后准备得显然更多些,吃的用的,无一不齐全。甚至还有一座白玉送子观音。不过,那是唯一刘氏和陶君兰不同的地方了:毕竟是正妃,刘氏肯定不可能和陶君兰一样的。这一点,太后把握得很好。 皇后同样得也是差不多。给刘氏的,总是比陶君兰的要多一两分。 不过,这样的情况,却是显然并不能让刘氏觉得欢喜。事实上,刘氏的神色并不好看——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得知了陶君兰怀孕的缘故。 当在听到陶君兰怀孕的消息之后,刘氏的脸色直接就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了。不过,在听见陶君兰只怀孕了一月有余的时候,刘氏又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自己怀孕已经足足的两个半月了。足足比陶君兰多了一个月。也就是说,将来孩子出生也肯定比陶君兰早。这就意味着,世子的头衔,还是会落在她的孩子身上。 刘氏觉得,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刘氏心头也不能完全安稳下来——因为李邺对陶君兰表现出来的宠溺,实在是太刺目了。 刘氏忍不住的琢磨:我朝以来,不立长而立幼的情况,似乎也不算少数。至少她知道的,就有好几例……万一将来陶君兰也生了个儿子,李邺会不会……这样的想法,让刘氏忍不住的心生恐惧。以至于脸色也就好看不起来了。 陶君兰感受到了刘氏凌厉的目光,却是只当没感觉到,仍是低着头一言不语。 她还是很能理解刘氏的——换成她是刘氏,估计她也欢喜不起来。毕竟,她本就是侧妃了,再加上二人怀孕的月份如此相近。怎么着,刘氏也不会觉得欢喜。不过这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好去在意的。就像是那会儿她的嫉妒一样。 最重要的,陶君兰没有觉得她的孩子将来会对刘氏有什么威胁。她更没想过,将来她生了儿子的而刘氏也生了儿子,她的儿子就是世子。 凭着李邺的脾性,哪怕是再不喜欢刘氏,那肯定也是不会亏待孩子的。所以,世子之位,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争执。是长子的,李邺也绝不会因为更疼爱次子而有所偏颇。 所以,陶君兰觉得,刘氏也仅仅是不开心罢了。被看两眼,她也无所谓。所以无需计较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又怎么好好将她养大。至于别的,此时此刻都进不了她的心。; 第一卷 第144章 警惕 沛阳侯夫人当天下午就亲自登门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的喜气洋洋。 陶君兰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沛阳侯夫人却是已经到了院子外头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等见着人了还不等她说话呢就被沛阳侯夫人一把拉住了:“怎么出来了?就该好好歇着。怀孕了哪里还能和平时一样?” 陶君兰被说得一笑,低声辩解:“大夫说不碍的。该怎么还怎么,只别用力别累了就行。”说完,还是照着规矩给沛阳侯夫人行了一礼。 沛阳侯夫人笑着受了,又有些嗔怪:“你着孩子也忒多礼了。” “母亲今儿过来可要留下吃晚饭。”陶君兰笑着侧头去吩咐红螺:“让青姑姑今晚掌勺,做一桌清淡可口的。别的不说,那道清蒸鸭子是必须要的。” 沛阳侯夫人闻言顿时笑得越发的欢喜,显然是很受用这番话,又夸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怎么大嫂二嫂却是没跟着来?”陶君兰见沛阳侯夫人只带了四个丫头,便是问了这么一句。虽然在沛阳侯府上的时候与杨振宇和杨振寰的妻子接触得少,可是二人倒是也没少照顾她,相处得也算是不错。按说,今儿沛阳侯夫人今儿过来,两个儿媳妇也该一起跟着来的。 “你大嫂要看孩子,你二嫂回娘家去了。”沛阳侯夫人笑盈盈的答道,随后又道:“改日她们才来看你呢。” 陶君兰忙道:“应该我去看嫂子们才是。哪里有她们来看我的道理?” “你怀孕了,自然是她们做嫂子的来看你。”沛阳侯夫人“呵呵”的笑,末了又看住了陶君兰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怀孕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差人回来报信。我还是从宫里得的消息。” 陶君兰羞涩一笑,诚恳的认错:“是我高兴得糊涂了。竟是忘记了。” “我当年有你大哥的时候,也是高兴得傻了。”沛阳侯夫人理解的一笑,“当时就知道傻呵呵的乐了。后来还是你外祖母过来跟我说了许多,我才算是知道了些怀孕的禁忌。” 陶君兰心里忍不住想,这个外祖母说的是皇后的生母还是沛阳侯夫人的生母,不过她觉得可能是后面一个。不然,沛阳侯夫人说起来的时候,肯定不会是这般和气的神态。或许,若是那样怕是根本提都不会提起。 不过,这样一说,她倒是知道沛阳侯夫人来的目的了。当下一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丁嬷嬷和青姑姑知道得多,我还只怕是一头雾水呢;。” “嗯,丁嬷嬷和青姑姑都是稳重的。”沛阳侯夫人笑着拉着陶君兰坐下,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有丁嬷嬷在你身旁照看着,再有青姑姑管着吃食,你倒是可以安心不少。”这话说得就明显的有点儿意味深长了。 陶君兰却是明白了沛阳侯夫人的意思,当下宽心一笑:“这个倒是不必担心。王府里向来都是没有让人不放心的。王妃将王府打理得极好。” 沛阳侯夫人见四周都是自己人,也没生面孔,便是放心的将心里话说出来了:“正是因为她打理得好,所以你才更加要注意!我听说,端王妃也怀孕了?” 陶君兰点点头:“王妃已是怀孕两月有余了,我不过才一月多点罢了。” “那她可是比你先生。”沛阳侯夫人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倒是不至于对你太忌惮了。”只是这样一来,陶君兰就吃亏了。若是端王妃只生了女儿还好,若是生了儿子,那就意味着世子之位可是悬了。 “这样也好。”陶君兰倒是看得淡然,笑容也是温和:“左右不过是命罢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也不必争抢什么。” 见陶君兰都如此豁达,沛阳侯夫人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接着谁也没再提起这事儿,沛阳侯夫人将怀孕的注意事项都一一的嘱咐了一遍,这才住了口。又道:“怀孕前三月是最重要的,三个月之前你只管好好养胎,其他的事情可都不许操心。宫里也暂时不去了罢。” 陶君兰思量了一回,也觉得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当下点点头应了:“等到满了三个月再去宫里请安就是了。” “你最近也尽量别去端王妃那边了。”沛阳侯夫人显然有些迷信;“小心两个孕妇,一下子互相冲撞到了,可是不好。” 陶君兰有些迟疑:“不管怎么说,我总是要过去请安的。不去,也不妥当。” “去了也一定小心,距离远些,也别喝茶水吃东西,坐一坐就回来。”沛阳侯夫人头头是道的言道,一脸的担忧。 陶君兰觉得沛阳侯夫人说这话,到不像是怕她被冲撞了,反而更像是她被毒害了。不过沛阳侯夫人能说这些也是对她关心,所以她当下也不反驳什么,只乖顺的应了。只是她心里觉得,刘氏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当天晚上,陶君兰和李邺一起陪着沛阳侯夫人用过了晚饭,又由李邺亲自将沛阳侯夫人送到了马车上。 丁嬷嬷已经将沛阳侯夫人带来的大包小包看了个遍,此时笑着上来给陶君兰看清单:“侯夫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这野蜂王蜜,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还有那金丝燕窝。最重要的是那几味补身子的药材,都是上了年份的,成色也好。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倒是也不比太后给的差了。还有护国寺主持加持的护身符,也是难得的。” 顿了顿之后,丁嬷嬷这才又道:“单凭着这些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侧妃真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呢。” 陶君兰把玩着清单,笑容明朗灿烂:“是啊;。不管是钱帛东西,还是待人态度,又有谁不相信我是侯府千金呢?”若这些都是做戏,那未免太逼真了。而若是这些都是真心实意的,那就更让人玩味了。 沛阳侯夫人的那种关切,既让陶君兰觉得心中温暖,又让她情不自禁的警惕。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就算再投缘,也不至于就会如此。所以,沛阳侯夫人越是待她好待她亲密,她就越是觉得背后有什么。 正说着话,李邺却是回来了,见陶君兰把玩着一张单子,便是顺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陶君兰笑着解释:“这是侯府送来的东西清单。再多送几回,我也不必吃了,拿去全换成银子,私房估计不知能存下多少。”顿了顿又开始愁眉苦脸:“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等我将来要回礼的时候,可不得山穷水尽?”银子倒是小事儿,最关键的是,人家送的都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若是她将来送些普通货色,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然,这番话里头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李邺就被这话给逗得忍不住笑起来。 丁嬷嬷见陶君兰和李邺这架势,便是忙领着几个丫头都退了出去——这个时候,主子们显然是更想单独相处的。做下人的,这点眼色也是要有的。 李邺赞许的看了一眼丁嬷嬷。待到人走后,他才笑着开口:“侯府送这些,怕是就没指望你回礼。”顿了顿又道:“我瞧着,倒是有点儿假戏真做的意思。” 陶君兰怔了怔才反问:“你说的是侯夫人?” 李邺点点头:“倒是有那么几分真情流露的架势了。” “或许罢。”陶君兰一笑;“若真能如此,有个这般强势的娘家倒是也不错。” “倒是比刘家强。”李邺戏谑一笑:“刘家至今还没人上门呢。门房上说,刘氏已经派了两拨人回去报信了。”第一次是诊断出后没多久,第二次却是沛阳侯夫人上门之后才派去的。这样的情况出现,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刘氏觉得丢了面子,想着让刘家将面子撑起来。 陶君兰也忍不住笑了,嗔怪的瞪了李邺一眼:“人家是清流世家,自然是和侯府这样财大气粗的没法比的。刘家的优势,在于他们的名声和号召力。要知道,刘家可是出了几任国子监大员,天下门生不知凡几——” “你说的,却是上几代的事情了。”李邺不屑一笑:“如今的刘家,还有几个能比肩国子监大员的人?不过是仗着祖辈们留下的清名罢了。” 陶君兰敏感的觉察到,李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怨气和不满意的。当下一个念头便是生了出来:他对刘家如此不满意,那对给他选了刘家的皇帝呢?是不是也心有怨言? “其实,你父皇也是替你着想。”陶君兰轻叹了一声,细细分析:“你一个闲散王爷,根本就不要太招摇。反而有个好名声,将来谁动你,只怕都要掂量掂量。刘家别的本事没有,可名声在那摆着,谁轻易也动不得。你说是不是?”这样一来,就算将来换了皇帝,要动李邺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说,皇帝这是费心给李邺盖上了一层保护伞。不可谓不费心了。; 第一卷 第145章 女官 对于陶君兰的这番话,最终李邺还是以沉默作为了回答。于是这个话题到底是没进行下去。 不过,刘家人第三天的时候,倒是终于姗姗来迟了。刘氏似乎十分高兴,让紫玉过来请了李邺过去不说,就是连陶君兰也一并的请了过去。 陶君兰去了主院之后才算是发现,刘氏这是将府里所有人都请过来了——桃枝和红蕖也在。这就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刘家人来了,却是将府里的人都叫过来是什么意思?非亲非故的,见面了无非也是寒暄两句,根本也不可能有更深的接触。 刘氏却是十分欢喜的样子,难得的笑容满面:“陶侧妃也来了。我已让人准备了席面,今儿大家正好一处用个饭。陶侧妃想必不介意吧?” 陶君兰自然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当下只得笑道:“荣幸还来不及,哪里有介意之说?倒是怕老夫人介意呢。” 刘氏的母亲姓谭,人称一句谭夫人。听了陶君兰这话之后,便是和气一笑:“都是一家人,我高兴都来不及。”顿了顿又隐蔽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肚子:“听说陶侧妃也怀孕了?倒是巧了。竟是只比玉娆晚一些。” 陶君兰琢磨了一下这番话,闹不清谭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下只笑呵呵的附和了一句:“是啊。” “可见端王爷的确是福泽深厚的。”谭夫人看向李邺,倒是没有丈母娘对女婿的威严随意,反而有些小心翼翼的:“送子娘娘一下子就送了两个来,这下王府可热闹了。” 李邺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多看谭夫人一眼。谭夫人便是哑了火,也没再和李邺说什么。 谭夫人这么一住口,其他人也没说话,气氛倒是一下子有些尴尬了——陶君兰是不会去多事的。桃枝和红蕖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一个看着盘子里的点心,都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最终,还是刘氏笑盈盈的打破了沉默:“说起来,这也的确是双喜临门了。我已经做主给护国寺捐五百件僧衣。王爷您觉得如何?” 李邺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在李邺看来,给孩子祈福是极好的。不过,他想这个的时候,倒是只看了一眼陶君兰的腹部,竟是全然没想起刘氏那边。他甚至捉摸着:光是五百僧衣怕是不够诚意吧?再添些粥米的话,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这么一琢磨,倒是将刘氏接下来说的话给错过了。等到陶君兰见情况不对轻声咳嗽了一声,他才算是惊醒过来,略有些关切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他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刘氏。 刘氏的面色已然有些发沉了; 看着刘氏脸色不对,谭夫人倒是忙扯了一下刘氏的衣角。刘氏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眼里闪过几许无奈和懊恼,最终却还是渐渐缓和了神色,继续笑着对李邺道:“我的意思是,府里如今两个孕妇,不如请高僧来看看宅子,安宅辟邪也是好的。不然万一有什么冲撞了,后悔也来不及。”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李邺一挥手便是允诺了。 刘氏这才又有了点儿笑意。随后看了一眼桃枝和红蕖,又道:“如今陶侧妃也有孕了,怕是不能好好服侍王爷,桃枝和红蕖,却是要多费心了。” 桃枝和红蕖齐应了一声,各自面带羞涩。 李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氏,唇角微微上扬。不过这样的笑容在陶君兰看来,却是多少有那么点儿讥讽的意思。 可陶君兰觉得,刘氏说这话却是认真的。刘氏怕是真想让桃枝和红蕖趁机分得宠爱的。对于刘氏来说,李邺一直独宠一人,显然是极不好的事情。如此一来,府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换做她是刘氏,她也希望看见这样的局面。 而刘氏的这话,无疑是给了桃枝和红蕖莫大的鼓励,至少从那之后,红蕖和桃枝看向李邺的眼神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热烈了许多。 陶君兰估摸着,若是可以的话,只怕二人都恨不得动手来拉李邺过去了。这样一想,顿时竟是觉得有些好笑,当下忍不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邺。结果就被李邺瞧见了,当下李邺也微微一笑,顺手就将已经夹起来的一筷子酸笋丝放进了她的碗里。 陶君兰盯着碗里雪白的笋丝,顿时就浑身不自在了——即便是没有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那几道如同实质般的眼神。当下心头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就对李邺嗔怪起来了:他这是故意在给她树敌啊。 不过,她倒是又觉得奇怪——平日里王府从来都是风平浪静的,怎么聚在一处之后,这股子不平静立刻就显露出来了? 其实陶君兰倒是完全忘记了:若是李邺不肯上心,争了也白争。而此时,桃枝和红蕖被刘氏的话激起了希望,自然也就有了争的心思,当然也就开始暗流涌动了。 而刘氏则是冷眼看着陶君兰,缓缓的笑了。嘴里那有些寡淡的青菜也顿时有滋味起来。 李邺却是似乎毫无所觉,仍是一脸淡然,偶尔关切的看一眼陶君兰。 至于谭夫人,此时早已经将头低得几乎快埋在饭碗里了。完全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不得不说,这一顿饭实在是吃得有点食之无味。从主院出来之后,陶君兰回了沉香院,第一句话便是吩咐红螺:“让小厨房做一碗面条来吃罢。”那样的气氛下,她实在是动不了筷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菜的口味不合,再加上不放心。 就像是沛阳侯夫人说的,怎么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所以,她动筷子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真吃到嘴里的,少之又少。 李邺在一旁听见陶君兰这话后,顿时笑出声来,不过又咳嗽一声,比了个手势;陶君兰便忙吩咐:“两碗。”随后看着李邺“吃吃”发笑,戏谑道:“怎么,你也没吃饱?在自己家也没吃饱?别忘了,那也是你的院子——”反正按照规矩来说,主院并不是刘氏一个人的,而是刘氏和李邺两人共同的。 李邺被笑得微恼,无奈的瞪了一眼陶君兰,可面上却是也不禁带着笑。一把抓住陶君兰的手掌,一气呵成写到:“若再笑,后果自负。” 陶君兰本想反问一句“怎么个后果自负”,可看到李邺灼热的眼神之后,却是陡然又见话咽下去了。没办法,李邺那样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灼热得几乎让她身子有点儿发软,脑子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平日里李邺有这种眼神时候的情景。 一般来说,李邺有了这样的眼神之后,她第二天都会觉得腰酸背痛。 所以,衡量了一下后,陶君兰到底还是没敢再笑下去。只是没多久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丁嬷嬷再三嘱咐过了,三月未满之前,是决不能再同房的。即便是同房,也不可太激烈。 结果这话还没能跟李邺说呢,她自己就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而她这幅样子,却是勾得李邺频频侧目,就差没开口询问了。 不过李邺最终还是偷偷寻了个机会问了一声;“脸怎么红了?” 陶君兰哪里能答得出口?含糊支吾了两声后忙挣开李邺,匆匆去外屋了。 李邺瞧着陶君兰慌乱脸红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的有点儿眼神滚烫心猿意马了。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更是蠢蠢欲动。不过一想到陶君兰怀孕了暂时不能太过亲热,顿时又有些丧气和懊恼——怎么这么快就怀孕了? 李邺此时显然已经忘记了,他那会儿是如何盼望陶君兰尽快怀孕的了。 陶君兰后头才听说,刘氏在谭夫人回去的时候,给谭夫人的马车里塞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而谭夫人带来的大包小包里,却是没有多少东西,大多不过是充数的一些东西罢了。 陶君兰本还只当这是丫头们胡乱编排的,还觉得好笑,想着清流世家哪里至于就这样了。可是后来她看了王府的账本之后,才算是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太后忽然又送了一个美貌的女官进端王府。说是伺候两个孕妇的。 陶君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看着青枣做绣活儿,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半晌才反映过来太后的意思。 送女官是假,送侍妾是真。好好的,送个女官来伺候是什么意思?难道端王府还缺了人伺候?说白了,其实就是觉得李邺现在身边没人伺候,送个女官过来罢了。毕竟宫里的女官必然是家世清白的,样貌也是出众,比起外面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太后为了李邺,简直是事无巨细煞费苦心了! 陶君兰垂着眼睑想了一阵,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送来了,那红螺你挑一对金簪子送过去吧。”那毕竟是太后送来的人,而刘氏已经留下,她若是真无动于衷只怕外头也不知道说什么。而太后,只怕也认为她心生不满……; 第一卷 第146章 独处 太后送人过来事情,李邺晚上回来之后自然也是知道了。一时之间又是头疼又是心虚。头疼是因为这个女官不好处理,而心虚则是怕陶君兰不高兴。毕竟,这样的事情实在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基于这个,李邺在见到陶君兰的时候,不免的带上了两分小心翼翼。 结果他发现陶君兰什么异样也没有的时候,却是又染上了几分抑郁——之前他是希望陶君兰不要因为这个生气的。可陶君兰真又不生气了,他又觉得陶君兰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丧气。 殊不知,陶君兰在意是在意,只是却更加冷静罢了。而且骨子里的骄傲又怎么容许她因为一个还没怎么样的女官而做出什么醋酸不痛快的样子?要知道,太后送人来的借口,可是伺候两个孕妇。可没明说是伺候李邺的。她若是此时就不痛快了。那别人只怕要觉得她是个醋坛子了。 所以,陶君兰便是将那份不痛快和在意都压在了心底,面上只剩下一层平静的伪装。 而李邺,偏偏就没能看破这一层伪装。而他股子里的骄傲,却也不允许他将这份抑郁显露出来,于是他也选择了将之掩藏。 第一次,二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可又都因为自己心底的那些小情绪,没恩呢该发现对方的隐瞒和故作平静。 不过,李邺毕竟是李邺,虽然有些失落可却也没有因此而怎么样。当下还是主动和陶君兰解释:“那女官等到你生产了,再给送回宫里。”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眼睛,发现对方完全就是坦荡诚恳的。当下心头一松,忍不住灿然一笑,甚至有心情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舍得?听说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况且,太后的意思莫非你真不明白不成?” 李邺浅笑:“有什么舍不得的?美人何其多也?吾只求一人罢了。” 陶君兰被他灼热而又充满情意的目光给看得满面晕红,却又忍不住多嘴问道:“哦?求的却是哪一个?” “你果真不知?”李邺哪里看不出陶君兰这是故作镇定?当下心情顿时大好,又逗弄了一句。 陶君兰摇头,红着脸嗫嚅强辩:“我哪里知道?” “好罢,那你来,我悄悄的告诉你。”李邺嘴角噙着笑,伸出手去一把将陶君兰拉到了怀里,这才又在她耳边悄悄的耳语了一句。 陶君兰红着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可唇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翘出愉悦的弧度来。任谁,得了心上人的表白,估计也是这样一幅吃了蜜糖一般的神情。 两人亲昵玩笑了一阵,倒是心情都重新又开朗起来——之前各自心中那一点小心思,也都烟消云散了。 陶君兰和李邺正要用晚饭的时候,却是冷不丁的听见丫头禀告,说是太后送来的那个女官过来了,还要求见李邺;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没有擅自做主。 李邺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示意丫头将人放进来——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太后的人,这么不见的话,打的也是太后的脸面。再说了,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就算见一见也没什么。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觉得诧异或者难受什么的——事实上她心里很明白,怎么着李邺也不可能不见的。毕竟,太后的脸面是要给的。 当那女官进来的时候,陶君兰忍不住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得不说,的确是难得的精致容貌。大眼琼鼻,樱桃小口,面若美玉。再加上纤细玲珑的身段,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李邺也微微有些惊诧——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美人,而且还没有被收用,还真是罕见。当然,他也的确承认,这样的美人的确是她见过数一数二的。不过,也仅限于惊诧赞叹一下罢了,很快他也就挪开了目光。 那女官规矩学得很好,不管是行走还是行礼,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完全就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花卷。再加上那出谷黄莺一般,带着江南软糯口音的声音,更是让人心头一酥。 就是陶君兰,同样身为女子,也不禁被这样一个女子给经惊艳住了。不过她也只是微微一瞬间的惊艳罢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道:“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古玉芝。”那女官恭顺的答话道,期间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挑了挑眉,又问:“你和江南那个古家可有什么关系?” “奴婢正是江南古家人。”古玉芝显然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陶君兰竟然还知道江南的古家。甚至还忍不住又打量了一回陶君兰。 “江南古家多出才子才女。”陶君兰微笑着看了李邺一眼:“王爷可知道?就是那个曾经出过状元的古家?听说是诗礼之家,教育子女一向严苛。人人都传说,古家子女,无不能出口成章者。” 被陶君兰这么一说,李邺倒是一下子也知道是说哪个古家了。当下也是一笑,颔首点头。不过,事实上,评论古家的还有一句话,说的是古家书本万千,却养不出一个官。代代科举,状元满地,终究没落。 古家人是有才情,科举也是出了不少的状元案首什么的,可是就从来没出过一个大官。顶死了也就是芝麻小官,上不得台面那种。徒惹笑话。 古玉芝显然也是不可能知道李邺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然的话,只怕会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不过,显然此时陶君兰的赞赏却是让她有些飘飘然了。当下笑道:“侧妃谬赞了。” “想必你也是有才情的。如此一来,在王府里倒是可惜了。”陶君兰笑吟吟的说道,倒是有点儿真心实意。这样的人放在宫中能有不少大用处,毕竟女子会识字有才情的是少之又少。 “有什么可惜的?”古玉芝也是微微一笑,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不拘在哪里,都是伺候主子们罢了。” 饶是这一句话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陶君兰却还是敏感的捉摸到了一丝不情愿;。心头一想倒是也觉得豁然:既是有才情,那么必是不想矮人一头伺候人的。尤其,古家也是大族,姑娘也是自小金尊玉贵的。 “王妃安排你住在何处了?”陶君兰笑着问,又诚恳道:“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也别客气。只管开口就是了。”当然,说这话本就是客气了。 古玉芝也客气的回了一句:“王妃见我安置在听涛轩了,什么也都安置齐全了,并不缺少什么。多谢侧妃关心了。” “王妃向来是个妥帖周全的。”陶君兰点点头,赞了刘氏一句。 古玉芝一笑,没再说话,可神色上,却看不出多少赞同的意思。 陶君兰客气完了,也就没什么话说了,当下看向李邺。 李邺轻轻敲了敲桌面,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会意,替他开口问道:“不知古女官来寻王爷是有什么事?”李邺不能开口,她代问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古玉芝看向李邺,沉吟片刻后才缓缓道:“不知可否能让我和王爷单独说两句话?” 陶君兰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笑着起身:“那我暂且回避一下罢。”顿了顿又道:“既然古女官来了,就在这儿用饭罢。我叫人安置一桌在耳房。” 古玉芝笑着朝陶君兰道谢。 陶君兰点点头后看了李邺一眼,便是进了内室回避。当然,心里还是十分好奇的——什么事儿还得悄悄说?是太后的意思,还是这个古玉芝的意思…… 不过陶君兰也没多想。大夫已经嘱咐过,怀孕的时候切不可忧思多虑,否则对身子极不好,还会影响孩子。横竖,她真想知道的话,只要回头去问李邺就是了。李邺想来是不会瞒着她的。 古玉芝倒是也没和李邺单独相处多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李邺就进了里屋来了。 “说完了?”陶君兰笑问李邺。 “嗯。”李邺微微一笑,“不过是替太后传一句话罢了。我已经将她打发去了耳房了。”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急着问,便是拉着李邺出去准备用饭了——耽误了这么久,她已经是饿了。 吃饭之前,陶君兰又特地的请了丁嬷嬷和青姑姑去陪古玉芝——毕竟孤零零的让人一个人吃饭,也有些太不礼貌了。况且,她这么做也还有别的一层意思:古玉芝身份不低是不假,可是再高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算起来除了品级高一点之外,和一般侍女也没什么不同。让丁嬷嬷和青姑姑去,也是提醒古玉芝一下。 她算是看出来了,古玉芝这个女官,颇有些心高气傲的意思。若是不提醒提醒,只怕她的的尊重都要被当成了怯懦和讨好了。 陶君兰这么做,李邺当然也不难猜到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提醒一下古玉芝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给脸面也给的是太后,而不是古玉芝。纵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一卷 第147章 脾气 陶君兰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在睡着之前问了李邺到底古玉芝说了什么话。还要那样单独悄悄的说。 李邺微微一迟疑,到底没瞒着陶君兰,还是说了出来:“古玉芝只替太后传递了四个字: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陶君兰一脸古怪的看着李邺,末了“扑哧”一声笑了,伸出手指戳了戳李邺的胸膛:“太后这是要你收了古玉芝?” 李邺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太后怕我坏了内宅的平衡,导致后宅不稳。” 这话一说,陶君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意思?当下顿时觉得讪讪,心情也有些低落下去。更不愿意嬉皮笑脸的开玩笑了——太后那意思,分明就是在提醒李邺不要偏宠。也就是说,太后觉得李邺是太宠爱她了。 一时间,陶君兰甚至觉得心情还蛮复杂的。当然,她也不是不理解太后的意思。可正是因为理解,才更觉得难堪。说明太后已经将她当成了魅惑李邺,独霸李邺的人了。或许只从表面上看,她也的确是有点儿这样的意思。毕竟李邺这段时间除了去了一次刘氏那儿之外,一直都是住在她院子里的。要真算起来,这也是不合适的。 陶君兰之前一直没去想这些,这会子冷不丁的一下子提起来,心里不是不难受。甚至隐隐的有些委屈冒出来—— “是我不好。”李邺轻叹一声,将沉默不语的陶君兰拥入怀里:“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李邺不说还好,一说陶君兰反而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情绪怎么也克制不住,一句话忍不住就冲口而出:“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的语气是恼怒的,双眉倒竖,眼睛瞪着,活脱脱就是怒极的架势。 李邺一下子怔住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陶君兰。他说这话,也是心疼陶君兰,更是想安慰陶君兰。可没想到,陶君兰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一时间看着陶君兰,有些难堪。 陶君兰也是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是冲着李邺发脾气了。这是以前从不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她也有些慌乱得手足无措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么说罢了。” 好在李邺也不是脾气大的,当下见陶君兰这幅作态,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重新将她抱紧了,轻声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这才低声问;“怎么了?” “对不起……”陶君兰有些歉然的道歉,她是真不是故意要这般发脾气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刚才竟是有点控制不住;。末了她轻叹一声,主动抓住了李邺的衣襟,往他怀里凑了凑:“以后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每次听见你这样说,我都难受。嫁给你,你又何曾让我受委屈了?这些事情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李邺微微讶然,随后却是因为这话而更加心疼。沉默片刻后,他柔声保证:“那以后我都不说了。” “嗯。”陶君兰轻应一声:“嫁给你,我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做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应该说,这是我的福气才对。” 陶君兰的语气充满了认真。而这样几句“真心话”,却是让李邺无限欢喜,甚至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觉得,这已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话了。更是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信心:以后,他会做得更好。 接下来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因为谁都怕贸然开口会破坏了气氛。 至于“雨露均沾”这个事情,陶君兰和李邺更都是谁默契的再没提起。就是古玉芝,陶君兰每每也是尽量避而不见。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这个意思了。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可是她还是觉得,能拖一时是一时。甚至,她有些狡黠的想:反正这事情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那古玉芝倒是也沉得住气。自从那天见过李邺一面之后,倒是再没有主动出现在李邺跟前。更没有别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架势。 陶君兰自然也乐得不去理会,每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倒是桃枝和红蕖有些不安分起来,在李邺跟前出现了好几次。可架不住李邺一副冷冰冰拒之千里之外的架势,最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刘氏也没再寻过李邺。倒是陶君兰觉得到底不妥,劝着李邺好歹也过去看看——那个孩子毕竟是嫡出,又是李邺的第一个孩子。不去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她也是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人觉得,是她在专宠。 除了每隔三日过去瞧瞧刘氏之外,李邺仍是每日都在沉香院。即便是去看刘氏,也不过是略坐一坐,意思意思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陶君兰平安的度过了怀孕头三个月。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刘氏忽然就开始孕吐了——吃什么吐什么,反应十分严重。 陶君兰听说这个事儿,倒是有点儿被吓住了——她当然也知道怀孕三四月的时候,就会出现孕吐的情况,可是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严重?一想到她也可能会是如此,她就有点儿害怕。 丁嬷嬷很快就觉察到了陶君兰的那一点儿不安,笑着解释给陶君兰听:“侧妃不必担心,王妃那样的情况也是极其少见的。大多数的女人,也不过是早晨有些犯恶心罢了。歇一歇也就缓过来了。再说了,孕吐这个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多到六个月的时候,也就彻底的消失了。” “那王妃怎么的害喜得那般厉害?”陶君兰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听说不过五六日的功夫,足足瘦了一圈!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和咱们没关系。”丁嬷嬷淡淡言道,不愿意让陶君兰多想这个事儿,便是故意转移了话题:“对了,庄子上送新鲜的葡萄和桃子过来了,还有西瓜和蜜瓜。侧妃想不想尝尝?”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只觉得口里唾液都快要满溢出来:“我去看看。”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胃口倒是一天比一天更好了,嘴也馋了起来。听见什么吃的,就忍不住想尝尝。 丁嬷嬷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这孕妇能吃,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胃口好,将来孩子也才长得壮实。生下来更容易养活。 送东西的庄子是李邺的私产——每次收获了什么东西,最新鲜最好的,都是要先送进王府的沉香院的。至于别的院子送没送,陶君兰一向不管。反正这都是李邺自己的东西,他愿意给谁,不愿意给谁,她又何必去操心?再说了,李邺这样只想着她的情况,让她甜蜜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和人分享? 说句自私的话,她倒是巴不得李邺永远只记着她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陶君兰是觉得她更依恋李邺了,脾性也更大更敏感了,颇有些小气。有时候她忍不住笑着摸着肚子和丁嬷嬷玩笑:“这孩子以后估计就是个小馋鬼,还是个小气鬼。” 每次这个时候,一向严肃的丁嬷嬷也是露出笑来:“侧妃也真是,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仔细小公子听了这话不高兴。” 陶君兰就觉得好笑:“如今肚子都刚开始有点明显一点,他还能听得见?” “怎么听不见?”丁嬷嬷一脸执拗:“孩子虽小,可敏感着呢。您要是这么说他,他肯定不高兴。” 这么一说,顿时就将陶君兰唬住了,有些敬畏有些庄重看了一眼自己肚子,倒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万一真听见了呢?万一孩子就当真了呢? 不过,陶君兰也觉得丁嬷嬷一心认定孩子是个男孩的心思有点儿太过了——万一是个姑娘呢?虽然是个儿子更好,可是是姑娘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偷偷和李邺抱怨:“丁嬷嬷成天小公子长小公子短的,万一是个女儿,她将来还不得怄气?” “说说罢了。”李邺也觉得好笑:“人老了,总更偏疼男孩子些。再说了,这个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咱们自己稀罕就行了。等真生下来了,是个女儿的话,丁嬷嬷肯定也疼得不行——” “嗯,我就是怕她倒是失望。”陶君兰笑了,摸着肚子又叹了一口气:“其实生儿子好。生姑娘,等养个十多年就得嫁出去,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多舍不得。” 李邺顺着陶君兰的话一想——顿时也觉得生儿子好了。你想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好不容易疼着宠着养大了,成了大姑娘了,又要给别人了。光是想想那情景,他就觉得心疼得厉害。于是果断道:“那还是生儿子吧。”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嗔怪的瞪了李邺一眼:“这又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那么容易?”末了想起刘氏的情况,便是又道:“听说王妃的情况很不好,你要不请个太医回来瞧瞧吧。”; 第一卷 第148章 虚弱 对于陶君兰的提议,李邺的态度是不置可否。被陶君兰烦得受不住的时候,也只松口道:“那你张罗此事罢。”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李邺对刘氏的态度,只怕不是随意能更改的了——说真的,她既有些心惊又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窃喜。随后她倒是觉的她的这点儿小窃喜颇有些可笑的味道。不过她提议给刘氏请太医的事情,却是真心的担心刘氏。也是为了李邺的名声着想,倒不是为了试探李邺的态度。 陶君兰思量了半晌,到底还是决定以李邺的名义替刘氏请太医。一则是刘氏的情况的确叫人担心,二则还是为了李邺的名声:试想,正妻怀孕如此难受,做丈夫的还不闻不问,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请太医之前,她还是先知会了李邺一声。 陶君兰悄悄的让周意拿了李邺的帖子,去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齐太医。之所以让周意去——也是让人不至于怀疑这是否是李邺的意思。 齐太医倒是来得快。不仅给刘氏诊了脉,开了方子,还“顺带”过来给陶君兰看了看。不过陶君兰的情况根本不必开方子,倒是只嘱咐了几句便是罢了。 齐太医过来沉香院,却是陶君兰没料到的——后头才知道原来是李邺的意思,当下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刘氏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母体十分虚弱,导致胎像也并不十分稳定。齐太医不仅开了方子,更是建议刘氏卧床休息。 这个消息,让陶君兰心里颇有些心惊:没想到刘氏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可刘氏之前怎么不请大夫或者太医过来瞧瞧? 李邺倒是不算讶异,更没有十分担心的意思。陶君兰不禁皱眉,觉得李邺这个态度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凉薄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陶君兰的心思,隐隐的李邺倒是看出来一些,当下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跟陶君兰说了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想法:“这个孩子本就不是预期之中的,我同刘氏又是这般光景。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处境倒是颇为尴尬。我又何尝不知那是我的孩子?只是到底……”到底还是觉得意难平,尤其是想到刘氏。所以,他甚至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或许更好些。 更何况,他本就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期盼,有的只是茫然,所以此时听见刘氏情况不容乐观,他自然也提不上有多遗憾。 言罢,李邺将陶君兰拥入怀中,轻声道:“许是我太自私,可却也是我真心话。只要你腹中孩子平安无事,我便是心满意足了。” 陶君兰抬头看李邺,见他神色难得的有些伤感,不由也叹了一口气——李邺的心情,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终归还是觉得刘氏腹中孩子可怜。可要说心里不为这话感动,那也是假的。尤其是那一句“自私”,更是触动了她的心魂:她又何尝不自私?许是人,都是自私的;端王府主院,刘氏静卧在床,由着紫玉一勺勺的将米粥喂到嘴里,强忍着恶心咽下去。 紫玉一面小心翼翼的喂粥,一面看着刘氏的神色试探道:“王妃,您看王爷主动请太医给您看,就说明了王爷心里也是有您的。回头王爷来的时候,您可别再冷着脸。好好拢着王爷的心,也算是为小世子打算了。” 纵然刘氏如今才怀孕不过四月,可主院上下一致都觉得,那必然是个男孩儿,将来是王府的小世子。 刘氏咽下一口粥,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然后嫌恶的将粥碗推开了:“不喝了,再喝又该吐了。”顿了顿后,又才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真以为他是给我请的大夫呢?我怕是给沉香院请的,只顺带来瞅瞅我罢了。毕竟,越过我这个正妃,也是说不过去。” “那哪里能呢?”紫玉不大相信:“王爷瞧着不像是那样的人。要我说,王爷已是不错了。您那般冷着他,他还是对您客客气气的。再说了,沉香院那边什么事儿也没有,好好的请什么太医?” 刘氏依旧冷笑:“你不懂,人心都是偏的。那可是他的心尖尖。你没瞧见他待我什么样?对她又是个什么样?” “再好也不过是个侧妃,哪里越得过您?就是怀孕,不也是比您晚?这都是命,她哪里比得过您有福气?”紫玉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刘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呵,是啊,若不是我抢先一步,只怕以后这王府里可是没有我的地位了。” 紫玉见状,还是重归话题:“其实王妃您哪里比不过她?您若是肯对王爷温柔些,王爷哪里还有不喜欢来咱们这儿的道理?” 刘氏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顿了顿倒是长叹一口气:“一样都是怀孕,怎么的我就这么折腾,她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呢?真是不公平。” “时候还没到呢。”紫玉笑呵呵的言道,可眼里却是狠戾。 陶君兰是没听见这番话,若是听见了只怕觉得自己做了蠢事——显然请太医这事儿,并没有让刘氏觉得欢喜,反而根本刘氏就没领情。 如今满了三个月,胎气稳固倒是能四处走动了:比如进宫请安这事儿,是该重新捡起来了。刘氏情况不能折腾,所以倒是不必操心这个,可她活蹦乱跳的,若还不去,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刘氏似乎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亲自着紫玉过来传话,让陶君兰代她进宫给皇后和太后请安。 陶君兰自然也无法推脱,当下一口应承下来。 晚上同李邺说起此事,倒是让李邺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陪你进宫去——” “哪里就至于如此了?”陶君兰当然不可能让李邺陪着一起,当下笑着拒绝了:“又不是第一次去宫里,哪里需要你陪呢?”让人瞧见了,岂不是更加固了李邺偏宠的名声?所以,于情于理显然都不合适他跟着一起去。 第三日陶君兰便是收拾齐整进宫了,不过因了怀孕倒是没再上妆,淡淡的扑了一层粉后便是进宫去了;。首饰上,为了配合妆容也减了不少,倒是轻省。而衣裳颜色,也挑了素淡雅净。 这次进宫,是紫玉和青姑姑陪着一起的。 结果没想到在宫门口,倒是碰上了也一样要进宫的沛阳侯夫人。自然二人也就一同进宫了。 沛阳侯夫人看了看陶君兰被衣裳遮盖着的腹部,一脸的笑意:“想必如今已经开始显怀了罢?” 陶君兰点点头:“已经隐约的开是凸显了。不过还是不算明显,就是比以往更能吃了些。也饿得快,每日不吃宵夜半夜就饿醒了。” “都是这般过来的。”沛阳侯夫人笑盈盈的;“等到六个月之后,你一天起码得吃五次,可不吓人?要我说,宁可能吃,倒是都不愿意吃不进去。对了,听说端王妃孕吐得厉害?”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是孕吐得厉害,请了太医来瞧,说让卧床静养,母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那这孩子到底——”沛阳侯夫人目光一闪,倒是一下子问到了关键上。 “这却是不知道了。”陶君兰迟疑了一下,“不过想来应该是无碍的。太医开了方子调养。齐太医的医术,听说还是极好的。” “那你们府里如今的管家权——”沛阳侯夫人的话题跳跃得实在是有些快,一下子跳到了管家这事儿上。陶君兰不得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沛阳侯夫人的意思:刘氏身体虚弱,显然不适合管家了。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管家了。 陶君兰浅笑一下,“管家还是王妃管着,除了王妃别人也没那个资格不是?” “孕吐严重,还如此操心……”沛阳侯夫人笑得意味深长;“那怕是不怎么好。” 陶君兰没接话。转而说起别的。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太后宫里。张嬷嬷竟是已在宫门口等着了。这样的情况,顿时让陶君兰就惊诧起来——张嬷嬷在宫门口等着的待遇,一向可都只是李邺的。 “陶侧妃可是来了。”张嬷嬷倒是没先去看沛阳侯夫人,笑着上来和陶君兰玩笑:“侧妃再不来,可是让老奴都要望眼欲穿了。” 陶君兰顿时笑起来,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张嬷嬷。” 沛阳侯夫人倒是不因为张嬷嬷的忽视而有什么不满,仍是笑意满面,“可见是太后王望眼欲穿了。” 张嬷嬷这才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沛阳侯夫人这话说得,太后怎么会不望眼欲穿?这可是太后的曾孙子。”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心里倒是有些嘀咕:若将来没生个儿子,那岂不是让太后失望了?而且,这样说未免也太直白了。合着太后眼里,她不过是个生养的工具罢了。” 不过这也不过是腹诽罢了,面上陶君兰还是得笑盈盈的——太后就算真是这么觉得的,她又能说什么? 跟着张嬷嬷笑盈盈的进了寿康宫,见了太后,陶君兰便是跟着沛阳侯夫人一起行礼,结果却被张嬷嬷在太后的示意下一把扶住。; 第一卷 第149章 惊涛 就在张嬷嬷一把将陶君兰扶住的时候,太后已是笑盈盈的开了口嗔怪:“你怀着孕,快别这般多礼了。好好养着身子,可比什么都强。” 陶君兰红了脸,却还是笑着对太后道谢:“多谢太后疼着我。”顿了顿又才道:“不过礼不可费,况且我不过是怀孕,胎气也十分稳固,哪里就至于这么娇贵了?”言罢,还是执意的对着太后行礼请安。 太后笑着点点头,夸赞道:“你这孩子就是礼数周全。规矩却好。” 听了这话,陶君兰背后倒是微有了些汗意——太后一说这话,她倒是明白过来了。所谓怀孕了不必行礼,不过是试探罢了。若她真的就势不行礼了,那只怕太后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是要觉得她是不懂规矩,侍宠生骄了。到时候一个不懂规矩没有礼数的帽子压下来,她哭也来不及了。 沛阳侯夫人一直盈盈的听着,直到此时才开了口,颇有些玩笑的意思:“太后您这话说得。难道我们沛阳侯出来的姑娘,还能有差了?” 太后闻言也笑了:“是是是,你调教出来的,哪里有不好的?我倒是该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孙媳。瞧瞧,才成婚两月就传出了好消息,怎么能让我不疼爱?”说罢还真的招手示意陶君兰过去:“来,坐在我身边来。” 这还是第一次太后如此邀请,倒是让陶君兰有些受宠若惊。 沛阳侯夫人轻轻的推了推陶君兰,示意陶君兰赶快过去。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拒绝,当下笑着过去了,不过也没敢真坐在太后身边,只坐在椅子边上的锦墩上。 “如今三个月了,可有什么不适的?”太后抓住了陶君兰的手,笑着关切问道。从太后神色上看,倒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关切。“还有你们家王妃,情况如何?怎么的今日没跟着你一起来?” “我倒是没什么不适的。”陶君兰羞涩一笑:“倒是见了什么都想吃,不吃还馋得不行。”顿了顿后才叹了一口气:“我们王妃却是孕吐得厉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跟着一起进宫来。还让我和太后您告罪一声呢。” “这般严重?”太后吃了一惊。又赶忙问:“那请太医瞧过了?” “瞧过了,王爷请了齐太医到府上来诊脉的。”陶君兰照着事实回答;“太医让卧床静养,又开了方子。说过段时间再看情况。” “齐太医?”太后沉吟了片刻后点点头:“他的医术倒是信得过。不过,邺儿到底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也懂得心疼媳妇了。” 陶君兰低头浅笑。只是心头却是腹诽:若是太后知道请太医是她的意思,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说?会不会觉得恨铁不成钢? “对了,古女官你们王妃是怎么安置的?”太后歇了一阵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话;“古女官?”陶君兰想了想:“我却是不知道了。我自从怀孕之后总爱犯困,倒是连院子都不怎么出了。只见过古女官一面,还是古女官刚来的时候了。” 太后便是没再多问。改而说起了一些别的。 说着话的时候,陶芯兰捧了一碗雪白的酥酪进来了,笑着对太后道:“太后该用酥酪了。”说着话的时候,却是飞快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笑容又更灿烂了几分。 太后瞧在眼里,顿时笑了:“瞧你这幅样子,不过你也许久不曾见你姐姐了。不若今儿你跟着你姐姐去端王府,回头玩两天再让你姐夫把你送回来。省得你挂心。眼珠子都恨不得看落出来了。” 被太后这么一打趣,陶芯兰顿时笑出声来,嗔怪的撒娇:“哪有瞪落出来了?”顿了顿又雀跃起来:“多谢太后。” 陶芯兰是真的欢喜——有多久没有和陶君兰在一处好好说过话了?又有多久两姐妹没有手牵手一起散过步了? 陶君兰也是欢喜,忙起身朝着太后道谢:“多谢太后。”她心里十分明白,太后之所以会让陶芯兰去端王府住两日,一面是因为陶芯兰,可也是在给她脸面。不过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真心感谢太后的。 毕竟,别的什么她都可以不在意,可唯独自己的亲人,却是无法不在意的。 太后将陶君兰眼底的感激和欢喜收在眼里,顿时也是笑了:“你高高兴兴的,也对孩子好。若是以后想你妹妹了,只管说一声。接出去住几天也无不可。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成日在我身边也怪无趣的。再说了,芯兰是孩子的姨妈,以后也该多和孩子亲近亲近。” 太后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十分有人情味。 一直没说话的沛阳侯夫人此时也开口赞叹一句:“太后果然是菩萨心肠。” 太后微微一笑,指了指陶芯兰手里的酥酪:“这是好东西,大补的。你吃了罢。我成天吃这个,也腻了。” 陶君兰只得道谢:“多谢太后赏赐。” “那我伺候姐姐用酥酪。”陶芯兰俏皮一笑,随后果然亲自要喂陶君兰。倒是弄得陶君兰不自在:“还是我自己吃吧。你这般倒是让我不自在了。”说罢接过碗和勺子,自己舀了一勺酥酪吃了。 酥酪这东西,从来都只讲究两个字,那就是新鲜——除了宫里,谁还有这么奢侈的手笔,专门养几头乳牛取奶现做酥酪?所以,也就是在宫里才有酥酪吃。也只有宫里的酥酪最是正宗。换做别处,哪里有这样正宗的手艺? 酥酪味道自是香甜。杏仁将牛乳的腥气除得很干净。加上其他坚果的碎末,只觉得满口余香。 陶君兰倒是真也有些饿了——以往这个点儿,正是她吃东西的时候。所以倒是将一碗酥酪吃了大半这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勺子。 相对于陶君兰的不好意思,可太后却是喜欢得很:“能吃就好。这东西虽然不精贵,可是养身子也是极好的。你若喜欢,改明儿每天让厨房多送一份去端王府,让府里的厨娘照着方子给你做;。将来孩子出生了,有个一岁的样子,也能吃这个了。” 陶君兰笑着道谢。又道:“妾再斗胆替我们王妃要一份。还望太后不要嫌弃我贪心才是。” 太后叹息一声,越发的和蔼了;“你有这份心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就是要如此,你们都是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邺儿也才能更省心的去做事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笑着称是。 又说了一阵子话,沛阳侯夫人便是起身提出告辞。毕竟还要去皇后宫里,也不好拖得太晚了。 陶君兰自然也是跟着一并告辞了。太后也没挽留,只说一会儿出宫的时候,就让陶芯兰跟着一起去端王府。 这样一说,陶君兰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宫去了。陶芯兰也是抿着唇笑。 出了寿康宫,沛阳侯夫人倒是笑着感叹了一句:“瞧着太后这样,倒是真心心疼你。” “太后也是看在曾孙的份上罢了。”陶君兰淡淡一笑,倒是也不怕说出去让人听见了:“这点自知之明我也是有的。”若她不怀孕,太后哪里会如此厚爱她?说白了,也是爱屋及乌罢了。 “你倒是明白。”沛阳侯夫人抿唇一笑,“我还道提醒提醒你呢。” “哪里有不明白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上了腹部:“只是太后这般,若是将来我生了女儿,只怕……” “是男是女都是天定。”沛阳侯夫人倒是开朗,低声劝道:“只要端王爷疼,别人都是不打紧的。再说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的。” 陶君兰点点头,倒是也没过分去纠结此事——甚至这话,她也是故意说给沛阳侯夫人听的。 沛阳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后,到底是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原这话也不该说出来的,不过你是我的义女,我若不提醒你倒是我的错了。你方才在太后那儿吃了东西也就罢了,毕竟太后疼爱端王,必不会害你。那东西原本又是太后吃的,自然更不会有问题。可一会儿在皇后宫里,却是什么也别吃,水最好也别喝了。坐一坐,你就装着不大舒服,咱们就出宫去。”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 “今儿我原本不该进宫的,也是听见你进宫,才动了这个念头。”沛阳侯夫人一笑,却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可陶君兰却是顿时就明白了沛阳侯夫人的意思:沛阳侯夫人这是专门进宫来和她说这番话的。只怕在宫门口也不是巧遇,根本就是沛阳侯夫人故意等着她罢了。不过,她始终还是对沛阳侯夫人这话觉得有些诧异。这样的提醒,怎么也不该皇后的妹妹来说吧?倒像是皇后要故意害她一般。 “你还年轻,到底许多事情不懂。”沛阳侯夫人端正了神色,低声道:“总之你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自然也就只能点头应了。碍着是在宫里,怕被人听去这话,她便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心里暗自惊涛骇浪罢了。; 第一卷 第150章 辛苦 没想到康王妃和康王,也都在皇后的宫里。 见了沛阳侯夫人,康王笑了笑,热情的唤了一声:“姨妈。”紧接着康王妃也笑吟吟的上来见了礼。其实按品级来说的话,康王和康王妃倒是要受沛阳侯夫人的礼才是。康王和康王妃这么做,显是给足了沛阳侯夫人脸面的。 当然沛阳侯夫人也不是什么恃宠而骄的人,当下不仅毕恭毕敬的对着皇后行了礼,也对着康王夫妻两行了一礼。 陶君兰自然更不可能马虎了。不过因为怀孕皇后对她还是特别优待的,让人看了坐不说,还特地垫了个软垫子在椅子上。 不过比起康王妃来,却是显然又有些不够看了——此时康王妃不仅屁股底下垫着软垫子,腰后也塞着一个。唯恐有半点不舒服的。 陶君兰的目光忍不住的落在了康王妃的肚子上。因为是双胞胎,此时也有六个月的身孕,所以似乎显得特别的大——陶君兰觉得,倒是比起足月的孕妇差不了多少了。她都忍不住有些怀疑康王妃是否还能自己撑着腰走路了。 不仅肚子格外的大,康王妃的脚也是肿了,穿着鞋子看得特别明显。脸上的瘢痕也不少,眼圈儿一周都有些青黑,和刚怀孕那会儿,简直有些判若两人的意思了。 陶君兰禁不住有些恐慌:等以后她不会也变成这副样子吧?虽然不至于不能接受,可总是让人看着不舒服的。女子哪个不爱美? “上次怀孕也没这么辛苦。”康王妃许是注意到了陶君兰的目光,笑盈盈的言道:“女儿生下来也很乖。谁想到这次这么折腾。” “折腾好,越折腾越说明孩子活泼,是健壮的小子。”皇后笑呵呵的言道,目光落在康王妃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满目怜爱和慈祥:“也就辛苦这两个月多月了,一口气给皇家添两个皇孙,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皇后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已经确定康王妃肚子里的必然是两个男孩儿。 许是觉得有些冷落了陶君兰,皇后又看着陶君兰笑道:“你也是,好好的养着身子,将来给老二添个大胖小子!” 陶君兰故作羞涩的回道:“这哪里是我说了算的?且看天意就是了。” “你爱吃酸还是爱吃辣?”康王妃笑呵呵的问,似乎心情颇好:“酸儿辣女,这个基本不会错的。上次我怀着我那丫头,就特别喜欢吃辣。” 陶君兰摇摇头,“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倒是不爱吃酸,辣的怕上火也不许我多吃。” “是不能吃。”康王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不过就是嘴馋的时候偷偷的吃几口,吃多了,肠胃受不住不说,也容易上火。你能忍得住,倒是比我强。” 这气氛,俨然就是两个孕妇之间的互相交流了。皇后和沛阳侯夫人含笑看着,倒是都没有不耐烦。唯独康王,估计是觉得实在是无聊,便是笑着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皇后嗔怪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坐不住;。也是,一屋子的女人,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就别呆在这儿了。一会儿差不多了再来接你媳妇。” 康王笑着应了,随后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 等到康王出去了,皇后这才看向陶君兰问了几句刘氏的情况。听闻刘氏十分虚弱,便是忙让宫女包了两包燕窝和一包人参,让给刘氏带回去。 陶君兰替刘氏道了谢,自己却是不接那东西,只笑道:“还是请皇后娘娘派人亲自送去吧?王妃知道娘娘如此关心她,必然会振作起来的。”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你呀,也太小心了一些。” 陶君兰抿唇一笑,并不辩解。反正横竖她是打定主意绝不让这些东西和自己沾染上关系,不然万一有什么,岂不是身上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皇后最后也没勉强,笑着吩咐宫女一会儿亲自将东西送去端王府,交到刘氏手上。 又说了一阵子话,皇后让人上了新鲜点心和莲子银耳羹,“你们怀着孕,也容易饿,吃点东西垫垫。免得胃里难受。” 康王妃自是不客气,笑着说皇后疼她,便是拿了一块藕粉糕吃起来。 陶君兰刚才用过半碗酥酪,这会子自然也是不饿的,当下只端着银耳羹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便是搁下了。笑着歉然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日也没什么胃口。尤其是点心甜汤,更是看着心里发腻。白白辜负了一番娘娘的好意了。” 皇后闻言,倒是没再勉强:“也是有的,既然吃不下也别勉强。反弄得心里不舒服。” 陶君兰仔细的看着皇后的神色,心里猜想:皇后会怎么想?是当真了,还是觉得这是她的推托之词?不过不管皇后怎么想,反正皇后是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之色的。 又略坐了一会儿,算着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便是起身告辞。 皇后自然也不会强留,只嘱咐道:“回去路上让车夫稳着些。另外,若是无事的话,倒是不必经常进宫了。白折腾得人累得慌。” 陶君兰笑着应了,又谢过皇后的关切之情,这才和沛阳侯夫人一并出来了。 “康王妃的情况,看着倒是有些吓人。脚肿得好厉害。”陶君兰皱眉悄悄的问沛阳侯夫人:“我以后不会也那样吧?” 沛阳侯夫人被这话逗得一笑,不过也不敢再吓唬陶君兰,认真答道:“也并不是人人都这般的。因人而异罢了。当时我倒是没有如此,只是最后脚肿了些,身子重不好动罢了。”顿了顿又道:“康王妃这样的,倒是也少。估计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才如此辛苦。”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竟是我少见多怪了。” “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也紧张害怕得不行。”沛阳侯夫人温和笑着,语气怜爱:“等生了孩子之后才知道,比起孩子来,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陶君兰纵然还不能体会那种感觉,可也不代表她就不觉得感动——沛阳侯夫人说这话时候的那种神情和语气,都让她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来;那种感动,直到走到了宫门口,她也没能平复过来。 “果然是年轻小夫妻,一刻也舍不得分开。”沛阳侯夫人忽然一笑,意味深长带着打趣的如此言道。 陶君兰茫然的抬头,却见沛阳侯夫人微朝着一个方向努嘴。当下侧头看过去,倒是一下子看见了李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顿时又惊又喜。待到李邺走进,便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李邺自然也不会出声回答,只淡淡一笑,便是看向沛阳侯夫人,躬身作揖行了礼,态度尊敬。给足了这个“岳母”面子。 沛阳侯夫人笑吟吟的摆摆手:“也别多礼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也累了一日了,回去好好歇一歇。” 李邺倒是没客气,当下直接就点头应了。 陶君兰笑着和沛阳侯夫人道别,看着沛阳侯夫人先上了马车之后,这才由着李邺将她扶上了马车。 当坐在软垫上那一刹那,陶君兰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来。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笑着跟李邺抱怨:“以前在宫里还不觉得,如今倒是觉得进宫一趟十分受罪了。” 这么一说,李邺顿时生出几分心疼来,压低声音问了句:“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嗯。”陶君兰抿唇俏皮一笑,也不顾形象了,直接就趴在了李邺的腿上。不过小心翼翼的却也不敢压了腹部。又怕李邺太用力,便是又嘱咐道:“别太用力了。轻轻揉一揉就是了。”倒也不怪腰累。而是在宫里不管是行走还是坐着,都得挺直了腰板随时保持气质。能不累?尤其是她现在怀孕了,本就容易腰酸。 李邺没出声,可手上的动作却是闻言放缓了许多,力道也更小了些。唯恐一个不小心弄疼了陶君兰。而面上的神情,极是温柔专注。 陶君兰纵没瞧见李邺的神色,却还是感受到了李邺的温柔,当下忍不住唇角一抿,微微的笑了。李邺这般的伺候,她只觉得既是享受又是感动——更有一种此时此刻便是隽永之感。 静静的享受了一阵子之后,陶君兰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芯兰出来没有?”她念念不忘的还是陶芯兰可以跟着去端王府住几天的事情。 李邺闻言低低一笑。他就知道陶君兰肯定对这事儿上心。当下也不卖关子,答道:“我已让车夫先送她去王府安顿了。” 陶君兰这下倒是心急起来:“那咱们也快回去吧。”话一说完,她倒是又忽然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李邺到底在这儿等了多久了?看这个架势,怕是已经等了不少时辰了吧? 这下子,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甜蜜。轻声嗔怪:“好好的干嘛来接我?横竖都是要回去的。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李邺却是故意笑答:“我可不是来接你的,我是来接我儿子的。” 陶君兰恼羞成怒的在李邺腰间掐了一把,不过没舍得用力。; 第一卷 第151章 狠毒 陶君兰一回王府,就迫不及待的去寻陶芯兰了。 李邺将陶芯兰安排在沉香院最近的梨蕊院。为的就是两姐妹想见面方便。 陶芯兰也刚到不久,正在青枣的帮忙下将带来的东西放整齐。带过来的东西都是日常要用的,所以自然不能一直收在包里。 见了面,陶君兰先是拉着陶芯兰好好一阵打量,末了才笑着道:“都没仔细看看你,一转眼你竟是都成了大姑娘了。”可不是大姑娘了?身段玲珑有致了不说,身量竟是比她还要更高一截了。就是脸上那些青涩,也是退都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变化是最大的。 陶君兰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在宫里的时候,没受什么委屈吧?” 陶芯兰摇摇头:“哪里有什么委屈?如今在太后那儿,除了服侍太后,别的事情是一概不用做的。和以前在家里也差不多了。太后又是个慈和的性子,我享福着呢。” 陶君兰笑了,却是笑得心中酸涩不已——在宫里哪里能和在家里比?左不过是说这样的话宽她的心罢了。只从这一点就看出来了,陶芯兰的确是成熟懂事了不知多少。“是我没照顾好你。”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要姐姐你照顾?”陶芯兰保住自己的姐姐,将头埋在了陶君兰的胸前:“现在,该我照顾姐姐了。姐姐吃的苦,比我多多了。” “我哪会吃苦?”如同陶芯兰一样,陶君兰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知道自己的那些苦处,只挑着好话来宽慰对方。却不曾想过:她能看穿陶芯兰的善意谎言,难道陶芯兰就看不出了? 陶芯兰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却没有拆穿和戳破。只心中有个念头却是越发的坚定了。当下轻声对陶君兰道:“姐姐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人欺负你。” “我是端王侧妃,谁敢欺负我?”陶君兰微微一笑,轻轻拧了拧自己这个傻妹妹的脸蛋儿:“你也瞧见了,端王对我极好。他怎么会让人欺负我?况且我还怀着孕,将来有了儿子,更是一辈子的依靠都有了。” “他对你好是应该的。”陶芯兰一脸的倔强:“姐姐与他做侧室已是委屈了,他不对你好,我第一个不饶了他!”在她看来,陶君兰是这时间最好的女子,别说一个侧妃,就是正妃,哪怕是皇后都是能做的;!同样的,她是了解陶君兰看似温柔如水的性格下隐藏的高傲倔强,她觉得凭着陶君兰的脾性,是断不肯给人做侧室的。哪怕是王爷也不会!所以,端王李邺必然是有些强迫的意思在里头的。这本身就已经让陶君兰委屈了不是吗? 只是现在陶家势微,根本不可能给陶君兰做主,所以只能隐忍罢了。 “这是什么话?”陶君兰却是不知道陶芯兰的想法,只觉得她这是小孩子的意气之言,也没往心上放,只笑着说了一句:“哪有谁对谁好是必须的?” 陶芯兰却是没有多说。陶君兰也不以为意,当下便是笑着问:“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让厨房去做。” 陶芯兰便是笑着说了几样自己往日爱吃的,末了又笑:“今晚我和姐姐一起用,可不许你带端王爷。” 陶君兰一怔,只当陶芯兰想和自己独处,也没往深处想,便是一口应承了:“好,那就我们两个在你院子里用饭。”毕竟陶芯兰即便是有太后的恩准,可到底也不可能呆太久,最多几日也就要回宫里去了,在这期间,哪怕天天都在一处,她也是觉得不够的。 “对了,姐姐找个人带我去给端王妃请个安吧。”陶芯兰主动要求到。 她不提,陶君兰倒是都忘记了这一茬了,当下拍了拍额头:“瞧我,险些忘记了。亏得你还记得。” 陶芯兰心道:自然是要记得的,她可不想让人挑了毛病。到时候再牵连了姐姐。 陶君兰让丁嬷嬷陪着陶芯兰去的,她自己倒是没去——一则是太累了,二则也是不想过去。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刘氏是并不想见她的。所以,又何必自讨没趣?尤其是在刘氏如今身体这么不舒服的情况下? 趁着陶芯兰去住院的功夫,陶君兰便是回沉香院将自己和陶芯兰单独用饭的事情说了。 李邺纵不情愿,可也没有反对——他是知道陶君兰有多在意这个妹妹的。再说了,也就这么几天功夫,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两人说着说着,说起了今儿陶君兰在宫里时候的事情。陶君兰便是将太后赐了酥酪一事说了,笑道:“天天送牛乳过来,倒是挺麻烦的。其实我也不算喜欢那个,这么麻烦着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是不妥当。”李邺皱起了眉头,有些郑重的嘱咐;“以后进宫,不拘是哪里的东西,最好都别多用。皇后那儿的,更是不碰最好。” 陶君兰被李邺这幅神色吓住了,怔怔道:“这话怎么和沛阳侯夫人说的一模一样?” 李邺苦笑一声:“这是我的切身体会。至于沛阳侯夫人,想必也是有切肤之痛的。你恐怕不知道,当初沛阳侯夫人还有个小女儿,就是因在宫中吃了一碗康王的羹汤,回去之后便是腹泻不止,最终去了的。”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当下就愣住了:“那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 “这是皇家的隐秘之事,谁会乱说?当年甚至对外说的,也是那小女孩突然染病去的,而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更没说出来,那是替康王挡灾而去的。”李邺淡淡嘲讽;“有多少事情,你知道的和实际发生的,根本就不一样?” 陶君兰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怖;。又有些后怕——她今儿在宫里吃的东西,万一有什么问题…… “你也不用害怕。”李邺见陶君兰吓到了,忙放柔了声音:“太后那儿的东西,却还是没人敢动手脚的。况且,本是太后要用的,自然更是严格把关的。”太后也没有招人厌弃的地方,断不至于有人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毒害太后不是? “沛阳侯夫人也是可怜。”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好好一个女儿,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受了灾,竟是没能长大。” “所以沛阳侯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李邺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只怕至今她还惦记着那个没长大的女儿呢。的确是可怜至极。当初那个下毒的人,大约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那当时查出来是谁下毒没有?”陶君兰看住了李邺:“出了人命,虽然最后遮掩住了,可总不至于就这么算了。” “自然是查了。”李邺抿了一口茶,缓缓继续道:“当时祖父十分震怒,下令彻查,牵连出不少宫人。至少死了有一百来个人。毕竟,想要在皇孙的吃食上动手脚,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层层的查上去后,最后证据确凿,拿住了父皇的一个宠妾。当时那宠妾已经怀孕了。且已经有了个儿子了。”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这么说,必是那宠妾想要将康王除去,然后仗着自己得宠有子,等皇上登基之后,好替自己谋取地位了。” “是,也不是。”李邺冷冷一笑,眸中寒芒几乎尖锐如针:“后头因为幽禁之苦,那宠妾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了,就是原本的那个儿子,也在没多久之后就因为风寒去了。当时,有人传闻说,这是当今皇后也就是当初的太子妃为了稳固地位,故意为之。”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心中满是惊诧。不过想一想,道是也觉得这传闻十分有道理:“的确也是皇后得了最大的好处。康王毕竟没事儿,死的只是沛阳侯夫人的小女儿……可却是一劳永逸,将敌人母子都铲除干净了。” “更有人偷偷在私底下传闻说,其实当初下毒的事情,根本不是那个宠妾弄出来的,而是皇后自导自演。”李邺轻声言道,声音冷得如同坚冰:“不过这种传闻,到底是没传开来,因为敢嚼舌头的人,都被弄哑了嗓子,直接发卖了。” 陶君兰轻轻的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无法想象下去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也有些太过残忍了。不过是谣言罢了,哪里就至于如此了? “那,到底这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陶君兰到底忍不住轻声问了这么一句,她实在也是好奇。 李邺轻轻摇了摇头:“当时我年岁还小,并不知道内幕。不过我记得,那会子我母妃已经卧床不起了,听闻了此事之后,只叹气说了一句太狠了。” 太狠了?说谁狠?是下毒的那个宠妾狠?还是将传出谣言的人毒哑了嗓子发卖了狠?还是逼得宠妾一尸两命,又让一个小孩子风寒而亡的人狠毒? 陶君兰隐隐觉得,只怕那个谣言是真的。可正因为这般觉得,才更觉得说不出的害怕——一个人狠心至此,还有什么理性仁慈可言?; 第一卷 第152章 密言 陶君兰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都要劝告她不要在皇后宫中用任何吃食的缘故了。 虽然宫中制度森严,要说真下毒也不大容易,可是架不住万一是皇后的意思呢?或许皇后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可是却架不住万一再来个误伤呢?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想必,也就只有康王妃才敢在皇后宫中肆无忌惮的用吃食吧?也只有康王妃,是皇后断不会去伤害的。更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去伤害。 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陶君兰下定决心,以后不管是在皇后宫中也好,还是在太后宫中也罢,最好都是不要吃任何东西的。 “那宫中送来的牛乳——”陶君兰迟疑了一下:“也不必浪费了,不拘赏给谁吃了罢。另外,咱们自己也养两头乳牛,供我和王妃用,也是够了。既然是好东西,自然也没有我独享的道理。” “嗯,皇祖母也是好意,这样也不算辜负了。”李邺点点头,倒是十分赞同。“这事儿交给王如去办。他这几日闲着。” 又絮絮的说了一阵话,陶君兰估摸着陶芯兰也该回来了,便是起身又去了梨蕊院。 用饭的时候,陶芯兰先是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只说要如同当初在家中那般,并不要人伺候。这个举动倒是让陶君兰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以前在陶家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这个习惯啊。不过想着陶芯兰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倒是也没当场拆穿。只等到丫头都出去了,她这才轻声道:“你将人都打发出去,是什么意思?” “人多口杂。”陶芯兰低垂着头替陶君兰盛了一碗热汤,轻声言道。 陶君兰便是没再多问——她忽然也就明白过来,陶芯兰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了。而且,这话怕是还不能让人听见。 不过她也不着急,当下徐徐的吹了一口热汤,将热气吹散了些,这才缓缓饮了一口。只感觉一股热流下腹,浑身顿时都有一种懒洋洋的毛孔张开的舒适感。 陶芯兰也是一言不发的先喝完了一碗汤,这才又轻声道:“姐姐,今日之言,你记在心中即可,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算端王爷,也不要告诉。” 陶君兰一怔,随后郑重的点点头:“你放心。”只从这句话她便是也算是看出来了,陶芯兰今儿要说的话,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决不能外传的;。不然也不至于连李邺都不能告诉了。 “绿柳当初怀孕,是用了一种药物。”陶芯兰压低声音飞快言道:“其实没有谁迫害,那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陶君兰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愕然的看着陶芯兰:“可她说,那孩子是因为皇后才……”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陶芯兰唇角一翘,露出讥讽来。在甜美清纯的面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声音也是如此:“若不这么让人觉得,她哪里会被皇上和太后怜惜,以至于失了孩子之后,还能过着优渥的日子?” “其实,要说那孩子是因为皇后没的,也不算胡说。”陶芯兰仍是一副讥讽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那药本就是皇后给的!” “什么?!”陶君兰大吃一惊,几乎是忍不住的失声喊了出来。绿柳说她有这个药,她早就在想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却原来竟是皇后给的!是了,凭着皇后的身份,想要什么是寻不到的?只要世上有,那么只要皇后要,那就肯定有。 随后陶君兰又垂下眼皮,将惊讶一点点的收敛回去,冷静的问道:“既是这样神奇的药,皇后又为何肯给了绿柳?绿柳也是宫妃,又受宠……”这样做,皇后岂不是在给自己竖立敌人?皇后绝不可能如此糊涂才对! “那药虽然能促使人怀孕,可是却有着巨大的副作用!”陶芯兰轻声道:“毕竟是药三分毒。用了此药,母体虚弱不说,胎儿也多会早夭。就算勉强坚持到生产,也多是胎里带着虚弱之症的。想要养大,极其不容易。更甚至,会造成畸形胎儿。曾有人服用,生下三胞胎,可三个胎儿却是有一个死胎,另外两个也是肚腹连在一处,根本就是个怪胎!用此药,其实极常见的便是双胞胎,甚至三胞胎!只有一个的,反倒是少见了。” 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惊诧之情了。这种药物,与其说是神奇,倒不如说是太过伤天害理了一些! “据闻这药是当初一个太医研制出来的,他和她夫人真心相爱,可是年过三十也不能有孕,多方调理也是无用。为了不让夫人自责,他便是研制出这种药来。最终拼了一身医术,才算是保住了孩子平安生产,最终养大。可到底还是不如寻常人体质康健。”陶芯兰也叹了一口气,神色倒是有几分钦佩:“这药虽然有不少问题,可若给对了人,却也是个难能可贵的希望。就怕平常人为了快速怀孕而滥用。” 陶君兰忍不住点了点头。的确,这样的药,用对是仙丹,用错了,就是毒药了。 一想到曾经绿柳还说让她用这种……陶君兰心里便是有些不舒坦了。沉吟片刻后,到底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那你说,绿柳她知道这些吗?” “她怎么会知道呢?”陶芯兰冷笑:“皇后会告诉她就奇怪了!直到孩子没了,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太医诊断的时候,也是诊断出了孩子虚弱,怕是不能撑到足月生产罢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陶君兰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住了陶芯兰:“既然绿柳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听了太后和张嬷嬷的话。”陶芯兰大大方方道:“太后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太后也知道这药的存在。” 陶君兰听了顿时板起脸来斥道:“你的胆子怎么这样大?若是叫人发现了,你有几天条命?” “也就只有那一次罢了; 。”陶芯兰叹了一口气,轻声辩解;“姐姐难道觉得,我这样不懂规矩?” 陶君兰顿时就不忍心再斥责了——的确,陶芯兰的确是懂事的。以至于她这样斥责的话,都会有些不忍心。不过她还是板着脸:“下不为例。” “嗯。”陶芯兰笑了笑,用筷子替陶君兰夹菜:“也别光顾着听,快吃饭啊。别饿了我的小侄儿。” 陶君兰顿时笑出来:“你这样倒是有点儿当姑姑姨妈的架势了。”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毕竟我现在也大了呀!”陶芯兰一脸的理所当然。 “是啊。在外头的话,也该替你相看人家了。”陶君兰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顿时就看见陶芯兰羞红了脸,她也忍不住笑得更加厉害。 陶芯兰红着脸羞道:“还早着呢。” 陶君兰笑着笑着,又在心头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陶芯兰的婚事将来到底会是什么样。 “姐姐,绿柳这个人,其实也并不再像是浣衣局那个时候了。”陶芯兰吃了两口菜之后,忽然轻声言道,声音再郑重不过:“不管她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一定要三思而行。对她的话,更不可尽信。” 陶君兰沉默了。她顿时想到了上次绿柳在宫中和她说话的事情——陶芯兰能知道,说明太后是不是也知道了? 陶芯兰也是个聪慧的,见陶君兰一脸沉吟的样子,她便是主动承认了:“的确是太后听人说的时候,我站在旁边听见的。当时太后因为这个,也有点不大高兴。后头,绿柳因此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陶君兰顿时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陶芯兰:“今儿这个提醒,不会也是太后的示意吧?太后让你来,难道也有这个原因?”这纯粹就是瞎猜的罢了,更多的是玩笑的意思。 却没想到陶芯兰却是点点头承认了:“我想也是有这个缘故的。如今你怀孕了,太后很看重这个孩子,自然是不愿意让你有任何闪失。”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姐姐,其实太后并不很喜欢你,尤其是因为端王爷独宠你的缘故。只是比起刘氏,她更看好你一些罢了。若不是你怀孕得早,只怕太后也不会对你如此好。” “我心里也明白。”陶君兰苦笑一声——其实不必陶芯兰的提醒,她心里很清楚。为了当初自请出宫的事情,太后必然已经对她厌恶了。尤其是,她出宫后又回来了,而且还和皇后那边搭上了关系…… “这个孩子,是福星。”陶芯兰忽而一笑,目光落在陶君兰的腹部上:“希望将来他也能一直带给姐姐你福气。” 陶君兰微微一笑:“的确是福星。”却并不是指改变太后观念上。不管这个孩子如何,对她来说,都是福星。更是她和李邺之间紧紧相连而产生的共同血脉。这个孩子,将她和李邺联系得更紧密。 陶芯兰看着陶君兰如此幸福的笑容,倒是微微一个怔神,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点儿羡慕起来——不知道将来,她会不会也是这样?; 第一卷 第153章 提醒 姐妹两亲亲密密的用完了饭,末了让丫头来收拾之前,陶芯兰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姐姐,能得端王倾心固是好事。可你也千万记住,端王总不可能完全属于你一人——若是长期独宠,只怕会招来横祸。姐姐从来都比我更聪明,缘何到了自己身上,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 陶君兰哑口无言,连连苦笑——并不是她不明白,想不通,而是她心里明白,却是做不到罢了。将李邺往外推,她如何做得到? “这样做,不为贤名,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陶芯兰轻声道,忽而拥住了陶君兰:“姐姐,我们陶家就剩下咱们三个了,谁也不能再出事了。好么?” 陶君兰点了点头,婆娑陶芯兰如墨一般的秀发,郑重承诺:“你放心,谁也不会再有事了。你也要好好的。明年弟弟也能回来了,到时候一切都好了。” “我好想大哥。”陶芯兰哽咽了一声:“不知道他现在瘦没瘦?辛苦不辛苦?” 陶君兰轻声安抚:“有端王护着,你大哥他一定好好的。” 陶芯兰哽咽了许久,这才渐渐的缓过来,恢复了平静。陶君兰一直拥着她,直到此时才放开了手。 从梨蕊院出来的时候,陶君兰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李邺提着灯笼站在树下,朝着自己微微一笑,神态恬静安然。夜风吹起他的衣衫,飘飘如仙人。 陶君兰也不禁心头一暖,回了个甜蜜的笑容,脚下加快了几分,笑问:“在这里等我做什么?不过几步路罢了。” “横竖无事,出来纳凉。”李邺却没有直接承认在等她,只是一笑:“顺带罢了。” 陶君兰心知肚明,却不戳破,主动挽住了李邺的手,轻轻依偎过去。又道:“不如去荷花池看看?最近应该开了不少的花了。” 李邺自然不会反对,只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夜里毕竟风大,一不小心还是可能会受凉的。陶君兰是孕妇,自然更要多加注意几分。 二人携手一路去了荷花池,站在当初李邺第一次带陶君兰来的时候站的那个地方。那儿是可以俯瞰荷花池的。 夜空如洗,幽幽繁星如同细碎宝石,熠熠闪光。而星空下,挨挨挤挤的荷叶却是已将碧波完全遮挡,硕大的荷花悄悄的从叶子的缝隙之中挺拔而出,亭亭玉立。或含苞待放,或刚半开含羞,又或是开到荼蘼完全的露出了中间的莲台。风吹过之时,茎叶摇摆,花朵偏偏,又似在窃窃私语,又似在随风起舞。 “好美。”陶君兰赞叹了一声,轻轻靠在李邺的胸膛之上;“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荷花了。” “太液池的荷花更美。”李邺轻笑一声,胸膛震动:“等到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太液池赏花;。” “嗯。”陶君兰轻应了一声——其实不在于赏花,在于陪着赏花的人。只要有李邺陪着,哪怕是去看草地里的野花,她也会觉得美妙不可言。 二人静静的看了一阵子,直到脚都有些累了,陶君兰这才拢了拢披风,笑道:“咱们回去吧。” 李邺自是不会反对,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却是体贴的紧紧拉着陶君兰,又用手中的灯笼将她脚下的路照亮。 李邺无疑是个好丈夫。陶君兰偷偷的看了一眼李邺的侧脸,心道:怕是再找不出比李邺更好的丈夫了。若他不是端王就好了。 这样话,也只能是她在心头悄悄的想想罢了,至于说出来,她却是不敢的——不仅不敢,也是不能说的。否则,李邺听见了又该是何种滋味?李邺其实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听见这话,怕是又要觉得她委屈了吧?到时候,他心里必然懊恼自责又觉得亏欠愧疚。这却是她不想看见的。 陶芯兰在端王府也不过住了三日便是回去了。期间古玉芝去了梨蕊院好几次,陶君兰基本也在,看得出来古玉芝对陶芯兰是十分敬重的。末了还送了她自己绣的几方精美的帕子给陶芯兰。又幽幽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宫,权当是我一点儿心意罢了。还请芯兰妹妹别嫌弃。” 陶君兰听见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古玉芝一眼。 陶芯兰似笑非笑:“难道在宫外还不好?竟是还想着回去。是我我就不想着回去。姐姐,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何尝不明白古玉芝和陶芯兰的意思?当下更明白陶芯兰问自己的苦心,便是淡淡一笑:“是啊,难道我们端王府哪里做得不好,竟是让古女官不想呆下去了?” 古玉芝忙笑着回道:“并非是王府不好,而是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不如在宫里有用了。”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古玉芝的意思,“这话说得。”却是没了下文——她实在是不想保证什么,也不能去保证什么。 随后,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说笑了一阵后便是散了。可是这件事,却已经像是扎在了头里的一根刺,陶君兰纵然不想去理会,可却根本没办法不去理会。 等到陶芯兰回宫的那日,陶芯兰在离开之前,趁机又和陶君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姐姐心里想必也明白古玉芝来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毕竟是太后。姐姐又何苦和太后闹得关系僵?还有刘氏,刘氏如今也是有孕在身。饼只有一块,两个人争夺,姐姐难道还以为能和平相处不成?姐姐,你从来都不是个糊涂的人,可你总是心太软。” 陶芯兰这番肺腑之言,给陶君兰带来的震撼是无比巨大的。她不得不承认,陶芯兰的话都是对的。包括最后那一句。 可明白归明白,做得到做不到,那又是一回事儿。所以,陶君兰除了苦笑之外,实在是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了。 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最近陶君兰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食欲也显然不如以往,甚至也如同刘氏那般开始孕吐了。不过好在症状轻微,只有早晨起床的时候格外难受。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是将沉香院上下闹得人仰马翻。陶君兰的情况,直接导致了李邺的心情也不好——尤其是看着陶君兰一阵接着一阵的干呕,他更是恨不得以身相替的。 听闻孕吐的时候吃点酸味的蜜饯好,李邺专门去寻了百年老号的蜜饯师傅,新鲜的制作了一批蜜饯。全是带酸味的:枣,葡萄,杏子,桃子。能做的都做了。足摆了好几匣子。几乎够陶君兰吃到生产之后还绰绰有余。 陶君兰让李邺也给刘氏送了一半过去。 李邺只得无可奈何的让王如跑了一趟。那副样子,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陶君兰却劝他:“那毕竟是你的王妃,真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不成?再不喜欢,总也该给她几分敬重和体面才是。再说了,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折腾,最后东西只我一个人得了。传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王妃难堪就不说了。你也免不了会被人说是偏宠。我更是会被人说成是狐媚不懂规矩。这又是何必?不过是一点东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你的心意没分给她,哪怕是这些蜜饯我一个不吃全给她,我也愿意。” 李邺这才被她这番话给哄得高兴了,笑眯眯道:“罢了,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刘氏和陶君兰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可偏偏,这辈子若没什么意外,他怕是也甩不掉刘氏了。刘氏就像是一块牛皮糖,扯不开,扔不掉。看着还恶心。 如果刘氏知道李邺心里竟是这么看她,怕是得气死—— 而陶君兰见李邺心情好转了,笑了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轻声问道:“其实,太后送了古玉芝来的目的你心里也清楚。难道你就真打算这么晾着她?” “不晾着还能怎么办?”李邺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着实有些心虚,最后垂下头去,声音也嗫嚅起来:“其实,你收了她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如今我怀着孕,也的确没办法服侍你……”抬头偷偷一瞥,却见李邺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顿时忙又改了口风:“不然的话,桃枝和红蕖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也收用过了,再晾着也没意思。她们这辈子是不能再出王府了……” “你这是再劝我去别的女人那儿?”李邺的声音有些发沉。 陶君兰沉默不语。半晌叹了一口气:“你毕竟是王爷,总在我这里也说不过去。尤其是我如今怀着孕……” “是不是谁和你说了混账话?”李邺双眼微敛,目光锐利,声音更是威严阴沉。 陶君兰慌忙摇头,“哪里有人说什么?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可李邺显然却是不信,径直起身;“你好好歇着,我去书房。”说完竟是起身就走,陶君兰慌忙去拉也没拉住——显然,李邺是真的生气了。 陶君兰顿时慌了手脚,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安稳。这还是李邺第一次和她生气。; 第一卷 第154章 如宝 李邺负气而去,陶君兰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也只以为李邺不过是心头不舒服罢了,也并不会真影响什么。 所以,当听见王如过来禀告说是李邺今儿不在沉香院用饭的时候,陶君兰忍不住的觉得脑子里有点儿发蒙。等到碧蕉过来问什么时候摆饭的时候,她却是摇摇头表示没胃口:“我不想吃东西,你们分着吃了吧。” 倒不是矫情什么,而是她真的没了胃口。本来最近她就已经开始孕吐食量胃口都不如从前,再加上此时心情低落,哪里还吃得进去? 她这一不吃东西倒是不打紧,丁嬷嬷很快就过来了。见了她这幅失魂落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又是气恼又是心疼——陶君兰这不是作践自己又是什么?不管怎么着,饭总该吃的。大人熬得住,可孩子却是娇弱得很! “侧妃这就不该了。”丁嬷嬷可不听陶君兰的借口,当下便是直接出声指责道:“不管怎么着,为了孩子也该吃几口东西。这样不吃不喝的,岂不是拿着孩子开玩笑?侧妃就这么不在意孩子?” 陶君兰一向敬重丁嬷嬷,闻言忙解释:“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也吃不下去。等一会想吃了再吃点。” “为什么不想吃东西?”丁嬷嬷沉着脸问,口中连珠炮似的;“是因为王爷不回来,还是因为侧妃您觉得委屈,又或者您觉得后悔难堪?所以心情不顺畅,才不想吃东西的?” 不得不说,丁嬷嬷就是丁嬷嬷。糊弄丫头的那些借口都糊弄不了丁嬷嬷。她活了多少年了?哪里能看不透陶君兰这一点的小心思呢? 陶君兰被说得哑口无言,长了几次嘴都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终只得难堪的垂下头去,不言语了。 此时不言语,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丁嬷嬷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自己寻个凳子坐下了,苦口婆心道:“侧妃是不是觉得十分委屈?侧妃提出来的事情,也是为了王爷好。可王爷怎么的不领情?侧妃是不是还觉得,您就不该说那番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侧妃是不是还在想,早知道您就不该做这个劳什子的侧妃?” 丁嬷嬷这番话,倒像是个锥子,一下子就戳进了陶君兰心底的柔软处。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当下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我倒是没有后悔做这个侧妃。我只是觉得要做好一个侧妃,竟是也那么的难。” “是啊。的确是很难。”丁嬷嬷舒了一口气——只要肯说话,那就好办多了。当下继续柔声劝慰:“尤其是要做一个受宠的侧妃更难。不管您怎么做,总有挑刺儿的人在旁边盯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对了一个人的胃口,却对不了另一个人的胃口。永远没有都满意的时候。” 陶君兰深有感触,眼底浮上一层蒙蒙水雾,语气里也染上了一丝不由自主的委屈。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抱怨了:“是啊,永远没有都满意的时候。嬷嬷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若我一直不提这件事情,太后不满意,可若我提了,他又气我不在乎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谁叫王爷身份尊贵呢?”丁嬷嬷也不禁叹了一口气:“王爷注定不可能就跟着一个女子厮守终身。若您是正妃也就罢了,或许别人尚且还会说一句夫妻情深。可……既然在这个位置上,那么这样的尴尬,却是避免不了的。这一点,您在和王爷成亲的时候,就该心里有数才对。” “我以为这件事情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毕竟,这么多的人,谁不都一样?”陶君兰连连苦笑,“可我低估了他的脾性,也低估了我自己对他的在意。嬷嬷,是我自己太糊涂了。以往我以为,这事情的决定权并不在我,我只要安安分分过日子,顺水行舟罢了。可……” “王爷就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痴情种子。”丁嬷嬷沉默了片刻后如此言道:“当初皇上和王爷的作法都是一模一样的:独宠着端王的母妃。极少去别人那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招来了非议,招来了祸端——” 丁嬷嬷苦笑了一声:“若说王爷哪里最像皇上,怕只有多情这一点上尽得真传了。” 陶君兰已经笑不出来了,她忍不住的哽咽了一声:“若我们能如普通夫妻那般,我又何至于说这些锥心的话?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难道就好受了?可我能不说么?嬷嬷,我不想步任何人的后尘。我就想这辈子平平安安的,难道这也有错?” 是,她承认她的确是被陶芯兰的那些话说得有点怕了,不想因为这个而导致太后刁难厌恶她,更不想让内宅失去平衡。毕竟,她不想和谁争夺什么,更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失去性命,或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她至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平安的和自己珍爱的家人圆满一生,永不分离! 她不是真的想说那些话!可她能不说吗?陶芯兰的当头棒喝,已经让她明白了一个局势:若是再这么下去,局面就会失衡,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谁也料不准!是,或许太后现在顾念着她的身孕不会怎么样,可生产之后呢?会不会强加干涉?而刘氏,又会不会因为这些宠爱而有危机感?从而做出当年皇后曾做过的事情?刘氏一族,会不会因此对李邺心生嫌隙?而旁人,又会不会觉得李邺是个昏聩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敢冒险的——太后的插手,或许会直接导致她和李邺的分离;。而刘氏纵然不得李邺的欢心,可毕竟是正妃,是王府的女主人。是李邺名正言顺的妻子!若真的有了争执,到时候就算李邺心知肚明谁对谁错,可架不住悠悠众口!只一个不敬正妻的名头,就能压得她抬不起头来!除非,她是彻底不要名声了!可她能不熬名声吗?显是不能的。她并不是孑然一人的!她不愿意将来孩子因为这个,而也被人嗤笑唾弃,更不想连累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是她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她无所顾忌! 丁嬷嬷看着陶君兰的蒙蒙泪眼,心中一软:“你没错。谁也没错。错的是人心,错的是局势罢了。你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我其实心里也很怕!我知道他会生气!我好怕他就这么一去不回来了!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陶君兰被丁嬷嬷这么一安慰,反倒是勾起了满腹的委屈,不禁扑在了丁嬷嬷的怀里,蓦地哭出声来。 她心里怎么会不委屈?她早就委屈得不行了!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怕!怕自己做得不好给李邺添麻烦,怕自己做得不好,带累了陶芯兰和陶静平。怕自己做得不好,坏了自己的名声,从此没脸再继续呆在李邺身边! 要知道,她就像是一个在豪赌的人,为了和李邺在一起,她已经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她输得起吗?输不起!若说以前她还没怀孕,倒是还能不那么瞻前顾后。可如今,她有了孩子!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哪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给孩子带来的全是坏的影响?做了侧妃,以至于孩子将来地位尴尬也就罢了,若是连形象也是负面的,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孩子?她想留给孩子的,全都是好的! “王爷也不过是一时气恼罢了。”丁嬷嬷轻柔的安抚陶君兰:“他肯定也会想明白的。其实他这么生气,我觉得倒也不全是因为气恼你的缘故。你且耐心等等,纵然生气他也气不了几日。你说是也不是?反倒是你这么作践自己,回头倒是更让他下不来台了。” 顿了顿丁嬷嬷又笑道;“自古又道,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回头明儿早上一到,又跟以前一样了。” “可问题毕竟也是一直在的——”陶君兰苦笑言道。她自然也明白丁嬷嬷说的道理,可她更担心若是隐患一直在的话,迟早也会再度爆发矛盾的。 “这样的事情,自是急不得,慢慢的王爷也就想明白了。”丁嬷嬷语气笃定,颇有些打包票的意思。甚至最后又笑了:“说不得到时候您又该担心王爷变心了。” 这句打趣,顿时让陶君兰双颊飞红,羞恼不已。也让她破涕为笑了。然后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嬷嬷替我操心了。” “不为你操心,我却是要为谁操心?”丁嬷嬷说这话,却也是大实话——既然跟了陶君兰,那陶君兰就是她要效忠侍奉的主子。她不操心陶君兰又去操心谁?事实上,哪怕撇开这层主仆关系,光凭着陶君兰的敬重,她也是愿意操这个心的。 “好了,饭菜也都凉了。我让你青姑姑给你做两个你爱吃的菜。”丁嬷嬷起身笑道:“再让青枣打盆水进来。” 陶君兰低头应了,虽然心中还有些不安稳,可到底平静多了。不得不说,身边又几个老人,的确是好的。不仅办事有经验,就是这样的时候,也有人能劝劝,帮着分析分析。实在是叫人安心。; 第一卷 第155章 无从拒绝 就在丁嬷嬷劝解陶君兰的时候,李邺却是没有人劝解,只能独自生闷气。 周意和王如毕竟都不在内宅伺候,虽然知道李邺气恼了,可哪里能知道李邺为什么这样生气?所以,自然也就无从劝解起了。只能在一旁战战兢兢伺候的同时,悄悄的在心里揣测几分。 当天晚上,李邺越想越气,独自喝了一壶闷酒之后非但没有觉得缓解了,反而越发的郁闷了——有的时候是这样的,身边没个人开解开解,指不定就自己钻进了就脚尖里。李邺就属于这样的典型。 李邺本不想回沉香院的,可是都躺在书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会儿了,到底放心不下。尤其是一想到陶君兰现在还怀着孕,胃口也不好的时候,他就更加的心慌了。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随便披了个披风就风风火火的往后院去了。 陶君兰倒是还没睡。以往李邺都在身边睡着,今儿突然身边空了,倒是有点儿不习惯了。再加上心里装着事儿,哪里还睡得着? 不过,她倒是没觉得李邺还会回来。尤其是在到了就寝的时辰之后,依然不见李邺的身影。所以,当听见外头的动静时,她还没想到是李邺,只当是临时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扬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李邺板着一张脸进屋了。顿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足足眨了好几下,才算是反映了过来。 说不欣喜是假的——不过看到李邺那脸色之后,她顿时也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没消气哪!况且也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干巴巴的招呼了一声;“你回来了?” 李邺自然没回答。一则是当着丫头的面不好开口,二来他心里还带着怨呢。 既然回来了,那也就没有再转身出去的道理。李邺原本想的是干脆在贵妃榻上将就一晚上得了,可没想到陶君兰倒是给他留了位置。思量了一下后,虽然仍怨气未消,可到底还是上了床去。不过没吱声,直接就闭目假装睡着了。 陶君兰见状,自然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心里明白得不得了李邺根本就是在和她赌气。于是干脆也就不开口了。反正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李邺回来了——李邺一回来,她这心就踏实下来了。至于说不说话,那倒是都无关紧要了。毕竟,李邺能回来,就说明他也不是真就无法想明白了。反正人回来了,想通了是迟早的事情罢了。这赌气,难道还能赌一辈子? 陶君兰自是不信,她觉得最多明天,她和李邺估计就会和好了。于是,她现在反倒是不担心了。 而李邺,原本暴躁不安的心,在看见陶君兰之后,倒是也消了一大半,只是还一时半刻的无法抹开脸罢了。当然,也主要是赌气的缘故。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两人这一晚上倒是都睡得不错。 第二天陶君兰起床的时候,李邺已经起身去了衙门,倒是没有面临什么尴尬的问题。 反倒是用过饭没多久,刘氏那儿倒是传了话过来——让陶君兰过去一趟,商议事情。 陶君兰自然是不可能不去:平日不去请安也就罢了,如今刘氏相召,她若是还不去那就说不过去了。所以当下换了一身衣裳,便是由丁嬷嬷和红螺碧蕉陪着过去了。 刘氏今儿的气色倒是难得的有些好。陶君兰过去的时候,刘氏正在喝安胎药,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她倒是也不嫌苦,那么一勺勺的喝着,神态怡然。却是看得陶君兰嘴里都有些发苦,胃里更有些翻腾。一时间又忍不住的有些庆幸:幸好她倒是不必喝这些药汁的。 陶君兰笑着和刘氏招呼:“王妃。” 刘氏饮下最后一口药汁,优雅又轻盈的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唇角的药汁。轻轻一笑:“你来了?坐罢。” 陶君兰盯着刘氏瘦得有些嶙峋的手,有些惊讶于手背上交错的青筋。刘氏是瘦得太吓人了,以至于连青筋都浮现出来了。微微的失神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笑道:“王妃今儿的气色看着不错,想必孕吐的情况有所缓解了?看来上次来的太医,倒是不错。”不过,她也并非是真瞧不出来,刘氏今儿的好气色,其实还是用脂粉涂抹出来的。当然,看着精神头儿的确是好了不少就是了。 刘氏微微一笑:“是啊,还多亏了王爷想着我,请了太医过来看看。民间的大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陶君兰笑着点头:“的确如此。” 一旦不客套的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冷了下去,也沉凝了许多。 刘氏等了片刻,见陶君兰始终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并不打算开口,只得率先开了口,笑道:“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王妃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陶君兰笑着言道,一连诚恳:“又何必亲自跟我说?只管派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她这话倒是诚心的——说真的,她还真不大想到刘氏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膈应的缘故,她每次总觉得来了这里就不舒服:刘氏用的熏香她不喜欢,闻了就觉得头昏脑涨。氛围,她同样不喜欢。尤其是刘氏这么和她说话,她更不喜欢。 陶君兰觉得,自从怀孕之后,她无形中挑剔了许多。 刘氏笑容不减,目光落在陶君兰光滑而又水灵的脸上,心中却是嫉妒得不行——上天何其不公?一样是怀孕,为什么陶君兰就这么轻松舒服?她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孕吐就不说了,就是她的脸上,也是憔悴不堪的,而且长了不少的斑点;。以至于她不得不用脂粉才能遮盖住那些斑痕! 不过这样的嫉妒毕竟只是在心里罢了,刘氏面上一直是带着和蔼的笑容,语气也甚为和善:“我想着,也该替王爷纳妾了。毕竟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总不好一直让王爷这么委屈着——” 没想到是这件事情。陶君兰微微一怔后便是垂下头去,轻声道:“一切但凭王妃做主。” “王爷和我不亲近,你也是知道的。”刘氏叹了一口气,手轻轻的在肚皮上一阵婆娑,“我怕我选的,王爷不会喜欢。所以我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给你。” 陶君兰又愣住了,霍然抬头看住了刘氏。她有点儿闹不清刘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让她选妾侍?刘氏就不怕她趁机笼络人心?可她记得,刘氏一向都是将全市抓得十分紧的。根本就不容许别人插手。这么突然一放手,自然就让人觉得有点儿摸不清头脑了。 “我哪里能担当如此重任?”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也不想便是一口回绝了;“还是王妃您选吧。只要人品好的,样貌也过得去,想必王爷不至于不喜欢罢?” 刘氏看住陶君兰,眼底闪过几许光芒,不等人看清楚,便是沉声道:“你又何必这般推脱?我既然如此说,也是全权信任你。我如今这身子骨,也不适合操心这样的事情,王府里了除了我这个正妃之外,也就是你这个侧妃了。不交给你又交给谁去?你若是再推辞,岂不是非要让我强撑着身子去奔波劳累了?” 这话就有些强迫的意思了——陶君兰若是不答应,按照刘氏这话说的,那就是故意要让刘氏操劳了。万一刘氏因此有个什么好歹,那就是她的过错了。而且刘氏说得没错,王府里除了李邺之外,就是刘氏,再其次就是她了。所以这件事情,似乎还只能当仁不让的落在她头上! 可刘氏越是这样说,陶君兰心里就越是狐疑。不过还没等到她想出什么理由拒绝,刘氏就已经拍板了,不容置喙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好好操办。” 陶君兰只得先应承下来——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也是只能如此。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刘氏见陶君兰答应了,微微一笑,依稀有些得意的味道。然后又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刘氏这话一出,顿时就让陶君兰绷紧了神经:还有事情?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似乎为陶君兰被吓到了觉得有些好笑,刘氏“呵呵”的笑出声来,声音愉悦似乎心情颇好:“我收到了一个帖子,是庄亲王府的,庄亲王府上的老王妃做八十大寿,咱们不好不去的。只是我着身子你也瞧见了,也不好挪动。所以,我想让你去。”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当下倒是没怎么迟疑就一口应承了:“这件事情倒是没问题。”横竖不过是去送礼,再吃顿饭坐坐罢了,怎么看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礼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到时候你捎带过去就成。”刘氏笑道,一脸的郑重:“庄亲老王妃按说也是咱们的亲长辈,你去了一定替我好好尽金佛心意,切不可怠慢马虎了。可明白了?”; 第一卷 第156章 咄咄 陶君兰以为不过是去祝寿送礼罢了,可等到晚上同李邺一说,她才算是从李邺面上一瞬间就有些难看的面色上看出来:这事儿怕不是什么好差事。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完事儿的。 “怎么了?”陶君兰问了一句,心里十分纳闷——她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因还有丫头在旁边伺候,李邺便是在她手上轻轻写道:“老王妃最恨侧室和小妾。” 这么一说,陶君兰就明白了——既然庄亲老王妃最恨侧室和小妾,那么很显然她若是去了,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不过,她只是去送礼罢了,也不做什么。自然也不必担心什么。当下一笑置之:“我不过是代替王妃去送礼。过门都是客,大不了她不待见我就是了,难道还要撵我出门不成?” 这显然是不至于,但是李邺担心的是:万一庄亲老王妃借着辈分在那儿,说几句难听的话,那就不好了。到时候,陶君兰该多难堪过尴尬?所以,他断然写道:“还是不去为好。” 陶君兰微微摇头:“不去也不行——若是真一个都不去,只怕人还觉得咱们端王府目中无人呢。况且,又是长辈做寿。怎么也不好不去的。”刘氏不去,毕竟身体状况摆在那儿,可她身体好好的,若也不去,那可真说不过去了。 到了庄亲老王妃寿辰那日,陶君兰自是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停当了,这才和李邺一同用了几口早膳,然后便是一起出门往庄亲王府去。 因怀孕了不好用太紧的腰带,所以陶君兰干脆就穿了个鹅黄的褙子,底下系了湘水红的裙子,根本就没用腰带。不过这样一穿,倒是显得她身量纤长起来。加上腹部遮掩住了那一点凸起,倒是看着跟没怀孕一般。 至于身上戴的首饰,她也没弄得太过华贵了——毕竟,到底还是要顾念着身份那一层的。所以,只一套碧玉花簪,加两只赤金小凤钗便是完事儿。耳朵上坠的是前儿李邺掏摸回来的一对明珠。大小倒是不出奇,出奇的是淡粉的颜色。就那么简单的扣在耳垂上,倒是显得耳垂越发的润泽细腻了。 手腕上除了红玉髓的戒指和手链之外,又加了一串东珠手串。 这样通身打扮下来,若不是头发梳的是妇人样式,否则看上去倒是和二八少女也差不多了——只俏丽有余,富贵不足;。倒是也十分符合侧妃的身份了。 李邺瞧了半晌,后头又给她从匣子里拣出一个嵌宝碧玉项圈戴上,这才作罢了。 一路行至庄亲王府,陶君兰和李邺便是在大门口分开了——男宾和女宾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根本就不在一处。 陶君兰一路去了后院之后,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亲自给庄亲老王妃亲自拜寿。 庄亲老王妃显然是保养得益,八十岁的人了,看着也就是六七十的样子。穿着褚红色裙子,绿松纹的上衣,端坐在主位上,满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梳成了端方雍容的牡丹髻。一整套的翡翠头面,越发显得人精神奕奕,端方富贵。不管是深绿的翡翠,还是上头镶的猫眼石和蓝宝石,也都是只有这样上了些年岁又有气势的人才能撑得住。 陶君兰盈盈拜下去,笑着给庄亲老王妃拜寿:“端王侧妃陶氏君兰,祝老王妃福寿绵延,岁比南山,福如东海!” 老王妃虽然年迈,可眼睛倒是半点不昏花,当下便是打量了陶君兰一番,唇角一掀,露出点和蔼的笑意来:“起来吧。” 陶君兰自然也听得出来,老王妃的语气不甚热络更不算热情,不过她心里早有准备,当下也只淡淡一笑并不往心里去,盈盈的起了身来。 “怎么端王妃不来?”老王妃又问了这么一句,倒是有几分关切的意思。 陶君兰如实的答了:“我们王妃孕吐得厉害,实在是不能来,还请老王妃恕罪。” “她也是可怜。”老王妃似乎颇为怜惜,竟是叹了一口气,眉头也微皱了皱:“既你家王妃那般的不适,你合该在她身边好好侍奉才是,倒是不该出门了。”言下之意,竟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当然,这话也并非说不通。作为妾侍,主母不适,妾侍理应在旁侍奉,断然没有出门潇洒的道理。 不过,这也只是适用在普通人家罢了,王妃和侧妃,显然却又不在这个范围里头了。毕竟,侧妃不是小妾。不过非要牵强附会的话,倒是也算有几分道理。 陶君兰微微一笑,半点也不见不痛快,只恭顺却又不谦卑的答话道:“王妃命我前来祝寿,我自听王妃的。” “既是如此,那倒也罢了。”亏得老王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接就将陶君兰当一般的妾侍对待了。当下又道:“一会儿回去,你好好服侍你们家王妃才是。” “理应如此。”陶君兰自然也犯不着在这个日子里闹得大家不痛快,当下也懒得去计较。 老王妃这般做派,当然也有许多人是瞧不上的——正妻的利益是要维护,可是陶君兰哪里又是妾侍?那是正儿八经有诰封的侧妃,能一样?这般牵强附会,倒是显得有点儿上不了台面咄咄逼人的意思了。不过也都是瞧在大喜的日子不想去让老寿星不痛快罢了。 倒是老王妃的儿媳妇庄亲世子妃看不过去了,忙朝着陶君兰一笑,“呵呵”的打圆场;“王府哪里还能少了人伺候王妃?你难得来一次,可要好好玩乐一番才是。来,这边坐,这边坐。” 趁着靠得十分近的功夫,世子妃压低声音对陶君兰耳语道歉:“老王妃年岁大了,有些糊涂;。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道:“哪里。” 世子妃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埋怨老王妃:也不看看局势,一味的只凭着自己高兴,真是老糊涂了。 正说着话,陶君兰倒是瞧见了沛阳侯夫人从外头被丫头带进来,当下自然也就不坐了,笑着上前唤了一声:“母亲也来了?” 沛阳侯夫人顿时笑起来:“怎么你不在家好好安胎,竟是来这里了?端王妃怎的不来,却让你来了?” 世子妃一听这话,目光顿时往陶君兰肚腹上一瞅,心道坏了。当下笑容越发尴尬了——刚才老王妃还说什么让陶君兰伺候端王妃的话,回头让端王知晓了,岂不是要恼怒?就是宫里太后和皇后知道了,少不得也觉得不痛快。谁不知道太后对曾孙子的期盼?皇后对孙子的期盼?还有,虽是义女,可谁不知道沛阳侯夫人拿这个义女当亲生女儿对待的?还有皇后,那毕竟也是侄女了…… 不过看着陶君兰若无其事的答了沛阳侯夫人的话,丝毫不提起方才的不愉,当下世子妃又觉得——这个端王侧妃,的确是有度量的。倒不是什么小家子的。 沛阳侯夫人又拉着陶君兰往老王妃身边去转悠了一圈。这一次,老王妃的态度倒是比之前更热络了几分了。毕竟,当着沛阳侯夫人的面儿,怎么好再摆脸色? 陶君兰看着老王妃这幅作态,倒是觉得好笑——原来这老王妃也是个看人下菜的。估摸着之前是不知道她就是沛阳侯夫人的义女?也是,一个侧妃罢了,估计老王妃也从未关注过。 不过很快老王妃就又说出一句让众人面色齐齐一变的话来:“这份品貌,做正室也是够了。怎么就做了侧室?” 老王妃声音不大,听见的人倒是不多,可也不见得就少了。 陶君兰饶是脾气再好,也不禁有点恼了。沛阳侯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当下却也还顾忌着场合,只轻笑一声:“这是皇后和王爷的意思,谁又能违逆?要我说,我们家的姑娘,做侧妃的确是委屈了。” 沛阳侯夫人的语气是带着玩笑意思的——这么着倒是有点儿四两拨千斤的意思,想着就将这事儿蒙混过去得了。 陶君兰也跟着轻笑一声:“也亏得遇到了端王妃那样好相处的,倒是我的福气了。若是遇到不好相处,处处咄咄逼人的主母,那才是真正的委屈呢。” 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语气诚恳。就像是真心真意的在夸赞端王妃一般。可是,这话落在老王妃耳朵里,却是怎么也听着不顺耳了。 但是再不顺耳又能怎么着?难道还跟一个小辈过不去?况且人家也没明说,是她自己觉得在影射自己罢了。所以,当下老王妃噎得不轻,却偏又无可奈何。仗着身份讽刺几句也就罢了,可要说明着对小辈怎么样,那也不合适。 其实陶君兰冷静下来也颇有些后悔——虽然没说得太过分,可是这话到底也有些过了。毕竟,今儿是老王妃的大寿,闹得不愉快又是何必?倒是显得她不够敬重长辈了。只是,老王妃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一些,她一步步退让,倒是让老王妃更得寸进尺了。; 第一卷 第157章 故友 许是见识到了陶君兰并不是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老王妃接下来倒是没再怎么着。 至于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世子妃给岔开了话题。 沛阳侯夫人便是拉着陶君兰往角落里坐下了。坐下后,沛阳侯夫人便是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可见人老了,的确是糊涂了。” 这话自然说的是老王妃了。 陶君兰见沛阳侯夫人意难平的架势,倒是出声安慰了一句:“罢了,又何必计较?”横竖,她侧妃的身份在那儿,又有几个像是老王妃那样的,敢随意说这样的话?就算心里瞧不上,面上不还得恭恭敬敬的给几分脸面? 当然,像老王妃这样偏激的人也少。大多数人都只痛恨不懂规矩的妾侍罢了,更不至于将侧妃和妾侍能混为一谈。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老王妃这般,分明是有点儿替刘氏抱不平的意思——敢情,老王妃觉得她欺压了刘氏? 这个想法让陶君兰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好笑。刘氏不拿捏着身份欺负人也就罢了,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正和沛阳侯夫人说这话,陶君兰便是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陶君兰?!” 陶君兰回过头去,却看见孙菲菲和陈韫站在不远处,一个满面惊诧,一个是满脸的惊喜。 孙菲菲算是冤家路窄,可陈韫却算是故友相逢了——当下陶君兰也是欢喜,忙起身上前:“韫儿,你也来了?”一面却是将陈韫打量了一番。陈韫现在也是做妇人打扮了,眉宇之间也有了成熟妩媚的风韵。 “君兰,你不是——”陈韫惊喜的握住陶君兰的手,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后头一想如今的场合,便是又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下去了。 “你嫁了谁?”陶君兰知道陈韫想问什么,却也不好多说,只言简意赅的解释:“我如今是端王爷的侧妃。”又一指沛阳侯夫人:“这是我义母。” 沛阳侯夫人颔首笑了笑,态度和蔼。 陈韫惊了一惊,随后掩住失态,笑道:“我却是不如你了,夫君只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队长罢了。” 陶君兰一笑:“这还差了?”谁不知道御前侍卫是最容易升官的?在皇帝跟前当差,只要稍微合了圣缘,那就是平步青云一路飞黄腾达的架势了。而且,谁不知道御前侍卫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可见陈韫是嫁得不差。 而陶君兰和陈韫叙旧的功夫,孙菲菲却是显然有些失魂落魄了——失魂落魄里头,偏又有点儿嫉妒恼恨的意思;最终,孙菲菲咬牙一跺脚转身走了——不走留在这儿做什么?难道等着陶君兰发难不成?如今陶君兰已经端王侧妃了,她难道还有胜算? 孙菲菲转身就走的态度,让陈韫忍不住撇了撇嘴,微露出个嘲笑的神情:“多少年了,她还是那副架势。真叫人瞧不上。” “不管她。”陶君兰可不想为了孙菲菲败坏了心情,当下一笑,只管拉着陈韫叙旧:“一晃眼,咱们也好多年都没见了。我只当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不曾想今儿倒是在这里偶遇。” “当年你们家……那时候我偏不在京里,等我回来却是已经找不到你了。”陈韫想起当初的情况,倒是有些歉疚:“若我在京里……”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陶君兰笑着打断了陈韫的话,岔开话题:“如今碰见了,以后可别再失了联系,要多来往才好。”当年她和陈韫便是极好的闺中密友,极对胃口,亲如姐妹一般。当初陈韫虽然不在京城,可是陈家却也曾经帮着陶家说过话。她心中一直十分感激。她之前以为陈韫会嫁去外地,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谁曾想今儿在这里遇到了。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对了,伯母和伯父可还好?身子康健否?”陶君兰笑盈盈的问道:“改日我定上门去拜见。” “好哇。”陈韫一口应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也许久不曾回去看看了。”顿了顿又笑道:“你怎的也不邀请我去你们端王府瞧瞧?我可是早就听说了,端王府美得跟画儿一样!” “你若要来,哪里还用我邀请?随时都可,横竖我天天在家也是无聊得很。”陶君兰抿唇笑,一脸的打趣:“我可不记得以前你来寻我的时候,还事先邀约的。” 陈韫顿时也笑了,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以前还做姑娘时候的情景。 除了碰见陈韫,陶君兰倒是还碰见了其他几个算是曾经熟悉的人,不过这么多年不见,那些做姑娘时候的情分早就已经淡了,如今再见不过也就是点头招呼也就罢了。哪里比得上和陈韫的亲厚? 有了陈韫的陪伴,沛阳侯夫人倒是抽身去和自己的朋友们叙旧去了,只是用饭的时候又回来和陶君兰坐在了一桌上。 陶君兰用过饭后,便是被周意寻了过来,说是李邺喝多了要回王府去。她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留下,忙匆匆告辞,又和陈韫约了别的时间便是跟着周意走了。 出了后宅,她才从周意那儿知道——说什么喝多了,其实不过是借口罢了。就是怕陶君兰带着无聊,寻个借口好离开罢了。 陶君兰哭笑不得——却也明白李邺的苦心:哪里是怕她无聊?分明是怕她受了委屈!要知道,李邺一直都不大赞同她来给老王妃贺寿的。 不过见了李邺的时候,陶君兰到底还是忍不住的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李邺,又闻了一闻,见果然没什么酒气,神色也清明,这才放下心来。又嗔怪:“好好的说什么醉了,倒是让我白担心了一场。” 李邺双眸明亮,闻言倒是满意的笑了,压低声音道歉:“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顿了顿又唇角一挑:“那不若我带你在街上转转,算是赔偿?听说奇珍阁最近刚从海外运来一批好东西,正好去有喜欢的,不妨买几样回来;。”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经受住诱惑,只迟疑了一下后便是点头应了。只末了又有些担忧:“也别回去太晚了,到时候让人知道也不好。” “怕什么?”李邺轻笑一声;“谁还敢说咱们的不是?”他心里倒是十分明白,陶君兰口中的别人,说的是谁。 当下二人便是一路去了奇珍阁——这个奇珍阁说来倒也是个传奇。所卖之物,全是稀罕的物件儿,且大多都不是我朝原有之物,基本都是出海的商传带回来的。要知道,如今是有海禁的,但凡远航没有官府的批准一概是不允许的。所以,奇珍阁的东西,更显得珍贵无比。奇珍阁这个名字,更是名副其实。 许是下午的缘故,奇珍阁里头的客人倒是稀少。加上铺子十分的大,就越发的显得清冷了。 陶君兰一进门便是被一个天然水晶雕就的足有一人高的摆件给吸引住了目光——水晶摆件倒是不稀罕,可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要知道,天然水晶这么大一块的,可谓是凤毛麟角,价值连城了。 李邺见了陶君兰这幅样子,不由得一笑,轻轻握住陶君兰的手,耳语道:“这是镇店之宝。” 陶君兰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这个作为镇店之宝,倒是足够了。 李邺拉着陶君兰从货架上一排排的看过去,最后进了一个单间儿。店小二泡了茶上来,笑容可掬的打了个千后才问道:“不知二位贵客想看些什么?是给夫人看首饰,还是选些宝石自己回去镶嵌?有或是想看看海外新来的一批香料?”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随后一笑:“香料也就罢了,宝石也不必了,只挑些稀罕不常见的呈上来我瞧瞧。”李邺自然是不好当着人说话的,毕竟这是京城,万一被人认出来了,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李邺也点点头。 店小二应了一声,退出去后不多时便是带着一帮侍女捧上来好几个大的托盘,摆在桌上任由陶君兰挑选:其中有异域风情的镯子项链,有精巧无比的把玩小件,还有镜子,小盒子这些东西。 陶君兰一下子就被那镜子样子,可镜面却是亮白闪耀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当下拿起来瞧了瞧。这么一瞧倒是吸了一口凉气——镜子照得人纤毫毕现,简直就相当于和自己面对面互相看着一般了。 陶君兰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子,自然是惊奇,不由得翻来覆去的看。 “这镜子是从波斯那边买回来的。”侍女见陶君兰有兴趣,便是笑着开口介绍:“咱们这边做不出来。这一次一共也就带回来一百多个罢了。夫人手里这个,是最精巧的。上面镶嵌的宝石也是成色最好的。” 陶君兰这才注意到,镜身上镶嵌了许多宝石,品种繁多,闪耀异常。顿时不由得笑了:“怕是这镜面也比不上一颗宝石值钱罢?” 侍女一笑:“在波斯的确如此,可在咱们这儿,倒是不见得了。” 陶君兰顿时也笑了,“物以稀为贵,这话倒是不假。咱们做不出来,倒是也没办法。”; 第一卷 第158章 巨富 李邺满心以为陶君兰会买下这块镜子,可没想到陶君兰话锋一转:“想必比这个大的镜子也有吧?” 侍女一怔,看了一眼李邺后才诚实答道:“有是有,不过……”都是有数的,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十面来,更别说其他地方了。至于价格么,那就更加的不必说了。 “大的有多大?”陶君兰又问,随手拿起一个镶了细碎金刚石的领扣来把玩。 “最大的足有一面隔断大小,小点儿的也有半人高。最小的,也有脸盆大小。”侍女一一介绍,末了才道:“价格却也是翻倍上涨的。镜子越大,价格越贵。” 陶君兰看向李邺:“再过不久就是祖母的寿诞,我瞧着这个作为寿礼倒是不错。还有嫡母那儿,少不得也该表示表示。”皇后和太后的千秋诞十分接近,所以倒是不好忘记了。再说了,皇后毕竟是皇后,适当的示好也是必要的。 李邺惊诧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明显不是侧妃该操心的。 陶君兰被他一看,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抿唇一笑微露出几分不满的嗔怪:“你瞧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不曾?难道我就不能操心这事儿不成?”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应该刘氏去操心。可按照刘氏的惯例,只怕也就是从库房里挑一挑罢了,断不可能出来买这样的寿礼。而且,刘氏毕竟和李邺是这么样一个相处模式,她也怕刘氏不够尽心。 李邺微微一笑,倒是不敢再有什么诧异之色露出来了。只抓过她的手写道:你做主便是。 陶君兰便是问了问价格,觉得还能接受,随后定下了两面最大的镜子。不过随后她又定了两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这是给自己和刘氏用的。出来一趟,买了东西,若只她有刘氏没有,也不妥。 不过除了镜子之外,她还挑了一些不怎么贵重的小东西。自然,这些便是没算刘氏的份儿了。 上了马车之后,李邺便是笑着出声打趣了:“我还当你不会给自己买一面镜子呢。” “自家的东西,横竖买了也没亏,我为什么不要?”陶君兰狡黠一笑,冲着李邺眨了眨眼睛。 李邺一怔,随后大笑出声:“你怎么知道这是自家的产业?” 陶君兰“呵呵”低笑了两声,看住了李邺:“从掌柜和小二对你的态度上看出来的。而且,那间房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待客的房间,而是账房吧?我都瞧见放在那儿的账本和算盘了。再说了,虽然你铺子不少,可是每年的盈利实在是数目太大,我早就在想,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没说。” “其实倒不算是我的。”李邺微微一笑,“国库缺钱,你应该也有所听闻。” “难道……”陶君兰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浮上来,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诧异的看着李邺,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朝行仁政,税收比起前朝,几乎减少了一半有余。虽说也不至于入不敷出,可很难有所盈余。”李邺压低声音,说起皇家内幕来丝毫不带犹豫:“后宫开销日益在增加,每年给大臣和各种王候伯爵开的俸禄也一年年在增长。若没点其他来源,哪里支撑得住?” “所以,皇上就看上了海上贸易?”陶君兰轻叹一声,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了:“海上贸易虽然风险大,可收益也是巨大的。一船瓷器茶叶,运出去就能换回来满船的珍宝!这样巨大的利益,哪怕是皇家也会动心。” “我手上一共有十只巨大的商船。”李邺低声言道,颇有些自豪:“这些商船在海上无人能挡!除了海上风暴,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的!|” “可皇上怎么能放心你——”陶君兰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大相信:“你毕竟是皇子。”这样一只商船队伍,足以养活许多军队了。皇上真能完全放心? 李邺嘲讽一笑:“一个哑了的皇子,和皇位没有丝毫关系的皇子,甚至连领官职都只能领个干吃俸禄不做事闲职的皇子,有什么可忌惮的?” 陶君兰顿时默然。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是了,以李邺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的形象,谁不认同端王只是闲王的形象? 只是,李邺的语气到底是让她觉得心酸无比。更甚至有些悲凉。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赚的银子,你能得多少?”陶君兰问了一句,也算是有那么点儿岔开话题的意思。 “三成。”李邺比了三根手指头,“不过我还要负责船队日常维护,算起来不过两成半。” “那也不少了。”陶君兰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邺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可手上的资产和银子都是不少的缘故了。 “足够我用了。”李邺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却是十分的笃定:“这些银子,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陶君兰没再多问下去——有些事情不必问,心里明白即可。况且,这些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宅等着他,做个好的妻子。绝不替他添麻烦。 “其实,这两年不过是刚起步罢了。”李邺言道,轻叹一口气:“接下来我可能会越来越忙,呆在府里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他的语气并不是不遗憾的。 陶君兰却是温柔一笑,主动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怕什么?一辈子这么长,哪里又在乎这一点朝朝暮暮?”再说了,也不是就不回来了。男人本就该在外头拼搏的,日日耗在内宅,倒是消磨了稚气和雄心。 “你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李邺看住了陶君兰轻声的询问。 陶君兰微微一笑:“只要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 “就不怕我做坏事?”李邺笑出声来,可眼底却是一片紧张。 陶君兰同样回了一笑,笃定道:“你不会; 。”李邺或许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君子,可绝不会是个不折手段坏事做尽的恶人。这一点的信心,她还是有的。不然当初怎么还敢在看见了李邺真面目后嫁过来? 李邺一挑唇角,这次却眉梢眼角都被染上了一层薄薄暖暖的笑意,语气微有些宠溺:“你倒是信任我。” 这下换了陶君兰嘲笑他了:“你是我夫君,我不却信任你,却又要信任谁?” 李邺被这一句再平淡的话,却是感染得几乎胸腔发堵。更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就凭着这一句话,他就愿意将天下最好的都捧给她。 “君兰。”李邺轻声唤道,声音歉然:“若我不能顾及你时,我希望你能自保。不管如何,我要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我会的。”陶君兰心中一凛,郑重答道。哪怕不是为了李邺,她也会如此。她又如何会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一路回了端王府,陶君兰便是让王如将那面精巧的精子给刘氏送了过去。而她和李邺则是回了沉香院换衣裳——见客的大衣裳实在是穿着不如家常衣裳舒服。尤其是在这样还有些闷热的天气下。 谁知刚换了衣裳,又将发髻拆开准备梳个简单的发髻时,刘氏却是派人过来请陶君兰和李邺一同过去商议事情了。 陶君兰便是直接让红螺将头发全梳上去,绾了个团髻,用两根金簪固定住,便是匆忙跟着李邺一同过去了。 当然,急切的只有陶君兰一个人,至于李邺却是半点不见着急的。甚至,李邺还有些老大不情愿的意思。 陶君兰只觉得李邺对刘氏的态度有些过了,想劝说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到底还是压在了心底了事。 很快就到了主院见到了刘氏——一如那天一样,刘氏仍旧是用了脂粉将脸色遮盖住了。不过看着精神头却也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自从怀孕后,刘氏对李邺的态度倒算是有所缓和了。至少不再是那样冷漠了,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对刘氏的请安和问好,李邺只微微点了个头敷衍了一下便是彻底的没再多看刘氏一眼。 陶君兰细心的注意到,从头到尾,李邺的目光都没落在过刘氏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上。仿佛他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他的第一个孩子。 这就有点儿古怪了——陶君兰觉得,以李邺的性格来说,哪怕是刘氏再不好,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他不至于会是这么一个态度才对。还是说,刘氏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李邺有了如此态度? 陶君兰多少有些好奇。不过她却也没着去问:李邺既然没主动告知,那么就说明他根本不想提起这事儿,那么她开口问了,李邺或许还是会说,可毕竟不是自愿的。这种揭人疮疤的事情,她是半点也不愿意去做的。 而刘氏显然也明白李邺并不想听那些兜兜转转的客套话,当下倒是也不委婉,直接便道:“请王爷来,主要也是想问问,关于古玉芝怎么安置的事情。”; 第一卷 第159章 故意 闻言,李邺直接将眉一挑。陶君兰也疑惑的看向了刘氏。 刘氏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后是什么意思,想必王爷和陶侧妃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这么晾着,到底也是不妥的。今儿古玉芝已经向我提出了请辞了——若真送回宫里去了,到时候会是怎么一个后果,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 陶君兰微微讶然。她倒是没想到古玉芝竟然这样果断和大胆。竟然敢主动提出请辞。当然,说是请吃,倒不如说是主动问王府要一个说法是真。毕竟,这么长年累月的呆在王府里,回头就算再被送回去了,那清白也等于没了。谁都能猜到太后的意思,所以谁也不会认为古玉芝还是清白的。要么,就会以为古玉芝哪里不好,才没得了李邺的欢心。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对古玉芝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邺蹙起了眉头,当下便是要示意刘氏直接将人送走。不过想了一想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微有征询之意。 陶君兰半点不漏的将李邺的目光悉数的收入了眼底。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略一沉吟之后,便是笑道:“太后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我和王妃都怀孕了,不能服侍王爷。桃枝和红蕖那儿,王爷也去得少,想必是不大喜欢的缘故。若能添两个新人,倒是也合适。古女官样貌和规矩品行,也都不错。” 于是最终李邺便是点了点头。 刘氏一怔,倒是有些意外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留下了?” 李邺颇有些不耐烦的再次点了一点头。 刘氏迅速压下了诧异,笑道;“那我便是准备操办纳妾的事情了。古女官到底不是一般小宫女,古家也负有盛名,总不好薄待了。陶侧妃,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微一颔首,笑着应和:“的确如此。” “我年纪轻,也没办过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你与我商议,陶侧妃你可别推辞。”刘氏冲着陶君兰一笑,眼底的光芒闪烁间,倒是很让人捉摸不透。 陶君兰只得应了——虽然心里倒是不怎么情愿。没办法,这件事情毕竟是不能够拒绝的。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李邺的手,却是已经悄悄的在桌下握住了陶君兰的。 陶君兰忍不住用力的回握了一下,以此来宣泄心中的委屈。 从刘氏那儿出来之后,不管是陶君兰还是李邺,显然都是情绪低落的架势。甚至于路上谁也没主动说一句话,竟是一路沉默的回了沉香院。 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和李邺的这种压抑顿时就被人觉察出来,一时之间沉香院里也顿时格外的压抑沉默起来,谁也不敢贸然开口,甚至于都有些不敢大口喘气的意思;。唯恐一个不好触怒了谁。虽然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好脾性的,可毕竟规矩在那摆着呢。丁嬷嬷和青姑姑,都不是纵容丫头的人。 这样的气氛甚至于维持到了晚饭之后——说实话,其实这样的相处模式两人都觉得十分不自在,可偏偏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先打破沉默。 一直到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之后,李邺紧紧的挨着陶君兰后,才轻声的问了一句:“是不是生气了?”说实话,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十分慌乱的。甚至于他忍不住的抢在陶君兰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若你真不喜欢,那这事儿作罢也没什么不好的——” 陶君兰无声的笑了笑,为李邺这句话而觉得有些淡淡的温馨。随后她才轻轻摇头答道:“倒不是生气,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儿憋屈和不舒服罢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哪里舍得将你推给别的女人?”这话倒是大实话,是再真心不过的话。 她不是因为古玉芝而生气,而是觉得她自己憋屈。按说,纳妾什么的不该她管的,她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不必这么不情不愿还要装出一副乐意的样子去给人看。可她能不开口表态吗?李邺那意思,分明就是让她表态,按照她的意思来。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是坚信她若是稍有不乐意的态度,李邺就绝不会留下古玉芝。可关键是,她能将不乐意表现出来吗? 显是不能的。她若表现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就是善妒不容人。到时候刘氏就有一大堆的借口来压制她。到时候,太后也会容不得她。甚至到时候,李邺势必也有麻烦。 陶芯兰的提醒还历历在耳,她如何能表现出一点不情愿?非但不能不情愿,还得欣然赞同。 陶君兰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可又有什么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李邺的态度——李邺没有立刻回绝,而是看了看她,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李邺显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已经对古玉芝的去留有了最正确的答案。只是他在意她的心思,所以才会特地看了她一眼,将选择权力交给她。 李邺能想明白,陶君兰当然也能想明白。甚至于,这件事情其实她比刘氏还要更早的提出来。只不过那次李邺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还和她生了一回闷气。而这一回李邺却是动摇了罢了。 “你若真不痛快,咱们就将人送回宫里。”李邺这次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犹豫,十分笃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哪里能反悔?若这事儿都还能反悔,那你成了什么了?我又成了什么了?到时候,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之前没拒绝,回了沉香院后才突然反悔了,谁也会觉得是她在捣鬼!到时候她哪里还能说得清楚? 李邺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陶君兰用力的拥进了怀里。 陶君兰也在心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听着李邺“咚咚”的心跳声,到底算是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不出陶君兰所料的,第二日刘氏便是将这事儿宣布了;。并且请了陶君兰过去商议纳妾的具体事宜。 其实纳妾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过是给主母磕头敬茶罢了。当然,现在还得添上一个陶君兰。所以说,刘氏这番作为倒是有点儿闹得复杂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倒是觉得刘氏有那么点儿故意折腾的意思。尤其是看着刘氏时不时悠然而又带着打量的眼神时,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面对刘氏的话,陶君兰只回了一句话:“但凭王妃做主。妾没有任何异议。” 刘氏抿了一口银耳汤,无声笑了:“你也是王府的侧妃,哪里能真躲懒?好歹古氏进门之后也要叫你一声姐姐的。再说了,我这身子骨,还得你帮衬。” 陶君兰垂下头,恭顺温柔:“妾什么也不懂,王妃您说怎么做,妾就怎么做。” “要我说,古氏也是千金小姐一样的姑娘,还是要多少给些体面的。就按照纳贵妾的礼仪来走如何?”刘氏紧紧看住了陶君兰,似乎想要看看陶君兰到底是怎么一个反应。 陶君兰自是没有异议:“王妃既然这样说,那妾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这也是顾虑太后那边的脸面——”刘氏目光丝毫不移,继续言道,语重心长:“你也别往心里去,更不必觉得委屈。只是礼仪是贵妾,但是身份依旧只是妾罢了。” 陶君兰愕然的抬头,看着刘氏一脸的诧然:“妾为何要觉得委屈?” 这句话,倒是让满心等着看好戏的刘氏给噎住了。再仔细的看了一遍,见陶君兰面上果真没有半点委屈和不痛快的意思,刘氏更是悻悻了。当下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一摆手:“好了,既然你也觉得妥当,就这么着罢。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你了。”末了又问了一句:“对了,昨儿在庄亲王府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这句话,刘氏问得十分坦然。 陶君兰的回答,同样也十分坦然和诚恳:“怎么会受委屈?谁又会和我过不去呢?” 随后,陶君兰便是在刘氏愣愣的神情中起身施施然的告辞了。等到走出主院的时候,却是无声翘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她算是看出来了,刘氏做这些事情,纯粹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罢了。典型的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 不管是去庄亲王府上送贺礼,还是纳古玉芝的事情,刘氏都是故意为之。 她有点儿不明白刘氏怎么就要如此针对自己。按说,她和刘氏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陶君兰想了一阵子,倒是觉得越想越糊涂了。不过,她倒是真的如同她回答的那样,并不觉得委屈和有什么难受的。不管是贵妾之礼,还是一般纳妾之礼,有什么不同的?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不同!不管怎么样,古玉芝都是一个妾侍。而她,始终是李邺的侧妃!只屈居在刘氏一人之下! 她的身份在那儿,再加上以后还有孩子傍身,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在李邺那儿失宠了,她一样能过得体体面面的,不会有半点委屈!要知道,侧妃虽然有个侧字,却是有正儿八经的品级的,也是有俸禄的!换言之,她只要一日是侧妃,一日她就不需要担心自己受什么委屈!; 第一卷 第160章 安分 一路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却是愕然的发现古玉芝竟是已经在沉香院等着自己了。 说实话,古玉芝的来意,她有点儿闹不清。当下只含笑看着古玉芝,却是不率先开口。 古玉芝倒是没拿乔,直接便是点明了来意:“我想和侧妃单独说几句话。”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应允了。倒是红螺有些不大放心的样子。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古玉芝一眼,对红螺道:“古女官是太后举荐的人,难道还能对我不利不成?” 古玉芝微微一笑,诚恳道:“正是如此。还请诸位放心才是,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陶君兰将古玉芝带到了偏厅,又让人端了茶水点心,这才肃清了四周。看了古玉芝一眼,陶君兰也懒得去委婉猜测什么,只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话,快说罢。” 古玉芝笑盈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起身一拜:“多谢侧妃允我入府。” 古玉芝这话说得一本正经,陶君兰顿时哑然失笑,“提议收你做妾侍的是王妃,可不是我。答应此事的,也是王爷,更不是我。这谢谢两个字,我可是担当不起。你却是谢错人了。” 古玉芝笑意不减,依旧诚恳:“侧妃又何必推脱呢?我虽然才来不久,可王府的局势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是没有您的意思,王爷也未必会答应这件事情。王妃虽然管着家,可没有王爷的宠爱,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古玉芝话说得如此直白,陶君兰不禁冷笑一声:“这话却是胡说了。不管王爷怎么样,王妃就是王妃,是当家的主母。你这般非议主母,倒是有些没规矩了。” 古玉芝一怔,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侧妃就甘心屈居人下?”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一眼古玉芝:“她为正,我为侧,本就是我在她下,又何来屈居一说?嫁过来的时候,我便是知道,她一日是正妃,我一日就该尊她,敬她,重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有些虚伪,可倒也算是她的真心话。 不过,显然古玉芝是不相信的。但是这又和陶君兰有什么关系?话出口了,信不信那就是古玉芝的事情了。而至于古玉芝来的目的,她倒是有点儿明了了。 “你即将做王爷的侍妾,这些规矩你也要牢牢记在心中。可别忘记了才是。”陶君兰语气微沉,略带警告:“王府里,不需要什么争宠斗气的事情发生。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那是最好不过的。” 古玉芝的诧异只一闪而逝,很快她就浅笑受教的颔首应道:“侧妃说得是,倒是我糊涂了;。”顿了顿又道:“看在太后的份上,以后还请侧妃多多提点我才是。” 陶君兰挑眉反问:“这做侍妾又不是做女官,何须别人提点?你只好好伺候王爷也就罢了。” 古玉芝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面色有些尴尬起来。不过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当下仍是点头认错,态度依旧诚恳。那副样子,倒是让陶君兰觉得怪没意思的——这样,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而古玉芝一味的退让包容了。 “若没别的事儿,你便是回去准备吧。想必纳妾仪式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陶君兰有些不大想继续听这些没意思的话,当下便是和颜悦色的下了逐客令。 古玉芝讪讪告退而出。 陶君兰无奈了叹了一口气——她此时倒是越发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让李邺收了古玉芝。倒不是因为吃醋和不情愿,而是她忽然就觉得古玉芝有些不大合适。不管古玉芝今日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足以说明古玉芝并不是什么安于平稳的。 陶君兰认真考虑一下换人的事情,最后到底叹了一口气——显然到了这一步之后,事情已经没法子再更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红螺,你找个小丫头,悄悄跟着古女官,看她接下来会不会去主院那般。”陶君兰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便是悄悄的吩咐了红螺一句。 红螺目光一闪,却是没有多问,温顺的应了一声后便是去吩咐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的背影,唇角一挑微微笑了。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红螺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办事却是极为妥当。心细如发,体贴周到,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其他几个丫头,和红螺一比倒是都有那么点儿逊色的意思。若红螺真能为她所用,忠心耿耿的话,那沛阳侯夫人倒是给她寻了个极好的陪嫁丫头了。 中午刚用过午膳,丁嬷嬷就让人搬了贵妃榻在廊下,让陶君兰躺着,既可以小憩,又可以趁机洗头。正午正是天气暖和的时候,此时洗头也不怕风寒,干得也十分快。 丁嬷嬷倒是没亲自动手,只是在一旁指点碧蕉。碧蕉是个心灵手巧的,手上又轻又柔,舒服得陶君兰昏昏欲睡。 其实洗头也是个极其繁琐的事情——要先将头发打散了,梳顺了,直到梳子能一次梳到底的时候,才将泡了花瓣的温水端来,将头发泡一阵子,这才又打湿头皮部分。接着用刨花水和胰子做成的洗头膏子搓出细腻的泡来,才又抹在头发丝上‘搓’揉一阵子。 整个过程都是轻柔舒适的,如此重复好几遍,头发不仅干净了,更是柔顺光滑,带着馨香。 至于头发也不能完全就那么晾着,还得用帕子慢慢的将水吸干,最后用梳子梳顺,直到头发完全干了。 陶君兰的头发一直都极好,墨黑得如同缎子一般,又柔又滑。如今再这么精心保养着,倒更是又好了几分,让人羡慕不已。 就在陶君兰昏昏欲睡的时候,却是恍惚听见有人唤自己。睁眼一看,竟是青枣:“侧妃,有个人想见您。” 陶君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啊?” “她说她认识您,和您是故交,叫静灵; 。”青枣低声禀告。 陶君兰微微一愣,随后便是反应过来,当下一笑:“请进来说话罢。”末了又吩咐碧蕉,“将头发挽起来吧。” 碧蕉当下忙将头发梳拢在一处,挑了根金镶珍珠的三下两下将头发盘成了団髻。 刚将头发挽好,静灵就跟在青枣身后过来了。见了陶君兰慵懒的样子,倒是看住了眼:此时的陶君兰,显然和在宫中已是完全不同了。以前的陶君兰,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容貌稍微出众些的宫女罢了。可眼前这个陶君兰,眉目是没变不错,可气韵却是完全不同了。即便这么随意慵懒,可也不难看出那股子养尊处优的贵气来。此时的陶君兰,是完完全全的人上人,是名副其实的端王侧妃。 静灵忽然间就有些明白了李邺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宫女中,独独挑中了陶君兰了。也唯独陶君兰就能入了李邺的眼。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时之间,静灵只觉得满腹苦涩。以前她总觉得,同样是宫女,凭什么陶君兰就能被李邺看重,而她不能?她只觉得不甘心,不服气。可是现在……她是真明白了,她的确是没法和陶君兰比的。或许容貌上的差距不那么明显。可气韵却是差太多了。 见静灵呆愣愣的看着陶君兰目不转睛不说,连行礼也不曾。青枣和碧蕉几个都多少有些不大痛快。 倒是陶君兰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唤了一声;“静灵。”今时今日,静灵自然是再当不起她那一声“姐姐”了。可一旦没了这“姐姐”两个字,那感觉便是又完全不一样了。 静灵被惊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之处。当下微有些局促,忙施礼请安:“奴婢给侧妃请安。” “何必这么多礼?”陶君兰态度再和气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有些见外了。” 不知怎么的,静灵听见这话,倒是一下子觉得有些微微的不安和心虚起来。头越发的低了下去不说,就是想开口,也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如今在何处当差?秋芷呢?”陶君兰笑呵呵的问了一句,倒是真有些关切的意思。毕竟也的确算得上是故交了。以往在宫中时候的龌语,此时倒是不必再提了。其实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还真记不得多少了。 当然,就算记得也没必要计较了。实在是没意思得紧。 静灵的回答多少显得有些拘谨:“如今我管着府里的绣娘,秋芷管着花匠和扫洒丫头。负责园子里的一应事情。” “那也算是管事了。”陶君兰点点头。 静灵却是苦笑了一下,语气里透出了那么几分悲凉来:“算什么管事呢?不过是有点儿事情做着罢了。” 陶君兰看了静灵一眼,倒是明白了静灵为什么是这么一副架势了——换做是她,估计也会觉得有些不满意。说实话,这两个职位的确是有点儿敷衍的意思。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刘氏来说,她应该是不会想要用当初在宫中伺候过李邺的人的。尤其是重用。; 第一卷 第161章 “胜在清闲,也不担当风险。”陶君兰笑了笑,避重就轻。 静灵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不过声音里头倒是听不出来:“侧妃说得是。清闲得好;。” 陶君兰便是含笑不言了。她心里明白得很,静灵好端端的突然来求见,未必就是真的只是求见。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是从来都不变的真理。 况且,之前怎么不来拜见?偏就等到了现在。真要攀交情,她刚进府的时候就该来攀交情,而不是现在。现在上门来,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事相求的架势。 不过,她自是不可能主动去问。所以干脆沉默下来,等着静灵按捺不住主动开口。 “听说王爷要纳妾了?”静灵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语气竟是带了几分涩然。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静灵一眼,随后一笑:“嗯,是要纳妾了。是宫里出来的古女官。”她有点儿明白静灵今儿来是为了什么了。 静灵蓦然抬起头来,眼里有一层倔强和不甘:“为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为什么,倒是将陶君兰给问住了。 陶君兰看住了静灵,将静灵面上的神色尽收眼底。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淡淡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王爷总不可能一直不纳妾。” “为什么是她?”静灵又问,这次眼里竟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也微微有些发颤,像是十分恐惧,又像是太过激动不甘心。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下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静灵这分明就是还没死心。 沉吟片刻,她挥挥手示意青枣等人下去:“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待到人都退开了,她笑着指了指之前丁嬷嬷坐的圆凳:“静灵你坐。” 静灵倒是没客气,直接就坐下了,不过目光一直没从陶君兰的身上挪开。 陶君兰端过蜂蜜玫瑰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轻声开口了:“你如今还没死心不成?” 静灵缓缓低下头去,渐渐双肩开始剧烈颤抖,裙子上渐渐的便是晕开了一点点湿润的花朵。半晌后她终于开口:“死心?怎么死心?本来我以为可以死心了。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古氏!” 静灵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甘的味道。还有明显的哽咽。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为静灵的死心眼而叹气。 “你只是执念。”陶君兰看着静灵,语气坦然诚恳:“其实,你难道真就认定了王爷不成?王爷再好,可终非良人。他已经有了正妃侧妃,还有两个侍妾,马上要有第三个。以后还会有更多个。到时候,你又怎么自处?” “可我就是不甘心!”静灵执拗嘶吼。是真的嘶吼,完全就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我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一直都是我伺候王爷!我一直认为这辈子就一直跟着王爷了!可是谁知道……谁知道……”静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化成一声声不成调的哽咽。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静灵这样……实在是叫人没办法不去叹气。或许站在她的角度上,静灵这样的执念是傻。可在静灵看来,这却只是一种坚持吧? “你既这样在意,那就更不该做他的人; 。”陶君兰声音平平,带着些微的嘲讽:“不然,以后你怎么受得了?每次他在别人处过夜,你心里会不会无比的煎熬?看见他宠爱别的女人,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你再想想,将来你的孩子也会是庶子庶女!你心里会不会觉得难受愧疚?” 静灵怔怔抬头看着陶君兰,良久却是惨然一笑:“这难道是你的心声?那会子你非要离宫,莫不是也怕这个?” 静灵这话纯粹是有点儿恼羞成怒的味道。 陶君兰笑了笑,倒是没否认直接就承认了:“是啊。若不是害怕这个,我又怎么会离宫?”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现在不怕了?”静灵咄咄逼人,连连冷笑。这幅尖酸的样子,倒是颇有些以往德安宫大宫女的味道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随手在树上揪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把玩,语气更是随意:“怕啊,怎么不怕啊?一想到这些,我就怕得厉害。至于为什么回来——却是无需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若你真执意如此,陪上的只有你自己的一辈子。你若嫁给普通人,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我做不到!”静灵蓦然哭出声来,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一颗颗从指间渗透出来,濡湿了白皙的手指。 “可这般强求,又有什么结果?”陶君兰低叹,将叶子折了又折,翠绿的树汁染了一手:“你可知道,王爷为何答应了古氏当妾。” 静灵神色一动:“难道有什么内幕。” “那是太后的意思。也为了平衡府中的局势。要知道,若真只独宠一人,迟早都会出事的。哪怕是我,也不能例外。”陶君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又心甘情愿了?可心里再难过,面上还得带出笑来。你可又明白了?” 末了,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静灵:“静灵,你如今只想着如何在他身边,却不曾想过,真正在他身边了,又是个什么感受。” “我不在乎!”静灵一脸的坦然,更带了几分傲然:“又如何会在意这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甚至可以不求他的宠爱,只要能常常看着他,我也就满足了。” 说完这番话后,静灵直接看向了陶君兰,眼里带着某种炙热。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她觉得自己今儿这些话都白说了,根本就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又或者对于静灵来说,如今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执念也好,坚持也罢,陶君兰都不看好静灵的这一腔炙热的情感。要知道,从始至终李邺就从来没有对静灵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又谈何来的以后?况且,现在李邺的心思,都还在她的身上。就算哪一日她失宠了,李邺不再喜欢她了,恐怕也不会对静灵有什么想法。 毕竟,静灵也说了,在一处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想要有什么,还能等到今日? “我愿意喝下绝子药。侍奉王爷。也愿意替侧妃做任何事情!”静灵忽然开口,毅然决然。 陶君兰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想到,静灵这么一开口,竟是这么彪悍的一句话;。实在是太过惊骇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药?”陶君兰声色俱厉。 静灵一脸平静:“自然知道。” “那你还——”陶君兰真的被静灵这种决心给镇住了。 静灵惨然一笑:“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付出。没有什么,比王爷更重要。” “痴儿。”陶君兰震撼良久,只苦笑着吐出了这两个字。真真是痴儿,痴念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真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孺慕之情和满心的在意,怕是她也比不上静灵。和静灵一比,她顿时被显得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够坚定。 此时,还能说什么?怕是说了静灵也听不进去了。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陶君兰是真不愿意帮这个忙——倒不是为了吃醋,而是真不想让静灵这辈子都郁郁不乐。这样爱慕李邺的一个女子,她是真心不想就这么还未曾开放就凋零。 所以,她宁愿只觉拒绝。 静灵惊怒又愕然的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一脸平静。 “你……”静灵又惊又怒的出声。可不等她说完,陶君兰便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我?我又有什么义务帮你这个忙?” 静灵霍然起身,恼怒不已:“你竟是如此冷血!我都愿意喝绝子药了,与你哪里还有半点妨害?你难道连这点都容不下?” “不是我容得下容不下,而是我没有必要帮你这个忙。”陶君兰平静的看着静灵,甚至微微一笑:“你说,我又何必帮你呢?你若要求人,大可去求王爷。求我作甚?” 静灵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君兰已经扬声送客:“青枣,送客。” 静灵被激得一下子涨红了脸颊,恶狠狠的瞪了陶君兰一眼:“你竟如此小气!你容得下古氏,却容不下我!不就是因为当年我对你的针对?” 陶君兰仍是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啊,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所以我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静灵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青枣却是已经做出了送客的架势。见静灵不动,便是出手去拉。 静灵恶狠狠的将青枣的胳膊摔开了,末了怨毒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我诅咒你!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陶君兰蓦然沉下了脸,冷声吩咐:“这就是你对主子的态度?传我的意思,好好的让她学学规矩!” 静灵顿时更加的恼怒了,正要开口。却被一下子堵住了嘴,直接就拖了出去。 青枣恼怒的掐了静灵一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侧妃说话!”; 第一卷 第162章 评价 陶君兰并且将静灵来过的事情同李邺说起,可没想到李邺却是主动问了起来:“静灵来做甚?” 陶君兰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李邺亦是沉默。 可陶君兰万万没想到的是,三日后古玉芝被纳为妾侍的时候,静灵竟是也被一同收了房。理由更是让人震惊:反正刘氏给出的理由是李邺亲口说的此事。 陶君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相信,还特特的追问了一回。 可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陶君兰忍不住看了一眼刘氏。刘氏似乎有所感应,转头一笑,笑容十分的灿烂,其中有带了那么几分的隐约得意。 陶君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只觉得浑身都气得有点儿簌簌发颤,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自然明白刘氏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很快就深吸一口气,竭力的让自己平复了下来。 因为礼只备了一份,所以轮到静灵过来奉茶的时候,陶君兰就没有可给的红包或者见面礼了。当然,实际上她是根本就不愿意给这份见面礼的,甚至是那孝敬的茶,她也是并不想要端起来喝的。 看着静灵恭敬的跪在自己跟前,双手捧着茶举过头顶,陶君兰到底是狠不下去心不去接那茶。久久的看了静灵一番,到底是轻叹一声伸手将茶接过来了。象征性的沾了沾唇,她又从自己手腕上脱下一对赤金莲花镯放在了静灵手中,淡淡道:“以后好好伺候王爷王妃,王府必不会薄待了你就是。” 静灵低声应了,眉目柔顺。可起身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眼里却又分明带了点儿淡淡的别样情绪。不过这抹情绪掩饰得极好,更是一闪而逝,谁也没能看见。 而此时,刘氏已经看向李邺,笑着和李邺商议:“今儿便是先去古氏房中吧。明日再去静灵那儿。”这话让古玉芝顿时在旁边红了脸,娇羞得不行。 李邺没有任何的回应,反而是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面带些许担忧。方才陶君兰的惊诧和不肯立刻接静灵的敬酒茶,他自是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有些担忧。陶君兰对静灵之前的态度摆在那儿,就怕陶君兰觉得接受不了,心中生出什么想法来。 陶君兰面上却是无懈可击,淡然微笑,恬静又安稳。仿佛之前的情绪波动根本就不存在。 李邺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是又不好出声询问,最终只得将担忧生生忍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刘氏的话。 随后便是各自散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刘氏却是意味深长的对着古玉芝又嘱咐了一番。虽然无非是好好伺候李邺的话,可此时陶君兰听来,却是更觉得刘氏是故意的。 当下陶君兰微微一笑,礼貌的敛衽一礼后便是离开了;一出了屋子,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陶君兰面上的浅笑便是再也维持不住,瞬间沉了下去。 红螺看出了一二,当下便是轻声劝了一句:“不管怎么样,王爷的心总是在侧妃您这里的。” 若陶君兰真的只是在乎李邺,怕李邺变心。听见这话自然是觉得宽慰。只可惜的是,陶君兰不痛快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她此时在想,这件事情到底是刘氏一人所为,还是李邺根本早就知道? 当然,不管是刘氏一人所为也罢,还是李邺知道,这件事情都让她觉得有些愤怒——静灵这下,是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跟了李邺,得了这个名分后,静灵这辈子都是无法解脱了。除非哪一日李邺是真的喜欢上了静灵。 可这种事情……刘氏利用静灵让她生气,目的的确是达到了。可也引起了陶君兰第一次对刘氏的反感和厌恶:不管怎么说,利用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子,都是不道德的。不是吗?有一个古氏难道还不够?非要再搭上一个静灵? 至于静灵为什么突然就成了李邺的侍妾,她心知肚明。李邺既然能知道静灵来过,那么李氏自然也会知道。那么她事后对静灵的惩罚,自然也更说明了她的态度。刘氏纯粹就是为了让她不痛快,所以才会应承了静灵。而静灵,也必然是去求过刘氏了。 陶君兰只觉得静灵太傻了。搭上一辈子,真的值得?付出而没有回应,怕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因了这愤怒,她对李邺去古氏那儿,倒是有些被冲淡了那股子心里的不痛快。 直到晚上红螺打了水来替她洗脚,她这才忽然就从心里冒出一股子怅然若失来——今儿,怕是她只能一个人睡了。李邺……在古玉芝那儿。今天,是古玉芝的好日子。不仅是今天,以后李邺应该也会隔三差五的这般不会回来。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竟是有点儿淡淡的心酸和难过。 她舍不得李邺,甚至小气的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李邺。可是偏偏,这个愿望是最不能满足的愿望。李邺始终不会完全的属于任何一个人。哪怕就是李邺再倾心与她也是如此一个结果。 陶君兰顿时就觉得,其实她才是最可悲的那个人。明明想要独占李邺,偏就不能实现。甚至连个吃醋的表情都不能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呢,她若是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若真那般,最高兴的怕是刘氏。 看着陶君兰阴晴不定的神色,红螺犹豫了一下,到底低声开了口:“王妃越是想的,侧妃就越是不该轻易的让她达成目的才是。心情不好,对小公子也没有好处。” 陶君兰别一言惊醒,看了一眼红螺,最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可真要做到,何其艰难?” “侧妃这又是何必?”红螺有些急切,语速加快不少:“王妃的态度已然昭昭,您若中计,岂不是让她得意?如此一来,侧妃就越发的落了下乘了。哪怕是为了小公子,侧妃也该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地位才对。” 陶君兰被这话点得悚然一惊,可仔细想想,她却是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确是对的;。她若不争气,真被刘氏牵着鼻子走,只怕将来刘氏会更加变本加厉。柿子挑软的捏,这一点她是十分明白的。 细细思量过后,她倒是有些感激红螺的提醒了,当下一笑诚恳道:“多谢你的提点。” 红螺慌得连连摆手;“侧妃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陶君兰一笑,玩味道:“本分吗?我瞧着,即便是本分也不一定人人都有。” 红螺不知陶君兰指的是谁,倒是不敢再插话了。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陶君兰轻声问了一句。 红螺茫然的摇头:“家里是逃荒出来的,若不是被直接卖进了侯府,只怕早就饿死了。至于家里的人,却是再也不知道了。那时候,我也才七岁罢了,根本记不得许多事情。再说了,那样乱的情况下,也着实无法再去寻亲了。” “你一直都在侯府?”陶君兰又问,“在分配到我身边之前,你又在伺候谁?” “之前是侯爷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红螺老老实实的回答,“若不是夫人赏识,命我伺候侧妃您,只怕如今也还是个二等丫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受到重用了。” “那你觉得,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陶君兰微笑着看住了红螺,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红螺愣住了,面上渐渐露出为难之色来。显然,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陶君兰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等着。 最终红螺到底还是开了口,轻声答道:“夫人看人的眼光极佳,这些年来,每一个被夫人点评过的人,最终都是八九不离十的。夫人的聪慧,并不是人人都能体会出来的。” “那你呢,母亲怎么点评你的?”陶君兰没想到红螺给出这么一句评价,倒是有些忍不住惊诧: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红螺就算是心中更靠着沛阳侯夫人,可表面上也不会说出来的。可红螺不仅说了,还给出了这么一个高的评价。 红螺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了陶君兰:“夫人说,奴婢是个死心眼的人。却也是个足够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个评价也是极高了。”陶君兰悠悠叹了一声,面上却是带着笑:“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些?” 顿了顿,陶君兰缓缓一笑,又问了一句:“那母亲又是怎么评价我的?” 这一下,倒是彻底的将红螺给问住了,红螺半晌都没能回答出来。最终被陶君兰看得急了,才憋出了一句:“当时夫人说,侧妃您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剑,是最柔韧的草,风吹雨打,不管如何总会再抬起头来的。” 这话就有点儿玄妙的意思了,虽然未曾给出明确的评价,可仔细琢磨这几句话的意思,却又偏有庞大的意思和形容。 陶君兰禁不住笑了,被沛阳侯夫人这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那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第一卷 第163章 分析 红螺想了想:“就是那日侧妃第一次去侯府做客之后。” 陶君兰倒是真有点惊奇了:“那么早?!” 红螺微微一笑:“侯夫人从来都相信,见到的第一面时候的感受。说实话,当时侯夫人对侧妃这么看重,奴婢也是十分意外。几个庶出的小姐,夫人向来也是疼爱的,可是却都比不上侧妃您——” “母亲是对我极好。”陶君兰目光不闪,直视红螺:“可正是因为如此,却更让人觉得诧异。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凭什么母亲会对我如此看重?” 红螺大约从未想过陶君兰会这样直白,当下一怔,随后也笑了,态度也是十分直白:“这么说,侧妃您是一直怀疑侯夫人是有什么目的了。” “难道不是?”陶君兰微微笑了,又挑了挑眉:“你也是跟在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你难道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侯夫人的义女?”虽说是二等丫头,可这事儿却是瞒不过去的,毕竟就在身边伺候着,纵然没挑明,可前后一联想,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 红螺垂下头去,半晌轻叹一声:“侧妃难道还认为,如今的侯夫人还会被皇后娘娘拿捏摆布?如今的侯夫人,可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女了。” 陶君兰觉得这话倒是很有意思,仔细想了想,体会便是更深了。虽然没点明说如今沛阳侯夫人的地位,可却比明说了更让人信服。的确,沛阳侯是什么人?皇后难道还能将他妻子当面人的捏?自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母亲之所以认我做义女,倒是和皇后关系不大,反而是她自己中意了?”陶君兰浅笑着反问,神态平静;“所以,对我好的话,也不是因为皇后?”可若真是因为如此的话,那倒是更加的让人觉得疑惑了。因为,她从来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下来。而沛阳侯夫人的这般疼爱,那显然就是一个大馅饼。 相信红螺也看出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红螺沉吟片刻后才摇摇头:“我们都也很纳闷,可侯夫人却又哪里会亲口说出缘由?后头我们私底下猜测,只觉得可能是侧妃您的脾性对了侯夫人的胃口。再不然,就是和当初早夭的小姐有几分相似。又或者,就是侯夫人想和端王交好。可后面这个缘由,可能性不大。” 也不怪红螺觉得不大,估计任何人也不会为了和李邺交好就特意讨好;。尤其是沛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李邺头上顶着闲王的名声,谁会讨好他? 陶君兰相信红螺这话是真的。不过,她却仍是不能完全放心,到底是又突兀的问了一句,带着试探的味道:“你觉得碧蕉和緑翡怎么样?你们之间,可要好?” 红螺摇摇头:“谈不上要好。碧蕉之前是针线房的,接触不深。至于緑翡,之前更是没有半点交情。也谈不上了解。” “緑翡又是在哪里当差的?”陶君兰又问。 “似乎是在客房那边值守的,不过是近两年才进府的。”红螺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才不确定的回道。“碧蕉和我,都是从小进府的,不过不熟罢了。” 陶君兰仔细看着红螺的神色,觉得红螺是真没说假话。更是对沛阳侯夫人说的话,有了几分相信。不过至于重用……却是还得瞧瞧了。毕竟,红螺和碧蕉是否会忠心于她,显然也是个未知的事情。 “既然夫人将我们给了侧妃,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侧妃的人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休戚与共的。侧妃也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侧妃的事情。”许是看出了陶君兰的心思,红螺忽然又这么说了一句。 陶君兰却是看住红螺,并不应声。 而红螺似乎也并不觉得陶君兰会回应,当下已经是低着头去将陶君兰的脚捧起来用棉布擦干水珠,又细心的套上了袜子。 红螺熄灯之前,陶君兰忍不住看了一眼时辰。见就寝时辰早已经过了,心头便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红螺今儿是在床的脚踏上睡着值夜的,听见陶君兰熄灯后久久也睡不着,一直在那儿翻身。也是跟着轻轻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陶君兰的在意,其实还真瞒不住任何人。 “红螺,你和我说说话吧。”陶君兰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便是索性出声言道。 红螺自也是没睡,当下应了一声:“好,侧妃想说什么?” “你觉得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陶君兰语不惊人不休,当下一开口,就问了一句这话。 红螺被问得心里有些紧张,不过随后却是又平复下来:陶君兰既然会问这样的话,就说明多少是对她有了一些信任了。当下虽然不至于欢喜激动,可至少也是多少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些日子,她可以说是每日都小心翼翼的。 “王妃有些不喜侧妃您。”红螺思量了一下,想了个最贴切的语言:“自从怀孕后,王妃便是多少有些针对的意思。” “你也这样觉得?”陶君兰微有些诧异,毕竟刘氏的行为并不算是露骨,她还以为,只有她自己才隐约有些感觉罢了。可没想到,红螺竟是说得一针见血。 红螺无声的笑了一下,觉得陶君兰有些太高看刘氏了:“侧妃用的都是小厨房的饭菜,份例菜都是我们几个人分吃的。您怕是不知道,份例菜可是已经不如刚进府的时候了。就是咱们院子的衣裳布料和月银,都比主院晚。而且多少有些减短的意思。” 陶君兰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当下直接就怔住了,讶然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是有的; 。”红螺轻声回道:“丁嬷嬷怕您知晓了不痛快,便是瞒住了。也不许我们在你跟前提起。” “那你今儿怎么就敢说了?”陶君兰玩笑了一句,“就不怕回头丁嬷嬷知道了,拿你是问?” 红螺微微一噎,随后也轻笑起来:“侧妃哪里会这样为难奴婢?再说了,奴婢觉得,知道这些对侧妃也不是坏事。毕竟,知己知彼,才百战不殆。若是侧妃我一无所知,只怕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话倒是让陶君兰有点儿刮目相看——她觉得,红螺这话的确是对的。被蒙在鼓里,倒不如什么都知道。丁嬷嬷虽然也是为她好,可到底太小心了些。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觉得不痛快。 “还有那次,侧妃去庄亲王府的事情。侧妃想必不知道,王妃其实和庄亲老王妃是有点沾亲带故的。”红螺又道,“其实王妃不能去,也不一定非要让您去的。让体面的嬷嬷去,也是一样的。毕竟,您也怀孕了。怎么说谁也不会怪罪。可王妃却……”不能说刘氏不是故意为之。 陶君兰也不大相信,刘氏不是故意。不过当时她还多少有些不确定罢了。若不是庄亲王妃那般针对,她倒是不会怀疑什么。毕竟,庄亲老王妃就算是再糊涂再讨厌侧室小妾,那也不至于如此贬低与她。 “还有这次,古姨娘的事情……”红螺继续言道:“那分明就是王妃话赶话的要您答应这事儿。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侧妃如何能说个不字?若真说了,只怕到时候第一个不痛快的就是太后了。纵然有二姑娘在太后身边说好话,可又哪里能保证太后就不恼怒?”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若真说了那个不字,我以后的名声,就好不了了。到时候,太后也不喜。皇后必然也会觉得我不懂事,就是母亲也不好替我说情的。” 到时候,刘氏便是最大的赢家。至少谁也不会帮着她压制刘氏,刘氏便是又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了。如今再被红螺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更加的觉得刘氏的针对十分明显了。 “最后就是静灵姨娘这事儿了。”红螺声音渐渐凝重;“静灵姨娘到底伺候殿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又是个温和的性子,素来待人极好。到时候,静灵姨娘肯定也能在王爷心里有不一样的地位。若是能联合了静灵姨娘,只怕侧妃就越发的被动了。” 陶君兰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有胜算没有?” “自是有的。”红螺声音笃定:“王爷对侧妃的这份情谊,是谁也比不上的。” “可你说她又是何必?从进门开始,我对她便是恭恭敬敬的。从未有过半点的逾越。她这般针对我,又有个什么意思?我可是从未想过和她争什么。”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这番话,也是真心话。 红螺忘了陶君兰根本瞧不见,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侧妃这话却是错了。从您进门开始,您对王妃的威胁就已经存在了。若我是王妃,我必然也会如此的对您。一山不容二虎。况且,现在王妃和您都怀孕了,日期还如此近。若是真将来有一日都生了儿子,难保王爷不会偏心。当娘的,总是护着孩子的。哪怕为了孩子,王妃也容不下您。分宠,是对付您最好的手段。”; 第一卷 第164章 多妾 如同陶君兰不能理解刘氏的想法一般,红螺此时也是无法理解陶君兰的心思。 不过,不管怎么说红螺的这番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陶君兰或多或少都听进去了一些。心中也是因此生出了几分警惕来。 二人说着话,陶君兰渐渐的也生出了倦意,虽然仍是不习惯,可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到底睡得不那么安稳深沉罢了。 不过第二日早膳的时候,陶君兰却是知道了一件事情:昨儿夜里李邺也并未在古玉芝处留宿,而是从古玉芝那儿出来之后去了外书房过夜。外书房是有一个小偏室的,里头就是个小卧室的布置,就是为了让李邺能在那儿小憩用的。当然,过夜也是完全可以的。 陶君兰还想了一下,为什么李邺不过来睡?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是不能过来的,否则的话,那就失去了纳妾的意义了。刘氏害怕的是李邺专宠一人,太后也不愿意看见这么个情形,所以李邺为了平衡起见,到底还是不好再过来,最后只得宿在书房。 “那王爷此时呢?”陶君兰又问了一句。按说,今儿他是不必去衙门的。 丁嬷嬷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并无什么异样之色,当下低声答道:“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古氏也跟着一并去了。” 陶君兰点点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是了,古氏毕竟是太后给的,又是宫里的女官,带着回宫一趟也是应该的。”说完之后看着桌上一碟小葱豆腐,顿时有些恶心,便是捂着嘴扭到了一边去,忙道:“这个挪走。”怀孕害喜,不仅是闻见什么不喜的味儿可能恶心,就是看见不喜欢的菜品,也多少觉得心头不舒服。反正就是突然变得挑剔了不少。 碧蕉忙不迭的将小葱豆腐挪开了,又给陶君兰递了一杯清茶漱口,这才算是平复下来。 等到彻底平复下来,陶君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孕吐倒是一天比一天更严重了。” 丁嬷嬷也有些犯愁:“可不是?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陶君兰想了想还是摇头:“罢了,再看是再严重,就请大夫吧。现在好歹只是挑嘴一些,也没别的什么。这般兴师动众的,倒是有点儿太过招摇了。” 丁嬷嬷便是没再提起这茬。 “对了,昨儿下午沛阳侯夫人派人送了两斤燕窝过来,是上好的血燕,滋补效果甚好,我已经让厨房每天上午炖一碗来吃了。”丁嬷嬷想起了昨儿没来得及禀告的事儿,便是忙说了。自然,东西她敢用,也是因为已经命人仔细查验过的缘故。 陶君兰笑了笑,看了一眼丁嬷嬷:“沛阳侯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不吃倒是可惜了;。不过,也不能只管受了。我记得之前王爷给的上好香料还剩下好些,如今我也用不上了。放着也白放着,命人送去侯府,给几个妹妹分了吧。” 丁嬷嬷笑着应了。这有来就有往,来来往往的,才会更显亲近不是? 李邺带着古玉芝进宫一趟,倒是没呆太久,中午之前就回来了。因好歹是古玉芝刚过门第二日,刘氏便是又命人备了饭菜,叫府中一应人全都过去用饭。 李邺是先来沉香院换过了衣服之后,才和陶君兰一同去的主院。 见了李邺之前,陶君兰还以为自己多少是有点儿介怀的,或许会多少不自在。可是真见了李邺的时候,那种骨子里的熟悉感,却是又让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当下只是一如既往一样,微微一笑:“回来了?累不累?” 李邺含笑摇头,眼底又一抹不易觉察的歉然。 陶君兰将这一抹歉然尽收眼底,当下却是心中一动,剩下的那些介意和不痛快也都全都烟消云散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介意的。毕竟,李邺也并不是真个儿的移情别恋了。所以,她真的不必如此介怀的。 “以后别睡书房了。”陶君兰柔声的言道,一面帮着李邺换外衣:“书房里的床又小又窄,使用东西也不齐全,真在古氏那儿睡一夜也没什么的。实在不行,回沉香院也是一样的。” 李邺摇头,看着左右无人才低声出声:“我不习惯。再说了,那么晚了回来也让你惊扰了,在书房凑合凑合也就罢了。回头你让人给我准备些东西送去书房,那也就没什么不方便了。” 陶君兰心知肚明李邺在书房歇着也并不是为了他说的这些,当下也没多劝,点点头应了:“那就照着沉香院的布置,给你好好的弄弄书房。” 李邺摸了摸陶君兰的手,感激一笑。他不得不承认,陶君兰的这份体贴和温柔,的确是大多数女子都无法具备的。而这种理解,更是难能可贵。而也正是她的这份体贴理解,才更让人觉得心生不舍和愧疚歉然。 平心而论,李邺觉得他是没能让陶君兰真正幸福无忧的。这烦扰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儿多不胜数。而且,眼下也没有个尽头的意思,只怕日后会越来越多。这样的生活,和陶君兰心中向往的,大约是相去甚远的。 陶君兰顺势靠在了李邺肩上,低声道:“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些事情,也并不是你愿意的。我心里都明白。抛开这些,咱们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别的,都不要去想。”因为这些事情,越是想,就越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李邺微微叹了一口气,拥住陶君兰,下巴在陶君兰的发鬓上一阵婆娑。良久才闷闷的低声言道:“总有一日,会好的。” “嗯。我相信你。”陶君兰轻声回应,半晌后才从李邺怀中轻轻挣脱出来:“好了,咱们该去主院了。” 一路行至主院,陶君兰向刘氏刚行了礼一起身,就瞧见了站在刘氏身旁的静灵。当下微微一怔,随后才想起来,如今静灵也是李邺的侍妾了,自然也是有资格来的。况且,今儿夜里只怕李邺还要去一趟静灵的院子才行;暗地里数了一下,陶君兰讶然的发现——包括她和刘氏在内,如今李邺的女人,俨然已经有六个之多了。一个月若是平均分配,每个人也就只能留李邺留宿五日而已。实在是算不上长。 不过,六个人也算是差不多足够了。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谁也不会再逼着李邺纳妾什么的了。这般想着,陶君兰顿时就微微的舒了一口气。毕竟,她就算再理解李邺的身不由己,也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李邺一个个的将别的女子抬进门来而无动于衷。 静灵冲着陶君兰微微一笑,可是眼神却委实算不上友善。反而多少有些挑衅的意思。 陶君兰直接就将目光挪开了。然后若无其事的在李邺的另一边坐下了。她和刘氏二人,正好一左一右的将李邺簇拥着。至于其他妾侍,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坐在李邺身旁的。 静灵也是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唯独刘氏面上的笑意若有似无的扩大了一些。 古氏满面娇羞的替大家分好了筷子,尤其是放李邺筷子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看了李邺一眼。 陶君兰心中一噎,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不再去看。她怕再这么看下去,她迟早会忍不住醋意大发。 李邺有些微愠,不过面上却是不好表现出来,只那么维持一贯的风格,淡淡的坐在那儿不动声色。 这顿饭,着实是吃得有些没胃口。陶君兰本最近就在害喜,加上心里不怎么舒坦,自然胃口就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儿这一桌子菜里头,愣是没有她喜欢的菜色。只看一眼,就已让她倒足了胃口。 李邺体贴的夹了一筷子酸笋片给陶君兰。又亲手盛了一碗鸡汤。 陶君兰勉强吃了几口,又将汤喝下,便是再也吃不下什么了。再去看刘氏,才见刘氏竟是胃口颇好的架势,一口接着一口,竟是半点没有害喜的样子。 陶君兰由衷的有点儿羡慕——其实她饿是饿了,可就是没胃口。这么两下一折磨,她自然更是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了用饭结束,陶君兰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让青姑姑做点什么吃的填肚子。有些心不在焉的等着刘氏开口让大家散去。 结果没想到,刘氏忽然笑颜如花的冲着李邺言道:“王爷,今儿大夫替我诊脉了。如今我也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已经诊出了男女。” 李邺闻言看了一眼刘氏,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要知道,刘氏还真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笑得这般的灿烂。可无端端的,看着刘氏这样的笑容,他却非但不觉得美丽,反而觉得有些反感。 李邺没什么表情,倒是古玉芝和静灵等人都是一脸惊喜的看向了刘氏,静灵更是笑吟吟的问出了声:“王妃怀的,必然是个小公子再没有错的。” 陶君兰也多少有些好奇的看向了刘氏。她倒不是关切刘氏孩子的性别,而是她从没听说过,还有大夫能诊出肚子孩子是男是女的本事。; 第一卷 第165章 男女 刘氏看着李邺,面容渐渐染上了几许羞涩欢喜:“大夫说,是男胎。” 李邺和陶君兰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尤其是李邺,丝毫不见欢喜,脸色甚至有些木木的味道。一时间,气氛顿时就有些古怪起来了。 古玉芝在气氛尴尬之际,笑吟吟的开口朝着刘氏贺喜:“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又朝着李邺贺喜:“王爷就要有后了,恭喜王爷。” 李邺木然的一点头,又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却见陶君兰低头沉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顿时蓦地有些发慌——怎么办?若是男孩,只怕以后……不管怎么样,继承他衣钵的,只会有一个儿子。若是刘氏的儿子,那他和陶君兰的儿子,又该怎么办? 然而此时显然容不得李邺多想,因为刘氏已经又开口了:“陶氏和我怀孕的日子也差不了许多,想必也能诊断出来了。不如干脆请那大夫也替陶氏你诊断看看?” 看着刘氏的笑容,陶君兰有些犹豫。 李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正要想法子岔开话题,却不想陶君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微微一笑竟是张口就应下了;“那如此就麻烦王妃您了。早些诊断出来,倒是也好早有个准备。” “我也是这个意思。”刘氏笑吟吟的点头;“我们这样的人家,儿子姑娘都是一样的金枝玉叶。又有什么不同的?” 陶君兰赞同的颔首:“的确如此。” 又说笑了几句后,李邺便是有些不耐的起身了。不过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拉上陶君兰。 李邺这么一去,刘氏也就很快让众人都散了。 陶君兰一出主院,青枣就忍不住急切的开了口,那副着急的样子,倒是比她自己遇到什么事儿还要更在意:“侧妃怎么能答应让大夫诊断呢?谁知道那大夫信得过信不过?到时候万一……”青枣是想说,万一害人怎么办。 不过陶君兰却是抢先一步将青枣的话截住了:“会有什么万一?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大夫也不过是诊脉罢了。再说了,人是王妃请来的,若出了什么事儿,也自有人担当责任。怕什么?”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刘氏为何这般的献殷勤,也觉得有所顾虑。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刘氏不至于这么傻,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当下倒是彻底放下了担忧,干脆的一口应承下来——不应承也不好,刘氏这么一提起来,到底也算是好意,她若是拒绝了,倒是有点儿太过小心了。让人看着,也觉得不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还真的是十分好奇大夫能否诊断出胎儿到底是男是女的本事。提前知道这个,自也是没什么不好的。她从来就没有过希望肚子里一定是个男孩的念头,在她看来,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心头肉,又有什么不同?况且,即便是她生了儿子又如何?比起以后面对和刘氏无休止的竞争,她倒是愿意生个女儿退一步了。世子之位,她从来没想过一定要争到。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有争的功夫,不如另辟蹊径创造新的财富地位;毕竟,自身若无本事,就算成了王侯又是如何?不过是座山吃空罢了。而身为李邺的儿子,哪怕没有那个世子之位,难道李邺又会亏待了孩子?自是不会。 这一点就是陶君兰看得开之处了。 陶君兰的看得开,显然李邺也并不能理解。刚过了一个拐角,陶君兰就被站在那儿的李邺唬了一跳:“站在这儿做甚?也不嫌太阳晒?” 李邺黑沉着一张脸,只扫了青枣一眼,青枣便是识趣的忙走开去了,退到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这才远远的缀着。 这样显然就是有话要说了,陶君兰讶然的看着李邺,微微一沉吟便是明白了李邺想说什么,当下一笑主动上前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掌,撒娇道:“怕什么?不过是让大夫诊脉罢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万一呢?”李邺显然不吃这一套:“刘氏那副样子,你就不觉得诡异?” 陶君兰哭笑不得;“有什么可诡异的。那副样子才是正常的才对。毕竟,你是她夫君,她本就该如此。再说了,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是个儿子,欢喜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她是实在不相信刘氏敢让大夫做什么手脚。 李邺仍是不吭声。 陶君兰抿唇笑;“得了,最多就不管事实如何,直接说我怀的是个女胎罢了。还能怎么着?”这些事情,她自是想过的。 李邺听了这话脸色稍晴,不过仍是难看:“既然想到了,为何还这般?到时候太后那儿知道了,必然不会高兴。”不高兴还是轻松的,最怕的就是太后因此对陶君兰没了疼惜和宽厚。从此不在意起来。 要知道,现在太后肯这么给陶君兰的面子,一方面是因为陶芯兰的缘故,另一方面,主要是还是因为陶君兰肚子的缘故。刘氏不被太后所喜,所以太后更为看重陶君兰的肚子一些。可一旦太后知道了陶君兰腹中是个女儿,而刘氏是个儿子,那么太后会是什么个态度和看法?不想而知。 陶君兰依旧是浅笑:“怕什么?太后也不和我天天住一处。只要你还在意我,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李邺一噎,随后又不可遏制的浮出了几分甜蜜来。最后恨恨的瞪了陶君兰,带着三分责备三分无奈的嗔怪一句:“你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陶君兰笑吟吟的岔开了话题。 第二日,刘氏那边果然送了个大夫过来诊脉。 陶君兰大大咧咧的让那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大夫诊了脉,然后笑吟吟的问了一句:“怎么样?” 大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神色,末了道:“是个女胎。” 陶君兰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让红螺看赏。倒是其他人面色都有点儿不大好。 等送走了那大夫,丁嬷嬷更是忍不住道:“不如重新请个大夫来看看。” 陶君兰笑着摇摇头:“不必了; 。”若是个女胎能让刘氏放心些,她倒是乐于如此。而且,她敢肯定,刘氏这是让这个大夫来看她到底是男胎还是女胎的。大夫此时在她跟前说是女胎,倒是也不可信。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她很快就能从刘氏的态度上看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了。所以,倒是不必再费事儿了。 丁嬷嬷看着陶君兰这幅笃定淡然的样子,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当下一怔倒是没再坚持什么。 果不其然,陶君兰很快就从刘氏那儿看出了端倪——刘氏对她的态度,忽然就和气了许多,还派人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至于短缺的月例什么的,更是又补上了。至于针锋相对的事情,更是没再发生过。 如此一来,陶君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那大夫真的诊断出来是个女胎。她倒是也不觉得遗憾懊恼,只是吩咐丁嬷嬷她们只准备女孩儿的衣裳就行了。丁嬷嬷倒是不乐意,坚持一样做一套,哪怕这一胎用不上,还有下一胎呢。 陶君兰拗不过丁嬷嬷,只得让她去了。不过,自从刘氏的态度转变之后,她的日子却是更加悠然惬意了不少。至少,没了糟心事儿,心情是更舒畅了。 心情这么一舒畅,刚冒头出来的害喜顿时就消弭无形了,她的胃口重新好了起来。随后还悄悄的长了一些肉上去,丰腴了不少。当然,肚子也是吹了气一样的长大了。 很快,陶君兰就感觉到了第一次的胎动。当时她正和李邺说话,只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个东西动了一下,微微牵扯得有些疼,却更多的是另外一种微妙的感觉。她不由得喊了一声,随后一下子捂住了肚子。 她心里随后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过李邺哪里知道?只被她吓得不轻,忙不迭的问她是怎么了。 陶君兰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道:“刚刚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 李邺也怔住了。随后也是一样的激动起来,立刻生出手来,如同她一样的将手贴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一寸寸的滑动,口中更是紧张的问:“那现在呢,还在动没有?” 仿佛是感应到了李邺的声音,他话音刚落,陶君兰便是又感觉到了肚子里蠕动一下。 这一次,惊呼的就是李邺了。说真的,陶君兰还从未曾见过李邺这幅大惊小怪的样子,错愕的,惊喜的神色在他面上交织着,最后成了一片肃穆,近乎是朝圣一般的敬畏目光,轻轻的落在陶君兰的腹部上。 二人相视许久,最终都是忍不住欢喜的一笑。 李邺喃喃:“好神奇。他竟是动了。”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李邺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不过,随后她也觉得很是神奇——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儿,可真正切身体的时候,那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腹中,是孕育一个小生命的。而也从未有过这样一种,自己和这个孩子血脉相连之感。 就在二人都觉得神奇的时候,那头却是冷不丁的听见了院子里一阵嘈杂声,接着一个人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口中嚷嚷:“王爷,不好了,王妃见红了!”; 第一卷 第166章 沉默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冷不丁的被这个消息惊了一跳。 陶君兰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忙问了一句:“好好的怎么会见红?” 紫玉哭得厉害:“王妃在园子里散步,踩了一块沾满了青苔的石头跌了一跤,当下就见红了。” 紫玉作为刘氏的大丫头,素来和刘氏的脾性都是差不多的,从来也不曾有过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当下陶君兰毫不怀疑这事儿的真实性了,只觉得十分意外:“最近天气晴好,又没下雨,怎么会有青苔?”更别说刘氏被那么多人簇拥着,还能踩到青苔了。 紫玉使劲摇头,哭得越发厉害,却是狠狠的瞪了陶君兰一眼:“侧妃这是什么意思?王妃都这般了,难道我还撒谎不曾?”末了又看向李邺:“还请王爷去快去瞧瞧王妃吧!”说完这番话,又戒备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仿佛唯恐陶君兰拦着李邺似的。 陶君兰被紫玉这个满含隐喻的动作弄得颇为尴尬,当下也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言了。再说下去,只怕她就要被人明摆摆的指责了。可问题是,她却是从未想过要拦着李邺不让去看刘氏的。 事情紧急,李邺当下也顾不得多想,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抬腿就往外头走。 陶君兰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却被李邺一把按住,轻轻的推了推,示意她留下。丁嬷嬷也是赶忙将她拉住了,低声劝道:“侧妃眼下不适合去。” 陶君兰顿住脚步,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怀着孕,可刘氏的那头情况却是不大好,的确是不适合去。不然万一刺激了刘氏,那就不好了。当下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不过,很快的丁嬷嬷在紫玉出去后又补上一句:“那边见了血光,可是不吉利。侧妃千万别去。”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看了丁嬷嬷一眼,无奈嗔怪:“嬷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话。”未免太落井下石了一些。让人听去,那还得了?可看着丁嬷嬷那副认真关切的样子,这话她却是又绝对的说不出口了。 因自己也不能去,当下陶君兰沉吟片刻后,便是对丁嬷嬷言道:“嬷嬷替我去瞧瞧是个什么情景。”这样的情况,让年轻小丫头去显然也不合适。只有丁嬷嬷和青姑姑两个成过亲生育过的人去合适。 丁嬷嬷倒是没废话就去了。 陶君兰心不在焉的拨弄瓶子里养着的鲜花打发时间,也是等着主院那边的消息。 只让人担心的是,直到快要用晚饭了,主院那边仍是没个消息。丁嬷嬷也没回来。 陶君兰渐渐的便是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是好是坏,总该有个消息传过来才对。可眼下这样的情况,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她又派了青枣过去打探消息; 。可青枣也是一去不回。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陶君兰蹙眉喃喃,坐立难安。一瓶子鲜亮的花朵如今只剩下残花败柳的景象,说不出的凄惨。沉吟片刻,她霍然起身:“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红螺却是一下子就伸手将她拦住了:“侧妃可不能任性而为。眼下那边肯定是兵荒马乱的情景,您这么去,可是不妥当。还是等消息吧。” 陶君兰多少有些烦躁,语气也有些重了几分:“等什么消息?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还怎么能安心等消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红螺仍是柔声相劝:“侧妃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其实想想,此时没消息反倒是好事。” 被红螺这么一提醒,陶君兰满是焦灼脑子里,倒是一下子沉静下来,“你是说,没有消息,就说明眼下还没有什么坏事发生?”所以,与其有坏消息,倒不如干脆没消息得好,至少希望不会破灭。 红螺点了点头,亲手捻起一块核桃酥:“侧妃用些东西吧,下午都还没用点心呢。既然现在没胃口用饭,那先垫垫,等回头有了胃口再吃饭。” 陶君兰接过核桃酥,一面想着事儿,一面心不在焉的一点点啃那核桃酥,不知不觉的,倒是吃了两块下去,又被红螺哄着喝了一盏杏仁露。这么打发着时间,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屋里上了灯,这才终于有了消息传过来。 刘氏的孩子,到底是保住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陶君兰多多少少的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红螺抿唇一笑,大胆玩笑了一句:“怕也只有侧妃您才会这般欢喜。若换个人,只怕这会撕帕子呢。” 陶君兰笑着摇头:“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若无刘氏她和李邺是不是更好,可是那也仅仅是想想罢了。事实上,没有刘氏就会有别人。而孩子,更是不该被牵连。再说了,她和刘氏之间,似乎连争风吃醋都没有,又何来的深仇大恨?哪里至于就要如此了。 得了消息之后没过多久,李邺也是裹挟着一身露气回来了。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色。 陶君兰见状难免有几分心疼,上前去帮他松了领口,轻声问道:“怎么这般累?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李邺却是没直接回答,反而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随手捻了一块吃了,那副样子倒像是有点儿饿了的架势。怕他噎着,陶君兰亲手倒了一盏茶递上去,又吩咐红螺:“让小厨房上饭菜吧。”又看向李邺:“吃一块也就罢了,不然该吃不下饭菜了。” 李邺点点头,吃了一块点心虽有些意犹未尽到底是搁下了。好在也没等多久小厨房就送来了饭菜。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两幅碗筷,当下他眉头一挑便是目带责色的看向了陶君兰。虽未曾开口,意思却是明显。 陶君兰有些心虚的嗫嚅:“方才没胃口,吃了两块点心就不饿了。想着反正是小厨房也方便,索性就等到了现在。” 李邺责备的点了点陶君兰的手背; 。然后拉着陶君兰坐在了桌边上。 虽然还有满腹的疑问,不过看着李邺狼吞虎咽的样子,陶君兰也多少开了胃口,倒是也和平日的饭量差不多了。 等搁下筷子漱过口又洗了手,陶君兰这才屏退左右坐到了李邺身边,轻声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李邺捏了捏眉心,丝毫不掩饰疲惫之色:“已是无事了。不过日后需静养。” “怎么就摔倒了?”陶君兰想起那会儿子紫玉说的,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邺给出的回答倒是和紫玉说的一般:“的确是踩到了青苔。” 陶君兰本还想问,这天气怎么会有青苔,又怎么会让刘氏踩到。可是话到了嘴边,看着李邺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到底是又咽下去了。很显然的,李邺是不想细说此事了。不然的话,他哪里会这般的言简意赅,问一句说一句? “没事就好。”陶君兰点点头笑着言了一句,心里却是越发的纳闷起来。 “刘氏需要静养,我让古氏协理管家了。”李邺沉默片刻后又道:“你最近也别到处走动了,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有事。”说完这话后,他便是紧紧的握住了陶君兰的手,紧紧的,带着些许恐惧。仿佛一松手,她就走了一般。 “哦。”陶君兰应了一声,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古氏帮着刘氏管家,倒是也合适。 “你只管养胎就是,别的一概不许管。”李邺近乎霸道的要求。 陶君兰只觉得今儿李邺的情绪有些古怪,心道也许是在主院那边受了些刺激,当下自然也不会忤逆,微微一笑:“不养胎还能做什么?”事实上,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了。 当天夜里,陶君兰被李邺惊醒了两回。李邺似乎一直在做噩梦,双眉紧蹙,双拳紧握,一脸的紧张。第一次陶君兰将他推醒了,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安定情绪,喝了一杯水,这才又重新睡下。第二次,她还没伸手去推,李邺便是已经直接从梦中惊醒了。一脸惊吓的样子,倒是唬了陶君兰一跳。 “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陶君兰难免关切的问了一句。 李邺却是抿了抿唇,摇头不肯说。可那看样子,分明又是心事重重。不知道是不是烛光摇曳的缘故,陶君兰只觉得他面上竟是突兀的添上了几分狠戾的味道。不过等到仔细去瞧的时候,却是又什么都没有了。 陶君兰只当是自己看得有些眼花了。见他不肯说,也就没逼问,毕竟是噩梦,不想再想起也是有的。当下便是只扬声吩咐熬一碗定惊茶来。 在陶君兰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李邺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只兀自的靠在床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君兰看着李邺眉头微蹙的样子,纵是心疼却也无可奈何。李邺不说,她实在是也无从知晓,更别提开导或是帮着想法子了。 这么折腾了两回的结果就是第二日陶君兰不可避免的睡过了头,等到一觉醒来,俨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第一卷 第167章 早夭 陶君兰思量再三,到底还是去看了一回刘氏。 刘氏的脸色奇差,面色苍白,因为没用粉的缘故,面上的斑痕更是显露无疑。看上去,竟是全然没了第一回见面时候的那种光彩照人之感。她这幅样子,就是陶君兰看着,心里也有些发酸。一出口的话更是多了几分真心:“王妃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她是真心不假,可落在了刘氏的耳朵里,就俨然是有了别的味道了。当下刘氏双眼微微一眯,虽然面色依旧不好,可眼底的光芒却是丝毫不减,依旧锋锐无比:“自是要好好养着的,不管如何,这个孩子我都会好好护住的。”说完这话之后,刘氏更是满面慈爱的抚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嶙峋的手上,青色的筋脉一目了然,肌肤已经苍白得近乎透明了。 陶君兰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故而倒是没瞧见刘氏眼中的目光。 “陶氏你若无事,便是回去吧。我这里熬着药,味道也不好闻。”刘氏微微一笑,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只末了又道:“倒是你回去的时候,千万注意些,别学我似的不小心。” 陶君兰还未如何,红螺倒是面色有些难看了——这不是咒人又是什么? 陶君兰却是丝毫不在意,仿佛根本没听懂,微微一笑:“是要小心些。多谢王妃这般提醒我。”那副神色,倒像是还真有那么几分感激涕零似的。殊不知,她这幅样子,只让刘氏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那种感觉只让人觉得抓狂。 陶君兰前脚刚出了院子,后脚刘氏便是恼怒的将热腾腾的药碗直接扫落在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洒落一地,还溅了不少在白缎面绣牡丹花的鞋子上。顿时牡丹鲜亮的颜色就失去了光鲜亮丽,成了一个肮脏的痕迹。怎么看怎么都是刺眼。 刘氏气得额上的青筋几乎都冒了出来,眼神里全是凶戾:“她算什么东西?竟是敢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端王那个废物,也不知看上了她哪一点?竟然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我不对付她,她还真当我是怕了她不成?” 紫玉瞧着刘氏这般的大发雷霆,吓得不轻,可更担忧。忙不迭的劝道:“王妃这是做什么?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怒的,不管天大的事情,您也暂时先忍一忍才是。不为别的,就为了您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 刘氏一听这话,立刻便是忙缓和了神情,顺了顺胸口道:“对,你说得极是;。我不能因为那小贱人气坏了身子。”只是顿了顿到底不解恨,复又忍不住的冷笑起来:“这一次他护着那小贱人,我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护一辈子!我倒是要看看,他所谓的在乎,能在乎到什么时候!还有那小贱人,又能得意到几时?终有一日,王府会是我的!会是我儿子的!”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刘氏的神情特别温柔,眼中那柔和之光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样神情的刘氏,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象出来竟是会说出那般尖酸狠戾的话来。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作想,刘氏到底是因为保胎这事儿彻底的深居简出起来。 而陶君兰,虽然活动自如,身子康健,可是却在日益笨重的身体影响下,越发的懒怠动弹了。端王府的两个孕妇,其实除了一个是被迫一个是懒怠之外,倒是也没什么不同。 陶君兰快要六个月的时候,康王妃却是面临生产了。 对于康王妃的双胞胎,陶君兰自然是心存羡慕的。再加上,事情关系到李邺的利益,难免的她对康王妃的肚子也就多了几分关切——如今她虽然懒怠动了,可是心思上却是不见少的。不然的话,岂不是真成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万事不操心了? 平心而论,陶君兰多少是希望康王妃这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儿的。那样的话,如果李邺的长子一旦抢在了康王前头,那么对李邺的好处,显然是极大的。 陶君兰尚且对康王妃的肚子都这般的关切,那其他人更不必说了。而康王妃也在这样的八方关切之下终于迎来了生产之期。经过一夜的挣扎疼痛,康王妃总算是诞下了这一胎。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报喜的家丁却是只报说生了个小郡主。 陶君兰当时和李邺正在用早饭,闻言顿时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诧异——不是说,双胞胎?可怎么只说生了个小郡主?难道是之前诊断错了?这怎么可能?太医院那么多人,怎么会诊断错了? 还是丁嬷嬷见识多,当下略一沉吟,便是有了个猜测:“难道说,是夭折了一个?”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也觉得可能性极大,当下便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倒是没了别的反应,只匆匆吃了饭便是往外书房去了。等到中午再回来用午饭的时候,却是带回来一个消息:康王妃的确是生了两个,还是龙凤胎。只可惜男胎却是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浑身都是青紫的。就是剩下那个女胎,也是虚弱无比,能不能养到序齿都是个问题。最关键的是,康王妃因为这次双胞胎,耗费了极大的元气,只怕近两年之内都不适合再怀孕了。 陶君兰当时第一个反应倒是有些惊喜——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当下愧疚的念了一声佛,心道:早夭的孩子也就罢了,活着的那个,但愿能够好好活着。 不过,随后她到底是忍不住和李邺偷偷咬耳朵:“看来康王还真没有儿子命。这不是明摆着要你生下皇长孙?” 李邺白了陶君兰一眼,一脸肃穆:“你生,我可生不出。” 陶君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李邺这话的意思,当下气恼得跺脚:“哎,你这人——”不过是口误罢了,横竖意思明白就成,哪里至于这么一本正经的挑刺儿? 李邺随后也笑了,抱着陶君兰放在自己膝头上坐着,双手都趁机轻轻的放在了她圆滚滚的腹上,想看看孩子会不会胎动;。口中一面随口道:“听说皇后得了这个消息,怄得不行。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陶君兰笃定的评价一句,末了又歪着头笑眯眯的问李邺:“说实话,你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有没有偷偷高兴?”虽然口中问着,可她心里却是多少觉得应该是不会的——毕竟,李邺长着那么一张脸,又是那么个气韵,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李邺心中偷笑的样子。 谁知李邺却是一挑眉,毫不犹豫的就点头承认了:“自是有的。” 陶君兰顿时哑然,看着李邺那张脸久久都回不过神来。随后不得不摇头承认:李邺这张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真真叫人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没想到你也会这般。”陶君兰啧啧的叹了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 李邺腾出一只手来婆娑了一下脸颊,唇角一勾竟是露出一丝坏笑:“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能有点这样的小心思?可别忘了我也是人,是人哪里有完美无瑕的?谁没个阴暗小心思?” 这话也对。陶君兰点了点头觉得赞同。只是心里到底还是觉得别扭。 “你明儿进宫吗?”陶君兰想了想又问:“皇后身子不爽利,作为庶子,多少也该关心关心的。” 李邺顿时笑了,双目晶亮:“你这个主意甚好。” 陶君兰也笑了,眉目弯弯:“也算是替你讨点利息回来。”这个时候去问候皇后,显然皇后是不会觉得痛快的——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又没了。而这个时候李邺还去关心,这不是往皇后的伤口上撒盐又是什么?偏偏皇后即便是心里针扎似的难受,还不能发作:谁叫李邺打的是孝道和关心的名义呢?众目睽睽之下,皇后不但不能不痛快,还得笑着接了这一份“孝心”。 可想而知,双重煎熬下,皇后该有多难受! 所以说,替李邺讨点利息这话,也不全然是一句空话。反正皇后不痛快,李邺的心情想必就会痛快。这不是好事么?虽然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为,可是皇后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么? 陶君兰越想越是忍不住偷笑,最后干脆笑出声来。李邺看着陶君兰乐呵成了这样,也是跟着笑出声来。 第二日,李邺果然进宫去“关切”皇后了。据说还“偶遇”了一回康王,亲自跟康王“贺喜”了一回。可想而知,当时康王是个什么神色,偏还不能发作,只能僵硬的应了,压着满腔不痛快转身而去。 不过皇后似乎也没打算让李邺高兴,因为当天下午,端王府两个孕妇都收到了皇后的东西,陶君兰更是被邀请进宫去陪伴皇后两日。 而于此同时,皇后还给康王赏赐了一个侧妃,虽然是宫女出身,可是据说家世也不算落魄。还是京官的女儿,容貌出众。最关键的是,据说命相就是个易生养的。当天下午,就让人直接送去了康王府。; 第一卷 第168章 残忍 陶君兰顿时便是同情起了康王妃——据说这次生产十分艰辛,康王妃的身子也十分虚弱。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送了这么一个人去康王府……康王妃心中该是个什么滋味?只怕,绝不会是好受就是了。 想想那会子康王妃深受皇后疼爱的时候,再看看如今这么一副情景,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唏嘘感叹。不得不说,皇后的手段也太狠了一些。这对康王妃来说,显然不亚于是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期盼已久的儿子早夭,这已经够让康王妃失落了。再加上皇后这迅速变脸的态度,再加上府里添的那一个侧妃,三重打击之下,康王妃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康王妃的遭遇,难免让人觉得唇亡齿寒。皇后这般做派,实在是有些太过阴狠了。试问,以后谁还敢和皇后亲近?一想到今儿的笑脸相对宠爱有加,明儿就会是算计逼迫,谁又能不在乎?更何况,康王妃还是皇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康王妃都尚且如此,更遑论别人? 而对于皇后让陶君兰进宫陪伴的事情,李邺第一个反应是暴怒——他认为皇后这是要下手的意思。 然而陶君兰却是不这么认为:若是皇后要下手,肯定不会有如此的动作。试问,她若是在宫中出了事儿,皇后能脱开关系?皇后向来注重名声,怎么也不可能这般。即便是孩子早夭的事情刺激了皇后,皇后也断然不会这般糊涂。在她看来,皇后之所以这般,无非是还有别的目的罢了。 至于到底进宫还是不进宫,李邺的态度是一口回绝。而陶君兰却主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此时拒绝,岂不是正好向皇后表明了李邺对皇后有防备之心?而为什么防备皇后?答案不言而喻。她觉得,这应该是皇后故意在试探端王府的态度。在故意试探李邺。至于为何不叫刘氏去——一则是刘氏胎像本就不稳,二则是李邺实在是不喜刘氏,根本就起不到试探的作用。可她就不一样了,胎像稳固不说,李邺也是关爱备至。简直就是李邺的软肋。 面对李邺绷紧的神经,陶君兰也不敢一味坚持,只先安抚了几句,将李邺的理智都拉回来了,这才缓缓的将自己的看法说明了。最后才又道:“我在宫中也会自己小心,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任由人对我下手?我每日呆在皇后那儿,皇后难不成还会在自己宫中做什么手脚?那不是让人诟病么?可若是我不去,只怕你的计划都是要被影响的;。不能让皇后觉察你的防备。” 说这番话的时候,陶君兰再诚恳不过的看着李邺。 可是李邺仍是摇头不同意:“不行,我不能拿你冒险。更不能拿孩子冒险。” 陶君兰微微一笑,自信笃定:“你忘了一件事情——皇后在乎的是皇长孙。可我府中怀的,并非是皇长孙。王妃请的名医诊脉,我这是女胎。倒是王妃那儿,才要更加注意些才是。”既然是女胎,想必更不至于碍着皇后的眼睛吧? 李邺听了这番话,不禁深深的看住了陶君兰。她这番话,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是不是根本从那会子诊脉开始,她就想到了这一层了?也并非不可能,她一向聪慧,也知道皇后的可怕…… “放心,我会保护自己。”陶君兰握住李邺的手轻声言道:“这不仅是你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拿他冒险?” 李邺却仍是不敢松口,只抽出手去:“我再琢磨琢磨。”说完便是往外书房去了。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只盼着他想通才好。 红螺在李邺出去后进屋,看见的便是陶君兰怅然若失叹息一声的样子。当下只当陶君兰是在担心进宫的事情,便低声道:“进宫之前,不妨先寻个懂些医理的婆子在身边带着。这样一来,倒是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陶君兰闻了红螺的建议,顿时一笑:“这样的人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了?再说了,现在去找,带进宫去之后也未免太过招眼了。白让人觉得咱们太过小心了。还是低调些才好。这次,我只打算带你和緑翡两个进宫去,你看如何?”进宫的时候,所能带的人数是有限制的。两个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却是不能了。 红螺一怔:“緑翡?”緑翡平日并不在陶君兰身边伺候,只专心做些绣活的。这次怎么……红螺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当下被陶君兰这么几近直白的一提醒,顿时也就不难想到其中缘由。 饶是红螺再怎么淡定,也忍不住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却是清浅一笑。 红螺顿时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心中一片激荡,好半晌才算是彻底按捺住,轻轻一行礼郑重言道:“侧妃有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关于进宫的事情,最后李邺到底还是同意了。不过却是怎么也不放心,亲自送了陶君兰进宫才算是作罢。 进宫之前,陶君兰将自己带红螺和緑翡两人进宫的事情一说,顿时便是激起了波澜。首先且不说丁嬷嬷等人的反对,就是緑翡自己也是全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落在自己头上。此时能被陶君兰带进宫的,若非是信任的心腹,又怎么会有此殊荣?之前陶君兰的冷落,已经让緑翡失去了信心,如今机会陡然降临,又怎么会让她不惊喜? 緑翡倒还是诚惶诚恐的婉拒了一番:“这——奴婢往日也并不曾在侧妃身旁伺候,万一……” 陶君兰微微一笑截住话头:“没有什么万一的。你们都是我的陪嫁丫头,我不信任你们,却又要信任谁去?”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被定了下来; 李邺一直将陶君兰送到了皇后跟前,又呆了一阵子,这才恋恋不舍的去了。这幅小儿女的作态,让近两日悲痛不已的皇后也忍不住的露出了几分笑意,更是对着陶君兰打趣:“看来我是棒打鸳鸯了。也不知端王在心里将我埋怨成什么样儿。” 虽然已经大腹便便,可到底算算也才新婚不过半年许,陶君兰还是娇羞的低下头去,微红了脸颊,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皇后越发的笑呵呵起来,颇有些感慨:“不过端王这般在意你,也是你的福气。他日你再生个儿子,端王只怕得将你捧在手心里呢。” 皇后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陶君兰又不是聋子,如何听不出来?当下却是只当没听出来,反而重重的喟叹一声,刚才还娇羞的面上迅速染上了几分忧愁,扭捏了片刻后才对着皇后诉苦:“不瞒皇后娘娘,妾身这肚子里,其实只有一个女胎。想要儿子,只怕也只能下一回了。” 说最后这一句的时候,陶君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委屈和些微的不甘,又带着那么几分无奈。 饶是皇后见多识广,闻言也是一怔,低声斥道:“这是什么话?这孩子没落地,就说起丧气话来。你不知道我盼孙子盼了多久了?可惜你大嫂是个没福气的,不然……”提起那个早夭的孙子,皇后眼底浮出几分悲伤来。 陶君兰索性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眸中雾蒙一片,“这样的事情,妾哪里敢胡说?不瞒娘娘说,妾也希望是个男胎啊。只是……” “你这般笃定,莫非验证过了不成?”皇后沉吟片刻后,带着些许试探问了一句。 陶君兰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头承认了:“正是如此。前些日子,王妃寻了个民间有名的大夫,这大夫最擅长诊断腹中孕妇胎相。那大夫替我诊断后,却是断出是个女胎。若不是那大夫以往诊断至少有九成准,只怕我也是不肯相信的。” 皇后也是啧啧称奇,不过她到底见多识广些:“是了,听闻有些大夫擅这个,原来没想到竟是真的。倒是宫中太医,一个个却是没有这样的本事。” “此乃偏门,太医院的太医们,却都是医术精湛,想必不屑研究此道。”陶君兰替太医们小小的辩解了一回。其实,就算太医有这样的本事,也是肯定不会拿出来卖弄的。不然的话,宫中还有没有安宁日子过了?妃子怀孕,哪一个不是被八方目光盯得死死的?若真能提前诊断出来,只怕宫中不知要多多少血案。 皇后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暗自懊恼:若是早先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夫,也该给康王妃诊断诊断才是。否则,也不至于白白耽误这么多的功夫。眼下,即便是立刻怀孕,那也要等到十个月之后了。可眼下端王府上,两个孕妇…… 想到两个孕妇,皇后倒是想起了刘氏来:“说起来,端王妃也是诊断过了?她呢?” 陶君兰目光微微一闪,有些不情愿道:“却是个男胎。”她是颇有点不想说的,毕竟皇后的心思实在是有些歹毒……若是刘氏因此有了什么,那倒是她的罪过了。 不过,这一幕落在皇后眼里,却是俨然有了不同的解释。; 第一卷 第169章 袁氏 皇后将陶君兰安排在偏殿住下,又拨了四个宫女专门听候吩咐;。又嘱咐陶君兰在端王府怎么样,在宫里还是怎么样,每日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和小厨房说,不必怕麻烦。 陶君兰进了屋子,看着崭新的被褥和一应用具,倒是觉得皇后的确是挺精心的——这也越发的说明了,其实皇后也怕她有什么,不是吗? 趁着闲聊的功夫,陶君兰还打探了一下那四个宫女的来历。倒都是皇后宫中当差多年的老手了。如此一来,陶君兰反而越发的放心了。 用过午饭后,陶君兰按照平日的习惯,仍是打算在院子里走一走。结果刚露出一点意思,就被宫女拦住了:“侧妃是要出去?” 陶君兰笑了笑:“只在园子里散散步,走动走动。怎么,不可以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语气自是温和的。不过落在了对方耳朵里,显然就有些问责的意思,当下那宫女忙摇头请罪:“御花园太远了,若是侧妃想去,奴婢好去吩咐备滑竿。自然,若是只在宫中园子里走一走是无妨的。皇后娘娘之前命人培植了一片桂花,眼瞧着是要开了,不如侧妃去看看?” 陶君兰笑着应了,又道:“你也不必这般小心,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这样倒是让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园子里转悠了两圈,走到微汗的时候陶君兰便是回来了。眯了半个时辰,便是又去陪着皇后说话。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阵子闲话后,陶君兰见皇后频频的看时辰,当下便是玩笑着道:“怎么,娘娘是在等人?” 皇后微微一笑:“也算不得等人,不过今儿你大哥和他侧妃应当是要进宫的。也不知怎么这会子还没过来。” “要进宫的话,只怕也就这一会儿了。”陶君兰笑道,心里倒是想起了康王妃——也不知康王妃如今怎么样了。而以后康王妃又该怎么过日子…… 正说着话,外头的宫女便是进来禀告了:“康王爷和康王侧妃来给娘娘请安了。” 皇后闻言,顿时面上带了几分笑容:“让他们进来吧。” 陶君兰也忙在红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康王到底是长兄,作为弟媳,她自然也要表现出几分尊敬的。所以,起身相迎是少不了的。 皇后看了一眼陶君兰,面上带了两分嗔怪:“你又何必这么多礼?坐着吧。” 陶君兰腼腆一笑:“若只有大哥也就罢了,我也就不推辞了。不过现在不是还有康王侧妃跟着么?”这话却是实在话了,也无形中有点儿和皇后撒娇亲近的意思。 果然皇后闻言后,便是越发带了笑和宠溺:“那也就罢了,回头见了礼,也不必等我招呼你你就赶紧坐下。你如今可是金贵人,不能有半点劳累的。不然我可心疼了。” 陶君兰笑着应了。而这个时候康王也是带着他的侧妃进来了,陶君兰一进了那侧妃顿时就愣住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瞧见熟人,还是老熟人。顿时她就忍不住露出了个古怪的笑意,看住了康王侧妃。 这位康王侧妃,对于陶君兰来说,的确是半点不陌生的;。而且还有些纠葛。她是袁琼华。 陶君兰叹了一口,心道: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估计袁琼华也这么想。因为袁琼华冲着陶君兰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陶君兰目不斜视的对着康王和袁琼华见礼。虽然品级上她和袁琼华是一样的,可是袁琼华毕竟是康王的女人,而康王又是李邺的长兄。所以,她见了袁琼华,到底还是要稍微表示一下尊重的。 行礼之后,陶君兰的目光又特特的在袁琼华腰臀上扫了一圈。发现果然袁琼华是和一般人有些不同的:腰臀圆润,看上去的确十分丰腴。想来的确是好生养的。 一想到皇后选中杨琼华的目的,陶君兰的目光顿时就又微妙了不少。 袁琼华却是亲亲热热的朝着皇后行礼,一口一个“母后”叫得格外的亲热。 陶君兰忍不住有点儿佩服袁琼华的泰然自若。她就不信,袁琼华是真不知道皇后的意思。再看康王,态度倒是也不甚亲密热烈,反而有些淡淡的。不算冷淡,可更不亲密。让人不由得猜想:他是否并不喜袁琼华? 康王坐了一阵子后便是被皇后打发走了,毕竟几个女人一起聊天,康王坐在那儿也怪不自在的。 康王走后,皇后便是含笑看向了袁琼华:“康王待你如何?” 袁琼华面上顿时浮起了几分红晕,小声答话:“王爷待我极好。” 皇后会心一笑:“待你好就好。” 陶君兰淡然的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蜂蜜红枣茶,只当自己不存在。她和袁琼华本就有些隔阂,她自然是不可能去交好。再加上,一想起康王妃,她更对袁琼华提不起什么心思了。虽然有些迁怒的意思,却也没办法克制。皇后跟前她不能抱怨,但是对袁琼华,还是能随意一些的。 反正,得罪了袁琼华,也不见得皇后就会恼。算算关系,她这个便宜“侄女”,难道还抵不上一个生育工具?而且,再加上就算她对袁琼华示好,也不见得袁琼华就会和她好。凭直觉,她觉得袁琼华是真不喜欢她的。 果然,皇后见了陶君兰这样,也没勉强她和袁琼华说话,只又捡着自己感兴趣的问了几句后,便是转而问起了康王妃的情况:“康王妃如何了?还有二姑娘又如何了?二姑娘身子弱,奶娘多吃些强身健体的滋补药,再让孩子喝奶,药力都化在奶水里,她也不至于受不住。” 这短短几句话,倒是顿时显露出一个信息来:那就是皇后依旧很在乎康王妃,和康王妃刚生下的女儿。 陶君兰不由得侧目看了皇后一眼,随后也笑了:“果然还是娘娘见多识广,竟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的确是极好的。”小孩子老吃药不好,而且小孩子喂药也不好喂。这样虽然迂回了一些,见效也许慢些,却是最稳妥的法子。 袁琼华也跟着奉承了一句后,才微微低了头答话道:“今儿早上奉茶的时候,瞧着王妃的气色虽然比常人差些,精气神却也还好。想必细细调养之后,应是无事了。早饭王妃是让我服侍的,用了一碗小米粥,又喝了一碗鸡汤;。胃口倒是不错。至于二姑娘奴婢却是没见着,不过想来也会越长越好的。” 袁琼华特特的提了一嘴康王妃让她服侍着用早饭,倒是显得有些别有用心了。这不是上眼药,又是什么? 陶君兰笑了一声:“但愿大嫂能早些养好身子,咱们才好又在一处喝茶说话。” 皇后闻言也笑了:“正是,康王府也需要她这个主母。她若不快些好起来,我是第一个不饶了她的。” 皇后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无一不显露出了对康王妃的在意。显然,她在对袁琼华表现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即便是康王妃没能生下儿子,可康王妃依旧是康王妃,地位不可动摇。 袁琼华也不知体会到没有,当下只是陪笑,并不再多说什么了。 三人又说了一阵话,皇后又嘱咐了袁琼华几句,末了又意味深长道:“袁氏你要好好服侍康王,争取早日怀孕才是。我可是盼孙子盼得厉害了。” 袁琼华羞涩的点头应了。 皇后也无意和袁琼华多说,很快也就让袁琼华和康王回去了。 袁琼华走后,皇后却是侧过头来问陶君兰:“你觉得她如何?”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尴尬一笑:“娘娘这话却是不该问妾了。” “怕什么?我们姑侄两个说说悄悄话,又不会传出去。”皇后随意的喝了一口茶,又摆了摆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陶君兰想了想,如实道:“妾不大喜欢袁氏。之前便是小有过节,不算和睦。今儿听了她这些话,更是有点不喜。大嫂让她服侍用饭,也是她的福气,她这般倒是有些不知好歹了。”横竖也不可能说是喜欢,干脆她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不过说完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皇后,小心翼翼的,唯恐皇后恼了。 结果皇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你,太实诚了。”语气虽有些责备,却更多是宠溺。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顿了顿才又道:“若不是你大嫂福薄,我又如何会让袁氏去伺候你大哥?袁氏性格浮躁,倒是比那些心机深沉的好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仔细琢磨了一下,末了由衷笑了:“娘娘果然疼爱大嫂。”皇后那意思,分明就是袁琼华好拿捏,所以就选了袁琼华。方便将来康王妃压制住袁氏。这样一来,即便袁氏生了儿子,也不怕什么了。 皇后看了陶君兰一眼;“我难道就不疼你?” 陶君兰连连点头,故意玩笑:“娘娘既然疼我,就赏我一盘点心吃吧。说了这半天话,倒是有点儿饿了。” 皇后哭笑不得瞪了陶君兰一眼,末了让宫人送了点心上来,倒是和陶君兰一起用了一些。 吃过了点心,皇后便是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刘氏的胎像不甚稳当,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心头一跳。; 第一卷 第170章 询问 面对皇后的“随口一问”,陶君兰也答得随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先前害喜便是闹得有些严重,后头又不小心跌了一跤,当时就见了红,虽然保住了胎气,可是太医也嘱咐说是让静养着,千万别再劳累了。如今即便是管家,也是古氏在帮着管,不敢让王妃劳累半点的。” 话是这么说,可要说皇后真不知道这件事情,陶君兰却是又不相信的。当时是请太医给瞧的,太医知道的事情,皇后还能不知道? “好好的怎么跌了?”皇后闻言,立刻便是露出了几分关切的神色,也郑重肃穆了许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摇头:“我却是不知道。当时见了红,王爷过去瞧了,却没让我过去。后头也没细说此事。想来也就是不小心跌了吧。”说是不小心,可这话说出来,别说皇后就是陶君兰也不相信。虽然王府不比宫中,一出去便是许多人浩荡跟着,可毕竟刘氏身边也有十来人伺候着,这还只是排的上名号的,粗使的都没算上去。去花园散步,不说七八人,四五人跟着总是有的。这么多人眼睛盯着,手中扶着,能不小心摔了? 可这事儿李邺那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怎么也不肯多说,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皇后见陶君兰这般说,倒是也就没再问下去,反而嘱咐道:“刘氏也就罢了。你却是要好好的,不管是我,还是太后,哪怕是就是端王自己,也是极其看重你这一胎的。” 听着这话陶君兰只觉得心里砰砰直跳,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谦逊道:“大夫也说了,不过是个女胎罢了。再说了,怎么也越不过王妃去的。” “是不好越过了刘氏。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一向对刘氏不喜。连带着对我也有些责怪。”皇后苦笑,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其实就是我,也多少有些后悔。不过,她虽是正妃,将来她儿子肯定是世子。但是我难道又能委屈你?虽然不能再给个世子之位,但是将来少不得是不愁前程的。毕竟,亲疏有别,刘氏和你又如何能比?” 陶君兰抬头看着皇后,颇有些呆怔。她是真没想到皇后会说这话。实在是…… “傻孩子。”皇后一笑,颇有些宠溺的样子:“你是我的侄女。刘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如何能和你比?” 陶君兰心中一动,面上已经是按捺不住的激动道谢了:“多谢姑妈。”这一声姑妈,听着可是真情实意。 皇后却是十分受用,“这才对,平日你那般拘谨的样子,我瞧着都难受。以后呀,可不许和我见外了;。” “是。”陶君兰欢喜的应了,末了又诺诺言道:“姑妈以后可不许嫌我烦才是。” 一时可谓是宾主尽欢。无形之中,陶君兰和皇后之间更是“亲近”了许多。 晚上陶君兰没想到,皇帝竟是过来了。 皇后也让陶君兰出去请安,陶君兰以往虽然也见过皇帝,可以前的身份哪里能和现在相比?自然是也有点手心冒汗的紧张,进了屋子也不敢随意抬头,恭恭敬敬的便是要跪下请安。 皇帝大手一挥,朗声笑道:“无需多礼。你既身子不方便,坐着回话吧。” 陶君兰顿时怔住:皇帝这意思是要留她说话的意思?当下战战兢兢的按照皇帝的吩咐坐了,却是仍不敢抬头。 皇后见状倒是笑起来,同皇帝笑呵呵道:“这孩子太拘谨了。不过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 皇帝闻言也笑:“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陶君兰依言抬头,趁机偷偷的看了皇帝一眼。这一眼倒是让她有些心惊:不过几年工夫罢了,皇帝却是双鬓见白,老了不知多少。 陶君兰暗自心惊的同时,皇帝也是微微蹙了眉头,半晌道:“瞧着竟是有些面熟。难道以前竟是见过不成?” 皇后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轻声细语的答道:“也不怪你瞧着面熟。你忘了?上次端王中毒,贴身伺候的那个宫女。就是那个胆子颇有些大,直接同我们说话的那个?诺,就是她了。后头她出了宫,被我妹妹认作了义女。端王选侧妃的时候,也是选中了她。说起来,她和端王倒是有缘分的。” 这么一说皇帝倒是也生出了几分惊奇来,打量了陶君兰一番后,连连点头:“的确也算有缘了。”顿了顿又道:“你一直伺候端王,想来对端王也是十分了解了。以后更要尽心服侍才是。” 陶君兰忙点头应了。 “对了,端王每天都喜欢做些什么?”皇帝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大约是因为李邺不会说话的缘故,父子两交流甚少。不过,皇帝还是对这个儿子十分关心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问了。 陶君兰想了想,笑着回话:“其实和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也无什么区别。无非也就是看书练字罢了。如今妾怀孕,王爷倒是常在妾那儿呆着。说孩子的时候也颇多。偶尔王爷也喜欢去街上走走,去茶馆喝喝茶,听听说书什么的。” “端王性子文静,没想到还喜欢去茶馆。”皇帝感慨一声,末了又笑了,目光在陶君兰隆起的腹上一扫:“是了,他如今第一次要做父亲,想必是十分在意。”说着说着,皇帝似乎对胎像也感兴趣起来;“你胎像如何?可有吃安胎药?我记得宫里的那个常太医十分擅长这个,皇后回头也让常太医替陶氏诊诊脉。” 陶君兰忙笑着向皇帝谢恩,后又答道:“胎像一直十分稳固,安胎药也并未吃。大夫说不必吃,所以也就没那弄那些。” 皇帝点点头倒是十分赞同的样子:“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自是不用药的好。” 接着,皇帝又絮絮叨叨的问了些话,不过都是关于李邺的;。陶君兰挑着自己知道的答了,不知道的也就摇头老实说不知道。皇帝也并不怪罪。 这么说着话,竟是过了晚膳的时辰,直到皇后提醒了一句,皇帝这才作罢。 陶君兰自是不能留下和皇帝一处用饭,当下便是识趣告退。不过刚回了偏殿准备用饭,那头皇帝的内侍却是捧了两个大食盒过来了,说是皇帝赏的菜,而且是从御膳里头先拨的。 这顿时就让陶君兰有些受宠若惊了。要知道,御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尝到的。有时候皇帝赏赐臣子最好的方法,倒不是赏赐金银土地,而是直接赏赐一桌御膳,君臣共饮,这便是足以让那臣子颜面十足了。 当然,就她这个品级身份来说,御膳也一样是遥不可及的。这代表了皇帝的一种关心,并不只是几个简单的菜而已。陶君兰心知肚明,她这是沾了李邺的光了。若不是李邺,皇帝才不会对她假以辞色。也就是李邺而已,换做其他皇子,也未必有这个待遇。毕竟,李邺不会说话,皇帝一种心存愧疚,偏又无从交流,偶然从陶君兰这里了解一二,也已经十分欢喜了。 陶君兰谢了恩,又给内侍塞了两片金叶子。待到内侍走后,她才让红螺揭开食盒将菜都端出来。 其实菜倒是也不多么稀奇,不过却是显然都挑选过的,都是孕妇能吃的。味道也多清淡不油腻。 红螺将菜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末了倒是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瞧着倒是和府上做的没什么区别。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宫中和宫外吃的,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都是人吃的,难道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无非宫中做得更精心一些罢了。”尤其是御厨,专门给皇帝做菜的御厨,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好,也的确是宫外比不上的。 陶君兰本就有自己的份例菜,如今又添了这么几个菜,自是更加吃不完了。搁下筷子之后,陶君兰便是笑着对红螺和緑翡道:“我没动的那些菜,你们都分吃了吧。动过的那些,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尝尝。宫中的味道的确是宫外比不上的。” 之所以没叫另外几个宫女,倒是怕人家瞧不上这一桌残羹剩饭了。 当天夜里,听闻皇帝便是没再离开,直接在皇后宫中留宿了。 陶君兰心里便是想,皇帝对皇后,怕也是未尝没有感情。皇后能在宫中这么强势,也和皇帝的态度有十分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第二天见着皇后的时候,皇后俨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心情十分不错。 陶君兰一共在宫中逗留了三日,皇后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只闲暇的时候让陶君兰陪着说说话也就罢了。说实话,倒是真有点拉近感情的架势。让陶君兰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第四日,陶君兰便是被接回了端王府,因为李邺亲自来接人了。自然,皇后少不得又是一番打趣。不过也是爽快的放了人。 刚出了皇后宫中,李邺便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低声询问:“怎么样,皇后没为难你罢?”; 第一卷 第171章 关切 陶君兰唬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是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就是红螺和緑翡也是远远的跟着,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嗔怪的瞪了李邺一眼,她忍不住斥道:“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敢开口?想问什么,用写的便是了。” 李邺也明白自己是太心急了些,当下倒是虚心受教。只是到底又开口轻声问了一句:“到底如何?” 陶君兰虽然口中斥责,可是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是李邺关心则乱?当下甜蜜的瞪了李邺一眼,到底舍不得再怎么着,柔声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不过每天就聊聊天,喝喝茶罢了。至于吃食,更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问题。” 李邺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只是心里到底不能全部安稳,心道:待到回府之后,还是再去寻个大夫来看看才是正经。 二人一路又去了太后的寿康宫,毕竟李邺难得进宫一次,既然来了不去给太后请安也说不过去。 不过,太后显然不大痛快。对着李邺尚且瞧不出什么,对着陶君兰便是多少有些怨怼的意思了。 陶君兰哪里有不明白的?这分明是太后对她进宫却是只在皇后那儿呆着有了意见。当下也不好多解释,只得默默的站在一旁不言语。 李邺自也不好多说,只尽量安抚。不过陶君兰却也看得出来,这安抚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心中无奈的同时,倒是更加沉默了。 因了太后心情不畅,所以竟是也没留李邺多久便是借口累了,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直到坐上了马车,陶君兰才微微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叹道:”只怕太后这次是真恼了我了。” 李邺倒是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等你替我生了儿子,太后自然也就忘记了这一茬了。再说了,你也是身不由己。太后也不是和你置气,是和皇后置气呢。” 陶君兰苦笑摇头。的确,她之所以一直没去寿康宫请安,也是皇后的意思。她本也提起了,可皇后却说太后喜欢清静,倒是不必去了。她自然也就不好坚持。其实道理也很简单,无非是没有人可以两头讨好罢了。和太后要好,皇后势必不高兴。可和皇后要好,那么太后那儿势必就只能冷淡些了。 这,代表的是一个态度。而皇后,要她表明的也就是一个态度而已。如今她根本不可能反抗皇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凭着本心来。所以到底只能选择了皇后。 李邺当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太后又不是糊涂的,纵然年迈,可到底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陶君兰和李邺能明白的,太后也能明白。 太后之所以明白还做出这样一幅作态,纯粹也就和李邺说的一样。是在和皇后置气。 一路上少不得亲昵许久,到了端王府的时候,陶君兰衣衫都有些微乱了,面上更是微有些红晕透出;。整理了好一阵子才敢下车。 等到回了沉香院,李邺便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匆匆的将陶君兰带进了卧室,迫不急的便是一把搂住,按在怀里一阵揉搓,才低声问道:“可想我不曾?” 陶君兰红着脸点头,声音低不可闻:“这几日都不曾睡踏实了。”陡然换了床,又换了地方,身边还没有李邺陪伴,她是真的处处不习惯。白日还好,夜里怎么也睡不踏实。 “那我陪你睡会儿?”李邺问了一声,却不等陶君兰回答,便是一把将她抱起往床榻边上走去。随后又亲自替陶君兰除去了鞋和外衣,这才搂着陶君兰躺下了。 闻着李邺身上熟悉的味道,陶君兰倒是还真有些困倦起来,渐渐的合上眼,竟是还真睡了过去。 李邺看着陶君兰睡得香甜的样子,倒是一阵哑然——他说的睡会儿,可不仅仅是睡觉这么简单。结果……当然陶君兰这般,他也不可能又去折腾什么,当下只得捏着鼻子认了,颇有些不甘心的也合上了眼睛。 结果两人这么一睡,倒是错过了午膳。 陶君兰几乎是被饿醒的。叫醒了李邺,二人一人吃了一碗鸡汤面,陶君兰便是提议去刘氏那儿请安。 李邺本有些不同意,可是拗不过陶君兰,只得应了。不过想着怕刘氏不痛快,倒是没强跟着去。自从刘氏见红之后,李邺多少还是有点儿顾虑着刘氏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孩子还是要紧的。虽然李邺自己不肯承认这一点,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陶君兰自是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却也很快就李邺真的能做到绝情,那才是让她觉得害怕呢。李邺如此,不恰好说明了他心中的温和和重情? 去了刘氏那儿,刘氏仍是卧床不起的。只是面色到底是在精心调养下好看了些。 “皇后娘娘身子如何?”刘氏客气的问了一声。陶君兰自然也是客气的回答:“娘娘身子康健,气色也不错,就是因了康王府上那福薄的孩子有些悲痛。” 刘氏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感兴趣了,“康王妃那孩子,果真是生下来就没气了?” 陶君兰有些讶然刘氏的在意,不过仍是点点头:“的确如此。至少皇后是这么说的。” 刘氏面色有些不大好,末了好半晌才又问:“那剩下的那一个呢?如何了?” 陶君兰瞧着刘氏的面色,小心翼翼的答道:“听说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罢了。料想仔细调养着,将来问题也不大。” 刘氏听了这话,像是松了一口气,连神色也是松缓下来;“那就好。” 陶君兰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的刘氏竟是如此关心康王妃的孩子?顿了顿目光不经意从刘氏腹上扫过的时候,倒是有点儿恍然了:想必都是孕妇,刘氏的胎像又不稳当,推己及人,便是不由自主的多关心了一些吧? 接着又寒暄了几句,不多时古玉芝也过来了。见了陶君兰倒是有些意外:“侧妃回来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今儿回来的; 。” 古玉芝便是看了一眼刘氏,随后笑着提议:“今儿王妃的气色也不错,不如晚上我和侧妃留在这儿陪王妃用饭?” 刘氏笑了一声,声音略显得有些冷和尖锐:“罢了,我这里一股子药味,有何必埋汰你们?而且王爷怕是也等着侧妃去陪呢。我就不留侧妃了。” 陶俊啦顿时一阵尴尬——刘氏这意思,已是明显至极了。可她又不能够辩解什么,当下除了尴尬的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之外,倒是还真不好说什么。而且,她也的确是不想留在这里用饭:不合胃口不说,看着刘氏这样,她还能吃下什么?她又何苦这般的折磨折腾自己? 古玉芝也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最后刘氏自己反应过来,遮掩一笑缓和了语气:“好了,也别都在我这里了。都散了吧。” 古玉芝忙笑道:“我还有事儿要问问王妃您的意思呢。” 陶君兰便是识趣的退了出去。红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面色,倒是有些佩服:刘氏这话,谁听了也是不痛快的,也只有陶君兰这般不和她计较不说,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陶君兰自是觉察了红螺的面色,当下一笑,低声解释一句:“何必计较呢?我占着王爷,她们说几句难听的话也没什么。”占了好处还要张扬,那才是让人不齿的。 红螺呆了呆,倒是被陶君兰这番话给说愣住了。半晌后她也是释然了:倒还真这么一回事儿。既然占着好处了,又何必再和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的人计较? 回去沉香院的路上,陶君兰却是碰见了静灵。静灵提着一竹篮的莲蓬,裙摆微有些湿意,袖子也挽得高高的,看那架势,倒是刚从湖里出来一半。两人迎头碰上,均是一愣。 “你回来了?”静灵一时诧异,倒是忘了行礼。 陶君兰也不介意,只看了一眼静灵手里的篮子:“嗯,回来了。你刚下湖摘莲蓬去了?怎么亲自去了?裙子都弄湿了。这几日天气凉了,赶紧回去换了吧。”这话倒是真的好心好意,全然没有别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陶君兰的善意,静灵倒是难得的没有尖酸刻薄,反而也是难得的温和,伸手将篮子递到了陶君兰跟前:“你也挑几个回去吃吧。我记得王爷也挺喜欢新鲜莲子的。” 陶君兰想了想,笑着邀请静灵:“那不如你换了衣裳亲自送过来吧。晚上在我那儿用饭。” 静灵惊讶的看住了陶君兰,半晌却是摇头回绝了:“罢了,还是你带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儿。”说着便是将篮子直接塞进了陶君兰的怀里,径直走了。 篮子湿漉漉的,还有些滴水。陶君兰下意识的接过来,浑然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裙子被弄脏了,只看着静灵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红螺见陶君兰浑然不觉的样子,忙将篮子抢过来拎着,皱眉道:“侧妃也忒不注意了!回头王爷瞧见了,少不得又要罚我了。就是嬷嬷那儿,我也蒙混不过去。”心中更是觉得静灵是个没规矩的,倒是越发不喜起来。; 第一卷 第172章 娘家 回了沉香院的时候,丁嬷嬷瞧见了红螺手里的那一篮子莲蓬,倒是有些惊奇的问了一声:“这莲蓬哪里来的?莫不是府里荷花池里摘的?”顿了顿又瞧见陶君兰裙子上湿润的痕迹,又顾不得莲蓬了,忙让青枣先服侍陶君兰换衣裳。 红螺便是趁这个时间将方才的事情与丁嬷嬷说了。 丁嬷嬷又训斥了红螺一回:“以后再这样,你就该先一步将篮子接过来。这次也就罢了,下次若还这么着,定不饶你。” 红螺也是委屈:“谁知道静灵姨娘那样没规矩……” 丁嬷嬷心里也是忍不住念叨了一番。后头和青姑姑说起的时候,青姑姑只悠悠的说了一句:“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这样的人反而好相处些,至少不会憋出什么大坏水来。” 丁嬷嬷闻言摇头,又皱眉:“府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瞧着却是越来越不大省心了。再不好好管着,只怕就要出幺蛾子了。” 青姑姑冷笑一声:“横竖咱们只看紧了沉香院就是了。别的地方,也是手没那么长。”管家的权力在刘氏那儿,操心也是白操心。 而陶君兰也将这事儿同李邺说了,又道:“毕竟跟了你多年的,也多给些体面。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既然收了她,也别太让人难受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今儿瞧着静灵那背影,她都是忍不住的有些心酸。 李邺倒是答应得爽快:“要给体面也是容易。”多过去坐坐,表现稍微亲热些,自然也就有体面了。最关键的是,也不影响什么。 新鲜的莲蓬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又嫩,吃起来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的。陶君兰剥了几颗就忍不住抱怨:“莲子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难剥了。” 李邺便是任劳任怨的剥了莲子用碟子装了,放在陶君兰跟前,满含了笑意和宠溺。 陶君兰一颗颗的捻起来吃,除了满口莲子的清香之外,倒是又吃出了别样味道。不由笑道:“端王爷剥出来的,味道果是不同的。” 李邺却是不信,笑道:“你喂我一颗尝尝。” 陶君兰便是捻了一颗放进李邺嘴里。结果李邺摇头晃脑的品尝许久后,却是一本正经道:“是不同。”可顿了顿之后又坏笑的看着陶君兰道:“美人喂的果是格外香甜些。” 陶君兰哭笑不得,白了李邺一眼:“越发没个正经了。我看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是不是还敢这么着;。”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了正经起来,掰着指头算了算,倒是自己都有些惊讶了:“如今我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王妃七个多月快要满八个月了。再有两个月,咱们府上就要添丁了。日子过得真快。” 被陶君兰这么一说,李邺也顿时觉得时间过得快,当下也是有些感慨。想了想便道:“刘氏那头不必操心,她自己早已经准备好了。倒是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寻了可靠的产婆和奶妈?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也怕找不到满意的。”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也觉得的确如此,便道:“是该慢慢寻摸着了。” 李邺将此事直接揽下:“那回头让周意去办这个事儿。” 八个多月的身孕,即便是躺在那儿,也是高高的凸起着。尤其是刘氏清瘦,越发显得腹部大得触目惊心。陶君兰每次去请安,倒是都有点儿不敢看了。 许是久躺的缘故,刘氏的面色一直都显得十分苍白,几乎是透明没了血色,以至于皮肤底下的青筋一根根看起来格外分明。这次怀孕,简直就像是耗费了刘氏大半的精血一般。 不过刘氏抚着肚子的时候,神情却是格外的温柔和专注。 因为怀孕的艰难,如今管家的事情,倒是几乎都由古玉芝全权做主了。不过,古玉芝到底是女官出身,管家也的确是一把好手就是了。古玉芝对刘氏始终十分尊敬,事无巨细,总是要问过刘氏的,即便是刘氏每次都没有那个精神,仍是让她自己做主。可古玉芝依旧如此,绝不更改。陶君兰看着都觉得繁琐。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辛苦,刘氏的脾气似乎也越发的暴躁起来。 有一次,刘氏的母亲上门来探望,陶君兰寻思着也该过去见礼,便是换了衣裳慢慢去了。结果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有一声清晰的瓷器碎裂声,接着就是刘氏唤人的声音。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进去了许久,这才又渐渐平静下来。 等到陶君兰进屋的时候,刘氏的神色还兀自有些余怒未消的样子,而刘夫人则是坐在床边,虽然强自平静,可却也不难看出眼角还有些发红,显是哭过了。 见情况不对,陶君兰自然也没敢多留,见了礼便是退出来了。 当天刘夫人竟是连在王府用饭也不曾,便是匆匆回去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据说是带了两个大包袱走的。因了这事儿,府里少不得又传言了一阵子:说是刘家没落,每次来王府,都是为了打秋风的。 陶君兰觉得,这事儿也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刘夫人每次过来,衣裳都不是什么时新的样式花色,多半都是旧年的。又一次,还穿的是府里春日分给各院的松花绿纹缎。这东西因是进贡,外头也买不到,所以肯定是刘氏给出去的。 一转眼到了重阳节,因李邺要进宫,而刘氏又要养胎,所以筵席上便是只有府里以陶君兰为首的几个女人。 因也没有别人在,所以自然谁也没觉得拘谨,不仅备了酒和席面,更是请了一个戏班子来热闹。 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刘氏,说着说着竟是说起了刘夫人。 红蕖向来是个嘴巴厉害又不自制的,登时一句话便是冒了出来:“有什么可得意的?她再要强,也架不住娘家不给长脸啊;。”接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颇有些神秘道:“你们猜上次刘夫人来做什么的?是她的亲妹妹要出嫁了,办不出来嫁妆,让她帮着想办法!” 谁也没听过这样的话,登时倒是都有些走神了。红蕖这话,未免太过惊奇了些。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有娘家艰难的少不得帮补一二,可也断然没有妹妹出嫁要姐姐帮着办嫁妆的道理。若是真的的话,倒是也不怪刘氏那般恼怒了。 红蕖见众人都听住了,便是又笑着说下去:“还有刘大人,听说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美妾,花费了不少银子。刘夫人不肯给,两夫妻闹起来,险些没打起来。最后还是王妃送了些东西回去,这才平息了。” 红蕖说得详细笃定,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红蕖怎么知道的? 不过陶君兰却是觉得红蕖越说越是不像了,当下便是咳嗽一声,缓缓言道:“好了,都是些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还是别说了。”若是这些话让刘氏知晓了,也不知道心里会不痛快成什么样。刘氏怀孕已经不容易了,别再气坏了,那就是她们几个的不是了。 古玉芝也笑着打圆场:“清流之家,若真富得流油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不过,哪里又有这么不堪了?这话可不能再传了。” 红蕖悻悻住口,掩饰般的夹了一个螃蟹来吃。 重阳节自是少不得赏菊的。王府里也摆了不少的菊花,有普通的,也有名贵稀有的。陶君兰怀孕精神短,也不想拘住众人陪着自己呆坐,便是笑着让众人各自寻乐子。 红蕖和桃枝两人走了,静灵心不在焉的也没起身,倒是古玉芝犹豫了一下,起身了却又坐了下来。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君兰有些不耐,便是干脆不去主动询问,只当没瞧见。横竖古玉芝想说,不问她也肯定会说。 可古玉芝却是频频看向静灵,似乎并不愿意当着静灵的面儿说。这要是平常情况下,再怎么着静灵也肯定不会再留下来了。可偏偏静灵一直低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也根本就没觉察古玉芝的异样,所以自是稳坐泰山。 最终,古玉芝迟疑着开口:“前两日我得了两盆紫菊,侧妃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共赏?” 陶君兰看了古玉芝一眼,笑道:“罢了,我却是懒怠动弹。我记得这里放了两盆绿菊,不如去瞧瞧。” 古玉芝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许笑意:“绿菊却是比紫菊更稀罕了。”一面说着话,一面古玉芝便是来扶陶君兰。 红螺却是抢先一步扶住了古玉芝,微微一笑:“哪里能老烦古姨娘?还是奴婢来吧。”当然这倒不是怕累了古玉芝,而是不放心。 古玉芝看了红螺一眼,到底没再坚持。 一路行至廊下,陶君兰便是笑道:“古姨娘你有什么话,便是说罢。这里也没人会听见了。”懒得饶关子,干脆就直接来个开门见山。 古玉芝看了一眼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侧妃不如猜猜看,我想说什么?”; 第一卷 第173章 交易 古玉芝看了一眼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侧妃聪慧,不妨猜猜看我想说什么?” 陶君兰想了想:“和我有关?”语气里却是无多少试探,反而笃定。试问,古玉芝这般巴巴的凑上来,若不是和她有关,又是为了什么? 古玉芝笑容更甚,声音却是越发压得低了:“侧妃果然是聪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没错,今儿我要说的事情,的确是和侧妃有关,而且还是和侧妃腹中的孩子有关。” 原本陶君兰还一直淡然,可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多少有些动容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即便心里明白可能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可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做不到等闲视之。 古玉芝显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当下言道:“这消息却是不能主动给侧妃的,侧妃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才是。” 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这个道理陶君兰明白,当下也不觉得奇怪,只问道:“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再说。若我做不到,那也就不能答应你了。” “王爷最听侧妃的,侧妃若是能替我美言几句,让我多得些玉露,便是将这个消息给了王妃如何?”古玉芝笑吟吟的言道,倒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坦然无比,像是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陶君兰却是被古玉芝这般大胆的言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当下只摇头道:“王爷去哪里不去哪里,又岂是我能左右的?罢了,你这个消息,我却是不能听了。”说完这话,她便是转身要走。 古玉芝却是忙拉住陶君兰的袖子:“侧妃别急,我也并非是定要你保证什么,只不过是这么提一提罢了。你多替我说几句好话,我也就满足了。” “就这么简单?”陶君兰挑眉:“可若我不说,你也不知道不是么?” 古玉芝定定的看着陶君兰,语气笃定:“我信得过侧妃的人品;。”她这么一句,倒是让陶君兰不好接话了,当下摸了摸指尖也只能认了:“既是如此,你便是说来听听。” 古玉芝先是四下里看了一番,确定无人偷听之后,这才靠近陶君兰低声言道:“王妃对侧妃忌惮,欲以阴谋对之。上次王妃寻了大夫诊脉,便是为了探听侧妃腹中孩子的性别。而那次见红,其实也并非是摔跤,而是本就胎气不稳,突然见红。之所以要说是跌跤,其目的在于陷害。当时王爷大怒,命人彻查,结果查出丢石头的人,是侧妃院中一个小丫头为之。”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陶君兰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了:“你是说,上次见红那事儿,是为了嫁祸我?可是,我为何半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而之后,王妃又是如何肯善罢甘休的呢?” 古玉芝垂下眼睫,一脸羡慕毫不掩饰:“是王爷竭力将此事压了下来。为了平息王妃,王爷已经答应王妃,不管如何会将世子之位留给王妃的儿子。” 听见古玉芝这番话,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自己心里算是讶异还是恍然。她当时便是觉得那事情不简单,不然李邺又何必瞒着她?可没想到,那事儿竟还是牵扯到了她的身上。真真是叫人觉得意外。更没想到的是,李邺竟是连问都不曾问过她,便是如此坚决的将事情压了下去。甚至于被刘氏算计了这么一回。 凭着直觉来说,她直觉刘氏最后之所以闹腾,就是为了让李邺许出这么一个承诺。而那时,李邺肯定会答应。一则,李邺大约一直就没想过要夺取长子该有的东西,二则事情闹大了,谁面上都不好看。三则,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刘氏可谓是机关算尽,将李邺吃得死死的。简直没给李邺半点逃跑的余地。 除了觉得刘氏太会算计之外,她更是不由得替李邺觉得伤心:试问,自己的妻子这样算计自己,他心里又该是个什么感受?换做是她,只怕不知有多难受。甚至李邺连此事说也不能说,只能默默的咽下肚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陶君兰不由得替李邺叹了一口气。 “王妃心机深沉,善于算计,侧妃最好还是防着些才好。”古玉芝微微一笑,轻声提醒:“上次那大夫,其实据我说知,诊脉只有五成是蒙对了。若是将来侧妃也诞下麟儿,只怕不会被容之。” “可你也说了,五五开。万一真是个女儿呢?”陶君兰挑眉。 古玉芝却是面色不改:“若侧妃只想生这么一回,那自是不必担心了。否则的话,只怕迟早还是要和王妃对上。”顿了顿,古玉芝又言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妨再告诉侧妃一件事情:王妃将管家事宜交给我之后,我发现府中有亏空之象。长此以往,只怕王府即便是家大业大,也禁不住如此蚕食,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其实每次刘夫人上门,明着看包裹里不过是些布匹寻常之物,可是里头藏着的,却……” 古玉芝没将话说完,留下了无数想象的空间。这样一来,倒是比直接明说,更让人觉得明白她的意思。 陶君兰这下倒是真的诧异了,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府里的东西都是造册的,将来一查便知; 。刘氏真敢亏空的话,难道就不怕将来事迹败露?再说了,刘氏是王妃,府里的东西说白了其实也算是她的。她又何必这般?即便是光明正大的给,也没人敢说什么。当然,给的话,估计刘氏也不会太过,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还有要养活娘家的道理?弟妹再亲热,也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亲热。王府这些家底,将来是要传承下去的。说白了,到时候还不是刘氏儿子的? 所以,陶君兰只觉得完全是无法理解这个行为。 古玉芝略有些可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悠然道:“那毕竟是她的弟弟妹妹,她还能真不管?再说了,留着也是便宜了庶子们,王妃自然也不心疼。她亏空了,却也不一定全给了娘家,给儿子留着也是可以的。至于查——等到时机一成熟,销毁了证据,还怕什么查?” “可现在你知道了不是吗?”陶君兰冷静下来,淡然一笑轻声反问这么一句。 古玉芝摇头:“知道是一回事儿,有证据又是一回事儿。我帮着管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洗不清楚了。只怕到时候会被人反咬一口。况且,她对我也是十分信任。因为她觉得,我和你肯定是不对付的。” “难道不是?”陶君兰挑眉,轻笑出声。“我可不记得我与你交好过。” “谁不知道,在王府里和你作对,就等于在和王爷作对?我再没有眼力,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古玉芝苦笑,一脸的平静:“我也得为了自己以后打算。我又不糊涂,我自是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在府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心里很明白,绝对不是王妃。王爷看似温和,可却是真正的主宰。王妃有诰封护身,有正妻名分护身。我又如何敢与之相比?” 不得不说,古玉芝这样的想法才算是真正的通透。刘氏处处想要将李邺捏在手心里,掌握王府,却是错了。夫妻之间,若不能互相敬爱,又算什么夫妻?而李邺虽然温和,可是谁又能不敬他?身份在那儿摆着,刘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压制住李邺。只不过现在李邺是不愿意和刘氏计较什么罢了。 陶君兰看住了古玉芝,半晌不言,许久才轻声想询:“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王妃走一道了?难道你就不怕王妃对付你?”刘氏想要对付古玉芝,却也是轻而易举,而且:“别忘了,你能进府,也全靠王妃。” “她让我进府,为的是自身。却不是为了我。而至于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想必侧妃不会将今日的情景说出去,而我也不会自讨苦吃。所以,一切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罢了。我和侧妃只是做了一场交易罢了。至于以后这个交易还会不会有,那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你倒是算得精明。”陶君兰笑骂一声,却是也没真打主意要将古氏怎么样。“这桩交易,对我也有好处,我便是什么都不说了。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也可再寻我交易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刘氏心机太深,将古氏作为一个探听消息的存在也没什么坏处。只是古玉芝不为她所用就是了,也算不得什么收买人心。就如同古玉芝说的,不过是交易罢了,各取所需,谁也妨碍不了谁。至于将来,那是将来了。反正,她也只求起到一个防范作用,并不奢望借此来要将刘氏怎么着。 而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要将刘氏怎么着,不是吗?从始至终,折腾的都是刘氏罢了。以前她可以假装不知,可是一旦牵扯到了孩子……人都是自私的,虚无缥缈的君子行径,并不能保障孩子的安全,不是吗?; 第一卷 第174章 巧合 关于古玉芝的那番话,陶君兰自是没有告诉李邺。既然李邺当初并不曾告诉她,那么她就该一直装作不知道,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李邺的那一番心意? 至于古玉芝说那番话的目的,陶君兰心里也隐隐约约的有猜测,不过却是没有点破罢了。 重阳一过,天气骤然变冷。府里的事情自也是陡然多了起来,首先冬衣得准备起来并且尽快发放了,还有各处取暖的炭等,一样样的都是麻烦又琐碎。不过这些却都不必陶君兰操心,她只管该吃吃,该睡睡就行了。 天冷了,自然上床的时辰也就提前了。哪怕不睡,只躺在被窝里暖着也是舒服的。二人并头靠坐在床上窃窃私语,无形之中更见亲密。不过这般唯一的坏处,就是每每陶君兰的衣裳总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开了。不过每次她都要等到李邺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才能发现这个事实。她有心想说,可是偏每次都被李邺岔开了话题。 譬如今日,当陶君兰感觉到李邺手掌覆住了自己的胸前,忙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更是嗔怪又无奈的瞪了李邺一眼。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便是听李邺忽道:“今年冷得这般早,北方那边肯定已经下雪了。也不知道日子过得如何了。若是再厉害一点,只怕会有雪灾。到时候朝廷又要忙碌了。” 陶君兰一怔,自然也是忘记了原本的话,忙追问:“会这么严重?” 李邺苦笑一声:“北方甚至有地方一夜不清屋顶上的积雪,第二日直接屋顶都被压榻的情况。你说严重不严重?还有作物,虽说瑞雪兆丰年,可雪大了,来年化雪的时候,成了涝,那就又是灾了。” “可老天爷的事情,谁能干涉?”陶君兰也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那些蛮荒之国只瞧着中原这边富庶,可哪里又处处都似江南苏杭一般呢?穷苦艰难之地,同样也是到处都有的。 李邺又轻声道:“若情况真严重了,怕是朝廷会派人去查看,然后再斟酌着赈灾。” 陶君兰心中一动,也顾不得李邺无意识游离的手掌,只看住了他:“你想去?” “我想去瞧瞧。总不能一直在京城里困着。”李邺言简意赅:“而且,我也想趁机出去办点事情;。” 陶君兰估算了一下日子:“就看什么时候出发,若是时间晚了,只怕赶不及回来过年。”而且孩子出生只怕也是赶不上。 “所以我想尽快出发。我已经请人提示了父皇,只怕这几日就会有结果。”李邺言道:“而且我算过,你是年后才生,怎么也能赶回来的。”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欲言又止。她说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说的是刘氏肚子里那一个。毕竟,她如今也才刚七个月的身孕,如今却已经十月中旬了,怎么也能赶得上回来的。不过怕直接提起刘氏李邺不痛快,便是委婉道:“那毕竟是你的长子,若你不在……只怕不妥也让人非议。” 李邺沉吟片刻:“自是大事重要。”顿了顿又道:“与其替刘氏担心,倒不如担心你自己。我若走了,只怕……”只怕刘氏有什么动作,陶君兰应对不了,陷入什么危险当中。 陶君兰张了张口,第一次感觉到李邺的心狠。不得不说,李邺的温柔体贴,也是要对人的。而显然刘氏并不在这个行列当中。思前想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也不必担心我。再有一个多月她就生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陶君兰摇摇头,如此安抚李邺:“别忘了,我这里是个女胎,刘氏不会多操心的。” “若事情不对,你就进宫,或是去沛阳侯府请沛阳侯夫人过来陪你。”李邺自然是提前已经想好了对策的,当下张口便是说了这么一番话:“皇后如今必然护着你,沛阳侯夫人更是不会不管你。再不然,还有太后——”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陶君兰失笑:“沉香院在丁嬷嬷的把持下,就跟铁桶似的,谁能害我?就是产婆和奶娘,也都是周意去寻的。你难道还信不过周意?再说了,我也不是傻的。难道干等着让人害我?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如此。” 李邺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会儿,倏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这个时候我离开,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陶君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出去建功立业。况且,你也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暂时分开罢了,哪里有这么多委屈?” 如此说了一番,李邺到底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陶君兰心里还有一层担心:那就是皇帝会不会同意李邺的这个请求?怕是不会。第一李邺口不能言,第二刘氏即将生产。就冲着第二条,皇帝应该也不会将李邺在此时派出去。除非,有其他的原因,能让皇帝连这些都不在乎。可真有这样的原因?陶君兰却是觉得寻不出来。 这件事情一直在陶君兰心里沉甸甸的挂着,思来想去也不能彻底放开了。而且,说句实话李邺真要出门,她要说没有不舍那根本就是假的。事实上,她很是不舍。自从成亲之后,除了那么几回特殊情况李邺不在她身边之外。即便是去其他人屋里,完事儿之后也是回来了的。所以,也算是从未曾分开过,如今乍然要分开一段日子,想想都觉得不习惯。可又有什么办法?即便是不舍,她还得假装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呢。不然,李邺看着又该怎么想? 就在陶君兰等着李邺出门的消息有了确实的时候,让她大惊的事情却是发生了:刘氏忽然发动了。 那个时候,陶君兰刚和李邺洗了脚躺在床上,她腿有些肿了,李邺便是耐心的给她揉捏;。一面揉,一面两人说着些琐碎的事情打发时间。 信是丁嬷嬷亲自敲门报的,进来的时候,陶君兰清楚的看见了丁嬷嬷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顿时心里也是一紧。 李邺面上有几分错愕的看了丁嬷嬷一眼,匆匆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突然?”看那架势,却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丁嬷嬷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说情况有些不大好。毕竟是提前了,怕是生产不能那么顺畅。” 陶君兰听见丁嬷嬷都这般说,沉下去的心,自是又往下沉了几分。见李邺仍是不为所动,当下忙推了他一把:“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穿衣裳去瞧瞧。” 李邺却是不动,摇头道:“我去了也是干等着,站在那儿反而不知道做什么,还是不去了。”他又帮不上忙,去了也是白去。再说了,一想到刘氏的所作所为,他心里仅剩一点尊重也是被消磨殆尽了。 丁嬷嬷见陶君兰有些急了,也是出声劝了一句,不过却是劝的陶君兰:“侧妃不必着急。其实王爷这样做也对。王爷不能进产房,杵在那儿反而让婆子们惶恐,倒是起了反作用了。再说了,要去也不必现在去。第一次生产,还没有哪个不折腾上一个时辰的。” 陶君兰愣住了,“要那么久?” 丁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一两个时辰已经算极为快速的。大多数都是要折腾三四个时辰,更有折腾一两日的。” 陶君兰闻言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不必现在去了。”随后又去低声劝李邺:“等到差不多了,去看看也是没错的。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哪能这般不在意?”刘氏那儿可不顾虑,可孩子呢?若李邺表现得太过明显,将来孩子也抬不起头来。 李邺无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她一脸的认真,最后只得应了。末了又忍不住想:她也未免太替别人想着了,操心太多了也是不好。也不知有没有法子,让她少操心一些?尤其是操心无关紧要的人!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自然谁也没有闲心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各自都有些心不在焉。 陶君兰想的是,刘氏这次早产,是不是和先前见红也是有关系的?毕竟,刘氏的胎气一向都不怎么稳。而且,虽然产婆和奶娘都是早就预备下了,可提前了这么多,孩子的情况又如何?会不会……还有刘氏本身,只怕经历了这一次,也要好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了。 而她再看李邺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口中说着不在意,可是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若李邺知道陶君兰在想什么,只怕又要觉得陶君兰太喜欢闲操心了。事实上,他想的是:刘氏这次发动的时间真是太巧合了。刚赶上了他打算出门——这么一来,他倒是更没有理由不去了。 而李邺之所以心不在焉,更多的是在想关于出门的事情。譬如,到时候该怎么安排行程,又该做些什么准备等等……毕竟之前他自己也是觉得恐怕出去的机会也并不算太大,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准备。结果这么一下,倒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了,许多事情都要赶紧准备起来才行。; 第一卷 第175章 怨怼 就在双方都心不在焉的情况下,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等到陶君兰回过神来之后,俨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陶君兰想了想,扬声叫了丁嬷嬷进来吩咐:“嬷嬷让两人去主院那边守着,没隔一刻钟过来禀告一次消息,这样一来,那边有什么情况,咱们这边也立刻能知道了。”刘氏第一次生产,她也将面临第一次生产,这样吩咐倒不是为了关心刘氏做个态度,而是纯粹的想看看生产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淡淡出声补充:“就说是我的吩咐。” 陶君兰顿时笑了,“这般甚好,就这样说。” 派了人过去之后,陶君兰倒是心安了不少,主动将另一条腿搁在了李邺的身上,低声央求:“再捏捏。”肚子越来越大,另一面腿就越来越容易肿了,以前的鞋子都要穿不上了。每天站也不敢多站,走也不敢多走,不然腿就越发肿胀得厉害。 李邺宠溺的笑起来,任劳任怨的开始揉捏,心里也是心疼:没想到怀孕竟是这般辛苦。 刘氏躺在床上,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疼痛几乎都快要要了她的命。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所以,自然这样的疼痛也就越发的让人觉得难以忍耐。 除了觉得疼之外,她还觉得心酸。外间的动静她在不疼的时候,还是听见了的。她知道李邺根本就没来,只派了两个丫头过来探听消息。这样算什么?难道陶氏那个小贱人就这么重要?一样是怀孕,李邺却如此偏心!陶氏夏天的时候说想吃葡萄,宫里送来的西域贡品全都送去了沉香院!陶氏怕热,最轻薄的绡纱也全都送进了沉香院!陶氏喜欢吃莲蓬,府里摘下来最好最大的也全都送进了沉香院! 东西是不重要,可重要的是那份在意。一样是怀孕,凭什么陶氏却处处比她这个正妃还要享受?刘氏每每想起这些,都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愤怒:不管李邺喜欢她也好,不喜欢也罢,陶氏作为侧妃,也不能越过她去! 这还是她怀孕了,若是她没怀孕,李邺此时的态度又是如何?刘氏冷冷的想着,不由得对李邺的憎恨怨怼又增加了几分。李邺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哪一点不好了?她一个千金小姐,才情那般好,嫁了他这么一个哑巴,难道还不够委屈?他竟还敢如此冷落她;!更是抬举一个妾侍来打压她!真不知道李邺是怎么想的! 在刘氏看来,她嫁给李邺是真真委屈的,李邺就是掏出心窝子来对她好也是理所当然的。李邺凭什么那么冷着脸对她?凭什么冷落她?她做错什么了?若不是家族中的情况所逼,若不是皇命难违,她又如何会嫁给这么一个残废!若不是还有个王爷的身份,李邺算什么东西?要才情没才情,要本事没本事!除了那副皮囊好看之外,还剩下什么?亏他还能做出那副清高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巩固地位,她又如何肯吃这么多的苦给他生孩子!可他是怎么回报她的?连她生产,他竟然不闻不问! 刘氏是亲眼见过康王如何小心翼翼的对待怀孕的康王妃的。正因为见过了那一幕,她才更觉得委屈。若当初她嫁的不是李邺,如今只怕比起珍宝也不差了!哪里还至于如此委屈? 满腹的愤怒怨怼和委屈,让刘氏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竟是连疼痛也不觉得那样难熬了。 不过,最后一波一波越来越疼的腹痛,到底还是让刘氏从思绪中清醒过来。那样的疼痛,折磨得刘氏顿时尖叫起来:“疼死了!产婆,难道就没有法子吗?” 产婆一脸为难的劝解:“王妃忍耐片刻就好了,这阵痛,谁也没办法消除。等到孩子生下来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刘氏却是听不进去,一阵阵的疼痛早已经让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当下只知道叫疼:“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那尖锐的声音,即便是站在产房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燕儿吓得一哆嗦,拽了拽旁边红螺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将来侧妃生产,也这么吓人?” 红螺也是个大姑娘,哪里经过这个阵仗?不过她胜在比燕儿镇定,当下道:“许是一样的。听说生孩子都很疼。” 燕儿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听王妃叫得那样吓人,那是该有多疼啊?”到时候也不知道君兰姐受得了受不了? 红螺也有点儿心惊,不过见燕儿那样子,便是叹了一口气,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报信吧。我在这守着。” 燕儿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闻言也顾不得谦让了,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忙不迭的出去了。一溜儿小跑回了沉香院,原本已经冷得有些发疼的脚,却是烧得厉害了。见了陶君兰,燕儿自然也没想着什么该说不该说,直直便道:“王妃疼得十分厉害,一个劲儿的叫唤。”说着又绘声绘色的将那情景描述了一遍,最后还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哆嗦:“听着可吓人了。” 燕儿只顾着说,全然没注意到陶君兰也有点儿被吓住了。更没留意道,李邺频频丢过来的眼色和越来越沉的脸。 待到燕儿反应过来,李邺面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这丫头也忒不知轻重了,竟然敢在陶君兰跟前说这些话!这不是纯心让陶君兰心里不安又是什么?罢了,还是和丁嬷嬷说说,以后别留这个丫头伺候了。 燕儿全然不知道李邺已经在想着如何将自己弄出沉香院了,只看着陶君兰有些惊吓的样子道:“不过,想来侧妃洪福齐天,肯定不会那么疼的。” 燕儿想得也简单:刘氏坏,陶君兰好,所以刘氏疼是理所应当的,而陶君兰不疼,更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这番话虽然说得可笑,倒是成功的让陶君兰一下子忍不住“扑哧”笑起来了,“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情?疼肯定是要疼的,不过这估计也和王妃提前生产有关系。若是等到瓜熟蒂落再生产,应该是没有这么吓人。” 这一下,李邺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捉摸着如何劝陶君兰呢,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想通了。一时之间,他倒是又有点儿喜欢燕儿了。自然也就忘了刚才的琢磨。挥挥手示意燕儿出去后,他到底是不放心,还是劝了一句:“快要生产的时候,请个太医天天过来诊脉瞧瞧。另外,听说太医也有助产的法子,回头我去问问。” 这话倒是成功的让陶君兰惦记上了,她也是怕疼的,忙道:“那你明儿就去问问。” 李邺笑着应了,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成功的让陶君兰彻底的安稳下来。 不过这么一安稳下来,陶君兰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回事儿:“既是这么疼,你是不是也过去瞧瞧?就走过过场也是极好的。兴许这么着的话,倒是会好受些。”好受不好受说不准,可面子上好看是必然的。 李邺嗤笑了一笑,挑了挑眉竟是难得露出另一个不屑的神情来:“她会因为去而觉得好受?”怕是去了才让她看着碍眼罢? 看了李邺这幅神色,陶君兰哪里还有不明白李邺意思的?当下心里十分清楚:只怕李邺是不肯提前过去的。当下索性也就不再勉强了。好心是一回事儿,可也不能罔顾李邺的意愿。 但是李邺这幅样子,难免又让她有些糊涂:到底刘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能让李邺如此的厌恶?关于这一点,她还真就一直没弄明白过。 陶君兰本来以为刘氏生产最多也就那么两三个时辰,结果一直等过了半夜子时,却是仍然没有丝毫动静,产婆也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这样无聊又有几分焦心的担忧下,她渐渐的也觉得困倦起来:怀孕本就嗜睡,加上这段时间睡得又早,所以熬到现在着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李邺见她强撑着,心里倒是不忍起来,想了想道:“我去瞧瞧罢。你先睡,也不必等我了。”他在这儿,陶君兰少不得要陪着她等着,可要他也跟着一起睡,倒是也睡不着。所以干脆离开陶君兰跟前,至少让陶君兰先睡了。 陶君兰摇摇头:“我陪你一块儿等消息。” 李邺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你别忘了你还有孕在身呢。你熬得住,孩子可受不住。你先睡吧。有什么消息,我让人叫你。”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一则不敢拿孩子冒险,二则也是着实熬不住了。便是点点头应了,又不放心的嘱咐:“有什么消息一定叫醒我。” 李邺笑着应了,起身自己个儿将衣裳穿好了,又取了斗篷披上,末了又替陶君兰将被子盖好,这才出去了。 几乎是李邺刚出门,陶君兰就熬不住的闭上了眼睛,坠入了黑沉的睡梦中。 李邺出了卧室,却是没往外走,直接去了沉香院的小书房,准备在那儿打发时间。丁嬷嬷见了,忙去小厨房叫青姑姑:“做点儿宵夜你就睡去吧。”; 第一卷 第176章 挣扎 陶君兰一觉睡足了醒来,第一个问的便是刘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碧蕉上前一面服侍陶君兰起床,一面摇头回道:“还没生呢。依旧没什么动静,听说仍是干疼。” 陶君兰闻言顿时忍不住皱眉:“这都过去多少时辰了?” 碧蕉算了算,低声道:“少说也有七八个时辰了。” “那产婆可有说什么?”陶君兰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麻,再联想自己,倒是有点儿惴惴不安起来了。她虽然知道生孩子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也没想到刘氏竟然这样折腾。太吓人了。 碧蕉见陶君兰的神色,便是不敢再说得严重了,只委婉道:“产婆说了,会这样也是因为不足月的缘故。因怕出什么问题,所以今儿一大早王爷吩咐人请了太医过来瞧瞧,听说开了助产汤,已经喝下去了。想来再不久就会有动静了。” 陶君兰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些,忙道:“既然有太医坐镇,想来也就没事儿了。”产婆技术再好,也只能帮着生产,可若生产之中出了什么状况,却是无能为力的。这个时候,太医的作用就尤为明显了。 然而,事实的情况却是和陶君兰预料的根本就不同。即便是有了太医,那头刘氏的情况却是依然不容乐观。 喝下了助产汤药之后,没过多久刘氏就明显的感觉到那一阵阵的疼痛加剧了,变得越来越密集了。可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喊了——昨儿疼了一夜,她早已经喊得嗓子嘶哑了,而且也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了。 “王妃可有什么感觉?”熬了一夜的产婆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却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每隔一会儿便是要问问刘氏的感受。这是为了判断什么时候才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 刘氏只能嘶哑的吐出两三个字,多余的形容却是半点也没有。唯有额上密密麻麻沁出的冷汗证明着她此时所承受的折磨。 刘氏觉得自己是真的要不行了——这样疼,没个结果的疼。她甚至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早知道这般,就不要强行要了这个孩子就好了。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她至少不必受这样的罪。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在疼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才会冒出来,一闪而逝;。更多的时候,刘氏还是十分期盼这个孩子的。 又这么生生的熬了一个多时辰,刘氏忽然就觉得肚子竟是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感,像是肚子里的东西被人用力推挤着往外赶。她不由得尖叫了一声,这一声尖叫之后,她只觉得身下一股暖流瞬间就涌了出来。 产婆忙钻进产帐里去查看情况,当下心头一送:“时辰到了,只怕也就这会功夫了。大家做好准备,孩子马上下来了!” 不过,产婆的话音刚落,便是神情凝住了,因为她瞧见了羊水过后涌出来的,竟然是大片大片的鲜红。顿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是大吼出声:“快,让大夫来给王妃看看!王妃出血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刘氏身下已经殷红了好大一片。是,生孩子是没有不出血的,可出血出成这样的,那就不正常了。 而刘氏此时也是被产婆的这话给吓住了,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浮上来:她会不会死? 一想到这个问题,刘氏只觉得整个人都慌了。一股难言的恐惧顿时就将她整个人都攥住了,让她逃脱不得,挣扎不得。而随着血液的流失,刘氏只觉得浑身的热气也似乎都从身下涌出去了,她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最后甚至是克制不住的,牙齿开始发颤。 紫玉见了刘氏这样的情况,也是吓得不轻,忙一叠声的吩咐:“快,快,快去生火!多生两盆火送进来,地龙也烧大些!王妃怕冷!” 此时大夫也是进来了,诊脉之后面色也很难看。刷刷刷提笔开了方子,又取出针来在刘氏身上针灸了几下,随后便是吩咐紫玉:“去将王爷叫来吧。”太医说这话的时候,自是避开了刘氏的。 紫玉呆了呆,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王妃的情况——”一般来说,生产的时候都是不必麻烦男人的,可太医这个时候叫李邺来,明显是为了…… 太医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简短的话:“不容乐观。” 顿时紫玉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眼里一热眼泪顿时滚滚而下。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此时她根本忘了,她其实该让别人直接去叫李邺的,毕竟刘氏现在这般,作为贴身侍女,她是不该离开刘氏身边的。 李邺自然也很快就得了这个消息——甚至是比紫玉过来禀告更前一些。毕竟,端王府里还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本就派了人专门去守消息的。再加上紫玉情绪激荡跌跌撞撞的也走快,所以才会如此。 李邺第一个反应也是惊愕——刘氏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这么短命的人。虽然他不喜刘氏,可真听见这个消息,到底还是觉得不忍心。刘氏还那么年轻…… 即便是再不待见刘氏,李邺这个时候显然也不得不去主院跑一趟了。一路上,他的思绪自也是十分复杂,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想了许多事情。 一路行至主院,见到了太医后,李邺便是看了一眼周意。周意在人前,始终都是他的嘴一般。多年来的相处,让周意和他之间已是十分默契。 周意收到眼神,便是先和太医客气寒暄了两句,随后直奔主题:“不知王妃情况如何?”却是决口不提之前李邺为什么不过来看看的事情;太医神色严峻,一出口倒是也没吊书袋子,直接道:“王妃难产,用了助产汤药之后,出现了极不好的情况。如今孩子虽然能出生了,可王妃却是……情况危急,我只得冒昧问一句王爷,保大还是保小?若保大,臣立刻给王妃止血,可那样一来,这孩子却是生不下来。若先生下孩子,只怕王妃的情况就无法挽救了。”顿了顿,太医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李邺的神色:“还请王爷快些做决定,王妃眼下只是暂时稳住了情况,若是不及时做决定,只怕……当然,我也会尽力都保住。这只是最危急时候的情况罢了。” 李邺面上只一片茫然——他完全没想到,有一日他竟是要来决定刘氏的生死了。想想刘氏平日冷漠高傲的样子,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更甚至忍不住的想了一想:若是刘氏听见这些话,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这些茫然只是暂时的。很快李邺便是开始思量到底该保谁。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而越是高门大院,做出的决定就越是一致。毕竟,媳妇可以再娶就是,可子嗣却是珍贵的。尤其更别说是第一个孩子了。这事儿搁在宫里,绝对就是一个结果,保小不保大。反正孩子生下来也是由乳母照顾,其实和生母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多。所以,母亲相对于孩子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那孩子,他却是连见也不曾见过……若是保住刘氏,孩子没了。以后他倒是也不怕刘氏再兴风作浪了,没有子嗣傍身,刘氏还能怎么折腾?这显然是极好的情况。可刘氏不过是个外人罢了,那孩子却是他的骨血,就这么残忍的放弃…… 若保小的呢?李邺有些冷漠的想:刘氏会死,他的正妃之位会悬空。到时候若是陶君兰生了儿子,他甚至可以将陶君兰扶正。而凭着陶君兰的性格,将来必然也不会亏待了这个孩子……没了刘氏,以后他的生活会舒心得多,而陶君兰也不必再委曲求全。 这样一个念头一浮现在脑子里,几乎就像是生了根,根本就驱散不了了。而且,这个念头更是带着无比的诱惑力,一步步的击溃他的理智,他的良知,他的节操…… 李邺一遍遍的想着这件事情,一遍遍的被诱惑得根本拿不定主意。 李邺陡然发现,即便是他很讨厌刘氏,他也并不能轻松的做出决定。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刘氏可恶又讨厌,他恨不得再不见刘氏,可他也没希望刘氏死。他一直想的是,既娶了刘氏,便养着,哪怕不喜欢也该给体面和尊荣。 李邺几次想决定保大不保小,可是最后却不知怎么的都又被拉拽得诱惑起来。不得不说,保小的这个好处实在是太有疑惑力了。他几乎不能抗拒。要知道,他一直觉得亏欠了陶君兰,想要弥补。可是哪里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按照他的计划,若是能成,只怕也要不少时间。如今这样一个天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虽然有些卑鄙不齿,可是却是一条捷径…… 怎么选?李邺禁不住苦笑了。心里更是无比的挣扎。 太医见李邺迟迟做不出决断,不由得又催促一句:“王爷还是快些下决定吧,时间不等人啊!” 李邺闻言,脑中渐渐冷静,眸光一闪,便是伸出手指来,在周意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第一卷 第177章 勒馬 当李邺写下那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嘲讽的想,他到底还只是一个俗人罢了。不仅俗,而且还自私冷血。刘氏嫁给他,果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了。若是刘氏知道他做的决定,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举嫁给他?必定是会的。不,不对,或许一开始刘氏就是后悔嫁给他的,是不情愿的。不然也不至于会如此对他冷淡。 想到这个,有些微微动摇的心思,便是顿时又坚定起来。既然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么便是趁早结束这个错误好了。 李邺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些不忍有些愧疚甚至会后悔的。可是等到真的下定了决心,这些情绪却是全都不见了。反而只剩下一片冷静。或者说是冷漠更为合适。 李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来了,他自然也就不会再走了。横竖,估计很快也就尘埃落定了。 周意看了李邺一眼,却是没将这个决定大声的说出来,只是附在太医耳边轻声嘱咐了一两句。 太医见了周意如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只点了个头,甚至也没多问一句确认,便是要转身再进产房。 然而不等太医进去,一个声音便是拦住了他的脚步。只听得一个细腻却又满是威严的年轻妇人声音问道:“如今王妃如何了?” 李邺陡然站了起来,面上染了一层薄怒。陶君兰身边跟着的几个丫头都是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不敢看李邺一眼。 陶君兰却是目不斜视,直接对上李邺的目光,再度问了一句:“如今王妃如何了?” 李邺抿紧了嘴唇,莫名有些心虚。他不表态,太医如何敢回答?忙不迭的就往产房里头走,一声也不敢吭。 屋子里顿时静得似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在这样的情况下,陶君兰只觉得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便是再度张口问了一句。 周意见情形不对,不敢再不吱声,上前答话道:“侧妃不必忧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太医已经和王爷商议了对策,想来很快小公子就会出世了。” 陶君兰却是哪里会相信?当下微一思量便是觉得不对劲,当下便是直接问道:“周意,是不是王妃情况不太好?太医这样匆匆的叫了王爷过来,肯定不是简单的问两句。是不是让王爷来做什么决定的?” 说实话,她这样问,也纯粹是凭着只觉胡乱猜测更多些。至于要说依据,却是半点没有的。 可偏偏这样的只觉,却是最准的。当下便是将周意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却也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而是不知能怎么回答。若是实话说了,怕是不大妥当的。且不说陶君兰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残忍无耻,只说陶君兰现在怀孕了,根本就不适合听这样血腥的事情。 所以周意除了苦笑着干巴巴劝说一句:“侧妃别问了;。”之外,还真是什么都不敢多说。 陶君兰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准的直觉,当下脱口问出:“王爷做了什么决定?”却是不看周意,只看向了李邺。 李邺竟是不敢看陶君兰那双清澈的眼睛,微一侧头让开了。这一个闪避的动作,纯粹就是下意识的。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却是自己都有些惊住了。然而再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只从陶君兰陡然变成惊愕的目光,他便是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最终,李邺默认了。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迟早都是会知道的,现在知道也没关系。横竖,他的真面目陶君兰又不是没见过。 陶君兰的愕然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她便是沉声对李邺道:“王爷请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王爷说。” 李邺本不想应的,可是陶君兰却是一脸坚持,当下索性便是起身了。 二人并肩到了院子里,站在空旷处屏退了左右。陶君兰这才压低声音问李邺:“王妃的情况,是否很危急?” 李邺点了点头。 陶君兰又问:“太医叫你来,是不是问你,保大还是保小?” 李邺仍是点头。 陶君兰的脸色变了变。虽然心中有猜测是一回事儿,可真听见了结果,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她几乎是有些质问的开了口:“那你的选择呢?是保小还是保大?不会是保小吧?” 李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忽然他就很想看陶君兰的表情,于是抬起头来。 陶君兰咬了咬牙,心里有些失望。面上也是表现出了几分。 李邺顿时就觉的心里空了一块,更有些发凉。果然,陶君兰知道这事儿之后,竟是如此的神情。他是让她失望了。她一直以为他是美玉般的谦谦君子,她也不止一次的说过。纵然她也说过,她并不觉得不喜他的真面目,可是到底真正的他,离她心目中的她相差甚远。她会觉得失望也是理所当然。况且,她的脾性一向是真正的温和宽容,知道了这事儿之后,怕是对他更加的失望了吧? 李邺这般想着,心里便是越发的苦涩难言起来。 就在此时,陶君兰却是恨铁不成钢的开了口:“王爷糊涂了!怎么竟是敢下这样的决定?” 李邺看着陶君兰,一片沉默,更有些不解。 陶君兰见李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叹了一口气,低声细细解释:“王爷纵不喜王妃,可那毕竟是王妃,不是什么妾侍。孩子纵然重要,纵然无辜。却也比不上活人。若是王爷这个决断一旦传出,别人会怎么想?会觉得王爷不仁不义。会觉得王爷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办事。将来如何能得人心?如何能服众?只怕非但失了人心,更让名声也从此受损!” 李邺听了这话,自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更觉错愕。 陶君兰又叹一口气:“况且,没了现在这个王妃,将来也有别的王妃,与其留个坏名声,不如……”留下刘氏;李邺沉吟片刻,到底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她死,你便可扶正。” 陶君兰愕然的看着李邺,“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下了这般决定吧?” 李邺摇头,“只有这样的思量罢了。并不是这个原因。” 陶君兰也摇了摇头,苦笑道:“王爷糊涂了。就算没有王妃,我又如何能再进一步?以我的身份,侧妃之位已经是极限了。您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您的正妃,是必须和您的身份相配的。我没有刘氏家族的清名,没有傲人的出身,更没有惊人的才气。别忘了,我虽是沛阳侯府的义女,可毕竟也是罪臣之后。做侧妃没人计较这些,可作正妃的话,却是半点也配不上。”若父亲还是正二品的大员,是朝廷的肱骨,不必李邺说,她也是配得上的。可是…… 李邺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却是陡然发现这的确是事实——事实上,这个侧妃之位,也是他算计良久,布置了许多事情才弄回来的。 一时之间,李邺只觉得懊恼,更觉得颓然。 “听我一句劝,现在还来得及。让人去告诉太医,保大不保小。”陶君兰诚挚的看着李邺,轻声言道,却是笃定。 李邺颓然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真想“哈哈”大笑几声,笑一笑他自己。 陶君兰见李邺如此,心里明白他必也不好受,当下也就不再让他亲自去吩咐,只自己去寻了周意,将话说明白了。 周意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看了李邺一眼,然后匆匆进去了——他是太监,倒是也不必太过避讳。 而陶君兰也没想过要亲自去瞧瞧刘氏,只是复又返回了李邺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王爷且再忍一忍。”她说的是刘氏。顿了顿,又道:“没了孩子,刘氏只怕也不会再怎么样了。” 陶君兰有些可悲的想:其实这样的结果,对端王府来说才是最好的。刘氏没了孩子,未来几年也不会有孩子,端王府能稳定好长一段时间了。至少不比担心后院起火,拖累了李邺。而她自己,也会受用无穷。其实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其实她反而是最得了好处那一个。 有时候想想,这人的命运还真是无常。原本刘氏抢在她之前怀孕,她还觉得那是刘氏的福气。可没想到一转眼,刘氏竟然遭此大难。真真是让人意外。 李邺倒是没有陶君兰这般的感想,他只沉浸在陶君兰那一句“你且再忍忍”里头。最终,他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到底是清明下来:是啊,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两年了。只是,到底辛苦了陶君兰。 不得不承认,今儿若不是陶君兰,只怕他还真的无法悬崖勒马。陶君兰想得如此清楚,甚至比他都要思量得多,考虑大局得多。 所谓“贤内助”,说的便是如此女子吧?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娴静的面容,倒是忽生出了几分庆幸。只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多功夫娶到她,是最明智不过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之前他做出这样错误的决断,追根就底不还是陶君兰的缘故? 可一饮一啄,真乃神奇也。; 第一卷 第178章 狠戾 紫玉慌张进了产房,刘氏依旧是那副苍白怕冷的样子,而精神更是涣散了许多。 紫玉伏在床头,忍不住的哭出声来:“王妃,求您千万振作起来。您千万不能有事啊!” 刘氏勉强睁开眼睛,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只见嘴唇不住的开合。而眼睛却是定定的看住了紫玉,仿佛无声的询问。其实现在的情形,刘氏未必就真的不知道,毕竟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是有感觉的。那种生命力一点点流逝,温度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实在是叫人恐慌。 紫玉附在刘氏耳边,哭着说了一句话。而刘氏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原本已经暗淡无神的眸子却是陡然爆出凌厉的光芒来,脸上更是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刘氏喘了一口大气,最后几乎是从喉咙中硬生生的挤出了声音来,虽然十分微弱,却是已经完全能让紫玉听见了。如今这样的情况,刘氏说话自是费力,说不了几个字便是要歇一口气。不过刘氏却是强撑着将话说完了。 末了,刘氏甚至使出力气来抓住了紫玉的手,目光灼灼,“答应我!” 紫玉有些被吓住,不过很快却是毅然点头:“王妃放心!” 刘氏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目。 紫玉见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蓦然出声:“王妃,您千万不能有事!您要振作啊!”刘氏这么长出一口气,又闭上双目,她只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刘氏……然而话出口了,她才发现刘氏的气息犹在,并没有怎么样。 刘氏虽未曾睁眼回应,可面上,却是因为这话陡然浮现出了狰狞之色。 而此时,产婆却是一声惊喜的叫喊:“看见头顶了,看见头顶了!快给王妃含上参片,快快!吊着王妃的精气神,一鼓作气的将孩子生下来!” 一直皱眉坐在外间的太医听见了这话,顿时也是一喜,一叠声的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此时谁都明白,若是一直孩子不出来,这么耗着实际上耗的就是刘氏的性命。之所以说保大人,便是在紧急的情况下,将孩子强行拉出。这样的情况下,孩子多半保不住。而眼下孩子主动往外了,那就容易得多了。最好的情况,就是产妇和孩子都能保住。再不济,也能保住其中一个。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李邺和陶君兰耳中,李邺微有些惊愕;。不过随后到底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孩子毕竟是他的血脉,能活下来自然是好的。 陶君兰也是微微的出了一口气,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只是心里情绪却是颇为古怪。 陶君兰和李邺也去守在了外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便是听见一声欢呼:“生了!生了!”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了一眼,随后李邺无声的将她的手握住,温热的掌心里,全是一片湿润。显然,李邺的心情也并不是那么的平静,甚至是有点儿微微紧张的。 不多时,便是有婆子将孩子抱出来给李邺看,此时孩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被包在早就准备好的襁褓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来。李邺和陶君兰都忍不住的凑上前去瞧。 那婆子忙往李邺跟前凑了凑,满脸欢喜的同李邺言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李邺只看了一眼孩子,神色便是带上了些许复杂,满腔的激动最终也是因此冷淡下来。 陶君兰将这一切收在眼底,怕李邺表现得太过,当下便是悄悄的借着袖子的掩饰,轻轻推了李邺一把。又笑道:“恭喜王爷,喜添麟儿。” 李邺淡淡的“嗯”了一声,到底是没再露出什么欢喜的神色。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婆子不敢再说什么了,暗道奇怪:莫非王爷不喜欢儿子不成? “王爷,这是您的嫡长子,你这次可不能吝啬了赏钱才是。”陶君兰见李邺这般,心头焦急,却是又不好明说。只能想法子暗示提醒李邺:该给赏了。一般人家生了儿子,都要给四邻送些红鸡蛋什么的,更别说是富贵权势之家了。先不说邻里,只说府里这一干人等就是首先要有赏的。 李邺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冲着周意一挥手。周意便是站出来言道:“传王爷的意思,府中上下皆赏月银一份!近身伺候王妃的,赏二两金!” 周意这话一出,顿时满屋子都是谢恩贺喜的声音。多赏一个月的月钱,谁不欢喜?况且主院这边伺候刘氏的,更是有二两金的赏钱拿,不仅银子有了,体面更是有了。还有什么不值当欢喜的? 陶君兰见周意和李邺如此配合默契,倒是恍然明白了:李邺心细如发,恐怕这个也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今儿才不必言明,周意便是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要说真不在意,那还是假的。这不还是挺在意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倒是有点儿酸溜溜的了。若不是恰好这会子还在在肚子里动了一动,她只怕还没那么快的恢复的。下意识的捧住肚子,陶君兰微微一笑心道:又有什么可值得酸的?难道李邺还会亏待了她们母女两个不成? 倒是李邺瞧见了她这个动作,便是关切的看了一眼。 陶君兰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不过李邺到底还是不放心,很快便是示意陶君兰赶紧回去歇着。 陶君兰明白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事情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所以只关切的问了一句刘氏的情况,得知刘氏也没什么大碍之后,便是匆匆回沉香院去了。 陶君兰这一走,倒是其他的人才敢上前来了——虽然之前也一直在,不过有陶君兰在,谁又能吸引李邺的注意力?而且这样的日子,也不好争宠;。所以,几个侍妾都在古玉芝的带领下先行避让了。此时集体上来给李邺贺喜,本以为总算能得到几分注意。可没想到的是李邺兴致缺缺,一脸疲倦的挥了挥手后,便是径直走了。留下几个侍妾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红蕖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自从陶侧妃进了府,王爷的眼里可是再也没了咱们。真不知陶侧妃用了什么美人计,竟是让王爷再也移不开眼了。可怜我们几个……” 话还没说完,红蕖就被桃枝狠狠拽了一下袖子。而古玉芝也脸色铁青的瞪了红蕖一眼,低声斥道:“少说几句吧!陶侧妃没进门,也不见你有什么宠爱!”事实上,即便是陶君兰没进府之前,红蕖和桃枝作为仅有的两个侍妾,一年也伺候不了四五回,一个巴掌便是数的过来了。 红蕖顿时涨红了脸,半晌才嘟哝一句:“都是侍妾,你又比我高贵了不成?凭什么压着我?” 古玉芝气得够呛,当下懒得再说,直接转身不理会红蕖了。桃枝连拖带拽的将红蕖拉走了——不走留下来做什么?白白守了一夜不说,如今李邺也走了,难道留下来继续守?笑话,刘氏这样的情况,怕是也不会再见人了,做给谁看呢?还不如回去赶紧睡觉呢! 静灵瞅着二人的背影,“嗤”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也施施然的走了。 古玉芝意味深长的看着静灵走远,神色更是一片思量。 陶君兰刚回了沉香院,便是被已经起身的丁嬷嬷数落了一遍:“您怎么能去产房那样污秽的地方?就不怕冲撞了?您怎么就不听呢?” 陶君兰被念叨得节节败退,连连告饶:“嬷嬷饶了我这一回吧,实在也是特殊的情况,我才去的。”若不是想到李邺被叫去的缘由,又怕李邺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她也不一定会去。事实证明,她是去对了。若是再晚些去,只怕如今就不是母子均安的局面了。 丁嬷嬷自然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虽然心中恼怒,可到底还是只能作罢。不过到底关心主院的情况,便是忙问道:“那边生了?生了什么?”报喜的人还没来这边,所以丁嬷嬷并不知道。 陶君兰笑了笑:“生了个儿子。王爷有嫡长子了。” 丁嬷嬷大张了嘴,蠕动了好几下,到底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末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古怪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心道:怎么就还笑得出来? 丁嬷嬷是彻底的对陶君兰失望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郁闷的去厨房寻青姑姑诉苦去了。 青姑姑听完了,看着咬牙切齿的丁嬷嬷,“哈哈”大笑一声:“不笑难道还哭?孩子都出生了,说再多也没用!再说了,难道君兰她不去主院,这孩子就生不下来了?你呀,就是想差了。要我说,笑才好呢,让人看见了才会觉得咱们心态好呢!让那些想看咱们笑话的人,都失望去吧!” 丁嬷嬷诡异的看了一眼青姑姑,想了半晌,倒是也霍然了:“罢了罢了,别院的事情和咱们无关,咱们只管好好伺候着侧妃,让侧妃平安生产就对了。” 青姑姑拍了拍丁嬷嬷的肩膀,喜笑颜开:“对了,你这么想就对了!”; 第一卷 第179章 出门 端王喜得麟儿,阖府欢庆的同时,府里也是悄悄的变了风向。最明显的就是对沉香院的阿谀奉承少了许多,甚至有暗暗挤兑沉香院,觉得沉香院从此要失宠的人。 对于这些,在丁嬷嬷的管束下,陶君兰是半点不知情的。每日她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吃什么吃什么。只偶尔让人去主院那边探望一下刘氏和孩子。因为不足月又是难产,孩子的身体十分瘦小虚弱,比起正常孩子小了许多不说,就是哭声也极其微弱。那副样子,倒让人担心养不活。而刘氏的身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生产之后,足足第三天她才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之前神智都有些恍惚,只剩下一些本能。 孩子出身的当天,刘夫人便是过来住下了。说是要看顾刘氏。对此谁也没有反对,毕竟刘夫人是刘氏的亲娘,也算是合情合理。 再说刘氏替李邺生下嫡长子的消息一传进宫中,顿时宫里就赏下了许多东西。皇帝,皇后,还有太后,三人都是比赛一般的将赏赐流水似的送进了端王府。皇帝更是替这个孩子赐了名:钰。 钰者,美玉也。美玉罕见,故甚珍视宝贵。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按说这该是件欢喜的事情,然而李邺却是始终提不起兴致来。每天除了在陶君兰跟前有些笑意之外,其他时候,倒是冷着脸的时候居多。这个冷着脸,和平时神色淡然出尘又是另外一回事。但凡见过了李邺表情的人,都是能感觉到李邺从内而外露出来的冷意。 陶君兰几次想劝,都被岔开了话题。这日却是总算寻到了机会,趁着替李邺梳头的功夫,柔声劝道:“到了嫡长子,应该高兴才对,怎的整日这幅神情?让人瞧见了该怎么想?” 李邺抿了抿唇,一动不动的任由陶君兰在自己头上作为,神色微缓和了几分:“你只管安心养胎,这事儿我有分寸。” 然而陶君兰却是怎么也不信这话的,当下叹了一口气:“你若真有分寸,就该知道不应如此。你这样,外头都传闻你不喜欢这个儿子,将来只怕还有更难听的。明明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李邺苦笑一声,第一次直接敞开了自己的意愿:“我的确是不喜这个孩子。” 陶君兰一怔,捏着梳子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喃喃反问:“为何?”她一直以为李邺是只不喜刘氏的,对孩子毕竟还是喜欢的。毕竟那是他的血脉,他怎么也不会不喜。可是没想到今儿李邺却是如此回答……实在是叫人太意外了;李邺神色冷冷:“原本,我从未想过会和刘氏有孩子。这个孩子,本就是意外之中的事情。若他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却又是个儿子。还是嫡长子,又是父皇的长孙。有了这层层身份,助长的只会是刘氏的气焰。”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刘氏的缘故。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声相劝:“孩子终归是无辜的。你这又是何必?既来之,则安之。总有法子的。再说了,生产这事儿让王妃的身子坏了,只怕好几年都缓不过来。等她缓口气,孩子也都大了,该去读书了。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更少了。你好好教养着,总不会坏的。”倒不是她残忍,想要让人家母子分离,而是这样的局势却是最好的。并不是从她的角度看,而是从李邺的角度看,也是从孩子的角度是养在刘氏身边,只怕李邺会越来越不喜这个孩子……而孩子也不知道被刘氏教养成什么样。 若将来嫡长子偏激了,误以为是她让李邺有了这幅态度,到时候她和她的孩子,日子就难过了。 陶君兰忍不住想,自己的确是个自私的人。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罢了,你说得对,是我偏激了。”只是他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可是做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每次看见孩子,他就忍不住想起孩子的来历,想起那时候刘氏的所作所为……再大的喜欢,也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说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好好操办吧。这也是咱们王府的脸面。”陶君兰想起正事,便是出声建议;“再让人往寺庙和道观都添香火,也是为那孩子祈福。” 李邺闻言失笑:“才刚满五天,你就想到办满月酒了。也未免太早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出门?在你出门之前,先将这些都安排好才是。” 李邺这才想起了今儿他打算和陶君兰说的事儿,当下郑重了颜色,转身握住陶君兰的手道:“我出门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陶君兰对此早有预料和准备,当下虽然忽闻消息,倒是也不觉得多少惊讶,只“哦”了一声后,便是无言了。 “应该要去些时日。我会尽量赶回来过年。”李邺言简意赅,一脸歉然。 陶君兰微微一笑:“那我晚上替你收拾行李。”只是她心里却是明白,眼下离过年已经很近了,现在出门,怕是无法赶得及回来过年了。这样说,实在只是说一下而已。 李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歉疚更甚。 当天夜里,陶君兰便是亲自替李邺收拾了行李。考虑到要赶路怕是不能带太多的衣裳,陶君兰就只给准备了三件换洗的衣裳,其中有两件都是大毛的。另外还准备了一条狐皮大氅,这个保暖是最好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囊烈酒,一些常备的药丸,另外就是银子和金子。分别用几个荷包装了,给李邺放在身上不同的地方。反正但凡是能想到的,都给李邺准备了。 好在她还算是有分寸,没给李邺收拾出一个巨大的箱笼出来。虽然包袱仍嫌有些大,但是也都还好。 末了陶君兰问李邺:“你带谁出门?还是周意和王如?” 李邺想了想摇头道:“周意留在京里,王如跟着我;。不过还有别的侍卫和家丁。”似乎明白陶君兰的担忧,他又补充了一句:“安全是无虞的。只是赶路罢了。” 陶君兰又些意外周意不跟去,末了道:“要不还是周意跟着一起去吧,京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一向周意和王如都是跟着李邺的,只带一个,她担心李邺想用人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 李邺摇摇头:“京里的消息也很重要。而且正值年关,周意也得帮我处理些事情。” 陶君兰这才不说了。只第二日又让青姑姑做了一些烙饼,准备了一些熟的肉干,分成几包准备到时候给李邺带上——外头的伙食肯定是没有家里好的。若是再一味的赶路,只怕还真是的吃不上饭。所以准备些这个,虽然干硬一些,可好歹耐饿。 李邺离开得很快,第三日一大早便是出发了,他是悄悄走的,府里的人大约除了陶君兰之外,也没人知道。所以自然也就没有践行那一套。就是陶君兰,虽然起身相送了,可李邺也没让她送出大门口,只让她送到了沉香院的门口。 李邺走后,陶君兰便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也不怎么见人,更不出门。横竖她怀着孕,谁也不会要求她出去见人。除了每日无聊些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应。当然,对李邺的担忧也是有的,不过她心里明白,李邺此行只是视察,应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李邺走后的第十天,沛阳侯夫人抽空过来了一趟。一见了陶君兰,便是劈头问道:“我问你,端王爷是不是出门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 沛阳侯夫人顿时急了,一把抓住了陶君兰的手:“那你怎么也不派人过来知会我一声?!” 沛阳侯夫人的态度太过急切,语气也有些不好,陶君兰抿了抿唇,抽回手掠了掠鬓发,淡淡道:“王爷出门不过是公事,再说了,这是端王府的事情。我缘何能告诉娘家?再说了,纵告诉了母亲,母亲又打算如何?” 沛阳侯夫人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静静与之对视,倒是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 半晌沛阳侯夫人苦笑一声,言道;“你却是误会了!我哪里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而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并不简单是视察!” 沛阳侯夫人这一句话,顿时就将陶君兰的心给悬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道歉,便是急切追问:“怎么回事儿?” 沛阳侯夫人倒是也不和她计较,三言两语将事情简短说了:“北方积雪成灾了!多数房屋一夜被压塌,天寒地冻的,难民多得很!可偏因为积雪缘故,朝廷也没法救援,所以那边现在民心躁动,对朝廷意见十分大!谁这个时候过去,都要冒险!” “怎么会这样?!”陶君兰失声惊呼,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一直以为李邺这次出门肯定没有安全,可没想到……怎么办?“现在派人去,将王爷追回来!”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出来的法子了。 沛阳侯夫人苦笑一声:“怕是追不回来了!这几日下雪太大,许多路都被封住了!而且只怕他也快要到了北方了!”; 第一卷 第180章 比较 沛阳侯夫人带来的消息实在是不能让人有任何的放松。事实上,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揪起来了。担心,害怕全都浮上心头。 “那现在怎么办?”陶君兰有些着急。 沛阳侯夫人摇摇头:“只能在家等消息了。另外,也再多派人手过去。这头我们再努努力,让朝廷快些想法子赈灾。” 陶君兰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竟是半点也不知。” 沛阳侯夫人看了陶君兰一眼:“这消息,京城里如今一共也没多少人知道。是你大哥告诉我的,我才想起之前端王爷似乎请缨要去视察,这才又过来问了一句。谁曾想竟是晚了一步。” “多谢母亲告诉我这事儿。”短暂的惊慌失措过后,陶君兰此时的脑子里已是渐渐冷静下来。 “这事儿你也不必太担心,到底是皇子,又是正儿八经封的王爷,身边人也不会少,怎么也能周全的。”一反方才的焦灼,此时沛阳侯夫人倒是反过来劝她了。话也说得缓和了,那副笃定的架势,倒像是果真知道李邺肯定会没事儿的。 陶君兰勉强一笑:“王爷肯定会没事儿。” 沛阳侯夫人又劝说保证了几句,看着陶君兰渐渐平复下来之后,她便是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办满月酒?” “这事儿王爷走之前就拟定好了,怎么说也是嫡长子,这个满月酒肯定是不能马虎了的。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宫里还要来人呢。”皇帝那么喜欢看重这个孩子,肯定不会冷清了,还有皇后太后那儿,肯定也会有所表示。所以,想必到时候的场面怎么也不会寒酸了。陶君兰笑了笑,随后又道:“不过这事儿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一不归我操办。如今我只管好好养胎。” 沛阳侯夫人扫了一眼陶君兰硕大的肚子,微叹了一口气:“你也快生了,这些日子千万别再多操心,更别胡乱用力。处处都听有经验嬷嬷的话,知道了吗?” “女儿知道; 。”陶君兰抚了一下肚子,微笑答道:“如今也问过太医了,说是多走走到时候生产容易,虽不能出门,每天也在屋里走上半个时辰的。还别说,走动多了,倒是感觉人都要精神些了。比老睡着好多了。” 说起生孩子,沛阳侯夫人自然是过来人了,当下也有些兴致:“可不是?听说乡下妇人生孩子比我们容易多了,有些甚至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发动了,都来不及回家去就生下来了。而且,乡下妇人恢复得也快,生完不大一会儿就敢下地了。我们这些人,虽说娇贵了,可到底也有些太娇贵了。倒是比不上那些乡下妇人了。这事儿啊,你多听太医的。一准儿没错。” 陶君兰也连连点头,顿了顿又道:“那天王妃生产,可是吓得我不轻。我还从不知道,生孩子竟是那般的凶险。” 沛阳侯夫人见陶君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呀也别太担心了。这都看人的。你这么早就听太医的开始准备着,将来肯定容易。你不也说了?她那是早产,加上她一直保胎卧床不起,哪里有力气生产?”顿了顿,倒是又冒出一句感慨来:“不过,倒是可惜了。那么凶险也还是……”还是挺了多来,还一举得男。以后陶君兰的日子,怕是没有现在这么惬意了。 当然,这话到底沛阳侯夫人是没说出来的,就怕让那个陶君兰听见了多想。在沛阳侯夫人看来,男人有了儿子,自然也就开始收心了,对女色上也就不那么的放纵了。到时候,哪怕是为了孩子,只怕也不会再对陶君兰如同现在这样了。 “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千万别隐忍着。”沛阳侯夫人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谆谆教导:“你那几个哥哥都能替你做主。不过,你也对她恭敬些。到底她的名分在那儿,怎么也要多敬几分。” 陶君兰低声应了,“我自是敬重王妃的。”她心里很明显也很清楚,即便是李邺不喜刘氏,可该给刘氏的尊重和体面,都是不能少的。哪怕就是为了李邺的名声,也该如此。更不必说,她学了那么多年的规矩,也不是白学的。既然做了侧室,那就有做侧室的觉悟。 见陶君兰如此上道,沛阳侯夫人倒是没再深说什么,只挑着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说了,图的就是个打发时间说着可乐。 陶君兰留了沛阳侯夫人用饭,想了想,又道:“要不要去请刘夫人一同过来?”毕竟那是刘氏的亲娘,怎么也该给几分尊重。 沛阳侯夫人笑道:“那就差人去请一请,看她来不来。” 陶君兰就让红螺去了,本以为刘夫人肯定不会来,可没想到刘夫人居然跟着红螺一起过来了。当下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饭菜都是足够的,只添一双筷子就够了。 刘夫人大约觉得自己既是端王妃的亲娘,自然也就不必对着沛阳侯夫人这个侧妃的娘家人行礼,见了沛阳侯夫人也就那么笑吟吟的坐下了。可要说,沛阳侯夫人的品级比刘夫人的品级高,刘夫人是该主动见礼的。 沛阳侯夫人瞅了刘夫人一眼,眼皮掀了掀,也没去计较,只是却也没主动招呼,只淡淡的坐在那儿。 倒是陶君兰作为晚辈,也只能起身行了一礼。刘夫人大大咧咧的受了,也不伸手虚扶一把,态度也不见得亲善,倒是和之前有些判若两人的意思。 陶君兰看着,自是纳闷异常; 。不过却也没多想,只仍旧如常的请二人落座用饭。 沛阳侯夫人今儿穿的是一件金红色的褙子,底下是紫色的马面裙,裙角上坠了许多细小的金箔,以此来增加裙子的垂坠感。不动看着不显,一动褶皱之间便是金光闪耀,华贵无比。而褙子的扣子,全是圆滚滚的东珠,领扣更是一粒大拇指头大小的蓝宝石。只说那一粒宝石领扣,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这一身衣裳,只说那条裙子,没有几百两都是做不出来的。 不仅衣裳华贵,沛阳侯夫人头上插戴的是一整套的金镶翡翠头面,那翡翠绿得都快要成墨色了,偏还水头十足,一看就是珍品中的珍品。耳朵上两粒翡翠耳扣,更是将整个耳垂都点得碧莹莹的。袖子里微拢的那对翡翠镯子,更是好东西。 刘氏一遍遍的看着沛阳侯夫人身上的行头,一面止不住羡慕,一面又止不住想:光把衣裳上那明珠扣子拆下来,估计就能花用好几个月了。若是那副头面和镯子也拿去卖了,府上用一两年怕是也够了。 刘氏打量沛阳侯夫人的时候,沛阳侯夫人也在不露痕迹的看刘夫人。刘夫人穿的是妆花福字锻的袄子,底下是藏青色绣花的裙子,领扣是纯金打造的蜻蜓,只一双眼睛是用红宝石镶的。不过那红宝石的大小……至于头上戴的,更不必提了,是一副赤金镶珍珠的,珍珠虽然也大,可是却还比不上自己衣裳上的一颗扣子。就是那样式,也不是眼下时兴的样式。看得出应该是老物件了。 只一眼,沛阳侯夫人便是断定了,只怕刘氏一族是真没什么油水,过的是清汤寡水的日子。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当然,也可说是清贵。 似笑非笑的赞叹了一声刘氏的衣裳,沛阳侯夫人扭过头去和陶君兰笑道:“咱们这样的怪不得都是俗人呢。咱们只知怎么华贵怎么来,怎么奢华怎么来。全不明白素雅二字。”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看着沛阳侯夫人这般作态,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笑着附和了一句:“可不是?不愧是清贵之族,的确是和咱们不同的。”她多少也能理解沛阳侯夫人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刘氏的态度,觉得有些微恼罢了。 果不其然,被二人这么一夸之后,刘夫人登时像是涂了满脸的胭脂,红彤彤的,也不似方才那般端着架子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让侯夫人见笑了。我们家风如此,从不许奢华的。” 沛阳侯夫人仍是笑:“是了,瞧瞧,我们老爷向来是怎么奢华怎么来。尤其是女人用的首饰衣裳,决不能太寒酸了丢人。” 刘夫人越发的涨红了脸。 陶君兰怕沛阳侯夫人过了,便是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过去。 沛阳侯夫人当然那也不是一味嘲讽,当下见好就收,又笑道:“王妃替端王爷生了嫡长子,实在是好福气。这里我就恭喜刘夫人了。” 刘夫人一听这话,倒是又来了精神,颇有几分得意和炫耀:“同喜同喜。这不,陶侧妃不也要生产了?” 沛阳侯夫人淡笑:“我们君兰哪里有王妃那样的好福气?不过,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以后可要多走动才是。王妃也多照顾照顾咱们君兰才好。咱们君兰脾性好,规矩也教得不错,一向尊敬王妃,想来不会给王妃添麻烦的。王妃也是脾性好,听说从未给过君兰脸色瞧。这也是君兰的福分。”; 第一卷 第181章 目的 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她原本是真担心沛阳侯夫人再刺一刺刘夫人。到时候万一刘夫人恼了起来,那可就真是收不了场了。 估计也是被挤兑得有点儿坐不住了,一吃完饭,刘夫人就借口要回去照顾刘氏,匆匆就离去了。 陶君兰这才看向沛阳侯夫人,有些不解道:“母亲可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的今儿这般计较起来了?”因沛阳侯夫人一直对她的态度就是十分温和,所以她在沛阳侯夫人跟前也越来越随意一些。这话也就这么出口了,半点不带扭捏迟疑,或是担心惹了沛阳侯夫人恼怒的。 沛阳侯夫人白了她一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强势,对方就越怕你。你是侧妃不好怎么样,可我又不是,我为何要怕她?再说了,她要好意思说出去这事儿,那她可是豁出去脸面了。刘氏知道又能怎么样?话是我说的,不是你说的。她能找我对峙?再说了,她对你忌惮,又不是为了这事儿。” “可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可计较的?”陶君兰皱眉轻声反问,一脸不解。强势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表现不是? “这不过是在让她们明白,咱们沛阳侯不是吃素的。”沛阳侯夫人轻轻笑了:“论家世,咱们这边胜,轮家财,也是咱们这边胜。她们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想想后果。不然,你当我最后怎么的又跟她套起近乎?”打一棒子,也给个甜枣,表明了自己和善的态度。这样对方也就更容易安静下来了。 陶君兰这才恍然大悟,今儿好好的怎么沛阳侯夫人就说了这么一番话,原是这个缘故。当下心里又暖了几分,不由真诚道:“多谢母亲。”不管光武侯夫人这番作为是因为什么缘故,可追根就底,受益的都是她不是?就凭着这一点,她就该感念这份恩情了。 更甚至,她有些恍神的想:若母亲和父亲还在,陶家不曾沦落,今儿会不会也会替她这般撑腰说话?这么一想,鼻子倒是有几分酸了。 而面对她的感激,沛阳侯夫人却佯装生气:“你这孩子,与我见外不是?我是你母亲,不替你做主又替谁做主?”随后按下此事不再提起。 又说了一下午的话,临到要走时,悄悄嘱咐陶君兰:“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派人过来说一声。我立刻过来给你做主,决不能丢了光武侯府的脸面。知道了?” 陶君兰笑应:“知道了。母亲可都说了好几遍了。” “我也是怕你闷在心里。你得知道,有些事儿能忍,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忍的。那边如今有了儿子,必然气焰会更加高些,这个时候,你断不能示弱。”沛阳侯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末了又补充:“这个度,你千万把握好。” 陶君兰仍是郑重的应了; 最后陶君兰送了沛阳侯夫人到沉香院门口,沛阳侯夫人瞅了她的肚子一眼,又嘱咐一句:“若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千万别瞒着,赶紧让人给我报信。你生产的时候,我也会过来坐镇的。女人生孩子,最是凶险,千万不能有半点的马虎大意。”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时候,毕竟人来人往的,用的东西也多,不仔细防范,哪里能行? 听着光武侯夫人如此谆谆嘱托,陶君兰只觉得鼻子里一片酸涩,面上却是应得越发的郑重起来。 送走了光武侯夫人,陶君兰便是低声和丁嬷嬷道:“母亲这般,倒是让我无以为报了。” 丁嬷嬷也有些感慨:“的确,光武侯夫人对侧妃的确是不错了。若是真没有什么图谋的话,倒是真的挺难得了。” 被丁嬷嬷这样一说,陶君兰的感慨倒是少了许多,幽幽的叹了一声:“说句实话,我倒是真希望她对我没什么图谋。不然的话……”到底还是觉得难过吧? 丁嬷嬷出了一阵子神,忽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光武侯夫人特特的过来说起王爷的事情。按说,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该瞒着侧妃才是。毕竟您怀着孕,若是忧虑惊吓过重,只怕不妥当。” 陶君兰脚下一顿,站在原定思量半晌忽又笑了:“若不这般,我又如何会肯借助沛阳侯府的力量?这般惊吓之下,我手足无措,自然是容易被旁人所影响了。而若是这事儿上头沛阳侯府帮了忙,以后我们两家自然就更亲近了。”越发亲近的后果就是,两者日后会越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利益相关。 不过,陶君兰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光武侯府竟然这样看重李邺?难道,光武侯府看出了什么不成?这样一想,顿时她就惊疑不定起来。 “那既是如此,还得想个法子拒绝此事才好。”丁嬷嬷皱起眉头,难掩担忧。 陶君兰微微摇头:“不能拒绝。若是拒绝就直接等于在告诉光武侯,我们端王府不肯和他们交好。”到时候,就怕光武侯和皇后党紧密起来,若是光武侯真知道些什么李邺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光凭咱们府上,也的确是不足以让我放心。光武侯既然要帮忙,这是好事。”端王府的力量不能公诸于世,所以还真需要帮助。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显然是李邺,至于别的可以等到李邺回来之后再来考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又道:“这事儿也不必瞒着谁,我亲自去一趟王妃那儿说说情况罢。” “侧妃有何必亲自去?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全是积雪。侧妃行动可不方便。”丁嬷嬷闻言大惊,忙一叠声的劝道。“实在是不行,我去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陶君兰却是坚持:“横竖身边围满了人,稳当着呢。我也出去透透气。”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不能不亲自去一趟的。 丁嬷嬷说不过陶君兰,一面不情愿一面却是又只能让大帮丫头都跟着一起过去——就是她自己,也是不放心的跟上了。 为了稳妥,陶君兰也不敢走快了,当下也是闲庭信步一般的缓缓行去,只求稳当二字;。一路行至主院,倒是让主院的一干丫头们都愣住了。紫玉亲自迎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是防备之色,离陶君兰远远的,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侧妃今儿来是——” “王妃可醒着?”陶君兰微微一笑也不往前凑了,站在原地道:“我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我去问问王妃的意思。”紫玉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如此言道,那架势倒是不怎么欢迎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在意,只耐心等着。 不多时,紫玉出来,心不甘情不愿道:“王妃请侧妃进去。”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可刘氏显然身体状况还没缓过来,面色青白,精神头也不大好。见了陶君兰后,倒是笑了笑,又让陶君兰坐下了。只是目光在陶君兰高高挺起的腹部停留许久。 陶君兰见刘氏这般,倒是有些迟疑该不该说此事了。当下言道:“王妃不知有没有精神处理事情?” 刘氏顿了顿,道:“但说无妨。” 陶君兰便是缓缓将李邺出门的事情说了,又委婉的说了一下沛阳侯夫人带来的消息。最后才道:“我想,咱们府上最好加派人手赶紧去寻王爷才是。”其实之所以执意要将此事告诉刘氏,是因为她也不好越主代庖。毕竟,抽调人手也是大事,府里就这么多人,抽调出去了,府中的护卫力量也就不够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担待不起。 刘氏思量了许久,似乎身体的缘故让她思维也并不那么敏捷了。最后刘氏才道:“这事儿交给你办吧。交给你,王爷也才放心。”她说的是李邺放心,而不是她自己放心。 陶君兰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不想去多说什么,只言简意赅道:“是,妾必不会辜负王妃的信重。只是如此一来,府中只怕人手不够。我想,只好暂时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妇人来担当护卫巡逻职责。” 刘氏点点头:“你做主罢。可与古氏商量。我精神短,就不去参合了。” 陶君兰应了一声,道:“王妃好好保重身子。满月的时候,宫里若有赏赐,怕是只能王妃去接着了。” 刘氏摇摇头:“你替我主持大局吧。我如今这身子,是真不行了。” 陶君兰还没说话呢,丁嬷嬷便是出声回绝了:“怕也不妥当,我们侧妃身子不便利,怕也不行。到时候万一做得不好,丢了王府的面子就不好了。” 刘氏剐了丁嬷嬷一眼,似有些微恼,咳嗽一声声音冷了下去:“那就让古氏去办吧。” 陶君兰见状,也就没再多留,起身笑着告辞。 出去的时候,陶君兰瞧见一个丫头捧了黑乎乎的药汁进了东厢房,倒是微微一怔:“院子里谁病了?” 紫玉耐着性子回答一声:“小公子身子弱,王妃让学了康王妃的法子,将药给乳母喝了,化在奶水里给小公子吃。” 陶君兰“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心里皱眉道:这孩子的身子,似乎真的很弱?; 第一卷 第182章 对策 看着紫玉那副样子,陶君兰也就识趣的没再多问。一面出了主院往沉香院去,她一面也就让人去请了古玉芝过来。 古玉芝倒是来得快,陶君兰刚脱下披风换了一个手炉,丫头就进来禀告说古玉芝到了。 陶君兰让人将古玉芝请了进来。 古玉芝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袄子,底下是葱绿的裙子,倒是一身的素雅清新,也是难得的简单。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越发衬托得那浑身的气韵更强烈些了。 陶君兰笑着让古玉芝坐下,又将事情与古玉芝说了,最后才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我实在是担心得紧,所以寻思着从府里抽调一批人去寻王爷。那边这样乱,若是去了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可府里这么一来守卫力量怕是就不够了。”古玉芝一下子点在了要紧处,随后又有些懊恼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生怕陶君兰误会什么,忙又补充解释:“倒不是我不担心王爷,只是府里也不敢放松。王爷这么一离开家,府里全是女眷……” “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紧要。”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双眉蹙起:“哪一处都是重要的。若因为这事儿的缘故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推不开责任。可也不能因为怕担当责任,就什么也不做。” 古玉芝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若是王妃身子好,说不得还能进宫去求助。可眼下……”当然,她也不是不可以进宫去求情,可毕竟现在事情都张扬开来,她这么大刺刺的进宫去了,倒是连累了沛阳侯府。而且,也有些越主代庖的意思。更会让人觉得,端王府不懂规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古玉芝也有些遗憾:“王妃那样子,哪里起得了床?就是满月的事情,我如今去与王妃商量,多数也都是叫我做主,有时候甚至见都不见我。精神短得厉害。听说,也就是小公子,才能让王妃打起精神来坐一会儿。”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刘氏竟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倒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于抽调人手这事儿,王妃是什么意思?”古玉芝见陶君兰不语,只以为是还为了抽调人手的事情有些不大舒服,便是忙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管怎么说,王妃也是府里的主母,纵然身子不爽利也该告知一声;。” “王妃自是同意了。”陶君兰瞅了古玉芝一眼,自然知道她这是不想担责任,唇角似笑非笑的翘了翘:“王妃的意思是,具体的事宜我们两人商量着办。” 闻言古玉芝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有人担着责任自然也就不怕了。当下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此事咱们自是要尽快办下来才好了。只是不知道,这具体怎么做,抽调多少人,侧妃又是个什么意思?” “府中如今有多少家丁?”陶君兰也没客气,直接问道。 古玉芝回想片刻,“大约也就百来十号人可以抽调走。本是有两百的,不过怎么也要留下一部分守着府里——” “那就将能抽调出来的全都抽调出来。”陶君兰断然做出了决定:“府里人手不够的话,就将府中的壮实婆子都派去顶上!但凡被选中的,一个月再领一份月钱!府里的人不少,怎么也够了。况且,这是京城,谁敢在这里生事?”更别说跑到一个王府里生事了。 “这个办法不错。”古玉芝眼前一亮:“不过就是这个月府里的开支就要大得多了。派遣出去的人,必然也要多给些银钱的。” “嗯,府里几个大庄子上,也去募集一下。但凡愿意去的,跟府里家丁领一样的月钱。”陶君兰又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现在是冬天,地里的活计也不忙,人都闲着,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去。 古玉芝自然是满口都应了——陶君兰几乎算是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根本不用她分神半点的。至于找她来,估计也就是做个样子,另外再让她帮着操办罢了。毕竟,现在陶君兰身怀六甲,行动都困难,更别说办事儿了。 “好好办吧,只要王爷平安归来,这里头便是有你的功劳。王爷素来是个重情义的,定不会亏待了你。”陶君兰意味深长的提点了一句,顿时就瞧见古玉芝会意一笑。显然对方已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陶君兰也没功夫再闲话什么,当下便是直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快去办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侧妃只管放心。”古玉芝就差没拍着胸口打包票了,神色一片笃定:“这事情我一准办妥。” 送走了古玉芝,陶君兰松了一口大气,随后又吩咐红螺:“去,你悄悄的去将周意给我带过来,我问他几句话。” 因周意是个太监,所以倒是不用避讳什么,红螺轻声应了一转身忙出去叫周意了。虽未多问一句,却也忍不住心里嘀咕起来:这个时候见周意,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周意是端王爷的心腹…… 陶君兰看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緑翡,故意对着丁嬷嬷叹了一口气:“嬷嬷,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得很。你回头替我在佛前上柱香,请佛主保佑王爷才是。寺庙里,也让人送些冬衣被褥去。” 丁嬷嬷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了陶君兰的意思,还是真的有意安抚,当下只道:“王妃也不必担心,王爷洪福齐天,自有神佛护体,定会平安无事的。” 陶君兰却是蓦地红了眼睛,抽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嬷嬷有所不知,王爷虽是王爷,可到底……就怕地方上官员不上心,王爷又是个软和的性子,不知道计较;。到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也未可知。而且如今情况凶险,万一被推出去做了挡箭牌,那王爷……我又怎么能够不担心?” 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虽然不清不楚的,可也不妨碍人猜测出完整的意思来。倒是比说清楚道明白了更有效果。 丁嬷嬷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确是这么着,老奴心里也担忧得很——” 陶君兰眼角瞥见了緑翡一副凝神倾听的思量摸样,心头浮上来一丝冷意。随后她有和丁嬷嬷说了一番话后,周意便是来了。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将緑翡打发了出去:“緑翡,去厨房瞧瞧点心做好了没有,做好了装一盒子,一会儿让周意带去吃。” 緑翡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估摸着緑翡走远了,陶君兰这才冲着周意开了口:“可知道今儿我叫你来是为了何事?” 周意摇摇头:“侧妃的意思,奴才猜不着。” “我且问你,北方的情况如何了。”陶君兰冷着脸,眼神严厉的盯着周意,浑身气势外放,倒是颇有些让人惧怕的意思。 周意倒是没见过陶君兰这幅样子,加上又听见这番问话,顿时心头重重一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怕陶君兰是什么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他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了,当下来了个一五一十:“是,北方现在情形很不乐观。天寒地冻,屋子塌了也没法再修,粮食虽然掏出了一些,可是到底不够度过冬日的。再加上这么冷,没个地方避寒,已经冻死了好些人。可朝廷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能安置人,所以难民们躁动得很厉害。” “那王爷呢?”陶君兰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李邺。 周意沉默了一下后,才郑重其事的回道:“王爷只怕很危险。地方官员怕担责任,肯定不敢镇压过分,而恰巧王爷又朝廷派出去的人里头身份最高的。只怕少不得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除非,王爷立刻以回报朝廷的理由离开。否则……” 陶君兰苦笑一声:“以王爷的个性和盘算,只怕怎么也不会离开。”李邺是有大抱负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一次虽然是危险,可是更大的是机遇。一旦处理好了这件事情,那么肯定就能够让皇帝刮目相看。到时候,自然也就会有更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周意意外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有些没料到她竟然说得这样准和笃定。的确,他也觉得端王肯定不会回来,而是会抓紧这次机会。 “我打算从府里抽调一批人过去帮忙,另外,王爷的那几个私庄上,我也会募集一批人。至于粮食和避寒冬衣被褥,我也打算从商铺里的盈利中拿出一部分,先买了送过去应急。你觉得如何?”陶君兰轻声的道出自己的打算,征询的看向了周意。 周意思量片刻,最终点点头;“虽然杯水车薪,可是到底比没有强。王爷现在缺的,怕也正是人手。” “但是此事至关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私下里那批人,我要你亲自带过去。”陶君兰紧紧盯住周意,道出最关键的一句话。 周意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后便是断然回绝了:“此事不行!”; 第一卷 第183章 打尽 周意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后便是断然回绝:“此事不行!” 陶君兰并不言语,只盯着周意,等着他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周意低声解释:“奴才留在京里,还别有用处。王爷临行之前,曾吩咐奴才,不管发生了何事,绝不可离京。奴才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还请侧妃原谅则个。” “京城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你不可?”陶君兰双目灼灼的逼问;“竟是比李邺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你是李邺的左膀右臂,此时你若不去,谁去?只留王如一人,可忙得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周意仍是不肯松口,只道:“不行,奴才不能离开京城。而且,侧妃却是低估王爷了,王爷身边又岂止是我们两个人可用?能人异士也是不少的。还请王妃放心就是。”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禁不住就是一声冷笑:“京城到底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重要?” 周意闻言,张了张口,却又硬生生闭上,半晌才道:“奴才要将京中动向一一收集,然后让人带给王爷知晓。” 可陶君兰却不相信,咄咄逼问:“是吗?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信只有你一人能办。你也说了,王爷身边能人异士不少。想来,能办这事儿的也不少吧?” 周意额上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却是不肯再开口了。倏地周意冲着陶君兰跪下了,直直道:“不管侧妃怎么说,奴才都不能违背了王爷的吩咐。” 陶君兰定定的看了周意一番,最终挥了挥手,有些疲乏的将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软垫上:“罢了,我也不勉强你。既你不能离京,但是这可靠的人你却是要安排一个,这事儿反正还是交在了你手上。” 周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奴才定不负侧妃信任。” 周意出去后,陶君兰却是看向了丁嬷嬷,突兀道:“嬷嬷觉得呢?” “怕是另有隐情,不过说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丁嬷嬷压低声音言道。兴许是真为了公事,可瞧着周意那样……所以她才会说说不准。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可她的直觉却是告诉她,周意之所以支支吾吾不肯说明,不是因为要办的事情有多隐秘,而是怕这事儿是李邺交代的不许他告诉她。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大约,是怕她心里有负担;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猜测只怕就是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轻易放过周意,不再追问。毕竟这事儿真确认了,她倒是反而真的觉得尴尬了。总之,若是真的,她领了李邺这份情就是了。 不多时陶君兰的心思平复下来,她复又睁开眼睛,低声吩咐丁嬷嬷:“派人好好盯着沉香院的动静,尤其是緑翡。” 丁嬷嬷低声应了,见陶君兰疲惫,便是心疼道:“侧妃躺一会儿吧,今儿也劳累一日了。回头吃晚饭的时候,我叫您。” “嗯,晚上我想吃点酸辣的,你让青姑姑给我吧?”陶君兰忽然觉得莫名想吃酸的,一想起来更是禁不住口舌生津,大有除了这个味道别的都不想吃的架势。 丁嬷嬷倒是不见怪,反而笑呵呵一脸欢喜的应了:“好好好。”酸儿辣女,想吃酸当然是好事。至于辣么……就直接忽略好了。 陶君兰一觉眯完,却是已经足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刚醒来有些口渴,不过还不等她吩咐,红螺就已经捧了茶上来服侍了。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水之后,她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当下眯着眼睛问:“怎么也不叫我?” “今儿没午睡,多睡一会儿也无妨。”红螺笑着答道,一面答一面利落的服侍陶君兰穿衣裳起来。“侧妃想必饿了,我这就去让厨房送饭菜过来。” 青姑姑做的是一盆酸辣春笋鸡皮汤,里头有火腿,还有冬季里难得一件的绿色菜叶。盛了一碗喝下,陶君兰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暖流冲刷而过,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舒坦。喝过了汤,陶君兰才瞧见另外一盘辣椒炒肉片,顿时惊奇了:“这天儿怎么还有这个辣椒?” 红螺顿时笑起来:“可不是稀罕?我也觉得奇怪,特地问了一声。原来是暖棚里弄出来的。是宫里送来的。听说是用透明的娟纱弄了好几层做的屋顶,用竹杆子弄成简易不透风的房子,日夜让人在里头生着火炕,好不容易才能弄出来。” 陶君兰一听,顿时啧啧叹了两声;“那可真是不容易,只怕一颗辣椒都能顶的上一个同等大小重量的银子了。不过,这法子如此繁琐,也难为有人想得出来。” “这天底下的人为了银子,哪有想不出来的?”红螺闷笑一声;“侧妃也说了,这辣椒这样金贵,能赚多少银子?自然有的是人趋之若鹜。” 陶君兰想想也是,不过随后还是道:“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出来的,能赚这个钱,也是人家有本事。” 红螺附和一声;“那倒是。”顿了顿又替陶君兰布了一筷子的青菜:“侧妃有些上火,多吃点绿菜。” 其实这一顿饭,统共也就三个菜一个汤,分量也都不算多。若是陶君兰胃口好,倒是不会剩下多少,也算不得浪费。这样的配置,其实也算是寒酸了。毕竟一般富贵人家,那顿饭不是七八个菜?更有讲究的,十多个那也是有的。不过陶君兰这些菜,贵不在数量,而在内容上。除了一个青菜是寻常些的,一个辣椒,一个鲜蘑菇烧小鸡,那还有一个嫩笋鸡皮汤,哪个不是金贵的?蘑菇和笋都是南边快马运过来的,都是贡品。辣椒更是稀罕。就是权贵人家,也不定能吃上呢。甚至后妃里头,要是不受宠的,看叶别想看见。 之所以能吃上这些,其实还是李邺的份例里拨出来的;。李邺虽然人不在京里,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会送来。李邺早就说过,送来之后的东西,先让沉香院悄悄的挑过一遍了,再送去主院那边。虽然只能悄悄的,可也是占尽了好处不是?再说了,这样隐蔽也是为了给主院那边脸面。 可以说,陶君兰就是李邺的心尖尖也不为过。 吃罢了饭,红螺这才又跟陶君兰说了一件事儿:“舅爷那边的信,今儿傍晚送到了。那时候侧妃刚睡下,就没敢惊动侧妃。” 陶君兰又惊又喜:“果真?那快去拿给我瞧瞧。”自从李邺帮她安顿了陶静平之后,几乎每个月她都能收到一封信,当然她也能回信。这个举动,便是让她多李邺又悄然的多了几分感激和感动。若不是真心替她想着,李邺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陶静平的信也不算长,除过开头的问候之后,便是讲述了自己的状况,平安与否,或是气候如何,又或是几件趣事儿。末了之后,再嘱咐几句,便是完了。 看过信之后,陶君兰自然也顺带提起笔回了信。只是装信的时候,忽然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她这次倒是可以给李邺带一封信去。倒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只嘱咐他几句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陶君兰顿时按捺不住,提笔来就写。越写越是觉得想说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足足写了两篇了,却还没能写完。 最后待到写完,落下最后一句思念后,陶君兰才知道自己写了足足有三页之多。要知道,这全都是蝇头小楷,这三篇下来,少说也有几百字了。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她又将信读了一遍,末了倒是不觉得自己啰嗦,反倒是遗憾信纸太少,许多话都不能写上去。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将两封信都给了周意。周意掂量了一下给李邺的那封信,背过身的时候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王爷瞧见了,也不知道多欢喜。 当天,周意又推荐了一人上来,陶君兰也没见,只借着周意的口嘱咐了几句后,便是让那人带着人和东西都出发了。 第三日,知道所有人都出发后,陶君兰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这么多人去了,总也能派上用场的。至少,李邺的安全是无忧了。 而也正是第三日,丁嬷嬷悄悄回了陶君兰:“緑翡有动静了。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偷偷的和一个扫地婆子咬耳朵。那婆子不在府里当差,每日扫了院子后,便是要出府去的。” “也就是说,能将消息带出去。”陶君兰饮一口花茶,如此言道。 丁嬷嬷默认了。 “那知道说了些什么?”陶君兰又问。 丁嬷嬷道:“怕被发现,没敢靠近。不过,说了不少。” “那婆子的身世清白与否?”陶君兰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不过很快又缓和了。緑翡果然是安插进来的眼线,如今,也终于开始往外递消息了。而且,还有同伙。看来,皇后的手笔不小啊。幸而平日她和李邺都算小心,不然有再多的秘密,只怕也瞒不住皇后吧?不过,她等了这么久,虽然暂时不能一网打尽这些眼线,可是却能看看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第一卷 第184章 阻拦 即便是每天担心得不行,可是依旧没有什么李邺的消息传回来。反而李钰的满月宴倒是一天天的逼近了。因决定了要大办,所以自然是不能马虎了,几乎提前五日就开始准备了。帖子更是一早就送了出去。 因刘氏不管事儿,所以古玉芝最近汇报的人也变成了陶君兰。没办法,谁叫陶君兰是侧妃?除了李邺和刘氏这个正妃之外,府里最能做主的也就是她了。所以,即便是不想操心,她也不得不操心起来。毕竟,这满月燕若办得不好,丢人的李邺,是端王府。 满月宴事情琐碎,再加上古玉芝又是个谨慎性子,事无巨细都要禀告一番,所以陶君兰最后竟是疲乏不堪了。 这日,古玉芝和陶君兰商量完了事情后,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听说小公子这两日病了,那到时候还抱不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洗三的时候,总是要抱出来的。”陶君兰皱了皱眉:“毕竟是满月宴,若真连面都不露一下,也有点说不过去。”她心里压根就没觉得李钰那孩子的病情会有多严重——还是只当那是体虚带来的弱症罢了。 不过转头一想刘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又是改了口风:“不过到时候看情况,王妃若觉得不可,那也就算了。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必须的。倒是男客那边,到时候谁来接待?虽然只是吃酒看戏,可总也要有人活跃气氛。”虽然李邺就算自己在,也没法做到这一点,可他在和他不在的感觉,那是不一样的。 一提起这个事儿,古玉芝也满面为难:“我也愁这个事儿呢。女眷这边咱们两人也能接待了,可男宾……” “请王妃的兄弟来帮衬一把吧。也是小公子的舅舅,怎么也说得过去。另外,不还有王爷的门客吗?”陶君兰沉吟片刻后,便是如此言道。“到时候也差不多了。至少能凑合过去。” 古玉芝思量一番,微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了。”横竖谁也知道李邺不在府上,也不至于挑这个毛病。 “倒是宫里到时候可能派人过来,得早早做好准备。”陶君兰想了想,又出声如此嘱咐一句。 古玉芝应了,末了不好意思的一笑:“若不是侧妃,我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必然是两眼一抹黑的抓瞎。到时候白惹人笑话。侧妃不愧是侧妃,和我等愚笨的果然不同。” 这话便是有明显奉承意思了,虽然心里明白,可面上到底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倒是臊得慌了。” 又絮絮叨叨的商量了一会儿,古玉芝见陶君兰精神不足了,便是识趣的告退了。 待到古玉芝出去后,丁嬷嬷便是出言笑了一声:“一看就知道古姨娘是个精明的。万事不想担责任。偏又想揽事儿。” “若不帮着揽事儿,她在府里岂不是和桃枝红蕖一样了?”陶君兰摇摇头,有几分宽容道:“无妨,只要不是喜欢生事的;。她不想担责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的身份在那儿摆在,也担当不起什么责任。” 陶君兰这般说,丁嬷嬷也就不言了。 夜里刚服侍了陶君兰睡下,青枣也麻利的在对面的小榻上铺好了自己的铺盖,熄灯后钻了进去。 陶君兰白日里累了一天了,这会子一沾了床就直接迷糊过去了。青枣留心听着陶君兰的呼吸声,确定陶君兰睡熟了,她这才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白日里热闹的端王府,此时夜阑人静之后,显得寂静又清冷。安静得四处簌簌落雪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青枣睡过去之前心道:明儿估计四处又要扫雪了。今年怎么就这样冷呢? 第二天一大早古玉芝就过来了,也顾不得陶君兰还在梳洗,便是直接要见陶君兰。 陶君兰还没见过古玉芝这样急切的样子,当下倒是有些奇怪,不过也就让人将古玉芝让进来了。古玉芝进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立刻注意到了她面上的神色:焦灼,不安,还有深深的恐惧。 “怎么了这是?这么早过来,想必没吃早饭?青枣,让多上一份,古姨娘在我这里用饭。”陶君兰也没立刻追问,反而笑着先如此吩咐了一句。 古玉芝却是摇摇头:“早饭吃不吃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昨儿夜里出了一件大事。想着侧妃累了一日,身子也不方便,我也没敢打扰,这才一早过来。” “出了什么大事了?”陶君兰猜了一回:“难道是昨夜雪太大,屋顶压塌了?” 古玉芝忙摇头否认了:“这怎么可能。不过我说的事儿,比屋子被压塌了还要严重。” “到底是什么事儿?你也别卖关子了。”陶君兰坐直了身子,神色也渐渐肃穆起来。 古玉芝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神后才道:“昨儿小公子病重,子时都过了,临时开了们去请的太医。当时我得了消息也过去了,虽然没让我去看小公子,可是我瞧着太医那神色,怕是情形不大好。”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皱了眉头:“不可能吧?虽然有些体弱,可不一直都好好的?还一直吃药调养着呢。” 古玉芝神色紧张;“我原本也这么认为,可昨儿我是真怕了!不仅太医神色不好,一屋子的人,并了王妃也都是脸色难看!本就有弱症,再这么一病,会不会……““别胡思乱想!”陶君兰拔高了声音,几乎是严厉的将古玉芝的话给打断了,并且狠狠的瞪了古玉芝一眼:“那是王爷的嫡长子,洪福齐天,怎会有事儿?不过是小病罢了,不会有事情的!你别再胡乱猜了!再说这样的丧气话,可别怪我要发脾气了!”而且,这话传进了刘氏耳朵里,还不得认为古玉芝这是在诅咒呢?那还得了? 古玉芝被陶君兰这么一瞪,倒是回过神来了,当下拍了拍脑袋:“瞧我,实在是糊涂了。对对对,小公子洪福齐天,怎么会有事儿?”说罢自己还忙呸了一声:“好的灵坏的不灵;!” 陶君兰顿时被古玉芝这幅紧张的样子又给逗笑了。“好了,在我这儿安心用了饭,我们一起去看看王妃。完了以后你就回去睡一会儿,事情还多着呢,你可不能撂挑子。” 古玉芝笑着应了,可是面上的担忧焦虑虽然隐住了,却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暂时压下罢了。她并未觉得真个儿放心了。 陶君兰何尝不是?嘴里虽然说得笃定,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因为古玉芝这番话而敲起了小鼓。只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死死压住了罢了。若是此时她都跟古玉芝似的了,那岂不是人心都要乱了? 要知道,那可是李邺的嫡长子。若真有个什么,只怕谁也不会好受。 平心而论,指着天地良心,陶君兰真心是不希望这个孩子有任何的闪失。否则的话,等到李邺回来,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难过? 所以这顿早饭,陶君兰和古玉芝其实都没吃出滋味,不过出于种种心思和目的,二人面上却都又偏偏一副平和从容的姿态。 吃过了早饭后,也不必等到古玉芝催促,陶君兰自然就忙让人取了披风过来,一路和古玉芝往主院去了。 主院里的人面上,此时都带着一股难言的憔悴,一看就知道是熬了夜的缘故。 等进了屋子,陶君兰就愕然的看见了两个神婆在那儿也不知捣鼓什么,屋子里也不知烧过什么,满屋子都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要说难闻也不至于,可说不影响,也不是。反正那味道闻了之后,让人满心满眼都是不舒服的。 陶君兰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鼻,侧头问刘氏的丫头:“王妃呢?” “王妃在里屋躺着呢。”小丫头估计也觉得不好闻,大气都不敢吸一口,一脸的隐忍和避让。 陶君兰便是加快了脚步就往里屋走——再闻一会儿,她就要吐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没能进里屋,便是被一个神婆给拦住了。那神婆极瘦,看上去颇为阴沉森冷:“不知这位夫人怀孕几月了?” 陶君兰自是不会回答,不过一旁的紫月却是紧张问道:“怎么了?侧妃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是不是有什么避讳?大师?” “是有避讳,还是别进去得好。”神婆看了一眼陶君兰,说了这么一句话。 陶君兰顿时气笑了。冷冷看了那神婆一眼:“我倒是要问问,怎么进去不得了?” “怀孕之人血气旺盛,气运也旺,可现在王妃刚生产,气血两亏,小公子体弱,更是没有气运。你进了屋后,瑞气都被你吸走,那小公子和王妃就危险了。”神婆倒是还真的给出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理由来。 陶君兰气得不轻,本想斥责,可一看紫玉那副神色,倒是又将话都咽下去了。直接转身往外走,只对古玉芝道:‘你带着我的侍女进去请个安罢,我就不进去了。“说完这番话,陶君兰果真直接出了屋子,站在了廊下。; 第一卷 第185章 告密 但凡今日是道士或是僧人在这儿做法事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是么两个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神婆。陶君兰着实没办法不觉得这是在胡闹。而之所以退让,倒并不是她觉得对方说得有理,而是因为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还执意闯进去,那难免让人多想。尤其是刘氏——若是再出了点什么不那么痛快的事儿,岂不是更是要背黑锅了? 所以,最终陶君兰还是决定暂避锋芒——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毕竟是刘氏的事儿,和她也压根没多大的关系。她真管了,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适。 屋里的味道时不时的飘出来一些,碧蕉忙拉着陶君兰又避了一避开——谁知道烧的是什么?万一这味道也是有害的呢?陶君兰现在怀着身孕,可不敢马虎。 陶君兰掩住鼻子,倒是完全不想再多逗留下去了。 好在不多时古玉芝也就带着红螺出来了,陶君兰便是忙往外走,一眼也不想再多看——只凭着这个味道,她是刘氏的话,就绝不会让这两个神婆再折腾下去。本来没什么事儿,闻了这个味道就让熏坏了。而且,那副架势着实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法事,倒像是某种秘不告人的邪术。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侧头问古玉芝:“小公子如何了?王妃呢?” 古玉芝摇摇头:“王妃说只是发热而已,我也瞧不出什么来。倒是王妃人憔悴得不行,估摸着昨儿夜里一夜没睡。屋里还贴着好多符,看着怪渗人的。” “怎么好好的,从哪里请了这么两个神婆来?”陶君兰十分纳闷:“瞧着那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有仙灵之气的高人。” 古玉芝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道士或者僧人做法事,可都看着便是庄重玄奥的。那两个神婆,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太吓人了。” “被这么一弄,怕是府里这几天少不得又要有许多人议论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你注意些,也别让这些议论太过了。”顿了顿,她又想起正经事儿来:“关于满月宴,王妃可有主动说什么?” 古玉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别担心,说小公子只是发热,不严重。吃两贴药就没事儿了。” 陶君兰抿了抿唇,没接话:说真的,只看刘氏连神婆都请来了的架势,还真不像是什么没事儿的样子。这番话,她是真的不大相信。可是既然刘氏都这么说了,她不相信也只能相信。顿了顿后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继续准备满月宴就是了。” 古玉芝点了点头,掩不住困倦打了一个哈欠。歉然的朝着陶君兰一笑:“折腾了一宿,实在是熬不住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那你就去睡去吧。好好歇一歇,旁的小事儿也不必太操心了。大面上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若现在不歇好了,只怕当天就熬不住。” 古玉芝也是笑:“可不是,就还一天的功夫了,今儿可得歇足了。” 一路回了沉香院,陶君兰这才又问红螺:“你看情况如何?” 红螺摇头答话道:“我瞧着怕是不像是说的那么轻松;。王妃双眼红肿,显是哭过。小公子我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倒是瞧不出什么来。不过,却是太瘦小了些。奴婢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有弟弟妹妹,那时候即便家里穷,快满月的孩子也没有这样小的。” “毕竟是早产了,身子弱些也正常。”陶君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但愿他没事儿吧。只要能平安长大了,以后也就享福了。”身份尊贵,长辈疼爱,怎么也不至于受委屈的。 红螺张了张口,到底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其实她觉得,这个孩子养得活养不活,真的是个大问题。至少有一多半的可能,怕是养不活的。 其实不只是红螺这般想,陶君兰心里未尝没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只是她不肯说出来罢了。她宁愿认为这只是刘氏爱子心切,大惊小怪才折腾出这么多的事儿。也不愿意去猜想这个孩子可能…… 因为李钰生病的缘故,府里的气氛一时之间都有些低迷起来。下人们都敏锐的觉察出了主子的心情沉郁,谁也不敢放声说笑,就是逗主子开怀的事儿也不敢多做。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刚吃了饭,歪在榻上和丫头们说话消食,静灵却是突然来了。 静灵可是鲜少在府里走动的,陶君兰多少有些意外,随后让人将静灵请了进来。静灵身后还带着两个丫头,一进屋子倒是先墩身行了个礼,态度十分恭顺的样子。这却是让陶君兰越发的意外了。当下笑道:“自家姐妹,也不必如此多礼。快坐吧。” 静灵依言坐下后,陶君兰便是笑问;“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府里传饭的时辰一向比别处早些。”静灵微微露出些许笑意,不过这笑意却没到了眼底,只是让她冷冷的面色瞧着温和了一些罢了。“侧妃想必也用了饭吧?” “用过了。”陶君兰笑答一句,随后目光落在静灵身后的一个丫头身上,末了笑了;“秋芷,原来是你。我说瞧着怎么这么面熟。” 秋芷这才从静灵身后出来,毕恭毕敬的给陶君兰行了一礼:“奴婢给侧妃请安。” 陶君兰摆手免了,看了静灵一眼,笑着也让秋芷坐:“都是老相识了,今儿倒是抛开规矩,咱们都坐着说说话。一别多年不见,秋芷你却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个样子。” 秋芷苦笑,“侧妃快别打趣我了,年岁上去了,哪里还有小姑娘的水灵?” 静灵不客气的将话直接打断了:“侧妃,今儿妾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而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侧妃。” “什么事儿?”陶君兰也不介意静灵的无礼:事实上,当年她在静灵手底下的时候不介意,到了如今她已经高出静灵了,那就更不介意了。 静灵开门见山的问:“王爷是不是去北边了?” “是。”陶君兰也从没想瞒着这事儿,当下直接就承认了。 “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静灵又问; 陶君兰微微摇头:“这个却是不知。恐怕今年是赶不回来过年了。” 静灵顿时一阵失望,随后低声道;“即便是小公子病重,王爷也不会回来?” “你有什么事儿想寻王爷?”陶君兰有些讶然静灵的态度:“若真有什么事儿,你不妨说说,我若能做主,我便做主了。若不能做主,也可给王爷带个信。” 静灵抿着唇摇摇头:“没,我就是觉得王爷该尽快回来才是。毕竟要过年了。” 显然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不过既然静灵不说,陶君兰自然也不好追问。当下笑笑不语,也就罢了。顿了顿倒是忽然又想起方才静灵的话来:“小公子病重?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静灵也不避讳害怕,直接平静言道:“府里如今都在传。说小公子病重,只怕养不大。”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忙肃穆道:“这话以后别说了。让人听见仔细王妃罚你。”哪个母亲想听见这样的话?真听见了,凭着刘氏冷厉的性格,只怕不会善罢甘休。静灵也忒胆大了一些。 “怎么,侧妃不信?”静灵却是微微一笑,反而不在意的反问了一句。 这一问,倒是将陶君兰给问住了。半晌才道:“不过传闻罢了,王妃说小公子没什么大碍。” “人参都用了,什么情况就不必我仔细跟侧妃解释了吧?”静灵淡淡道:“不止用了人参,还烧了艾。那么小的孩子,禁得住这些?” 陶君兰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静灵:“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听王妃院子里的丫头说的。”静灵嘲讽一笑;“我们这些丫头出身的,自然有自己相熟的人,总也能有点儿小道消息的。” “可,可,可……”陶君兰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那神婆。”静灵盯住了陶君兰脸上的错愕:“那对神婆,最有名的法事就是养鬼续命!这个更不必我跟侧妃解释了吧?我再告诉侧妃一个内幕,那神婆点的灯,是尸油灯,是童尸提炼出来的,燃烧的时候,那种味道很怪——” 陶君兰顿时想起了今儿在主院闻到的那种味道,顿时胃里一阵翻涌,再也忍不住一侧身“哇”的一声吐在了旁边的痰盂里头。 不仅是陶君兰,就是其他人也是面色一变,各自觉得恶心不提。尤其是红螺和緑翡两个跟过去闻见了那味的,更是止不住干呕了两声。 秋芷悄悄的拽了一把静灵,压低声音道;“好了。别说了!” 静灵讥诮的看着陶君兰难受的样子:“这就受不住了?我若再告诉你,她打算害你,你又怎么样?你若这样胆小,也未免太没用了一些。” “够了!”陶君兰忍不住赤了一声,虽然脸还一片惨白,可双目却是灼灼的放出威严来,紧紧盯住了静灵:“我问你,这些事情你从哪里知道的?若不解释清楚,休怪我治你个胡言乱语的罪!”; 第一卷 第186章 剖心 陶君兰双目灼灼的看着静灵,等待静灵给个答复。 静灵却是不为所惧,仍是浅笑:“既然说了,总不是胡乱猜测就是了。你若不信,不妨去偷偷问问那神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你的生辰八字都被交给神婆了,你说难道还会是为你祈福?” 陶君兰见静灵说得如此笃定,心中难免动摇起来,沉吟片刻后才缓缓道:“这事儿你究竟从哪里知道的?” “我说过了,从主院那边丫头嘴里听说的。”静灵坦然的看着陶君兰:“怎么,你不信?” 陶君兰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相信了。毕竟这事儿非同小可,也不至于静灵拿这个撒谎。而且一旦查出来是假的,就是她不计较,刘氏那边就能放过了?尤其是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并不曾回避,这么一大屋子的人都听得分明,哪里还能抵赖? “为什么告诉我呢?”陶君兰定定的看着静灵,眼中闪烁着不理解的光:“我以为你应该是十分不喜我才对。” 静灵讥讽:“原来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这话一出,陶君兰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有些坐不住了,纵然碍着规矩不敢插嘴主子们说话,却也一个个怒目而视。 陶君兰却是不在意,甚至还摆摆手安抚了一下丫头们的情绪。这才又开口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呢?我是真好奇。” “我不想王爷伤心罢了。”静灵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陶君兰高高翘起的肚子上,目光十分奇异:似羡慕似嫉妒,又似有几分悲凉,还隐隐的有几分狂热爱怜。总之,很复杂就是了。 静灵的这番回答,一般来说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可也显得太过虚伪了。不过,陶君兰却是相信了。静灵对李邺的感情至深,为了李邺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她或许在静灵看来并不重要,可她肚子里的却是李邺的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刘氏的儿子有个什么意外,如今她肚子里的,就是唯一的血脉了。且李邺本就看重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府中谁人不知? 陶君兰点点头,没再多说。心里却是开始盘算如何去证明静灵这番话,又如何保全自己。 静灵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倒是闭上嘴一言不发了。 倒是秋芷此时终于开了口:“奴婢有一事儿想求求侧妃。” 陶君兰回过神来,看向秋芷:“你且说说是能帮我一定不会推辞。”昔日在德安宫的时候,秋芷待她不算十分好,却也不算坏。所以,她也是愿意帮一个小忙的。 秋芷站起身来,郑重的朝着陶君兰行礼:“奴婢想伺候侧妃,留在侧妃身边。” 陶君兰有些糊涂的看向了秋芷:“你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小管事,比起那些丫头来好了不知多少。你这是为了什么?”而且,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秋芷并不得李邺信任,就因为秋芷是后来皇后拨给他的人;换言之就是,秋芷极有可能根本就是皇后的人。按说,李邺也没为难秋芷,反而好好的安置了。秋芷就应该心满意足的好好呆着就是了,这会子倒是突然有了这个请求,实在是叫人意外得紧。而且,还点名是想呆在她的身边。秋芷,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看向秋芷的目光里,便是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和探查。 秋芷倒是也识趣,当下便四下看了一眼,咬唇道:“奴婢有几句悄悄话想单独跟侧妃说。” 陶君兰没有犹豫便是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下。 丁嬷嬷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没动。陶君兰也没让丁嬷嬷去,反而道:“嬷嬷是我依仗信任之人,想来听一听也没有关系罢?” 秋芷自然是不会反对,虽然忐忑不安的看了丁嬷嬷一眼,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待到人都出去了,陶君兰这才看向了秋芷。示意秋芷快说。 秋芷压低声音,言道:“以往我是皇后所派之人,王爷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跟了王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奴婢不瞒侧妃您说,奴婢的确也是皇后的人不假。不过,皇后已经是很多年没派人联系过我了。想必,皇后已经将奴婢忘记了。” “所以呢?”陶君兰斜睨她,依旧不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 秋芷叹了一口气:“人挪死,树挪活。奴婢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是要为自己挣一番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籍籍无名的老死在王府里。随便发配了小厮,以后的儿女也为奴为婢。” “你今年多大了?”陶君兰心中一动。 “明年就整整的二十有二了。”秋芷诚恳的看向了陶君兰:“奴婢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总也有些长处的。还请侧妃留下奴婢在身边伺候吧。不管是几等丫头是做什么,总比如今强。” “我记得府里的规矩,最迟二十二就要发配人了,是不是?以前在宫里,还可能放出去,如今在王府,却是没有那个道理,多半是配了府中的家丁护院或是小厮之类。管事的话,估摸着应该也轮不上你。是也不是?如今是王妃管着家,专门管这一块的人,我记得是王妃的陪房?她是不是给你寻人了?”陶君兰目光如炬,落在秋芷的面上,似乎能透过皮囊看见她的内心。 秋芷苦涩的点了点头:“要配的是那陪房的侄儿,又矮又黑也就罢了。可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媳妇了,听说他还喜欢调戏丫头……不是个好的。” “你为什么不去求王妃呢?”陶君兰又问,“你是宫里出来的,你若去求了,怎么也不好委屈你了,肯定也要顺你意思的。而且我记得,府里的规矩就是,若是实在不愿意,是不能胡乱配人的。” “王妃不会理会我的。”秋芷苦笑:“我不过是个丫头,悄无声息的就配了,我怎么闹也没用。规矩?规矩那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再说,王妃如今心情不好,我若一头撞上去,只怕死得更惨。再说了,我与侧妃总也算有些情分,侧妃心肠又是好的,怎么也不会不管我的。” 这番话,可谓剖心了,连这等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可见秋芷的确是豁出去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倒是理解秋芷这点儿小算计——自己的终生大事,不能有闪失,自然是哪边胜算大就投奔哪边。 “我也心知侧妃不好明着驳了王妃的脸面,所以,才想出这种折中的法子——侧妃屋里的人,将来都是侧妃做主的。王妃那边插不上手。我一旦来了侧妃院子,那边自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秋芷又说了几句,同样是推心置腹。 陶君兰不禁笑了:“你倒是想得果真周全。” 秋芷跪下身去,一额触地,恳求之色再明白诚恳不过:“只要侧妃肯帮奴婢这一回,这辈子奴婢都是侧妃的人!” “那我问你,当初你又为何替皇后办事呢?”陶君兰一笑:“皇后娘娘如今是的姑妈,你是不是算准了,纵然不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只看在皇后娘娘脸面上,我也会帮你这一把?” 秋芷一怔,连连摇头,想了想又重重磕头下去:“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昔日在宫中,奴婢身不由己,如今到了王府,卖身契俱在王爷手中,奴婢哪里还敢再替皇后帮忙?奴婢虽然糊涂,可这点却也看得分明,知道谁是我的主子。再说了,昔日在宫中,奴婢也就起个观察的作用,其实每一个皇子身边,都有像奴婢这样的人。要说真要做什么,却是不曾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中倒是有点佩服皇后的大手笔了——同时也十分明白,皇后的控制欲真不是一般的强。别说皇子们,就是几个媳妇身边,不一样许多眼线? “秋芷,你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陶君兰轻声问,目光温和宽容。 秋芷断然言道:“奴婢不想这辈子毁了!奴婢不愿意以后过的是腌臜日子!若那般,奴婢宁愿剃头当姑子去!再不行,一头碰死也不会嫁那么一个人!” 秋芷这般性烈,倒是陶君兰没想到的——以前秋芷的表现便是玲珑,谁也不轻易得罪,总是很得人心。她一直以为,秋芷这样的人,其实性子是最顺着利益走的,绝不会为了性情上的缘故,就做出什么决然不顾后果的事情。可现在,她倒是真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女子这辈子,两次大事决定了命运,第一是出身,第二便是出嫁。出身咱们谁也做不得那个主,这个全凭天意。所以,才更显得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弥足珍贵。秋芷,你说是也不是?”陶君兰缓缓笑了。 秋芷凛然:“侧妃说得是。” “你告诉我,你想嫁个什么人?”陶君兰又问。 “不求富贵,不求别的,只要一日三餐饭不愁,能护着自己家人不受苦不受委屈,奴婢便是心满意足。”秋芷想了想后双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最重要的是,决不能有眠花宿柳的陋习,更不能好色贪财滥赌的。他必要对奴婢好才行。” 陶君兰禁不住的想:这个要求虽然不算高,却也算是贪心了。不过,秋芷倒是个有心气的。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是十分看得明白。知道嫁了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最好最幸福。 那么,自己要不要帮她这一把呢?毕竟,秋芷是皇后的人啊……; 第一卷 第187章 故意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若不能真心被收服,只怕就是个引狼入室的下场。 面对她的犹豫,秋芷显然也很忐忑,巴巴的看着陶君兰,手指紧紧的攥着衣服,额上一层层的沁出汗来。 “可我屋里现在并不缺少丫头。”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最终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秋芷一下跌坐在地上,眼里满是绝望之色,末了她苦涩的笑起来,眼泪也一滴滴的从眼眶里滚滚而出。 静灵和丁嬷嬷都是一脸意外的看住了陶君兰——说真的,谁也没料到,陶君兰竟然会拒绝。毕竟,陶君兰脾性温和善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方才其实她们都觉得陶君兰应该是会答应的。所以,此时听见陶君兰一口回绝了,倒是真的都错愕惊讶了。 陶君兰忽而一笑,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又道:“不过却是缺个管事媳妇。你若愿意,我便是先留下你,回头你在我的几个陪嫁庄子上选选,若有合意的。我便将你许过去,等差不多了,你再进府来。你看可好?” 秋芷怔怔的看着陶君兰温和的笑容,只觉得一下子从地狱中又重回了天堂。那种狂喜让她忍不住的咧嘴笑了出来,随后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的对陶君兰磕头道谢:“多谢侧妃,多谢侧妃!” 丁嬷嬷也是禁不住笑了——她算是看出来了,陶君兰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不这么着,又如何能看得出来这个秋芷是不是真心投靠?刚才秋芷那副绝望的样子她可是看得真真的。若是这个是假的,那就算栽了她也认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丁嬷嬷,笑着吩咐:“嬷嬷替我将秋芷拉起来吧。再出去洗把脸。” 丁嬷嬷忙应了一声,将秋芷带了出去。她们这么一走,屋里自然也就剩下静灵和陶君兰两个人了。 静灵若有所思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陶君兰应了一声,然后才道:“关于王妃那事儿……” “你爱信不信。”静灵一下子变了脸色,颇有些气恼的样子。 陶君兰柔声解释:“不是不信你,而是若是真的,这事儿就大了。我需要帮手。而且身份也不能太低的帮手。古玉芝虽然管家也不错,可到底……” 静灵奇异的看着陶君兰,蓦地冷笑出声;“你就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拒绝你?再说了,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这是端王府; 。”陶君兰笃定出声,含笑看着静灵:“后宅稳定,王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你纵然讨厌我,却不会害王爷的骨血。” 静灵定定的看了半晌陶君兰,蓦然苦笑出声:“你果然很聪明,也很会算计。你这是吃定了我。” 陶君兰不置可否。但是她的确是吃定了静灵肯定会答应——为了李邺。 “可帮你我也要好处吧?”静灵斜睨了陶君兰一眼,不肯松口。 陶君兰也爽快:“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答应你。” 静灵张了张口,忽而又苦笑了:“是了,我想要的,你帮不了我。可别的,我又都不想要。罢了,我要你答应我,将来我的地位是要高过其他几个姨娘的。” “好。”陶君兰一口应下。这个她还真能做到。而且,也很容易做到。 于是二人算是定下了合作的约定。末了静灵问陶君兰:“以前我陷害过你,你难道就真的半点不记恨?” 陶君兰悠然一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都记不得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会再想起了。” 静灵抿唇不言,心中却是一片悲凉。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就不会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争了那么久,最后临了什么都没争来。可见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去争,就能得到的。所以,倒不如顺其自然了。 等到静灵离去,陶君兰便是吩咐丁嬷嬷去办秋芷的事情:“这事儿交给嬷嬷我放心。另外嬷嬷带带她,多教导着些。将来她再回府的时候,嬷嬷也能轻省些。”现在什么都要丁嬷嬷操心,实在是太过操劳了。她每日看着,心里总过意不去。人老了,就该颐养天年享福,而不是这么日夜操心。 丁嬷嬷心里也明白陶君兰的用意,倒是也觉得极好——毕竟她一天天年老了,精力也不够了。只是,她还是多少有些担心的;“可秋芷值不值得信任?” 陶君兰便是将以前秋芷的行事跟丁嬷嬷说了:“秋芷的能力是有的,只是以前只顾明哲保身,所以才不争锋。她的反应您也瞧见了,当初她没有利益可言,自然不肯卖力。如今为了她自己的终身幸福,哪有不卖力的?成了亲,再生了孩子,也就更可靠了。只是选人的时候,一定要挑忠厚老实,对王爷忠心的。”她和秋芷说的是从陪嫁庄子上选人,可是事实上,她是打算从李邺的私庄上选的。唯有如此,才能彻底让秋芷没有异心。 也不怪她太过谨慎小心,毕竟秋芷之前和皇后有过瓜葛,实在是放心不下。再说了,也是秋芷自己一头碰上来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谁也不怨谁。 丁嬷嬷听了这番话,倒是心里对秋芷又有了几分中意:“若是这般,调教一番后,倒是也能用得上了。” “嗯,眼看着我要生产了,等孩子落了地,人手肯定不够。嬷嬷也替我先想想,哪些人适合到时候拨过去看孩子。”虽说孩子一般是奶娘带,可一个奶娘肯定也带不了,所以再配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这样孩子大一点的时候,也能看得住。 丁嬷嬷点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盘算,侧妃您就别操心了;。您只管安神养胎,生个胖小子就成。” 陶君兰摸着肚子,满面爱意,心中暗自发誓:她绝不会让孩子受半点的威胁。 陶君兰又悄悄的让青姑姑来了一趟,低声将静灵说的事儿跟青姑姑说了,末了轻声吩咐:“姑姑寻个机会,等到那二人出了府,抓起来好好盘问盘问。若是真的……” 青姑姑早已经又惊又怒,当下一叠声的应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好个毒妇,竟敢行巫毒之事!若王爷在,哪里容得了她这么胡闹?!”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苦笑了一声。就算李邺在家,也不能将刘氏如何——最多也就是斥责禁足,勒令以后不许再行此事儿。再严重的,却是不能了。一则是家丑不可外扬,二则是刘氏一族不会允许,皇后不会允许,皇帝也不会允许。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静灵的话的缘故,陶君兰总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安,晚上躺在床上,她侧卧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因时辰还早,所以红螺也还没走,见陶君兰这幅样子,便是隐晦的劝了一句:“怪力乱神之言,不信也罢。” 陶君兰摇摇头,“倒不是为了那个,而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稳,像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似的。” 正说着话,冷不防肚子里的小东西剧烈的动了一下,顶得她肚皮都疼起来,顿时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气恼的拍了拍肚皮,“别这么用力,一点都不乖!” 红螺和青枣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枣玩笑道:“小公子这是闷了,提醒侧妃要您和他说话呢。” 陶君兰顿时也笑了——她没事做的时候,是喜欢摸着肚皮和孩子说话的。虽然都是她自言自语,可是说得多了,她却是发现孩子有时候也似乎听得见似的,会因为她说话而在肚子里轻微的动作。 这样的发现,让她又惊奇又敬畏。更觉得爱意满满。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刘氏。她如今还没生,就已经对孩子有了这般深厚的爱,那刘氏呢?想必不会比她更少才对。所以,刘氏看着儿子那般,想必心里是难受得紧的。所以,她一时之间倒是也能理解刘氏请了神婆的行为了:若换成她,她估计也是愿意试试的。那时候,只要孩子能好,能平安康健,什么法子她都愿意试。哪怕割她的肉她也愿意。 从母亲的角度上来,她是同情和理解刘氏的。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她却又厌恶和不喜刘氏——就凭着刘氏用这样阴私的法子来害她,她就不会原谅刘氏。 陶君兰忽然明白,或许她和刘氏,是真的站在了对立面了。她所想的平安相处,其实一直都是个笑话而已。刘氏,不会放过她。只要她一天有李邺的宠爱,一日都不会被刘氏放过。 所以,她决定不要再被动忍耐了。她决定主动一些。为了孩子,她也该坚强一些,主动一些。不然如何能遮挡住漫天的风雨? 正出神的想着,陶君兰蓦然听见门被推开了,接着碧蕉进来了,一脸的张皇:“侧妃,小公子不好了!” 陶君兰顿时一惊——“谁不好了?怎么不好了?”; 第一卷 第188章 盛怒 陶君兰顿时一惊——“谁不好了?怎么不好了?” 碧蕉怕惊了陶君兰,不敢再大声嚷嚷,忙缓和了语气:“听说是小公子病重,太医说情形不好,让准备……如今王妃叫人按住了那太医,往死里打呢!” 陶君兰撑着手勉强半坐起来,“这事儿是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碧蕉言道,顿了顿又道:“是古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果子奉了命过来跟我说的。怕给那太医真打死了,让我侧妃您赶紧过去。” 既然消息确实,陶君兰自是不敢再耽误了,当下忙让红螺青枣扶着自己起来穿衣裳。这万一去晚了,那太医真给打死了。别说刘氏,就是李邺也不好交代。御医是什么?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可是那也是有品级的!即便是王爷皇子,也不能说是随随便便就敢打死的! 况且,人家就是来看病的,难道你孩子病重,人家只是说了真实情况,你就要给人打死?这没道理不是? 红螺看陶君兰着急得不行,怕忙中出错,生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便是侧头吩咐碧蕉:“去,将人都叫起来。再让人点十二盏琉璃灯笼,抬了滑竿来。”这么和i的天,若是陶君兰自己走,危险自是不必言说。再说了,陶君兰身子笨重,等她自己走过去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镇定的样子,自己倒是有点儿觉得自己慌了神,连冷静都失去了。忙定了定神,又让人捧了水来抹了一把冷水脸,这么着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红螺给陶君兰穿戴齐整之后,又特地给额上戴了个白狐皮的抹额,身上也加了一个紫貂褙子在外头,末了还给笼上了大毛的披风。这才扶着陶君兰出了屋子。也不她谨慎,而是如今夜里实在是太冷,若真受了寒那可是划不来。 在红螺看来,太医即便是多挨几板子也不至于就立刻死了。而陶君兰这般金贵,哪里是太医能比的?哪怕就是太医死了呢?陶君兰也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的。再说了,若真刘氏打死了那个太医,那倒是好事了——至少对陶君兰来说是好事儿;。犯了这样的大错,被贬斥是肯定少不了的。说不定上面一怒之下,直接褫夺了诰封,夺了正妃之位呢?那到时候陶君兰就有机会了不是? 红螺想的这些,陶君兰自然是没功夫去想的——她哪里还能顾得上去盘算怎么对自己才最有利益?她这会急都急死了。只知道,若真太医被打死了,李邺那肯定是要被连累的。夫妻一体,这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固然是刘氏做下的这个事儿,李邺连知道都不知道,可到时候挨罚挨骂,李邺一样得一同受着。 李邺若真因此坏了名声,那以后可还怎么施展抱负?少不得要背骂名了。 一路在陶君兰的催促之下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刘氏的院子。还没进院子,她就听见了一声声的呼痛声。 陶君兰心中一紧,忙让停了轿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待看清了情形,被按在板凳上打板子的人的确是太医,忙大喝一声:“还不给我住手!” 打人的都是刘氏叫来的人,哪里会听陶君兰的话?只当是耳旁风过罢了,手上根本连个迟疑都没没有。 那太医的童儿见有人来了,忙歇斯底里的大喊:“快救我师父!快救我师父!” 此时那童儿早已经是满面惊惶,怕得不行了。而且他身上衣衫都扯破了好几处,之前发生过什么显然已是一清二楚了。 陶君兰又惊又怒,惊的是刘氏如此胆大,怒的是这批人竟拿她当耳旁风。当下气得连连冷笑,侧头吩咐刚才已经被找寻过来的周意:“周意,去,将人给我打开,将太医救下来!” 她是真气急了,所以自然语气也就好不到哪里去。那么一冷了脸,以前做二品大员家千金的威严倒是又都回来了。这一嗓子虽然声音不高,可出奇的却是让刘氏的人手里都一个迟疑。 周意也是知道轻重的,他心里也憋着火呢,当下好不容易等到了陶君兰发命,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看了左右一眼,率先就上去了。逮着领头打板子的那个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嘴里骂道:“猪油蒙了心了?什么事儿也敢干?侧妃的吩咐都听不见?” 周意是李邺身边的左右手,自然在府里也是有威严的。至少在下人跟前,谁敢轻慢了他?就是主子们,说句不好听的也要赔笑脸呢。不然万一他在李邺跟前说几句不好的话,那可怎么办? 刘氏自己的人也清楚,王妃是没有侧妃受宠的,王爷心尖尖的那位,只有陶侧妃一人。方才故意当没听见,也是想着王爷不在府里,正妃毕竟是正妃,哪里还能被一个侧妃压住了?而且也是看陶君兰素日脾性好,料定了陶君兰不敢怎么样的。 可没想到,如今陶君兰这么一发威,竟是比刘氏还吓人三分。一时之间,倒是都有点儿愣住了。所以被周意这么一巴掌下来,所有人俱是心生惧意,气势上就短了三分。两下三五除二的,也就被周意带着人都推开了。 那童儿年岁也不大,此时被放开,眼泪倒是刷的一下下来了。哭着喊着叫着师傅就扑了过去,结果压到了他师傅的伤,顿时就又听见一声惨叫。 陶君兰有些不忍心的转过头去,吩咐周意:“快,将太医背到客房去安置了。再去请大夫来看看。”一面说着,一面又亲自上前去,待到那太医被扶着站起来后,上前笨重的施礼告罪:“今儿是咱们端王府失礼了,让先生受罪了;。我在这里给先生赔罪了。如今事情还没处理完,待一会儿,我再来给先生告罪。” 陶君兰没敢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换做是她,只怕心里都恨死了,哪里还能原谅?就算太医自己原谅了,太医的家里人那头呢? 一想到之后这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了结,陶君兰就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如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事儿。最要紧的,还是端王府嫡长子李钰的病情。 那太医倒是也是个明理的,当下也没多说什么,许是疼得说不出话也不一定,反正就这么让周意扶着出去了。 陶君兰这番作为自然也有人早进去禀告了刘氏,所以这头太医还没带走呢,那头紫玉就出来了,一声冷喝:“谁敢将这庸医带走!陶侧妃,您连王妃的命令也不听了?” 陶君兰冷冷的扫了紫玉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若真为你主子想着,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完这话,她看都没再看紫玉一眼,直接就从紫玉身边走了过去。 紫玉气得不轻,见陶君兰若无其事的淡然和她擦身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直接伸手将陶君兰推开——若是因此将那碍眼的肚子也给推没了,倒是大快人心。不过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瞬而逝罢了,紫玉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敢。 陶君兰此时自然也顾不上什么避讳那神婆说的话了,一路直接就进了里屋。 紫玉虽不敢推陶君兰,却也不肯放陶君兰进去,张开双臂就直接拦在了里屋的门前头:“陶侧妃止步!您不能进这个屋!” 陶君兰住了脚,也没强行闯进去,便道:“那就请王妃出来说几句话吧。” 紫玉强势的一口回绝了:“王妃身子不好,怎么能挪动?还请陶侧妃见谅则个,另外天寒地冻的,咱们主院的事情就不劳陶侧妃操心了。怎么着,陶侧妃夜闯咱们院子,将那庸医带走不说,如今还要替咱们王妃做主了?” 这一句句的质问,都是诛心之言,但凡陶君兰若是有半点犹豫或是软弱,此时大约也就只有躬身道歉退走的地步了。可陶君兰哪里又会被一个丫头给说得退缩了?当下只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既有这般口才,那怎么就不劝着王妃?王妃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其中你的罪过就不小!待到王爷回来,我一五一十的禀明了此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好好替王妃清理清理身边的人了!你们这般奴才,留着何用?” 这话其实是陶君兰一开始就憋在心里的想法了——事关自己的儿子,刘氏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可以理解。可为什么竟没一个人规劝着,反而如此纵容?一个个的,都是什么心思?要将端王妃闹得名声扫地才肯罢休?她还真不信,刘氏身边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知道太医是不能打的。 所以这会子紫玉还敢拦着,还敢说那么些话质问她。她自然也就不客气了。陶君兰每说一句,紫玉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陶君兰见状,心中却是越发的怒气翻滚——见了这个情况,显然紫玉也是清楚打了太医是什么后果的。可即便如此,紫玉也没拦着刘氏!; 第一卷 第189章 针锋 不知者不罪,若紫玉不知道也就罢了,陶君兰还不至于如此的恼怒。可这明知故犯,她怎么能不恼怒? 陶君兰觉得,紫玉她们这样的奴才,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留着这一帮祸害在刘氏的身边,将来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正僵持着,里头冷不防的传来了刘氏的声音。刘氏显然也是不痛快,故意拔高了声音:“既如此,那就请陶侧妃进来吧!” 闻言,陶君兰自然是不再迟疑,伸手拨开紫玉便是进了里屋。 屋子里一股子的药味,也不知怎么来的。陶君兰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就朝刘氏床上看去——刘氏半靠在床头,腰上塞着软垫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显然就是李钰无疑了。见了那个襁褓,陶君兰满腔的怒气也在此时压制了下去,终归是没忍心质问刘氏的糊涂,只温声问道:“情况如何了?可另外请了大夫?” “已经派人又去请了,只是此时还没过来。”答话的却不是刘氏,而是古玉芝。听见了她的声音,陶君兰才一侧头看见古玉芝坐在窗户底下的贵妃榻上。怪不得方才没在院子里,却是在刘氏的眼皮子底下。 想必,是刘氏拦着她不许插手太医挨打的事情罢? 陶君兰也没多去猜测,只轻言细语道:“我已经让那太医去休养了,这事儿回头等王爷回来之后,让王爷去赔个礼,再好好说些好话,赔些银子东西,想必也就过去了。”她说这话的本意,一是汇报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二则也是提醒刘氏,这个事情即便是李邺在,也只有赔礼道歉的份儿。所以,最好别再折腾或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复杂。 刘氏冷笑了一声,轻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陶氏,我的事情几时轮到你插嘴?你如此不敬我,我便罚你跪在那儿好好思过!”此时刘氏一脸的阴鸷,完全是山雨欲来的阴沉,全然没了平日维持在表面上的温和宽厚。 此时的刘氏,显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了。若是平日,哪怕陶君兰真的再怎么顶撞,刘氏也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动陶君兰。毕竟,那个高高挺着的肚子,难道是假的不成? 而此时,平日里的护身符,俨然成了刘氏最碍眼的东西;。看着陶君兰高高翘起的肚子,再想想自己的儿子,想想神婆说的那些话,刘氏便是红了眼睛——不是心疼难过,而是愤怒和憎恨。此时,刘氏恨不得亲自拿个棒子将那碍眼的肚子给打下来!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儿子,只怕刘氏此时是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 刘氏这番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是愣住了。古玉芝更是率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忙劝刘氏:“王妃息怒,陶侧妃也是为了端王府好——” “住口!”刘氏暴喝一声,额上青筋都挣了出来,一脸的狠戾:“古玉芝,你也和她一伙的是不是?你若再敢说一个字,便去院子里跪着好好给背一背女戒!” 古玉芝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额上冒汗。心道:果然和疯子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没错,刘氏是疯了,真的疯了。若没有疯,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如此的糊涂! 紫玉此时唯恐天下不乱,不怀好意的看向了陶君兰,皮笑肉不笑道:“陶侧妃,王妃的话您竟是不听了?”那意思,竟是要强逼了陶君兰跪下思过了。 陶君兰冷冷的瞪了紫玉一眼,当下却是纹丝不动,只道:“等王妃冷静下来,若还觉得此事是我做错了,那到时候我再来王妃跟前罚跪思过!只是眼下,却是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了。”她心里哪里有不明白刘氏这是要磋磨自己的意思?眼下她我怀着孕,不说跪着挺得住停不住,只说一个不愿意,她就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若她真错了,她自不会推脱。可明知自己没错,她若还要如此,那就白费了之前的一番行径了。 此时,她和刘氏俨然已经针锋相对了,若是此时被刘氏压住了。那她就没了威严可言,到时候哪里还能指挥别人做事儿?只怕她这头一跪下,那头刘氏说不得立刻就让人去将那太医再拖回来继续打了! 威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想要竖立威信,那么今儿就不能露怯服了软。而且,今日这样的情况,古玉芝是指望不上了,若她再不劝着刘氏,那刘氏今儿就是真的要随心所欲了。到时候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刘氏会做出什么来,谁能说得清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今儿她和刘氏针锋相对是竖立了威信了,可也结下梁子了。即便刘氏事后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也绝不会原谅她的这番态度和针锋相对。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顾得上顾不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孰轻孰重,顾哪头,这都是她心里有数的。反正,此时绝顾不上以后了。 “你!”刘氏气急,目光刀子一般的落在陶君兰的脸上,来回的拉扯:“你敢藐视正室?” “并非藐视王妃您,而是不愿您做出什么事情,影响了端王府的名声!我也说了,事后王妃若还觉得我今日错了,我也定会罚跪思过!”陶君兰平静的解释,虽然心里明白此时的刘氏怕是听不进去。不过,这解释本来也不是只说给刘氏一人听的。 刘氏气得连说几个“好”字,最后冷声威胁道:“既是如此不服管教,那就休怪我日后上折子将你种种不敬悉数列出,再请皇后将你诰封摘去!” 陶君兰仍旧是那句话;“若是王妃觉得如此痛快,觉得的确是我的错,那王妃只管上折子就是;。”此时刘氏已经失去理智,她自然也犯不着在去激怒刘氏了。要知道,皇后又哪里会如此对她?别忘了,她可是沛阳侯夫人的义女,是皇后的侄女!就凭着这一点,皇后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刘氏还待再说什么,怀里的襁褓里却是蓦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哭声。立刻刘氏便是收敛了你怒容,温和的低头去拍着襁褓安抚儿子了。 陶君兰听着那细弱的哭声,心里渐渐的浮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再看了刘氏那般作态,心中越发不忍心,觉得自己还是别再杵在这里了,省得刘氏闹心。而且神婆那话——她也不得不去避讳一二。 微一欠身,陶君兰主动道:“妾便先出去了。”说完之后,也就不再多逗留,直接就出去了。 古玉芝见状,也忙跟了上来。 二人一起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被冷风一吹,倒是都各自沉默了下来。刘氏无理取闹的样子很渗人,可是刘氏温柔哄儿子的姿态看着让人更觉得压抑。 良久,古玉芝才叹了一口气:“小公子的乳母已经被打死了。”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古玉芝一眼。 “王妃责怪定是那奶娘的奶水不够好,盛怒之下让人将奶娘打死了。”古玉芝苦笑:“我第一次发现,咱们的王妃竟是如此的狠辣。”这般说着,甚至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我真是怕啊!难为你竟还敢和她呛声。怪不得,你是侧妃,我只能做妾。” 陶君兰此时却是没心情笑,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拦着?” “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得有出气没进气了。而且,后头才知道,小公子生病后,几个丫头为了推诿责任,将罪过全都推给了奶娘。说奶娘没看顾好小公子,小公子这才会生病。”古玉芝叹了一口,搓了搓脸颊:“那奶娘,可是王妃当初亲自选的。而且,那奶娘一直也是小心翼翼,再细心负责不过了。可怜她自己的孩子也才一岁……” 陶君兰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奶娘本就是刘氏自己在她陪嫁庄子上挑上来的,是家生子,即便是打死了,到底闹不出什么事儿来。不像是太医那般,一板子打下去,简直是后患无穷。 陶君兰禁不住想:其实她自己也是冷漠无情的,不然也不会这样想。难道太医的命是命,奶娘的命就不是命了?难道就因为是奴婢,所以就要格外低贱一些了? 可这也是脑子里想想也就罢了,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同情又无奈的叹息,便是什么也不能做。只是不得不承认,古玉芝说得对:刘氏的确是太过狠辣了。难道就不能心慈一些,权当是给孩子积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孩子的确也是福薄,那般的体弱…… 陶君兰正胡思乱想着,一旁古玉芝怯怯的出声了:“这般的情况,明儿的满月宴,该怎么办?” 其实古玉芝想问的是,不知道刘氏的儿子,到底还撑得过撑不过满月宴? 被古玉芝这么一提醒,陶君兰也才算是想起了这一茬,当下一愣——可不是,明日的满月宴,该怎么办?; 第一卷 第190章 胎毒 眼下这个情况,这个满月宴会能不能办下去都是个问题。 若刚办了满月孩子就……别人怎么看端王府?当然,生病这事儿谁也没法子。可到底少不得要被议论的。可若不办,那只怕也要被议论。这俨然就是两难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眼下孩子这幅身子,显然不适合出面满月宴会了。已经病成了这样,再折腾,那不是在催命?就是府里,谁也没有这个精神头再去办这样的喜事,去应酬客人了。 古玉芝看着陶君兰的意思,分明也就是这个意思。到底办不办,最好快些拿个主意来。 只是,陶君兰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可她却也是拿不定主意。这事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可是她心里却是一直打着鼓。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儿责任是不大,可关键是做决定那个人,事后必然会被刘氏憎恨。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后言道:“先按兵不动吧,等等看事情最后如何发展。若明儿小公子无恙,满月宴自然如期举行,只是不惊动主院这边就是了。”横竖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家办满月,还必须要将孩子抱出来给亲戚看一看。反正来的也没几个至亲,看不看都说得过去。毕竟,那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孙,金贵一些也无妨。 古玉芝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只是她没说的是,她心里一直有个预感:只怕这满月宴是真个儿办不成了。 “你先回去睡一觉。”陶君兰想了想低声吩咐:“若这边有什么事儿,我让人去叫你。你若不休息好,明儿满月宴会只怕就撑不住。我有身子,明儿即便不出面也不打紧。” 古玉芝自然也明白陶君兰这可不是心疼她的缘故,而是的确考虑大局,所以她当下也没推辞,应了一声后便是带着大丫头回去睡了。 陶君兰想着她也不可能站在雪地里等着,便是回身进了厅里坐下了。红螺见火盆离得远,便是忙去搬了过来,放在了陶君兰跟前,让陶君兰烤着腿,不至于冷了。想了想又吩咐燕儿:“你去大厨房,让做一些热腾腾的宵夜送来。多做些,王妃身子也不好,如今又心焦着,不吃点热的怕扛不住。” 陶君兰看了红螺一眼,心道:红螺的确是个极好的。撇开到底值得不值得信任这个问题,只说办事能力,的确是极好的。心细如发,面面俱到;。只瞧现在,明明是想给她弄宵夜吃,为了好听和名正言顺,竟是生生的攀上了刘氏。 不得不说,就是这份心意,也是让人觉得慰贴。丫头虽说是该替自己的主子想着,可是真的处处都能想着的情况,却也是极其少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红螺由衷道:“如今没了你,我只怕就如同断臂一般。” 红螺一怔,随后面上浮出几分惊喜来,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唇角便是翘了上去。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和气氛,只怕她能笑起来。为了掩饰住自己的笑意,红螺忙低下头去,低声道:“侧妃谬赞了。” “红螺,以前我做姑娘的时候,十四五六的时候,那时候身边也是七八个人服侍着。丫头也足有六个,还有两个嬷嬷。可是后头家里出事了,我才算知道,丫头们对我好,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月钱,为了自己的卖身契还在我们当主子的身上捏着。虽说这么多年有了些情分,可是最后到底也比不过她们自己的利益。”陶君兰看着红螺轻声言道,声音里有着显然的伤感:“如今,我竟是再也没见过她们一面。” 红螺将陶君兰这番话仔细的琢磨了一回,慢慢的竟是有些心惊。最后她跪下去,抬起头来和陶君兰坦然对视:“奴婢发誓,此生绝不会做出背主忘义的事。” 陶君兰听着红螺这番诚挚的话,缓缓笑了,可最后却吐出一句肃穆惊心的话来:“那么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红螺又是一怔,随后心里无比明白——侧妃这是要自己表态了。当下也肃穆了神色,几乎没有犹豫的便是言道:“以前是侯夫人,如今自是侧妃您。” “那我问你,若有一日我和侯夫人反目,你如何自处?”陶君兰又问,语气平和,可字字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味道。 红螺沉吟片刻,而后缓答:“只要侧妃不让我去陷害侯夫人,我依旧站在侧妃您身边。” “那若侧妃要让你害我呢?”陶君兰看出了红螺的避重就轻,却不肯就这么算了。今儿,她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红螺摇摇头:“侯夫人绝不是那种人。即便到时候真有这种事情,奴婢也绝不会来害侧妃您的。从将我给了侧妃那一刻起,侯夫人便是告诉我,此生我都只是侧妃您的人。” 陶君兰看了红螺半晌,最后终于松了口:“罢了,你记得今日之言才好。你回头自己选选人,再挑几个丫头吧。去外头买,或是府里挑都使得。等我一旦生了,只怕人手不够。” 红螺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明白自己以后是彻底成了陶君兰的心腹。当下郑重的应了一声,随后投桃报李的又提醒了一句话:“侧妃今儿在此,一定万事小心。只怕有人暗害。”如今刘氏儿子病危,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可陶君兰却是面临生产。就怕刘氏盛怒疯狂之下,最后干脆来个毒计,一劳永逸。 这样猜测自然也不是无中生有胡乱怀疑。而是今日刘氏的行为,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连太医都敢打杀了,且不过是因为一句话的缘故,更别说陶君兰这个眼中钉了。 红螺这话一出口,没惊住陶君兰,倒是吓得青枣她们几个一哆嗦,忍不住四下里防备的看了一眼,仿佛屋子里还藏着人准备随时害了陶君兰似的。唯独陶君兰淡淡言道:“怕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况且,只怕刘氏此时满心都是儿子,哪里还顾得上她。 不多时大厨房送了热腾腾的宵夜上来了。陶君兰先让红螺送了一份进去给刘氏——可想而知刘氏却是一口没动的退回来了。 陶君兰其实也没胃口,勉强喝了几口米粥之后,便是搁了碗。剩下的让自己的几个丫头都分吃了——冬夜里即便烧着地龙生着火盆也不觉得有多暖和,还需要肚子里有些热腾腾的吃食才好。 吃罢了夜宵,倒是另请的大夫也前后脚进了府,挨个儿的进去诊断后,出来时面色都有点不大好。 陶君兰见状,即便是一句话没问,心里也是有数了。当下叹息了一声,只觉得伤感——那孩子才那么点大,竟是一天福都没享……还有李邺,这是他的嫡长子,这般没了,也不知他回来知道了该有多难受。 陶君兰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何了?” 两个大夫同时大摇其头。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道:“孩子年幼,用药太狠受不住,可平和的药物已经压不住胎里带的毒。其实说句实话,这孩子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反正,凭着我的医术,如今这样的情况不过是拖着熬日子罢了,可这样的情况,孩子熬着也不过是难受,又是何必?” “真没法子了?”陶君兰蹙眉:“一点法子也没有?” 二人再次摇头。随后又道:“方子我们却是也不敢开了,还请夫人赶紧派人送我们离开罢。”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二人是怕担了责任,想了想道:“听闻宫中有无数圣药,我若是去求些来给孩子服用,不知可否有效?” 没想到二人居然又一次的直接摇头了。甚至连解释也没有一句。 陶君兰彻底死了心,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是开方子吧,能拖一时是一时。”刘氏这样,是绝不可能任由孩子就这么去了的。顿了顿,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儿来,皱眉问道:“既然一出生就有隐患,怎的当时竟是没人诊断出来?白拖了这么久!”她此时想的是,若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到了这一步? 这二人却是之前没替孩子看过的,当下俱是一愣,其中一个捋着胡子道:“这怎么可能?这样严重的胎毒,必然不可能骤然爆发。若之前没诊断出,那必然是庸医了。其实话又说回来,这般严重,即便是当时就诊断出来,只怕也逃不过今日的情形。”顿了顿,对方倒是忽然好奇起来:“王妃孕中到底服用了什么药物,竟是影响如此之大?” 陶君兰闻言一怔,一个念头慢慢浮上来,缓缓反问;“你是说,孩子这般,是王妃吃了什么药物,才导致的这种情况?” 那人点头,“若是胎儿本身就有问题,只怕根本三四月的时候就保不住了。所以,很可能这毒是慢慢从母体中过度过去的。日积月累,所以才会一直没发作。这种情况也并不是少见,许多无知妇人怀孕时胡乱用偏方,以为可改成男胎,殊不知药物霸道,那些药慢慢化成了胎毒存在了孩子体内。这样的孩子,生下来要么体弱,要么干脆是死胎,还有的就是这种养不了多久。” 那人还待再说,却被旁边的人狠狠撞了一撞,登时就反应过来,忙闭口不言了。只要求赶快回家。; 第一卷 第191章 狠戾 陶君兰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刘氏自从怀孕后百般的小心,按理说不可能被人暗害。再则,她三天两头就请大夫诊脉,想必也不会吃什么有害的东西。而且,谁会害刘氏?府里放眼望去,最有立场算计刘氏的是自己。可她自己很清楚她对刘氏做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如此的奇怪。 到底,毒从何处来?虽然那两个大夫匆匆而去,并未解释得太清楚,可是她却是判断出,只怕那毒,并不是一般的毒,而是霸道又猛烈的毒。寻常人,可弄不到这样的毒。 还有,李钰一出生后给李钰检查的太医,为什么一直没说过这情况?是故意瞒住了,还是真的没诊断出来?若是故意瞒住了,又是谁要他瞒住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越发坐不住了,当下便是直接起身吩咐:“我去瞧瞧那太医。” 红螺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低声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屋里现在这般情形,还是别离开得好。另外天冷路滑,也着实是不好过去。不管什么情况,保重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听了大夫的话之后,她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如今陶君兰肚子里的这一个,只怕才是端王府的长子了。毕竟,按照规矩来说,没序齿的孩子,是不算的。 陶君兰闻言,脑子里倒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最后她才点点头:“命人好好看住了,我明儿早上就去问他。在那之前,决不许他有任何事儿。” 后半夜的时候,陶君兰眼皮都快黏在一起的时候,冷不丁的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哭号。登时就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只片刻迷茫后,她心里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看了一眼红螺。 红螺会意,便是进去瞧了瞧。不多时退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微凉,却也顾不上难受什么的,便是轻声吩咐;“去见古氏叫起来吧。让家丁天一亮就去各处送了请帖的府上送信。另外,办丧事要用的东西也一并准备起来。尤其是寿木,一定用最好的木头做。” 等到吩咐完了之后,陶君兰这才往屋里走去——不管怎么说,她总要进去瞧瞧的。 谁曾想,刚一走到门口,抱着孩子痛哭的刘氏就瞧见了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仿佛恨不得将陶君兰吃下去。“这下你满意了?你欢喜了?”刘氏恶狠狠嘶哑的叫喊质问,一声声就像是锋利的刀子:“陶君兰,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陶君兰皱眉,下意识辩解:“王妃这话从何说起?我如何会害小公子——” 然而刘氏此时就像是暴躁的猛兽,竟是将孩子往床上一放后,满面狰狞的就朝着陶君兰扑了过来,连鞋子都不穿,赤着脚就冲了过来,那架势瞧着仿佛要将陶君兰撕碎吃掉一般;红螺忙一闪身挡在了陶君兰前面。另外几个丫头也忙着将陶君兰护着往外退。 而刘氏的几个丫头,也不敢让刘氏就这么扑了过来,也是死死的拽住了刘氏往后拉。 而刘氏的母亲,则是在这混乱的时候,一把将孩子抱住,搂在怀里就往外头跑。一面跑一面哭。 刘氏见了这样的情况,倒是一下子不扑陶君兰了,挣扎着就要去追刘夫人,口中更是喊道:“他还没死!没死!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回来!”那一声声凄厉又绝望,听在耳朵里竟是无比的渗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意再刺激刘氏了,有着丫头护着退了出来。 刘夫人此时已经将孩子交给了一个老嬷嬷,哭道:“给孩子穿寿衣吧。在我屋里放着,你去寻出来,穿戴齐整了。灵堂也布置好。弄远些,别让她知道了。”这个她,显然指的是刘氏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上前劝了一句:“刘夫人节哀。” 刘夫人的目光落在陶君兰的肚子上,停留了许久,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啊!”话一完,眼泪便是滚滚而下,“我苦命的女儿啊!” 陶君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半晌等刘夫人自顾自进去了后,这才苦笑问红螺:“我是不是就不该来?” 红螺点了点头:“只怕这会儿别人都当您炫耀呢。”只是她心里很清楚,陶君兰是不得不来。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刘氏悲伤体弱之下自然不可能主持大局,古玉芝分量不够,陶君兰不想来也得来。况且,出了刘氏打太医的事情之后,陶君兰再不坐镇大局,万一再发生点什么,那可怎么得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罢了,我也不进去了,我去垂花厅呆着,议事就在那儿吧。让古氏也去那儿。”说真的,方才刘氏那股子凶戾的样子,着实是将她吓坏了。她还真怕刘氏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的要拉着她给那孩子陪葬。 此时她倒是真有点后悔——怎么就非要顾全礼仪非要进去呢?倒是刺激了刘氏。看着刘氏那样,除了害怕之外,她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她想,以后还是避开刘氏一段时间罢了。 古氏倒是来得极快,陶君兰这头刚出了院子,就迎头碰上了古玉芝。古玉芝也顾不上行礼,直愣愣的就问:“孩子没了?” 陶君兰点点头,有些心酸:“刚没了。你着人去布置灵堂吧,我就不去了。王妃如今见了我心里难受。” 古玉芝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多问多说,直接点头应了。末了又道:“宫里也得派人去说一声——” “我回头亲自去。”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大事儿,她最好亲自进宫去一趟。而且,关于打太医的事情,也得提前做些准备。好在她先前就知道迟早是这么一个结局,如今该做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的。 “府里就交给你了; 。”陶君兰郑重言道:“王妃此时心情不好,不管说什么,你们嘴上都应着顺着,具体怎么做却是要心里有数。” 古玉芝郑重的点了点头,末了又迟疑:“这事儿只怕我一人也不行——” “嗯,静姨娘我也差人叫来了,回头你和她商量着来。她是个妥帖的,也是宫里出来的。另外,王爷对她也是十分信任的。”特地抬出了李邺来,为的就是给静灵撑腰,让古氏不能压住了静灵。而至于叫静灵帮忙,她却是一早就想过了。 古玉芝竟是也没有任何疑问,应了一声后,就忙去办事儿了。 陶君兰则是回去换衣梳妆。不管怎么说,进宫总是要妆容整齐的。 待到梳妆完毕,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待到坐车到了宫门口,却已经是快到了早朝时辰了。 因陶君兰怀着孕,也不是第一次进宫,所以到底还是被特殊照顾了——悄悄给她备了轿子,抬着她一路就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也起了,正梳妆呢。见了陶君兰后,也不等陶君兰行礼便是问:“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一大早进宫?我记得今儿是皇长孙的满月宴吧——”那意思分明在问,不好好在府里办酒席,怎么进宫作甚? 陶君兰扶着肚子在红螺的搀扶下艰难的跪了下去,眼里一酸便是落下泪来;“回娘娘的话,小公子昨儿夜里……没了!” “没了?”皇后重复了一遍,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惊愕不已:“怎么突然就没了?这,这……” “前几日就有些病了,本以为能好。谁曾想……”陶君兰哀哀的哭起来,倒是真有点儿难受,而不是作假。“王妃悲痛不已,王爷又不在,妾已经着人准备丧事了。” 皇后惊了半晌后,忙吩咐自己的宫女:“快,去皇上和太后那儿都说一声。”眼下却是顾不得消息突兀了,要知道,宫里各处都准备了赏赐,就等着今日送去端王府。若真没得到消息送过去了,那成了什么样子了?反正,皇后是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的。 陶君兰犹豫片刻,提醒皇后:“太后年事已高,只怕禁不住打击,怕最好委婉一些——” 皇后点点头:“的确要委婉些。”看了陶君兰高高挺起的肚子一眼,她又道:“那你亲自过去一趟。看着你,总要好受些。” 陶君兰忙应了,又从地上起来,急匆匆的往太后的德安宫去。 太后年岁大些,又不必处理公务,所以自然不必起得这么早。陶君兰过去的时候,太后虽然醒了,可碍着天寒地冻并没有从床上起来。所以陶君兰过去的时候,只瞧着太后还躺着。 见了她,太后同样是一脸惊诧,连问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那一脸的关切担心,可谓明显至极。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艰难跪下磕头:“有一事想向太后禀告,只太后最好做点心理准备,此事并非好事——” 太后闻言面上神色一肃,半晌才缓缓道:“什么坏消息?你说吧。”; 第一卷 第192章 留人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太后心里是以为李邺出了什么事情,压根没往小曾孙身上想。所以,当听见出事的并不是李邺,而是李钰的时候,太后明显的愣了一下神,“什么?” 陶君兰又小心翼翼的重复一次:“昨夜小公子因病没了……” 太后面上便是渐渐的露出沉痛之色来,似有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可却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李邺却是千万不能有事的。 当然,太后这番心思陶君兰自然是猜不到的,她只当太后是悲痛过度有些受不住了。忙柔声劝道:“太后还请节哀,不管如何,还是太后您的身子重要。若您有个什么,王爷只怕更难受。” “邺儿还是没消息传回来?”太后定了定神后问了一句。 陶君兰摇摇头,强忍住心中担忧,只平静道:“没有消息传来其实也是好事儿——至少说明没什么坏事发生。再说了,那么多人在王爷身边,王爷必定安然无恙。只是那边遭了灾,只怕少不得受些苦就是了。”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精神倒是一振:“你这话说得对。没消息总比传回来坏消息强。至于受苦——只要人平安,受些苦也没什么。”顿了顿想起李邺刚没了嫡长子,顿时又心疼一叹:“等他回来了,知道了这事儿,也不知该难过成什么样。那孩子,怎么就这般没福气?” 陶君兰心里也不禁跟着叹了一口气。 “太后快让姐姐起来罢,她大着肚子您就不心疼?”陶芯兰在旁边看着早就心急如焚了,此时按捺不住,忙出了声言道。语气微带了几分撒娇埋怨的意思,分寸却是又拿捏得极好。 太后被这么一提醒,倒是这才想起陶君兰还跪着呢,顿时也是急了,忙道:“那你还不快去扶起来?怎的也不早提醒我?”李钰没了,李邺的儿子可就指望着陶君兰的肚子了,太后怎么能不急? 陶芯兰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太后一发话忙上去就给陶君兰扶起来,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问了一句:“姐姐什么时候从府里出发的?吃东西不曾?” 太后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陶芯兰的越主代庖和胆大妄为?一双眼睛都要落在了陶君兰的肚子上,道:“必是没吃的。快去备膳!” 陶君兰悄悄的掐了陶芯兰一把——这丫头也太胆大了些,颇有些侍宠生骄的嫌疑。若不敲打敲打,日后再变本加厉了,可怎么得了? 掐完了陶芯兰后,陶君兰又朝着太后委婉道:“如今府上一团乱麻;。王妃悲痛无法理事,古氏资历不够,虽然我已经让昔日德安宫的大宫女静灵,如今的静姨娘帮着理事,可只怕她们两人也忙不过来。妾是进来报信的,就怕万一宫中不知情况,到时候倒是冲突了。如今也没什么事儿了,妾也该回府上去了。” 太后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忽然一挥手让四下里都退出去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陶氏说,你们都先退出去。”待到人都退下后,太后忽然目光便是灼灼起来,盯着陶君兰便是问道:“我且问你,那孩子,到底怎么没了的?” 陶君兰一怔,随后渐渐反应过来,只怕太后这是在怀疑什么呢!至于到底怀疑什么,却是心照不宣了。不过她想,怕是太后觉得她也不甚干净。当下便是摇摇头:“的确是病故的。不过,妾问过大夫了,说是胎里带的胎毒所致。大夫还说,这样严重的胎毒,怕是扁鹊华佗在世,也不过是熬日子。迟早都是个油尽灯枯的结果。能拖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容易了。当时来了,竟是连方子也不肯开,只说了这么几句就离去了。” “果真如此?”太后面上越发狐疑:“可哪里来的胎毒?而且,难道刚出生的时候竟是没一个大夫看出来了?” 陶君兰点点头,断然道:“的确如此,妾不敢有半句假话。妾可拿腹中孩子发誓。” 这下太后倒是慌了,忙斥道:“胡说,孩子也是你能拿来发誓的?” 陶君兰心道:若不是这般,只怕自家还洗不清身上的疑点呢。当下自然也不会明说,只岔开话题道:“妾当时也疑惑,为何刚出生时候没人看出来。那大夫说了半句,就被另一人止住了不肯再说。当时那大夫是这么说的:这样严重的胎毒,怎么也不会看不出来。” 太后目光一闪,一缕寒芒悄无声息的从中流泻而出,锐利无比:“这么说,是有人故意瞒下了这事儿。” 陶君兰摇摇头:“这事儿如今妾也不能确定。只能待回头再好好查证了。若真是有人故意瞒了此事,耽误了孩子病情,那就是其心可诛了。” “我再问你,刘氏如何了?”太后沉吟许久后,倒是不再提起这事儿,反而一改话题问起了刘氏。 “王妃悲痛之下,已经有些失了理智了。给孩子看病的太医,只照实说了情况,险些被打死。若非我去得及时,只怕……”陶君兰长叹一声,恳切的看向了太后:“此事虽说是王妃的错,可还请太后念在王妃也是悲痛过度网开一面,多包容几分。王爷如今也不在府上,府里也没个主事的男人,只有等到王爷回来之后,再亲自去给那太医赔罪了。如今,我也只能先尽量安抚几分——” 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住了陶君兰,道:“你想让我帮你处理这事儿,你又何必这般弯弯绕绕的?竟是算计起我来了!” 陶君兰见自己的目的被识破,羞涩的笑了笑有些不敢看太后:“妾也着实是计拙了。这事儿,妾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平息下去了。所以,这才想到了太后您——” “皇后是你的亲戚,你怎么的不去找她?”太后又问:“难道她不肯帮你?” 陶君兰摇头:“论亲厚,自还是太后与王爷更亲厚。若今日是妾自己出了问题,皇后娘娘想必不会坐视不理。可毕竟如今出事的,是王妃,更是事关王爷的声誉……” “你倒是明白; 。”太后轻哼一声,目光灼灼的看住了陶君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你要牢牢记住了。” “是。”陶君兰也不罗嗦,郑重而又诚恳的应了,这才让太后满意了。 末了太后道:“既然府里乱糟糟的,你一个孕妇还是先别回去了。在我这里住几日罢。等到丧事办完了再回去。也省的冲撞了。” 陶君兰愕然的看向太后,有些不明就里。太后却是不等她想明白,便是已经叫人进来,又唤来两个年过三十的姑姑,吩咐她们去端王府帮着将这场白事办了。 待到一切都吩咐妥当,太后这才缓缓道:“如今你肚子里怀的,可是邺儿唯一的血脉了,你不管如何也该以自身为重,只管养胎才是。”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倒是有点儿明白了太后为什么将她留在宫里的原因了——只怕,也是为了保护她才是。毕竟,现在刘氏沉痛之下早已经没了理智可言,谁知道这时候刘氏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干脆将她留在宫里,这样不管刘氏做什么,都无法对她如何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陶君兰忙向太后道谢。 太后摆摆手:“昨儿夜里怕你也没睡好,一会儿用点早膳后就去睡吧。也不必随时过来请安,我老了,怕吵。” 如此,陶君兰便是留在了宫中暂住。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疲惫得很,可是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昨日夜里一幕幕的情形,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放,尤其是刘氏那医声凄厉的哭声,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心悸和不安。 红螺一面打哈欠一面轻声劝陶君兰:“纵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养神。不然,让人泡一杯安神茶来?” 陶君兰摇摇头:“安神茶喝多了也不好。就这么着吧,养养神。一想着府里现在的情形,我如何睡得着?”随后又看了红螺眼下两个青黑的眼圈,道:“你也眯一会吧。” 红螺趴在床边,身上随意盖了个毯子,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陶君兰眯着眼睛养了一会神,倒是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到底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刘氏生孩子,一会儿梦见李邺,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要生孩子,肚子疼得很。 这般迷迷瞪瞪了半日,她便是被窗外一声咔嚓的声音给惊醒了。 小宫女看陶君兰一脸的汗,倒是唬了一跳:“陶侧妃这是怎么了?”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陶君兰用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道。 小宫女开窗瞅了一眼回道:“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哦。”陶君兰呼出一口气,这会子才觉得总算是彻底的平复了那股从梦中惊醒的惊悸之感,好受了许多。正好有些内急,便是索性起床来更衣。结果刚将裤子脱下来,便是瞧见上面有一团粉红色的痕迹。 陶君兰心里一慌,顿时肚子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忙伸手托住了肚子,道:“快扶我坐下。”; 第一卷 第193章 依恋 突然见了红,不仅是伺候的人慌了手脚,就是陶君兰自己也慌了手脚。再加上感觉肚子并不似以往那般胎动牵扯疼痛,而是另外一种让她觉得不安的不舒服,顿时就让陶君兰吓得不轻,坐下来之后忙道:“快去请太医。” 此时哪里还等得到陶君兰吩咐?早有人飞奔出去请太医了。此时能在陶君兰身边伺候的,哪个不知道这一胎的重要? 陶君兰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太后却是被惊动了,虽未亲自过来,却也派了张嬷嬷过来。张嬷嬷也是伺候过不少孕妇的,倒是也能坐得住镇。进屋后见陶君兰面色尚可,只是紧张害怕得厉害,便是上前来安慰道:“想来并不严重,而且我听宫女说了,出血不多,色也淡,你且放下心来。再说宫中太医众多,定能让你平安无事。” 陶君兰点点头,镇定心神歉然一笑:“惊动太后,着实是我的过错。” 张嬷嬷一笑,温和无比:“无妨,也不是你故意的。你好好养好了身子,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太医倒是来得极快,没等张嬷嬷坐下将一盏茶喝完,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进来了。天寒地冻的却是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可见只怕太后催得十分急。不然,太医哪里至于如此? 太医定了定神后,仔细给陶君兰诊了脉,又问了一些情况,便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是劳累心忧又受了惊吓之故。大人心绪不宁,影响了腹中胎儿,这才会导致胎儿躁动不安。我且开一丸凝神助眠的药,服下后好好睡一觉,症状即可消失。只是日后却是要小心了,这样的情况不能再有了。若再有,只怕就会导致胎气不稳。” 闻言陶君兰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松缓下来,倒是觉得肚子的难受好了许多。心中明白怕是自己将自己给吓住了,禁不住也是一笑。 张嬷嬷又将太医叫到一边问了好些问题,末了才拿了药丸过来给陶君兰服下。 不得不说太医的药丸的确见效,服下去不过一刻钟后,陶君兰便是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安稳下来。见她这般,所有人俱是呼出一口长气,都各自觉得背后冷汗终于退去;张嬷嬷命宫女片刻不离的守着,这才侧头示意红蕖跟着自己出来。 红蕖心知肚明只怕这是太后有话要问,当下也不犹豫多问,便是跟了出去。最后果然张嬷嬷将她带到了一间小禅室内,太后正听一女修士诵念经文。 红蕖到后,太后也并未立刻接见,倒是等到了那女修士将一段经文诵完了,这才见了红蕖。 红蕖到了太后跟前,忙跪下去,又自报了身份姓名。 太后看着红蕖,一面品茶,一面无甚情绪的问:“如今端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红蕖呆了一呆,有些不明就里——太后若想知道情况,派人去端王府一看,不就明白了?又何必问自己?因了这样的缘由,她便是不由得多想了想,末了才小心翼翼答道:“因了小公子去得突然,所以府里我们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且还要给各处下了请帖的人家送信,府里人手也不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送了人去北边寻王爷的缘故——” “王妃待陶氏如何?”太后不等红蕖说完,便是打断了她的话,如此问了一句。 红蕖想也不想便道:“之前还算客气有礼,只是自从小公子出生后,便是有些不如从前。小公子病重后,更是有点儿刁难防备侧妃的意思。小公子刚病那会儿,王妃请了神婆来府上做法事。后头也不知道神婆如何跟王妃说的,反正那日起,王妃便没让侧妃进过屋子。到了昨儿夜里,侧妃因太医被打过去主院,王妃倒是见了一回侧妃,不过言语之间甚是不痛快,说的话也不甚好听。等到小公子去了,侧妃进屋的时候,王妃竟是从床上扑下来要拉扯侧妃,若不是拦得快,只怕真要出事。也兴许就是那一下,将侧妃吓到了。” “想来也是端王妃太过悲痛了,以至于有些糊涂失常了。”太后轻描淡写言道,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红蕖忙应:“是。”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这么说来,那孩子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后又问,“怎么的也没人多说一句?” 红蕖想起那回在刘氏那儿看见的药碗以及听到的话,便是回道:“我们只知小公子因早产身子不好,有些弱症,却是不知已经如此严重了。有一回侧妃过去同王妃商量抽调府中人去北边寻王爷的事情,就瞧见丫头端了药碗进去。侧妃多嘴问了一句,丫头回话便说是给小公子调理身子用的,而且药也是给奶娘喝下去化在乳汁里的。” “照你这么说,府上的人,都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后眯了眯眼睛。 红蕖点头称是。 太后见红蕖坦荡荡的一片,倒是去了狐疑,心道:看来这事儿,果然是刘氏自己主动瞒住的。至于瞒住此事的缘由,只怕也是担心陶君兰的孩子出生后把自己儿子压过了。殊不知,这般举动却是错的——若是早知道孩子不大妥当,她就不信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拿不出一个方子来! 太后不免觉得刘氏糊涂。同时对皇后也是心生怨怼——这选的是什么王妃?小家子气就不说了,性子冷淡也就不说了,遇到事情竟然也是一派糊涂!倒是连个侧妃都比不上了;不过想着刘氏也是痛失爱子,这才如此失常,太后最后到底又生出几许怜悯来:刘氏是个福气薄的。好不容易怀孕,还抢在了侧妃前头,且还生了个儿子,可不曾想连满月都没过,就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别说,这一次生产伤了根本,只怕以后几年都调养不过来了。至于孩子:凭着李邺的性子,只怕也是很难会再有孩子了。以后,即便是有着表面上的正妃尊荣,可是却到底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反观陶氏,倒是个真有福气的。出了宫,居然还能又做了李邺的侧妃,刚一入府,竟是就怀孕了。更别说孕中一直没折腾过,也就这一回出了些小状况罢了。若将来再生下李邺的长子…… 太后心道,那岂止已经是有一星半点的福气了?哪个女人有陶氏这样好运气的?有丈夫宠爱不说,还能生养。将来老了有儿子傍身,想必也是什么都不怕。只唯独让人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身份了。若陶氏的父亲还在,这会子李邺岂不是又添了好大一个助力? 想了一阵子,太后便是让红蕖退下了。末了又叫那修士继续诵经:“回头你再替我抄几篇往生经,给那福薄的孩子烧去。” 待到太后从禅房出来,便是叫了一个心腹女官,淡淡吩咐:“去将给端王妃做个法事的那两个神婆好好问问。另外,刘家人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再去告诉皇后,就说我说的,刘氏那儿好好安抚着,多给些尊荣,到底没了孩子,不能再委屈她了。” 一面敲打刘家人,一面却又替刘氏争取了利益,那女官都有些糊涂了,心里暗暗琢磨了一回,许久倒才算是恍然明白过来了。心中叹道:看来太后是要压一压端王侧妃了。以免端王侧妃气焰太过…… 得了这样的意思后,女官自然也知道怎么做了。当下自是不再迟疑,领命去了。 而陶君兰足足在宫中住了七日。若不是因为李钰实在年幼还未序齿,丧事不能太过隆重的话,只怕还要住得更久。其实在宫中住着,除了拘谨些外,倒是比起王府里更让人放心。至少,不必面对刘氏不是? 临出宫的时候,陶君兰心里还想:不知道如今刘氏的心情和缓过来没有?不会再做什么让人惊悸的事情了吧? 说真的,她是真有点儿怕了刘氏失去理智的样子了。若只她一人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关键是她现在身怀六甲,且很快就要面临生产。若刘氏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那简直是防不胜防,如何叫她不怕? 红螺见陶君兰蹙眉,忙劝:“侧妃忘了太医的嘱咐了?您快别想那些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此时不想,就怕真到了那时候就没机会再去想了。” “横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红螺低声劝,声音笃定:“丁嬷嬷虽然年纪大,可咱们沉香院里她看得牢牢的,绝不会出什么事儿。您只管放心吧。” 陶君兰只得点头:“罢了,你说得也不错。想也没用,反而是让自己白担心。”只是,不想归不想,却也要给丁嬷嬷提个醒。那日刘氏看她的眼神,她着实是不能轻易忘记。那个眼神不断的提醒她,刘氏到底对她是怎么样一种情绪。 “若是王爷能快点回来就好了。”陶君兰幽幽的叹了一声。竟是无比的思念李邺。唯有李邺回来了,她才能彻底放心吧?只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邺竟是让她如此依恋了。; 第一卷 第194章 反常 一进了王府,陶君兰便是感觉到了一种异于平常的气氛。沉闷又压抑,不管是谁,都透着一股格外的小心翼翼。仿佛唯恐高声说了一个字,就会招来什么不祥一般。 陶君兰自然是觉得奇怪。等到了沉香院悄悄一问,才知道就这么七日的功夫,刘氏已经重罚了七八个人,虽说没要了性命,却都是落了残疾。所以如今府里才会是这么一个情景。期间古玉芝和静灵自也不是没劝没拦过,只是刘氏却是拿出正妃的派头来,反而将二人压得不能抬头。 而且,陶君兰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了太后和皇后,已经联手给刘氏添了几分势头,给了许多尊荣。以后,只怕就是她,也要看刘氏的脸色了——至少在皇后和太后还肯给刘氏撑腰的情况下。如今,只能盼着李邺快些回来罢!只有李邺回来了,才能止住刘氏这个势头。 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过去请个安。如今刘氏这般跋扈,她若是再落了什么把柄在刘氏手里,到时候只怕刘氏也要拿捏她。既是这般决定了,当下自然她也不再迟疑,只吩咐人个替她更衣梳头。 一路去了主院,陶君兰以防那日的情形再出现,身边带了四五个丫头。如此一来,自是怎么样她都不会吃亏了。 到了主院,刘氏竟是也没寻什么借口,直接就见了陶君兰。 陶君兰一进去,却是就感觉到了刘氏炙热的目光——那两束目光就像是两道火焰,生生的将肌肤炙烤出了疼痛火辣的味道。若只是这般也就罢了,陶君兰也未必会觉得不自在。可关键是那两道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她的肚皮上的,这样一来,她几乎不能假装感受不到刘氏的目光。 陶君兰微微一笑,手不经意的放在肚皮上,刚好用衣袖挡住了肚子,柔声对刘氏告罪:“这几日没能来给王妃请安,是妾的不是。还请王妃原谅妾才是。” 刘氏也笑了,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太瘦还是面容太憔悴的缘故,她的笑容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透着一股诡异阴沉:“我又怎会怪罪你?你如今可是端王府的大功臣。咱们府上,如今可就指望你这个肚子呢。” 陶君兰一听这话有些不大自在,微微低下头去,淡淡道:“王妃说笑了。府里这么多姬妾,哪里就至于只巴望我呢?” “只可惜我命薄,竟是没这等福气。”刘氏叹了一口气,按了按眼角的泪,最后才又扫了一眼陶君兰肚子,“不过你放心,等你的孩子出生了,我也会拿他当亲生的对待的。绝不会亏待他半点。” 陶君兰忍不住将这番话仔细的琢磨了一遍,心里微有些不安:听这话的意思,倒好像是刘氏对这个孩子十分期盼似的;。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说,刘氏打的是那样的主意?可是不对啊,这只听说一般人家可以认在嫡母名下的。可王爷里,愣是没有这样的说法——侧妃可不同寻常妾侍,哪里可能让出自己的儿子?要知道让出去了,那就是别人的了,和自己就没有关系了。将来即便老了,也是不可能指望那孩子再来给自己养老的。 而且,她毕竟是沛阳侯夫人的义女,和皇后沾亲带故。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沛阳侯府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不还有李邺?李邺是万万不能答应这种事情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末了抿唇一笑对着刘氏感激道:“那我便是替孩子多些您这个嫡母的照顾了。” 刘氏又是森森一笑,末了才挥手道:“你去歇着吧,怀孕的人可不能劳累了。” 陶君兰只得带着满腹的狐疑回了沉香院。然后将静灵和古氏都叫了过来。 古氏和静灵都俨然瘦了一圈——操办丧事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因为孩子年对太小不宜大办,可那毕竟也是端王府的嫡长子,不可能失了脸面,又要拿捏好那个度,着实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因是她吩咐二人办理此事,所以陶君兰让人准备了两对簪子,一对羊脂白玉的,一对翡翠的。都是过得去眼的好东西。 陶君兰笑着让丫头将盒子捧上来放在桌子上,这才看着二人道:“你们也辛苦了,这两对簪子你们一人挑一对,拿去戴着玩儿罢。” 二人自然都明白这是办事儿办得好的赏赐,当下也都没推辞,古玉芝笑着让静灵先挑:“你先拿。” 静灵也没客气,笑着指了指那对翡翠的;“我喜欢这中碧莹莹的色,那我就要这对吧。” 古玉芝笑着将那对翡翠的拿起来,亲手替静灵簪上了,道:“静灵姐姐戴这对簪子正好,你肤色比我白,这个色倒是相得益彰。” 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古玉芝和静灵之间的相处,心道:古玉芝实在是个玲珑的。这才几日功夫,就姐姐妹妹的叫上了。而且瞧着静灵也还不算讨厌古玉芝?这可是极为难得了。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当初静灵是怎么讨厌她的。又或者,静灵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是改了自己的脾性?若真如此,那倒是稀罕了。 待到古玉芝也将簪子让丫头收起来了之后,陶君兰这才道:“不曾想进宫报信太后就将我留在了宫中,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们了。” 古玉芝浅笑摇头:“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宫里来的那两个姑姑和管事宦官,办事都是极其利索的。几乎都不需要咱们吩咐,万事都妥帖了。若不是她们不熟悉咱们府上,倒是几乎用不上咱们了。” 陶君兰点点头,笑了一笑:“你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宫里训练人的法子不同,办事自然也是比寻常人更利索些。”宫里办差办得好了,那是本分。可办得不好被人拿捏到了错处的,那可不是惩罚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古玉芝叹了一口气:“都是宫里出来的,如此一比,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不足之处了。” “你已是极好了; 。”陶君兰笑言,“咱们府上可是不能没了你。你却是不能妄自菲薄了。你看看,王妃如今这般是管不了家的,我怀着孕,也没那个精力去搀和。这样的重担交给你一个人,我都觉得替你累得慌。真怕你一人忙不过来的。” 古玉芝目光闪烁了一回,笑容也有些凝滞。半晌才言道:“我一人的确是怕能够担当如此重任。不若叫静灵姐姐与我一起?她昔年将德安宫管理得妥妥当当的,自是能干,想必我们两个一起,应该就能胜任此事了。” 静灵闻言,笑吟吟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看了古玉芝一眼,故作推诿:“我哪里能胜任如此重担?古妹妹你这般能干,又何必如此谦逊?” 古玉芝忙又将静灵夸了一顿,反正说得天花乱坠。 陶君兰笑吟吟的看着古玉芝和静灵二人在那你来我往,见事情差不多了,这才一锤子定音:“先管着吧。回头再知会王妃一声。而且,以后有什么大事儿也不必去麻烦王妃了,王妃身子不好,让她好好静养两年。等缓过来了,你们自然也就解脱了。” 陶君兰说的是知会,而不是征询。那意思也就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由谁去知会,她想古玉芝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古玉芝果然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坚定,神色也淡然下来。显然,她已经接受了此事。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末了又嘱咐了几句后,就让古玉芝先回去了。却又留下静灵:“这次进宫,倒是碰到了几个昔日认识的熟人,她们托我给你待几句话。” 于是原已经起身的静灵又顺势坐了下来。 古玉芝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却是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显然,她并不相信陶君兰单独留下静灵是真的是有人要给静灵带话。不过,她却是识趣的没问就是了。 待到古玉芝出去,陶君兰这才抿了一口红枣茶,含笑问静灵:“你觉得古氏这人如此?” “识大体,懂进退。倒是个可以利用的。”静灵微微一笑,戏谑的看向了陶君兰:“若不是这般,你怕是也不会用她吧?只可惜,她处处只想替自己谋个好前程,倒是不可能忠心耿耿了。” 陶君兰没将静灵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无所谓,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也从未想过要让她对我忠心耿耿。” “你这样将我推上去。就不怕我将来倒打一耙?”静灵又问,颇有些玩味的意思。 陶君兰顿时笑了,反问静灵:“你帮的可不是我,而是王爷。你会背叛王爷吗?” 静灵顿时噎住,半晌狠狠的瞪了一眼陶君兰,面色难看却是也并未曾说出半个反驳的字句。 陶君兰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末了慢悠悠问道:“你觉着,王妃这般性情大变,是真受了刺激了,还是故意如此的?今儿我瞧着她看我那样,却又完全不像是没有理智的。那日她几乎恨不得吃了我,可这才过了七八日而已,竟是又对我和颜悦色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猫腻。; 第一卷 第195章 谋策 陶君兰觉得刘氏有什么猫腻,静灵同样也觉得有猫腻。不过陶君兰觉得是阴谋,可静灵却是嗤之以鼻,蔑视的看着陶君兰:“她如今早恨你入骨了,你不必想,她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如今对你客气,想来不过是得了敲打,知道如今不能动你罢了。你这肚子,就是你的免死金牌,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下捧着肚子轻声一叹:“你的意思是,只怕我前脚生产完,后脚就之怕要被算计了。” “我若是刘氏,为了自己的地位,我会让你一尸两命。”静灵冷冷一笑,雪白的牙都似闪着冷芒。 陶君兰明白了静灵的意思,当下沉默不言,心中却是不住盘算。她在想,若是刘氏要动手,会选什么时候。而她又该如何防备。 “你让我帮着管家,就是想扼住管家大权,削弱王妃在府中的势力罢。”静灵见陶君兰这般神态了,倒是又收起了那股子嘲讽和针锋相对,不仅缓和了语气,更是庄重了神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就是。只是,你想没想过,万一她不肯交出这权力呢?” “我自是有法子的。”陶君兰微微一笑,自信又笃定:“明日我会请沛阳侯夫人过府一趟。事关我的性命,沛阳侯府不会坐视不管。有了管家权力在手,她纵然想做点什么,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亲自管家,却只是让你和古氏二人把持了。若我亲自管着,只怕刘氏越发不肯,而皇后和太后也不愿支持。” 侧室夺权,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借口要养胎,她将这权力从刘氏手中夺走,却又不自己接着,便是避开了这样的嫌疑。只要熬到李邺回来,只要平安生产之后,自然是局面又不同了。 静灵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再一次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或许,她之所以输给了陶君兰,就是因为她没有陶君兰的这份自知之明。陶君兰拥有这么多东西,譬如李邺的宠爱,譬如孩子,譬如地位,可是却是从不见陶君兰主动生出什么事儿,更是主动强行要霸住什么,得到什么。陶君兰从来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 这样的女子,看似不争,却在无声无息之间,胜过了所有的人。静灵突然替刘氏觉得悲凉——这么下去,总有一日,刘氏也会狠狠的败在陶君兰脚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争?刘氏若真的什么都不争了,只怕日后也就是个行尸走肉的结果,什么都不会再有;静灵忍不住的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字眼:命。以前她是从不信命的,可是现在,却是不得不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争也无用。端的是残酷无比。 陶君兰却是不知静灵心中所想,只觉得静灵瞧着自己的目光着实是奇怪得很,当下便是轻嗽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静灵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只是担心王爷。” 这么一说,陶君兰心中也是不由得担心起来,叹了一口气道:“眼瞅着马上过年了,王爷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 “罢了,我倒是宁愿王爷过一段时间再过来。”静灵蹙眉心疼道:“嫡长子就这么没了,也不知他该多难受。” 陶君兰亦是默然。 静灵走后,陶君兰便是问起那太医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丁嬷嬷一面替陶君兰砸核桃,一面回话道:“被宫里的人接走了,据说是给送回去了。不过,倒是没再上门来闹事儿。府上也送了好些药材和珍宝送过去,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了。事情也没见传开来。” 陶君兰微松了一口气,末了又笑了:“太后疼爱王爷,自不肯见王爷名声受损。说起来,倒是我耍了心眼子了。回头王爷回来了,嬷嬷记得提醒我,让我请王爷去太后那儿道谢。” 丁嬷嬷也是笑:“也就是太后能压得住,不然只怕咱们端王府要出好一阵子的风头。”说到这里顿了顿,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若是再处置几个奴才,只怕一样少不得要出风头的。王妃如今,倒是混不顾及了。连名声也不要了。” 陶君兰想着那些被罚的奴才,也是心下恻然,只能长叹一声:“多给些银子罢了。若真有错的,却是也不必给银子了。” “不过是迁怒罢了。那些都是曾经照顾过小公子的,要不就是煎药的,厨房的。”丁嬷嬷明显带着不忍:“寻的借口也都是些细微小事,说白了,谁可能一点儿错也不犯?就是我和青姑姑,也是一样的会犯错不是?” 陶君兰却是已经不想说话了。刘氏这般,的确是有些太过了。可是连太后和皇后都说了,这是悲痛过度的原因,她还能怎么样?自是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刘氏这般暴戾行径带来的后果却也并非是只有坏处的。至少,端王府里的纪律却是陡然严明了许多,偷奸耍滑的也一下不见了。倒是让管家的事儿变得更容易了些。 “对了,那神婆呢?”陶君兰心里还惦记着上次那两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便是岔开了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丁嬷嬷脸色变了一变,最后叹了一口气:“刚找到,还没问出什么呢,就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陶君兰想起自己当时和太后说的那些话,倒是也没觉得意外——她若是太后,想必也会去问问。只是她以为,太后纵然会问,怕在那之前她这头已经先有了结果。却没想到太后的手脚如此之快—— “那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了?”陶君兰多少有些失望。她倒不是真觉得刘氏陷害自己才好,而是她想通过神婆,来确定刘氏对自己的态度;。她也才能够借此揣摩刘氏心中所想。 丁嬷嬷摇摇头答道:“也并非一点消息都没有。人没抓到,我们的人便是问了曾经找过那神婆做过发事的问了,又问了四邻和一些熟悉她们的。才知道,那二人的确是专做邪术的。其中有一种邪术,便是诅咒。不仅可以诅咒,还能吸取对方血气为自己所用。反正,这二人做法事用的东西也挺邪气的。”至于到底是些什么,丁嬷嬷瞧了一眼陶君兰的脸色,没敢细说。 不过即便丁嬷嬷不说,陶君兰心里也是是多少有数的。心里沉吟了一回,她忽然倒是生出无数的好奇来:“王妃从哪里知道有这么两个人的?是谁介绍的?” “是王妃的一个陪房嬷嬷说的——那嬷嬷又是听刘家现在还在用的一个下人说的。据说,是刘大人的一个得宠姨娘身边的人。”丁嬷嬷让人打探了一回,自然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陶君兰挑了挑眉,微有些讶然。不过心中却是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不管是怎么样,显然刘家那一大家子里头,也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只怕私下里的龌蹉事情多不胜数。这样一个地方长大的刘氏……只怕会的阴私手段也不少。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嬷嬷多费心。”陶君兰按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只如此对丁嬷嬷郑重言道。 丁嬷嬷也是满面肃然:“侧妃只管放心。” 陶君兰苦笑一声——只怕她从此是无法放心了。刘氏这般,她如何能放心? 轻轻的抚着小腹,陶君兰叹息着劝慰自己不可一直如此,毕竟她的心情是会影响孩子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在腹中轻轻一动,倒是成功的转移了陶君兰的注意力。 殊不知,陶君兰在和丁嬷嬷说端王妃刘氏的时候,刘氏同样也在和紫玉说起陶君兰。 刘氏靠在床头,幽幽的问紫玉:“你瞧她那肚子,是不是比我大多了?现在都这么大,将来生产的时候,只怕还要大吧?” 紫玉一面给刘氏喂燕窝粥,一面冷笑:“那么大的肚子,小心难产。” 刘氏嗔怪的看了一眼紫玉:“你又何必这样咒她呢?她福气好着呢。你瞧瞧,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以后只有我看她脸色的份儿。你当太后为什么给我尊荣给我做脸?其实说白了,那是怕我对付她!那是在告诉我,只要安安分分的,我就不会受半点委屈,该有的半点不会少!” 紫玉听着刘氏自嘲的语气,心都酸了,最后干巴巴强笑道:“怕什么?孩子生下来您也是嫡母,将来不还得奉养您?就是王爷,再宠她又如何?她还敢翻天了?”顿了顿,紫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冷笑道:“要我说,少爷给您出的主意,就很是不错。” “可哪里有那么容易?”刘氏看着自己的指甲,幽幽道:“沉香院铁筒似的,我想安插个人都插不进去。更别说行这样的事情了。除非上天眷顾,不然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沉香院是被看得紧,可也仅有那一处罢了。若不在那一处呢——”紫玉微微的笑了,眉眼之中却是一片冷冽。 刘氏眼前一亮,心中登时飞快算计起来——; 第一卷 第196章 摊牌 沛阳侯夫人过来的时候,纵然心中畅快,可想着端王府的气氛,到底没打扮得太喜庆。不过,那一身糯紫色的滚边褙子,却也是十分抢眼。 见着陶君兰之后,沛阳侯夫人几乎是位未语人先笑。 陶君兰行礼之后,便是打趣了一句:“母亲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沛阳侯夫人神神秘秘的一翘唇角,“我倒是没遇到好事儿,是你遇到好事儿了才对。我这也是替你高兴。” 陶君兰只是一怔神就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沛阳侯夫人的意思。当下摇摇头轻叹一声:“我倒是宁愿那孩子别这么福薄。那样,我也好受些,至少压力要少些。” “这话也不错。”沛阳侯夫人倒是点点头有些认同的意思,但是却又很快道:“不过也是个人的命罢了。刘氏命中如此,留不住这个孩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这对你来说,倒是真真的好福气。刘氏本就不受宠,加上这次伤了身,只怕以后再有孕也难了。你一生下端王的长子,不管怎么样,地位都不会再动摇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隐晦言道:“若是我能平安无事的生下儿子,再将儿子平安养大,那倒是真的算是有福气了。不然,不也是一场空?” “怎么?刘氏做了什么?”沛阳侯夫人不愧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只一下便是明白了厉害之处。 陶君兰微微摇头,“目前看来是没做什么,可是我心里总不安。而且,她瞧我的眼神,很不对劲。”那种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嚼着吃了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更让她有些寝食难安。 “你嘱咐人请过过来,是有事情要说?和这事儿有关?”沛阳侯夫人眯了眯眼睛,神色却是一派轻松。 陶君兰“嗯”了一声承认了,随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要管家之权。”她看住了沛阳侯夫人,目光冷静笃定:“我想请母亲帮我去皇后娘娘那儿将这事儿办妥。我要名正言顺的管家权力。” “这恐怕不容易。”沛阳侯夫人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主动揽权,随后才轻轻摇头:“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就是皇后,也怕是不好插手端王府的事情——” 陶君兰既然提出这个要求,那么自然是甚是熟虑过的,这些问题自然也是早就想过;。所以当下她几乎没有迟疑的,便是断然道:“王妃生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太医也说了,没个两三年绝养不好。如今她的精神头很短,根本不可能有那个精力管家。再加上此次打击甚大,她没个一段时间也缓不过来。所以,这个管家之权,即便是在她身上,她也只能交给亲信。倒不如交给我——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皇后为何一直对刘氏纵容,你可知为什么?”沛阳侯夫人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反问了一句。 陶君兰点了点头:“皇后想要我们互相牵制,互相平衡。所以,这样打破平衡的事情,皇后多半不会立刻同意。” “还有一点,这也是在打压我们沛阳侯府。”沛阳侯夫人掀了掀唇角,隐隐有几分笑意:“别忘了,你如今不是陶家的姑娘,而是从沛阳侯府上嫁出去的。别人都只拿你当我们沛阳侯府的人。你被压着,我们同样也只好隐忍几分。而且,皇后并不想我们沛阳侯府和端王府太过亲近了。若你独揽大权了,以后只怕沛阳侯府才是端王府正儿八经的姻亲了。皇后如何会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沛阳侯夫人没说的是,皇后私心里,还有在故意打压她这个庶女的意思。绝不会允许她太过得意嚣张。 “若我愿意对皇后完全归顺呢?”陶君兰微微一笑,眼底的光芒睿智又冷静。“那么,皇后会不会愿意捧我一把呢?” “除非有能让皇后满意的利益。否则她绝不会同意。”沛阳侯夫人断然言道。然后怀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虽然未曾明说,可那意思却已经是明显:她觉得陶君兰没有那个筹码,根本拿不出让皇后满意的利益。 这么想,自然也是对的。毕竟陶君兰本身是什么也没有的。她有的,皇后却又都是瞧不上的! 陶君兰笑容不减,继续含笑看着沛阳侯夫人,然后缓缓道:“是啊,我是没有这样的筹码做为交换。可是我没有,却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沛阳侯夫人有些糊涂了,看着陶君兰满面的疑惑之色。 陶君兰亲手捻起一块水晶糕,笑盈盈道:“母亲难道这个时候,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沛阳侯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的面上就浮出了一丝错愕来:“你的意思是——” “对,我是没有让皇后满意的筹码。可我相信,沛阳侯府一定有。”陶君兰笑容不减,目光诚恳:“还请母亲务必帮女儿这个忙。” “你——”沛阳侯夫人面上有了一丝薄怒:“我沛阳侯府对你不薄,你竟是如此算计?” 陶君兰却是神色平静:“母亲,您知道吗?若真想和端王府联成一体,达到真正的亲密无间,光一个义女是绝对不够的。哪怕您给再多的嫁妆,对我再好,可没有实际的利益,却是无法真正的拉拢端王的。他或许重情重义,可他绝不是傻子。您说是不是?” 沛阳侯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确,陶君兰说的都是对的。即便是亲生女儿,若没有实际的利益,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姻亲罢了。要说真正的连为一体,除了儿女姻亲之外,还要有一致的利益。 “而且,我一直很想知道,端王府到底有什么值得这样拉拢的;。值得沛阳侯府花这么大的利益。”陶君兰微笑着再度出声,态度很是诚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好奇罢了。 沛阳侯夫人抿了抿唇,捏了捏袖子。心中却是在这一瞬间雪亮无比:她猜的是对的,陶君兰果然不是一个只知服帖忍让的和顺普通女子。一时之间,她倒是说不清楚心里的恼怒更多,还是欣喜欣赏更多。之前陶君兰表现得一直并不算出彩,更甚至也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今儿陶君兰骤然露出了这一面,她还真是觉得自己没看错,甚至多少觉得有点儿得意。为自己的慧眼识珠而得意。 最终沛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到底露出了笑意来——虽然她没想到陶君兰露出这么一面的时候,居然是算计自己,可是她却是真的挺高兴的。做了这么久的母女,纵然一开始是作假更多,可这么长时间了,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楚?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当年对自己女儿的感情,其实早就在陶君兰笑盈盈的叫那一声母亲的时候悄悄的转移了过去。 “你果然聪慧。”沛阳侯夫人赞叹一声,“看来陶大人的聪慧才华,倒是都遗传下来了。” “母亲谬赞了。”陶君兰叹息一声:“若父亲真的聪慧,那当年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结果了。” “当年你父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沛阳侯夫人忽然反问了一句。 陶君兰摇摇头:“并不知道,父亲一向不会将朝廷的事情带回家中来说。也不许我们姐妹议论。” 沛阳侯夫人点了点头,随后才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你。之所以咱们沛阳侯府想和端王交好,一方面是因为端王的身份,另一面是因为我们知道端王的一点小秘密。知道端王绝不是一个闲王。” 陶君兰早有意料,倒是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却是故作讶然的反问一句:“果真?那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海运一事,虽然隐蔽可也要牵扯到许多人。我们也是无意之中知道的。”沛阳侯夫人戏谑的笑看陶君兰,似乎再说:你又何必再装? 陶君兰面上一红,却还是镇定自若的继续道:“那沛阳侯府是想分一杯羹呢?还是如何?” “你知道我在宫中失去一个女儿的事情罢?”沛阳侯夫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再提起这件事情,面上也是一阵黯然:“我和侯爷,都忘不了这事儿。以前侯府和皇后绑在一条船上,只能走下去,我们自然是只能忍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对我们的控制不减反增,甚至最近隐隐有削弱沛阳侯府的意思。我们知道太多事儿,若真这么下去,只怕有朝一日等来的就是一把屠刀。侯府那么多的人,总不能坐着等死。” “可端王不能说话,你们这般投注,倒是太大了一些。也太冒险了些。”陶君兰讶然沛阳侯夫人的坦白,却也是实话实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怀疑。于情于理,显然端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投靠对象,不是吗? 所以,这一句话,她若不弄明白了,始终是不会相信沛阳侯夫人的。 “这是我们发现端王的秘密后,端王主动寻上了我们。端王允诺,只要让皇后将你封为端王侧妃,他便是会帮助沛阳侯府。认义女这个法子,也还是端王想的,然后暗示给皇后的。”沛阳侯夫人笑着看向陶君兰:“这一点,想必你应是不知道罢?”; 第一卷 第197章 不等 关于当初皇后突然要让她做端王侧妃的事情,陶君兰知道是李邺的手笔。可没想到,李邺竟是在那之前就联合了沛阳侯府;。一时之间倒是微微发愣。 而沛阳侯夫人就在此时言道:“其实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也不必去搀和。内宅这一亩三分地,才是咱们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红枣茶定了定神,随后点头道:“的确如此,既是这般,那咱们就言归正传吧。母亲您到底愿意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呢?” 沛阳侯夫人也是默契一笑,“既然你开了口,我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那就多谢母亲了。”陶君兰以茶相敬,面上的感激倒也不是作假。 沛阳侯夫人饮了一口茶,微微摇头,目光戏谑:“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敢算计我。” “我只是想让母亲拿出一点诚意罢了。”陶君兰含笑答道,倒是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也顺带替王爷探探,到底沛阳侯府和端王府有多亲厚。” 沛阳侯夫人看着含笑的陶君兰,倒是忽然又些庆幸。为了掩饰住这股情绪,她便是低头去喝茶,也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当天,沛阳侯夫人借口府中事情还多,并没有久留,吃过午饭后便是匆匆归家去了。 陶君兰和丁嬷嬷闲话:“嬷嬷觉得,沛阳侯夫人这番话有几分可信?” “至少也有八九分。”丁嬷嬷咂摸了一会儿,摇头笑道:“若说这里头有王爷的手笔,我倒是不怀疑。” 陶君兰闻言也笑了:“嬷嬷对王爷倒是信任得紧。” 丁嬷嬷也笑了,末了起身道:“反正如今只等着沛阳侯夫人的好消息就是了。怕甚?再过一段时间王爷回来了,到时候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沛阳侯夫人没办成这事儿,大不了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陶君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咱们小心些就是了。”算算时间,她离生产也不过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罢了。 又过两日便是除夕,因了李邺不在,自也是过得不安稳。再加上刘氏的称病不出,陶君兰的养胎不出,余下几个都是妾侍姨娘,几人草草用了一除夕宴,便是各自散了。考虑到李钰才刚去,府里除了鞭炮之外,连烟花也不曾放。 不过,考虑这段时间的忙碌劳累,陶君兰命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给府中的一应下人。又许了三日假期,不过却让他们都错开时间玩耍,不许一窝蜂全走了。这样一来,倒是让满府里上下一口的赞了一回。无形中,倒是让人心又往陶君兰那边偏了几分。就是刘氏的人,也多少是欢喜的——只是碍着刘氏的面儿,不敢将这欢喜表现出来罢了。毕竟,这有家人的,谁不想年节的时候和家里人团圆一回? 对于李邺到底没能赶回来过年这事儿,陶君兰自也是在心中郁闷了好几日。又忍不住担心。 大年初一替刘氏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的时候,陶君兰眼圈底下明显的多了一层青色,脂粉都有些盖不住。 因了怀孕,她难免受些特殊照顾——其他人都是走路,她却是可以坐滑竿的;康王妃身子不好,也是一样没来,只让侧妃袁氏,也就是袁琼华代为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目前成亲的皇子也就康王和端王,所以也就只有陶君兰和袁琼华两个站在一处。因是儿媳妇,又要亲近些,所以她们二人也离皇后最近。同样的,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自然也不会远了。 面对袁琼华几次的打量目光,陶君兰都直接选择了无视。 可袁琼华显然不死心,末了又趁着皇后去更衣的空挡笑盈盈的和陶君兰打招呼:“说起来,我们倒是真有缘。如今,你可是该叫我一声嫂子了。”说这话的时候,袁琼华显然是不无得意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淡淡的拨回去:“是吗?我怎么只记得康王妃才是我的嫂子?”侧妃就是侧妃,如何能和正妃相提并论?自然也是当不起那一声嫂子的。 袁琼华顿时气得咬牙。不过很快袁琼华就又笑了:“咱们半斤对八两,你又何苦嘲笑我?” “半斤八两?”陶君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袁琼华的肚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袁琼华再一次的咬牙。低声嘀咕:“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陶君兰听见了,当下回敬一句:“这却是不劳康王侧妃操心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是了。”康王妃哪里是个善茬?如今也是不能生儿子才让袁琼华得意罢了。可等袁琼华真生了儿子,也未必敢嚣张——她们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两个男人对自己侧妃的态度。康王显然没将一个侧妃放在心上过,而李邺却是…… 想起李邺对自己的好,陶君兰难以自制的涌上了几分甜蜜,连带着笑容都灿烂明艳了几分。 落在袁琼华的眼里,自然刺目异常。 皇后终于出来,待到坐下后,笑着问袁琼华和陶君兰:“康王妃和端王妃身子如何了?” 二人忙回了话。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一眼,“端王妃身子不好,又痛失爱子,一时半会的也没有精力管家,你身为侧妃不可懈怠了。咱们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让后宅平平稳稳的,好让男人们去建功立业。也别怪我不怜惜你怀孕,而是你也要多体谅端王妃才是。” 陶君兰上前轻轻一墩身,肃然应道:“是,妾必不敢马虎,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也别太劳累了,毕竟身子重要。你只管管着大面儿不出错就成,小事儿就让其他人帮你。”皇后爱怜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肚子,叹了一口气:“端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了,看我不说他!丢下你们一个刚生产的和一个即将生产的,也敢出门去!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陶君兰腼腆一笑,忙替李邺辩解:“王爷也是想帮父皇分忧罢了。别的不能做,也只能做些这些跑腿的活计。” 皇后顿时笑了:“邺儿是个好的,罢了,不说他了。”末了又念叨了一回袁琼华:“你好好调养着身子,我可等着抱孙子呢。” 袁琼华面红耳赤的应了,怎么也不敢抬头看皇后;。谁都知道,这是皇后等不及了。 接着皇后又领着众人去给太后请安拜年。 太后只露了个面儿,便是借口身子懒让众人退下了。 陶君兰退出去的时候,让张嬷嬷拉了一拉,张嬷嬷将一件紫貂斗篷给她披上了,又道:“天儿冷,太后赏端王侧妃的。” 皇后只瞅了一眼就笑了:“这可是好东西。我记得是前年进贡的好东西。只取了紫貂脑门顶上的那一点最柔软的皮缝成的,轻软又暖和,颜色还好看。太后果然疼端王。” 陶君兰注意到皇后说的是疼端王,当下心中一凛,低头浅笑接话道:“太后心慈,怕是觉着妾衣衫单薄了。” “太后的确心慈。”皇后笑着点头。顿了顿又指着陶君兰责道:“你也是,怎的也不多穿件大褂子,这般单薄在屋中尚可,在屋外就不够了。” “妾身子笨重,若再穿了大褂子,越发不能动了。”陶君兰见皇后似并不恼怒,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也不冷,走几步妾反而直冒汗。” 皇后怜惜道:“那也是因为你身子笨重的缘故,挪动不便,走路自然艰辛。也是你孝顺,若是你不来又如何?谁又敢说什么?” “王爷今年也不在,不能进宫。王妃身子着实不能出门,妾若是不来,那妾自己都无法不怪自己。横竖出门有车,也不累。给皇后娘娘和太后请安,是咱们做晚辈的本分,哪里能荒废?”陶君兰自然而然的答道,神情再诚恳不过:“只盼着皇后娘娘别觉得妾烦人才是。” 皇后指着陶君兰“呵呵”直笑:“好一个嘴巴伶俐的。也怪不得我偏疼你几分。” 在宫中小半日的功夫,等到陶君兰回了端王府却是已经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如今肚子越发沉了,一站着就觉得腰酸得很。 红螺一面吩咐丫头弄些爽口饭菜来,一面轻轻的替陶君兰捏腰。 陶君兰瞧了一眼搭在屏风架子上的紫貂斗篷,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问红螺:“你觉得皇后今儿是不是不大高兴?” 红螺点了点头,迟疑道:“只是却也不大明显。” “皇后怕是觉得太后偏心。”陶君兰想起李邺曾经跟她说的那些话,微叹了一口气:“就是我无端端的当了夹在中间那个。”太后什么时候给不好?或是给个一般的,都不至于如此。可偏偏给的是这样的好东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的。 虽然皇后没表现出异样,可她心里就是觉得,只怕皇后是在意的。但愿,皇后别迁怒了她才好。 “不过,管家的权力,总算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过来了。”思及此,陶君兰唇角都翘了上去:“回头不动声色的将要紧处的管事都换一拨儿,我这心也就彻底放下去了。” “只怕王妃心里不痛快着呢。”红螺有些担忧:“若此时立刻换人,到时候,王妃那边——” 陶君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苦笑:“可我哪里还能等?”; 第一卷 第198章 谣言 借着静灵的手,陶君兰不动声色的将几个要紧的地方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比如二门上的守门婆子。然后,又隐晦的将一干管事都敲打了一遍。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提醒众人在她生产期间,最好都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事情古玉芝心中早就有数,自然也没有做出什么异议。甚至刘氏那边,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按理说陶君兰就该心下安稳了。可是刘氏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是让她更加的觉得不安稳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以为某样东西会掉下来,可是等来等去,却是始终不见那个东西落下来。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丁嬷嬷劝了几回也不见效,索性不再劝了,只让太医开了凝神静心的药丸,每日提醒陶君兰吃上一丸。 如此又混过了一月。陶君兰的肚子已经大到无法弯腰,更无法看见自己脚尖的程度。这样大的肚子,行动自然也就越发的不方便了,除了每日按照太医说的必须走动半个时辰之外,她几乎是不怎么动了。事实上,即便是只走那一个时辰,她也累得不轻。 如今每过一天,就离生产的时候又近了一天。陶君兰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着,忧心忡忡:李邺到如今还没回来。 许是孕中多思的缘故,她忍不住就会去想李邺如今的情形——在那边不比在京中,只怕条件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李邺身份尊贵,再怎么也不可能冻了饿了,可是睡得不好吃得不好,那却是必然的。他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觉得辛苦?会不会瘦了?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李邺此时早该回来了——视察灾情毕竟也是要回京叙职的。可李邺不仅没有回京叙职,反而连半点音讯也没有传回来。这太反常了。以至于她每次都忍不住去想,李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王如和后面去的那一批人,也都没有传任何的消息回来。以至于,到底寻没寻到李邺,都让人不清不楚的。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陶君兰始终都无法安然下来。甚至好几回做梦,还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一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这是大日子,宫中要祭天,民间自然也有祭祀。而这一天,也是祈福的好日子。 刘氏突然说要回娘家去——走得十分匆忙,只派了个小丫头过来和陶君兰说了一声,让她别出门。 陶君兰自然是十分奇怪。要知道,刘氏好多年都没回过娘家了。即便是年节必须去一趟,也呆不久就要回来。关键是,前几日刘夫人刚来过端王府,还小住了两三天才走;。所以,刘氏这一趟回娘家,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了。更甚至,刘氏那架势,竟是还要在刘家住几日。 谁也没有规定过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小住,但是一般来说,越是大家族,越是不会回娘家去住。除非是路程十分遥远的。而如今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关键是:刘氏的身子,根本不适合出门。 “难道是刘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陶君兰疑惑的和红螺闲话:“不然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去做什么?连自己身子也不顾了。” 红螺觉得陶君兰想这些事情太过费神了,当下便是责备道:“侧妃您又何必想这些?本就不相干,想这么多也是白费功夫。不管刘家如何,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您就好好养着神吧。昨儿夜里统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要不这会子眯一会?” 红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陶君兰如今眼睛底下的青黑之色已经明显得很了,脸色也是憔悴了不少。再这么下去,怕是都要无法见人了。这样的情况,平常人都挨不住,更何况是孕妇? 陶君兰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的嫌疑,便是不再提起这事儿,乖顺的眯了眼睛养神。 只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反而因为眼睛闭上看不见了,耳朵就越发灵敏起来了。她甚至听见廊下有人在说话儿,当下觉得有趣,便是凝神细细的去听。只是刚听了几句,她的面色就不由得沉了下去。 陶君兰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红螺,红螺的面色也不好。 “你听见没有?”陶君兰问了一声。 红螺站起身来咬牙切齿:“不过是两个饶舌的雀儿在嚼蛆罢了,看我不去一人赏个嘴巴子!”说完之后,红螺便是风风火火的出去了。一向文静的红螺鲜少有这样火爆的时候。 陶君兰趁着红螺没跑远,高声吩咐:“带过来我问问。” 红螺心中一凛,随后心中越发的恼怒起来,暗道:谁在那儿嚼舌头?回头她非要给这些个不知进退不懂规矩的贱蹄子们点颜色瞧瞧不可!不然一个个的都要翻了天了! 这厢红螺气鼓鼓的冲到了廊下,还没走近呢,就瞧见两个丫头在廊下正说得热闹呢。一面说着闲话,一面往鸟笼子里灌食。显然,这两个小丫头的职责就是专门喂鸟的。怪不得此时敢在廊下溜达说话呢! 不过两个丫头瞧着都有点儿眼生,红螺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两人的名字。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上去一人拧了一下胳膊,低声斥道:“一个个作死呢?都说的是什么话?” 两个丫头登时吓得噤若寒蝉,忙往后缩去。虽然红螺没使劲拧得不怎么疼,可是红螺的脸色却是吓人得厉害。想起红螺的身份,更是吓得厉害。一个稍胆大些的,忙认错道:“红螺姐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我且问你,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想起方才模模糊糊听见的话,红螺的脸色更是阴沉了,语气也有些不大好。 两个丫头都吓得厉害。竟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了。 而偏偏此时陶君兰见红螺没将人带来,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红螺?” 红螺咬牙瞪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嘱咐:“一会儿说话想着些;!若让王妃有个什么,看我不扒了你们皮!” 两人忙唯唯诺诺的应了。 陶君兰看两个小丫头都瑟瑟缩缩的样子就知道红螺肯定吓唬过了,当下不觉好笑的看了一眼红螺:“都说你脾气是个好的。怎的还吓唬起人了?”顿了顿又看着两个小丫头道:“你们也别怕,我又不吃人,哪里就这么害怕了?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 听了这话,两个小丫头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冲着陶君兰谄媚笑了,还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红螺看着,顿时气得肝颤——沉香院什么时候这样的货色也能进来伺候了?不行,回头还得跟丁嬷嬷说一声,好好的清理清理。 就在红螺琢磨该怎么清理一下沉香院的时候,陶君兰已经又开口问了:“方才我听你们说得热闹,都说什么呢?”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面上都又恢复了几分胆怯。显然,她们心里清楚,方才议论的事情是不能当着陶君兰的面儿说的。 陶君兰一直微笑着,见二人不肯说,便是悠悠道:“不说也罢,横竖我方才也听见了一些。红螺,主子问话奴才不答,是太没规矩了些。回头跟丁嬷嬷说说,让她再好好的调教调教——” 一般来说,做丫头也好做宫女也好,都是最开始那段调教的时候最是难熬。尤其是丁嬷嬷调教丫头的时候,一向都是严厉无比的。若犯了错再送回去让丁嬷嬷调教,丁嬷嬷肯定不会手软,只会比一开始更加严厉。 这一句话,顿时就成功的将二人吓住了。这一惊吓,自然也就不敢再隐瞒,了。 陶君兰只听了一半,面上就彻底的阴沉了。等到听完后,对着那忐忑不安的两个丫头又问了一句:“这些事情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府上如今都传遍了——”其中一个老老实实的答道:“据说王妃早就得了消息了。” 陶君兰沉吟了片刻,将两个丫头遣走了。随后又吩咐红螺:“去,打发人去主院问问。再去问问古氏和静姨娘。” 红螺摇摇头,见陶君兰这般脸色忙劝道:“侧妃您可不能信,不过是谣言罢了。真得了什么消息,难道她们还敢瞒着您?这般兴师动众的,倒是显得您对她们不信任了。” 陶君兰也是摇头,一脸的沉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们有瞒着我的理由。而且,传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假的。” 一听这话,红螺就知道陶君兰肯定听不进去劝了。当下心头焦灼,却是又不敢明着违背陶君兰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匆匆出来寻丁嬷嬷了。 丁嬷嬷听红螺说了来龙去脉,却也是失去了冷静。 红螺急得跺脚:“这时候哪里能去问?嬷嬷您不想想,若万一是真的呢?到时候,侧妃得急成什么样?她现在哪里能经得起这些?” 丁嬷嬷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也急了:“不行,不能去问。”顿了顿又道:“去请静姨娘过来,事前跟她说说情况。唯有如此了。”; 第一卷 第199章 欺瞒 见了静灵后,陶君兰便是直接问道:“王爷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静灵的反应也可圈可点,直接反问了陶君兰一句:“王爷有消息传回来了?”一句话便是成功的将陶君兰问住了;“我听见小丫头们议论一些话。说是王爷早已经回京了,只是因了一些缘故不敢回府养伤。”陶君兰缓缓的说起自己从小丫头那儿听来的“谣言”,一面说一面看着静灵,等着她的反应。 静灵一怔,旋即怒道:“竟是有这样的谣言?怎的我却是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顿了顿看了陶君兰一眼,嗤笑一声:“你不会竟是相信了吧?” 陶君兰的确是有七八分相信了。不然,也不会如此着急的叫了人来问。要知道,她或许别的事情不在意,可唯独孩子和李邺是她的软肋。听见这样的传闻,她没立刻慌了神就已经是镇定了,更别说是当那就是谣言了。她根本就做不到。 静灵只看陶君兰这幅神色,就已经是明白了陶君兰的心思。当下看了红螺一眼,见后者正焦灼的看着自己,随后便是继续嗤笑:“这样的传闻你也相信。你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陶侧妃?你也不想想,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谁又敢瞒住你?” “这么说,是谣言?”陶君兰看住了静灵,眼里的波动渐渐平静下来,似乎她已经相信这些话不过是个谣言,是假的。 静灵微微一笑:“自是假的。” “那王妃到底去做什么了?”看着静灵的眼睛,陶君兰轻声问;“果真是回娘家了?” 静灵一怔,一脸奇怪:“不是回娘家了,还能去做什么了?” 于是陶君兰便是没再问下去,只淡淡道:“既是谣言,你便是该好好处理处理了。这样闹得人心惶惶的,像什么话?” 静灵见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便知道只怕她多少有些不痛快了。当下便是应了一声;“是,回头我和古氏就去清理。这些人,一个个瞧着我们心善,倒是胆子越发大了。这样的事情也敢浑说!看我回头不收拾他们。” “嗯。”陶君兰点点头,“是该重罚。我也累了,你且先回去吧。”说着,掩口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夜里睡得不好,白日里精神自然也不好。只是虽然哈欠不断,可要真睡下去,却还是一样睡不着。 静灵便是起身告辞,陶君兰看了一眼红螺又道:“红螺,你去送送静姨娘。” 红螺便是起身将静灵送出去。 待到二人出了屋子,陶君兰看了一眼身侧的緑翡,淡淡吩咐:“跟上去,悄悄听听她们说了什么话。回头一个字不差的学给我听听。隐蔽些。” 緑翡又惊又喜——她在沉香院一直不大受重用,即便是在陶君兰身旁伺候着,也从来不会信重。如今陶君兰将这事儿指派给自己……是不是代表着从今以后她要受到信重了?那可真真是好事儿!还有红螺,陶君兰这是明显不再那么信任红螺了!不然,又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吩咐? 若是红螺失去了主子的信任,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趁机获得陶君兰的信任?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简直……太好了;緑翡抑制住唇角的笑意,脚步轻快的出了屋子。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为什么别人陶君兰都不吩咐,偏就只吩咐了她? 当然,红螺也没想到陶君兰会让緑翡出来偷听,所以出了屋子后也没个防备,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朝着静灵感激一笑道谢:“多谢静姨娘了。若不是您,只怕这会子侧妃还不会信呢。“静灵叹了一口气,言道:“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这件事情,她迟早总要知道的。” 红螺抿了抿唇;“可是现在如何能说?王爷也说了,这事儿须得瞒着侧妃才是。”以陶君兰现在的状况,知道了这个事儿,刺激之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算能冷静下来,可是只怕就更睡不着了。眼瞧着最多一个月之后陶君兰就要生了,这个时候哪里能让她如此?想着法子安抚还嫌不够呢! 红螺这话又让静灵叹了一口气,语气古怪:“王爷心里,到底是处处替她想着的。”陶君兰何德何能,竟是能让李邺如此倾心?如此在意?连这个时候,都还替陶君兰想着!红螺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样的滋味让她恨不得倒回去,劈头盖脸的将真相一股脑的砸在陶君兰的脸上。 不过,这也仅仅是一时冲动罢了。很快这股冲动就被压抑了下去,静灵摆摆手自嘲一笑:“我便回去了。” 红螺便是住了脚步,站在廊下又呆了片刻,这才转身回去了。 陶君兰阴沉着脸。 红螺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不对劲儿。却还强笑道:“侧妃这是怎么了?怎的似乎不大高兴?” 陶君兰冷笑了一声,看住了红螺,缓缓道:“红螺,连你也学会撒谎欺瞒了?你当初,是如何与我说的?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红螺心里又是一个咯噔。随后双膝一软便是跪了下去,也不敢分辨,只将额头贴在地上。背脊上渐渐的沁出了冷汗,密密麻麻的打湿了贴身的衣裳。 陶君兰到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红螺这般作态,到底是让她心软了。况且她心里也明白,红螺到底为什么会撒谎,还请了静灵来撒谎。 緑翡在一旁看着,唇角却是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成了一个欢喜的弧度。红螺这般,怕是以后不会再被信任了,只要自己好好表现……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 陶君兰看向青枣:“去将周意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青枣只得去了。 陶君兰也没让红螺起身,就那么闭上眼睛靠在了垫子上假寐。自然,也没有人敢替红螺求情——这个时候越是求情,只怕越让红螺不得轻省。而且,毕竟现在陶君兰也没将红螺怎么着,只是罚跪罢了,算不了什么。说不定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陶君兰也的确没打算将红螺怎么样——一方面是无奈,一方面也是心软舍不得。无奈是因为,沉香院就这么一些人,红螺难得是个好的,撵出去了又能用谁?正值用人之际,她也不可能这般;。最主要的也是红螺是真的为了她好。虽然这只是红螺的一厢情愿,不过却是让人无法狠下心来将红螺怎么着。 陶君兰不过是想发发气罢了。她气恼红螺的隐瞒,所以才不肯立刻原谅了她。 不多时青枣回来,身后却没跟着周意。陶君兰挑眉看过去。 青枣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王妃将周意带走了。” 陶君兰眼皮一垂,随后便是越发的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只怕,刘氏真的不是回娘家去了,不然带着周意做什么?周意是李邺的左右手,从来和刘氏没什么交集。刘氏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周意去办。所以,刘氏突然带走了周意,只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邺回来了。 也只有李邺,才能使唤得了周意。 看来,传闻是真的。李邺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是真的回来了,只是却瞒着她。 陶君兰心中一酸,鼻子也有些发堵。再联想丫头们议论的那些“传闻”,她心里又是慌乱又是难过又是恼怒。 如今该怎么办?陶君兰在心中问自己。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继续装糊涂过日子,还是去找人问个水落石出? 反正,她做不到装糊涂。所以,只剩下另外一种选择。 想了想,陶君兰扬声吩咐:“备车。” 红螺霍然抬头,想也不想便是扬声劝阻:“侧妃不可!您身子重,怎可出门?” 陶君兰却是已经扶着腰站起来,冷冷的看着红螺:“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做我的主了?” 红螺背脊上又是一层冷汗,连称不敢。 “我最后问你一遍,那到底是谣言,还是真的?”陶君兰轻声问,语气和缓了不少。 红螺用力抿了抿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如今王爷在何处?”陶君兰再问。 红螺摇头:“奴婢不知。这事儿只有王妃知道——” “备车,我们去寻王妃。”陶君兰很想就这么算了,很想就这么在家里等着。可是她到底压不住心里的情绪,怎么也无法做出在家中等着的决定。她想去找到李邺,想去质问他——到底为什么瞒着她? 红螺见拦不住,便是只得起身去扶陶君兰。然而却是被緑翡抢先了一步,她一时之间尴尬的站在那儿,倒是不知道该继续跪下去,还是怎么的。 陶君兰到底还是心软,淡淡吩咐了一声:“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她自己也明白自己身子重,身边最好还是多带些人才好。 红螺便是忙进去收拾了东西,出门一趟,要带的东西也不少——披风,手炉,银子,还有杂七杂八的零碎物件。 不多时陶君兰收拾停当,一路出了内宅。丁嬷嬷不放心,也一并跟上了。; 第一卷 第200章 不祥 陶君兰上车的时候,见并不是以往驾车的那个车夫,便是多嘴问了一句:“怎么的换人了?” 那车夫大约也没料到主子会注意到这个,还愣了一下才答道:“以往给侧妃驾车的,今儿王妃要出门,便是替王妃驾车了。” 陶君兰也就不过多嘴一问,也并不是十分在意此事,当下点点头后便是上了马车;。随后隔着帘子吩咐:“你知道王妃在哪里罢?带我过去,我有要紧事情寻王妃。” 车夫答应一声,当下便是驾车出发了。陶君兰心里心思繁杂,也没想起来再问问。 倒是红螺问了一声,车夫说了个地方,竟果然不是刘家。如此一来,反而越发的向陶君兰证明了那“谣言”的真实性。 车夫说的地方,其实陶君兰一干人也都不知道具体在何处,所以走了半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 陶君兰却是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而且她觉得这马车走得太快,有些颠簸得人难受。除了恶心之外,肚子也是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陶君兰只当是颠簸所致,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心思还在李邺身上呢。 “让马车慢些。”陶君兰几乎快要忍不住胃里的恶心感,便是出声要求了一句。再这么下去,她非要吐了不可。而且,车厢里的空气也似乎有些浊闷,她低声吩咐红螺:“将帘子撩起来,横竖有湘妃竹帘子挡着,也不怕人瞧见。怪闷的。” 红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担忧起来:“侧妃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干脆停下来歇一会儿。” 陶君兰摇摇头:“只是有些气闷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犯不着这般重视。你撩开帘子就行了。” 红螺便是扶着陶君兰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车窗跟前,又细心的将帘子都撩得高高的,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过了片刻,又问:“怎么样了?可好受些了?” 事实上,陶君兰的确好受了一些,就是脑子里的混沌也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吹得有些平复了。理智渐渐回归,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多久才到?”陶君兰轻声问红螺。 红螺便是扬声问了。 车夫却道:“还远着呢。” 陶君兰撩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见如今还走在闹市区上,倒是多少放心了一些。心里也又有了几分犹豫。到底是没立刻让车夫掉头回去,想着兴许也等不了多久了呢?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刚出了闹市区没多远,车猛然一震,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陶君兰一下子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若不是本就是贴着车窗坐的,不然只怕整个人都要撞得七荤八素的。饶是如此,她也是撞得不轻。好在护住了肚子,只是个胳膊有些疼罢了。想来大约有些淤青,倒是算不上有多严重。 这么一下子,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红螺撞破了额角,也顾不得查看就赶紧问陶君兰。 陶君兰摇摇头,“我没事儿。”见红螺额角都渗出血了,便忙道:“快用帕子按住。流血了。” 红螺用手一摸,果然看见了血迹,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将额头捂住了。随后又探出身子去责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儿?” 车夫一脸的为难和惊恐,指着马车给红螺瞧:“后面那车想超过我们,谁知道路太窄了,一下子撞上了。” 红螺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自家的马车和另外一辆马车几乎是并肩排着;。自家马车好在结实,被这么重重撞了一下,也就是木头上的漆掉了一大块。也没什么大碍。便是和车夫道:“快些处理好。”说着便是又钻回了车里。 车夫为难的隔着帘子道:“挨得太近,街道又窄,只怕一时半会的也弄不好。” 陶君兰闻言便是按着红螺不让红螺再说了——显然红螺是有些气愤的。再说下去,那车夫倒是该惶恐不安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要紧的赶紧将事情处理好,而不是责怪。 听着车夫在外头和另一个马车的车夫交涉,陶君兰便是抽空将红螺的帕子移开了一些,见伤口依旧没有止血的架势,倒抽一口凉气:“有些严重。”伤口虽不大,只怕有些深,又是在额角上,万一留下疤痕可怎么得了? 青枣苦着脸道:“带出来的药箱没在这辆马车上,在丁嬷嬷她们那边。” “那你快去拿过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吩咐青枣。 青枣忙不迭的下去找药箱了。红螺按着额角,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反倒是问起陶君兰:“侧妃觉得怎么样?方才撞了那么一下,没伤了哪里吧?”关键是肚子,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得了? 陶君兰自己感觉了一下,倒是没觉得有大碍,只是肩膀还疼着,便笑着摇摇头:“又不是纸糊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坏了。” 不多时青枣回来,丁嬷嬷也跟着一并过来了。一上车便是先将陶君兰看了看,见陶君兰没什么大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红螺,见红螺伤得不轻,倒吸一口气;“只怕回去了得找个大夫瞧瞧。” 陶君兰这会子看了一眼红螺帕子上的腥红颜色,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就闷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的干呕了一声。这动静吓了丁嬷嬷一跳,也顾不得红螺了,忙来看陶君兰。 陶君兰怕自己再看见血色更难受,早已经侧开头去了。这会子丁嬷嬷问,便是勉强笑道:“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有些闷。” 丁嬷嬷忙吩咐青枣将两处帘子都撩起来,好让新鲜的风吹进来。 风一吹进来,陶君兰心里便是又好受了许多。而此时,丁嬷嬷怪异的吸了吸鼻子,凝重的低声道:“你们闻没闻见一股香气?” 马车里本来就是要熏香的,丁嬷嬷这也算是明知故问。不过红螺心思细腻,仔细的闻了闻后便是明白了丁嬷嬷的意思:“这香和以前惯用的香不一样。味道甜腻了些,不如之前那个好闻。” 陶君兰心里忽然一凛。“我记得,府里车上的熏香都是一样的。”没有道理今儿就突然换了…… 丁嬷嬷面色也变了变,难看道:“今儿的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陶君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起来;“是太巧合了。” 丁嬷嬷看住了陶君兰,等着陶君兰做决断。 陶君兰摸了摸肚子,觉得肚子里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了几分,心里直打鼓,不敢再呆,便是低声道:“事情不对劲,咱们先离开马车再说;。” 于是一群人忙簇拥着陶君兰下了车。车夫见了,一脸诧异的跑过来,低声道:“侧妃怎么下来了?” 陶君兰也不多说,只淡淡道:“红螺额头碰伤了,去给她找个大夫瞧瞧。我在一旁茶馆里坐坐,喝口茶。你快些将事情处理好。” 车夫似有阻拦之意:“这边不大太平,侧妃还是呆在马车里保险些——” 陶君兰蓦地一笑:“天子脚下,谁敢妄动?”说罢便是不再停留,直接就往茶楼里去了。也好在不远处就是个茶楼,不然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找不到地方落脚。 进了茶楼,丁嬷嬷掏钱定了一个雅间,又给了伙计一块碎银子,道:“去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若是办得好,回来还有赏。” 活计欢天喜地的忙不迭就去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丁嬷嬷,压下心中狐疑问道:“嬷嬷告诉我,王爷到底回来没回来?” 丁嬷嬷知道再瞒不住,也就索性不瞒了,一五一十道:“具体回来没回来我却是不清楚,不过,有人回来报信了是真的。是王如——直接就去了王妃那儿。后头王妃便是将这事儿瞒住了,不许任何人跟您说。” 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或许,会不会李邺根本就没回来? 可若李邺没回来,这样闹得沸沸腾腾的又是个什么缘故?而且,既然刘氏已经下令瞒住此事,那丫头怎么又敢那样明目张胆的议论?倒不像是偶然说起来被她听见的,简直就像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陶君兰心里隐隐有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微微有些不安。 没过多久,活计领了一个大夫进来。陶君兰让大夫先替红螺瞧了,随后自己又伸出手腕去:“我也有些不大舒服,大夫替我也看看。” 不多时,那大夫微微变了脸色,道:“这位夫人可是觉得腹中隐隐下坠,更时不时的有些微疼?” 陶君兰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点点头:“下坠感有,但是疼不疼的倒是没觉着——”正说着,她猛然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被什么人捏了一把,顿时抽搐着狠狠疼了一下。登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扣住了椅子。 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虽然应该还有些日子才足月,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夫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陶君兰面色一变,随后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更是浓烈。 丁嬷嬷和红螺等人也是面色一下阴沉了下去。 丁嬷嬷到底老道些,很快镇定了下来:“大概还能撑多久?” “用针先将胎气稳固住,最多也就几天。毕竟本来就要不了多久就该生产,瓜熟蒂落谁也不能逆转。”大夫一脸为难:“若不用针,就看夫人的体质如何了。若是情况好,也能撑个几天。反正现在倒是不会立刻就生……”; 第一卷 第201章 危急 陶君兰心中一凛,凝重问道:“可能知道是何缘故导致如此结果?” “想必之前夫人也曾有过胎气不稳的时候。”大夫斟酌着答道:“原本服了药也没什么了,可是今日夫人血气翻涌,又似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如此。索性情况并不严重——” “为何会气血翻涌?”陶君兰缓而凝重的问道。 大夫摇摇头:“这却是不知了。或是药物所致,或是心情所致——都不一定。” “多谢大夫了。”陶君兰看了丁嬷嬷一眼,示意丁嬷嬷给诊金。 丁嬷嬷给了诊金,又将大夫送出去,悄悄嘱咐了不许将此事说出去的话。待到再回雅间的时候,丁嬷嬷面上的忧心忡忡已是压不住:“如今可怎么是好?” “回府去。”陶君兰捂着肚子,断然决定。“悄悄的从后门出去,雇两辆车回去。至于那车夫——回头再让人好好的审问审问。今儿这事,实是不同寻常。”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将事情往坏处去想。事实上,这么多的巧合在一处,她也不得不这般想。 “快走,事不宜迟。”越想越是觉得毛骨悚然,陶君兰不敢再多呆,忍着身体的不适忙不迭的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然而刚到楼梯口,红螺就眼尖的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忙将陶君兰一拉,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进了楼梯旁边的一间雅间里躲着。还好雅间里并没有人,否则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陶君兰从红螺留的门缝里,瞧见了紫玉直接朝着自己先前呆的那间雅间去了,心里顿时一沉。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等到紫玉进了雅间,红螺便是忙扶着陶君兰下了楼。问了伙计后门在何处之后,也不敢耽搁,脚下飞快的便是过去了。至于没有马车也顾不得了——出了后门,几人便是从另一家酒楼的后门拐了进去。如今这情况,实在是不敢大摇大摆的往外走了。 这么紧走了一段路,陶君兰只觉得肚子更加的不舒服了,纵然竭力忍耐也止不住汗一层层冒出来。 “让酒楼伙计去给我们寻车,青枣,你去沛阳侯府上,请沛阳侯夫人立刻去端王府;!”陶君兰压着不适感,竭力做出最冷静的判断:“让沛阳侯夫人带两个有经验的产婆来。再请个信得过的太医!” 丁嬷嬷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将端王府的印章一亮,叫来了酒楼掌柜,如此嘱咐一遍,又让不许走露了风声。 酒楼掌柜见了这样的情形,也清楚只怕自己是摊上了麻烦事儿,哪里还敢张扬?叫了亲信的活计去叫了两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后,便是忙不迭的将陶君兰一行人悄悄的送走了。又给活计下了死命,此事决不可说出去。 陶君兰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一拨人也进了酒楼打听。掌柜自是竭力隐藏,只作不知状。不过心里却是捏了一把冷汗:这一前一后的,相差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这批人再早来一点儿,只怕就正好撞上了! 当然掌柜心里也不是没有狐疑——既是端王府的尊贵夫人,怎么的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归结了一句内宅深沉,便是不敢再想下去。 而这厢,在陶君兰的吩咐下,两辆马车缓缓的穿过闹事,又分道扬镳——不管什么时候,这两个马车在一处,总归是引人注目的。若是想隐蔽,唯有分开走才能达到目的。 只是就算是分开走,也不见得就能平安进了端王府——端王府坐落的地方,非富即贵,这样寻常的马车进去,实在是惹眼得很。若是有人安排了人在那儿等着,一看便是能联想在一处:到时候一样是危险。 可即便是再怎么危险,陶君兰心里也明白,只有回到了端王府自己才能彻底的安全下来。回到了端王府,李邺为她的生产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回了端王府,她才能放心生产,才不必担心在生产的时候被人算计!最关键的是,即便是在外头平安生产了,可产后虚弱的她再想回王府,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氏,毕竟是王妃。若真生了什么心思,对付一个流落在外的女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陶君兰坐在马车上,面色沉沉的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刘氏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这样周详的计划和安排,只怕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从刘氏儿子过世之后吗?刘氏到底想做什么?是想要直接除掉她,还是…… 陶君兰此时脑子里简直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思绪如此纷杂,她还得费神想着如何才能平安回了王府,简直是耗费无数的心力。如此耗费之下,她只觉得精神既疲惫又紧绷,只想倒头睡一觉才好。 可是此时她哪里敢有半点的放松? “在路口停下,等着沛阳侯府的马车过来。”陶君兰低声吩咐丁嬷嬷,此时又袭来一波疼痛,登时忍耐不住又是一声闷哼。 丁嬷嬷心疼得厉害,探头出去和车夫吩咐了之后,便是低声安慰陶君兰:“侧妃别想那么多,咱们一定能平安生下小公子的。” 陶君兰勉强一笑,轻轻点头;“嗯。我还要等王爷回来给孩子取名呢。” 就在陶君兰焦灼等着沛阳侯府马车的时候,车夫却是瞧见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一路过来,目光不善的四处瞧。当下心里一紧,便是顾不得那许多,故作镇定的驾车从路口走过去,拐进了通往平民区的路;丁嬷嬷感觉马车动了,又惊又怒的质问车夫:“你在做什么?” 车夫压低声音答道:“有人在那边,我觉得不对劲。”拉着这么一个大着肚子又穿着华贵的夫人,车夫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一个尊贵的夫人纡尊降贵的乘坐这样的马车,怎么想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而且瞧着这一行人行色匆匆的样子,也着实不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车夫想,不管怎么说,保命要紧。钱都次要的。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不要马车跑了。不过,马车到底是他的生计所在,这个念头也是想想罢了,不到万不得已,着实也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紧,低声道:“那就在这一带转悠吧。时不时你下车买点东西,假装就是出来采买的。尽量不让人注意到。银子我出,东西归你。”顿了顿又道:“若你做得好,回头我推荐你去大户人家驾车。” 车夫一听这话,倒是激动了一回:能去大户人家驾车,和自己在街上招揽生意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给大户人家驾车,不仅清闲薪资也是丰厚,不比如今在街上风吹雨打的招揽生意强多了?就冲着那银子,这一回他也该努力搏一把! 不过激动之后,却也还有后怕,想了想到底没敢一口应承下来,而是道:“小人叫李德生,不瞒夫人说,这天大的富贵也要有命享受才是。小的不敢应承夫人什么,只能说,小的尽力就是。但是小的也有一家老小——” “嗯,我明白。你尽力就可。”陶君兰勉强一笑,压着身上的难受劲儿:“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日做了好事儿,明日必有回报。”这也算是在提醒这个叫李德生的车夫,不要起了什么龌蹉的心思。 李德生也是个机敏的,琢磨了一回之后也有点儿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又低声道:“夫人放心,我虽穷困,却也不是没有信义之人。” “嗯,你留心注意,路口若是有华贵的马车经过,你就跟上去!”陶君兰想着李德生也看不出来沛阳侯府的马车,于是干脆降低了要求:“越是富贵的马车越好!”往那一片儿走的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不管跟上了哪一个,只要不是刘氏的马车,她就可以请求帮助! 其实,陶君兰也并不是非要回王府的。她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直接进宫去,或是直接去应天府寻求保护。可是这两个不管哪一个,都是会将事情闹大的。一旦事情闹大,她安全是安全了,可是却等于在将端王府的家丑给别人看。到时候,李邺如何自处?只怕一辈子都要被嘲笑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如此。家丑不可外扬,胳膊断了也只能往里头拐。 陶君兰此时此刻在想:只要度过了这一劫,她一定会好好的将今日的感受还给刘氏! 这一次,她是真的恼了。刘氏如此步步紧逼,真当她的面团可以随便揉捏?她敬重忍让刘氏,是恪守作为侧室的本分,却不代表她要被人骑在头上欺辱!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刘氏却不该如此狠毒!刘氏这已然是当她们母子的性命如草芥了!可她不想死!她的幸福才刚刚触摸到,她才要做母亲,她要好好的活着! 若刘氏肯和平相处也就罢了,可刘氏偏偏如此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真当她不会反击不成?; 第一卷 第202章 垫背 陶君兰在仔细的感受自己肚子里的变化——越来越密集的疼痛,以及陆陆续续的往外涌的水,都无一不在说明,她的确是离生产越来越近了。这样的情况,产婆早就和她交代过,就是为了让她在有了这些迹象之后别慌乱,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按照一般来说,她是第一胎,怎么也还要至少几个时辰才可能生产。所以,还能等等,不必太过着急。 陶君兰不着急,可丁嬷嬷和红螺都是着急——这生孩子能等么?自然是不能等的。王府的小主子,能生在外面吗?自然也是不能。甚至,她们都已经想到了一个情形。若真生在了外面,到时候刘氏万一污蔑,那么这孩子的血统无法确定了。毕竟,这鱼目混珠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纵然他们没那心思,可也怕人这样质疑啊。毕竟,真生在了外面,谁能证明这事儿?到时候,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所以,不仅是着急,简直已经是心急火燎了。丁嬷嬷甚至已经在想,实在不行的话,就直接改道去沛阳侯府算了。这也是唯一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大的法子。 李德生也是着急得不行——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心都快跳出腔子了。手上虽然翻看着一尺布头,眼睛却是一只死死的盯着路口。就在此时,他瞧见了和自己这辆马车一模一样的马车径直朝着路口去了。登时心里便是重重一跳。 随后李德生就反映了过来那马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当时可不只是叫了这一辆马车。另外一辆车的车夫,他甚至都是认得的。毕竟都在一处讨生活,干的是一个行当,怎么也不至于不认得。 那辆车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位夫人的侍女在上面。李德生琢磨着:难道这是那些侍女们要回去? 正想着呢,就瞧见一直守在路口的那一拨儿人朝着那辆青布马车去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李德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陶君兰也一直盯着路口呢,此时自然也瞧见了这一步。当下心中微微一动,压低声音唤来李德生,吩咐道:“一会儿若是那些人被马车引开,你就赶紧趁机冲进去。,别犹豫。进了路口,走不了多远就到了。手脚快些,他们不一定会发现。” 丁嬷嬷闻言唬了一跳,有些不同意:“怎么敢如此冒险?我看还是等着沛阳侯夫人的马车过来——” 陶君兰抓起丁嬷嬷的手探进自己裙子里抹了一把,淡淡道:“已经等不了了。” 丁嬷嬷顿时惊住了:陶君兰的裤子已经湿了好大一块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自然是心里明白的。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震惊。一是为了情况的危急,二是为了陶君兰的镇定。要知道,陶君兰可是第一次生孩子。换做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吓得够呛?哪一个不是惶惶不安?又有哪一个这般忍着疼,一声不吭冷静处事的? 除了震惊之外,丁嬷嬷还有些心酸和心疼。又有些懊恼:怎么就闹出了今天这个事情?早知如此,她就该在陶君兰要出府的时候死死拦住,而不是想着早日将李邺寻回来也好。 当然,很快丁嬷嬷就将这些念头都抛开了。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个时候可不是懊悔的时候。眼下平安将陶君兰送回端王府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李德生有些犹豫——这样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了,只怕他自己也要被连累。说不定到时候连逃跑都没有机会了。 丁嬷嬷见李德生不答,便是出声央道:“我家夫人快要生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肯救我们夫人这一次,回头我们老爷必有重谢!这是府里的第一个小主子,我们老爷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利诱。许以重利,告诉对方陶君兰的重要性,这样才会让这个车夫李德生豁出去帮忙一回。 李德生到底还是点了头——这么一个尊贵的夫人,又怀着孕,他也着实做不出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来。到底他还是善良的,纵然害怕。可是那善良终归是将害怕都压住了。 李德生咽了一口唾沫,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缰绳。心道:搏一把就是了,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让妻儿老小享享福。若不成,自己也就是个赶车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责任…… 如同陶君兰所料的,那辆马车果然在那些人靠近后转头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了。那方向,是皇城的方向。马车这么一狂奔起来,顿时就让那几个人都追了上去。 李德生想:就是现在了!当下猛的抽了一鞭子马臀。马儿吃疼,顿时就撩蹄子跑动起来。 李德生死死的盯着路口,一鼓作气的直接冲了进去。索性的是,没有再遇到任何的阻拦。他顿时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弦也是骤然放松了。 陶君兰的反应和李德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心里绷着的弦一松开后,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身下一股暖流猛地流了下来,根本就控制不住。这一下流出来的,比之前的加起来都要多。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想,也不过几个呼吸后,随着马车的颠簸,比之前猛烈许多的疼痛蓦然就从身体里爆发出来。与此同时,她明显的感觉到肚子里一紧,仿佛什么紧紧地瑟缩了一下。 陶君兰一把掐住了丁嬷嬷的胳膊,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嬷嬷,我感觉更强烈了。” 丁嬷嬷心思都在路上,此时听了这话还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更强烈了——”顿了顿后她反应过来陶君兰说的是什么,当下顿时也倒吸一口凉气,急得不行;“那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陶君兰此时心里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之前情况危急之下,她被分散了心思,倒是还没这么紧张害怕,可是如今危机解除了些,至少不那么迫切之后,她这心里的害怕顿时就弥漫上来了;毕竟是第一次生产,又被刘氏那一次吓得不轻,她此时几乎怕得汗都冒出来了。 虽说她这个本就要生产了,可到底也是突然提前了,也算早产,她心里哪里能不担心?刘氏生产当时的那一幕幕情形,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被回想起来,将她本就紧张的情绪弄得更加紧张害怕。 甚至一个念头突兀的冒了出来:若是自己也难产了,太医同样问李邺那一个问题,李邺又会如何选择?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陶君兰强行的赶出了脑海。不管选哪一个,她都不会怨李邺。或者,让她自己选,她会选择保孩子。况且,李邺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几乎去选:李邺如今身在何处还不知道呢。能不能赶上她生产都是两说。反正,可能性有些渺茫就是了。 陶君兰忽然有些怨恨李邺:他为什么就要瞒着自己呢?为什么就不肯快点回来呢? 这一丝一缕的怨恨一点点从心底冒出来,模糊了陶君兰的眼睛。她用力眨了眨,才将这些水汽都眨了回去,重新恢复了平静和镇定。 即便李邺不在又如何?难道她就不能保护自己了?她就不能平安生产了?没了李邺,难道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她是依赖李邺,可她却并不是娇弱的菟丝花,并不是离了李邺就不能活了。 马车最终停在了端王府跟前。端王府门口的人似乎也被人换过,一水儿的全是生面孔。丁嬷嬷一跳下车,心里就是一沉:果然这一次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哪里都没有落下。显然,布局的人,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可是既然已经露了面,哪里还能退缩?哪里还有后退的地方?如今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不然,能怎么办? 陶君兰早就料到这事儿,倒是没怎么惊讶,反而镇定了许多。若不是因为生产带来的惧怕,只怕她看上去会更加的从容,更加的闲庭信步。 看着丁嬷嬷一脸阴沉紧张的样子,陶君兰微微一笑:“嬷嬷怕什么?我的身份,任谁也抹不去。我要回家,谁敢阻拦?大不了一尸两命,这一府的人陪着我呢。还有那一大家子的性命呢,她不敢闹大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反观刘氏却是有诸多的顾虑。 最重要的是,陶君兰绝对相信,若是自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邺绝对不会不替她报仇!李邺的性格,看似温润宽厚,可是实际上他也是有些小心眼儿的。他在意的,便是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 就是太后,也不会放过刘氏。残害皇室子孙,这个罪名不小。她陶君兰的命或许不值钱,可是她肚子里这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皇孙!是李邺的血脉!纵然不至于要了刘氏的性命,可是以后刘氏却是别再指望霸占着端王妃这个名头了,也不会再和李邺有什么关系。 以她一死,替李邺换得一个合心意的王妃,也不算亏。 陶君兰这般想着,倒是无端端的生出一股慷慨赴死的豪迈感来。她觉得,不管今儿是怎么样,她都不算太吃亏!死了也有垫背的,她也不用心不甘了。; 第一卷 第203章 拖延 陶君兰这般将侧妃的架势端得足足的,步履从容的往端王府大门走去。 不出意料的受到了阻拦。面对门房上一脸肃穆的阻拦,陶君兰眼角一斜,连个正眼也没看那些人一眼,喝道:“怎么,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陶君兰在人前素来都是温和的。尤其是顶着侧妃的头衔,不必如同刘氏那般扣着正妃的帽子就要摆出应有的威严来。而对待下人的时候,许是因为当过宫女吃过苦,所以她的态度也格外的优容和和蔼。这导致了她在端王府的口碑一向都是个温柔和善的形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多数都觉得,陶君兰是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所以,此时这几个门房,就还真一直没将她放在眼里。直到她斜睨着冷喝了这么一声。那几人面上均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除了意外之外,还多少有那么点儿被镇住的意思。 毕竟陶君兰不是真正的普通女子出身,她在十六岁之前,都是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从小受的教育和培养,就不可能将她培养成一个普通少女。不论是管家,还是收服人心,她心里都门清的。居移气,养移体。这样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会是一个只懂得温柔的女子?只是她的威严她的气度,都只是收敛隐藏起来罢了。 今日这么一摆出来,虽然有些突兀,可并不影响那股威严所带来的威慑力。 被她这么一喝,这几个门房倒是想起了陶君兰的身份:沛阳侯府的义女,还和皇后沾上了亲戚,正儿八经上了玉谍的端王侧妃。一时之间,众人心里都多少生出了几分敬畏和惧怕来。再想想她背后的势力,以及王爷的宠爱,顿时又有了深深的忌惮。 门房的一点微弱心理变化,自是表现在了神情上。陶君兰一直留心着,哪里有没瞧见的道理?当下心中明白,便是更加的不会停留了,冷着脸直接就往端王府里走。 几个门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最后到底还是有一个率先带了头,拦住了陶君兰的去路。却也不敢看陶君兰的眼睛,只是强横道:“还请恕小的们眼拙,认不出来夫人到底是谁;。只是小的却是要劝夫人一句,我们侧妃就在府内,并不曾出门。这位夫人还是不要贸认得好。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陶君兰只怔了一怔,就忍不住冷笑起来——这个算盘实在是打得好。换了人,以不认得为借口,再假装不知道她出府的事情,直接就将她拦在了门外! 丁嬷嬷也是被气笑了。这样无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无赖又荒唐的借口,此时竟然是出奇的有效。至少现在,陶君兰还真拿不出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 丁嬷嬷忍不住出声斥道;“一个个瞎眼的混账东西,也不想想。侧妃是什么样的身份,谁敢冒充?是不是,只管放了我们进去不就知道了?这般拦着侧妃,一个个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丁嬷嬷不说这话,那些个人心里也未必没有忌惮之心。可这话一旦说了,反而不如不说的好。更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反作用——既然人家都拦了人了,也说了那话了。这会子再警告,不就是等于变相的提醒对方,最好一不做二不休,不然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毕竟,这会子陶君兰身边就丁嬷嬷和红螺两个人,说句不好听的。此时只要将她们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谁又知道她们回来过?哦,对,还有那个车夫李德生。就这么四个人,在偌大的京城里消失了,谁又查得出什么? 关键是,现在李邺不在,府里刘氏最大,刘氏压着不让查,等到李邺回来了,那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不是吗? 陶君兰见那几人瞧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闪烁不善了,顿时心里就是一凛。心知要坏事儿。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可我也想提醒你们一句。”陶君兰轻叹一声,面上全是讥讽之色:“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端王府会是个什么情况?王妃身子不好,未来怕是许多年都不会再有子嗣。可我……”陶君兰伸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来回抚摸,微微笑了,笃定又自信:“不管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端王府目前唯一的小主子,是王爷的血脉。王爷必会疼他如同珠宝一般。而我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该讨好谁,你们难道真的就没个数?别忘了,你们是王府的奴才,不是刘家的奴才。” 之所以说这些,一则是在给这些人分析局势,二是在隐晦的表明:刘氏给得起的,她也同样给得起。 人心都是肉做的,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毫不犹豫坚若磐石。陶君兰这一番话,显然也是有效果的。至少,也有人动摇了,虽然只是轻微的,但是却是个好的开头。 陶君兰心知肚明,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的话,只怕就坏了事儿。她到了门口,刘氏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而且,府里只怕也不仅仅是这么几个人。 “沛阳侯夫人到了没有?”陶君兰突兀的出声问了一句。随后就从那几个人脸上看出了答案。无一例外,几人均是一脸茫然。很显然,沛阳侯夫人还没到。 陶君兰暗暗算了算时间,觉得只怕也就这一会儿沛阳侯夫人就该到了。等到沛阳侯夫人一到——谁还能拦她?到时候,刘氏只怕就只有忙不迭消除痕迹证据的份儿了。 可她却不打算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 。如何将证据捏在自己手里,这是她考虑的。只要捏住了证据,就等于刘氏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刘氏再有什么动作,那她就可以直接反将一军。 不是她非要牵制住刘氏,而是唯有如此,她才能更好的自保。 陶君兰自信的等着沛阳侯夫人上门,可那几个门房也不见得就是傻的,自然也看出了几分。当下有人比个手势,随后几人就都或是犹豫或是坚定的慢慢围了上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陶君兰眯了眯眼睛,一步步往后退,可是周身气势却是不减,眸子里的光芒更是越发的凌厉:“只是在那之前,也该想想,你们拿了那钱,吃了那食之后,还有没有命享用!我是什么身份?我若出事,你以为你们跑的了?皇城纵大,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王爷想查,没有查不出来的。你们许是豁出去了,可你们别忘了有个罪名叫做株连九族。” 陶君兰眯着眼睛缓缓笑了,神色一片从容;“我虽为侧妃,却也到底不过是一条性命。拿我的命,换你们几大家子的命,我不亏。黄泉之下有人垫背,我亦不怕了。” 没有人不怕死。更没有人愿意连累家人,祸及妻儿。哪怕再穷凶极恶的人也一样。谁无家人?所以,没有谁会真的不顾及这个。 看着那几人面上的犹豫,陶君兰微微的吐出一口气,袖子里紧紧捏着的手,微微的松开了一些。 “侧妃又是何必如此?我们并不打算将侧妃怎么着。”其中一人倏地笑了,语气凌厉:“我们不过是奉命请侧妃去做客罢了。侧妃又何必说这么多?今儿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做。谁能将我们怎么样?” 闻言,陶君兰刚松开的手顿时又捏紧了。她说那么多,其实也没真想说服这些人。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可很显然,有人识破了她的打算,而且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了。 难道,今日就真的要命殒于此了?难道,她们母子就命薄如斯?陶君兰苦涩的想。然后不甘心的在心中呐喊: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此时此刻,巨大的懊悔让陶君兰有些丧气。没想到,战战兢兢这么久,忍耐了那么多的委屈,临了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竟就这么让自己身陷囹圄,有性命之忧了。该说她运气差,还是该说她自己太傻?明明心中对刘氏早有防备,可偏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却中了刘氏的计谋。 也不得不说一句,刘氏这个计谋,真真是算计得十分了得。不仅面面俱到,而且斩草除根,一箭双雕。 门房说的那话,她是信的。刘氏或许是真的没想要现在就要了她的性命,而是另有打算。比如,杀母夺子。毕竟,她最大的护身符,就是她身怀李邺的子嗣。可是一旦生产了,那么这个护身符就不存在了。至少她的命,和孩子的命,就可以分开来算了。她死了,除了李邺和她的亲人之外,估摸着谁也不会在意。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了。 刘氏无子,很可能未来也不会再有。若留下这个孩子占为己有……那么刘氏再无后顾之忧。 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她猜想的这样,刘氏或许根本不会这么狠毒。可是,陶君兰却是觉得,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布局,又处处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么不做点什么要瞒着人的事儿,那简直是才是怪异。; 第一卷 第204章 恰好 就在陶君兰觉得这次自己大约是在劫难逃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冷笑传来:“好大的狗胆。” 陶君兰心底微微一松,笑意不由自主的浮上了唇角。没想到这个时候静灵竟是刚好过来了,这么一来,倒是什么都不怕了。只是这么一放松,却是觉得肚子里的下坠感越发的明显了。 侧头朝着静灵勉强一笑,她便是有些撑不住的轻轻靠在了红螺的身上。 红螺一惊,忙去看陶君兰,又朝着静灵焦灼道:“静姨娘,快来帮忙。侧妃怕是要生了!” 静灵闻言,同样也是慌了一下神,不过随后才冷冷一笑,一扬下巴傲然道:“我为何要帮她?”那架势,竟是不打算帮忙一般。 不仅红螺愣住了,陶君兰愣住了,就是其他的人也一样愣住了。谁都以为静灵是来救人的,可没想到静灵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看住了静灵,有些糊涂了。 静灵连连冷笑,面上的冷漠和怨毒之色再明显不过:“没了你,以后王爷再不会独宠谁了。这对我才是好事吧?我又为何要救你?救了你,不等于在和我自己作对?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怎么死罢了。” “静灵,别说傻话了。”陶君兰却是丝毫不惧,反而站直了身子从容的看住了静灵:“你不是这样的。你又何必说这些话吓唬我呢?”若真不想救她,大可不必出现。更不必在之前帮着红螺说假话瞒着她。更不必帮她牢牢的把持住府里的管家权。 若静灵真想要她死,比起刘氏更有机会不是吗?当初在宫中静灵没将她如何,后来也没将她如何,那么现在自然也不会将她如何。 “这么说,你倒是吃定我了。”静灵一声冷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是吃定你,而是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罢了。” 静灵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恨恨的看了陶君兰半晌,到底还是走了过来,将陶君兰一把扶住了。就如同陶君兰说的,她的确是做不出这个的事情。就像是书里写的:爱屋及乌。这是李邺心爱的女子,她纵然妒忌羡慕,甚至恨不得让其消失。可是归根结底,却到底还是不舍得让李邺伤心失望的。 尤其是,李邺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更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将她紧紧的束缚住,完全做不到违背他的意愿。 静灵在心里暗骂一声:你就是天生犯贱。自己一头撞进了这样的痛苦里。当初若是早能明白今日之苦,那会儿就该顺从陶君兰的安排,出府嫁人,过平淡的日子。总好过这么日日煎熬着。 只可惜,不管怎么样,显然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再回头。哪怕头破血流,她也只能义无返顾的往前走;陶君兰放心的将身子靠在静灵身上。其实,她刚才的镇定是装出来的,那样信誓旦旦的话,也是硬着头皮说的。她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毕竟,妒恨之下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清楚不是? “这些人,先看管起来罢。”陶君兰的目光从那几个门房上扫过,轻轻一笑语气却是冰冷:“日后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把柄。” 静灵点了点头。顿了顿道:“你也不用操心了,安心生产罢。” 陶君兰点了点头,艰难的坐上了滑竿,任由静灵带来的婆子将自己抬起来。不这么着,她还真回不了沉香院了。 丁嬷嬷和红螺都是舒了一口气。忙跟了上去。丁嬷嬷推了红螺一把:“快,你先回去让人将东西都准备起来。”虽然东西是早就备齐了的,可是热水这些东西却还是只能现在准备。而且,产房里头也要先布置一下。 一路奔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在躺上床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从地狱又重回了天堂。不管是四周熟悉的摆设,还是熟悉的脸孔,都让她无比的心安。心里一安稳了,就是身上的感觉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静灵自是没离开——此时沉香院自然也要人坐镇的。 “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时间?怎么提前了?”看着陶君兰一会儿一皱眉的难受样子,静灵多少有些觉得奇怪,便是问了一句:“怎么出了一趟门,就弄得这么狼狈?” 陶君兰苦笑一声:“细节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我觉得怕是有人给我下药了。” “下药?”静灵的面色沉了沉,随后又摇头:“沉香院里,谁有机会能对你下药?是不是弄错了?”沉香院的人手,是李邺一手安排的。李邺这点手段和本事还是有的,沉香院里怎么也不可能有内奸。 陶君兰摇头:“药应该是在马车上。不过现在怕是查不到了。” 静灵仔细的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是在出门之后才着的道。当下叹了一声,暗暗又有些心惊:这样严丝密缝的安排算计之下,陶君兰还能平安回来,倒是真的算是命大了。怪不得,人常说陶君兰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可不算是福气?就是她出现得也是刚好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儿,只怕陶君兰此时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可她之所以会出来,也是越想越不对劲,加上又得了一点小道消息,这才会赶忙带人来大门口看看的。没想到这一看,倒是正好了。 静灵垂下眼睑,凝视陶君兰面上细细的汗珠以及紧蹙的双眉,心里却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再去晚那么一点点……就好了。若是那样,那么她也不必这样难受。甚至以后,也会得偿所愿…… 这样的阴暗想法,却是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很快静灵又苦笑了。其实,就算没有陶君兰,结果也是一样的。李邺依旧不会…… “我出去看看。”静灵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陶君兰在疼痛的间隙朝着静灵的背影一笑,轻声而又诚恳道:“谢谢你。”不管静灵这样帮她是为了什么,都是救了她。这一声谢谢,自是不可少。 静灵脚下一顿,随后玩味的笑了,回眸道:“既然真这么感谢我,那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这次陶君兰连犹豫也不曾就一口应下了:“好,但凡是我做得到的。” 静灵却没立刻说想要什么,只是笑了笑后就出去了。 陶君兰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休息。如今阵痛越发频密,她自己很明白生产已经要不了多久了,这会子她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那样的话,就算难产,也能多一分胜算。 青姑姑亲自捧了一碗汤面进来,是用老母鸡加参片熬煮的鸡汤,里头又卧了鸡蛋。面条倒是不多,也是怕陶君兰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的缘故。再说了,这样一碗汤面,汤比面可是更珍贵。 “来,吃点东西。”青姑姑亲自用勺子来喂陶君兰,柔声道:“这样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陶君兰便是就着青姑姑的手,一口一口的将一大碗的汤面吃完了。这样的天气里,吃了这么一大碗的汤面,她只觉得浑身都暖和了不少。许是吃饱了的缘故,身上也更舒坦了一些。 因还挂念着另外的人,陶君兰便是又问了一声:“沛阳侯夫人还没来?”算算时辰,已经是离预料的时间晚了不少了。 青姑姑点点头,“还没来呢。不过你放心,就算侯夫人不来,有我和丁嬷嬷坐镇,也出不了岔子。” “王妃回来了不曾?”陶君兰又问了一句。 青姑姑摇头:“还没回来。” 陶君兰“嗯”了一声,便是没再多问了。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想——刘氏还没回来,是因为没得到消息,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不过,若是刘氏没回来,她倒是可以放心不少了。至少,不必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就再被算计一回。刘氏人都不在,自然此时也不可能再算计她了。 想着想着,她的心思又忍不住偏了去:孩子就快出世了。可惜李邺却是不能立刻见到了。不知他回来之后,会不会觉得懊恼遗憾?怕是会的,李邺那么期待和喜欢这个孩子。而且,不知道会是女儿还是儿子? 若是儿子,只怕以后这样的算计还会层出不穷吧?若是女儿倒是好了,至少可以安稳几年。毕竟若是女儿的话,就算李邺再怎么的喜爱宠溺,也终归将来是不可能对威胁到谁的利益。自然能平安一些。 真希望,是个女儿。不,是儿子也不要紧。反正,她和刘氏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后,也算是撕破了脸。以后纵然再有什么,她也只需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这都是她和李邺的血脉。他们共同的血脉。 这般想着,陶君兰只觉得心中涌出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温情,在心间脉脉流淌,奔流不息。 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健康就好。她将来,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孩子!谁也不能! 就在陶君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丫头在外头禀告:“沛阳侯夫人到了——”; 第一卷 第205章 敲打 沛阳侯夫人来得着实有些晚了。 若陶君兰等着沛阳侯夫人来救她,指不定此时已成了什么样。沛阳侯夫人大约自己也是有所觉悟的,所以进来的时候明显带了几分歉然。 陶君兰勉强一笑,冲着沛阳侯夫人道:“今儿实是劳烦母亲了。” 沛阳侯夫人的笑容也很勉强,握住陶君兰的手,冲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你别怕,咬咬牙就过去了。生孩子很快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随后沛阳侯夫人什么也没多说,便是出去坐镇了——孕妇生产极其耗费体力,有什么话显然也并不适合现在说。 静灵自是替陶君兰接待了沛阳侯夫人。要说平日里静灵要接待沛阳侯夫人,那肯定是不够资格的。毕竟一个姨娘的身份,着实也不够看的。可惜现在李邺不在,刘氏不在,陶君兰又是那样,她就是不愿意也得上去招呼。 沛阳侯夫人倒是没因为静灵是个妾侍就低看她两眼,反而笑道:“是了,你帮着君兰管家。听说你很能干。” 饶是静灵再怎么冷淡,听了这话面上也浮起了一丝不好意思来,忙谦逊道:“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说着又请沛阳侯夫人喝茶,吃点心。 沛阳侯夫人却是不动,只瞧着静灵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不是还该有大半月才生产?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静灵衡量了一下,说了一部分事实:“今儿出门遇到了些事儿,突然就成了这样了。”毕竟沛阳侯夫人是外人,她也吃不准沛阳侯夫人和陶君兰到底是什么关系,又知道些什么,所以自是不敢说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静灵还隐蔽的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的神色。 沛阳侯夫人面上多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遇到些事儿?怕是不止一点儿事吧。而且,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就想到出门了?” 静灵自是答不上来,索性垂头叹了一声:“我一直在府中,也是侧妃出了门之后才得的消息。别的,着实是不知了。” “既然帮着管家,就该处处留心些。你心里应该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要了管家权去。她这般信任你,也但愿你别辜负了她这一番信任才好。”沛阳侯夫人的目光十分凌厉,一点点的在静灵身上扫过:“你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自然该知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叫两头讨好的事情。” 静灵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的捏住了,染了蔻丹的指甲陷入掌心,带来一阵疼痛。一如心里尖锐的刺痛。 她明白沛阳侯夫人这是在警告她,在敲打她。好让她能服服帖帖的替陶君兰做那只掌权的手。她同样也清楚,今日之事,的确也和她的疏忽有关系。毕竟,门房上突然换人,她竟是不知情,的确是有些太疏忽了。若不是去得及时,陶君兰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是和她有脱不开的责任。 事实上,看着陶君兰那样狼狈,她心底除了隐藏得深沉的晦暗心思之外,她同样也觉得自责,还有一种被挑衅了的感觉;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沛阳侯夫人这么毫不遮掩的敲打。这样的敲打,才让她觉得屈辱,让她觉得有无穷无尽的压抑和卑微。好像,她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就是一只指东不敢往西的蚂蚁。只要她们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就能轻易的将她碾碎。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可她依然觉得屈辱和难过。一时又愤怒不已:沛阳侯夫人凭什么站在端王府说这话? 不过这股愤怒到底是被她忍耐了下来。静灵心里很清楚,就是陶君兰对上沛阳侯夫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忌惮三分。陶君兰目前最大的依仗也就是这位沛阳侯夫人。所以,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屈辱牢牢地压了下去,应了一声;“是。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沛阳侯夫人本就一直盯着静灵瞧着,自然也没错过静灵面上任何的情绪波动,见最终静灵还是选择了低头,唇畔便是浮出了一缕和蔼的笑来:“我也是担心君兰才会如此,若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多谅解我几分才是。” 静灵心中冷笑:这就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了。 不过这样小小的摩擦很快就过去了,此时此刻,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在产房里头的陶君兰。 沛阳侯夫人有些不放心,便是叫了丁嬷嬷过来:“那些产婆,可都信得过?” 丁嬷嬷毫不迟疑的点头:“应是信得过的,都是王爷在府上的时候命人去寻的。” 沛阳侯夫人闻言沉默片刻,到底最后还是不能全然放心,言道:“让我带来的产婆也进去——多一个人帮忙,总要好些。多一双眼睛看着,也不怕有什么幺蛾子。”她着实是被今日出的事情给弄得有些心有余悸了。况且,女人生产的时候最是容易让人有可趁之机的时候,她不能不提防。 丁嬷嬷也是同样的心有余悸,自然也就没反对。 沛阳侯夫人又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坐镇。反正陶君兰是侧妃,又身怀皇孙,排场大一点,也无可厚非。而且,请了太医就等于提前放了消息给宫中那几个主子,这样一来,再有人想要搞一点小动作,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看天意了。 陶君兰是第一次生产,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快。即便是之前陶君兰自己觉得时间快要到了,可是真正要等到那一步,却也还长呢。 陶君兰在这一次次的阵痛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疼得受不住,她便是问产婆:“还没到时候?” 产婆爬进帐子里看了看情况,又爬出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柔声安抚:“陶侧妃别急。现在情况好得很,不会有事儿的。”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产妇这个时候都是害怕的,她们向来也都是这般安慰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知道只怕还要忍耐多时,心里微微有些无奈——不疼还好,一疼起来,真的是让人受不住。她也总算是明白那会儿刘氏为什么叫得那样凄厉了。的确是太疼了。若不是她竭力忍耐,只怕也是一样会叫出来;。不过即便忍耐了,真疼狠了,她还是会闷哼一两声就是了。 产婆又柔声劝道:“趁着不疼的间隙,陶侧妃您最好养养神,疼起来也别使劲叫唤挣扎,留着气力生产才是正经的。” 陶君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可是即便是闭上眼睛了,这人来人往的,加上身上的不舒服,哪里就真的能养神了?所以半晌之后,她还是只能又睁开了眼睛,去看周围忙碌的身影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分神的去想,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不过有静灵和沛阳侯夫人两人坐镇,她是半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再被算计一回的。 产婆,和奶娘都是事前李邺寻来的,太医是沛阳侯夫人叫来的,丫头是沉香院一直服侍的。不管哪一个,都是不会出幺蛾子的。这些,她都很放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若刘氏还能闹出什么事儿来,倒是不得不赞叹一声刘氏的好本事了。 事实上,只怕刘氏这会子还在懊恼和思考到底该怎么收场吧? 陶君兰淡淡的挑了挑唇角,眼里划过一丝冷厉。也是她现在没有分身之力,不然哪里会就这么偃旗息鼓?都让人逼到了这个份上了,她再无动于衷,倒是显得软弱和缩头乌龟了。 陶君兰还记得当初父亲说过一句话:隐忍和宽和,不代表就要被人往死里逼迫。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该让对手明白,什么叫做莫以人善便欺。 陶家的人,虽然主张宽容和善,却也不是缩头乌龟,任人欺负。 一时陶君兰又想起陶芯兰和陶静平:不知道他们这会子在做什么? 一时又想到李邺,猜测李邺现在在做什么。 总之,陶君兰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度过了一股股的阵痛,等待着最后生产的那一刻。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是不害怕了,甚至隐隐有些期盼那一刻的到来。 天色擦黑的时候,陶君兰感觉到了那一阵阵的阵痛几乎再无间隙,而这时产婆也大喊一声:“快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陶君兰心头一松,心道:总算是要出来了。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总算是要和自己见面了。 而就在此时,陶君兰听见外头一声清脆的大喊:“姐姐!” 是陶芯兰!陶君兰眸中一亮,几乎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身子实在是不允许,最后只无声的咧出了一个笑容来。陶芯兰竟然来了,也好,她就能第一时间瞧见自己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长什么样了。 陶芯兰不知道陶君兰听见没有,只一个劲儿的在外头大喊:“姐姐,你别怕,我在外头呢!你别怕!” 其实陶芯兰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产房是个什么情况?她只是知道陶君兰此时情况危险,心中着急才会如此罢了。要说害怕,只怕她此时比陶君兰害怕多了。 沛阳侯夫人瞧着陶芯兰那副紧张得连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叹息一声将她拉过,解释道:“没事儿的,听产婆说情况十分好。你姐姐精神也极好,平安生产那是必然的。你别怕,啊。”; 第一卷 第206章 落地 陶君兰只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自己用力一挣,顿时就滑了下去。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块东西到了哪里。 微微吸了一口气,随着产婆大声喊用力的时候,她便是憋足了劲儿要将那团东西挤出去。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什么念头都没剩下,只知道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好。 然而她到底是没有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她感觉到,似乎肚子上有一双手,在用力要将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又轻轻的将孩子往回推。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可是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后,她陡然明白过来:不,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 一时之间如坠了冰窟,僵硬半晌后,才缓缓的和回过神来。心里渐渐的充满了狠戾。 陶君兰便是不再用力了。感觉到她的不配合,产婆钻出来,急道:“怎么?是没有力气了?” 的确是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几乎折腾了一整天,就吃了一碗汤面,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她此时几乎都快要没有力气了。陶君兰微微摇了摇头,朝着一边儿的红螺勉强招了招手。 红螺忙凑上去问陶君兰有什么吩咐——事实上,红螺她们这些小丫头都是连人事都没经历过的,留在产房一来是打杂帮着递东西,二来也是防止陶君兰有什么吩咐罢了。此时见陶君兰冲着自己招手,实际上红螺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怕陶君兰没有力气说得大声,红螺特地将耳朵凑在了陶君兰的唇边,方便自己听得清楚些,也可让陶君兰省些力气。 陶君兰忍着一股股的疼痛就是不去配合着用力,紧紧的攥着床单,艰难的吐出一个有一个的词,疼痛使得她根本就说不连贯,只好尽量简介:“产婆,出去!关起来!换人!” 这几个词语着实让红螺反应了好一阵子。起初有点儿不明就里,可是等到她琢磨出意思之后,面色便是渐渐的变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产婆们,又看向陶君兰。 陶君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因为忍耐,额上的碎发几乎都被汗水打湿了,透明的肌肤下,青筋都冒了起来。显然是十分辛苦。 红螺自然是不敢再耽搁了,忙将几个丫头直接叫到了一边悄声吩咐了几句。待到几个丫头都听明白了,红螺便是神色不善的走到了产婆跟前,言道:“这里不用你们了,还请诸位去喝杯茶罢。” 这话一出,自然几个产婆都是愣了。不过谁都知道红螺的身份,也都看见了陶君兰吩咐红螺,所以虽然心中不明就里,可也没有谁敢质问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之前领头的产婆到底忍不住,出声问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哪里能如此胡闹?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说到这里,产婆俨然竟是有些生气的架势。 红螺锐利的目光挨个儿从产婆们面上扫过,最后轻声吐出一句话来:“这本就是安排好的;。放心,还有另外一拨儿人等着呢。侧妃怎会有事儿?” 这话自然是胡诌的。为的就是安抚住这些产婆们。不然,万一逼急了对方做出点什么对陶君兰不利的事情来,那倒是坏了事儿了。红螺毕竟是红螺,能得到陶君兰的赏识,自是有她的能力。至少,这沉香院第一丫头的名号,红螺是没辱没了就是。 就是陶君兰听了红螺这话,也是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唇角——这句话,胡诌得太好了。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起疑。那么等到平安度过了这一关,她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了。于是,她赞许的看了红螺一眼。 红螺瞧在眼里,心里的紧绷微微少了几分,态度也更加的自然了:“请罢。” 几个产婆都是不大痛快的出去了——红螺盯着,自然谁也不可能做出一个多余的动作。 等到人都出去了,红螺便是吩咐碧蕉:“请她们去耳房喝茶,等侧妃生产完了,再给她们赏钱。在那之前,别让人走了或是有什么意外。这事儿悄悄的,谁也不必告诉。” 碧蕉自然也猜出了几分,一脸紧张的应了。不过再面对产婆们的时候,却已经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碧蕉心里很明白,若是这一次做得好,陶君兰对她肯定会更加重用。一如红螺那般。所以,自然也就不敢掉以轻心坏了事儿。 打发走了产婆,红螺自然也不必再端着,火急火燎的便是出去寻沛阳侯夫人了。将沛阳侯夫人和静灵叫到一旁,没敢让陶芯兰这个黄花闺女听,当下将事情简短的说了一番,最后才急切问道:“此时去哪里再寻产婆来?” 沛阳侯夫人听完,脸上阴沉得都能滴下水了,当下问道:“可知是谁在捣鬼?” “侧妃没明说,我也没敢问。”事实上,当时那种情况,红螺怎么可能去问?若让人发现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带去的人,都是侯府里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里,料她们是不敢有什么幺蛾子的。去将她们叫来,我亲自进去坐镇。”沛阳侯夫人一脸戾气,咬牙切齿:“我就真不信了,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地下动什么手脚!” 说了这番话的同时,沛阳侯夫人更在心里冷笑:刘氏果然好大的手笔。实在是了不得,这手段,还真是和皇后如出一辙。不过,今儿陶君兰,她却是保定了。 静灵自然也不可能反对:事实上作为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人,她此时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 陶芯兰倒是想帮忙,可是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哪里能让她进产房? 所以,当下沛阳侯夫人飞快的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裳,又洗过手包了头,这才领着自己带来的人进去了。 看到沛阳侯夫人亲自进来的时候,陶君兰虽然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放心。自从那日探底之后,她对沛阳侯夫人又信任了几分。而且,毕竟沛阳侯夫人是女子,又是经历过内宅争斗的,所以想必更是靠得住些。 频繁又密集的疼痛,让陶君兰此时已然是觉得生不如死,憋了这么一阵子,她心里也打着鼓,唯恐孩子有个什么意外;。此时见了人,自然是忙示意自己快要生了,让人帮忙—— 沛阳侯夫人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了,亲自站在床边,紧紧盯着产婆,半点不敢错开。 那两个产婆虽然心中一头雾水,可也知道此时陶君兰情况紧急,忙就上手帮着陶君兰助产起来。 在两个产婆的帮助下,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吃奶的今儿,随着肚子里不停往外的力道,总算是一鼓作气的将孩子挤出了产道。当孩子被挤出产道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浑身都是一松,说不出的轻快。就是精神也好了许多。 不仅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屋里所有的人,同样都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都眼巴巴的看住了产婆托着的那个红彤彤的柔软肉团儿。 尤其是陶君兰,在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儿啼声的时候,竟是有一种眼睛酸涩的感觉。可脸上,却明明是带着笑的,心里也是满满涨涨的幸福感。她的孩子,她和李邺的孩子,终于出世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挪不开眼,恨不得飞过去看看。 产婆也是个识趣的,用温水飞快的给孩子洗了洗身上的血污后,便是用襁褓包好,第一时间送到了陶君兰跟前,笑道:“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沛阳侯夫人刚才就知道是个儿子了,此时再听产婆说,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是儿子就好。以后陶君兰的地位算是稳住了。也不枉费这一场千辛万苦的算计。 陶君兰也同样是满心欢喜,可欢喜之后又轻叹一声:以后怕是更多的纷争了。倒不是指刘氏,而是指别人,譬如宫里的那个…… “抱出去让太医看看。”到底是怕自己方才的行为弄伤了孩子或是留下什么隐患,陶君兰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后,便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沛阳侯夫人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陶君兰,满面怜惜:“你睡一会儿,一切有我呢。我这几日就暂时住在端王府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歉然的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麻烦您了。” 沛阳侯夫人抿唇一笑,故作不快:“这般见外。” 陶君兰疲倦无比,强撑着又嘱咐了几句话后,便是再也熬不住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孩子此时也被抱了出去给众人瞧。才刚出娘胎的婴儿,顿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尤其是陶芯兰这个刚做了姑妈的小姑娘,更是兴奋雀跃得不得了,想要抱一下,又怕伤了孩子,只围着不肯错开眼睛。 静灵也围上去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安安静静的退开了。若说此时心里有什么想法,那便是羡慕了。没有嫉妒,纯粹就是羡慕。若她也能有一个孩子,那就好了…… 丁嬷嬷甚至有些老泪,却偏又笑得灿烂。 青姑姑是一直守在厨房的,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是笑得眼角湿润。口中却道:“我得熬一锅鸡汤,等侧妃醒了好补身子。” 就在沉香院上下都是欢喜的时候,一声突兀的笑声传来:“听说陶氏生了?我忙赶了回来。生了个什么?”; 第一卷 第207章 审问 刘氏这一声突兀的笑声,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就让众人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沉了下去。 沛阳侯夫人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孩子前面,冲着刘氏一笑:“恭喜端王妃,府上添了个小公子。” 刘氏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片刻后她便大声笑道:“赏!沉香院伺候的人,赏一个月月钱,府上其他人,赏半个月月钱!” 这么一句话,顿时就将这个孩子的待遇和刘氏自己儿子的待遇对比了出来:正妃所出的,足是侧妃所出的一倍。简直就几乎是在跟所有人提醒:看,这就是嫡庶的差别。看,这个府里真正尊贵的人,始终都不会是一个侧妃。 沛阳侯夫人见过多少世面?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当下脸色阴了一阴,随后才淡淡笑道:“这可是大喜事,王妃快派人去宫里报一声。皇后娘娘和太后都等着听好消息呢。” 本来报信这种事情,不必刘氏亲自派人去的,可沛阳侯夫人觉得,若不是让刘氏疼上一疼,始终心里不大畅快。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句话。 刘氏咬了咬牙,以至于笑容都显得有些狰狞了。可偏偏这事儿她是无法回绝的——毕竟,她自己的儿子死了,这个孩子才是正儿八经的端王长子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将来肯定都是要上玉谍的,不可能悄无声息连禀告也没有一声。最关键的是,皇帝盼孙子盼了很久了。 刘氏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所以到底还是一梗脖子勉强笑:“是,侯夫人提醒得极是。”说着侧头去吩咐紫玉:“去,派个人去宫中报信。” 沛阳侯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刘氏不痛快,心里却是无比痛快。 刘氏吩咐完,上前几步凑上来瞧孩子,“我看看孩子。” 沛阳侯夫人即便不情愿,到底是只能让开了。只是却一直看着刘氏,就怕刘氏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刘氏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这让人松了一口气。 “陶侧妃呢。”刘氏按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尽量保持了平静和和蔼。 “侧妃太累,已经睡了。多谢王妃关心。”作为陶君兰的大丫头,此时红螺自然是站了出来,得体的答道;红螺如此回答,刘氏自然也不可能强要进去看,自然也就只好道:“那就让她好好歇着吧。你们好好服侍。”顿了顿,又笑道:“产婆可都赏了?这样大的喜事,可要分个大红包才行。这份钱从我的私房里出,叫那些产婆去紫玉那儿领赏。” 红螺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末了笑道:“已经赏过了。我从侧妃私房里取了银子。沛阳侯夫人又赏了一回,我已经让她们回去了。如今留在这的,都是沛阳侯夫人从侯府带来的,回头我让她们去紫玉姐姐那儿领赏。” 刘氏面上一僵,随后缓缓的将红螺从头到脚看了一回,末了带着压抑的怒气告辞了。 紫玉被刘氏那么看着,倒是也不怕,反而待到刘氏走后,微微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拂了拂袖子,很是不屑。 从前,刘氏毕竟是正妃,陶君兰尚且都要尊敬着,她作为丫头自然更不必说了。可是自从经过今日之后,她对这个王妃,便是充满了鄙夷和憎恨。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道貌岸然的摆着正妃架子?打量谁不知道谁呢? 经过了产房一事之后,红螺自然也不敢直接将小公子交给事先找好的奶娘带了,依旧央了沛阳侯夫人临时找了个来,先暂且带几天再说。毕竟这样的事情,还得陶君兰亲自拿主意才行。 沛阳侯夫人自然也没推辞,当下便是嘱咐自己带在身边的管事妈妈去办这事儿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收罗了两个过来。都是身体康健身家清白奶水也足的。 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红螺这才想起——当时和陶君兰分开的另外一拨人呢?寻了问了一问,知道都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抽空去看了看碧蕉那边的情况,见产婆们都还算老实,便是又放了心。仍旧让碧蕉继续和那些产婆们周旋,甚至让燕儿也过去帮忙,保证了产婆们都会暂时的留在耳房里。 陶君兰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初醒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迷茫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要起身,才忽然意识到——她已经生了。于是忙看向红螺,问道:“孩子呢?” 红螺一面扶着陶君兰坐起来,一面笑道:“刚吃了奶,正把尿呢。马上我让奶娘抱进来。” “奶娘用的可还是原先那一个?”陶君兰想起产房那一幕,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也有些不对了。 红螺摇头:“哪能呢。临时重新让侯夫人找了两个,先暂且用着。之前那个,我也让留着,只是没让她靠近小公子。” 陶君兰这才放心了些,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咱们如今是草木皆兵了。” “先别想那些烦人的,喝点汤用点饭。昨儿都没吃什么,难道侧妃竟是不饿?”红螺难得的俏皮了一下,手里却是飞快的将一旁丫头托盘上的饭菜都摆在了陶君兰面前的小桌子上。 陶君兰自然也是饿了,昨儿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这会子被一提醒,简直觉得胃里都快要烧起来了。忙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热汤,顿时整个人都是一震。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自然也就有了功夫问红螺一些话了。 “孩子可让太医检查过了?”她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这件事情;红螺忙宽她的心;“放心罢,小公子康健着呢。那么一个胖小子,又能吃又能睡的。侯夫人都说,以后长大了肯定壮实。” 沛阳侯夫人是生产过五个孩子的,她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听了这话之后,陶君兰顿时也就放了心了。随后又问了产婆的情况,便是没再多问。 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该了解的情况也都了解了。所以,吃罢了饭,她又看了一回孩子,这才让陶君兰将那些产婆都叫了过来。毕竟,总不能一直将人关着。而且,夜长梦多。刘氏之前那句话,不就是想将产婆们都带走? 一次不成,总会有第二次。到时候人出了王府,那就是死无对证了。所以,还是快点儿将此事办好才行。 况且,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一时产婆们都进了屋子。被关了一夜,也没个地方睡觉,又都不是年轻的妇人了,自然都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当然,没睡觉还不算最折磨人的,最折磨的人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着。心里难免就胡思乱想了,自然精神也就更差了。 陶君兰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见其中也有几个明显比其他人腰板挺得更直,神情更从容的,便是暗暗点点头。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心中无鬼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姿态来。所以最终,陶君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看上去最为憔悴的产婆身上,缓缓地开口问了:“想必你们心里也该有数,为什么留下你们不让你们回家去了。” 那人避开了陶君兰的目光,只是随着其他人一同否认。 陶君兰微微一笑,目光如冰锥一般牢牢锁定了那人,道:“昨日我在生产的时候,本来应该很顺利。可是我却有人感觉到,每一次我用力的时候,就有人听听推送我的腹部,将原本已经快要出去的孩子推回去。你们说说是一直那般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都是产婆,专门干这个的,纵然比不上太医,却也十分了解陶君兰说的那般,后果是什么。后果只有一个:产妇精疲力尽,孩子憋死在肚子里。或者,最后羊水流尽,产道干涩导致孩子根本出不来,纵然勉强用力产出,极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到时候,产妇一样没命。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一尸两命……最好的结果,也是母死子活。 这样狠毒的行为,和产婆本身的用处,简直是背道而驰。 很快,有人就反应过来了当时帮着陶君兰推送腹部的人是谁,目光灼灼的投了过去。原本推送是该顺着肚子往下推,配合着产妇的力气,让生产更顺当些。可往上推,那就是在要人命了。端王侧妃,又岂是她们这些贱命赔得上的?若真出了事儿,只怕她们这一群人,不管做没做坏事,只怕都是一个结果。 想到这一点,自然那些灼灼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陶君兰顺着这些目光,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果然就是那个最是憔悴狼狈的产婆。她缓缓笑了,笑得冷冷:“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这个产婆,是李邺派了周意亲自寻来的。若说周意办事不妥当,她是不信的。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现在就想知道,纰漏到底出在何处。而那个背后谋害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刘氏!; 第一卷 第208章 人命 陶君兰紧紧盯住了那个产婆,等着产婆给出自己答案。可谁知道那产婆在众人的注目下,面上渐渐浮出了挣扎之色。最后忽然一咬牙,扭头就以奔雷之势一头往墙上撞去。 陶君兰一惊,忙道:“快,拦住她!” 然而到底是谁也没料到有这样的事情,旁边几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那产婆,可却也只有一人碰到了衣角。只听得“刺啦”一声,衣裳直接撕裂开来,到底还是没能阻止那产婆的去势。 看得出来,那产婆几乎用了浑身的力气撞过去的。脑袋“碰”的一声重重和墙面接触,登时就盛开了一朵殷红的鲜花。 陶君兰猛的闭上了眼睛。其他人也都傻了。 红螺咬咬牙冲上去,将瘫软下来的产婆扶住,见她并为立刻死去,便是忙道:“快,去请大夫来!” 另一个产婆大着胆子上前瞅了瞅,见鲜血淋漓不止,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一大滩落在地毯上,而且那人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似乎没了焦点。顿时叹了一口气:“不必请大夫了,这人不中用了。” 陶君兰用力的抿了抿唇,心中微微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这般突兀的问了。至少,不该自己亲自在端王府问。这人这么一死,非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留下一大摊子的麻烦事儿。如何不叫她懊恼? 至于这人的死……陶君兰冷笑一声。这样一来,她倒是佩服背后那人了。竟是让这产婆为了守住秘密,连性命都不要了。当然,她也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这个产婆。事实上,是这个产婆先一步险些害死了她!而这个产婆这样死了,反而更加显得心虚。若真没什么,何至于她这么一问就寻死? 另外几个产婆显然也都有些发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将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见陶君兰竟是丝毫不为之所动,有一个人忽然就嚷了起来:“草菅人命!王府竟然草菅人命!” 陶君兰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住口!你自己且瞧清楚了,是我让人将她弄死的?明明是她自己心虚,才会一头撞死在这里!你这样冤枉于我,又是如何居心?” 她心里十分明白,若此时不将这事儿处理好,这句话一传出去了,那么她的名声就真的是半点儿都保不住了;。草菅人命,这是大罪。真闹起来,她就算是端王侧妃,人家也不会买账。 陶君兰想了想,命人去请了沛阳侯夫人过来。 沛阳侯夫人一进屋,很快就看见了那一大滩鲜血,登时眼皮一跳,直接就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言简意赅的解释一句:“此人心虚,自行撞死了。” 沛阳侯夫人见过多少风浪?此时自然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当下便是直接道:“你打算如何?” “请应天府的人过来。先将情况说清楚。趁着这么多人都在,免得日后有人说我草菅人命。只是却得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才好。”陶君兰之前就已经模糊有了主意,此时自然也就说了出来,带了三分征询的意思:“母亲觉得如何?” 沛阳侯夫人仔细衡量片刻,点点头赞同道:“这样甚好。如此一来,留案存档了以后谁也不能红口白牙的胡说。不过的确得悄悄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了,也不好。” 陶君兰便是让人去悄悄的请了应天府的人过来。那婆子的尸体也让人先抬出去,至于那些产婆也一并请了出去。这件事情她也委托给了沛阳侯夫人,毕竟她如今在月子里,着实也不方便见外人。尤其是男人。 红螺之前衣裳上沾了一些血迹,换过衣裳后回来,面上还留了几分沉沉之色。陶君兰见状,以为她一个女子见了死人多少也有点害怕,而且还可以说是几乎死在了红螺怀里,更是有点儿渗人,所以便是道:“你若害怕,就取五十两银子去寺庙做场法事罢。” 红螺摇摇头:“奴婢倒是不怕。只是觉得这事儿太过周密了。那婆子竟然一句话都不肯说,宁愿一头撞死。难道银子还能买命不成?” “银子或许不能,威胁或许能。”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面色微冷:“这些产婆都有家人,或许那背后之人拿了家里人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她们也不一定。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侧妃的意思是,顺藤摸瓜?”红螺自然也不糊涂,当下便是明白过来陶君兰的意思。 “嗯,好好查查这个产婆的家人。”陶君兰点点头,又补充道;“这事儿让周意去办。他回来了罢?” “回来了。听说侧妃出了事儿,他颇为自责。”红螺想起周意那副神情,唇角微微上翘了几分:“知道侧妃平安生产,且生了小公子,他也很欢喜。直说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陶君兰顿时也笑了,想了想道:“请周意进来和我说几句话吧。”周意是太监,自然也算不得男人。所以倒是不必太过避讳。况且,她也有几句话,最好当面嘱咐他才觉得心安。 红螺倒是还有几分迟疑,虽然知道周意是太监,可是总归觉得那是男子,多少有些别扭。 陶君兰见状顿时笑了:“不妨事,你去叫罢。”宫中太监伺候女主子的情况比比皆是,再寻常不过。也就是红螺她们这样的没在宫里呆过,不了解太监的人才会如此。 一时周意匆匆进来,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倒是先大胆的朝着陶君兰身上看了一眼;。随后似松了一口气,这才跪下去,却也不是请安反而是请罪:“奴才让侧妃您遇险,着实是罪该万死。” 听得出来,周意话语里的愧疚并不是假的。陶君兰微微动容,随后一笑:“索性有惊无险,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这事儿是人有心为之,你也是防不胜防。” 周意又认真的磕头道谢。毕竟这样的体谅,也是难得的。换做其他人,未必就有这样宽容大度。 “那日,王妃到底去了哪里?”陶君兰问了一句。 周意摇头:“其实是去了寺庙上香。之所以叫了奴才去,也是说想问问王爷的情况。奴才没想那么多,便是跟去了。谁知——” 陶君兰默然片刻,才将自己昨日的情况说了;“昨儿我是听说了王爷已经回来了,去不肯回来才会那样急切的出门。是有人让我误以为你和王妃,是出门见王爷去了。谁知道车夫也是换了人,马车里的熏香也换过,估摸着里头有催产的成分,所以我才会提前生产。若不是觉察情况不对,也不知道那车夫最后会将我拉去哪儿。我一路回来,路口也有人守着想要拦截。这里头布置得十分周密,可见是早就计划好的。当时,我曾看见过紫玉。” “紫玉的确是没跟王妃一起去。”周意立刻点头确认了这一点:“我当时只当是留在了府里。”他自然也明白陶君兰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今没有证据,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说死了。 “王妃可曾有什么异样?”陶君兰想想又问了一句。 周意仍是摇头:“王妃进了寺庙后,便是专心诵经,并不曾有任何的异样。是以,我也才没有生疑。”他跟着李邺做了多少事情?自然看人十分准。若刘氏真有一星半点的异样,他也就立刻觉察出不对劲了。 陶君兰便是没再多问——不管如何,她也只是一个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又何必再多问。想来刘氏也不会故意留下话柄罢了。就是昨日,刘氏想要带走那些产婆,可让紫玉一口回绝之后,不一样的偃旗息鼓了? 不过,却是从这一点也能证明出来,刘氏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当时要么她已经笃定产婆不会说出什么话来,要么她就是强壮镇定。不管哪一样,都是让人咂舌。 “我生产的时候,有个产婆做了些事情,若成了只怕我也就不在此处了。被我发觉后,我命人将所有产婆都扣住了。今儿腾出手来,想问问情况,结果那产婆却是一头撞死在了这里。”陶君兰也没瞒着周意,了:“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应天府,将这事儿悄悄的记录了。将来不管如何,这事儿肯定不会再有人颠倒黑白。只是我却是想要知道,那产婆为什么宁死不肯说一个字?” 周意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立刻就主动请缨;“这事儿交给奴才去办,奴才一定办好。” “本也打算交给你办的。我一个内宅妇人,想做也没有那个能力。”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嘱咐:“只是别打草惊蛇,慢慢的顺藤摸瓜就是了。没有证据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日后该防备什么人罢了。” 虽然从各方面来看,这事儿似乎都和刘氏脱不开关系,可是她却隐隐觉得,单凭刘氏一人,是真无法做到如此周详的。尤其是那产婆那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第一卷 第209章 思量 嘱咐完了该嘱咐的,陶君兰这才又问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王爷到底传回来什么消息?” 周意一僵,随后才言道:“这事儿侧妃还是别问了。王爷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愣,下意识道:“王爷就快回来了?”语气里,竟是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惊喜。 “是,应该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就该到了。”周意点点头,说得十分笃定;“王妃当时也是找我去说这个事儿,我才走了的。” 如此一来,陶君兰心中自然也就有数了,随后想了想,便是让周意先回去了。周意对李邺一向忠心,既是李邺说了不让他先说,不管自己怎么问,周意必然都不肯说的。所以,倒是不必再白费功夫了。横竖李邺就快回来了,这几天她还是等得起的。 做了这么多事情,陶君兰刚生产完的身子,自然是不可能不觉得累。所以,撑不住的便是又闭上眼眯了一阵子。 红螺见陶君兰这般,自己倒是先心酸了一回:有哪个权贵人家怀孕的夫人,还要操心这么多事情的?还要经历这些吓人事情的?王爷也是,当初就不该走!明知道刘氏不是个好想与的,偏偏还…… 其实李邺当时之所以走得那么干脆,一来是算准了陶君兰的预产期觉得自己能赶回来的。二来也是和刘氏生了个儿子有关系。在李邺看来,刘氏既然生了儿子,那么自然就不会再那样针对陶君兰。毕竟占据了嫡长的名头,陶君兰就算真再生个儿子又能如何? 只是李邺没料到,自己这个嫡长子却是和他这般的没有缘分。竟是那般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所以这些事情,只能用一个造化之词来形容了。 关于那产婆碰死的事情,有沛阳侯夫人在,自然是什么动静都没闹出来就成功解决了。刘氏那头,更是半点儿信都没得。毕竟如今管家权交出去了,人也被换了,哪里还能那般消息灵通?加上沉香院这边的刻意隐瞒,自然更是不可能被主院那边知道。 不过,静灵和古玉芝,却也都是或多或少的得了一点消息。不过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谁也没有说出去。最主要的是因为,沛阳侯夫人就料到瞒不住这两个真正管这家的人,所以压根就没想着瞒住。甚至在事后特地让红螺去解释了一两句。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产婆是死在陶君兰屋里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晦气。红螺更是提议陶君兰换一间屋子住。再请人做一场法事。 陶君兰闻言却是笑了,淡淡道:“活着都没脸面对我的质问,更何况死了之后?若真有魂灵一说,她就该知道。她那般是咎由自取,更该知道该去寻谁算这笔账。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怕甚?法事也就算了,我素来不大信这个。反倒是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你若真觉得不舒服,就去庙里做一场法事超度罢。”上次刘氏寻的那两个神婆,着实让她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于这类似的东西,也有些反感了。 红螺自然是不能违背陶君兰的意思,不过她也的确是对陶君兰这番话信服的。 沛阳侯夫人一共在端王府住了三天,陶君兰觉得自己精神头恢复过来之后,便是让她回去了——沛阳侯府那一大摊子,怎么能长期离得了主母的主持?况且,留在端王府也没什么事儿,又何必这样呢? 陶君兰觉得,即便是刘氏想害她想得发疯,如今也没有机会了——沉香院里要动手脚,怕是比登天还难。药是在沉香院熬的,饭菜也都是在小厨房弄的,由青姑姑亲自把关,就是新鲜的蔬菜肉食等物,也都是直接从李邺的私庄上拉过来的,刘氏想动手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动去。 她仔细的疏理了一下自己那日为何中了圈套的事情。首先,是李邺的消息扰乱了她的心神,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其次,是因为离开了沉香院,这才有了让别人可趁的机会。第三,她本也是快要生产了,可谓瓜熟蒂落。所以只要有一点外因,就让生产时机提前了。 由此可见,那日李邺的消息让她知道,本就是故意弄出来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对方显然很清楚,若是她一直在沉香院里呆着,就一直都不会有机会。这样的东西,只要事后她这么一想,就能确定和刘氏有关了。 刘氏显然是想将她引诱出府,然后一鼓作气的解决掉的。至于怎么解决,这个估计只有刘氏自己才清楚了。 可是问题来了——刘氏的计划是要在府外办好这事儿,断然就没有让她再回来王府的道理,回不了王府,自然也就用不上那些产婆……若用不上那些产婆,为何又要去收买?难道是刘氏做的两手打算? 不,不像。这事情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的主意就是,趁着生产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要了她的命。 刘氏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否则,刘氏也不会弄出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刘氏事后的确是来要产婆了……这又作何解释? 陶君兰思来想去,只觉得越来越糊涂了。她想不明白,最后自然也只好放弃,不过心里却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不管再有没有一个人要害自己,自己最好都要当有这个人,多一份堤防之心才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从来都是真理。 接下来的日子,陶君兰自然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横竖如今她平安无事,孩子也平安康健,她要做的,是吃好喝好养好身子,这样以后才有与人争斗的资本。身子若不好,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到最后不一样笑不到最后? 而宫里的赏赐,在耽搁了两天之后,才送到了端王府;。除却太后给的那一份还算丰盛之外,皇后和皇帝的都不算丰厚。自然,更不要提和刘氏儿子那会儿比了。陶君兰估摸着,也是和刘氏儿子早夭有关系。毕竟,小孩子不容易养活,谁也不知道最后这孩子养的大养不大,皇帝怕再一次出现这种伤心事儿,自然也就不肯再多放心思了。至于皇后么……大约是为了安抚刘氏。甚至,也可能有那么一点儿敲打她的意思。 就是太后,怕多少也有点这样的顾虑。毕竟,那孩子去了还没有百日呢。若大肆庆贺她生了儿子,只怕刘氏都能吐出一口血来。外头瞧着也不像话。 对于这种情况,陶君兰反倒是有点儿乐见其成。毕竟,皇帝越是不重视这个孩子,皇后那儿的不痛快就越少。她不忌惮刘氏,最记忌惮的,始终是那个让李邺都一直忌惮的皇后。 皇后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听说的那几件和皇后有关的手笔,无一不是向她展现了这一点。 谁知道,皇后会不会因为皇帝宠爱孙子,而那个孙子偏又不是康王的儿子,就对这个孙子下手呢? 和皇后相比,刘氏的手段真的是太嫩了。而且,如今被剥夺了管家权力的刘氏,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怎么也是去了几分锐气,不用再那般的忌惮了。至少,在府里是不必那么忌惮了。 而且,刘氏的娘家势力,也不足畏惧。清流这个词,只是听着好听罢了。对于朝廷上的事情或许很有用,可对于私宅这样的地方,却是根本无用武之地。没有势力没有银钱,刘氏自然更施展不开了。 想要搞点幺蛾子,也要有能搞出幺蛾子的实力。很显然,刘氏现在已经不怎么具备这个实力了。 越是分析,陶君兰就越是觉得,只怕要害自己的,除了刘氏之外,是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听了青姑姑和丁嬷嬷以及沛阳侯夫人的建议,陶君兰给孩子取了一个很是普通的小名:栓儿。目的就是孩子太小不好养活,拴住了,也就能长大了。这样的名字在寻常人家很是普通,算是个贱名。 贱名好养活,这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说法。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可能取那些猪狗为名,所以就用了拴儿这样的,既不太难听,又普通常见的名字。 陶君兰衷心的希望,这个名字真的能有用。更衷心的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因孩子小,又怕成日里小公子小公子的叫着伤了福气,所以陶君兰就让沉香院上下都直呼小名。多叫叫,据说也能让孩子更好养活。 因为奶水好,拴儿长得很快,不过四五天就退去了红彤彤的颜色,皱巴巴的皮肤也舒展开来。整个人显得白胖了不少,眉眼也依稀好看了些,看得出来像谁了。陶君兰如今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一直看。看他的眉眼,看他睡觉时候那副样子。每每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陶芯兰自从那日来后,倒是一直都舍不得走了,每日就只和陶君兰一起盯着拴儿看,不管是吃奶还是洗澡,陶芯兰都兴致勃勃的舍不得移开眼睛。即便被笑话了也是看得痴迷。让陶君兰也是忍不住打趣。 这日,两姐妹正都笑着看奶娘给拴儿洗澡呢,那头青枣就喜滋滋的一头扎了进来,欢喜的禀告:“王爷回来了!”; 第一卷 第210章 放松 听了青枣这一声,陶君兰顿时便是克制不住的露出了笑脸来,虽不能下床去迎,却也是巴巴的看向了门口。 李邺没让丫头打帘子,自己一探手将帘子拉起来,一矮身进了屋子。还未说话,灼灼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陶君兰的面上。 两人相顾无言隔空相望,都是面含笑意。半晌陶君兰轻声开口:“你回来了。”语气虽听着平淡,可是却不难发现她双眸中的欢喜,几乎都要满溢出来。很显然,她的心情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淡。 李邺点了点头,大步过来,却是没敢靠近陶君兰。只那么贪婪的上下看了一遍,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拴儿身上。 “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拴儿。”陶君兰笑弯了双眸,声音也是十分温柔。末了又吩咐奶娘:“将孩子擦干了,穿戴好了给王爷抱抱。” 李邺忙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衣裳。 陶君兰这才注意到,他还没换衣裳,那上头满是风尘仆仆的气息。顿时觉得自己疏忽了,忙道:“红螺,快去让人准备热水。再去给王爷寻一身衣裳来换。”她之前还有些埋怨李邺怎么也不肯靠近些,这时候倒是明白了:她现在身子虚弱,李邺从外头回来浑身都脏着,这是怕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对她不好。 这般想着,心里自是越发甜蜜,看向李邺的目光越发温柔了几许。 而李邺此时看着拴儿,几乎都要移不开目光了,唇角一直高高翘着,怎么也落不下来。看了许久终于又重新看向了陶君兰,虽然未曾开口说什么,可陶君兰却从他目光里读出了一句话:辛苦你了。 陶君兰鼻子微酸,却是笑得更加灿烂。 待到李邺去沐浴更衣,陶君兰这才和丁嬷嬷悄悄议论:“倒是没瘦多少,人看着虽然憔悴,可是却更精神了些。” “可不是?如此一来,侧妃也可放心了。”丁嬷嬷看着陶君兰含笑的样子,不由得打趣了一句:“阿弥陀佛,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也不知侧妃还要担心成什么样儿。”要说瘦了,其实陶君兰比李邺这一次瘦多了。之前刚怀孕时候养出来的一点肉,到了这会子早就无影无踪了。身上没有奶,便是证明了陶君兰的辛苦。 毕竟一般来说,只要身子不是太差,生产完了总归是多少会涨奶的。纵然不给孩子喂,却也要好多日才能恢复。可陶君兰,却是半点奶水也没有。若不是身子着实虚了,哪里会如此? 好在月子里调养好了,倒是比平日调养更管用几分。这样想着,丁嬷嬷又替陶君兰松了一口气。 陶君兰却是不知丁嬷嬷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沉浸在李邺回来的高兴里。 因李邺回来了,所以陶芯兰便是识趣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去,好让他们夫妻二人能够独处;。奶娘将孩子也暂且抱走了,丫头们也都在丁嬷嬷的示意下出去了。 等到李邺沐浴完毕换过了衣裳,屋里倒是已经只剩下陶君兰一个人了。陶君兰见他也不擦干头发,便是斥道:“这般以后最是容易痛风,还不快擦干了?” 李邺抓了干帕子,笑着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笑道:“你替我擦吧?” 陶君兰哭笑不得,却又心甘情愿的接过了帕子替李邺擦头发。她擦得很仔细,几乎心无旁骛,自然也没主动问什么话。 倒是李邺主动开了口:“拴儿看上去很壮实,很不错。” “嗯。”陶君兰一面动作一面笑道:“奶娘都说,只怕再等个一个月,一个人的奶都不够他吃的。是个大肚皮的,腿脚也很有劲儿。我也试过,的确如此。小手握得可紧了,真不知那么小的人儿,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说着说着,想起拴儿那副奶嘟嘟的样子,顿时不禁眉开眼笑。 “辛苦你了。”李邺叹了一口气,将头隔着被子伏在陶君兰的大腿上,就那么仰望着陶君兰,眼底满满的都是歉意:“是我不好。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离京的。”想起周意说的那些情况,他当时不知有多悔恨懊恼。 陶君兰捏了他的鼻尖一下,呵呵笑了:“怎的又说这样的话?” 李邺一怔,随后也笑了。他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正因为明白,心里才会觉得更温暖,也更觉得愧疚。 “累不累?”陶君兰将头发擦得半干了,手上动作便是慢了下来,这才分心问道。 李邺也不动,就那么看着陶君兰的,唇角一直带着浅笑:“不累,想到回来就能见到你,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 陶君兰顿时笑了,心里满满涨涨,忍不住低声呢喃:“我想你了。”说罢主动伏下身去,将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他的面上。本来只想轻轻的吻一下就赶紧离开的,却偏又被李邺抓住了机会,一下子压住她的脖子,不客气的将唇凑了上来。 二人分离许久,皆是无比思念对方,此时一接触,自然都是难舍难分。就是一向矜持的陶君兰,这一次也格外的主动配合。李邺心中惊喜,更是难以自持舍不得放开,一路攻城掠地,气势汹汹。手指更是不受控制的,自发自愿的便是悄悄钻进了陶君兰的衣裳里,一路往上攀援…… 李邺的手指有些滚烫,触到了陶君兰的肌肤时,她甚至忍不住轻轻战栗了一下。随后理智回来,手忙脚乱的去按住那只不听话的手,推开了李邺,红着脸气喘吁吁道:“不行——”她生产那会出了好多汗,后头也没洗,就让红螺帮着擦了擦,她自己都觉得粘腻,自然是不想让李邺接触。 再说了,现在在月子里,再这么下去只怕…… 李邺深吸了两口气,也是渐渐找回了理智,将心里奔腾翻涌的欲望都克制住了。从陶君兰怀孕后,二人便是鲜少欢爱,加上又分离这么久,他着实是有点儿忍不住了。不过,这样的情况,他自己冷静下来都觉得有些稀奇——他的自制力一向都是很好的。 “饿不饿?不若让青姑姑做点吃的?”气氛有些暧昧,陶君兰有些心虚的打破了沉默;李邺摇摇头,却是伸手将她的腰抱住了,哑着嗓子喘了几口气:“让我抱抱你就好。” 陶君兰心中满是柔情,任由李邺抱着,手轻轻的摩挲他的头发。一时,气氛渐渐的便是回归了温馨,倒是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你进宫了不曾?”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后,陶君兰微微有些腰酸,便是挣扎了一下。又想起还有许多正事儿等着李邺去做,他并不能一直在这儿和她耳鬓厮磨下去。 “一回来就直接进宫了。”李邺低声答道,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慵懒。仿佛这般的静谧,让他几乎就要沉沉睡去。“主院也去过了。”说完又去脱了鞋,“陪我躺一会儿。” 陶君兰闻言便是自然而然的往旁边让了让,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来,末了等到他爬上来,又细心的替他盖上了被子。 李邺笑着将她拥入怀中,下巴靠在她的额角,刚好让陶君兰可以依在他的肩窝里。这个姿势让他们极其亲密: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地方不靠在一起。因为靠得近了,彼此身上的味道便是越发明显起来。 闻着李邺身上带着干净温暖又似麝一般的味道,陶君兰忽然想起自己几日没有沐浴,也没有洗头,只怕味道并不好,顿时忙羞涩的往后缩了缩,央道:“别——” 李邺一愣,却是不肯松手:“就这样。”带着几许难得的霸道。 “我几天没洗澡了。那会子生孩子出了好多汗——”陶君兰嗫嚅的解释,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只觉得脸上滚烫一片。 李邺顿时明白了她在拒绝什么,当下只觉得好笑,故意深深的嗅了一口,许久才道;“我倒是觉得极香。”这话倒不是作假——其实陶君兰身上除了和孩子亲近时候沾染上的奶味儿,也只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并无什么异味。 花草香气是陶君兰惯用的熏香,味道很淡,和奶味儿混合在一起,非但不让人觉得难闻,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让人留恋心安。 最主要的是,陶君兰身上的味道,李邺早已经在梦里回想过无数次了,此时终于闻到,只觉得心神都放松了。哪里会舍得松手? 陶君兰挣不开,最终还是只能依了李邺。二人就这么安静的互相拥抱着,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毕竟赶路的时候也不可能休息好,所以李邺很快就睡着了。倒是陶君兰原本只打算眯着眼睛养神的,可没想到听着李邺绵长的呼吸,她最后竟是也睡着了。而且,这一睡,还睡得格外的沉。 自从李邺出门之后,陶君兰就没有睡得极沉的时候。一则是怀孕的时候本来就睡不安稳,腿脚容易抽筋不说,一个姿势太久了还容易腰酸腿疼,更加上李邺不在身边不习惯和心中忧思,哪里能睡得好? 如今李邺回来,她心中一下子安稳下来,更觉得有了依靠,心一放松了,自是难得的放松。也就睡得格外深沉了。甚至于,因为李邺的回来,她欢喜之下,倒是连之前为什么传了消息回来却还要瞒着自己这事儿都忘了问了。; 第一卷 第211章 休书 毕竟是刚回来,怎么说也要办个接风洗尘宴的。刘氏虽然身子不好,可还是发了话,更是亲自出席了。于是府里除了还在月子里的陶君兰之外,倒是都到齐了。 李邺算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屋见竟也坐了大半桌的人了,他微微一怔,心里竟是冒出一个念头来:不知不觉,他也算是姬妾众多了。从最开始的红蕖桃枝,再加上刘氏,静灵,古玉芝,陶君兰,竟是有六个之多。 可笑的是,今儿最该来的却是没来。来的,都是他不喜的。桃枝和红蕖自不必说,刘氏和古玉芝更不必说,在这里坐着的五个人里头,与他最有情分的,也就是静灵了。毕竟伺候了那么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情分有是有,要说喜欢…… 李邺看了一圈,最后从容的在主位上坐下了。随后又道:“静灵,我手不方便,你替我布菜罢。” 静灵又惊又喜,几乎是看了李邺好几眼,才回过神来,忙起身站在了李邺身后。这个时候,李邺让她布菜,非但不是不给她脸面,反而是太给她脸面了。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不过很快静灵就又平息了那股子欢喜,因为她想起了陶君兰。若是陶君兰在,只怕李邺谁也不会叫,最多就叫个丫头在旁边站着。且甚至,怕是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之所以这样给她脸面,只怕也是李邺知道了她帮了陶君兰罢? 有了这样的认知,静灵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欢喜,平平静静的,淡淡然然的。甚至隐隐的,觉得有些疲倦。不过,毕竟伺候了李邺那么多年,即便是不那么全心全意一门心思的想要伺候得如何好,一上手感觉也是在的,和李邺也算默契。 感觉到静灵平静淡然的心态,李邺倒是忍不住看了静灵一眼。 不过,静灵却是没看见。 酒过三巡,刘氏用帕子按了按唇角,这才开口言道:“不知王爷打算怎么安排姜小姐。” 李邺咀嚼的动作顿时一僵,随后冷冷的扫了刘氏一眼。 刘氏丝毫不惧,目光仍是紧紧黏在李邺面上;静灵看了一眼李邺的神色,想了想大着胆子问了一声:“不知王妃说的姜小姐,指的是谁?”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姜小姐,还问李邺打算怎么安排,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尤其是李邺的脸色……即便是在李邺身边多年,静灵此时依旧看不出李邺的情绪是喜是怒。不过凭直觉来看,怕是不会是欢喜就是了。 既然作为最高两个主子都放下了筷子,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敢再吃下去,都不约而同的将筷子放下了。然后看着刘氏或者李邺,一个个的掩饰不住好奇。 显然,这位还未曾露面过的“姜小姐”已经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见李邺没有反应,刘氏垂下眼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半晌后才缓缓道:“按说是该将姜小姐送进宫中去的。可是我问过姜小姐,她却是不肯,还说她已经是王爷的人,哪里都不去。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邺拢在袖子里的手,顿时攥紧了,目光凌厉的看住了刘氏。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直线。他不是看不出刘氏的意思——刘氏这是在逼他。而且,颇有些奚落的意思。明知道他口不能言,还如此句句逼问,不是欺负他又是什么?可惜的是,周意让他派出去办事儿,王如也放了假,他这会子竟是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 李邺看了静灵一眼。手指在桌下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静灵顿时就明白过来,侧头去吩咐丫头:“去取笔墨来。” 刘氏微微一笑,似是故意:“呀,我竟是忘了这一茬了。王爷不会说话。” 这句话,无异于是在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李邺再掩不住暴怒,冷冷的瞪了一眼刘氏,也不等什么了,起身便走。刘氏绝对是故意的。他瞧见了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不屑和瞧不起。 李邺只觉得胸腔里有一把怒火在烧。他不喜欢刘氏是一回事儿,可刘氏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正妃。他的发妻。刘氏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着实让他无法容忍。即便是意再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是他还是禁不住怒火中烧了。 一想到是这么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占据了自己正妃的位置,他就觉得心里憋屈得慌。一想到他喜欢的女子,甚至只能被这样的人压在下面,忍辱负重,他就觉得屈辱,就觉得自己没用。事实上,他若是不用手段,甚至他连拥有自己喜欢女人的权力都没有! 这怒火当然也不全是针对刘氏的。还有对皇后的。一想到他为什么要这样装聋作哑,他就替自己觉得可怜,就会想起他母妃死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他没法不愤怒,他没法不发火,他也没法再伪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假作温和。 李邺一路疾行,横冲直撞的进了自己的外书房。推门进去后,他几乎是按捺不住的便是提起笔来,在桌上那张纸上刷刷刷写下两个字:休书。随后一口气写下去:刘氏嫁与吾多载,品行恶劣,言语粗鄙,不敬夫君,不怜妾侍。种种恶行无数,今休之! 一份休书写下来,他胸中的怒气好歹总算是平复了些许。却也仅仅只是些许罢了。一把抓起休书,他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封休书狠狠的摔在刘氏跟前,让她回刘家去! 事实上,李邺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一屋子的人,眼睁睁的看着李邺去而复返,然后将一张轻飘飘的纸直接拍在了刘氏面前。所有人都惊住了,呆住了。 唯独刘氏“呵呵”笑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将纸拿起来,甚至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声。等到休书念完,所有人更是刚清醒过来又呆住了。屋子里一时之间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大度的李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动了休妻的念头。 再看李邺,竟是一脸的冰冷,连目光都是如同腊九寒冬的风一样,凛冽又锐利。透着一股严酷。 刘氏却是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反而抬头缓缓的对上了李邺的眼睛,唇角挑起了一丝嘲讽:“王爷看来是真想休了我。好,好,好。”一脸三个好字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钗横鬓乱。 其他人都禁不住看住了刘氏,各自觉得心中悚然——刘氏虽然大笑着,可是却丝毫没有欢喜之色,反而全都是一股子凄厉和讥诮。 不得不说,刘氏这样真的太吓人了。 紫玉也被吓住,不过她好歹胆大些,上前去扶住刘氏,语气惶恐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王妃您别这样——” 刘氏一把推开了紫玉,霍然起身,目光依旧和李邺凌厉相对。她一步步的朝着李邺走过去,一面走,一面高声问李邺:“休妻?王爷凭什么休妻?你不敬发妻,偏宠侧妃,难道还有理由了?李邺!宠妻灭妾的是你!你凭什么敢写这么一封休书?我不怜妾侍?你问问她们——” 刘氏伸手指着古玉芝等人,声音拔高几许:“你问问你的这些姬妾,我可亏待过她们?我可给过她们脸色瞧?甚至,我都没要她们日日过来请安!更别提你那个宝贝侧妃!我品行恶劣?王爷倒是和我说说,我怎么个品行恶劣了?我做了什么坏事了?我怎么言语粗鄙了?” 刘氏步步紧逼,李邺却是巍然不动,只冷冷的带着厌弃的看着一步步逼过来的刘氏,生生压抑心中的怒火。若不是顾虑着他不能说话这一层,这会子他倒是真想一句的将刘氏的话驳斥回去! 刘氏这分明就是诡辩!李邺甚至想立刻叫来周意,让周意将陶君兰遇到的那些事情一一和刘氏对质!若那些事情都不算恶毒,什么才算恶毒? “我非但没有对你的姬妾有任何亏待,甚至我还主动给你纳妾!李邺,反而是你自己不要的!我难道还不够贤惠?”刘氏无视李邺的冰冷神色,连连冷笑,继续颠倒黑白。“李邺,你喜欢你那个宝贝侧妃我没拦着你,你宠妻灭妾,我也没埋怨过你!我还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李邺已经懒得再听了。他想起自己那会子要和刘氏成亲的时候,还想过忘记陶君兰,好好的和刘氏过日子的想法。此时再回想起这个,他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李邺甚至伸出手去,打算刘氏再靠近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将这个狰狞丑陋的女人推开去。他觉得,再多看刘氏一眼,都是一种折磨,都让他觉得恶心和挫败。 然而刘氏的一句质问,却是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也是这句话,让他面对刘氏的步步紧逼开始后退。也正是刘氏的这一句话,让他忽然就新生愧疚。以至于甚至有些心虚!; 第一卷 第212章 悲凉 刘氏满含讥讽和怨恨的质问:“你只知你的宝贝侧妃给你生了儿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嫡长子才刚刚没了?我问你,你可有一星半点的难过伤心?” 李邺面对如此质问,几乎是承受不住,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刘氏则是趁机又向前一步,神色咄咄逼人,一双眼睛几乎是嗜血的红。见李邺不语,她便是又问:“你可知,钰儿去的那天,我几乎都想随他而去!他才多大啊!他甚至连他父亲都没见过几面!他的父亲多狠心啊!一双眼睛只盯着一个侧室的肚子,却忘了他的存在!连看都不肯多看几眼!” 李邺再忍不住,伸手推开刘氏。刘氏似乎不能受力,脚下一软便是跌坐在地上。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望着李邺,面上的神情残忍又怨毒:“你知道我当时看着陶氏的肚子,再摸着怀里钰儿冰凉的身子,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李邺,你永远感受不到!永远感受不到!你配做父亲吗?你不配!” 李邺拂袖而去。谁也没看见他袖子里颤抖的双手。更不知道他眼眶里胸腔里的弥漫的酸涩苦楚。 他几乎是一步一个踉跄的出了刘氏的院子。 古玉芝等人面面相觑,到底谁也没敢追出去,也没敢去劝慰刘氏。相反的,她们此时都恨不得不存在才好。毕竟,这夫主和主母吵架,她们在一旁看着,日后不管是刘氏也好,还是李邺也好,再想起这件事情来,都会觉得尴尬——到时候自然也就不想看她们了。 一想到这个,她们都只觉得欲哭无泪。本来李邺就已经是极少去妾侍屋里,这样一来,只怕以后这样的机会就更少了!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就是了! 紫玉上前去扶起了刘氏,低声在刘氏耳边劝慰了几句。刘氏便是渐渐冷静下来,侧目扫了一眼旁边一个个木头假人一般杵在那儿的妾侍们,语气冷冷道:“都散了吧。杵在那儿也不嫌累?今儿的事,都当没瞧见。” 几人应了一声,忙不迭的便是都赶忙告退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刘氏这才苦笑一声,蓦地捂住了脸,声音酸楚:“紫玉,你瞧,我这个端王妃做得多憋屈?我哪里像是一个王妃?只怕普通的正头娘子也比我过得好。” 听她这样一说,紫玉也是心里酸楚得厉害,强忍着哽咽道:“王妃别怕,王爷哪里能真的休了您?别忘了,您是上了玉谍的,王爷就算想休,也得先问问宗室答应不答应;!更何况,您是皇上钦点的,皇上一定会护着您的——刘家的清名一日在,谁也别想动您!” 紫玉虽然是个丫头,可是这话却是说得有条有理。 刘氏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知道自己地位无虞是一回事儿,李邺这幅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说,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一个废物,他竟然还敢这样对我说话——若不是他,我当初嫁给谁也比现在强!” 紫玉吓得忙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劝道:“王妃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万一让人听见了,再说出去了。到时候多少人不痛快?就是皇上听了——”皇帝听了,只怕会震怒不已。到时候这个端王妃的位置保得住保不住,那就是个大问题了。 而且这样的话,真让人知道了,别说她的位置不保,就是刘家也要被人诟病。也是幸而李邺是个不会说话的,不然的话,能被刘氏说了那么一通之后只是沉默的离去?告御状倒是也不担心。若李邺真好意思将那些话写在纸上,那李邺就是真的彻底不要脸面了。 只是饶是如此,紫玉还是忍不住替刘氏担心:即便李邺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可是以后只怕李邺的心,就更加收拢不回来了。说不定,只怕连以前那样的尊重都没了。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刘氏似是看出了紫玉的担心,冷笑一声,嘶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样的窝囊废,能将我如何?”李邺不肯来倒是好了,她还不耐烦装模作样的迎合他呢!至于孩子——“纵然陶氏那小贱人生了儿子又如何?将来难道他还敢不奉养我?不管什么时候,陶氏始终都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紫玉看着刘氏那副狰狞的样子,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刘氏变得有些……可怖,再不是那个京城有名的才女摸样了。当初的刘氏,虽算不上温柔可人,可是至少也是知书识礼,端方有度的。如今这样,倒是有点儿颇似那些个粗俗不堪的妇人了。 是什么时候,刘氏变成了这样?紫玉想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那头李邺出了主院,茫茫然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到底是没往沉香院去,身子一转,还是去了外书房。 一路上,刘氏的那些质问,几乎是一直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回响。一声声一句句像是一只巨大的铁锤,重重的不停的砸在他的心上,让他闷疼不已,让他觉得自己即将被击溃,让他觉得耳中轰鸣,什么都听不见。 李邺仔细的回想自己嫡长子的摸样,可是却有些悲凉的发现,他竟然是真的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很小很瘦弱,比起小奶猫也差不了多少。哭声也很低,不像拴儿,白白胖胖的,哭声洪亮…… 自己的确不是个好父亲,李邺苦笑一声,一把捂住了脸。若那孩子在天有灵,怕是真的会怨恨自己的吧?这样一个父亲,还不如没有的好。从那孩子出生到没了,自己一共怕是连一个巴掌的数也没见到过。 甚至于,听闻那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怅然若失之外,甚至隐隐有一丝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于要说有多伤心,还真没有。毕竟,这个孩子连看都没怎么看到过,也没亲手抱过,自然更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之所以不喜欢那个孩子,是因为刘氏; 。可至今想想,稚子何辜?那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不管母亲如何,怎么都不该那样对孩子的。 所以,刘氏那些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李邺丝毫没有觉察到,他完全是被刘氏的话牵着鼻子走了。更没觉察到,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种自责中,不可自拔了。 而那头,李邺在主院的所作所为,不可避免的传入了陶君兰的耳朵里。毕竟人多口杂的,虽然被主子勒令不许议论,可是到底还是有些小丫头忍不住的。 最初,陶君兰只知道李邺被刘氏惹怒,拂袖而去。她还没当一回事儿,心道:等李邺回来之后,她再好好劝劝就是了。 可没想到,不大一会儿,李邺写了休书的事情传来,她这才意识到:事情怕不是想的那样简单。李邺鲜少生气,更不会生气到这般不顾后果的地步。休书……这又哪里是小事了?自古以来,还真没听说过,皇室里有过休妻的情况。 当然,也并不是说就不能休妻了,只是皇室一般要维护面子,怎么也不会这样闹起来。最多真不喜欢了,或是对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了,便是寻个名头,送去别院或是寺庙就是了。再狠一点,一杯毒酒,什么都解决了。 这样闹起来,不仅面子上不好看,以后亲家也会变成仇家。虽然李邺可以不在乎刘氏一族的交恶,可是毕竟太丢人了些。 陶君兰想再问问到底刘氏做了什么把李邺惹成了这样,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毕竟,刘氏下过令的,虽然敢偷偷议论说几句,可实际的情况,却是真不敢再拿出来说了。 陶君兰担心李邺,想让人去看看情况,想了想却是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吩咐红螺:“让青姑姑做点降火清心的吃食,等一个时辰之后,再送过去。”那时候,怎么说李邺应该也差不多平静下来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她去过问,着实也有些不好。李邺这般恼怒,怕是再不想提起的。所以,还是不问得好。 这头陶君兰还在为李邺生气的事情担心,那头忽然緑翡神神秘秘的凑上来,压低声音禀告道:“有一件事情,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侧妃。”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看住了緑翡,微微一笑:“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緑翡看了一眼屋里还站着的红螺等人。 陶君兰会意,便是朝着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便是只好带着其他人退出去了。 陶君兰看向緑翡,和蔼一笑:“好了,快说罢。这般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儿?” 緑翡低头小心翼翼答道:“是关于王爷的。” “哦?”陶君兰此时才算是多了几分好奇。这緑翡,竟是还知道李邺什么隐私不成?而且,这样神神秘秘过来跟她说的事儿,怕也不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儿。 緑翡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道:“我听闻,王爷这次出门,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第一卷 第213章 女子 緑翡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道:“我听闻,王爷这次出门,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说道这里,她甚至悄悄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陶君兰的神色。 陶君兰的神色自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为了配合緑翡,她还是露出了些微的讶色:“哦?还有这回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緑翡抿唇一笑,似有些羞涩:“奴婢和主院的一个三等丫头交情不错,从她那儿打听来的。当时那女子随王爷进府后,还一起去拜见了王妃——”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示意緑翡继续说下去。 緑翡便道:“那女子听说十分貌美,且对王爷似乎有些别的意思……而王爷,也对那女子照拂有加。听王妃的意思,只怕日后可能要收在府里……侧妃您可不能不防备啊。” 陶君兰看了緑翡一眼,淡淡反问:“防备什么?难道真有新人入府,我还要拦着不成?” 緑翡一噎,随后拿出心腹的做派道:“侧妃这话说的。不过是防着对方迷惑王爷罢了。不管怎么说,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陶君兰明白了緑翡的意思,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手让緑翡先退下了。至于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也只是略有些惊异罢了。李邺竟是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子,这个的确是不符合李邺的性格。可至于要说像緑翡说的那样防备,却也不至于。 纳妾这件事情,陶君兰看得十分明白——像李邺这样的身份,纳妾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算他自己不想要,也会有人源源不断的塞进来。她阻止不了,更无从阻止。哪怕她今天坐在刘氏的位置上,一样只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此事。所以,又有什么可值得计较的? 从进府开始,她心里就明白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就知道她该在意的是什么。所以,纵然心里不会觉得舒服欢喜,可也不至于真就因为这个过不下去日子,每天愁眉不展斤斤计较了。 可怕的不是李邺纳妾,而是李邺不再将她放在心上。只要李邺一日还将她放在心上,她所承受的这些,她所付出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就算有一天,李邺果真移情别恋了又如何?她也无法阻止。人心若可掌握,世上的事情那便是再简单不过。 所以,陶君兰还真不觉得,李邺带了女子回府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好奇那女子的来历罢了。 緑翡去后,红螺进来,看了陶君兰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摸样;陶君兰终于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有话快说,跟我也这样遮遮掩掩的,故弄玄虚了?” 红螺犹豫了片刻,也没明说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隐晦:“緑翡最近,和主院有些亲近。虽然看似都是私交,不过却也不大好。奴婢想着,是不是该去说说她?” 陶君兰顿时笑了,看着红螺道:“有话便是该明说。” 红螺面上一红,半晌后才道:“奴婢只想提醒侧妃一句,緑翡的话,也别全信。”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的看了红螺一眼:“以后也该这么着。有什么话就该直说,而且,作为沉香院的大丫头,你该辅佐着丁嬷嬷将沉香院上下都管得服服帖帖的才是。丁嬷嬷毕竟年岁大了,日后还是要靠你的。你若不能干,我又能依靠谁?” 红螺细细的在心中将陶君兰的话琢磨了一回,最后欢喜的笑了,双眸璀璨发亮:“奴婢明白了!”这是陶君兰信任她的意思,更是以后要让她来接管丁嬷嬷手里权力的意思。如何让她不欢喜? 又说了几句话后,陶君兰便是惦记着拴儿差不多该抱过来了,就让红螺去让奶娘将拴儿抱过来。 奶娘除了最开始那几日用的是沛阳侯夫人带来的人之外,后头还是让陶君兰给换成了原先就选好的奶娘。不过,再换回来之前,她让人仔细的去盘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又让奶娘近了拴儿的身的。 奶娘姓周,这份工作失而复得,倒是让她十分诚惶诚恐,不管做什么都有点儿战战兢兢的意思。不过,陶君兰冷眼看着,却也觉得周奶娘带孩子的确不错,细心就不说了,关键是对孩子十分上心和在意,这就让她觉得很不错了。有些奶娘,就拿小主子当主子,尽心服侍是尽心服侍了,可要说多上心却未必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哪里能比? 周奶娘待着拴儿,颇有些当自己孩子似的疼着。即便是她自己,想要抱抱孩子,若是姿势不对,周奶娘也立刻就会指出来,更不必说别人了。 不过说句实话,她没次看见周奶娘对拴儿那副样子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微微的不舒服,总觉得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霸占了。连她自己想着都觉得挺好笑。除了这点古怪的小心思之外,她多少也有点儿羡慕周奶娘——若不是她自己着实一点奶水也没有,她也是想亲自喂一下拴儿的。 她特别喜欢看拴儿吃奶时候的样子,小嘴含得紧紧的,眼睛闭着,腮帮子鼓鼓的,不停的吞咽。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奶娘的衣襟,仿佛唯恐谁来抢他的奶吃似的。那副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每次在旁边看着,她都觉得自己的心柔成了一汪水。 不多时周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边上,将怀里的拴儿放在了床上,笑道:“刚给喂过奶,现在还没睡着,侧妃可以逗他玩儿。跟他说说话。这样以后他就能牢牢记得侧妃的声音。” 陶君兰将拴儿抱起来放在怀里,爱怜的用手指去点了点他的小鼻尖,语气温柔宠溺:“拴儿,拴儿,你认不认得我呀?我是你娘亲……” 拴儿还小,又刚吃饱,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睡得跟小猪似的了。陶君兰却舍不得放开,一直将拴儿抱在怀里,然后轻声和周奶娘说话;。当然,说的都是孩子。 周奶娘笃定的说道:“等到满月的时候,拴儿肯定比一般孩子要大上一圈。” “也是你的功劳。”陶君兰笑盈盈的,“到时候,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周奶娘也笑了,却也没推辞。毕竟红包这个东西,谁不喜欢? “对了,你的孩子多大了?你见天都在府里,你的孩子又是谁带?”陶君兰想着周奶娘的孩子只怕这会儿也没多大,正是需要娘的时候呢,便是多嘴问了一句。 “我婆婆给带。孩子都一岁了。是个姑娘。”周奶娘说起自己的孩子笑容苦了苦,叹了一口气:“也是我命不好,生不出儿子来。若不是还生了个女儿,只怕我婆婆都要让我相公休妻了。” 这个陶君兰却是不知道,一时之间倒是有点惊住了。半晌后,她才道:“你还年轻——” “可架不住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啊。”周奶娘苦笑一声,看了一眼陶君兰,忙又道:“还是不说这些了。怪没意思的。” “你若想你女儿了,也可以将孩子接到府里来,我在外院下人住的地方给你拨个屋子,你可以让你婆婆帮着带,或是请个小丫头帮着带都可以。反正拴儿还有个备用的奶娘,你们换着带就是了。”陶君兰体恤周奶娘,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周奶娘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你若真感激,好好替我带着拴儿比什么都强。”陶君兰笑着言道,一脸诚恳。 周奶娘便是没再拒绝,不过却是激动的说了好几次谢谢。 陶君兰看着拴儿平静的睡脸,克制不住的亲了亲,也是欢喜。周奶娘日后是要长期留在拴儿身边的,甚至于拴儿大了之后,也要给周奶娘荣养,所以,若是能让周奶娘忠心耿耿的,她做什么都愿意的。 拉拢人心这种事情,陶君兰虽然做得少,却也是知道精髓的。所以做起来,也算驾轻就熟。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周奶娘来说却是没齿难忘,何乐不为? 直到差不多该歇了,陶君兰才将拴儿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周奶娘抱下去。 看了看时辰,陶君兰觉得李邺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便是没再继续等下去,让红螺吹了灯安寝。 红螺倒是一脸犹豫:“要不,再等等?”怎么说第一天晚上,应该会过来的。 “熄灯吧。”陶君兰摇摇头。李邺今儿心情糟糕成那样,这个时候都没过来,应该是不会过来了。至少,在他转过弯来之前,怕是哪儿都不会去了。其实这样也好,不然的,过来了她连怎么安慰李邺都不知道。 红螺见陶君兰如此坚持,便是只得应了。不过吩咐守门的婆子,不必锁门。心道,万一王爷过来了呢? 其实陶君兰猜得不错,李邺今儿的确是不会过来了。因为李邺突然被叫进宫里去了——因是直接从外书房出去的,府里倒是没有人知道。; 第一卷 第214章 信任 夜,正阳殿。 当京城别处都有些暗淡的时候,皇宫里却是灯火通透,一片辉煌的。主道上每隔二十步的宫灯虽然没有白日那样纤毫毕现,却也是十分明亮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暖黄色的绸带,一路铺就延展。 李邺却是无心欣赏这等美景,他步履匆匆的一路进了正阳殿的正殿——这是皇帝的书房,也就是每日下了朝之后的办公之所。这里离内宫很近,近到只有一个门一堵墙隔着。这也是方便皇帝每日办公之后好去后宫的缘故。 这么晚了,皇帝却是没去内宫,仍是在正阳殿内。 皇帝的贴身内侍刘林守在门外,见了李邺,抢先上来行礼招呼:“奴才给端王爷请安了。” 李邺点了点头,然后周意便是上去将一块早准备好的银子塞进了刘林手里。又悄悄问道:“这么晚了,皇上叫我们王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刘林摇摇头,又努了努嘴:“康王爷先前也来过,被骂了一顿。皇上今儿的心情有些不佳。一会端王爷可小心些。” 李邺闻言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便是绷紧了背脊。 刘林见李邺没有再问的意思,便是提高了几分声音贴在门边上朝里头禀告:“回禀皇上,端王爷到了!”回禀之后,便是替李邺推开了门,让李邺进去。 李邺进去后,自然仍是先给皇帝行礼,不过话却是由周意代替他说了。好在一直都是如此,谁也不会觉得很奇怪就是了。 “起吧。”皇帝正在批奏折,头也没抬的言道。从声音里,也听不出喜怒来。 不过,李邺的心却是稍放下了一些——还能批阅奏折就说明皇帝的心情也不算太烦躁,至少不会心情太坏就是了。 “那边有纸,你去将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都写下来。详细一些,照实写。”皇帝抬头看了李邺一眼,带了几许关切,打量一番后又重新低下头去,语气温和了些:“出去一趟,听说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瞧着,倒是比之前强了。” 顿了顿,又有似有些歉疚,“只可惜你那嫡长子……哎。也是我们李家子嗣缘分单薄的缘故。好在你的侧妃又生了一个儿子,等满月之后,也抱进宫来让我瞧瞧。” 李邺脚下一顿,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不过却是没瞧见皇帝的神色,只看见明黄的常服和头上的金丝九龙冠,以及那一摞一摞厚厚的奏折。半晌后,他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来。声音不算大,却也足够皇帝听见。 听见这一声“嗯”之后,不知怎么的,皇帝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了,那个姜时年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处理?”皇帝又问,“姜时年这次死得冤,却也是为朝廷尽忠了,他也没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妥善安排也不妥当。我的意思是,若是不行,便是封个郡主,先放在皇后跟前养着,将来再寻个好人嫁出去,也算是美满了。” 李邺刚坐下,闻言背脊便是又重新紧绷了起来。手指也不由得缩紧,力道之大,几乎关节都泛了白。 周意瞧着李邺神色不对,便是悄悄的用脚撞了撞李邺的脚。 李邺回过神来,凝思片刻后,提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意思,然后才让周意呈了上去。 皇帝就着周意的手看了,又思量片刻:“没想到竟是会发生如此的事情,那回头便是让太后将此事操办了吧。” 李邺神色一黯,却在被皇帝瞧见之前飞快的低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自然,只从这一声“嗯”里,是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 “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你觉得到了百姓手里最多有几成?”皇帝关心的自然不可能是这些儿女之事,最关心的还是政事和民生。 李邺想了想,便是提笔写了一个数字。又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一句话。 皇帝瞧了,先是震怒,可看了后面的那句话之后,便是只剩下苦笑了:“你说得对,水至清则无鱼,能有八成到了老百姓手里,已经算是他们手下留情了。罢了罢了,既然那边的百姓都安抚得住,再追究下去,反而不美了。再说了,这么一层层的经手下去,又有几个手是干净的?” 李邺闻言,也想到现在朝中大臣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的情况,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来的?自然都是贪墨和收刮来的。可真要说严办,只怕朝廷再无可用之人也!不得不说,明知而不查,着实是让人憋屈的一件事情。 “若不是还有海运这一块贴补,只怕这会子国库早剩下一个空壳子了。”皇帝冷笑一声,语气森森冒着寒意:“总有一日,朕要叫这些王八蛋把吃进去的都给朕吐出来!” 李邺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低下头去。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见皇帝用这样的字眼……实在是叫人觉得新奇。 皇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爆了粗口,继续问道:“开了春之后,是不是又要准备出海事宜了?” 李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没办法,他也不能发出更多的音节了。好在皇帝是习惯了的,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今年多换些稀罕的物件回来,卖贵一些。好让那些人肉疼头疼。我倒要看看,今年太后的千秋节,能收到什么好东西。” 李邺闻言也笑了——那些东西从他手里卖出去,又重新流回了内库里。可银子却是全都又回归了国库,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当然,这个过程中,他自己的私库也会更加丰厚一点,这着实让人愉悦。 “老五和老六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一个安排去户部,一个安排去工部。你看如何?”皇帝问这话的时候,是真有些征询的意思。 户部和工部,倒都不是什么要实干的地方,估摸着到时候也就是领着闲职混日子罢了;。老五老六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吃喝玩乐样样行,可真材实料却是有点儿……对于皇帝的安排,李邺自然没有半点异议,甚至借此小小的拍了一个皇帝的马屁。 皇帝被自己儿子拍了马屁,倒是有些得意起来,心情也因此好了些。便是索性对李邺说了:“你大哥也忒不像话了些,最近竟是开始拉拢朝臣了。一点不知避讳!” 李邺闻言,顿时恍然:原来康王是为了这个挨训的。也是,父皇正值壮年,康王这么不知忌讳的拉拢朝臣,自然让父皇不痛快。 这个问题,父子两也没深说下去。李邺是为了避嫌,皇帝是不想提康王这个混账儿子。 这一夜,李邺便是一边写着此次出去的所见所闻,一边听着皇帝的絮叨度过了。 许是因为李邺不可能争权的缘故,皇帝似乎对这个儿子格外的信任和放松,说了许多平时不能说的事情。倒是让李邺知道了不少隐秘之事。更知道了许多皇帝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和打算。 对比皇帝的想法,再看自己的,李邺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 直到子时都过了,刘林进来催促皇帝休息,皇帝这才想起时辰来,想了想便是没让李邺再出宫,就歇在了正阳殿的偏殿。至于皇帝自己,也没再去内宫,就在正阳殿的寝宫中歇下了。 许是因为白日里睡过了的缘故,李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既是睡不着,他便是索性闭着眼睛琢磨皇帝的一些话。最后又想起康王被训斥的缘故,唇角一勾顿时嘲讽的笑了:看来,康王是实在安分不下去了。也是,当王爷,哪里有当太子甚至当皇帝好呢? 而且,康王是皇后所出,既嫡又长,几乎是名正言顺的。也怪不得他心慌。 不过,既然康王如此着急,不如索性帮他一把? 想到事成之后会是个什么局面,李邺唇角的弧度又增大了几分。 “周意。”李邺知道周意肯定也没睡着,便是轻声唤了一声。 周意果然立刻就应声了;“王爷,怎么了?”以为怕人发现,所以二人声音都压得十分低,加上屋子特别大,所以估计就算有人趴在门口偷听,也什么都听不见。 “你说,设计君兰的人,到底是谁?只凭刘氏的话,估摸着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手笔。”李邺声音微有些冷:“连你找的人也能收买了,可不像是刘氏能做出来的事情。”虽然厌恶刘氏,可他却也十分了解刘氏。刘氏是真没这么大的能耐。 周意沉默片刻,许久才道:“奴才怀疑,府中出了内鬼。尤其是沉香院里头。”不然,又怎么会知道他找了哪些人? “嗯。”李邺应了一声,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若非如此,有些事情是真解释不了。“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谁这么恨君兰?要说是冲着孩子来的,却也太牵强了一些。” 周意觉得这事儿自己不太好议论,毕竟都是李邺的女人,哪有他议论的份儿?索性便是不开口。横竖他知道的,李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第一卷 第215章 齐全 李邺第二日下朝之后,便是去给太后请安。出了寿康宫的时候,却是跟了一个女官在身后。这是去端王府宣太后懿旨的。 一路李邺也没什么表情,倒是和素日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以至于那女官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揣测:难道端王不高兴?可这不是好事儿吗?怎么会不高兴? 进了端王府之后,那女官便是直接在大厅候着等着端王府的一应人等接旨。 李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心里却是有些发慌——该怎么跟陶君兰解释? 而这股慌乱,在看见刘氏身后的女子时,便是更加的明显了。几乎是有些回避意识的,他猛然转开了眼睛。 “王爷。”刘氏似乎故意给李邺添堵,笑盈盈的唤了一声,待到李邺转过头来的时候,便是朝着李邺讥讽一笑:“府里这是又要办喜事了罢?” 李邺的唇顿时抿成了一条直线。随后目光下垂,不再去看刘氏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那女官虽然未曾看见刘氏讥讽的笑容,却也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当下不愿多留,便是看向刘氏,礼貌问道:“不知姜小姐身在何处去?” 刘氏将身后的女子拉出来,笑盈盈的介绍:“这边是姜玉莲小姐了。” 那女官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面上露出几分惊叹之色来:好一个柔美水灵的姑娘?说是冰肌玉骨可是半点不夸张,这份娇弱又充满灵气的美貌,可是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了江南水乡了。也只有江南那样的地方,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家来。不过,似乎这个姜玉莲却是北方人?可一点不像啊…… 姜玉莲也是个知书识礼的,见女官打量自己,再联想之前刘氏都带了几许尊重的神色,便是忙行了礼,柔声道:“民女姜玉莲,见过这位姑姑。” “你就是姜时年姜大人的独女,姜玉莲?”女官想着姜玉莲的身份,虽然受了这一礼,可态度却是十分的和善,声音也是温和。 姜玉莲想起自己的父亲,顿时一双美目中就蓄了三分泪意,看上去便是越发的娇弱可怜了。“民女正是。不知这位姑姑寻我是何事?” “我是来带你进宫的。”女官笑道。 姜玉莲一听身子都有些僵住,一张脸上全是惊慌失措,下意识的便是看想了李邺,声音都有些磕拌了:“进,进宫?” 女官和善的笑道:“太后怜你身世,特让我接你进宫,等到一年热孝满了之后,再从宫中出嫁。” “出嫁?”姜玉莲神色一凝,越发的惊惶不安了,眼睛一直不断的看向李邺的方向;。奈何李邺却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似的,一直不曾看过来一眼。姜玉莲心里顿时便是有些失望起来。 女官见状,忍不住一笑,心道太后做的这个决定果是对的。瞧姜小姐这样子,分明是对端王爷有意思。又见姜玉莲慌张成那样,倒是不忍心再卖关子,笑道:“太后已经做主,将你册为端王侧妃。碍着你现在在热孝期间,所以一年后再让你进府。在那之前,你便是留在宫中学规矩什么的。” 姜玉莲闻言,几乎是呆了一呆,这才缓过神来,唇角微微上翘似乎想笑,可很快又忙忍住了,一脸羞怯的低下头去,半晌才小声道:“民女谢太后赐婚。” 刘氏闻言也是一笑:“这可是大好事。也好,有一年的缓冲,这喜事府上就能办得热热闹闹的。”说罢,还特特的看了姜玉莲一眼,将姜玉莲看得越发的脸颊绯红。 姜玉莲本来带来的东西都还没拆封,此时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直接一并送进了宫里。等到姜玉莲跟着女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之后,李邺这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却是越发的愁了起来——事到如今,自是不可能再瞒着陶君兰了。 刘氏见李邺绷着脸,便是冷笑了一声,言辞犀利:“恭喜王爷,又多了一个侧妃。姜妹妹看着就是个好的,性格温柔,样貌也好。王爷果然是有福的。” 李邺懒怠和刘氏一般见识,轻哼一声甩袖就走。 刘氏恼怒,站在原地狠狠的扯了扯帕子,可很快却是又倏地笑了。冷冷的,带着幸灾乐祸和嘲讽。“紫玉,扶我回去吧。我可得好好休养着,不然错过了好戏可怎么办?”虽然如今也能起床,可是到底是身子不大好,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紫玉忙将斗篷给刘氏披上,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刘氏回去了。 李邺一路磨磨蹭蹭的到了沉香院,站在院子外头,竟是半晌都有点儿不敢抬脚往里走的样子。徘徊许久之后,他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缓缓的进了沉香院大门。不过那架势,怎么看却是怎么都有点儿沉重的意思。 沉香院的人见李邺过来,自然都是欢喜——此时谁都不知道府上又要多一个侧妃的事情,自然也无从担忧的。见李邺来沉香院依旧频繁,便是都觉得陶君兰受宠。这一人飞升仙及鸡犬,她们自然也是由衷的高兴。 陶君兰自然也是很快得了消息。不过,她却是没有其他人那样欢喜。 陶芯兰要起身出去,却被陶君兰一把拉住,笑道:“回避什么?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也去给他请个安。” 陶芯兰有些故意打趣的意思,冲着陶君兰一阵挤眉弄眼:“你们夫妻两眉来眼去的,我在一旁算什么呀?” 陶君兰闻言哭笑不得,只得板起脸来拍了陶芯兰一下,口中斥道:“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叫眉来眼去?再说混账话,看我不打你。” 陶芯兰吐了吐舌头,又闻外头的动静,心道必然是李邺要进来了,忙跳下床,站在边上等到李邺进来后,就立刻给李邺请安,口中却是嬉皮笑脸的唤道:“姐夫!” 李邺回了个笑容,便是去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着唤了一声:“王爷; 。” 李邺便是再自然不过的坐到了床边上,又习惯性的去看陶君兰的脸色。见陶君兰脸色不错,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一时又想起拴儿,便是又往陶君兰怀里和旁边都看了看。这会子拴儿没在,他自然是扑了个空。 陶君兰见李邺的动作,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拴儿刚睡着没多久,怕说话吵了他,就让奶娘抱走了。”顿了顿又问:“今儿晚上若是没什么事儿,王爷就留在沉香院用饭?一则算是替王爷接风洗尘了,二则是芯兰也该回宫去了,算是给她饯行。” 李邺自然是不可能摇头,于是这事儿便是定了下来。而且,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样子,再加上陶芯兰就在旁边站着,他也着实是不好提起姜玉莲的事情,便是按捺住,心道: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说罢。 殊不知,李邺在分身的时候,陶君兰也在打量他。见他走神,也没有多少笑意,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怕他还为昨儿和刘氏吵架的事情生气。于是,出于这种担心,她便是越发的挑着欢喜有趣的话说,就为了让李邺高兴一些。 李邺一无所知,只以为陶君兰心情甚好,越发的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陶君兰的好心情就要被他破坏,他就觉得自己有一种那个说不出的额罪恶感。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除了忐忑不安之外,李邺还觉得有些疲惫——为自己的身份。别人纳妾,总还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可他呢,纳妾似乎从来都和他自己的意愿无关。比如这一次,谁也没问过他的意思,姜玉莲便是理所当然的成了他没过门的侧妃。 如今,他一正妃两侧妃,倒是都齐全了。越发衬得上闲王的名号了——只有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这么热衷于女色,不是么? 不过,李邺这样的心思也并未维持多久,拴儿一被抱出来,就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虽然拴儿如今几乎都是睡着,可是那总是捏成小拳头的肉手,还有不停蠕动的小嘴,紧紧闭着的眼睛,肉嘟嘟的小鼻子,无一不是吸引人的目光。 和陶君兰当初一样,李邺只觉得看着拴儿这幅样子,心都快要化了。同时,一种情绪油然而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以后,他的责任就更重了。不仅要给儿子挣家业,还要好好教育儿子,让他成才…… “王爷抱抱他吧。他还没被父亲抱过呢。”陶君兰心血来潮,见李邺看着拴儿出神的样子,顿时有了这么一个主意。甚至不由分说就吩咐周奶娘:“你教教王爷怎么抱孩子。让他试试看。” 周奶娘不大信任的看了李邺一眼,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李邺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了孩子。可是手在触到拴儿软软的身子时,却是一下子就慌了神,僵在那儿,移动不敢动了。慌忙又狼狈的去看陶君兰。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点李邺:“左手低一点,一手托住后颈,一手兜着腰,对,就这样抱着,别乱晃——” 拴儿倒是睡得死死的,李邺这么折腾,他倒是半点没有要醒的迹象。更不知道,这个手忙脚乱的家伙,就是他的父亲。 陶芯兰坐在边上看着,一面笑眯眯的咬着糕点,一面心道:好温馨啊!; 第一卷 第216章 失望 晚上用过饭之后,李邺便是寻了个机会,屏退了其他人,单独和陶君兰说话。 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以为他想说的是昨儿和刘氏的事情,倒是先劝了一句:“不论是什么事儿,都不要紧。咱们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世上之事,本就无十全十美之说,又何必这般在意呢?纵有不好的事情,却也有好的事情,不是么?” 李邺一怔,倒是意外的看着陶君兰:难道她知道这事儿了? 不过仔细一琢磨之后,他就明白过来,陶君兰说的怕不是他要说的事儿。当下轻叹一声,坐在陶君兰身边,缓缓道:“今儿太后下旨,已经将剩下的那个侧妃之位定了人选了。是我从北边带回来的一个女子,叫姜玉莲。” 陶君兰一下子有些发蒙了,毕竟她想的事情,和李邺说的事情完全不同,此时倒是颇有点儿接受不了的意思。等到她缓过劲儿来,却是没忍住一句话便是冲口而出:“那你可喜欢那女子?”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一片死寂。陶君兰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这么一问,倒显得她是十分小气了,也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情了。当然她也不是不小气不在意,只是她却不想这么赤裸裸的表现在李邺面前罢了。 压住心里浓浓的酸味,陶君兰故作轻松的一笑,打破沉默:“那名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是能被你看上。想来应是不凡罢?”可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慌:万一李邺果真喜欢那女子该如何是好? 李邺看住了陶君兰,只觉得陶君兰面上那笑容分外的刺目。他心里忽然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恼意。他觉得,陶君兰不在意此事。而她不在意此事,是不是也证明了,她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在意他? 一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随后他又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至少她不必觉得太难过。更不会因此而耿耿于怀。不过当下他仍是仔细解释:“当时我正在视察灾情,经过一段山路的时候,恰逢雪崩。我被雪浪冲出老远,身上又受了伤,行动很不方便,而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在跟前。她当时是随我一起去寻她父亲,结果和我一起遭难。是她寻到了我,然后救了我。只是为我检查伤口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身子。后头因为着实太冷,怕我冻坏了,她为了暖和我,脱了棉衣,以体温来互相取暖。如此亲近之下,她自然已经没了名节可言。而她也不肯再嫁别人……所以……” 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心虚,便是又看了一眼陶君兰。谁知陶君兰面上仍是一片冷静,丝毫没有吃醋或是恼怒的意思。这样一来,李邺越发的觉得,心里那股失望之情浓厚了不少。他其实是希望陶君兰能吃醋不痛快的,至少那样他会觉得她很在意他;。可是…… 似乎,陶君兰一直就没有过那种小女儿心态的样子?就是那个时候他不得不去别的女人房里,她也只是有点儿在意,可到底还是劝他去了。 陶君兰,真的在意他么? 李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了。然后开始怀疑陶君兰对他的情感,因为想来想去,他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竟是从未见过陶君兰对他有过这样的小女儿之态。一开始,陶君兰的态度是拒绝,即便是最后答应了他,可那也是有特殊情况在里头的。那个时候,陶君兰可谓是走投无路了。而那个时候,恰逢他更好出现,颇有些趁虚而入的意思。 除却那一段“金屋藏娇”的日子,他和陶君兰之间的相处,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全凭小儿女心思来行事的时候。更谈不上粘腻不舍了。或者纵然有不舍,也是他对她。而不是她对他。 所以,她真的在乎自己么?李邺在心头这么问了一句,可答案,却是意外的否定。至少,他不能确定。他忽然很想问一问陶君兰,可是看着陶君兰平静的面容,那股子惧怕却是又彻底的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他不能问,万一答案是否定的呢? 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答案。所以,他只能悄悄的压住了这股冲动。最终冲着陶君兰轻叹一声,歉然道:“她是姜时年的独女,姜时年在难民暴动中丢了命。太后怜惜她的身世,所以只怕会格外对她好些。”说白了,就是只怕太后然后会更偏袒姜玉莲一些。姜玉莲名义上是侧妃,可是却只怕要和刘氏平起平坐了。 “不过,好在姜玉莲本身是个好的。”李邺又补充一句,“看在姜时年的份上,我们善待她一些罢。” 陶君兰在听见李邺那句“姜玉莲本身是个好的”时,心里忍不住一酸。说真的,她还从未听过李邺主动说起过哪一个女子,更别提说那女子是个好的了。可现在李邺不仅说了,更要将她带进府里来,更要善待她。 可她又能怎么样?陶君兰有些涩然的想,木已成舟,她纵然再怎么不舒服也是改变不了事实。倒不如表现得大度一些,当下便是顺从的点点头,道:“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善待的。再说了,难道我又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了?” 故作玩笑的一句话出口,她心里却是微微疼了疼。其实她真的一点不大度,至少心里这股子不痛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邺此时心头失望,却是没仔细看陶君兰的神色,倘了,倒是也不难看出那股勉强之意。 于是,这一晚二人虽同床共枕,可惜却都是各怀心事,同床异梦。 闭上眼睛的时候,陶君兰还忍不住满心苦涩的想:昨日緑翡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还满心不在意。可没想到,今儿就让她彻底的难受了一回。可见,她是太自大了。 她心里甚至忍不住有点儿埋怨李邺:他们成亲不过一年功夫,算算这一年里头,李邺又多了多少个姬妾?她当然明白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是无可奈何。可是除了他之外,她还能怪谁?就好比这一次,不怪他怪谁?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就不该支持他去!甚至一想到他们互相取暖的样子,她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这样负气的想法,当然只是在她心里悄悄的想一想也就罢了;。至少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她便是恢复了端王侧妃该有的气度。别说这会子府里只是会在一年后多一个侧妃,就是立刻多两个,她也一样只能含笑看着。 昨儿太过在意侧妃的事情,她倒是忽略了李邺说的受伤一事,此时再想起,倒是有点儿担心,便是趁着丫头们还没来的功夫,去拉李邺的衣裳:“你伤了哪了?” 李邺被陶君兰这幅动作吓了一大跳,此时听见她问,顿时哭笑不得,忙拉住衣裳,悄悄在她耳边道;“娘子就不怕被人瞧见你这幅样子?这样急不可耐的扒为夫的衣裳?嗯?”说罢,他还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陶君兰登时被他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身子都有些发软,忙掐了他一把,瞪他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想起正事儿,她忙正了面色问他:“到底伤了哪了?” “胳膊。不过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是不太方便就是了,因伤的是右手,所以吃饭写字都有影响。不过写字他练过左手,倒是也不算太不方便。不过,她这样担心他,李邺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分受用就是了。 “哪只手?”陶君兰却还是不放心,拉开李邺的衣裳想要亲自检查一回。 李邺拗不过她,只得配合的脱了衣裳让她看。又特地活动了一下右手,道:“如今除了不能用力之外,也没什么事情了。” “那你可不许用力,好好养着。”陶君兰看了又看,末了还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李邺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了。 恰逢此时丫头们进来服侍他们起床,见了这个情形,登时吓得忙又退出去。 陶君兰自也是闹了个面红耳赤,等到丫头们再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头也不敢抬了。倒是李邺一直笑盈盈的,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昨日里的不痛快,随着一夜过去都烟消云散了。 二人一处用过早膳,只是陶君兰的早膳是特制的,少盐少油,清淡得很,另外还有一盅药膳。李邺尝了一口,觉得的确味道不大好,顿时便是有些心疼起陶君兰来。 待到吃过了早膳,丫头们收拾完了之后便是识趣的退下,李邺便是凑上去对陶君兰道:“等出了月子,你想吃什么,咱们去外头吃。” 陶君兰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禁不住笑了:“家里都能做,为什么要出去吃?” “你替我生了儿子,这样辛苦……”李邺慢吞吞的言道,满是心疼。 “什么叫替你生了儿子?”陶君兰古怪的看着李邺:“难道拴儿就不是我儿子了?”说着在他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恨恨道:“你再乱说话,看我能饶了你?你呀,什么都好,偏总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李邺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的确如此,倒是忍不住也笑了。不过,他到底还是觉得歉意:“本来答应你赶在生产之前回来,结果——” “本就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陶君兰摇摇头,主动靠进她怀里,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时候,你传回来什么消息?为什么让他们瞒着我?”; 第一卷 第217章 有客 被问到这个,李邺也是一愣,随后回想了一下才答道:“是我受伤和姜玉莲的事情,怕你知道了忧思多虑,这才让人瞒着你。若早知是这么个结果,倒是宁可不瞒着你了。”若不是为了这个,陶君兰也不至于会提前生产,受那么大的惊吓。 只是,忧思多虑这回事儿,却是显然是他多虑了。只怕陶君兰即便知道了,她也会平静对待。 陶君兰却是感受到了李邺当时瞒着他的心思,心里一暖,便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心头微叹一口气:罢了,姜玉莲横竖一年之后才进府呢,现在就放在心上做什么? “对了,拴儿的大名,你什么时候给取一个?眼看着都要满月了。这满月宴怎么办?”陶君兰转而说起儿子,为的自然是转移话题。而且,这也的确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 李邺想了想,“大名这事儿可以放放,不过满月宴的确是该操办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寒酸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好太过,毕竟府里刚办了丧事……”说到这里,陶君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邺:“多少得顾虑着主院那边的感受。且,到底不是嫡出的,也不好太过张扬了。”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李邺答应,她却是都不能答应,不然,太委屈了。拴儿不该要的,她不去想,可该有的,却不能少。这是底线。 李邺倒是没注意到陶君兰那一眼,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后面那一句上,“不是嫡出又如何?这是我的长子,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这样,不说比上一回的阵仗,至少不能比康王那一回小了。”上一回,大办也是宫里的意思。这一次显然不好再比对着上一回来,就算意思意思也要低一等才好。 至于为什么对比康王那一回——这和他想给康王添堵的心思有关。而且关键是,和拴儿一个辈分的,也就只有康王家的孩子了。自然也只能和康王比较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这事儿你让静灵和古玉芝去办吧。我就不出面了。” 李邺自然知道为何,便是点头应下了。顿了顿,才道;“当初,钰儿去的时候,听说你在旁边?”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也不算在旁边,只是守在外头罢了;。当时王妃的情绪很不对,若不是我去得及时,只怕那太医当时就被打死了。说起这个,你如今也回来了,便是备份礼去一趟,表个态也好。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 这件事情李邺自然也听周意说过,不过没说多仔细,想了想又问:“我记得生下来的时候,虽然弱些,却也不至于就要早夭。怎么的反而后来……”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李邺言道:“后头又请了两个大夫,诊断后说是先天带来的胎毒实在是太重,根本就不可能长大。还说,这样的情况一出生就该看得出来。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只是当时也不好多过问。这次你去那太医那儿,正好问问。” 李邺闻言,面色顿时有些发沉——这话代表的意思他太清楚了。分明就是,有人一开始隐瞒了这个事实。若真是这样,那就有些居心叵测了……是该去好好问问。 “这两天府上可能会有客人过来,我让人在客房那边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你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也好见客。”李邺想起一事儿,爱怜的替陶君兰将头发拢了拢,笑着言道。双眸竟是有些发亮。 陶君兰自然是迷惑不已——什么样的客人,竟然会让李邺如此重视和期待?当下自然也只是应了一声。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李邺考虑陶君兰还在坐月子也不适合思虑过重,便是没再多说,只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且放心。” 陶君兰灿然一笑;“自是如此。”他回来了,她就觉得心都放下了一大半,只觉得背后有了依靠,连心都不肯多操了。况且,有许多事情,本就他该担当的。她乐得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享受难得的安宁。 下午的时候,陶芯兰恋恋不舍的回了宫去。一回宫,就看见自己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的女子占了去,自然是好奇。偷偷一问,才知道是姜玉莲,才知道姜玉莲一年之后是要去给端王做侧妃的。登时便是心中一凛,看向姜玉莲的目光有些隐隐不善起来。 在陶芯兰看来,端王有那么多的姬妾已经够讨厌了,如今竟然还要去一个!最关键的是,这个姜玉莲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太后似若有所觉,警告的看了陶芯兰一眼,又招了招手,笑道:“你这猴子,去了你姐姐那儿,就忘了我这个老东西了是不是?这个是玉莲,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陶芯兰自然只能乖乖的应了一声;“是。”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她还是压住了心里的不痛快,抬头冲着姜玉莲一笑,接着又去寻太后撒娇:“哪里是因为姐姐忘了太后?我是替您多看几眼拴儿呢!您不知道,拴儿可好看了,白白胖胖的,饭量大不说,劲儿也大!那哭声,啧啧您要是听见了呀,非得被吵吵得头疼不可!” 太后到底还是更在意曾孙的,听了陶芯兰这般眉飞色舞的形容,登时心都似猫爪一样痒痒的,忙追问:“长得像谁?像不像你姐夫?” 陶芯兰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垂目的姜玉莲,这才回道:“我瞧着,眉眼很像姐夫,嘴巴有些像我姐姐。不过耳朵却是和太后您的一模一样,耳垂都大得很。肉嘟嘟的,我捏了一把,可好玩了。” “耳朵像我?哦,是了,她祖母的耳朵就像我;。想必是随了她祖母。”太后欢喜言道,又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进宫给我瞧瞧。” “满月的时候,太后偷偷出宫去瞧也是一样的。再说了,现在开了春,端王府美得跟画儿似的。太后不如去瞧瞧。”陶芯兰一个劲儿的鼓吹太后,可劲的描述拴儿的可爱:“拴儿吃奶的时候可好看了,嘴巴含得紧紧的,手里还护着,好像生怕谁抢了他的似的。还有,洗澡的时候,那么点儿大的孩子,竟还知道玩水了。扑腾得一地都是。洗完澡,穿个大红肚兜放在床上,跟画出来似的。” 太后听得心里一动,可随后又迟疑;“出宫去瞧,怕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陶芯兰抿唇笑,接着鼓吹:“这曾祖母去瞧自己曾孙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就是自己想去罢了!”太后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一下陶芯兰,“你这猴子,小算盘都打到我头上了。” 陶芯兰委屈嘟嘴:“太后怎么这样冤枉人?难道您就真不想去看看小曾孙?再说了,人家第一次当姑姑,想去看看怎么了?” 太后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是爱得跟什么似的,点着陶芯兰“哈哈”大笑:“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当姑姑呢。你给拴儿做的虎头鞋,做了半年了,还是只有一只。最后拿了我赏你的玉佩去充数,你当我不知道呢?” 陶芯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逗得太后越发的笑得厉害。 姜玉莲在一旁默默的听着,面上却是一直带着羞怯笑意,似乎想要融进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幅做派落在张嬷嬷眼里,张嬷嬷玩味了一番,唇角微微朝下撇了撇。 陶君兰一直在等着李邺说的客人上门。堪堪等了七八日,这日刚午睡醒来,还没清明过来呢,就听见青枣急匆匆进来禀告:“王爷让侧妃换身衣裳,稍后有客要来拜访。” 陶君兰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后又皱了皱眉:她还在月子里,纵然换了衣裳,也不好去见外男的。毕竟,坐在床上本就是不礼貌了,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卧室?李邺怎么的突然这样随便起来了? 不过皱眉归皱眉,糊涂归糊涂,她还是唤了人进来,三下两下的换了衣裳,又重新梳头插戴一番,收拾得妥妥贴贴的,打定了心思不给李邺丢人。 这头刚梳妆完毕,那头就听见门口的人禀告说是客人到了。 陶君兰顿时就将目光投向门口,心中好奇得很: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李邺如此在意? 李邺先一步进来,随后又在门口站了站,似乎在等着身后的人跟进来。 陶君兰先看见了一只白底青布的靴子,藏青色的裤子,外头是水蓝色的袍子。腰带上坠着一个绣着青竹的香囊,和一只白玉平安佩。看见那只白玉平安佩的时候,她顿时只觉得心中重重一跳,一句话便是几乎要脱口而出。只不过最后又生生止住,屏住了呼吸按捺着“砰砰”的心跳朝上看去。 一张略显青涩,却已经棱角分明的容貌映入眼帘。登时,陶君兰只觉得眼中水汽翻涌,登时就模糊了视线。她哽咽着张口,轻声唤道——; 第一卷 第218章 团圆 陶君兰哽咽着张口,轻声唤道:“静平!” 多年不见,陶静平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摸样,成长成了一个菱角分明的可以担当责任的男人。变化之大,几乎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弟弟判若两人。不过,眉眼还在,变的只是气韵。她没想到,李邺口中的客人,竟然是陶静平,是她无比想念的弟弟。没想到,李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眼泪是怎么也忍不住的不停往外冒。 陶静平虽然是男子,可此时唤了一声“大姐”之后,亦是同样的哽咽了喉咙,模糊了双眼。一别数年,昔日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已经嫁做人妇,甚至已为人母。可他这个做弟弟的,却是未曾看着她出嫁,更不曾背她出门。 他已不是那个少不更事养尊处优的少年,这些年的磨难,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生活的艰辛。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忍不住去想象,当初两个娇弱的女儿家,在没人庇护的情况下该怎么活下去?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寝食难安,心中焦躁不已。他做梦都想回来! 如今终于回来,他看着熟悉的街道,甚至忍不住泪流满面。同时更是紧紧攥住拳头,在心中咆哮:他回来了!陶家的二郎回来了!陶家在这里失去的,将会由他一起讨回来! 陶君兰伸出手,笑着唤陶静平:“快过来,过来我看看。” 陶静平忍住泪意,含笑靠近,一把握住陶君兰的手包在掌中:“姐姐,我回来了。” 陶静平手心里有茧,骨节也粗壮了许多,显然这些年过的日子并不轻松。陶芯兰有些心疼,却又破涕而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可惜芯兰不在,不然咱们今天也算是一家子团圆了。”末了又忍不住伸手去抚陶静平的眉眼,心道:少时人人皆言弟弟肖父,那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再回想起来,果然是这般。眉眼或许不是最像的,这份气度才是最像的。当初父亲亲自教导,到底是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想起父亲,陶芯兰自是又忍不住心酸了一回。不过怕让陶静平想起来也难过,便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如今你也大了,咱们陶家的门户以后就要靠你立起来了。” 陶静平面容平静,自信一笑:“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陶君兰顿时也是一笑,心道:到底还是年轻些,才会这样说话。哪里就是不让她失望呢?她的期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期望,自己明白那份责任才是;李邺在一直在旁边瞧着,见陶君兰如此欢喜,心中也是高兴:看来他的这个决定果是对的。只是当初本是想着在陶君兰生产之前陶静平到了京城的,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竟是没赶上。多少有点儿遗憾就是了。 不过,他第一次看见陶君兰有这样高兴欢喜的时候。眼眸都是闪闪发亮的,褪去那种淡然从容,此时整个人似都不同了,格外的璀璨夺目,吸引人的目光不住的去看。他忍不住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陶家大小姐的摸样?当初做姑娘的时候,陶家还没没落的时候,陶君兰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刻意的从容冷静,没有压制自己的真性情一时,他又有些怅然:原来,陶君兰也有这样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可似乎,她从未在见到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从未这样的光彩夺目过…… 意思淡淡的酸楚浮上心头,李邺忙晃了晃头,将这些念头都抛出脑子去,笑着上前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又温和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带去几许无声的安抚。 陶君兰看见李邺的目光,顿时羞涩的抿着唇微微笑了笑。若不是陶静平还在,她不好意思,不然她是真想好好的感谢他的。不过,即便此时不好说这些,她还是理所当然的拉住了李邺,给陶静平介绍道:“这是你姐夫。他对我……极好。” 陶静平自然是知道李邺的,不过此时见陶君兰如此神色,又这般笃定的说了这话,也是高兴,笑着对李邺一揖到地:“姐夫。”之前许还有点儿生疏,可这会子,倒是诚心诚意了。只是心里多少也有点儿遗憾:若是姐夫不是个哑巴,那就更好了。 当然他也明白,按照陶家如今的情况来说,已经算是高攀了。毕竟,罪臣子女这个帽子,都还没从他们头上摘去。不管何时何地,总要矮人一头。 李邺笑着将陶静平扶起来,又示意丫头搬了两个椅子在床边来给他们坐。毕竟总不能一直这么站着说话罢? 陶君兰见了李邺如此动作,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拉着陶静平说话,竟是连这些基本的都忘了。面上一红,忙又吩咐:“泡清淡的茶来,点心要红豆卷和牛乳酥。”她说的这两样点心,都是陶静平喜欢的。 陶静平心里自然是一暖——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姐依旧记得自己的喜好。 李邺却是有点酸醋:有了弟弟忘了夫君么? 陶君兰却是欢喜得过头了,更没想到李邺会如此小气,所以还真没有觉察到李邺的一点儿小情绪。 随后陶君兰又让人将拴儿也抱过来,笑着让陶静平看:“如今你也是当舅舅的人了,以后可要努力上进,给拴儿做个好榜样才是。” 陶静平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听了陶君兰的话顿时有些脸红。毕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听见陶君兰几乎是教训小孩子似的话,哪里能觉得自在? 李邺顿时笑起来,附和的看着陶静平点头。将陶静平看得越发的满脸通红。 多年不见,陶君兰自然有无数要问的话。李邺倒是也耐心,一直在旁边听着,倒是让陶君兰有些歉然:“王爷若是有别的事儿,也不必一直在这儿的;。” 李邺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况且,他也并不觉得无聊——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安静的听别人说话了。 陶君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中午用饭的时候,却是将人赶了出去:“你们两个别和我一处吃了,你们吃的我又不能吃,反而馋我。”男人们在一处吃饭,她在的话反倒是不美。毕竟男人之间有男人的话题,她在的话,说的不过是些琐事儿,也没意思得很。 不过即便不在一处吃饭,也挡不住陶君兰的好心情。一想到陶静平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她就忍不住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然,她也开始考虑以后陶静平的路了——若要复兴陶家,陶静平势必要想法子入朝为官才行。要入朝为官,自是只能考功名。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陶静平的学业荒废了不曾。不过,若要去参加科举,最好还是要请个老师教导一二才好。至于请谁做老师,这也是个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还有,陶静平不可能一直住在端王府。毕竟,虽然是亲戚,可是到底外人瞧着不好看。难免觉得陶静平是借了端王府的势。 另外,陶静平的年岁也不算小了。亲事也该慢慢的琢磨起来了。以前人没回来,也不好计划。如今人也回来了,这就是不能再耽误了。可只怕相中了,也只能等到陶静平有了功名之后再去提亲。不然的话,女方只怕不会同意。 其实,就算考中了功名,若成绩不算特别出色的话,只怕到底还是不可能寻个太好的。至少,和当初陶家还家大业大的时候是不能相比的。 陶君兰一一琢磨着,又一一的记在了心里。生怕自己忘记,末了又让红螺也帮着提醒她。 红螺听陶君兰一条条的念叨,顿时哭笑不得,忙劝道:“您想的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这些您也该问问平少爷的意思。毕竟,这些可能平少爷也是想过的。尤其是考功名这个——说不定王爷也有打算呢。” 陶君兰一顿,随后叹了一口气,“王爷心思细腻,办事想来周到,想必的确是也有打算的。待我回头问问他。”顿了顿,又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我修了多少福气,才能遇到王爷。才能让王爷如此待我。” 李邺对她的好,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她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无法报答的。他的这一腔情谊,更是让她感动无比。她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福分。 “既是如此,侧妃就更该将王爷放在心上才是。”红螺笑着如此言道:“王爷如何待您,您就如何对待王爷。这不就能回报了?” 陶君兰被红螺这句大胆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啐了红螺一口:“你这丫头,竟是敢打趣我来。回头看我不罚你——” 红螺忙告饶,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将陶君兰又逗笑了。 吃罢了饭,陶君兰想起一件事情来,吩咐红螺:“你去问问,外院都是哪些人服侍静平?务必都是要品格庄重的才好。”陶静平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又许久不曾被丫头服侍过。如今这么突然身边再有了人,遇到不庄重的,最是经不住诱惑的时候。她不反对陶静平先有两个收房的丫头,可是却不能是端王府的人。; 第一卷 第219章 姐弟 陶静平的事情自然也是传到了刘氏耳里,刘氏听闻后,当即冷笑一声:“一路穷酸货。” 紫玉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唇,却是到底没将话说出来。陶家的人只是暂住,可是刘家的人却是……昨儿老夫人还打发人来问,有没有多余的料子,说是几个少爷要做出门穿的衣裳。 刘氏随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罢了,李邺他愿意贴补,我又能管得着?只恨我没那个本事罢了。”顿了顿,却是又有些冷笑:“不过,陶家人也是个不懂礼的,进了府,竟是连安都不来请一个。” 紫玉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当下附和道:“听说王爷直接就带去了沉香院。若沉香院那边识趣倒好,若不识趣,只怕不会来了。” “府里如今哪还有我的地位?”刘氏幽幽道,颇有些怨气冲天:“那个小贱种不过是满月,竟是要闹出那般大的阵仗。也不怕福薄承受不住!” “王妃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怎么说,您总是王妃。”紫玉听着也觉得有点儿太过了一些,毕竟不管陶氏如何可恶,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当下便是劝道:“再说了,那孩子虽然如今还养在沉香院,可指不定哪天……到时候,那就是王妃您的孩子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恨恨咬牙:“若钰儿还在,我何至于此?更不必去巴巴望着人家的儿子。若钰儿还在,那贱种给我我还不要呢!” 刘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状若癫狂了。看着她这幅这样,紫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觉得刘氏活得太累了,而且命也着实苦。好不容易辛苦有了孩子,又千辛万苦的保胎直到生产,可没想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养着,却到底还是没养活。竟是还没满月就去了。 当然,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没了对刘氏的打击到底有多大。正因为打击太大了,所以刘氏整个人最近似乎都有点儿不大好了。遇到事情便是十分偏激不说,手段也渐渐阴狠起来。竟是让人瞧着有些害怕。 “他们不懂礼,我们却是不能不懂礼。这样,你收拾一套文房四宝出来,让彩月送去客院吧。”刘氏唇角一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紫玉应了,寻了东西出来之后又叫来彩月,见了彩月之后,紫玉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刘氏的意思:彩月容貌虽不见得多出色,可身段却是妖娆。最关键的是,彩月素来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曾经好几回特地守在李邺要经过的地方。 紫玉犹豫了一下,又凑上去嘱咐了几句。 彩月眼睛顿时就亮了; 。接过东西也没立刻过去,反而回房去打扮了一番。 而陶君兰此时正趁着李邺去外书房的功夫和陶静平说话。自然,说的却是一些悄悄话了。譬如:“如今既回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 陶静平显是心有成竹,被陶君兰一问之后便是立刻答道:“父亲当年这个时候,已经是举人了。我今年也准备下场试试。姐夫的意思谁也是如此,他应该会支持我。有他的帮助,想来中举应该是轻而易举。只是若再要往上,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陶静平的意思。犹豫了再三后,她还是问道:“若是王爷帮忙,会不会有舞弊之嫌?”若被人查出,只怕于前途名声有碍。 陶静平一听这话顿时笑了,眼底一片平静,神色却是清冷:“大姐有所不知,如今官场都是这么来的。至于舞弊——我又不请人代考,也没买过考卷,只不过提前拜访一下主考官,请主考官替我批改一下文章罢了,算不得舞弊。再说了,若不这般,若真要一点点去考,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陶君兰听见“有人从中作梗”这四个字后,顿时心头重重一跳。末了神色也凝重起来;“不管如何,静平,你不可以身犯险。陶家,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 陶静平微微笑了,带着与面容有点不大相符的沉稳:“大姐放心,我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少爷了。你就等着我光耀门楣就是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握住陶静平的手:“辛苦你了。”算起来,他年岁也不算大,就要背负这些…… “父亲当年能做到的,我自也能做到。大姐莫要小看我。”陶静平露齿一笑,面上全是笃定之色:“当年对付过陶家的,总有一日,我会一样样的讨回来。欺负过你的,我也会替你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陶君兰酸楚一笑:“比起那个,我更想看见你平平安安的,成家立业。让陶家枝繁叶茂。” “会的。”陶静平含笑而答:“一定会有那么一天。”顿了顿,他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王爷的嗓子,果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陶君兰呼吸一顿,有些为难的看着陶静平:“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陶静平平静一笑,语气随意:“就是想问问。觉得王爷那样的丰神俊逸的人有这般缺憾,着实是太可惜了。若能恢复,那便是完美了。” 陶君兰含糊一笑,不置可否。只是瞧着陶静平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心虚。瞒着自己亲弟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这样的大事,若没有李邺的同意,她如何也是不能说的。哪怕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样的。 “孔家那边,咱们陶家出事之后,是个什么态度?”陶静平平和的转移了话题:“我以为,当初孔家应该不会退婚的。”毕竟,孔玉辉当初是那么的喜欢大姐。他以为,孔玉辉总会对大姐好的。可没想到…… “退亲了。”陶君兰平静一笑,提起旧事倒是半点没有迟疑,只是有淡淡的讥讽;“和孙家定亲了。娶的是孙菲菲。孙菲菲你应该记得吧——” 陶静平面色微微扭曲,眯起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厌恶的光:“自是记得;。” “孔玉辉后头倒是想纳我做妾。”陶君兰看着陶静平浅笑着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陶静平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后,才缓缓道:“如今的陶家,早不是当初的陶家。静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现在是陶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会是我和小妹的依靠。你要混迹官场,就要练就一个本事:那就是千万不要被人的表面所蒙蔽。孔玉辉那样的,不过是最常见的,还有些人隐藏得更深,算计得更狠。你透这些,将来也不过是上当受骗被人蒙蔽利用罢了。而且,不要光一味的想着去讨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站在高处俯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蚂蚁,纵然使出浑身的本事,也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而你,却能一指头碾死他们。你明白么?” 之所以特特的说起这些,是因为她发现如今陶静平虽然看似平静,可是却带着深深的复仇心理。若真让陶静平带着这种心思去混迹官场,她怕要不了几天陶静平就会出事。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她并不赞同陶静平去复仇。她希望他如李邺一般,先学会隐忍。然后……一击致命。 陶静平讶然的看着陶君兰,随后由衷而发:“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陶君兰温和一笑,坦然承认:“自是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谁还能和以前一样?”仇恨的种子,同样埋在她的心中,只是很深罢了。 “大姐,你做侧妃委屈吗?”陶静平又问,这次的神情,却是和小时候那会子很相似了。眼巴巴的看着人,带着疑惑和好奇。 陶君兰虽然诧异陶静平为何会这样问,想了想却还是如实答了:“天底下,想做侧室的人,只怕是没有吧?委屈谈不上,只是到底……”有所遗憾罢了。遗憾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并肩而立,不能光明正大的称他为夫君,甚至死了之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同穴而眠。 若有选择,她何尝不愿意做那他的正妻? “世上之事不能样样随人心愿,所以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人人皆是如此。”陶君兰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 陶静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改日有机会的话,小妹出宫了,我再带她去见你。她如今在太后宫中也算是不错,倒是不必太担心她。”陶君兰笑着言道,就怕陶静平担心陶芯兰。 陶静平微微一笑:“她那鬼灵精的性子,在哪都混得开。”那时候,母亲带着陶芯兰出门,陶芯兰总能轻而易举的讨了那些长辈们喜欢。反倒是陶君兰,安静温柔,却总容易被忽略。 末了,陶君兰又让红螺取了一个匣子出来,笑着递给陶静平:“既然要下场,难免出门结交朋友。虽然如今陶家的家业没了,可好歹也不至于缺了这点银子。该花钱的时候,你也不能小气了。” 陶静平顿时微涨红了脸,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大姐还是自己留着吧。让人知道了也不好——” “这是我的私房,谁也不会知道。再说了,你若觉得不妥,不若以后加倍还我罢。”陶君兰也不强逼着他收下,反而如此言道。 陶静平微微想了一想,到底是伸手接了过去:“那用完了,我再来寻大姐要。”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好好记下来才好。; 第一卷 第220章 满月 “回头我让人带你去市场里挑两个书童,不管充门面也好,替你管理庶务也好,都是必要的。府里虽然下人不少,可毕竟都不是捏在你手里的。”陶静平离开的时候,陶君兰这般嘱咐了一句:“这府中毕竟不是我一人做主,你自己也要处处谨慎一些才是。” 陶静平总觉得陶君兰这话又些意味深长。当下郑重应了,这才抱着匣子由碧蕉带着去外院歇息了。 陶静平走后没多久,李邺就回来了。待到屏退了人后,第一句便笑道:“你那弟弟,我瞧着不像是个平庸的。这一次下场,十有八九是要一飞冲天的。” “王爷看过他的文章了?”陶君兰闻言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许多,抓着李邺就问道。“果真有这样的能耐?” 李邺看着陶君兰双眸发亮的样子,越发好笑,“文章许不是最好的,可关键是他的沉稳和心思。想来当年你父亲应是早就教过他为官之道的。这些年他自己也在钻研,比之同龄人,便是凤毛麟角了。如此再在朝中锻炼一两年,必会受到重用。”只要不站错队伍,想来是没有大问题的。不过有他的提点,他又如何会看着自己的大舅子走错路? “若他真有这般成就,以后也可作为王爷的助力。”陶君兰微微一笑,笃定道:“如此慢慢经营着,等到真正要露出实力的那一天,王爷定能凯旋。” 李邺忍不住深深凝视陶君兰,随后才缓缓问道:“和我绑在一起,若将来不能成功,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了。你们陶家,可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就狠得下心?” 陶君兰灿然一笑,“为何如此说?狠心?王爷难道以为,如今的陶家还能和王爷撇开关系不成?难道要我弟弟不顾我这个姐姐?别说他做不出,他若真敢如此,那他也就不是我们陶家人了。”顿了顿她主动握住李邺的手,笃定道:“而且我相信王爷绝不会失败。” 李邺讶然,“这么相信我?” 陶君兰面对他,傲然一笑:“有我们的支持,你又如何会失败?只想想拴儿,我们就决不能失败;!”若只有她和李邺两人,失败与否都不见得真有那么重要。可如今有了拴儿,那么这件事情就绝不容许失败。 “是不能失败。”李邺轻笑一声,揽住陶君兰,郑重道:“不管如何,我总会护着你和拴儿的性命。”哪怕是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他也能做到这一点。只有确定陶君兰和孩子都是平安无忧的,他才会踏出最后一步。 “我们是一家子,如何也不能分开。”陶君兰郑重道,顿了顿又抬起头来:“我也会助你的。”她或许不能在朝堂上对他有所帮助,不过却能将后宅安稳,在后宫中,在女人的势力圈里,助他一臂之力。 陶君兰的这份心意,让李邺心中觉得安定。不禁手上用力几分,喃喃道:“是,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如何,陶君兰此时已经是他的人了,不是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邺只觉得这几日的郁闷霍然开朗,如同乌云退散,一下子便是光芒璀璨。 虽然不能立刻让陶静平见到陶芯兰,不过陶君兰还是让人给陶芯兰带了一个口信,告诉了她这件好事儿。当然,也有些隐晦的意思——毕竟,拴儿的满月宴已经临近了。作为亲姑妈,陶芯兰若是求求太后,想必太后是会开恩的。 至于拴儿的满月宴,府里已经是准备妥当了。因要顾虑着上一回刘氏儿子的情况,所以陶君兰便是只让给关系亲厚的几家人下了帖子——除却至亲好友之外,朝中的大臣自然是没再请了。一则是避嫌,二则也是李邺和那些官员也的确不相熟。至少,表面上是不相熟的。 请的人少,却不代表就办得冷清了。虽然不可能太过热闹,不过陶君兰却是别出心裁的让李邺出面,拨了一笔款项,专门在那三日早晚各派发一次点了红色的馒头。为的是给拴儿祈福,同时也算替李邺积攒人气。 毕竟,穷苦百姓一生奔波,就为了一个生计问题罢了。派发能果腹的馒头,自然更能得到好评——这样比起直接洒铜钱节约不说,也低调许多。当初康王府就是直接洒了两箩筐的铜钱,撒钱的时候,门口几乎都要挤成了人山人海。不过也因此踩伤了好几个人。还被弹劾了一回。 她这个派发馒头的主意,算是效仿。不过想来效果会青出于蓝。而且也不会让李邺被弹劾。 除了这个,她还自己拿出一笔私房钱来,让人提前和护国寺说了帮着做一场祈福的法事。另外又捐了僧衣和粮食。 到了正日子那天,陶君兰也正式出了月子。一大早起来便是香花沐浴,彻底的将自己洗干净之后,这才换上新衣,梳头插戴自是不提。作为侧妃,和妾侍最大的不同就是——虽然比不上正妃,可到底待遇也没比正妃差多少。来了客人一样能够出去,这种大场面,更不必躲躲藏藏,大可大大方方的。 甚至于,今日就是刘氏,也无法抢了她的风头。毕竟,主角是拴儿,而拴儿则是她所出。自然也算是主角了。 今日不仅衣裳是新的,就是首饰也是李邺送来的一套全新的。用的是时下最时兴的累丝工艺,又轻巧又好看。譬如那只蜻蜓簪,金丝编织的翅膀活灵活现的,连纹路都十分逼真。那一双碧绿的猫眼石镶嵌的眼睛,更是流光溢彩;发髻正中,陶君兰戴了一只金凤簪,代表了身份的六根凤尾舒展开来,顿时就让整个人都多了一丝庄重的气息。 沛阳侯夫人是第一个来的,给了拴儿一对葡萄绿的玉枕,看大小显然是专门给这么大孩子用的。上头刻着牧童骑牛,蝙蝠捧桃的图案,既有趣,寓意也好。这样一份礼物,算不得多贵重,却显然是花费了心思的。 陶君兰自然是喜欢,当即就让周奶娘给拴儿换上了。随后,她又让陶静平出来给沛阳侯夫人见礼:既然以后陶静平要做官,少不得要和这些权贵之家打招呼。沛阳侯府既和端王府亲近,那么自然陶静平也是该多熟悉一下的。最重要的是,以后有沛阳侯府的人带着,陶静平自然又能更容易些。麻烦也能更少些。 沛阳侯夫人见了陶静平自是意外,不过很快就又笑起来:“瞧着和你四哥也差不了几岁,正好能在一处玩。改日我让你四哥来找他。以后都是一家人,怎可生疏了?可得好好的亲近亲近才是。” 沛阳侯夫人这幅主动地样子自然是让人心生好感,陶静平之前也听陶君兰说起过沛阳侯府,此时自然也主动迎合上去,笑着给沛阳侯夫人见礼。又道:“听闻四个哥哥都是能干的,若能指点我那可是我的福气。” 沛阳侯夫人闻言顿时笑了:“他们四个里头,就你四哥还算有些文采,其他三个都跟粗人似的。你可别被他们带坏了。” 陶君兰也笑着凑上来说话:“静平可别听母亲的,四个哥哥都是极好极能干的。你跟着他们学,保证没错。” 正说着话,又来了客人,陶君兰便是忙去招呼了。陶静平也就去了前院和李邺呆在一处。毕竟他一个男子,不好老在后院厮混的。 待到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刘氏这才姗姗来迟的露面了。枣红色的褙子虽然华贵庄重,却是衬得她脸色十分不好——生产时候亏损的血气此时没恢复,面色本就有些苍白,刘氏似乎也没用粉遮盖,再被这么一衬,顿时就是有些发青了。 不仅如此,刘氏眼底下也微有青色,眼皮也有些发肿。和光彩照人的陶君兰站在一处一比,自然差距十分明显。陶君兰将刘氏衬托得憔悴不堪,就是容貌也似老了好多岁似的。 光武侯夫人看着,便是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样的场合,要么不来,来了就该好好的收拾收拾,这般憔悴的样子是给谁看呢?这不是在告诉别人,她如今过得很不好?这不是在往陶君兰头上扣屎盆子又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陶君兰真是个恶人呢。 光武侯夫人觉得不舒服,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觉得舒服——不过她还是一笑,伸手去扶刘氏,笑道:“王妃身子这般不好也来给拴儿捧场,实在是拴儿的福分。”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将刘氏这幅形容的原因点出了。同时,她也算是给刘氏扣上了一个高帽子。 刘氏落寞一笑,用帕子掩唇轻轻咳嗽两声,气息似乎都有些不匀了,不过却还是强笑着言道:“这是王爷的长子,我自然是要来的。只可惜我那孩子却是没福分……”说着似乎有点儿哽咽,她忙又止住:“罢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丧气的做什么?” 陶君兰心里隐隐冒出一丝怒气来:既然知道这事儿丧气,那又这般提起作甚?说是不提,可这般欲言又止的,倒是让人浮想联翩!; 第一卷 第221章 亲临 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到底还是将怒气压下去,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劝慰刘氏道:“王妃可千万别再想这些事情了。再说了,拴儿将来也是要叫您一声母妃的,以后长大了,他若不孝顺您,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刘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用力的锤了一下,闷疼得厉害不说,更是无从反击: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陶君兰这话都是让人称赞的。可是刘氏看着陶君兰那灿然的笑容,以及轻松不在乎的语气,却是觉得这是陶君兰在炫耀。炫耀她有儿子,而自己没有。更在提醒自己,就算将来拴儿叫自己一声母妃,可追根究底,生母才是第一位的。 刘氏怒火中烧,偏又发不出火来。最终甚至只能干笑两声,表示自己十分“欣慰”。 康王妃在这个时候,竟是也笑了一声,随后满口称赞的对刘氏道:“你果真是比我有福气多了。陶氏这样的侧妃,可是让你省心多了罢?性格柔顺,又明白事理,还不掐尖要强。前前后后对你始终都是恭敬有加,真真叫人羡慕。” 康王妃这句话,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氏有多恨陶君兰?又岂是一句话能形容的?总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康王妃这话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康王妃这话未必也就是为了夸奖陶君兰。只怕更大的目的,是为了让别人去体会这话里隐藏的意思:她羡慕端王妃有这样省心的侧妃,那么是不是就代表了康王的侧妃都不是省心的? 一时之间,已经不止一个人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袁琼华的身上。 袁琼华又惊又怒,却也不好辩解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垂头装作温柔的样子继续坐在康王妃身边发呆。这个时候辩解,不就等于在向别人证明康王妃说的是她? 陶君兰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康王妃——她算是听出来了,康王妃这是故意在给刘氏添堵呢。当然她也没觉得康王妃这是在帮她,她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而是她发现,康王妃似乎对刘氏有些不喜。 她忍不住会想了一下以往康王妃和刘氏之间相处的情形——以前虽然康王妃对刘氏也没多亲热,可至少也不会这般当面让刘氏不痛快。难道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摩擦?以至于关系急剧恶化?不过,刘氏不是最近都没出过门么?更别说和康王妃见面了。 正狐疑着,陶君兰就瞧见了一个熟人,登时也顾不上那些事情了,忙整理了一下思绪迎上去——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陶君兰以为张嬷嬷是代替太后过来给拴儿添盆的,正遗憾陶芯兰这次不能跟来呢,却是被张嬷嬷压低声音给弄得一惊:“太后已经快要到了,你做好迎驾的准备;。”当然,这话也不只是跟陶君兰一人说的,刘氏也在旁边听着呢。 陶君兰错愕惊讶的时候,刘氏也是一样的反应——不过和陶君兰惊讶之后的喜悦相比,刘氏只有惊讶之后的妒忌和不满: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巴巴的来给一个庶子捧场?这以后陶君兰不是要将尾巴翘上天了?而且,太后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打压她!当时钰儿满月,也不曾听说太后打算亲自过来啊!怎么的轮到了一个庶出的,竟是亲自过来了? 刘氏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一时之间几乎是愣在原地。 陶君兰轻轻的碰了一下刘氏,温声提醒:“既是太后亲临,王妃咱们该去迎驾了。”说完这话,陶君兰也就没再管刘氏,而是转过身去,跟女客们说了这事儿。虽说今儿来的这些女眷们都是客人,可是太后来了,她们只怕也只能跟着去迎接的。毕竟,太后身份在那儿摆着呢。 这个消息一说出去,顿时所有人看陶君兰的面色又有些不同了。之前或许别人只拿陶君兰当个身份尊贵的侧妃,到底不会越过刘氏去。可现在,所有人心里都不这么想了。谁家侧妃的儿子满月,太后能亲自来的?只怕就是刘氏的儿子还在,也未必会有这份殊荣! 这是多大的脸面?这是多大的福分?众人又羡慕又感叹的想着,脚下却是利索得很,都笑道:“那咱们快去迎驾。平日想进宫请安也没这个机会,今儿倒是沾了小公子的光了。” 陶君兰又惊又喜过后,又悄悄添上了一丝担忧:太后这样固然是给拴儿添了脸面,可带来了一丝隐忧。只怕以后嫉妒拴儿的人不会少了。特别是刘氏。她刚才可是看得分明,刘氏面上的神情,着实是有些不大高兴了。 当然,换做她是刘氏,她也未必高兴。不过,作为拴儿的母亲来说,即便有些担忧,可她还是觉得欢喜更多。 一路迎到了二门口,太后的仪仗已经是到了。只略站了站,陶君兰就瞧见李邺扶着太后缓缓的过来了。 太后显然心情是极好的,一路都是笑容满面。李邺扶着太后,同样也是笑容满面。陶芯兰眼尖,第一时间和陶君兰的目光对上,便是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笑了——她算是明白了,只怕太后亲临,也有陶芯兰的努力在里头。至于陶芯兰这么努力的原因,自然也是为了拴儿。当然,和她自己想出宫来也有很大的关系就是了。 在刘氏和康王妃的带领下,一干女眷全都整齐的朝着太后行礼。 太后忙让人免礼。又侧头对李邺道;“你去招呼客人罢,这里有你媳妇伺候我呢。”毕竟李邺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好混迹在女人堆里头的。而且外院的男客们也是要人招呼的。 陶君兰闻言便是向前走了一步——随后又想来这搀扶太后的事情,还先轮不到她呢。于是又下意识的看了刘氏一眼,结果刘氏纹丝不动。她自然也就没再等,上前去接替李邺将太后搀扶住:说是搀扶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毕竟太后身子健壮着呢。 如此一来,便成了左边陶君兰,右边陶芯兰。姐妹两一左一右的将太后牢牢护在中间,旁人自然也就没了插手的余地—— 康王妃没去是因为身子弱——她尚且要人扶着呢;。当然刘氏也能这么解释过去。只是毕竟刘氏是女主人,连个样子都没做,倒是又显得有些不大懂事殷勤了。 太后许是不会为了这个恼怒,可架不住这么多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呢。纵然嘴上不说,这些人心里能没个嘀咕?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大家面上自都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相反的,几个年纪大点的,身份有尊贵的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气氛弄得热热闹闹的。更是哄得太后欢欢喜喜的。 待让太后安坐了,陶芯兰便是笑道:“姐姐还不快去将拴儿抱过来给太后瞧瞧?” 太后其实心里也惦记着这件事情呢,只是自己嘴上不好说。此时陶芯兰这么一嚷嚷,她故作嗔怪的瞪了一眼陶芯兰,又斥了一句“急什么?”,可这心里呀,却是喜欢又期盼的。 陶君兰自然心领神会,忙让人去叫周奶娘将拴儿抱出来。 本来太后若是不来,拴儿肯定是等到洗三的时候才会抱出来的。毕竟那么小的孩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不过太后来了,不管怎么着,总是要将孩子先抱出来看看的。至于折腾——怕是不会再有了。最多太后抱一回罢了,其他人应是不会再起哄了。 毕竟,谁敢和太后抢孩子抱? 拴儿很快就被周奶娘抱了出来。周奶娘一听是要抱给太后,多少也有些紧张,陶君兰上前去亲自接过来,又让周奶娘给太后行礼。末了才笑道:“这是拴儿的奶娘,拴儿长得这么好,倒是全赖了她的照顾。” 太后便看了一眼张嬷嬷,笑道:“赏。” 张嬷嬷便是拿出一个金锞子递给了周奶娘——金锞子不重,不过样式精美,又是内造。关键就是个脸面。 周奶娘捏着金锞子忙又谢恩,激动得已经话都有些微颤了。 太后笑道:“好好服侍拴儿,他若好好的,以后还有你的赏。”说完这话,太后便是伸长了脖子去看拴儿:“来,我悄悄我的曾孙。” 陶君兰便是凑上前去,好让太后能好好的看看拴儿。 不知是巧合还是周奶娘故意的,这会子拴儿估摸着是刚吃了奶,也没睡觉,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睁着,活脱脱就是两粒葡萄。 太后一眼瞧见了,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目光更是涂了胶似的,紧紧的黏在了拴儿身上不肯移开。 “太后抱一抱拴儿么?”陶君兰笑着温声问道:“就是拴儿太重了,有些沉,太坠手了。”拴儿如今体重长得飞快,她都抱不了多长一会儿就觉得胳膊发酸。 太后听了,这才想起一般:“来,我来抱抱。”在那之前,太后还先取下了长长的护甲给陶芯兰收着,唯恐伤了拴儿。 陶君兰看着这个动作,心里便是明白了:太后这才是真疼孩子呢,连这点儿细微末节都能注意到。反而她自己,也是没想到这些小细节的。; 第一卷 第222章 厉害 太后小心翼翼的将拴儿从陶君兰手里抱了过去,刚一入手,顿时就觉得胳膊一沉。登时太后便是眉开眼笑起来:“果然是有些压手。可见长得极好。这刚满月的孩子,这么重的可不多。” “是呢,就怕再过几个月,一个奶娘的奶都不够吃的。”陶君兰笑着在旁边言道,又有些担忧:“可别长成个胖子才好。” “胡说什么呢?”太后斥了一声,熟练的将拴儿贴在自己胸前,轻轻的拍着,一面笃定道;“小时候胖点也不怕,一长个子就瘦了。就是你们王爷小时候,也跟拴儿差不多。拴儿这是随了他爹。” 拴儿似乎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不对,一双眼睛顿时转过来转过去,不过却是没有哭的架势。 太后见了就更喜欢了,“拴儿竟是不认人,这性子可真好。”说着口里发出柔和“哦哦”声,吸引拴儿的注意力。又用手指去点拴儿的小拳头。 拴儿一下子握住了那跟手指,太后惊奇的“啧”了一声,无限惊喜一般:“哎哟,小手还挺有劲儿。” 此时几个夫人凑上来也来看拴儿,你一眼我一语的议论开了。不过说来说去都挑好听的话说,故意奉承太后罢了。 陶君兰便是悄悄的站到了一边去和陶芯兰说话:“我让人给你带的口信你收到没?” 陶芯兰早就惦记这事儿了,顿时点点头迫不及待问道:“哥哥呢?怎么不见他人?” 见陶芯兰这般急不可耐的样子,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这里是后院,招待女客的地方,你哥哥哪里能留在这儿?回头吃罢了饭,我悄悄让人将他带来你们见一见。” 陶芯兰自是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若干脆让哥哥出来给太后请安——” 陶芯兰的意思她明白,不过想了一想后,陶君兰却是摇了摇头:“罢了,以后再寻机会罢。今儿的话,显得有些刻意了。”到时候太后因此对陶芯兰有了什么不满之处,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拴儿毕竟有些沉,太后抱了大约有一刻钟便是觉得手上发酸了,虽然舍不得放开却也只好交给周奶娘:“带下去吧;。这么小的孩子也受不得风。别折腾坏了。” 此时离用午饭也没多久了,陶君兰看了一旁的静灵一眼,静灵便是会意去厨房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用午饭的时辰,陶君兰便是走到刘氏跟前,笑道:“王妃,可以请诸位夫人去用饭了——” 刘氏瞥了陶君兰一眼,只觉得那笑容异常的刺目。当下轻哼一声,似笑非笑:“你一人便可以了,又和需我呢?”说这番话的时候,刘氏的身子更是纹丝不动,压根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陶君兰知道刘氏这是不痛快,借机发难呢。若换成以前,她忍一忍做低伏小也就过去了。不过今儿刘氏一直没做过什么让人舒服的事情,所以陶君兰当下也似笑非笑:“看来王妃是铁了心要让我出这个风头了。我倒是有句话要提醒王妃:在其位,司其职。今儿王妃若真要让这喜事坏了气氛,那么事后王爷想必不会轻易罢休的。就是太后也不会高兴——休妻是不能,可王妃难道以后真想过幽静的日子?” 一般来说,天家不会休妻,可真遇到男人着实不想再看见这个正妻的情况了,那也有办法:以休养的名义直接送走,要不就让人带发修行。 或许只是李邺不喜欢的,刘氏还不会有太大的危机。可若太后也不喜欢了——那一个端王妃她还是能做主的。 刘氏愕然的看着陶君兰,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显是被陶君兰这幅突然变化的嘴脸给吓住了。以往陶君兰的步步隐忍,在她看来分明就是懦弱。一个懦弱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具有威胁力,这么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话? “胳膊肘断了往里拐。王妃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这么多人瞧着呢。”陶君兰笑容不减,动也不动。此时她和刘氏的情况,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咬耳朵商量事情,倒是也不会引人瞩目。当然,若是刘氏的神色更自然一些,那就更好了。 刘氏半晌终于找回神智,面色一下子阴沉下去:“陶氏,你敢威胁我?”有那么一瞬间,她倒是真想直接翻脸的,将这事儿闹大。可是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毕竟如同陶君兰说的那样,当着太后的面儿,多少也要忌惮一二的。她这个端王妃已经名副其实了,若再连虚头都没了,她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刘氏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点犹豫按捺,便是代表妥协了。而她自己那股气势,也因为这一点妥协而顿时轰然坍塌,再无半点威严。 对于刘氏的质问,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辩解:“我哪里敢威胁王妃?不过是提醒您事实罢了。我一个侧妃,身份地位什么都不在乎,您可不一样。再说了,我还有拴儿。将来再不济,他总不能不孝顺我。您说是不是?” 刘氏蓦然收紧了手指,指甲刮在了椅子扶手上,几乎要断裂开来,可她却是一无所觉,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胸臆中有一团怒火,几要冲破她的头顶,喷薄而出。她死死的盯住了陶君兰的眼睛,声音扭曲;“陶氏,你敢对我不恭敬?” 陶君兰幽幽叹了一口气,“王妃,我自问进府后,不曾对你有过半点不敬。可是您是怎么对我的?人先自重,而后人敬之。您觉得,事到如今我还应该那般尊敬您?王妃,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上一次的神婆做了什么,您应该心知肚明吧?只可惜,那神婆到底是骗了您,法事竟是没奏效。还有,我生产那日,您又做了什么?可要拿出证据来好好跟您分辨分辨?” 刘氏在听见“神婆”那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就一点点的白了下去,到了最后听见“证据”两个字的时候,她的面上已是没有了半点血色;。她近乎惊恐的看住了陶君兰,嘴唇一直不停的哆嗦——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此时此刻,刘氏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似乎冷了下来。一点点的,从脚下起,寒气就这么冒了上来,冻得她禁不住想颤抖。不过在看着陶君兰平静的眸子时,她却是连颤抖也不能了。 脑子里倒是浮出了一个念头,不过却是和辩白无关的:咬人的狗不叫。 今时今日,刘氏对这句话体会得很深。在她看来,陶君兰显然就是那条狗。平日里一声不吭,看似温顺。可以一旦动手,那就是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满嘴獠牙,准备一击致命。 刘氏倒是很想说点说什么。只是脑子却偏像是不管用了一样,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更不必说张口说话了。 没等刘氏缓过来,康王妃就注意到了刘氏的不对劲,“呀”的一声惊呼,随后关切的看过来:“端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的脸色如此难看?陶氏,你这是说什么了?竟是将你们王妃弄成了这样?” 陶君兰抬头和康王妃对视一眼,随后又扫了一圈——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康王妃这一句话集中在了她和刘氏的身上。 陶君兰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柔声解释;“我们王妃身子突然有点儿不大舒服,我在劝她赶紧回去歇着呢。本来之前王妃伤了身子,太医嘱咐了要静养的。王妃为了今日,强撑着身子出来,本以为无事的。结果没想到——” 一面说着陶君兰一面伸手去扶住了刘氏,柔声劝刘氏:“王妃还是别勉强了。想必太会也不会怪罪的。我让紫玉扶您先回去歇着罢?” 刘氏脑子了一片空白,几乎是有些顺从的顺着陶君兰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 太后见刘氏面色惨败,额上见汗,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又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勉强了,快回去养着罢。” 太后都发了话,刘氏即便是有心想要留下也没那个机会了。紫玉忙扶住了刘氏,稳稳的将刘氏架住。见刘氏这般失魂落魄,便是只好代替刘氏朝着太后一欠身:“奴婢替主子谢过太后了。”顿了顿,又看向陶君兰,笑道:“这里就劳烦陶侧妃了,奴婢先扶着王妃去了。” 陶君兰笑着点点头:“快去吧。若是实在不舒服,还是请个太医瞧瞧,别避讳什么。” 紫玉咬了咬牙,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扶着刘氏离开了。 陶君兰目送这主仆二人走远,微微一笑后,便是将此事抛开了去,转身重新面向了太后,温声道:“筵席已经备下了,还请太后挪步去用饭。”又看向其他客人:“各位夫人请挪步。” 于是,这么一个小插曲便是过去了。众人都纷纷起身,在陶君兰的引领下朝着用饭的地方而去。 康王妃有意无意的,在陶君兰经过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言道:“好一个厉害的陶侧妃。”; 第一卷 第223章 隐晦 康王妃有意无意的,在陶君兰经过的时候轻笑了一笑,言道:“好一个厉害的陶侧妃。” 陶君兰微微侧目,随后冲着康王妃和善一笑;“多谢王妃夸奖。” 康王妃的笑容,顿时就更深邃了。深邃到看不清楚里头的情绪。 陶君兰却是并未过多停留,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丝毫不怀疑康王妃这话的意思——康王妃显然一直在注意刘氏,至于为什么在那个当口突然叫嚷起来,又说了那样容易让人误解的话,那就并不是她能猜到的了。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康王妃这样的举动不管本意是什么,对她来说倒是帮了个不小的忙。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康王妃的不喜。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康王妃的感觉,一直都不甚喜欢。以前是,现在是,估计以后也是。至于是否要和康王妃交恶,她觉得,若康王妃不来招惹,她们自是两不相干,可若康王妃要来招惹她,那她也不必客气。 陶君兰想起当时刘氏惊愕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其实她真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绵羊。今日,也算是解放了本性中的一部分?不过,这口气,却是真让人出得爽快。 用饭的时候,陶君兰自然也没有坐下吃的份儿,太后还在呢,她自然是要站在旁边侍奉的。虽然太后带了人服侍,可是和她服侍的意义又不同。关键的是,太后也没有拒绝,更没有让她歇着。 陶君兰不敢马虎,几乎是拿出了当初做宫女时候的劲来服侍太后用饭。 直到太后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你也去吃饭吧。一会儿事情还多呢。你们王妃身子骨不好,你便是替她将这些都要打点好,莫要让她烦心才是。” 陶君兰微有些惊讶,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面上虽笑着,可目光却是有些许锐利,当下便是又低下头去,诚恳恭敬的应了;“是,妾记住了。”不管太后严厉与否,却是明着支持了她将管家的事情捏在手中,这是好事。 当然,太后肯定也有警告的意思,不想她骑在刘氏头上,坏了风气。陶君兰想,自己是能够拿捏好这一点的。况且即便没有太后的警告,她也会如此。毕竟,她占了好处,总不能连面子都让刘氏留下吧。 至于要说让刘氏为她做的那些事情付出代价——在不能一击必中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况且,还有一个词语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和刘氏若成了那副局面,只怕要来得利的渔翁还真不少。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譬如复兴陶家,譬如拴儿。哪一样不比刘氏来得重要? 暂且相安无事,这是目前她想要达到的。 用过午饭后,原本按照规矩便是喜欢抹牌的就去抹牌,喜欢聊天的便是凑在一处聊天,或是逛园子也成。因有太后在,所以陶君兰便是笑着提议众人逛园子:“最近草木都发了起来,还有不少花也开了,不如去逛逛园子?院子里有不少的水榭楼台亭子,累了咱们就在那些地方歇脚。若有喜欢划船的,还可在湖里划船。” 太后也笑着附和:“这主意甚好,刚吃罢饭,消消食也是好的。” 太后既都拍了板,众人自然没有再反对的。于是一众女眷便是浩浩荡荡的往园子里去了。陶君兰自是当仁不让的在前头带路——不过在那之前,她却是悄悄的嘱咐古氏和静灵:“你们让人在几处宽敞的能歇脚的地方摆上座椅瓜果,再安排了人在那边候着。园子大,少不得要歇一歇的。” 其实最后陶君兰的这些安排都没有几个用上了的——太后毕竟年岁大了,经不得劳累。逛了半个时辰后,便是露出疲乏之色来。 张嬷嬷便是悄悄的寻了陶君兰:“让人安排处清净的地方,太后歇一觉。” 陶君兰想了想,便道:“之前芯兰住过的院子是极好的,景色也不错。打扫得也干净,里头东西也齐全,嬷嬷看行不行?” “太后不会计较这个,你安排罢。”张嬷嬷说完这话后,便是回了太后身边,压低声音和太后说了几句话。太后朝着陶君兰看了一眼,便是点了点头。 于是陶君兰便是告了罪,又请沛阳侯夫人和古玉芝静灵三人照看着客人们,自己亲自领着太后去歇息。 “这园子果是不错的。”太后在陶君兰前头一步走着,任由陶芯兰扶着,口中却是赞了一声。 陶君兰笑着附和:“也是皇上疼王爷,才将这么一个好地方给了王爷。不过就是地方太大了,不管是维修还是收拾,都耗功夫。昨年王妃还抱怨呢,说是银子用得跟流水似的。这还是皇上贴补了之后的呢。”当然,这话完全就是玩笑了。属于没话找话来说。 “这点银子,有什么可小气的?”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语气微有些嫌弃:“你别学她那副小家子气的做派。刘家没什么家业,她那样倒是也不奇怪。只是你需得记住,邺儿毕竟是王爷,怎么着也不能落了脸面。”顿了顿,似笑非笑的一挑眉:“我就不信了,邺儿一年挣那么多银子,还不够修整一个园子的?” 陶君兰听太后的语气不对,倒是有些后悔提起了这事儿。不过听见最后一句话,心里却是一跳,不由得看向了太后。四目相对,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怪王妃。王爷的私房银子,没拿出来。王妃手里捏的,就是王爷的俸禄银子,和一些田产铺面收益罢了。那些钱府里开销是够了,就是多少有些紧巴巴的。” 这倒不是她帮着刘氏说话,而是这事情也没什么必要瞒着。该是如何就是如何。李邺的私房银子本就没刘氏,都在她屋里锁着呢,账本都是她管着。 “不给她又能怪得了谁?”太后讥讽的笑了笑;“自己夫君不去讨好,反倒是处处奉承外人;。也不怪邺儿寒了心。” 陶君兰没敢附和——这事儿太后能说,她却是不能说的。但是,她算是咂摸出来了,太后这是变着法子的敲打她呢?是怕她也学刘氏似的,和皇后那边太亲近了? “我听说,管家这事儿如今不是刘氏在管了。”太后又问,语气有些随意。 可陶君兰却是不敢随意回答,一五一十道:“是,现在我,还有古氏和静灵管着。我因在月子里,所以只是大事过问一二,其他都是她们两个在操心。倒是也没出什么岔子。” “既然干管了,就要管好了。”太后淡淡道;“男人们在外头拼搏,咱们女人要做的,就是安顿内宅。后院起火这种事情是决不能有的。也是刘氏身子不争气,不然这事儿该她操心。你就能只管好好养着拴儿了。” 这是在告诫她,她只是代管?所以态度要端正?陶君兰捉摸着,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当下便是笑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等过两年王妃身子好了,我到时候就只管养拴儿了。那时候,拴儿也正是要人管教的时候。”至于两年后刘氏到底能不能好了,说白了,其实还得看刘氏自己的态度和李邺的态度。 “按说你生了拴儿,是该赏你的。不过你已是侧妃,邺儿又对你宠爱,也着实没什么可赏了。”太后语气一转,重新和颜悦色起来;“我那有两柄玉如意,便是赏给你罢。也不必张扬了出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陶君兰郑重的对太后道谢,随后才道:“太后也是为了妾好,妾心中再明白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邺当年之所以遭劫,就是这个原因。她如今,是真不能再出风头了。出了风头表面上是风光了,可是对于实际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甚至说不定招来杀身之祸。 “你们姐妹两都是聪明的。”太后点了点头,倒是真有继续赞许的意思。 陶君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就是陶芯兰也有点儿羞赧。 末了,太后又说了一句话,彻底让陶君兰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拴儿瞧着极好。等过明年身子养好了,再生养几个,多替端王府开枝散叶。” 安顿好了太后,张嬷嬷便是一人守在屋里,笑道:“你们姐妹两难得见一面,一起说话去罢。这里有我。” 陶君兰感激一笑,行了个半礼:“多谢嬷嬷了。” 陶芯兰又和张嬷嬷熟些,自然亲昵了许多,“还是嬷嬷对我好。回头我让姐姐给我包一包酥油螺卷去。我知道嬷嬷也喜欢吃这个。” 张嬷嬷笑着挥手示意她们快走,自己则是重又进了屋子。 陶芯兰惦记着陶静平,一出了院子就忙道:“哥哥呢?快去请他过来。” 陶君兰瞧着陶芯兰这幅急切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可吩咐人去叫陶静平的行动却是半点儿不慢。她心里明白,陶芯兰自由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到太后醒了,不仅要回到太后跟前伺候,说不定也就该回宫里去了。若不抓紧时间,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一卷 第224章 坦白 陶君兰没想到在太后要回宫的时候,李邺竟是带着陶静平出来特地给太后请安;。知道了陶静平的生分后,太后倒是有几分怜惜的意思,却没说出来,只勉励了几句,道:“虽然你父亲有罪,不过你却是个好的,好好努力,将来为朝廷效力才是。” 陶静平忙敛衽垂目,恭敬应道:“是。” 因时间匆忙,太后并未说得太多,不过效果却是有了——陶静平在很多人眼里,便是多了几分光辉来。毕竟,太后都这样夸奖了,少不得将来到了皇帝跟前的时候也要占几分便宜:就看着太后的面子,皇帝也会如此。 而这样的效果就是:只要陶静平自身不是太差,不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肯定就能出人头地。 事实上,有了李邺这么个姐夫,陶静平想要出人头地,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一般。就算没有这样轻松,可也绝不会太艰难。 陶君兰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陶家复兴的希望。她悄悄的看向李邺,此时李邺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最终均是灿然一笑。 陶君兰心想:这辈子能遇到李邺,实在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李邺心想:一辈子还很长,一直这样下去,付出总会得到回报。 太后这么一走,自然其他宾客也就都散了——前院男客们虽然都还要留下用晚饭,可是女客们却都惦记家中,纷纷告辞离去。 待到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陶君兰顿时双膝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捏自己的肩膀:“可是累死人了。”这样的宴会看似热闹,可是却是最累人不过的。尤其是太后来得这么突然,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红螺见陶君兰这般,忙道:“也不必盯着人收拾东西了,我扶侧妃您回沉香院罢?打水泡个热水脚,再让丫头用美人锤敲一敲。”别说陶君兰,作为大丫头的她都是累得不轻。而且,陶君兰才刚出了月子,身子还虚着呢。 陶君兰摆摆手:“你也下去歇歇罢。今儿跑了一天了。想必也不轻松。”顿了顿又招呼古玉芝和静灵;“你们也去歇着吧,让底下的人收拾就成。” 古玉芝抿唇一笑:“我们倒是没那么累,还撑得住,侧妃您先去歇着吧。”毕竟招呼客人的,主要还是陶君兰,她和静灵也就是打下手,能累到哪里去? 静灵看了古玉芝一眼,也是一笑:“你不累,我可累了。那我也去歇着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一人做了罢。”那语气,分明就是有些故意呛声的意思。直噎得古玉芝呼吸都是一顿。 而静灵显然也不是说着玩的,当下便是果真撂挑子直接走了。气得古玉芝直看陶君兰,就差开口告状了。 陶君兰故意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瞧见,笑盈盈的嘱咐了几句后,便是若无其事的走了。 碧蕉有些不解,悄声提醒:“古姨娘那般委屈,侧妃怎么的不安慰她两句?” 陶君兰笑着摇头,“安慰她什么?她既说自己不累,那就让她一人做剩下的事情就是了。我为何要劝说?” 碧蕉的神色顿时更加疑惑了;“可——” “没什么可是的; 。”不等陶君兰开口,红螺便是抢先打断了碧蕉的话,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时时刻刻想着要四面讨好的人,你管她那么做什么?让她受受气也好,最好能让她明白过来,为什么静姨娘那样不喜她!” 碧蕉似懂非懂。 陶君兰却是看了红螺一眼——红螺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总能明白她的心思。的确,她之所以这样冷淡的对待古玉芝是因为古玉芝的四面讨好。古玉芝这样的性格,着实很难让她觉得喜欢。 当初古玉芝为什么突然对她投诚?她想,应该是和刘氏的儿子看着已经不大好的缘故。若那个时候古玉芝就和她站在一条线上,她或许也不会这般。可关键是后来她出事的时候——门房上换人这事儿,古玉芝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甚至于,古玉芝应该会比静灵更先知道。 一则古玉芝本就管着这方面的事情,二则也是因为古玉芝比静灵管家更久的缘故。 得了消息,静灵都来看了。可古玉芝却是毫无动静。事后更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隐隐那几日有些回避沉香院的意思。这让她还怎么对古氏喜欢得起来? 而且,最近古玉芝去刘氏院子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每次停留的时间也不少。 和刘氏亲近的人,便是与她对立的人。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一片冰冷:事到如今,她和刘氏已是断然再没有什么和平共处的可能了。纵暂时相安无事,可这也不过是暂时和表象罢了。 她和刘氏,如今已然到了生死博弈的地步。她绝不会放任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逍遥快活! 不过,今儿算是她小胜一回。这会子刘氏,估摸着还没缓过劲儿来罢?陶君兰冷冷一笑,又有些许快意。 的确,刘氏此时的确还没能缓过劲儿来。不过却不是为白天的事情,而是为李邺带着陶静平露脸的事情。 在刘氏看来,李邺这般分明就是要帮着陶家重振家门的意思。陶君兰现在已经有了沛阳侯府的撑腰,若是陶君兰的弟弟再有了权势,那还得了?如今陶君兰都已经要爬在了她的头上,以后呢?那不是要将她踩到尘埃里了? 刘氏心里一股怒气勃然而发——她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绝不会让任何人骑在自己头上!绝不会容许! “紫玉,你让彩月多往客房跑几趟,送点茶叶点心什么的。就说是我的意思,毕竟那是王府的客人,我这个主母自然不能不关心一二。”刘氏忽然微微笑了,眸子闪烁着算计的光。她起身从梳妆盒里取出一串钥匙,又捏了其中一个打开了一个放在箱笼里的小盒子。取出了里头的纸包,想了想后又打开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一点儿。剩下的仍是用纸包好了继续锁上。至于倒出来的那点粉末,则也是用纸包上,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形。 刘氏将这个小纸包亲手放在紫玉的手心上,轻声道:“这东西怎么用你是知道的。好好教一下彩月。” 紫玉的声音有些发颤,神色也是犹豫不已:“这……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毕竟上一次王爷……” 刘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玉,斥道:“怕什么?胆子那么小做什么?怎么可能被发现?上一次,不也一样相安无事?就算他自己发现了又如何?不一样不敢张扬?再说了,他没有证据,我倒是要反赖他一个污蔑;!” 顿了顿,刘氏重重道:“我说过,那次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起。紫玉,难道你忘了?” 紫玉微微一颤,忙低下头去告罪:“王妃息怒,奴婢一时糊涂了。” 刘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吧,让彩月做得自然些。那小子倒是也俊俏,便宜了那丫头了。回头她就要麻雀变凤凰了,她不知道心里该多感激我呢!啧啧。” 紫玉不敢多说,捏着手心里的纸包退了出去,去寻彩月不提。 夜里李邺回来的时候,身上酒气很是浓厚。陶君兰便是责了两句:“王爷怎么的也不少喝点?喝醉了明天只怕都要难受一整天的。” 李邺摆摆手,满面笑容;“这是我儿子的满月酒,我自是不能不尽兴。”想到康王阴沉的脸色,他怎么也要多喝两杯不是? 陶君兰闻言,倒是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李邺。不过随后又忍不住笑着摇头——没想到李邺也这样看重儿子。她以为他这样淡然从容的人,应是不太在意这些的。至少,就这个是女儿他也不会遗憾。可没想到,原来私心里他到底还是更稀罕儿子一些。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李邺年岁也不小了,这个时候好多人的儿子都能满地走了。 “今儿我对王妃说了些很不好听的话。”陶君兰想了想,便是主动坦白了:“将王妃气得够呛。” 这次轮到了李邺惊讶了:“原来你也会反击?” 陶君兰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想到这个上去了?重点分明不是这个不是么?当下便是耐心的再重复一次:“我将她气得够呛,估计好久缓不过来。” “嗯。”李邺淡定的应了一声,继续换衣裳。显然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陶君兰见状,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抿唇一笑,心中甜蜜,却是不再提起这事儿。显然,他是站在她这边的,那就足够了。 “太后似乎很不喜王妃。今儿竟是主动松口,让我管家了。”一面帮着李邺将脱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她一面轻声的和他闲话。 “嗯。”李邺的回答依旧简短,不过这次却是带了许多肯定,语气也沉了不少:“刘氏行事风格太后觉得太过小气了。毕竟刘家的底蕴在那儿,自然不可能养出多雍容华贵的女儿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刘家的家底有限,纵然全让刘氏管着,也不可能如同那些世家大族一样,从小就见惯了银子如同流水一样的从手里经过。就是为人处世,也和世家大族的肯定不一样。 环境决定人的眼界,这点是大实话。就是她自己,若不是小时候受的教育就一直是贵女标准来衡量的,只怕今儿她也不可能完全胜任这个侧妃的位置。 一个人不是仅仅有了头衔就够了,还得要有和那个头衔所能匹配的气度,那才会被人认可。; 第一卷 第225章 拴儿进宫 端王府的满月宴过后,没出三日京城大小权贵之家里都流传开了一件事情:从端王府回家的康王,一到家就忍不住发了脾气。甚至还动手打了一名妾侍,又临幸了一个丫头。更是放言:若府上姬妾再没有怀孕的,他便要一天收纳一个女子来替他开枝散叶。 这条谣言实在是太过荒诞,可荒诞的同时却又引发了无数人的八卦心思,所以一时之间引起了无数的议论。就是陶君兰这样的内宅妇人也是听闻了。 初闻这条谣言的时候,陶君兰惊讶得半晌才闷笑出声:“端王瞧着可不像是会说这样话的。别是谁造谣的罢?”心里却是暗暗警惕:康王这般不痛快,想来皇后也不会很舒坦。 晚上陶君兰将这个谣言当成笑话说给李邺听,谁知李邺却是笑道:“这话的确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啊?”陶君兰一下惊住,满面不可置信:“可,可他怎么敢……”就是皇帝也没敢说一夜换个女人临幸啊。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真正能被皇帝宠幸的,想来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人。这还是加上了那些没有名分的:事实上,不是每一个被皇帝沾染过的女子都会给名分的。而宫里有名分的,数来最多没有三十人。 “喝醉的人,什么话说不出来?”李邺的笑容淡淡的,温温和和的,可偏偏语气却有一丝幸灾乐祸。 陶君兰又惊了一回,狐疑的看住李邺:“你怎会知道的?”难道李邺本事这样大,连康王府也插了人?不过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只怕插进去的还不是一般的无名小卒子? 李邺见她这般,便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一笑:“想什么呢?康王府哪里是那么好插进去人的?我也不过是在御前听说的而已。父皇知道此事十分生气,便是斥责了几句。我当时正好在边上,就听见了康王的辩解。” 陶君兰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便是止不住的笑出声来:“那康王只怕更恨你了。”本就是因为嫉妒李邺才会如此失言,偏挨训的时候李邺又在旁边看着……康王没当场憋出一口血来,倒算是坚韧了。 李邺笑呵呵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几个皇子也在。” 陶君兰顿时觉得康王越发的悲惨了。不过心情却是极好——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她可是见过康王对李邺的态度的。 当然,这件事情的作用远远不止娱乐一下大众,更深沉的作用,是降低了康王的威信,更有些坏了康王的名声。尤其是几个皇子弟弟跟前,康王这个做大哥的,只怕更是以后都端不起架子来了。康王颇有些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的意思。 陶君兰想;只怕这传闻闹得这样大,也是有人故意在背后做推手吧?只是不知道李邺参与其中不曾? 看了一眼李邺,陶君兰到底没将这话问出来。有也没什么。 倒是李邺说起了一件事情来:“太后出宫的事情父皇知道后,让我将孩子抱进去给他瞧瞧;。”毕竟是长孙,皇帝纵然经历过了李钰早夭的失望,可听说拴儿是个身子康健的,也不由得起了盼望的心思。 陶君兰手上动作一顿,微微蹙眉:“拴儿还太小了。不适合这般来回折腾吧?”主要是进宫这事儿,她心里着实有点儿发憷。 “只抱着去给父皇看看,并不进内宫。”李邺知道陶君兰的担心,便是如此解释了一句:“后宫里的手,倒是还伸不到父皇身边去。” 陶君兰微松了一口气,便是点了点头:“那什么时候?” “就这几日吧。”李邺想了想;“这几日父皇心情不是很好,或许看看拴儿能好些。” 陶君兰有些意外的看了李邺一眼。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都有些淡淡的,尤其是李邺对皇帝——更似乎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在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而觉得有些埋怨。反正,她是从没见过李邺这样替皇帝着想的。 这是不是就代表了,血浓于水?不管如何,终归那是父亲,纵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着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情是好事儿,她自然是没有不支持的。 又过了几日,天气晴好,李邺便是命周奶娘跟他一起将拴儿带进宫去——陶君兰不放心,也跟着一并上了车,不过却留在宫外等着就是了。 皇帝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却是对这个孙子盼望已久了。那日太后回宫之后,他也过去问安过。听着太后说起拴儿如何壮实如何惹人喜爱,他免不了的心痒痒了。他倒是有心想学太后那般亲自去看,可是他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轻易出宫?且不说别的,只说这准备起来也是麻烦。而且影响太大了。所以,衡量之后,他到底忍不住是让李邺将孩子带进宫来看看。 因怕孩子哭闹起来惊扰了皇帝,所以周奶娘便是按照陶君兰吩咐的,提前将拴儿喂饱了,又哄睡着了这才让李邺抱进去了。不过怕有什么突发状况,所以周奶娘还是一并跟着进去的。 皇帝见李邺进来,登时目光就落在了拴儿的襁褓上。今儿拴儿用的是湖蓝色的襁褓,被穿了暗绿色袍子的李邺抱在手里,自是十分抢眼。 不等李邺行礼,皇帝已是站起身来:“快抱来我看看。” 李邺便是顺势起身,也就没行礼。当然这个时候皇帝已经不在意这个了,他的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了拴儿的襁褓上了。说真的,虽然拴儿算是他的第二个孙子,可是第一个孙子李钰到底是没亲自见过,所以感情要说多深也不见得。 皇帝没抱过孩子,李邺有点儿不放心交给皇帝。犹豫了一下便是只抱在手里,凑上去给皇帝看。 皇帝却是显然不肯就看看,很快便是提出:“来,给我抱抱。” 李邺只得看了一眼周奶娘,示意她上来教皇帝如何抱孩子——这会子哪怕是皇帝呢,也是要先以孩子为重的。 周奶娘战战兢兢的上来,飞快的将抱孩子的几点要点与皇帝说了;。皇帝很快就领会了,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可却是也不差什么。 皇帝一面看着拴儿,一面有些遗憾:“怎么睡着了?”好不容易见一回孙子,他是真有点儿不满足就这么能逗逗,那该多好? 周奶娘忙笑答:“孩子小,这个时候一天几乎有二十个时辰都是睡着。除了吃奶,甚少有清醒的时候。再过两三月也就好了。那时候就喜欢人逗着玩了。等到一周岁了,那就更皮实了。那会子要学走路,一个人都哄不过来的。” 皇帝虽然子女也不少,可是正儿八经的却是没抱过几个孩子,更没听说过这些话。当下心中好奇,津津有味的听着。 抱了一阵子,皇帝觉得胳膊有些发沉,便是喜笑颜开的赞道:“果然是个壮实的小子,这才多大一会儿,竟是就觉得胳膊酸了。” 李邺一听,忙就要去将孩子接过来。结果皇帝却是不肯撒手:“我再抱一会儿。不打紧。” 李邺只好作罢。 皇帝仔细的瞅了一阵拴儿的眉眼,忽然言道:“倒是和你小时候很相似。” 李邺看了皇帝一眼,唇角便是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倒不是为皇帝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高兴,而是听见人说拴儿像他,他觉得高兴罢了。 可皇帝显然就觉得他的这个笑容是因为那句话,心里倒是有那么一点儿酸涩和歉疚。一时间心情也有些低落下去了。想了想便是要将孩子交回给李邺——太过的宠爱,会造成什么影响,皇帝心里是明白的。他不愿意犯当年先皇犯的错。当年若不是先皇对李邺太过喜爱,又表现得太甚,李邺也不至于……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拴儿也似乎有些感应,睡得好好的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声音洪亮倒是唬了几个人一跳。这屋子本就宽敞,拴儿这么一扯开嗓子哭起来,竟是还有点儿回音。 李邺忙看向周奶娘。周奶娘也不敢耽搁,忙去将拴儿接过来,手熟练的往襁褓里一摸,感觉到一点儿濡湿,便忙看向李邺:“得换尿布。” 皇帝看出周奶娘的拘束,便是一摆手:“就在那边的椅子上换吧。”若是出去才换,未免等太久了,孩子哭得这般厉害,看来是很不舒服。顿了顿,他又笑着赞了一句:“声音这样洪亮,将来肯定能一鸣惊人。” 李邺禁不住笑了,看着拴儿的脸目光满是温柔。 皇帝也饶有兴趣的盯着拴儿看。 周奶娘被这么多人盯着,其中还有一个是皇帝,自然是紧张得不得了,手上都有点儿不大顺溜。以往做惯了的事情,今日也有些磕磕绊绊的。 拴儿不仅是尿了,还拉了。尿布解开的时候,顿时一股淡淡的臭味就飘了出来。周奶娘顿时尴尬得不得了,低声解释:“明明喂奶的时候把过的——” 李邺也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却是一脸不在意,反而笑呵呵的:“这是拴儿不见外呢。” 李邺便是禁不住想:父皇对儿子似乎从来都没这么宽容过?难道真是更疼孙子一些?; 第一卷 第226章 心知肚明 皇帝对拴儿很有些舍不得送回去的架势,不过毕竟时间摆在那儿,纵然不舍的,皇帝到底还是将拴儿交给李邺:“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李邺微微松了一口气,示意周奶娘抱着拴儿。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刘林在外头高声和人谈笑:“皇后娘娘想请端王爷带着小公子过去一趟?” 李邺当即便是站在了原地,并不往前走了。 而此时门外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也是想见孙子了。听见太后的形容后,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刚好听闻端王爷带着小公子进宫了,就想着干脆也趁机看看。” 刘林又笑道:“刚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只怕这会子还不会出来呢。只怕要等一会儿了,要不去偏殿喝杯茶?等要出来的时候,我再去叫你?” 那人却是笑着拒绝了:“还是就在这等着吧。也省得你麻烦。” 刘林便是没再说话。 李邺的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皇帝面上看不出息怒,半晌后道:“一同过去罢。” 李邺拳头松了又捏紧,最后点头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周奶娘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李邺,无声的将拴儿抱得更紧了。 “刘林!”皇帝扬声在屋里喊了一声,同时又重新走回去坐下了。待到刘林进来,这才吩咐道:“备轿,朕要带孙子一起去给太后问安。你再让人去跟皇后说一声,就说晚膳在太后那儿用了。” 至于准备不准备李邺的,皇帝却是没主动说明。刘林也没敢多问,弓着身子退出去后便是压低声音对外头那人笑道:“得,你快回去报信罢。我也就不另差遣人去了。”说完这番话,他也不敢再耽搁,忙去准备轿子。 以往皇帝去内宫最多也就是用撵不用轿,毕竟轿子四下都遮挡着,看不见四周景色,哪里能比得上撵?今儿突然要用轿子,刘林倒是也能猜出是什么缘故,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感慨:当初先皇便是对儿子严厉对孙子宠溺,看来如今皇上也是这么一个性格了。想想也是,皇上除了对端王有愧所以一直格外包容宽厚温和之外,对其他的儿子,哪一个不是严厉非常?可偏偏对拴儿倒是一副慈和。 只但愿,当初发生在端王身上的事情,可别再发生了。 刘林作为当初皇帝做太子时候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对一些陈年旧事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他若说他了解皇帝,只怕没人敢说个“否”字。甚至这方面若他认了第二,那只怕皇后都是不敢认第一的。 说起来也是可悲,别说是皇后,就是太后,或是后宫中任何一个妃子,都比不过刘林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代表了什么,去问刘林,刘林总是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的。 轿子本就是一直停在离皇帝办公不远的地方等着随时听后差遣的,所以自是来得极快;皇帝率先钻进了轿子里,刘林将帘子撩着,并未立刻放下。果不其然皇帝坐定后便是伸出手来,言道:“拴儿就同我坐轿罢。” 李邺示意周奶娘将拴儿抱给了皇帝。说起来,皇帝抱着拴儿的样子,其实是有点儿可笑的。一国之君,素来都是严肃庄重的摸样,如今怀里小心翼翼抱着这么一个湖蓝色的襁褓,真真是有点儿突兀的味道。 不过,显然这一老一少谁也没觉得不妥。 李邺却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只能跟在轿子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盯着轿子上明黄色的绸缎,李邺心里忍不住想:皇帝的看中和宠爱,是一把双刃剑。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这把双刃剑,绝不会让这把双刃剑伤了拴儿一分一毫! 那头皇后也得了消息。皇后微微一挑眉,问那太监:“齐宝林,皇上是听了你的话之后临时起意的呢?还是本就有此打算?” 唤作齐宝林的太监想了想,笃定的摇摇头:“当时奴才并未进去,只站在门口和那刘林说了两句。皇上并未听见奴才的话。想来是本就有此打算。太后对小公子十分喜爱,皇上又一向孝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齐宝林的话显然很让皇后信服,当下便是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后又起身去照镜子,觉得自己并无不妥,便是也没重新换身衣裳直接就带着人往太后的寿康宫去。 因路程的缘故,皇后到了好一阵子后,皇帝的轿子才到了寿康宫。自然,寿康宫这边也是早就有人先一步过来吩咐过的。所以,对于皇后太后便是有点儿心不在焉,一个劲儿的朝着门口看。 待听见那一声悠长的“皇上驾到”时,太后便是立刻起身往外走。皇后忙也跟上,唇角虽然带着笑,可眼底却有些冷:一个男孩儿罢了,竟是值得人这样稀罕? 太后出来的时候,恰逢皇帝也下了轿子,正要带头入屋。结果和太后打了个照面后,太后的目光就一下子落在了周奶娘手里那个襁褓上。 “外头风大,又冷,快抱进来。”太后也不等人行礼,便是冲着周奶娘招手吩咐。 周奶娘自然是不敢违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后,便是照办了。 进了屋子后,皇帝刚一坐定便是忍不住对着太后打趣起来:“母后有了曾孙,就忘了儿子和孙子了。” 太后让周奶娘将拴儿放在自己身边的软榻上,用手指摸了摸拴儿的小手,见十分暖和这才笑着对皇帝道:“怎么,你都做了一国之君了,还要和孙子争风吃醋不成?我是老了,最喜看见这样娇嫩鲜活的小娃娃。你如何比得上拴儿?瞧他肉嘟嘟的脸,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说起拴儿,似乎顿时就找到了共同话题,皇帝的神色都亮了几分:“还别说,拴儿的确是十分重实,朕抱了一会儿手都发酸了。” 太后顿时也是眉开眼笑:“可不是?重实才好。这样才好养活。之前康王那几个孩子也是病怏怏的,刘氏生了一个儿子吧又……拴儿是开了个好头,只盼着他之后的弟弟妹妹们都能像他一样壮实才好呢;。” 皇后也接了一句:“可不是?陶氏这次可是大功臣。太后之前还怕陶氏不好,这下可都满意了?”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陶氏还算不错。” “说起来,拴儿长得好,陶氏的确有功。只是也不好再赏什么诰封了,这样,我记得波斯那边新进了一批珠宝,皇后你挑些好的赏下去罢。”皇帝也似被这么一提醒想起了这一茬,想着笑言道。 皇后笑着应了,便是起身凑上去看拴儿:“这眉眼,和端王倒是很相似。”说罢,还伸手捏了捏拴儿肉肉的脸蛋。 李邺平静的站在一旁,只是被袖子遮住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无声的捏成了一个拳头。 好在,皇后没有再更多的动作。 “拴儿这个名字也取得好。”太后笑道;“虽然不大好听,可是却喜庆实在。小孩子家就要栓得住才好,等长大了再给改个好听的大名就是了。” 这么一说皇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接口道:“是了,以后都这么着。先起个贱名叫着,长大了序齿了再取大名就是。” 又坐了一阵,拴儿也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是哭了起来。周奶娘上去看了看,小声禀告:“拴儿只怕是饿了。今天下午就吃了一次奶。以往都是要吃两次的。” “那还等什么?快抱下去喂奶罢。”太后忙就下了命令,想了想又道:“这会子天也不早了,喂完奶你们就赶紧回去吧。夜里风大,路上脏东西也多。小孩子眼睛干净,别冲撞了什么。” 皇帝虽然一贯不信这个,可是这次倒是没反对。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笑道:“实在是太晚了,留在宫中住一夜也是成的。正好我也舍不得拴儿。” 太后盯了皇后一眼,笑道:“小孩子哪里能离了娘?再说了,以后还怕见不到了?以后无事就让陶氏带着拴儿进宫来给我瞧瞧。我这里冷清得厉害,有小孩子常常来闹一闹,倒是挺好。” “太后若是喜欢小孩子,让康王妃也带着孩子多进宫来转转。”皇帝笑道:“小姑娘也别成日关在府里,多出来走动走动。咱们家的姑娘,又不时兴外面的那些规矩。” 皇后低声应了。 李邺便是趁机带着周奶娘退了出去。 一出去后,周奶娘也没立刻给拴儿喂奶,而是抱在怀里哄了哄。倒也奇怪,这般没吃奶拴儿也没再哭闹了。 走出一段路,周奶娘有些不安的靠近了李邺,压低声音道:“王爷,我方才瞧见太后悄悄的掐了一把拴儿的胳膊,拴儿这才——” 李邺点了点头,又做了手势示意周奶娘住口——宫里人多,万一被人听见说出去,那便是不好了。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倒时候少不得都又要动一番干戈。再说了,这样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知肚明,说穿了,也就没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辰了,只怕陶君兰都等急了,还是赶紧出宫去才是正经。; 第一卷 第227章 错了 若不是李邺出现得算是及时,陶君兰几乎都要忍不住进宫了。 为了方便周奶娘喂奶,所以李邺便是如同来时一般在前头骑马。 周奶娘一面给拴儿喂奶,一面小声的将之前跟李邺说的事情也跟陶君兰说了。 陶君兰闻言后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一下拴儿的胳膊之后,见也没什么这才低声言道;“以后若是再进宫,你便是多留心一些。宫中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吃的喝的,尤其要注意。太后这也是为了拴儿好。”若拴儿不哭不闹的,倒是还找不出理由出宫呢。 虽然这般拴儿吃了苦,可是却是最不容易让人怀疑什么。毕竟,若不是亲眼看见了,谁能想到太后竟然会故意弄哭拴儿? 周奶娘瞧着陶君兰凝重的神色,顿时心里也有些忐忑,再回想起今日在宫里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也不必太过害怕。”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安抚:“横竖我们谁也不会让你单独带着拴儿进宫的。不管怎么样,都有我们抵着。你只要照顾好拴儿就行了。” 周奶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忙认真保证:“我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做的。” 陶君兰面上带着微笑,可心里却是叹了一声。其实,她倒是不觉得皇后今儿是想对拴儿如何,反而她觉得只怕皇后是借着拴儿在试探李邺的态度——按照皇后的安排,李邺应该是一个人带着拴儿去内宫的。若到时候李邺神情有一丝半点的紧张,只怕也不会被皇后漏掉。到时候,李邺对皇后的防备,便是都显露无疑了。 若皇后觉察到了李邺的防备,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毫无疑问的,只怕以后皇后对李邺的防备之心会更重。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一劳永逸斩草除根的想法来。 不过,只怕皇帝是看出来了李邺对皇后的防备了。不知皇帝心里又是怎么样一个感受? 一路上,陶君兰都是忍不住的在胡思乱想。直到下马车的时候,她还有些魂不守舍的。被李邺轻轻一捏,这才惊醒过来。 李邺偷偷寻了个机会问她:“这是怎么了?” 陶君兰便是将自己的不安说了,末了又道:“你说皇后为何这般不信任你?明明你都——” 李邺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最终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这是在害怕心虚。” 陶君兰想了想,也觉得只怕就是这样一回事儿:毕竟如今李邺表面上已是和皇位没有任何关系了,而皇后依旧如此戒备李邺,也只有这样一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想想也是,似乎皇后一直一来都格外的在意李邺。安排刘氏做了端王妃是如此,又花费功夫将她笼络过去也是如此,如今又这样隐约试探,更是如此。 “那你以后小心一些,别露了马脚才是。”陶君兰自是不希望李邺遇到什么危险,忙是嘱咐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如今也算和皇后沾亲带故,表现得和她亲近些,她应该不会对我们母子下手。而且,当年的事情若是再发生,皇上也未必会答应。” 如今皇后已经贵为皇后,她和拴儿都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就算不喜,也不至于就要下手。当然,给点儿不痛快是可能的,但是要说往死里的去弄,却不至于。最关键是的是:“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李邺沉重的点了点头,将陶君兰抱了一抱,随后便是抽身离开:“我今儿就在外书房了,你不必等我。” 陶君兰知道最近李邺都有点儿忙,便是点头应了,也没多问——其实就算李邺要去别的姬妾那儿,她也不会阻拦,更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痛快。毕竟,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一直都会有,她若不学着习惯,成日里拈酸吃醋的岂不是要将自己酸死了? 因知道李邺不会过来,所以夜里早早的沉香院就锁了门熄灯歇下了。 和沉香院不同的是,主院却是灯火通透的:即便李邺不去,刘氏也是日日如此。与其说是盼着李邺去,倒是不如说是刘氏觉得灯光昏暗的景象,和她王妃的身份不符罢了。 刘氏此时全无睡衣。即便紫玉已经提醒了几次该就寝了,刘氏依旧一动不动。 隔了一阵,紫玉又上来催促;“夜深了,王妃歇了罢?您的身子要紧。太医也说了,千万要歇好了才行。” 刘氏摆弄了一下自己长长的指甲,忽然幽幽道:“其实我错了。” “啊?”紫玉一怔,抬头看刘氏,有些不明就里。 “其实我想要她的儿子很简单。”刘氏语速慢悠悠的,可眼里的光芒却是灼灼的,有些慑人:“只要皇后开了口,这本又是正常的事情,她就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紫玉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刘氏的意思,惊了一惊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可,可皇后娘娘怎么会同意此事?别忘了,还有沛阳侯夫人那一层关系呢。再说了,她毕竟是侧妃,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妾侍。便是皇后也不大好说这样的事情……”除非是陶君兰死了,人都不在了,自然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若陶君兰还活着,这事儿十有八九都不可能成的。除非,陶君兰是疯了,非要将自己的儿子往外送。 不过,这话紫玉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她只能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陶氏也不会愿意的。身份摆在那儿,谁也不好强迫她。” “若我们家族全力支持康王呢?”刘氏眯着眼睛笑了:“一个清流世家的名声,可是很有用的;。有了天下读书人的支持,康王想要做太子,那就简单多了。” 紫玉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氏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妃怎么会这样想?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李家绑在了康王的船上?万一康王将来……”那岂不是整个刘家都只有跟着沉船的命? 刘家如今已经岌岌可危了。原本以为出了个王妃能挽救一二,可刘氏这样的动作,却是根本将刘家推向了更加岌岌可危的境地,不是吗?且不说皇后会不会因此动心,只说刘家人会不会答应都是个问题! “有了刘家的名声,康王又怎么会失败?皇后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刘氏舔了舔唇角,表情隐隐有着兴奋;“其实,皇后应该很理解我的想法才对。当初皇后不也一样除掉了好几个侧妃?我不要陶氏死,是只要夺了她的儿子,她就能生不如死!紫玉,我一直都错了,其实让她去死才是便宜她了。我应该留着她,慢慢折磨她。将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继承端王府,却和她不亲近,甚至不喜欢她。你说她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紫玉情不自禁的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形,最终打了一个寒战。她也不喜欢陶氏,甚至恨不得陶氏去死才好。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要这样折磨陶氏。 为了自己争夺利益害人并不要紧,可是为了自己痛快,就这样去折磨人,那就有点过了。 紫玉到底不如刘氏那样心狠,心底还有一丝底线,只觉得这样不对。 可刘氏俨然入魔:“这真是个好法子。紫玉,明天你去叫人请我母亲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她说!” 紫玉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了,当下便是不再废话,只低声应了便是旧事重提:“王妃歇了吧?” “嗯。”刘氏这才起身上了床,只是闭上眼之前,却是又问了一声;“彩月的情况如何了?” “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紫玉咬了咬唇:“陶公子很用功,她一直都没寻到机会。” “废物。”刘氏低声骂了一句,闭上眼睛睡去不提。 紫玉吹了灯退出房间,嘱咐了守夜的丫头两句,这才回了自己屋子睡觉。一出屋子,被夜风一吹,她登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想起如今刘氏的行为,她越发的觉得不安和恐惧,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心道:似乎自从小公子没了以后,王妃的想法就越发的可怕了。人也阴沉了许多。 她心里明白为什么刘氏这样恨陶君兰,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嫉妒陶氏的孩子平安康健,嫉妒陶氏受人爱戴,嫉妒陶氏受宠。陶氏什么都有,而刘氏,什么都没有。如今,陶氏的家人也一个个冒出来,陶静平若是真考上了功名,以后陶氏的身份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更不要提陶氏的妹妹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哄得太后言听计从的。 其实,若一开始王妃不那样对王爷冷淡就好了。紫玉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懊悔:当时她该死命相劝的。总好过如今这样的凄凉情景,一眼望不到头得好。身为刘氏大丫头的紫玉,如今是深深的感受到了危机感:王妃这个位置,到底还能坐多久呢?如今都仿佛只剩下虚名了,以后呢?可王妃还这么年轻……; 第一卷 第228章 故意 这日夜里发生了一件极不雅的事情。有丫头赤身裸体的从陶静平的客院里被丢出来,当下不仅没去立刻找衣裳穿不说,竟是反而缠住了一个路过的家丁扭着身子言语浪荡的求欢。吓得那个家丁以为遇到了什么勾魂的鬼魅,当场大喊起来。 可想而知,后来是个什么情况。家丁的大喊声直接就吸引来了其他的人,几乎是三五两层的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更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发生了——见了这么多男人,那丫头不但不知羞耻,反而越发欢喜的痴缠上来,言语下流不堪,让人听不进耳去。最后不得已,只好将那丫头五花大绑起来,又用床单遮了,嘴也堵住,这才匆匆敲开门,去请示内院的主子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当然,这事儿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悄悄的直接去了沉香院禀告:如今管家的是陶君兰,而李邺也几乎都在陶君兰那儿,于是众人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陶君兰。最关键的是,那丫头是从陶静平的院子里被丢出来的。 陶君兰刚睡下不久,还没睡实就被惊醒了。等到听了含糊而又隐晦的禀告,登时就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直冲而上。 她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李邺同样面色也很不好看。府里出了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还是出在小舅子的院子里,他的颜面算是一扫而光了。不必别人怎么议论,他已经是觉得有点儿无脸见小舅子了。他请人住在府上,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下意识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面色极不好看,他心里自然也就更觉得没脸面了。这样的同时,便是怒气冲冲了:让他这样丢脸的人,他简直恨不得将对方直接打死了事!只是显然却还无法这般行事: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件事情都不简单像是一个丫头想要上位的事情。首先:大半夜的那丫头是怎么进了客院的?他当然不会觉得是陶静平邀请过去的,若真是这般,陶静平就断然没有再将人丢出来的道理。 再则,那丫头那般不知羞耻的癫狂反应,分明就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李邺很快就冷静下来,恢复了淡然的摸样。见陶君兰还兀自恼怒,便是伸出手去,悄悄的在被子的掩盖下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示意她自己一定会给他一个教导。 陶君兰这才想起李邺还在旁边,顿时有些冷静下来:出了这样的事情,李邺怕是最面上不堪的人了。自己若是再这般神色,只怕他会更加不好受。当下便是定了定心神,对李邺微微一笑,道:“查清楚也就罢了。底下人糊涂不懂规矩,咱们犯不着生气。” 顿了顿,她便是又问进来禀告的婆子:“那丫头是哪里的人?是本就是外院的,还是从内院过去的?” 婆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主子震怒之下迁怒了自己,一听陶君兰问便是忙回答道;“不是外院的。外院的丫头们一到了时辰,都去歇了。那丫头是内院的。有人认出来,是王妃院子里的彩月。” 陶君兰便是又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的唇抿成了一片薄薄的,锋利的弧度。彩月?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稀仿佛还有些印象。长得一般,身段却是妖娆,好几回在他跟前献殷勤,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安分的。怎么的,这一次又将目标换成了陶静平?不过,若只是个丫头,怕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已然是昭然若揭了。李邺觉得心中更加烦躁了——这个刘氏,自己已经纵容她一回了,难道她就不能消停些,安分过日子不成? 见了李邺的神色,陶君兰就知道李邺心中已经有所判断了。当下也不再多言,起身穿衣,道:“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再说。”她有些担心陶静平……况且,刘氏主动送上来的把柄,她没有理由不去放过。 刘氏竟然还敢将手伸到陶静平身上,她若不反击,那岂不是让刘氏逍遥痛快了? 若陶静平真和那丫头有了什么,而那丫头还又做出那般的事情,那陶静平以后只怕就是斯文扫地了。若这件事情再传出去让人知晓议论起来,那以后陶静平在外头的名声也毁了。要知道,想要入朝为官,第一个就要求名声上要清白!这当官的,哪一个不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逾过性命的?没了名声,以后也就别想再做官了。做官了,但凡一点小错就被人抓住不放,时刻将这种事情再拿来议论一番! 陶君兰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件事情乍一看似乎是小事儿:毕竟谁家没有几个狐媚心大的丫头?可再往细里一想,就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事儿!若陶静平是王府里的正经主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来做客的! 陶君兰一时有些懊悔,她就不该贪恋陶静平住在王府他们姐弟可以常常见面,而想着住一段时间再让陶静平出去安置!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就该在那日立刻找个宅子,让陶静平先搬过去! 当然,此事后悔无益。陶君兰和李邺都快速的换好了衣裳,飞快的去了前院。 至于主院那头,谁也没想着去惊动:所以此时刘氏还睡得很香。 陶君兰和李邺到了的时候,陶静平也是穿戴整齐的等在那儿了。 见了陶静平,陶君兰飞快的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见他十分平静,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既这般平静,想来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情;陶君兰定了定神,又去看那丫头彩月。彩月她是在陶氏院子里见过的——不过当时不知道名字罢了。这会子看了,也是只觉得眼熟,勉强能认出的确是刘氏院子里的人不假。 让人面红耳赤的是,即便是遮住了身子,又堵住了嘴巴,从彩月鼻子里发出的那种喘息声,以及她面上满含了春意的是神色,都让人不敢看。 彩月这样,显然也是一时半会的问不出什么了。陶君兰一面命人用冷水泼了彩月,一面看向陶静平:“静平,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陶静平这才上前来,对着李邺一揖,后言道:“此人深夜送东西前来,说是王妃体恤我读书辛苦,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补品。大姐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便是搁置了。将结果这丫头却是频频劝说,更是不肯离去。我心生狐疑,便是故道我一人喝不完,就赏了她一半。为了让她不起疑心,我先假做喝了几口,实际上只是做了个样子罢了。这丫头见我喝了,她也就喝了。又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她就成了这幅样子了。自顾自的脱掉了衣裳不说,还要凑上来……我烦不胜烦,又怕到时候分辨不清,于是只好与两个书童一起将她丢了出来。” 顿了顿,陶静平又诚恳的朝着李邺道歉;“事情闹得这样大,全是静平的过错。还请姐夫不要恼我才是。” 李邺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年纪虽轻,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可这会子自己亲身体会了一回,还真有点不是滋味。一面觉得羞惭,一面又有些恼怒,一面吧还有点儿欣赏。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己的小舅子,被自己小舅子阴了一把,他却是连反击都不能…… 李邺心里十分清楚:陶静平分明是故意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的。不然,他有太多方法可以处里彩月,就算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却也不至于将事情闹得这般人尽皆知。可偏偏,自己这个小舅子就是闹到了人尽皆知的这个地步。 自己这个小舅子,分明就是要他给出个公道啊!也是在试探他,到底陶君兰如何!若他为了名声偏袒了这背后的人,只怕以后这个小舅子是瞧不上自己了!可若不偏袒,这事儿自己面上又不好看! 李邺再看向陶静平的时候,总觉得陶静平那副平静有礼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得意狡黠的微笑。他顿时就有些郁闷了:以往只有他这样对人的份儿,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至于李邺想的这些,陶君兰也是同样能想到。她瞪了陶静平一眼,心里却也欣慰:弟弟果然是长大了不少。若是以前的陶静平,只怕不会想这么多。而且心地善良的弟弟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而不是这般试探,这般果断。 不过陶君兰同时也有些头疼:事情闹得这样大,该怎么处置? 最终,陶君兰看向了李邺,决定这件事情自己还是少说话,只让李邺处置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异议就是了。因为她心里明白,李邺就算最后息事宁人,也绝不是因为为了替刘氏遮掩什么。 李邺沉吟片刻,最终抓起陶君兰的手,轻轻的用手指写字:请太医。 陶君兰一怔,看了一眼李邺。虽然心里有些糊涂,不过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扬声道:“去,派车去请个太医来。”; 第一卷 第229章 失望 太医来得很快,只是等到看见了端王府的情景之后,却是一愣——看来的人那般心急火燎的样子,他只当是出了急症,却没想到原来竟然不是。不过,这样的情形,比起急症更让人觉得有些不妙啊…… 尤其是再看见了一脸春意的彩月之后,太医更是有一种转身告辞的冲动。其实做太医的,遇到这样内宅隐晦事情的时候极多,而这样的情况也是他们最不想的:许多太医就是因为知道的阴私太多,所以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双方都不会觉得自在。一个怕对方灭口,一个怕对方四处宣扬。 只是来都来了,断然就没有这样回去的道理。就是太医愿意,李邺也不会愿意。 陶君兰这么半晌自是隐约猜到了李邺的意思,当下便是上前道:“还请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清醒过来。” 太医上前去捏着彩月的手腕感觉了一下脉象,点点头:“应是可以。”心中却是有些心惊:好猛烈的药性! 太医取出银针,在几处穴道上扎了一番,又用银刀小心翼翼的割破彩月的手腕,挤出一些发乌的血。彩月的神智便是慢慢的回归了。 看到彩月眼里的光芒渐渐退去那种迷蒙,回归了清明,陶君兰微微吐出一口气。又道:“还有一样东西,想请太医帮着检验一二。” 太医自是应了,陶君兰便是示意下人将剩下的那一碗补品端了出来,连汤盅也是一并拿了出来。 太医仔细的闻了闻,又品了品,许久有了判断后才慢慢解释:“这个方子十分高明,几乎没有什么异色和异味,用料虽然复杂,可药性却也是异常猛烈。服用此药后,人几乎失去神智,只剩下浓厚的欲望,一切行为皆是服从欲望。几乎能克制住。不过这药太过刚猛,有些伤身。服用之后,只怕人的精元亏损过度,好一阵子都会缓不过来。若是身子不好的,甚至有可能落下什么隐疾。” 陶君兰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汤盅,只觉得无比的庆幸:幸好陶静平没喝。不然只怕伤身不说,万一运气不好…… 庆幸之后,便是震怒:这样阴狠的手段就不说了!竟然还敢用这样猛烈的药物!这人的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 陶君兰冷冷的看向额上已经冒出冷汗的彩月,寒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医见状,不等彩月回答,便是抢先道:“老朽还有些事儿,不知端王爷方便派人送我回去么?” 李邺看了一眼太医,却是没点头,反而忽然抓住陶君兰的手,写道:借一步说话;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到底还是转达了这个意思。 太医微微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无奈的答应了:没办法,对方是端王。这端王的意思,他一个太医还是不要违背得好。况且,他本就知道了不少私密,此时再说点什么,也是无关紧要了。 可让陶君兰有些在意的是,李邺最终却是单独和太医进了屋子。并未曾带上她。自然,她也就无从知道李邺到底和太医说了些什么话。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李邺和太医出来。陶君兰便是立刻看了过去:李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她有些讶异,却更多的是担心,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借着袖子的掩盖悄悄的主动握住他的手,又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李邺勉强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陶君兰定定的看着李邺,见他的确是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心中一阵失望,顿时说不出的难受——比起之前的愤怒,她觉得这样的失望更让人难受。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瞒着她不肯说。 她以为,李邺不会瞒着她的。她以为她和李邺之间,已然亲密如一体。 可没想到…… 巨大的失落在心里横冲直撞,却是越发的让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种没有着落的,没有边际的空,几乎让人忍受不住。 陶君兰生生压下了这股强烈的失落,冲着李邺微微一笑,甚至出声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什么都没发生么?” 李邺沉默的点点头,神情却是慢慢恢复成了以往那样:看上去温和又从容,仿若谪仙。 陶君兰侧头看着李邺这般,只觉得有些无奈,只觉得那种疏离感有冒了出来。这一刻,她竟是觉得有些讨厌,讨厌李邺这幅样子,讨厌他以这幅形容来伪装自己,讨厌这一层看着亲切实际却是有着不可逾越距离的壳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就站在对面,可你伸出手去,却始终无法触摸到他一样。很讨厌。很让人绝望。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努力的扬起笑容来,让自己看上去从容又端庄。温和的吩咐人将太医送回去,又让不相干的人都先回避了。 末了,想了想,她又道:“去知会王妃一声,毕竟彩月是王妃院子里的人。” 事实上,她是想要让刘氏过来,然后发泄心中的怒气。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李邺的态度,让她突然迁怒了起来。 吩咐完这一句,陶君兰便是看了一眼彩月,缓缓出声:“彩月,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彩月眼里一片惊慌失措,同时更有羞愤,她甚至连脸都不敢抬,也不敢正眼看人,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很显然,此时彩月已然是心虚了——这几乎是被捉贼拿赃了;。还有什么可分辨的? 自己会是怎么样一个下场?彩月惊惶的想着这个问题,身子簌簌的发抖,就是牙齿的敲击声也几乎连成了一片。昔日妖娆魅惑的身段,如今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可怜。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却都不会对彩月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自作自受的事情,如何去同情?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彩月,声音冰冷:“彩月,若我是你,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陶静平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客居在此的穷小子罢了,你是怎么会想到要在他身上动手脚的?他能给你什么呢?金钱?地位?事实上,作为我的亲弟弟,他怎么也不可能娶一个丫头做正室。你就算成功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妾罢了。是,或许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可在那之前,你要陪着他吃多少苦?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仍旧只是一个小妾,上头有正室夫人,你依旧不会过上想要的日子。” 彩月被陶君兰这番话说得眼中浮现出一片茫然来,甚至于连害怕都忘记了。 “所以,你真是蠢啊。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就为了和他去吃苦?”陶君兰“呵呵”笑了,“可即便是你愿意。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他有点儿血性,你这样算计他,他是绝不会接受你的。说不定,最后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呢?你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彩月的眼中更迷茫了,浑身却是越发激烈的颤抖起来了。一丝丝的恍然和懊恼,悄然浮现在了她的面上。 陶君兰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干脆再添加了一把火:“彩月,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想想你现在,你真的觉得值得?你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甚至连现在有的都要失去了。” 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彩月,彩月艰难的嘶吼:“不,不会的,王妃会救我的!” “王妃?”陶君兰玩味的重复一句,随后嗤笑出声;“是吗,王妃凭什么救你?她又怎么救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连王妃的名声都带累了。若换成是我院里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比谁都罚得重!” 彩月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牙齿发出一声巨大的磕碰声。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底气也没有:“不,不会的——” “不会么?”陶君兰不屑的笑了,可眼神却是意外的温和;“那咱们就来好好瞧瞧。到底会不会吧。不如我们打赌。若王妃替你求情,我便是既往不咎,且将事情压下去。若是王妃不替你求情,你就说出背后指使的人,如何?” 彩月咬咬牙,几乎是孤注一掷:“好!侧妃您说话算数!” “自是算数。”陶君兰微微一笑,恬淡温柔,带着笃定和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这一刻,彩月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陶君兰,甚至在无意识中,觉得陶君兰比起刘氏更有威严,更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就是李邺在一旁看着,也微微有些讶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陶君兰。这样的自信,这样的生动,这样的……煜煜生辉。嬉笑怒骂,皆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是将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的确能做到她所说的。 唯独陶静平却是一脸平静和自然,甚至是欢喜:这样的陶君兰,才是他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姐。; 第一卷 第230章 闹剧 刘氏可谓来得十分及时。 只是一见了还五花大绑的彩月,刘氏的面色就一下子阴沉起来了,双眸凌厉的看向了陶君兰,张口便是质问:“陶氏,这是怎么回事?” “如王妃所见,彩月做了些很不好的事情。”陶君兰先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便是简短明了的将彩月做的事情都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府中是管教不严。所幸也没发生更严重的事情,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有几点我却是不甚明白:这样的药,彩月一个天天在内宅的丫头怎么会弄到的?而且,她说是奉了王妃的吩咐才来送东西的。王妃,这话是真的么?” 陶君兰静静的看着刘氏,面色平淡。可却无端端的让刘氏觉得陡然生出压力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刘氏便是冷哼一声道;“东西是我吩咐送的,可那药却不是我吩咐下的。陶氏,你难道还想含血喷人?” 说这话的时候,刘氏自是没看彩月一眼。可彩月却是瞪大了眼睛看住了刘氏,满面的不可置信。 陶君兰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是问问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事儿,不问清楚怎能下论断?不过,照着王妃这样说,那便是彩月一人做出来的事情了。” 刘氏不耐烦的冷哼;“怎么,不然还有同谋不成?” 陶君兰看了彩月一眼,彩月已经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她缓缓重新转头看向刘氏;“那依照王妃的意思,彩月该如何处置呢?毕竟是王妃院子的人,我也不好越主代庖。” 刘氏听了这话,似有些讶然,不大相信一般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似乎并不是开玩笑,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彩月是我院子里的人,的确是该我来处置。” 彩月听了这话,便是满含希望的看住了刘氏,那目光几乎都要实质化了一般。 陶君兰却是看向了彩月。她想,一会儿彩月面上的变化,一定很好看。 刘氏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是已经有了主意,当下看也不看彩月,声音威严道:“彩月做出这般事情,有辱王府体面。更是不守妇道,若人人如此,那以后王府便是再无规矩可言。再加之以这种手段地达成目的,更是落了下乘。为了以儆效尤,就打五十个板子,再赶出京城去罢。” 五十个板子,以彩月这个身段来说,肯定是挨不过去的。到时候丢出府的,肯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彩月在听完这话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化已经不能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了。那种绝望和怨恨,即便是不用言语,也能让人深刻的感受到;如果彩月的目光有毒,那么刘氏肯定已经是已经毒发生亡了。若彩月的目光有实质,能伤人,此刻刘氏必然已被千刀万剐。 陶君兰唇角一翘,望着彩月缓缓笑了,目光有些得意,仿佛无声的再说:瞧,我赢了。 彩月在看到陶君兰的目光时,登时脸色灰败,也不去看刘氏了,缓缓低下头去,身体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同时,可她的唇角却是不可抑制的扯出了笑的弧度来。 “哈哈,哈哈。哈哈。”彩月最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声音苍凉,每一个发出来的声音都仿佛在泣血。带着无尽的嘲讽味道。 “你笑什么?”刘氏猛的呵斥了一声,面色沉沉的吩咐紫玉:“去,把她的嘴给我堵上!这个时候,她还不知悔改,反而如此张狂!看来是罚得轻了!” 紫玉自然明白为什么刘氏这般急切的要将彩月的嘴封住,事实上,这会子她背后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早已经是浸湿了层层叠叠的衣衫。被夜风一吹,凉飕飕的说不出的难过。为了不给彩月再说话的机会,紫玉几乎是立刻就扑上去,一把捂住了彩月的嘴巴。 见了紫玉这般急切的做派,和刘氏略显得心虚的样子,陶君兰在心里悄悄的嗤笑了一声。 许是看见了陶君兰这般悠然看戏的样子,刘氏的语气有些不太好:“陶氏,这样的人还留在府里做什么?还不快赶紧叉出去?” 陶君兰唇角一翘,冲着刘氏缓缓笑了:“王妃别急,还有些话我还没问清楚呢。比如,这药是哪里来的,有无同党,总是要问清楚的。”悄悄给红螺打了个眼色,红螺便是笑吟吟的上前去拉住了紫玉,笑道:“紫玉姐姐跟我去边上罢,这种事情要做也让那些婆子去,免得脏了我们的手。” 紫玉紧紧的捂住彩月,却是不肯松手。 彩月突然用力的挣扎起来,面上也渐渐浮出了红色。那双眼睛,更是似乎在向人求救。 红螺觉得不对劲,便是仔细看了看,顿时一惊:紫玉不仅捂住了彩月的嘴,更是捂住了彩月的鼻子。怪不得彩月会如此!这分明是要捂死彩月的架势! “紫玉!你这是做什么?”红螺高喊一声,忙用手去掰紫玉的手。 紫玉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劲儿死死的捂着彩月的鼻子和嘴。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再让彩月开口!彩月一开口,这事情就完了!王妃就完了!自己也完了! 红螺使出了浑身的劲儿,也没能掰开紫玉的手。当下急了,忙向四下里喊:“快来帮忙!紫玉要捂死彩月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去拉紫玉的拉紫玉,去看彩月的看彩月。 陶君兰静静的站着,李邺也是静静的坐着,两人的神色却是出奇的相似。而刘氏捏着帕子也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惧怕,竟是半点也没了方才的威严架势,颇有点无措的意思。 不过,刘氏面上那股竭力压制的深切盼望,却是无声的暴露了她的心思;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只替彩月和紫玉叹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又想:若是没了紫玉这个能干的大丫头,不知道刘氏会怎么样? 待到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紫玉已经是狼狈不堪了——甚至刚才捂着彩月的手,有几根指头又红又肿,怪异的扭曲着,像是已经被生生掰断了。可紫玉的面上却是没有半点疼痛的样子,只有一脸的木然和灰败。 彩月用力的咳嗽着,大口喘息着,脸上的潮红一点点退却。可眼里的仇恨却是越来越炽烈。 “好了,都安静些。”陶君兰出声轻斥,眉头微皱:“一个个这都是在做什么?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休怪规矩无情!” 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彩月却是在此时蓦然出声,哭喊起来;“求王爷和侧妃替奴婢做主!奴婢也是被逼迫的!这不是奴婢的本意!奴婢是被王妃指使的!” 一言出,四座惊。所有人都是看向了刘氏,除了李邺和陶君兰之外。他们是早有预料:首先,那药就肯定不是彩月能弄来的,其次,这么晚了,出入内院都是要有令牌的,刘氏和陶静平非亲非故,好好的派人送什么补品?再则,就是紫玉做出的这事儿了。若不是心虚,又怎会杀人灭口? 刘氏像是被这一声给惊醒过来,眼里神色蓦然清明,冷冷喝道:“胡说什么?彩月,你再敢乱说话试试!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你想活命,也别胡乱攀扯!” 彩月却是灼灼的瞪着刘氏,口口声声的继续喊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再替你隐瞒的了!难道你敢说,不是你让紫玉授意我去勾引陶公子的?难道你敢说,那药不是你让紫玉给我的?” 刘氏神色不动,冷冷的一甩袖子,面若寒霜:“胡说什么?我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这话说出来谁信?我为何要让你去勾引陶静平?我又为何要给你这样的药物?我堂堂王妃,有客人来了,我招待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你是什么意思?这样污蔑于我!是受了何人指使不成?” 说完这话,刘氏倒是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这分明就是倒打一耙了。言下之意,倒是成了陶君兰买通彩月,故意陷害她一般了。 陶君兰也不恼,反而觉得可笑。当下置之不理,想着看看继续等等,看刘氏还能说出什么可笑的话来。 果不其然,刘氏很快又开了口,仿佛是觉得刚才的猜测不够说服人心似的;“至于那药是怎么来的,彩月一个丫头自然弄不到这样的药。可有些人每天在外行走……说不定,这药是有些人看上了彩月,怕彩月不从,所以才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 “那照王妃这样说,我弟弟既然下药成功了,怎么又没动彩月呢?彩月如今可还是完璧之身。”陶君兰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也不见恼怒之色。就是陶静平,也是一脸平静。唯独李邺,脸上黑沉一片,几乎媲美锅底。 陶君兰的态度和预想中的态度全然不同,还反问得如此犀利。顿时就让刘氏一噎。不过刘氏毕竟是刘氏,很快便是就想到了该如何应对,当下一张口,道:“——”; 第一卷 第231章 承认 刘氏当下一张口,道:“这就说不好了——彩月毕竟只是个丫头,姿色也算不得上乘罢了。再说,也可能是没来得及罢了。再说了,留着彩月的完璧之身,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那彩月既是被陷害,又如何会这样听话呢?”陶君兰仍是不恼,依旧笑呵呵的。不过问出来的问题,却是依旧十分犀利就是了。 刘氏又是一噎,心里也微微有些烦躁起来,加上本就有的心虚,只觉得脑子里都有些混沌不清醒起来。停顿半晌,她总算是找回了机敏;“许是我猜错了也不一定,一开始或许是就个局呢?至于彩月,想要她听话还不容易吗?利诱,威逼,哪一样不都很容易达到目的?” 刘氏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陶君兰:“难道这些手段你竟是不知道不成?” 陶君兰也还以微笑:“这话说得,倒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似的。不过,这是王妃的猜测呢,还是王妃你有证据了呢?” 刘氏笑容一顿,半晌后才不情不愿道:“自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是不是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来问问彩月不就知道了?”陶君兰笑容不减,从容坐下,端起凉得差不多的茶,从容不迫的抿了一口润喉。又对刘氏笑:“王妃不坐么?” 刘氏心中憋气,末了冷笑一声也坐下了。其实说句实话,她心里还真有点儿纳闷:为什么陶君兰明明看似软弱,可偏偏始终拿捏不住?而且,如今这幅样子,倒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只是刘氏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个所以然。半晌刘氏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眼下这个大危机,还没解除呢! 陶君兰看向彩月,温声问道:“彩月,如今你的卖身契在何处?” 彩月看了刘氏一眼:“在王妃手里。”各院伺候的下人卖身契都是在各自主子手里,她自然也不例外。 陶君兰又问:“那你可有家人?又在何处?” 彩月摇头:“并无。我自幼就被卖了,从不知道还有没有家人。更别说知道在何处了。” “那你缺钱?”陶君兰笑容更胜,“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人知晓了?” 彩月俱是摇头否认了; 陶君兰扭头看向刘氏。 刘氏面色难看,想了一想才道:“或是许了什么利益也不一定。” “那王妃觉得是什么利益能打动彩月呢?”陶君兰虚心求教,颇有点儿不耻下问的意思。 刘氏被问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恼道:“我怎会知道?” “那下面我就来说说我的猜想,还请王妃别恼才是。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陶君兰不缓不慢的言道,笑盈盈的看着刘氏,语气也甚为和气,还有些征询的味道。仿佛刘氏不同意,她便是作罢似的。 可刘氏心里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一通,陶君兰都是笑眯眯的听着。若这会子陶君兰要说了,自己恼怒起来,只怕就失了众人的信服。这事儿,完全就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看着陶君兰那副笑脸,刘氏只觉得憋气。同时更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她觉得,刚才陶君兰不是真不恼,而是故意在这儿等着呢! 这样一想,刘氏不禁有些心惊。看着陶君兰自信满满的侧面,只觉得有些不祥。 陶君兰笑着言道:“我也觉得彩月许是被人利诱了——不然以彩月一个丫头来说,如何有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至于怎么利诱,那就简单了。可以是事成之后,做主让彩月有个体面的身份,也可是放彩月一个自由身,再给一笔银子。而那药,彩月足不出户,也的确没有途径弄来。况且,太医也说了,那药市面上只怕根本没有卖的。这样的秘药,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肯定是弄不到的。这样一来,自然范围也就更加缩小了。而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给我弟弟用,那就更简单了。这事儿若成了,我弟弟名声受损不说,就是我也抬不起头来。是不是这个道理?不然,若是彩月自己的主意,她肯定会给王爷用的。毕竟,这样的话好处也更大些不是?也更容易下手些。可偏偏彩月舍近求远,显然就不是她的主意了。而且可见,对方着实是恨我入骨了。我平日里与世无争,就是与那些妾侍姨娘们也处得不错,她们自然也没有害我的道理——” 刘氏冷笑一声:“你这意思,那便是在说那人是我了?” 陶君兰轻笑一声:“王妃莫恼才是,您方才那般揣测,我不也没恼怒?大家不过是猜一猜罢了。王妃若觉得不是,大可说服我们就是。” 刘氏冷哼:“你这些都是胡言乱语!你说我恨你,我又为何恨你?我平日和谁起了龌语了?” “许是王妃见我家侧妃春风得意,心中不忿呢?再加上管家权力也被侧妃取代,王妃心里难道真就不怨恨?”这一次出声的却不是陶君兰了,而是红螺。 陶君兰斥了一声;“红螺,不许胡言乱语!主子插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看来是我平日里是太纵容你了!罚你两月月钱,下次再这般,休怪我不念旧情!” 红螺忙跪下认错:“侧妃息怒,红螺知错。” 不过,红螺虽认错,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是收不回来了。众人各自在心中将那话想了一遍,俱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一时之间看向刘氏的目光都有点儿怪异起来。不过在接触到刘氏恶狠狠的瞪怒之下,却一个个都赶忙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毕竟是主子,得忌讳。 只是即便压住了众人的目光,却压不住众人的猜疑;。刘氏心知肚明,嘴里发苦,面上却是只能笑道:“这却是胡说了,我身子不好,陶妹妹帮我管家,我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怨恨?至于别的,那就更谈不上了。我贵为王妃,还有什么可嫉妒的?” 陶君兰闻言,倒是也没再乘胜追击,更没继续说什么,反而附和起刘氏的话来:“的确是如此。王妃身份尊贵,想来的确是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王妃如何会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 刘氏自是意外,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看来果然还是有明白人的。”这会子被陶君兰步步紧逼着,纵然觉得反常,可刘氏也没有精力去细想什么了。只在想,怎么样才可以让这事儿尽快结束,将自己摘出来? 刘氏想不到什么,可紫玉却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陶君兰。在看见陶君兰似笑非笑投过来的目光是时,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心生绝望。 “可我仍是想不明白,那药到底是怎么来的。”陶君兰语带疑惑,看向彩月:“彩月,你若实说,我可从轻发落此事。” 彩月心里还惦念着和陶君兰打的那个赌约,此时心存讨好,见陶君兰开口问她话,便是忙一五一十的答了:“在紫玉给我的。紫玉还教了我如何使用。还告诉我,这是王妃的意思,若我办好了。王妃不但到时候会压着侧妃您同意我嫁给陶公子做正妻,还答应给我一笔丰厚的嫁妆。” 顿了顿,彩月怕人不相信,便是赌咒发誓:“这话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肠穿肚烂,头脚长疮!”这是极为重的誓言了,不得不让人动容。 陶君兰含笑看向紫玉,声音温和:“紫玉,你又如何说?彩月说的这些话,你可有辩驳的?” 紫玉抬头看着陶君兰,只觉得心中后悔:她到了今日总算是明白过来,王妃说的那句咬人的狗不叫是如何对了。的确,咬人的狗不叫。可以旦下口,那就是往死里咬!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劝着王妃豁出去不管什么代价,也该将祸患消除! 可惜啊,可惜啊!紫玉一面心中懊悔,一面却是淡淡的承认了:“是我。是我将那药给的彩月。” “紫玉,你——”刘氏又惊又怒,霍然起身瞪住了紫玉。几乎连声音都变了。“你怎可胡乱承认嫁祸于我?我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紫玉抬头看住了刘氏,眼里平静无波。对于刘氏这番话,她似早就预料到,又似有些失望。具体是什么样的感受,自然也就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陶君兰也是微微挑眉——她也没料到紫玉竟会这样轻易就承认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了。原本,她以为还会花费一番功夫的。不过这样也好,倒是节约了功夫。夜深了,她也有点儿熬不住了。尽快结束此事,便是可以早些回去睡觉了。 不过,刘氏的反应倒是让人有些佩服:真真是太敏捷了。几乎不带丝毫迟疑,像是早在心头演练过无数遍似的。不过,这样直接的不带任何犹豫的就将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紫玉心里怎么想? 到了这个地步,几乎人人心里都明白过来:这事儿的确是刘氏在背后搞鬼。当下,都生出了怪异的心思来:贵为王妃,竟还要这样,真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第一卷 第232章 愤怒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紫玉是承认了这事儿是刘氏在背后指使的时候。偏紫玉又开了口:“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王妃无关。” 陶君兰讶然的抬头看向了紫玉。紫玉唇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目光里隐隐有些挑衅:“药是我给彩月的,也是我说的那些话。不过,却都是我骗她的。其实王妃根本不知道此事。是我不想让你压在王妃身上,是我怨恨你,是我想要让你弟弟身败名裂,是我想要让你颜面扫地。” 陶君兰静静的看了紫玉半晌,随后才挑眉发出一声“哦”的疑问声来:“是你?” 紫玉痛快点头承认:“对,是我。” “那你刚才捂住彩月的鼻子,是想要闷死她,杀人灭口?”陶君兰缓缓问道,目光一派平和。 紫玉依旧是痛快承认了;“是,是我。” “你难道就不怕杀人偿命?你就不怕我们起疑心?”陶君兰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或者说是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彩月当时,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呢。” 紫玉微微一笑,反问陶君兰:“若是你做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会等到彩月指证你才会动手?当时的情况,若是我真捂死了彩月,我大可以说成是太过愤怒一时失手了。王妃也肯定会替我求情。彩月本就犯错该死,自然也不会如何追究。大不了受一些惩罚罢了。” “那你的药哪里来的呢?”陶君兰听她解释完了之后,便是微笑着继续问了这么一句。当然,这才是重中之重。也是事情最关键的所在——若是紫玉解释不清楚这一点,那么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说不通了。至少,紫玉想要一力抗下这件事情的行为,是行不通的。 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是紫玉想要替刘氏背黑锅。可是,她哪里能这样就随了紫玉的心愿?即便不成功,那也要好好的做一回敲山震虎的事情。 紫玉自是一时答不上来了——这药是秘药,即便是刘氏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弄来的,更别说她一个小丫头了。 陶君兰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紫玉回答。 不过她不急,刘氏却已是急了起来。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刘氏心里明白自己是不能随意开口的,当下只能紧紧的看着紫玉,紧张的拽着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撕破。此时这种紧张恐惧,已经将刘氏对紫玉的感动都压了下去。 许久,紫玉终于开口,只是表情却是有些艰涩:“是我托二少爷帮我弄到的。” 刘氏面上的表情陡然一松,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 陶君兰将一切收在眼底,却是不点破,只装作很有兴趣继续问道:“哦?二少爷?哪个二少爷?我可认得?” “是刘家二少爷,王妃的二哥; 。”紫玉木然又机械的说道。“二少爷一直对我有意,只是碍于王妃我们一直不能在一起,甚至不敢表露出任何的想法。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此事。” 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有些拿不准紫玉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事实上,不管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她也不可能去刘家亲自确认了。甚至碍着刘氏,只怕一会儿还得下封口令才好。 而估摸着紫玉这般说,也是吃准了陶君兰不会再追查下去了:这事儿真再继续追查,伤了刘家的脸面不说,也等于将这桩端王府的家丑抖了出去。自是不行的。哪怕就是为了陶静平的名声着想,这事儿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好好的,你弄了这个药做什么?”陶君兰又问,依旧是切在了要点上。“我记得最近王妃可没回娘家去,甚至连门也没出罢?还是说,你未仆先知,知道这药有用,早早就要来放在身边了?” 紫玉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陶君兰这次可不会再干等着了,微微一笑出言刺激紫玉:“怎么,竟是答不出来?你自己说是你找二少爷要的,却连为什么要这个都不知道?” “是我最近刚要的。”紫玉一口咬定。 “那是怎么拿到手的?是谁帮你传递这东西呢?”陶君兰微笑着继续问。反正不管紫玉怎么回答,她都有话等着就是了。她就不信了,假话能一点破绽也没有。 紫玉果然有些慌张起来。毕竟,最近门房和二门处都换了人,好多她都不熟,要胡诌起来,一下子就会穿帮。 半晌,紫玉只得无奈的改口道:“其实是以前就弄进来的,并不是最近。” “哦?那缘由呢?”陶君兰抿了一口茶水,步步紧逼。抽空看了一眼刘氏,她发现刘氏又在冒汗了。 陶君兰没去看李邺——她知道此时李邺的面色必是不好看的。而且,她心里明白她自己这会子的形象是个什么样,她有点不敢看李邺的神情。唯恐看见了自己心里害怕的表情,害怕李邺对这样她觉得陌生意外,甚至是……厌恶。 可即便是李邺真的厌恶那样的她,她也只能义无返顾的继续下去。她不可能永远等着李邺来保护自己,不可能永远骗自己人人都是良善的,自己是安全无虞无忧无虑的。事实上,她若再不保护自己,她只怕就会被吞噬殆尽了。 不仅仅是她,甚至是她的亲人:譬如拴儿,譬如陶静平,譬如陶芯兰。 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吉利护住这些人的。哪怕化身恶魔,也是坚定不移。 但是她总是希望李邺能理解的。李邺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以后要度过一生的人,她自是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因为在意,所以惧怕,所以才会不敢去看。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则是给刘氏看的,是给众人看的,二则也是有点儿发泄心中不安的味道。 紫玉犹豫了一会儿,终归还是嗫嚅答道:“当初我见王爷不肯在王妃屋里留宿,所以……” 刘氏只听了前半句话,面色就顿时沉了下去,于此同时更是难堪的垂下了目光;。她已经猜到了紫玉要说什么了,巨大的羞耻,让她几乎是浑身都忍不住绷紧了,并且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陶君兰也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面色铁青,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一双眸子里,平日里掩饰用的平静淡然也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了犀利和冷冽。 陶君兰忙又移开了目光。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李邺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可是今日却是一直十分愤怒。这样的神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好像是从和太医说完话之后。那时候,太医刚检查出了这药…… 难道说,这个药,的确是曾经在李邺身上用过了? 陶君兰仔细回想了一番——上一次李邺在刘氏院子里留宿时候的情景她还记得。为了这个,李邺那次第一次没有与她同榻而眠。而那之后,李邺也在意了很长时间。而也正是那一次,刘氏怀孕了。 若那一次用了药的话……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她心里冒出来:会不会那孩子的早夭,也和这个药有关系?若真是如此的话…… 当然,撇开这些都不说,只怕李邺也会觉得耻辱吧?就是她一想到那情况,心里也是恼怒。从始至终,她就不认为这个药是紫玉要来的,也没认为刘氏就是无辜的。只怕,药是刘氏的,事情也是刘氏策划的。刘氏居然对李邺用药…… 一股荒唐感油然而生,同时伴随的是心疼。李邺事后竟然还若无其事的跟她说,是他不好。当时只怕他愤怒又屈辱罢?可她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还心安理得的被李邺安慰着。想到这些,她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 最后,她到底没忍住,悄悄的借着袖子的掩盖,去触碰李邺紧紧扣着椅子扶手的手指。 当李邺感觉到陶君兰温热的手指触碰时,微微一怔,转过头去就瞧见了陶君兰心疼的眼神。心里一热,眼眶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发酸。他忙低下头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笑容却让陶君兰越发的心疼了。 李邺这会是很恨刘氏的——这件事情他虽然已经竭力的去忘记,可是始终都如同烙印一般挥之不去。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这事儿没人知道。可没想到,这事儿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人突兀的说了出来。难堪,屈辱,愤怒,这些情绪如同浪潮一般,狠狠的在心里冲撞拍击,让他整个情绪更加动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动了杀意。对这个与自己结发的正妻刘氏。 他心里还有些不安:不知道陶君兰怎么样想?会不会觉得他很没用?觉得他很懦弱?被人这样的算计,最终也只能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其实别说陶君兰,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软弱了。哪怕他脾气再火爆一些,也绝不会忍耐到今日。 他甚至,有那么一点儿憎恨自己,憎恨这样一个只会隐忍的自己。 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在陶君兰主动触碰,投过来那样眼神的时候,满心的欢喜。甚至忘记愤怒。; 第一卷 第233章 打脸 而就在此时,紫玉已经言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王妃并不知情。” 听着这话,陶君兰却是只觉得讥讽:这话谁相信?刘氏并不知情?这可能吗?一个丫头能有这样的胆量和主意?而且,时间还这样巧合——偏偏那一次就有了孩子。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点儿羡慕和佩服刘氏了:能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她的丫头,真是天大的福气。 不过,既然紫玉如此,那她也不必觉得愧疚。只能说是求仁得仁罢了。 “紫玉,你好大的胆子!”陶君兰呵斥了一声,语气自是冰冷。 紫玉垂下头去,并不分辨什么。而刘氏同样也只是张了张口,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陶君兰也不迟疑,当下便转头看向刘氏,寒声问道:“紫玉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王妃的确是被蒙蔽了的。紫玉既是王妃的人,王妃觉得该怎么处置才好?” 刘氏一抬头,就看见了陶君兰灼灼的目光,登时就说不出来话了:平心而论,她自是想要从轻发落的,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消弭无形。可是又怎么可能?今日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只怕这事儿是无法善了了。 咬咬牙,刘氏硬着头皮言道:“紫玉的确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念在她毕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她一命,赶出府去也就算了罢。你看如何?”这话与其说是问陶君兰,倒不如说是问李邺——她心里明白,这会子陶君兰说的话,其实也就等于是李邺说的。比起她,陶君兰和李邺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 刘氏心里又恼又苦,又觉得屈辱,所以也不想多看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却是不满意:“王妃觉得,紫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能这样轻易的就放过了?是,紫玉伺候王妃是有功劳不假。可这本就是她的本分,难道为了她的本分,就要抵消她的过错?说句严重的话,这对王爷用药,可算得上是谋害皇亲了罢?这罪名,灭九族都够了!” 灭九族这三个字直接就惊得紫玉惊慌的抬起头来——她是刘府的家生子,一大家子的人都还在刘府呢。若真要连累亲族,那她…… “灭九族?”刘氏的神色也是一滞,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律法——谋害皇嗣和皇室成员,少则一人偿命,家人流放,多则一家子都一起共赴黄泉。好半晌,刘氏才缓过劲儿来:“这,也不至于这般严重罢……” “怎么不严重了?”陶君兰眯了眯眼睛,目光凌厉:“王妃难道就不替王爷想想?按说,王爷在王妃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王妃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次是这样不堪下三滥的药,那下一次万一是要人命的药呢?丫头重要,还是王爷重要?若这一次从轻发落了,那如何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氏也有些恼了,语气沉了下来:“怎么,还要我亲自跪下认错不成?” “王妃即便有错,也不是对我,而是对王爷。所以这话却是错了。”陶君兰不咸不淡的将话拨回去,颇有点四两拨千斤的味道:“只是我现在掌管着府中的管家事宜,却是要提醒王妃一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紫玉不仅犯了家规,更犯了国法。王府不将她送去宗人府查办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要大事化小不成?要说伺候得久——府里老人也不少,日后若人人都有这样的借口,家规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陶君兰看着刘氏,灼灼道:“还请王妃以大局为重才是。” 刘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想要反驳吧,可是对方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她从何反驳? 最终,刘氏只得问道:“那依你看呢?” 陶君兰微微一笑,将刘氏的那番话还给了刘氏;“方才王妃说的处置彩月的方法,我看就很好。不如就照着那个来吧。” 刘氏一惊,“你——”这也太狠了!五十板子下去,哪里还有人命在?彩月那是为了灭口,怎么和紫玉一样? “怎么,王妃还有异议?”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故作为难:“这已经是我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了,要知道紫玉犯的过错,可比彩月的严重得多。况且,彩月那事儿里头,也有紫玉的过错。真要一样样算起来,只怕还不止是这些呢。” 刘氏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脸,和冷冷的眸子,顿时恍然大悟起来:这分明就是陶氏故意的。 咬咬牙,刘氏一拂袖:“罢了,这事儿我不管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罢!”若是再替紫玉求情,只怕就引起别人的怀疑了。横竖紫玉也是逃不过这一劫,她不如…… 在陶君兰看来,刘氏这般的态度又岂是一个凉薄可以形容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替紫玉不值,随后又看了紫玉一眼。 紫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更看不出有没有为刘氏的这般态度而觉得后悔不值。 “王爷的意思呢?”陶君兰柔声的征询李邺的意思——这会子她之所以这般咄咄逼人,逼着刘氏表态,其实是有为李邺出气的意思。 李邺微微颔首,并未反对。 陶君兰微微一笑,旋即朗声吩咐:“为了以儆效尤,紫玉这五十板子,便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罢。现在就去将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尤其是在主子跟前服侍的那些,都好好看着。好好记着。” “你!”刘氏怒不可遏,刚扬声要斥,却见李邺一个冷冷的眼神扫来,刀锋一样凌厉。顿时就将她的下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 此时此刻,刘氏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王妃,真的就只剩下别人嘴里的一个称呼了;同时,刘氏又有些惊讶:李邺这个印象中的窝囊废,什么时候竟然也有这样的威严了? 刘氏神智恍惚的想着,甚至都忘了紫玉的存在,忘了伺候自己多年的大丫头,或许马上就要没命了。或许还不仅仅是没命,更可能是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了。 紫玉看着刘氏那样,倒是还有心情惨然一笑,主动请求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王妃说,不知行不行?” 陶君兰摇摇头:“不行,若你趁机寻死又怎么办?你若有话,我叫人避开些,你悄悄的跟王妃说罢。”不仅如此,她更是吩咐人将紫玉绑了起来。她是铁了心要让紫玉走完这一过程,更是铁了心要将刘氏的脸面扫落。不如此,她又怎么能够出气? 至于要说紫玉可怜——若真要说可怜,紫玉也就只是可怜在跟了刘氏这么一个主子罢了。至于别的,却是半点不可怜。说白了,作为刘氏的左膀右臂,许多事情紫玉的确是参与其中的。纵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想想李邺的遭遇,再想想自己差一点就回不了王府,再想想拴儿还没出生就遭了那么大的罪,陶君兰的心,就坚硬如铁。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陶君兰不认为自己这样有任何的错。若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她也都认了——只要这样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再无情一些再冷血一些,又何妨? 陶君兰这样的铁血手腕自是让端王府的一众下人都有些微微吃惊:以往都只以为陶君兰是个善菩萨,可没想到这菩萨发起怒来,却是比本就凶神恶煞的人更可怕。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多少人对陶君兰生出了敬畏之心来。谁也都不敢再小瞧了陶君兰。至于刘氏,倒是有些失了民心的意思——紫玉毕竟伺候刘氏那么久,又是为了她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此时她自然是最该替紫玉说情的人。可最后她却是那么一副态度……谁会不觉得寒心? 至于紫玉到底跟刘氏说了什么——因为离得远,所以倒是也没人听见。而刘氏自然也不可能说出来,所以竟是无人得知了。 不过,到了最后,刘氏到底是红了眼眶,哽咽的也同紫玉悄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紫玉竟是蓦然笑了,颇有些欢喜和轻松的意思。 末了刘氏直起身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斜睨陶君兰,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彩月:“彩月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和紫玉一起受罚罢。”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人给紫玉垫背了。 当然,最后那一句话,刘氏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彩月闻言,顿是一慌,忙看向陶君兰,目光里全是哀求的意思。若不是怕惹怒了陶君兰,她倒是想高声提起之前陶君兰和她打赌的事情了。 陶君兰自然也还记得这一茬呢,不过看着刘氏那副坚持的样子,她也觉得有些为难——她也没想到刘氏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毕竟刘氏王妃的头衔还在,说话也是管用的。她纵然再如何,也不好当面就驳了刘氏的话。 陶君兰微一沉吟后,便是有了主意,当下却是不言语,只看向了李邺。; 第一卷 第234章 倒忙 陶君兰看向李邺,李邺只是一沉吟后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略翘起一些弧度,点了点头同意了。 当下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随后便是对刘氏道:“之前我和王爷都答应过彩月,只要她如实交代,便可从轻发落。所以……” 刘氏一噎,微微挑眉冷笑:“这儿么说来,倒是不能这么着了。不过,犯了错不罚,那以后王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了?还是说,这话是对人不对事的?”她此时满肚子的怨言,语气自是不可能好到哪里去,那副斜睨冷笑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将陶君兰生吃了。 而这番话,也更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陶君兰:之前陶君兰也正是用这个理由来让刘氏不再为紫玉求情的。 陶君兰自然明白刘氏的盘算,当下却是摇摇头:“自还是要罚的。不过,却不好罚那么重了。依我看,打二十板子,再逐出府去也就罢了。何况,毕竟是没成事,也没有说得那样严重。” 二十板子下来,虽然也少不了皮开肉绽,可是却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至于逐出府去,她也可以再让人去官府销了彩月的奴籍就是了。到时候,彩月养好了伤,也就是平民百姓了。找个人嫁了,倒是也算是有福气了。 刘氏看向李邺,冷笑了一声。本来她还打算说点什么的。可是一想到刚才紫玉在自己耳边的话,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硬声道:“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顿了顿却是又不甘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该和紫玉一起受刑。” 陶君兰还没说什么,彩月倒是先应了:“奴婢罪有应得,理应如此。”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彩月,就凭着这一句话,她倒是觉得彩月也的确是有几分聪敏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谁也没有异议。或者就算是有异议也绝不敢再拿出来说。至于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监督着,陶君兰便是看向李邺,柔声劝道:“夜深了,明儿还要去衙门办公,王爷抓紧时间再歇一歇。” 接着又看向陶静平:“你也先歇下罢。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陶静平微一颔首,拱手先退了出去。李邺也起身与陶君兰并肩而立。唯独刘氏没动。 陶君兰看向刘氏,故意一笑问道:“王妃是想留在这里看紫玉受罚?也是,毕竟伺候了这么久,也有些情分在的;。只是王妃还是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被她这么一说,刘氏本打算走的,此时也反而不好走了——若走了,岂不是显得太无情无义了?可要看着紫玉受罚……刘氏又觉得煎熬。只是想想了一下那样的情形,刘氏便是攥紧了拳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力和怨恨:陶氏这个贱人,竟敢如此! 不过,陶君兰此时却是已经和李邺往沉香院回去了。 一路上都是沉默——陶君兰死死的看着灯笼照出来的那一团朦胧亮光,什么都不去想,只是缓缓的一步步的顺着路往前走。李邺的情形和陶君兰的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李邺其实是一直偷偷看着陶君兰的神色的。 陶君兰走得专心致志,倒是让李邺心中越发觉得有些怪异:他以为陶君兰会说些什么的,或是问些什么。可没想到压根儿她就像是忘记了这件事情。要说她装的故意压着不问,可看那神态却是全然不像…… 而对于李邺的情绪,陶君兰也并非是半点没有觉察。快要到了沉香院的时候,她徐徐伸出手去,缓缓的握住了李邺的手。又压低声音:“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提起。否则,无非是揭开伤疤罢了。她一点也不想、也一点都不愿意再让过去的事情去纠缠李邺,让他不痛快。若不是李邺自己在那儿纠结,她怕是连这句话都不会说的。说了,岂不是就显得刻意是不想去提起这件事情了? 她是真没想到,今天这样一件事情,会牵连出李邺来。若早知道,她宁可不去让刘氏不痛快,也宁愿将这事儿悄悄的压下去。 她更没想到,刘氏竟然已经不折手段到了这个地步。对于这样的人,李邺每每面对,心里又是怎么样一种心思? 也怪不得,李邺会对刘氏的孩子是那么一个态度。换做是她,她估计也会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一个代表了他被算计的耻辱,却又是他的第一个骨血……是该亲近还是该干脆当他不存在?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理方法,都是让人不自在的。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所以,她有点儿痛恨刘氏——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为什么就不肯多替李邺想想?刘氏到底将李邺当成了什么?李邺为什么对刘氏是这样衣服态度,实在是不能不怪刘氏自己。甚至于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李邺还能这般容忍着刘氏,已经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若换成是她,大约刘氏没死也不会依然顶着王妃的名头嚣张,享受这一切端王府带来的东西了。 李邺的隐忍,李邺的大度,李邺的仁慈,都让她觉得心疼。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替李邺报仇的冲动——不过这样的冲动,显然是只能最终被压制在心底的。她能做的,始终都只有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安慰他而已。 而对于这句话,李邺的反应却是只是微微一震,随后便是恢复了平静。 然而双方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事实上,经过这事儿这么一闹,也就只剩下了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能休息了。而即便是这两个不到的时间段里,陶君兰也是没能完全睡着,迷迷瞪瞪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服侍着李邺起床用早膳,又看着他出门后,陶君兰便是吩咐青枣:“去客院是静平起来了,就请他过来陪我用早饭罢;。” 陶静平来得很快,虽然明显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的憔悴样子,不过却仍是收拾得齐齐整整,看上去还是精神十足的。 陶君兰笑着让陶静平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然后亲手替陶静平添了一碗小米粥,又替他布了一个豆沙馅儿的包子放在碟子里。 陶静平却是不动筷子,叹了一口气道:“大姐昨晚没睡好罢?” “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睡得好?”陶君兰歉然一笑:“你刚住过来没多长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你见笑了。” 陶静平眉头一皱,微微有些难过:“几年不见,大姐同我说话生疏了许多。” 陶君兰一怔,随后苦笑摇头:“别忘了,我如今其实也算不得陶家人了。再相会,咱们已经是主人和客人了。再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嫁了人,心态难免有所改变。虽然陶静平和陶芯兰依旧是她最亲的弟弟和妹妹,她看重的人。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拴儿和李邺却也是排入了这个队列里。甚至于地位还要靠前些。尤其是拴儿。 顿了顿,见陶静平眉头皱得更紧,便又是一笑:“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难道你要我还将你当以前小孩子似的?这客气,可不带表是生疏的意思,而是我将你当成了大人,才会如此。你还说你长大了,怎么的连这个也不明白了?” 陶静平有些不好意思,惭愧的冲着陶君兰一笑,小声的喊了一声:“大姐。” “好了,不说了。”陶君兰笑着摇摇头,自己也盛了一碗胭脂米熬的粥,一面道:“其实这会子叫你过来,也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陶静平看住陶君兰,声音很轻:“是关于我搬出去的事情?” 陶君兰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好再继续住下去了。不然的话,只怕以后不好。况且,在府里只怕你也无法安静的读书。你看呢?搬出去后,你可以与你的老师住在一起,每天上课研究学问也方便许多。” 除了怕影响陶静平之外,也是觉得,他知道了刘氏算计李邺的事情后,他们两个再见面都会觉得不自在。 “其实这事情我也想过。本来也寻思就这几天找个时间同大姐你说这事儿的。只是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事情——也是我不好,若当时没一时气愤之下将事情闹大就好了。”至少不至于这般尴尬。陶静平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懊恼和自责之意。 陶君兰微微一笑,宽慰的看着陶静平;“这事儿哪能怪你?再说了,你之所以会闹起来,也怕不是一时气愤罢?你也是想帮我的忙。倒是我,一直也忽略了你。都不知道彩月经常出入你院子的事情。”这段时间,拴儿的满月,拴儿的进宫,这些事情都让她分了太多神,的确是忽略了这些。 陶静平腼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羞涩道:“其实也是我故意的。我若一下就让那丫头死心,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当时就是想着,看最后对方能用出什么手段来,才会一直吊着这件事情,当做不知道。结果没想到,吊出一条大鱼来,大到他自己都有点儿后悔:“却是我帮了倒忙了。”; 第一卷 第235章 安生 搬出去的事情商量好了之后,陶君兰这才有了心思关注别的:“昨儿王妃真看到了最后?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红蕖昨儿是守在那儿直到行刑完毕后才回来的,想着陶君兰或许会问,便是一直都没去睡。这会子陶君兰问起来,她便是答道:“看了一会儿后,便是回去了。您是没瞧见当时那情形,怕是再呆一会儿,咱们王妃就撑不住了呢。” 陶君兰微微一挑眉,有些不解:“怎么就撑不住了?” “吓得呗。”红蕖哂然一笑:“当时紫玉还撑着不肯叫唤,可彩月倒是个妙人,叫得跟什么似的。再加上那一板子又一板子打在肉上,皮开肉绽的样子,王妃哪里见过这个?脸都吓白了。最后是让人扶着回去的。失魂落魄的,连紫玉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那紫玉呢?”陶君兰又问。 “五十板子下来,纵手下留情了,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红蕖叹了一声;“王妃也没让人过问一声,我便是将您的意思说了,紫玉也答应了。不过只怕以后多少会有点儿残疾。可惜她那么忠心为主了。” “可不是?”陶君兰也哂笑一声,摇摇头叹息道:“我当时还以为王妃总会想法子保她的。可没想到,也不过是求情了一两句。倒是真让人寒心了。”她没想到,刘氏竟然自私漠然到了这个地步。紫玉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末了竟是连收尸的人也没有。 “远远的送出去,让她再不要回来了吧。不然,若这事儿被人发现,可别怪我真的心狠手辣了。”陶君兰压低声音嘱咐,顿了顿又言道:“王妃那儿,知道该怎么说罢?” 红蕖点了点头,又感叹一声:“要我说,侧妃您也未免太心软了一些。” “我这算什么心善?纵然肯放她一条生路,也是看天意的。毕竟,五十板子即便是稍微放水了,也不是人人都承受得住的。她命大,也是老天爷想让她活命罢了。再说了,也算是替拴儿积德了。”陶君兰笑着摇摇头,“说不定紫玉压根一点不感激我,心里还十分恨我呢。毕竟,若不是我,她这会还在王妃身边好好的呢。” 红蕖摇摇头,有些不确定道:“我瞧着紫玉那神色,怕是也不大想留在王妃身边的。” “谁知道呢?”陶君兰感慨了一句。见红蕖眼底下一圈儿淡淡的黑色,便是吩咐道:“好了,你也下去睡吧。一夜没睡,也难为你了。” 其实,她没说的是,之所以最后到底一念之仁想要给紫玉一个机会,也是紫玉自己挣来的——若不是紫玉那般忠心为主的态度,她也不会动了怜惜的心思;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邺的意思,还是刘氏自己觉得心灰意冷,反正这事儿最终以刘氏开始深居简出而结束了。 接下来,陶君兰倒是过了好几个月的安生日子。也顺带成功的将管家大全彻底的掌控在了手里。 唯独让人有些不大痛快的,就是账本上的窟窿了。如同那会子古玉芝说的,刘氏的确是亏空了不少。 看着满目疮痍的账面,陶君兰沉吟片刻后,就将其放在了一边。待到李邺回来之后,便是悄悄的拿给李邺看了;“你说这个怎么处置?” 要说要回来,她觉得不大可能。要说就这么算了,又让人觉得不甘心。 “你先捏着罢。待到什么时候给太后看看,问问太后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内宅的事情,我一个男人又如何明了?”李邺似笑非笑的点到即止。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又觉得有些感慨——也亏得他挣钱不少,不然这么大的窟窿,只怕端王府都要过一段紧巴巴的日子了。 “对了,这个月算算日子,倒是又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你与我一同进宫去,还是我自己带着拴儿去?”自从拴儿出生后,她进宫的时候明显的多了起来——太后有时候想见拴儿了,就会命人传话让她进宫。当然,也有时候是皇帝想逗孙子了。不过皇帝显然是有节制的,每一次都是假装偶然在太后宫中遇到了而已。从没有亲自要求拴儿进宫。 皇后也没再有什么出格的反应——倒是每次陶君兰进宫,仍是要带着拴儿去给皇后请安的。 陶君兰觉得,这主要是归功于康王的一个小妾传出了好消息的缘故。听说那个小妾摸出喜脉后,康王妃立刻就将其升为了康王侧妃。于是,康王的一正妃两侧妃,也都齐全了。 这几个月里,不仅仅是康王传出了好消息,还有宫里另外两个成年的皇子也成亲了,被分别封为了庄王和武王。这两个王爷的王府,说起来离端王府也没多远,不过却不论规模还是精美程度,显然都是比不上端王府的。陶君兰在这两个王爷成亲的时候过去了一趟,倒是觉得有些感慨:显然皇帝还是很爱李邺这个二儿子的。 武王是个速度快的,刚成亲一个半月,就传出了喜讯来。说是武王妃怀孕了。 这及二连三的喜讯显然将太后和皇帝都乐坏了——这意味着皇家的血脉更加繁多了,开枝散叶这是喜事。要知道,不管是先帝那一代,还是圣祖皇帝那一代,其实皇家的血脉都有些略显得稀薄了。 太后和皇帝都觉得这是拴儿开了一个好头,带来了祥瑞之气的缘故——不然怎么拴儿刚一出生,这才还不到一年呢,就连续传来了喜讯。 陶君兰瞧着,觉得皇帝只怕以后多少也会有点儿偏爱拴儿。太后自是更不必说了,只从拴儿进宫的频繁程度就能说明一切了。 拴儿也的确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子,自从满了三个月后,他渐渐的便是睡觉的时候少了,醒着的时候多了。对声音和颜色也越来越敏感了——听见哪里有声音,还会转着头找了;。当然,他的劲儿也越来越大了,又一次抓住了皇帝的胡子,疼得皇帝呲牙咧嘴的。还有一次,拽了皇帝帽子上的带子,直接就将皇帝头上的金丝冠都给拽歪了。 可皇帝非但不恼,反而越发乐呵。这样的皇帝,看着便是和一般人家含饴弄孙的老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不过,李邺却告诉她一句话:皇帝这半年来,对朝政越发把持得紧了,对几个儿子也格外的严厉和暴躁起来。也不过是对拴儿这个孙子才会这样和气宽容而已。 当然,对李邺也是宽容的。陶君兰知道这个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皇帝渐渐的开始老了。只有一个人老了,才会觉得年富力强的儿子们是威胁,才会有这样的心态和表现。事实上,皇帝也的确不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人了,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操劳,以至于皇帝虽然注重保养,可到底还是比一般的老人看上去更年迈些。 陶君兰由衷的替皇帝觉得悲哀。也有些隐隐担忧:皇帝年岁上去了,只怕几个成年皇子和王爷之间的斗争就要开始了。 最终,陶君兰还没等到计划的日子,太后就让人传话让她带着拴儿进宫一趟。 陶君兰便是带着账本和拴儿一道进宫了。 因是上午去的,又去得早,所以陶君兰还在太后宫里碰上了好几个来给太后请安的公主们。这两年,公主也出嫁了好几个,当年的九公主,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更是如今这一波公主里年岁最长的了。 九公主也很喜欢拴儿,当下便是不肯走了,果断的留下来。另外几个年岁小些的,和陶君兰不大熟悉的,便是各自被自己的乳娘带回去了。 如今拴儿太过重实了,太后已经抱不大动了。便是由陶芯兰抱着,太后逗弄。 九公主凑在一旁看着,或是和陶君兰说话。寿康宫里的气氛,便是一下子热闹起来。 张嬷嬷便是在一旁笑着感叹:“拴儿一进宫啊,咱们这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太后也跟着附和点头:“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我都舍不得让拴儿走了。” 陶芯兰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劲儿的怂恿太后:“那干脆将拴儿留下住几天。” 陶君兰纵然不是第一次听太后这样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紧——她还真有点儿怕这样的事情。虽然的确是不大可能。 姜玉莲站在一旁,笑着看着拴儿,口中柔声接了一句:“拴儿真可爱,陶姐姐将他养得好。” 陶君兰心里又是有点儿膈应——她宁愿姜玉莲叫她陶侧妃,哪怕直接叫陶氏呢,也比叫姐姐强。可偏偏她心里在不舒服,也只能笑着应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她若是表现出一点不高兴,只怕就被怀疑是不喜欢姜玉莲了,心存嫉妒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太监高声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陶君兰便是忙起身来准备迎接,心里却是微微纳闷:怎么的今儿皇上和皇后都一并过来了?这个时辰,皇上不是该在上朝?; 第一卷 第236章 立储 其实皇后和皇帝并不是一起过来的。事实上,皇帝刚下朝,而皇后却是正要过来给太后问安。二人是在宫门口碰上的;皇帝看上去心情并不大好,面色阴沉沉的。不过在见了拴儿的时候,却是多少有点儿冰雪融化的意思,唇角也微微有点儿向上的弧度了。 “拴儿今儿进宫了啊。”皇帝给太后问安后,便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顺势就坐在了太后的旁边,随手拿起一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逗弄拴儿。 拴儿伸出藕节似的小胖手去抓,嘴里也是激动的叫了起来,咿咿呀呀,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再说:快给我。 既然是逗,自然不可能真给了。你来我往的试探一番后,拴儿怒了,气鼓鼓的往前扑。结果皇帝眼疾手快的一缩,于是拴儿直接趴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脑门磕在椅子上,反正拴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陶君兰唬了一跳,忙上去看。 陶芯兰已经是忙将拴儿给抱起来了。随后就瞧见拴儿脑门上有一处红了,看来果然是磕到了脑门了。她柔声哄了一下,不怎么管用。只能无措的看向陶君兰。 陶君兰在伸手将拴儿抱过来的时候,顺带悄悄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面上有些茫然和愧疚,看上去有些纠结。 陶君兰轻轻哄了两声,见拴儿还是哭,而且眼巴巴的看着皇帝手里的布老虎,便是笑道:“这是惦记布老虎呢。皇上您看——” 皇帝将布老虎递给了拴儿。拴儿果然止住了哭声,嗷呜一口咬住了布老虎的耳朵。 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太后摇头笑道:“看来是没碰疼。我就说这小子是个皮实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哭了。” 皇帝也有些感慨:“果然还是小孩子容易满足。一个布老虎就能哄住。比起拴儿,反倒是那些个大人一个个都是欲壑难填!” 陶君兰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皇后的面色也微微一变。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谁也没敢在这个当口说话。主要是身份高的明哲保身不想惹事儿,身份低的根本就不敢说话了。一屋子里,就皇帝和拴儿最是自然。 拴儿玩了一会儿布老虎,也就腻了。转着头看来看去,最后瞅着门口巴巴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皇帝笑起来:“拴儿想出去了,那我们出去看看。”说着,还果真抱着拴儿往外走了。 皇帝当然不可能抱着拴儿走远,况且周奶娘也跟在后头,也不担心出什么事儿。 皇帝前脚出去,太后就若有所思的看向皇后问道:“皇帝这是怎么了?今儿瞧着情绪不高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太后问这话纯属是关心儿子。至于问皇后,太后一起两人一起来的,皇后肯定会知道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有些忧愁道:“今儿上朝的时候,有几个大臣联名上了折子,请立太子。皇上雷霆震怒,连早朝也提前散了。” 太后了然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提前散了,这会子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呢;。当然,皇帝的不高兴也同时找到了根源。只是太后却有点儿不明白:立太子是好事儿,为什么皇帝会不高兴? 陶君兰同样也是有些震惊:大臣们居然请立太子了。 不用想,她也明白大臣们拥立的肯定是康王。作为嫡长子,康王有着压过弟弟们的绝对优势。而且,康王目前也没听说犯过什么错,事实上,康王的口碑一向也是不错的。不过,也算不上多出彩就是了。作为皇子来看,康王的表现绰绰有余,可要以储君的标准来看,却是又远远不足。 康王怎么看,也没有一国储君的魄力和气势。即便是康王将架势摆的足足的。 陶君兰还在想,也不知道李邺是什么反应? 冷不丁的响起了一声冷哼。陶君兰抬头朝门口看去,却见皇帝抱着拴儿冷冷的眯着眼睛看着皇后,末了吐出一句:“皇后对朝堂上的事情倒是十分了解。” 这话虽然意味不明,可谁也不认为这真是一句夸奖。即便是不算表达不满,也绝对是一种变相的敲打了。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铁律。除非是十分要紧的情况,不得已而为之——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君主太过幼小,不得不让后宫来帮忙的情况下。哪怕是皇帝年迈,也不至于如此:毕竟还有皇子们顶着呢。 皇后面色变了变,想也不想便是起身朝着皇帝认错:“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皇上,才让人打听了一下,并无干涉朝政的意思。” 可皇帝的面色还是没缓和过来。 太后打了一句圆场;“好了,皇帝,皇后毕竟也是关心你。只是方法不对罢了。” 皇帝依旧微微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做低伏小的皇后。最后轻哼一声,不了了之。 陶君兰觉得皇帝应是对皇后十分不满意——不然也不至于当着她们这么多人给皇后这么一个难看。要知道,九公主和她都是小辈,一个小辈看了长辈的狼狈样子……你说着个长辈还能抬得起头来? 不过,这份不满意,怕也是有迁怒的意思。 陶君兰捉摸着,便是觉得自己不该再留下来了。恰好此时拴儿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又叫了两声。她便是忙道:“拴儿该把尿了,皇上将拴儿交给妾罢?” 皇帝看了陶君兰一眼,末了倒是没说什么就将拴儿递了过去。 九公主也抓住机会,讷讷道:“儿臣去帮嫂子。” 太后给陶芯兰也使了个眼色。陶芯兰也跟着一并出去了。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了皇帝,皇后,太后,和几个极其少数的心腹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对皇帝轻声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皇后做错了,皇帝你也不该当着小辈的面儿落她的面子。你让她以后如何再能端住脸面?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想康王,皇后为你生儿育女的辛苦,你也该多尊重她才是。” 皇后本是一副委屈状,听见这话的时候,顿时脸上微微扭曲,险些连委屈都维持不住;。忙低下头去,装作红了眼眶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而皇帝,在听见康王的名字时,面色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皇帝自然不可能道歉。太后也没指望有那样的效果,所以只不过是嘴巴上说说而已。末了到底还是提起了立储的事情:“大臣们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早点立下储君,也能让朝廷安稳下来。” 皇帝一挑眉,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重:“朕还年富力强!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说,朕竟是昏聩到了连朝廷都不能安稳了?朕看那些大臣就是一个个吃饱了撑得,闲着找事罢了!” 对于皇帝的这番态度,太后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觉得十分熟悉。一则是本来皇帝就不大高兴此事,二则是当初的先皇,和圣祖皇帝也是有过这样的时候。不是不想立储,而是不服老。甚至觉得年富力强的儿子们都成了威胁。 想想也是,皇帝年纪还不算老,至少能再掌权十年不成问题。只要没有重大的疾病的话。而这个时候立太子,年轻的太子肯定也不会甘心只挂着虚名。父子两个能齐心同力也就罢了,就怕各自为阵,最后背道而驰。 “究竟立不立太子,这事儿还得皇帝你自己拿主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太后最终也没深说,而是放软了语气:“是朝廷上的事情你别带进后宫来,我老了。只想过点儿平静的日子。”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点了点头,“儿臣心里有数。母后放心。” 皇后高高悬着的心,又重新落回去,随即涌上来的是说不出的失望。她心里明白,立储这事儿怕是不成了。至少现在,皇帝是不想立储的。心里随后又有点儿埋怨康王:这样大的事情,康王事先居然也不和她商量一下,这下可好,倒是弄巧成拙了。 为了缓和气氛,太后笑道:“既然都过来了,今儿你就陪我一起用饭罢。一会儿将邺儿也叫来,再叫了宫里几个小的。热热闹闹的吃个饭。”末了,太后又问皇后:“你若是无事也留下来一起?” 皇后嘴角一抽,心里越发的讨厌太后:这个老不死的,一直给自己添堵是什么意思? 皇后最终还是笑了笑:“既然太后都说了,那干脆将老大也叫进来吧。还有姐儿,也许久不见了。怪想念的。” 皇帝对孙女到底没有多上心,最在乎的还是拴儿,不愉快的话题结束后,便是想起了拴儿:“怎么把尿去了这半天?” 事实上,拴儿还顺带吃了一回奶。小肚子都吃圆了。几个女人坐在太后的小花园里眯着眼睛晒太阳,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周奶娘笑着和陶君兰商量:“拴儿最近食量越来越大了,倒是可以吃点辅食了。” 陶君兰不懂这个,便是问了几句。九公主和陶芯兰这两个小姑娘也是在旁边听得聚精会神。 正说得热闹呢,就听见张嬷嬷的声音:“我说都藏在哪儿呢,原来是在这儿,让我一顿好找。太后让都过去说话呢。” 末了,张嬷嬷又悄悄的和陶君兰耳语了一句:“皇上心情不好,太后让拴儿多哄哄皇上。”; 第一卷 第237章 不解 在周奶娘和陶君兰的刻意为之下,皇帝的心情倒是真被拴儿哄得回转了不少。一开始刚来的时候是阴天,这会子虽不说放晴了,却好歹也是阴转多云了。 而等到宫里几个小公主和小皇子都到了之后,皇帝的心情显然又好了不少。笑眯眯的问过了几句功课,也没再多说让儿子女儿们更拘束,就让出去在院子里玩耍了。 而几个出宫居住的王爷,则是最后到的。几个人几乎不分先后,康王和李邺更是几乎同时进门。 康王和李邺并肩站着,陶君兰才发现原来李邺居然比康王要高一些。康王神色严肃,却有点儿故作威严的意思。而李邺神色温和,从容淡然,再加上那芝兰玉树的容貌身段,生生比康王更是让人喜欢一大截。 康王在皇帝跟前,略有些拘束。李邺倒是很从容自在。除了不能说话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之外,倒是没有一点儿是比不过康王的。 陶君兰顿时很理解为什么当年不管是太后还是先皇,或者是皇帝都格外偏爱李邺的缘故。换做是她,她也肯定会这样的。没办法,人的一颗心就没长在正中央,自古以来就是偏的。 皇后又拿出了长辈的派头,好好的展示了一回嫡母的风范。 总的来说,气氛也是十分和谐美满的。看上去的确是父慈子孝,合家团圆。唯一不足的是,这“子”也太多了点儿,而且态度太拘束了点。 陶君兰发现,除了康王之外,几乎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对皇后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而皇后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畏惧。 康王妃比起上回见的时候气色又好了几分,进来请安之后便是坐在了皇后跟前,笑眯眯看着也不多说话。只是陶君兰却是发现康王妃时不时的就要看她一眼,目光偶尔也会落在拴儿身上。 待到气氛有些冷场的时候,康王妃忽然一改沉默是金的架势,笑着问陶君兰:“陶侧妃,不知你们家王妃身子如何了?上回瞧着也养得不错了,怎么如今反倒是销声匿迹了似的?前头庄王和武王成亲的时候也没露面。如今也不见进宫给母后请安。莫不是怕羞不肯出门了?” 康王妃这话很有意思——什么叫做刘氏“怕羞”不敢出门了?刘氏做了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了? 为了端王府的荣誉和脸面,陶君兰自是不可能随着康王妃的话去诋毁刘氏,反而出声维护;“王妃身子不好罢了。至于什么羞于见人,我却是不明白了。” 康王妃忙道歉:“瞧我也不会说话,用错了词语,陶妹妹你别在意。”说着又看向皇后。 陶君兰也看向皇后,笑盈盈道:“怎么会在意?” “陶妹妹一向是个大度的。”康王妃又笑了,顿了顿后声音大了几分,带着笑意:“听说你现在将端王府打理得极好。我倒是羡慕端王妃,她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福气,遇到你这么个好人呢?我们府里那些,竟是半点比不上你了。” “这话却是不敢当了。”陶君兰羞涩的低下头去:“我哪里比得上康王府的几位姐姐?” 太后出声打断她们两人这你来我往的客套:“说这些做什么?怪没意思的;。” 康王妃抿唇一笑,眼波流转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我这不是稀罕陶妹妹么。” 皇后闻言笑了一声:“你羡慕也没用,你陶妹妹也就这么一个。也不能跟你家去。” 康王妃眼睛一转,掩唇一笑:“怎么就没用了?谁说只有这么一个了?那不是还有一个么?就怕太后舍不得呢。”最后,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太后身后站着的陶君兰身上。 陶君兰心中一紧,紧紧的看住了康王妃,有点儿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其实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深想罢了。 太后也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的光芒流露而出。若是康王妃识趣,这个时候就不该再说下去了。 可偏偏康王妃却像是没看见,仍是自顾自的笑着说下去:“陶妹妹不仅自己是个好的,就是她的妹妹也是钟灵毓秀,我着实羡慕得紧。想偷偷问问,她们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的一个赛一个的好?我呀,恨不得抢一个回去天天就放在身边,好沾沾灵气呢。”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亲昵的瞪了康王妃一眼:“越说越不像了。”顿了顿却是又夸奖了一回:“是了,这两年芯兰丫头倒是出落得更加好了。” 陶君兰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紧张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难道,皇后和康王妃是打算将陶君兰弄进康王府不成?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的话…… 陶君兰忽然发现,若皇后真起了这个心思,她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能将这事儿阻止的。万一皇后忽然一开凤口要赐婚……那就是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难道还能不给几分颜面? 陶芯兰纵然得太后宠爱,可到底身份追究起来也是个宫女,就算如今不能再算是宫女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陶君兰心里有些慌了,看向陶芯兰心中想该如何是好。 陶芯兰却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笑眯眯的冲着端王妃和皇后行礼道谢:“多谢皇后娘娘和康王妃的赞赏,奴婢实在是羞愧。” 皇帝就坐在一旁,此时也看了一眼陶芯兰。顿时也称赞了一回:“瞧着的确是个好的。” 太后笑骂一声,将陶芯兰拉到自己身边:“一个个都,这都是在打什么主意呢?我可先将话说在前头,这丫头我要留在身边陪我的,你们可不许胡乱打主意。” 虽说听着是玩笑,可更像是一种警告。 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中安定几分:太后这么一开口,倒是对陶芯兰是个极好地保护。 就在这个时候,康王妃又笑了:“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人贩子似的。我不过是寻思这样的好姑娘可得配个好夫婿,想着我认识几个青年才俊心里盘算盘算罢了。难道还真能抢回家去摆着看么?” 皇后闻言也是一点头:“说起来,芯兰丫头的年纪倒是的确不小了。” 太后没言语,挑眉看着皇后; 皇后开了一句玩笑:“太后可不能一直留这,这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早早给芯兰丫头寻个好夫婿才是。” “哦,你有什么好人选?”太后也笑了,可笑容并未达到眼底。 陶芯兰的脸色也不如方才自在了。陶君兰只觉得心疼。 这个时候,李邺悄悄的握了一下陶君兰的手。大约是怕人发现,只是轻轻的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手。可是即便是很匆忙,这个动作却也是让陶君兰十分心安——李邺这是在说,还有他在呢。 心安之后,陶君兰还是赶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都看着太后和皇后,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皇后笑容不变:“我记得端王妃就有几个弟弟,都是到了婚龄。年岁和芯兰丫头也差不多。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陶君兰呼吸一顿,随后心头愤怒。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会提起刘家来。皇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陶君兰猜测了许久,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太后一摆手,笑道:“这事儿以后再说,今儿就不说这个了。难得咱们一大家子乐呵,说这些也怪没意思的。”说完之后,太后便是岔开了话题,又支开了陶芯兰。 虽然事情就这么暂时搁下了,可陶君兰心里却是始终没法安稳的。她不明白,皇后怎么会突然关注到了陶芯兰。而康王妃又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康王妃是针对她来的。不然,康王妃也不会那么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可她不明白的是,她和康王妃无冤无仇……康王妃怎么就突然要和她过不去了。 这个问题,陶君兰几乎想了一整天。可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回了端王府之后,她第一个便是叫了静灵过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最近王妃那边,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静灵怪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反问了一句:“什么算是异常?” 陶君兰噎了噎,叹了一口气后将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忧心忡忡:“我不明白皇后这是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一茬。” 静灵也皱眉,“你觉得和王妃有关?” 陶君兰点了点头。不管是直觉,还是推断,她都觉得这事儿应该和刘氏脱不开关系。 “可王妃的确是没什么异常。每日还是深居简出的——”静灵同样纳闷。许久忽然一震,失声道:“前几日,她忽然派人给刘夫人送补品来着!会不会是那个时候传递了什么消息出去?” 陶君兰想了一阵子,点了点头;“怕是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想了想,她觉得皇后的态度有些奇怪,便是又吩咐:“明儿我想回沛阳侯府一趟,派个人过去问问,侯夫人有空没空。”这个时候,也就沛阳侯夫人能帮着她打探打探皇后的意思了。; 第一卷 第238章 厌倦 沛阳侯夫人听闻此事,也是有些纳闷:“皇后她应是没道理这样做才是。” 陶君兰点头:“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正是因为没有道理,不才显得奇怪么?” “许是刘家做了什么?”沛阳侯夫人沉吟后带着些许不确定。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请立太子的事情刘家那边倒是立刻附议了。” “立太子?”陶君兰禁不住想:刘家人和立太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刘家人借此在向皇后示好? 沛阳侯夫人压低声音:“的确是,不过皇帝却是不大高兴。估摸着立太子的事情肯定不会成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当时皇帝那神情,的确不像是会立太子的。至少,近两年的话皇帝是不想的。除非,有什么很大的变故。 “这次立太子,怕不是皇后和扛我那个的意思。”沛阳侯夫人又道:“若真是皇后动了这个意思,那么肯定不会瞒着我们。而且,这次出头请立太子的,都是些文臣,武将一个都没有。倒像是只说着玩似的,就为了提出这个事情,根本没想过要成功似的。” 陶君兰忽然就想到了李邺——随后有些恍然。若是这么一来,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若是李邺的意思,那么李邺的意思也很明了了:这是为了让皇帝近期之内不立太子,甚至对康王不再那么信任有加。甚至于这样也会影响皇后。 若皇帝对皇后不那么相信了,那么…… “刘家这次也被皇帝申斥了一番。”沛阳侯夫人又道:“你在家中不知道,刘家这次肯定会被外调了。虽然看似升官了,可实际上却是降职了。刘家人颇有些怨声载道的意思。” 怨声载道?陶君兰微一沉吟,随后便是起身:“我还有些事儿,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情,还请母亲派人通知我一声。” 沛阳侯夫人有些惊讶;“这才刚来——”顿了顿见陶君兰一脸急切,便是也没再留:“罢了,下回来的时候,带上拴儿一起。说起来,他还没来过侯府呢。” 陶君兰应了,随后匆匆回家。刚进王府,便是吩咐红螺:“去问问,刘家有没有送过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进王府?” 陶君兰这头刚到了沉香院,那头红螺就已经回来了,低声回道:“刘夫人来了。不过听说王妃屋里却是摔碎了两个杯子。” 摔碎了杯子?陶君兰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是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只怕是真的和刘氏有关系了。可是刘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娶了芯兰是有什么阴谋不成?可是又有什么阴谋呢? 想来想去,她始终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情; 不过即便是再不明白,日子依旧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她总不能直接冲去刘氏的院子去质问刘氏罢?即便是去问,只怕也问不出任何名堂来。 这件事情,她自然也委婉的同李邺说了。不过关于刘氏是背后推手的这个可能性,她却是没说。这件事情没有实际证据,说出来也不过是让李邺觉得为难罢了。但是立储的事情,她却是直接了当的问了。 李邺也承认了,甚至微微一笑:“若是这么早就确定了储君之位,那局势也就定了,只怕我也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陶君兰点点头,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看似淡然的人,也有这样在意的事情。而这样一个念头,怕是也不知道被埋藏在心里多少年了吧? 主动将手伸进李邺的手掌中,她灿然一笑:“你一定能胜过康王的。” 李邺被她感染,也是不禁一笑,没来由的又添了几分底气和自信。一股豪情在胸臆中激荡:他,的确是胜过康王的!若不是皇后,他早就胜过康王了!总有一日,他不仅会将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更会堂堂正正的站在皇后面前,告诉她,他终归还是比她的儿子强! --- 皇后那日说的话,倒真像是玩笑,过了也就过了,在没有提起过。反倒是衬托得陶君兰的担心跟傻子似的。 一转眼,到了皇帝的万寿节。作为皇帝,他过寿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这一日显然是不能轻慢了的。再加上现在过富力强,所以不仅是普天同庆,更是会有外国朝贺。作为皇帝的儿子们,李邺自然是提前就忙碌了起来,不仅要选礼物,更要帮忙安排万寿节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在那一天他会一直陪在皇帝身边。 而这样的场合,显然不是陶君兰一个侧妃能去的。不过,她却是沾了拴儿的福。 拴儿作为长孙,又得皇帝宠爱,所以自然也是要进宫去的。陶君兰作为生母,自然是要照看拴儿的。 刘氏这一日一大早就收拾妥当了,穿了诰命服,穿戴一新后便是出门进宫去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竟是没等着陶君兰一起。 这就有点儿显得别扭了——既是一个府里的,那么显然是应该一同出门的。就算不乘坐一辆车,可也不是这么一前一后互不搭理。这样被人看了,该如何想?自然是会觉得端王府的正妃和侧妃之间不和睦。 当然,事实上也的确是不和睦。不过,这属于家事,不该暴露在人前。为了端王府的名誉,哪怕是各自都不痛快,当着人也该是和和气气的。 所以,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陶君兰顿时就是一皱眉头——她有点儿不喜欢刘氏这样的做派。刘氏看上去,倒是半点不在意端王府的名声似的。难道,她就这么恨李邺不成? 不过再怎么不痛快,这事儿也是已经不可挽回了。陶君兰只得尽快的出了门。 一路进宫,陶君兰便是先去了太后宫里。一般来说,命妇进宫,都该先去给太后请安的。毕竟,长者为尊,这个哪怕是皇帝也要遵循;。这是孝道的体现。 去了太后宫里,陶君兰才意识道:刘氏竟是直接去了皇后宫中。 心里当下就是一个咯噔,只觉得不祥。刘氏这样独自去了皇后宫里,是为了什么?讨好皇后?还是和皇后说什么事儿? 陶君兰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不过现在也没法确认什么,便是干脆先暂时的抛开了此事儿不去想。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何瞒得住人?到时候,不知道旁人又该怎么议论了。 好在,虽然她没法子装作一点儿也没有的样子,可拴儿却是替她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倒是让她不至于露出马脚来。 太后听闻刘氏进宫了,倒是看了陶君兰一眼。末了笑道:“陶氏你难得见芯兰一回,便是留在寿康宫和她说说话罢。拴儿由我带着。” 陶君兰只一下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下有些自嘲,不过很快却是得体一笑:“多谢太后体谅。”这事虽然明显是太后不愿意她也去了拂逆刘氏面子让人看着不好,也是为了端王府着想。可她也没法子不去在意。而她心里哪怕不同意,不高兴,可是却依旧只能挤出笑容来,甚至还要诚恳的谢恩。 挤出笑容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自己都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心中自嘲的冷笑,冷漠的看着另一个让她的脸上神色看起来诚恳又明亮。 因万寿节是有歌舞等表演的,所以时间也不短。陶君兰估摸着太后一会儿去了之后,没有两个时辰怕是不会回来。拴儿让太后带着,她倒是也不担心。她就是觉得有些失落。当然这份失落肯定不是因为她没能去参加这样盛大的场面。而是…… 其实她这么讨厌刘氏,未必就没有因为羡慕和嫉妒的意思。毕竟,刘氏再怎么样,可刘氏始终都有王妃的待遇。可她再努力,也被一顶侧妃的帽子压得死死的。她羡慕刘氏,羡慕刘氏能堂皇正大的摆出端王妃的架子。 因为羡慕,所以嫉妒。因为嫉妒,所以讨厌。这就是女人的小心思,陶君兰嘲弄的想:怕是没有哪个女人会例外吧? 当着太后的面儿,陶君兰自然不敢也不能露出任何不满情绪。所以,等到太后走后,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都被抽光了,做出来的假笑一下子就从面上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陶芯兰挨着自己的姐姐坐下,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她:“姐姐怎么了这是?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人那么多,去了还得随时注意仪态,这不能那不能的。多拘束啊。你说是不是?哪里比得上咱们这样自自在在的说话?” 陶君兰被陶芯兰这话逗得微微一笑,随后却是又点点头承认了:“的确是很拘束。也没什么意思。” “那姐姐就别在意了。”陶芯兰靠上来,语气笑嘻嘻的,让人听了心情都会变好。 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根本不是在意不能去参加这样的庆典。她在意的是,她这个侧妃的身份。在意的是她所向往的那些东西。她甚至为此而觉得失落。如果,她是李邺的妻子就好了。 这个念头,不知道在心中出现了多少回。她甚至已经厌倦了这种被强压着,不得不隐忍退缩的日子。; 第一卷 第239章 帮你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同陶芯兰说的。所以她话题一转说起了陶静平:“最近你哥哥很用功,先生也说只怕考个举人是没问题的。”毕竟自幼就一直学的这些,又被严格的父亲亲自教导,陶静平的底子是很好的。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怕陶静平如今已经走上仕途了。就算不是位居高位,也至少开始历练了。 陶芯兰听了自然高兴,道:“等哥哥考上举人,再做了官。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嗯。”陶君兰被陶芯兰这幅欢喜的样子感染,也是不禁灿烂一笑,对未来有了几分憧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那什么时候替父亲平反?”陶芯兰很快却是又抛出一个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来。陶君兰噎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儿。最后长叹一声,言道:“当初朝廷定罪,也是证据确凿才定罪的。虽说根本就是诬陷,可是若咱们没有绝对的证据,只怕也不可能轻易翻案。若是冒失了,只怕会弄巧成拙。如今静平要入仕,这事儿最好还是先别提。不然,只怕也有影响;。” 陶芯兰面上难掩失望,末了道:“姐夫也没办法吗?”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一眼陶芯兰,随后摇头苦笑:“他是人,不是神。况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来帮我查多年前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我希望是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做。” 陶家的事情,应由陶家人去做。而不是处处指望外人。 陶芯兰面上有些懵懂,似有些不解:“可当初姐姐委身端王,不是为了……” 陶君兰一怔:“你怎么会这样想?是听谁说什么了?”心里没来由的,忽然竟是觉得有些慌乱和愤怒。仿佛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陶芯兰看陶君兰这神色,顿时也是怔住,随后又有些心虚;“我自己猜的。不然……姐姐怎么会嫁给端王?端王他……” 陶君兰忽然恼怒不已,一句话顿时冲口而出:“为什么我自己该做的事情,要去依靠别人?端王纵然是不能说话,可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丈夫,是比任何人都更好,更强的存在!这话以后我不想再听见!” 陶芯兰鲜少见陶君兰有这样发火的时候——一则是陶君兰素来对弟弟妹妹都包容宽爱,二则是她性子本也温和。可是一旦陶君兰这样发火了,就说明这件事情的确是很严重了。 陶芯兰忙小声的道歉,有些愧疚;“姐姐,我错了。” 陶君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不过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最终只能讪讪的沉默了。 陶芯兰只以为她生气了,倒是心虚得很,忙又讨好道:“对了,拴儿似乎又长大了一圈。我瞧着衣裳怕是都小了,回头我给做个肚兜穿吧?” 陶君兰顿时来了笑意,戏谑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故意用狐疑的语气问她:“你确定你做完之后,拴儿还能穿得上?他现在长得这么快——” 陶芯兰顿时涨红了脸,气鼓鼓的不理会自己的大姐了。 正说笑着,外头一个小宫女却是在门外禀告了一声:“芯兰姐,有个人想见你,说有事儿求您。叫绿柳,您见是不见?” 陶君兰和陶芯兰都是微微一顿,互相看了一眼后,陶君兰便是缓缓的点了一个头。 陶芯兰便是扬声道;“啊?还有这事儿?那就让她进来吧。”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如今也有不少人求事儿求到她跟前的。所以,倒是也不必担心人起疑心。 绿柳很快就进来了。果然穿了一身宫女的衣裳,看上去和一般小宫女并没有什么差别。 见了陶君兰,绿柳便是笑了一声:“我在庆典上没瞧见你,就知道你肯定在太后宫里。” 这么说,是来找她的了。陶君兰心里了然,却也疑惑:“你找我做什么?” 绿柳微微一笑,“不记得你刚成了端王侧妃时候我说的话了?我寻你,还是为了那件事情。” 陶君兰于是就想起来了当时绿柳的那些话,也想起了绿柳说的那药,心里微微有些抗拒,面上的神色就有点儿淡淡的了:“我也已经说了,这事儿却是你找错人了;。我是真做不到的。” “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难道就不想感激我?”绿柳忽然灿烂的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上扬像是一只充满算计的狐狸。同时,她还很自信。 陶君兰很纳闷绿柳哪里来的自信。而且,她也并不记得绿柳帮过自己什么,所以当下干脆沉默不做声当做回答。若不是顾念着当初的情分,她倒是真的不想再理会绿柳了。 绿柳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随后却是又不在意的重新灿烂起来,并且给出了一个提示:“最后,我将那药给了一个人,一个你认识的人。你的敌人。你说,难道不算帮你?” 陶君兰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绿柳说的是谁,当下面色一变,声音也沉了下去:“原来是你!原来如此!” 绿柳说的那个人,很明显就是端王妃刘氏。若结合了这个可能,刘氏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只凭着那样下三滥的药物留住了李邺一个晚上就有了孩子。而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刘氏会胎像不稳,为什么会早产,为什么那孩子会有那么重的胎毒。 陶君兰斜睨着绿柳,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末了她冷冷一笑:“是吗?你帮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绿柳嗤笑了一笑,面上满是不屑:“你不知道么?我没帮你?你敢说,我做的这事儿,就对你一点好处没有?若不是想着你,我又何必将药给她呢?你看,她如今可不是已经没有能力和你再争斗了?”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更冷:“可我并没有请你帮我。而且,你这样算是帮我什么了?”若不是这件事情,她又如何会和刘氏闹到这一步?本来她只觉得是天意,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人为。而且,这会子这个人还打出了帮她的幌子。 真的是为了帮她么?陶君兰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所以压根就不相信。 “绿柳,要我提醒你当初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么?你若真为了我好,又如何不知这药的危害?可你还是蛊惑我使用。为什么呢?”陶君兰一勾唇角,下巴微微扬起,半点不示弱;“你这会子,还能说你是为了我好?” 绿柳微微挑眉,唇角弧度不变;“我给你用,自然是改良后的方子。可我给那人的,是之前的方子。改良后的方子,虽然也有副作用,可是绝不会有这么大危害。你要相信我。” 绿柳的神色看起来很是诚恳。 陶君兰却是并不相信,深吸一口气摇头拒绝:“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合作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去冒险。” 绿柳又嗤笑了一声,哂然一笑面带讥讽:“过得很好?陶君兰,你骗谁呢?你总是这样一幅安然恬淡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呢?陶君兰,我们是一类人!你真的想一辈子被人压在底下?真想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下去?就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很舒服?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渴望?” 不得不说,绿柳这番话真的很有煽动性。陶君兰承认,她已经动心了。; 第一卷 第240章 姜玉莲 绿柳这番话,可谓是让陶君兰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欲望来。 可是动心是一回事儿,实际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陶君兰最终还是微微摇头,肃穆的拒绝了绿柳:“如果我想要,我自会努力,却不是依靠别人的力量。况且,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算再想要,也不能从别人手里抢过来。” 说完这番话,她是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这股欲念并不仅仅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罢了。而今天,她发现了,并且明白了自己的欲念。与此同时,她也想通了——她并不是什么圣贤之人,她有想要的,她也有阴暗的想法。她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某些东西,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这无可厚非。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必须遵守的。也唯有如此,她才能问心无愧,才能够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绿柳怔住,随后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你怎么还是这么傻?不争不抢,你又凭什么得到你想要的?难道,天上会掉下来馅饼不成?” “道不同,不相为谋。”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至少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去陷害无辜的人。”人与她为恶,她自是也以恶报之。可人与她为善,她也以善报之。至于那些无辜的人,她更不会以恶待之。 “无辜?”绿柳“哈哈”大笑,看住了陶君兰像是看着什么可笑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谁又是无辜的人了?刘氏无辜吗?她哪里无辜?她就没害过人?陶君兰,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陶君兰神色不变,淡淡回道:“这是我和刘氏的事情。” 绿柳见状,心知肚明今儿陶君兰必不会松口了。当下也不再多费唇舌,只道:“在宫里生存,谁也别想一尘不染。你很快就会明白,今儿你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妄想罢了。希望到时候,你能想起我来。” 说完这话,绿柳便是亲身就走。末了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却是又回过头来,看着陶君兰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等你被迫做出痛苦抉择的时候,你想必也就愿意做那个能将一切握在手心里,让别人选择的人了。” 陶芯兰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绿柳,又看了看陶君兰:“姐姐,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陶君兰轻叹一声;“我又不是她,我如何会知晓呢?” 这事儿随后谁也没再提起。陶芯兰觉得,绿柳就像是一块阴霾,一旦提起来,连气氛都瞬间有些不大明媚了。所以,她选择了另外一件事情:“姐姐,还有几个月姜玉莲就要离宫去端王府了。” 陶芯兰不提,她倒是还已经忘记了,陶君兰想起这一茬,心里也有些烦乱,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陶芯兰咬咬唇,压低声音提醒;“姐姐千万小心姜玉莲这个人。” 陶君兰微微挑眉,“姜玉莲怎么了?”以陶芯兰的个性来说,若是没什么依据,只怕是根本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可让陶君兰意外的是,陶芯兰竟是摇了摇头:“她看上去很好,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她怪怪的。总觉得她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样。” 虽然觉得有些无稽,可是陶君兰还是点点头没驳了陶芯兰的这一番好意:“我知道了。” 事实上,很快陶君兰就领会到了姜玉莲的让人心里怎么个不舒服法。 因身上带着孝,所以姜玉莲也没陪着太后过去。用饭的时候,姜玉莲便是出来怯生生的对着陶君兰道:“姐姐,芯兰妹妹,不知我能否与你们一同用饭?” 陶芯兰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不过陶君兰却是不好拒绝的,当下只能压下不情愿浅笑礼貌的应了。 姜玉莲顿时露出欢喜的神色来,那副样子让人看着……怎么说呢?陶君兰没来由的就觉得噎了一下。心里怪怪的。 姜玉莲小心翼翼的挨着陶君兰坐了下来,随后便是殷勤的替陶君兰布菜。说是有些奉承讨好也不为过了——那副样子,倒不像是个千金小姐,而是个体贴周到的丫头了。 陶君兰有点儿不适应姜玉莲的热情,只觉得尴尬,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你自己吃罢,不必替我布菜。”这话的意思也本只是为了两个人都好,不过没想到姜玉莲却是瞬间就露出了受伤委屈的神色来,怯怯道:“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陶君兰愕然的看着姜玉莲,不知道该以什么反应应对:这委屈是从何而来的?难道就因为她不让姜玉莲布菜?这…… 不过愣住的只有陶君兰。陶芯兰倒是习以为常了。陶芯兰甚至轻笑了一声,“哎哟,这是怎么了?我姐姐不过是体恤你,你怎么倒是委屈起来了?” 姜玉莲忙收敛了委屈之色,细声细气的道歉:“是我的不是。”然而那副样子,看上去却更让人觉得她很委屈了。这好好的,道歉做什么? 陶君兰忽然有点儿明白陶芯兰说那话的意思了。面对这样的姜玉莲,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了,而且心中古怪的感受,更是一直都没散去过。这样的姜玉莲,倒是颇有点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 一想到几个月后姜玉莲就要去端王府了,从此你见面的机会多了,她就有一种微妙之感。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陶君兰再没去看姜玉莲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严格的遵守了食不言这个用餐之仪。陶芯兰也是一样的态度。 于是姜玉莲不管是委屈也好,还是讨好小心也好,都没人瞧见。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姜玉莲倒是消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用完了饭,陶君兰心想姜玉莲应该是可以避开了。可谁知道姜玉莲却是期期艾艾的凑了上来,红了脸低声道:“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告诉我,端王爷喜欢什么图案?我做了一条腰带,不知道绣什么好;。就怕王爷不喜欢……” 陶君兰心里有些怪异。她看得很清楚,姜玉莲这幅含羞带怯双眸闪闪的样子明显就是对李邺十分爱慕。 姜玉莲想必对李邺的感情十分深厚了。以前虽然静灵对李邺也是用情至深,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在她面前表现过,更没有来问过她什么。姜玉莲这样的做派,真的让她心里十分怪异——甚至于有那么点儿厌恶和不痛快。 陶君兰很想就这么直接不理会姜玉莲。可是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最终还是只能叹一口气,敷衍道:“王爷并不挑剔,只要别用太艳的色彩就行了。” 可姜玉莲显然没有看出陶君兰的不耐烦,反而腼腆又怯怯的继续要求道:“那陶姐姐能不能帮我选一选?我怕做出来王爷不喜欢……这是我第一次给王爷做东西——” 陶君兰这此时是真不耐烦了,当下便是含蓄笑道:“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你更该自己选了。想必这样的话,王爷会更喜欢的。” 姜玉莲看着陶君兰,面上渐渐的涨红了,最后低下头去,嗫嚅般的应了一声后,便是匆匆告辞了。 陶君兰和陶芯兰这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耐烦。 这一天,因为姜玉莲的这么一番动作,陶君兰的心情始终没能再回转过来。所幸的是太后没多久就回来了,陶君兰便是专心的带着拴儿,倒是没人再来打扰麻烦她。就是姜玉莲也没再见着人影。 晚宴的时候,陶君兰仍旧是没能去,原因还是那个。不过这次她却是等到拴儿出去露了个面之后,她便是率先回了端王府了。 回了端王府,将拴儿让周奶娘抱下去安置,她也去洗了妆容又将钗环都卸下,末了歪在贵妃榻上,简直已经是一动不想动了。这一天虽是没做什么事儿,可是她却是依旧觉得疲惫。这股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于心里。 丁嬷嬷见陶君兰心里不痛快,便是给红螺打了个眼色。 红螺便是亲自坐在矮脚凳上拿了美人锤给陶君兰捶腿,一面捶一面擦眼观色小心试探:“今儿宫里想必很热闹罢?” 红螺一开口,陶君兰就已经是知道了她的目的,当下便道:“我养养神,这会子不大想说话。” 于是谁也就没再开口。陶君兰闭上眼睛,本意是想要静一静,可是没想到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她渐渐的倒是真给睡着了。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再转头看了看,她就看见李邺正在灯下看书。灯光昏黄,替李邺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更衬托得他越发的面馆如玉,眉眼明朗温和。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李邺的神色十分专注。而他专注的样子,却是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陶君兰痴痴的看着,连手撑着身体麻了都没感觉到。起初她只觉得傲然:这样的夺目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可是后来,她却是渐渐的涌出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悲凉和心酸来。; 第一卷 第241章 别扭 陶君兰看着李邺,心里渐渐的涌出了一股不可遏制的心酸和悲凉。这个吸引人注意,让人神往爱慕的男子,却始终都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么多的女子都被他吸引,前赴后继,不可阻挡。 现在他对她这般好,那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等到她人老珠黄,等到她发鬓斑白,也依旧如此么?那个时候,年轻美貌的女子轻易就能将她比下去,到时候,他的目光会不会从她身上挪开? 是啊,她又有什么好的呢?陶君兰几乎不可遏制的自卑起来。同时也十分恐慌。这样的恐慌甚至让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掌,想要去抓住什么。可是却又能抓住什么呢?除了手掌之下的毯子,她什么也没抓住。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诗不知道怎么就从心里冒了出来。然后她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如今的李邺还只是个王爷已经如此,那以后他若是再进一步呢? 那个时候,只怕会有更多的女子蜂拥而来吧?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是刘氏那般不识货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在他身边,又是什么样一个存在?会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心里酸酸的,情绪也低落下去。不过片刻之后,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勉强一笑:不管怎么样,今时今日,他眼里有她,那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女子……她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怎么不叫醒我?”陶君兰轻轻出声,同时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李邺回过头来,温和一笑:“你睡得香,叫醒你做什么?饿不饿?我让人备了宵夜。吃一点?” 陶君兰的确是连晚饭都不曾用,这个时候已经饿了。当下应了,她便是扬声叫了人将宵夜端上来。 宵夜是两碗热气腾腾小馄饨。馄饨的馅儿都是不同的,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汤是熬够了火的鸡汤,味道十分鲜美。配上一点笋片和青菜,看上也十分开胃。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胃口大开,李邺吃完了甚至还添了一点儿。 酒足饭饱之后,陶君兰便是让人打水来服侍李邺和自己洗漱。这儿时辰了,以往早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李邺低声言道;“今年皇后的娘家给皇上准备的寿礼是一盒金丹。据说服用之后,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使人精神十足。” 陶君兰微一沉吟,便是道:“皇上是不是很高兴?”这样好的功效,在怕自己老去的皇帝眼里,肯定是好东西了。 “嗯。”李邺点点头,神色不明:“父皇十分高兴,赏了百两黄金。又夸赞了国舅的小儿子。瞧着那意思,只怕是要收在御前侍卫里头了。” 御前侍卫这个编制,主要的任务就是随时在皇帝身边守护。又因为随时都在皇帝跟前呆着的缘故,所以从来又是十分容易升值的地方。但凡是一些世家子弟,只要能进了御前侍卫队,那么不出两年肯定就能升值了;。所以,这一个小小的侍卫队,别看作用有限,职位也不高,可从来都是最让人眼红的。 陶君兰明白李邺特特说了这么一句的意思。皇后的侄儿进了御前侍卫队,若不出意外肯定也十分容易升职。就算一时半会没什么机会。可也架不住在皇帝跟前露面的机会多啊——万一得了皇帝的信任,那么以后少不得是要替康王在皇帝跟前说好话的。 陶君兰斟酌了一番,后道:“有没有机会阻止此事,或者干脆制造个机会,让皇后的侄儿升职?” 李邺讶异于陶君兰和自己思路的一致,末了道:“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培养一个人去御前侍卫队里供职。” 陶君兰想了想,很快倒是也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这个获取皇帝信任的法子他们自然也是能用的。而且一旦成功的话,这事儿倒是真的是顶好的事情——甚至以后倒是都不必再担心别人在皇帝跟前说什么了。因为别人能说,他们这边也能说。 可问题也来了——这个人选却是十分微妙的。至少,要一眼看不出来和端王府有瓜葛的。最好,还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很快就升值出了御前侍卫队,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爷有了合适的人选?”陶君兰轻声问。 李邺摇摇头。若有合适的人选,他早就做了。御前侍卫这样的存在,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担任的。其实说白了,真要保卫皇帝安全,其实也靠的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卫队。这样一个存在,根本就是为了给那些世家子弟一个历练的地方罢了。也方便皇帝能够就近了解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然后培养出来罢了。 所以,侍卫队里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没有背景的人。可有背景的人,和他关系不错的,却是又太明显了。 “王爷想没想过,干脆从舅舅那边选一个——这些年两边府上也没什么来往。再有太后那边的掩饰。倒是也注意不到咱们这边来了。”陶君兰轻声建议——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为合适的人了。 李邺想了一想,也没立刻决定,只道:“我再考虑考虑。” 陶君兰便是没再继续说下去。末了却是问起姜玉莲来:“姜时年怎么会只有这一个女儿呢?”一般来说,除非极其年轻的,不然怎么也不会只生养一个女儿的。就算正房夫人不能生养,那也还有别的妾侍。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李邺讶然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当下摇摇头:“其实应该还有个外室生了儿子的,不过后头不知道什么缘故,最终也没认祖归宗。不过,姜时年倒是最这个儿子还是念念不忘的,曾经求过我,除了姜玉莲之外,还想让我帮他找到儿子,继承家业。” “哦?”陶君兰挑了挑眉,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应该不是一个很平凡的故事。不过这个李邺应该也不清楚,便是没再问。其实刚才她是想问姜玉莲的情况的,只是话到了最后,到底没有问,而是转到了这个问题上。 “对了,姜玉莲给你做了条腰带。问我你喜欢什么花色图案,我说不知道。”陶君兰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明明再三按捺让自己别去想这个事儿,可是这会子却还是蓦然一下子说了出来。说出口之后,她还有些心虚,便是又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下李邺的神色。; 第一卷 第242章 提议 事实上,李邺的神色除了微微有些发愣之外,并无任何不妥的表现。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再无多余的话。 这个话题也就没能再继续下去。可是不知怎么的,陶君兰心里却总有些在意这个事儿。 这日,刘氏忽然就派了人过来请陶君兰和李邺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说。 陶君兰心道: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这般想着,可是到底不能说不去,于是她就将目光看向了李邺。 李邺的唇抿了抿,显得有些不大情愿。不过最终,他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清楚,他不去没人说什么。可作为侧妃的陶君兰若是不去,却是会被人诟病的。事实上,哪怕刘氏天天叫陶君兰过去,就为了折腾人,陶君兰也是只能无奈的被折腾。他不愿意让陶君兰一人面对刘氏,所以只能选择同意。 不过同意是同意了,他心里却是烦躁得很——不知道刘氏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一路行至主院。陶君兰和李邺才发现了一个事儿:今日府里的人竟是难得的齐全。刘氏不仅邀请了他们两个,还邀请了静灵等人。 红蕖见了李邺,面带哀怨的一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桃枝也渴望的看了好几眼过来。 就是古玉芝也带上了一两分幽怨的味道。除了静灵之外,其他的人反应都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李邺便是忽然想起来:他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去别的姬妾那儿了。或许,是该抽空四处走动走动了。 陶君兰也是一下子想起了这个问题,心头轻叹一声:看来她又要委婉的提一下此事了。其实这事儿她也不大想说,可是被这么多眼睛一看,她又有点儿觉得这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事实上,她也多少有点儿惭愧:毕竟李邺都是在沉香院过夜的。 李邺很快就将目光落在了正襟危坐的刘氏身上。刘氏今儿穿了一件紫金色的褙子,那颜色富丽堂皇,十分耀眼。鲜艳的紫色却是衬得刘氏面色不好,阴沉沉的像是没有鲜活的气息。 刘氏的目光有些阴鸷——自从紫玉没了之后,刘氏的目光便是一直如此了;陶君兰见了李邺的神色之后,百年上只得开口替他出声询问刘氏:“不知王妃今儿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儿?”李邺其实也挺忙的,为了后宅的事情耗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再说了,他的不耐烦她也是看得清楚分明。当然,她自己也不大想看见刘氏。 而从刘氏几度扫过她面上的阴鸷目光来看,刘氏或许也未必想看见她。 她这么一出声,刘氏便是又将目光转了过来落了她的面上,半晌才冷冰冰的开口:“自然是有事儿想和王爷商量。” 李邺便是做出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来,不过眼睛却是一直没有朝刘氏看一眼过。事实上,他面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伪装的温和都没了,完全就是冷着脸的架势。不管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李邺这是明显的不待见刘氏了。彻底不待见了。 若说以前李邺对刘氏纵无什么情谊,可是基本的尊重也是有的。而现在,别说什么温情了,最基本的尊重也没了。刘氏这个王妃,真真是名存实亡了。连李邺都是如此态度了,可想而知别人的态度又是如何?反正,从桃枝红蕖等人的脸上,自然也是看不出什么恭敬之色了。 陶君兰也不想多看刘氏,不过好歹面上还挂着还算温和的神情做伪装。毕竟李邺身份摆在那儿,在端王府也没必要装模作样自找辛苦,和她可是完全不同。 陶君兰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她也能如同李邺那样潇洒呢? 刘氏显然已经不大在意这些了,她面上的神色半点也不见介意。她只是环视一圈,等到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缓缓的开了口:“我想问问王爷,关于拴儿的抚养事宜。” 陶君兰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生出几许不妙来。她控制不住情绪的霍然抬头,一双眼睛瞪视住了刘氏——她现在很想知道,什么叫拴儿的抚养事宜?难道拴儿呆在她这个生母身边,还有什么不妥不成? “王妃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知道刘氏停住不再继续说是等着她去问,可是陶君兰还是没能够忍住。 刘氏得意的笑了笑。最后才缓缓言道:“拴儿是王爷的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王府的。理应交给我抚养才是。毕竟,我才是他的嫡母,不是吗?”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不过是被气的。她冷冷的眯起眼睛,锐利的盯住了刘氏:“我却是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拴儿即便是长子,可是为何又不能呆在我身边呢?难道作为生母,作为端王府的侧妃,我竟是连抚养的资格都没有了不成?” 此时的陶君兰锐利外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摆出了攻击姿态的刺猬,仿佛一个不对劲,她就准备用浑身扎人的尖刺去战斗似的。又或者,可以说是一只被触怒的母兽,那副释放出来的危险气息,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李邺有点儿惊讶,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忙对陶君兰投过去一个舒缓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别着急。这事儿,他绝不会同意。 李邺随后又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刘氏。可惜的是,刘氏并不在意,反而继续理直气壮道:“纵然你是侧妃,可是嫡庶有别。作为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他自是应该养在我这个嫡母身边才对。这样,他将来也才能够名正言顺!” 刘氏的意思,显然已经不仅仅是准备抚养拴儿了;。她甚至是想要将拴儿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我不同意。”陶君兰言辞激烈,双目灼灼似要燃烧起来:“我绝不会让拴儿离开我的身边!” 事实上,陶君兰目呲欲裂的紧张神色很好的取悦了刘氏。刘氏甚至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话取得的效果十分满意。 李邺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用清脆的敲击声成功的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李邺缓缓的摇了摇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陶君兰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的看着刘氏转述李邺的意思:“王爷也不同意,这事儿显然是不成了。” 刘氏看向李邺,目光尖锐,声音冰冷措辞犀利:“王爷连嫡庶都不顾了么?若钰儿还在,我又何必如此?难道王爷以为我愿意如此?可是既是端王府的长子,将来要继承这一切,那就必须如此。否则,名不正言顺!庶子如何能继承家业?别忘了国朝律例!但凡无嫡子继承家业者,家产充入族中。庶子是无权继承家业的,王爷忘了么?还是说,这偌大的端王府,王爷根本不在乎?” 国朝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律例。不过事实上真这么做的是极少了——毕竟没有嫡子,也有庶子。除非是连庶子也没有了,才会如此。当然,为了这一条律例,基本上最后也会将庶子挂在嫡母的名下充作嫡子的。 但是,这个情况在皇室宗亲里是不适用的。以前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正妻生不出嫡子,于是只好让庶子继承家业的。除非生母的地位实在是太过卑贱上不得台面,一般也是不会将庶子非要记在嫡母名下的:只要事先上了折子禀明情况就能将庶子立为名正言顺继承家业的世子。 所以,刘氏这一番话,非要强求也说得过去。可是真要说没有这个道理,也是的确如此。 陶君兰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不等李邺表态,她便是率先言道;“既是如此,那拴儿将来就不继承家业好了。王爷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王妃大可自己再努力努力,或是将来看上了哪一个孩子再做这样的打算。反正,拴儿不行。” 刘氏看着陶君兰冰冷恼怒的神色,缓缓的笑了。神色隐隐带着一丝得意,语气傲慢:“为什么拴儿不行?他是长子,再有了嫡子的名头,更加的名正言顺不是吗?” 陶君兰寸步不让,也不肯多说,只是强势无匹道:“反正,拴儿就是不行。” “可我就还看上了拴儿了。”刘氏微微一笑,目光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陶君兰心里顿时突兀的涌上来一阵暴烈的狠戾情绪——她这个时候,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心慈手软了。她就不该让刘氏还有这样的机会! 此时此刻,陶君兰忽然恨不得能够让刘氏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她自己,在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也是微微有些心惊——她原来也有这样阴暗的时候,这样冲动的时候。 可是再恨不得,这件事情终归还是不能付诸行动。至少,现在是来不及了。陶君兰有些烦躁的用力捏了一下自己腰上的绦子,只想拂袖而去,只想抱着拴儿走出端王府!; 第一卷 第243章 暴怒 然而最终陶君兰也是没能够拂袖而去,拂袖而去的是李邺。 当李邺做出这样行为的时候,不管是陶君兰也好,还是刘氏等人也好,都是齐齐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雅致的李邺,竟然会做出铁青着脸直接起身,拂袖扫落了茶盅头也不回怒气冲冲而去的行为。 看着地上那碎裂成了一片片的薄胎白瓷茶杯,所有人俱是面面相觑,都有点儿和回不过神来的感觉。 陶君兰愣愣的。忽然有点儿不明白李邺的怒气到底是对谁发的。是对她,还是对刘氏?按说李邺是从未曾对她发过火的,可是她这次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李邺并不是因为刘氏才发火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只怕李邺的怒火其实是对她的。 陶君兰觉得茫然——为什么?她完全不能够明白。这样巨大的冲击下,让她暂时忘记了对刘氏的怒气,也忘记了她其实是应该去追李邺的。 最先回过神来的,反而是刘氏。刘氏突然“呵呵”的笑出了声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不可自已的大笑起来,笑到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 陶君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刘氏的面上,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只觉得刘氏那满脸的笑容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让人厌恶的感觉。 “没想到王爷也会有这样恼怒的时候。”刘氏笑吟吟的言道,并不为李邺的恼怒而惊慌,甚至连一点担忧的样子也没有。反而是有点儿春风得意的味道:“我还以为王爷只会温和的保持君子的形象,一直做个装饰呢?啧啧,这可真新奇。” 其他人听见了刘氏这话,有些克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刘氏这话太可怕了。让李邺听见的话…… “够了。”陶君兰霍然起身,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氏,凌厉的斥道:“你还没闹够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王爷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让端王府永无宁日?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还能保住王妃的名头和待遇,你还不满足吗?王爷哪里对不住你了?” 她是真的替李邺觉得不甘心了——李邺的温和有错吗?李邺的退让有错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呢? “你这是在教训我么?”刘氏缓缓收敛了笑容,忽然又“扑哧”一笑,那样的神色只让人觉得心头火气乱窜,甚至有一种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让那刺眼笑容破碎的冲动。“以下犯上,这就是你学的规矩吗陶氏?你算什么?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情,如何轮得到你来插嘴?别忘了,我是王妃,你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冷冷警告:“我若是你,我就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自寻死路。王妃又如何?德容皇后身份够不够尊贵?你能比得了她么?” 德容皇后是圣祖皇帝的继后,也是国朝第一位废后。当时废后的时候,很是闹出了一段风波。不过最后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后位;。德容皇后当时那样尊贵,娘家功勋那般高,最后不也一样落到了冷宫病死的结局?刘氏如何能够和德容皇后相比? 陶君兰以德容皇后相比,也是在讥讽刘氏。 果然刘氏就笑不出来了。不过刘氏很快又尖锐的冷笑道:“我是比不得德容皇后,可你呢?陶君兰,你又算什么?你永远也成不了端王妃,一个侧字,你永远都逾越不过去!他就算再宠你,也是一样!” 陶君兰哪怕是再怎么冷硬,也是被这一句话给刺得心里一酸。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破绽,她依旧冷冷的看着刘氏,吐出四个字:“好自为之。” 她和刘氏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然后便是干脆的转身就往外走。 “那咱们就看看,这一场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刘氏笃定的,急切的冲着陶君兰的背影说出了挑衅之词。 陶君兰微微一顿,缓缓回头,一双眼睛冰冷又锐利,落在刘氏的面上,最后冷冷一笑:“我劝你趁早私心罢。拴儿不是你能打主意的!” 这一刻,陶君兰心中暴怒。她想,若是刘氏真的要再这么纠缠下去,她并不介意让刘氏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出来蹦跶。不管用什么手段! 这还是她第一次生出了这样决绝的狠戾之意。因为这一次,刘氏是真的触到了她的逆鳞了。她不在意王妃之位,因为只要李邺对她还有情意就好。她也不在意将来端王府是谁继承,只要她们一家子都平安就好。可是,她却是不能不在意拴儿。这个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块血肉,一个小小的生命。她无法割舍,拴儿就是她放在心尖尖的珍宝。谁敢打拴儿的主意,她愿以命搏之! 陶君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刘氏的院子。出了院子后,被冷风一吹,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一阵子后,她心里的恼怒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涌上来的却是无知无尽的茫然——现在,她该做什么? 她想起了李邺甩袖出去时候那张铁青的脸,冰冷的眸子,以及抿成一条线微微下垂的唇角。 她还从未见过李邺如此生气的时候——或者说,李邺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这样生气的样子。哪怕是上一次紫玉那件事,他当时虽然生气,可是却依然很好的克制住了,依旧端坐在那儿将事情完美的处理好了。可是那一次,远远不及这一次。 李邺他,究竟为什么这样生气? 陶君兰一次次的在心中问自己,可是一次都找不到答案。事实上,她当时被刘氏的话语弄的暴怒不已,根本没有分神去注意到李邺。真至于,这会子她连李邺发怒之前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或许是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陶君兰觉得格外的心慌。那种感觉,很不踏实。甚至于她有点儿惧怕。 陶君兰呆呆站了许久,直到听见静灵的声音:“侧妃还不去找王爷么?” 陶君兰低下头去,缓缓摇摇头,声音无力:“静灵,你说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是谁让他那么生气的?”她觉得静灵应该知道,毕竟静灵伺候了李邺那么久。 谁知道静灵却是嗤笑了一声,“你竟是还不明白?”; 第一卷 第244章 失宠 静灵没将话说清楚就走了,陶君兰只得先回了沉香院。 丁嬷嬷和青姑姑正在说话,见了她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惊讶了一下,都是狐疑询问的看了过来。可她这会子哪里想说话?当下仍是摇摇头便是径直进了屋。 红螺没立刻跟进来,留在外面将事情和丁嬷嬷青姑姑说了。末了隐晦道:“瞧着那架势,怕是这次生了不小的气。不然也不会连侧妃都不等就走了。”她想说说不定连陶君兰的气也生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便是又将话咽下去。 不过丁嬷嬷和青姑姑都是经历过多少事儿的人了?见红螺这般,多少也猜到了她没说完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于是各自都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事实上,李邺很少有明着发火的时候,更别说发这么大的火气了。 青姑姑蹙眉和丁嬷嬷对视,“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事情了?这事儿可从没有过先例。” 陶君兰不是什么普通的妾侍,是有正儿八经的诰封的,也是上了玉谍的。她的儿子,哪里容得了刘氏一句话说夺就夺走了?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陶君兰这样激动,倒是有点儿反应太过了。而且也未免太不镇定了。 也不想想,哪怕是刘氏真有这个本事。李邺难道又能答应了?刘氏的性格这府里如今谁不清楚?哪怕是为了端王府的将来也不能将拴儿给刘氏养着。刘氏那样的,能养出什么好的继承人来? 说句不好听的,刘氏如今那里还能上得了台面?陶君兰这样在意这么一个人,是落了下乘了。最明智的方法,其实就是应该不去理会,将这事儿交给李邺处理是最好的。更别说当场争执起来了。 “自从生产后,侧妃的性格有些变了。”丁嬷嬷忽而皱了一下眉头如此说了一句。 青姑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如此,总结了一下后便是点头道:“以前温和忍让得过头了。可如今,却又有点儿太过锋利了。且脾性也急躁了起来。” 丁嬷嬷叹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拴儿的缘故。为母则刚,只是却又有点儿刚猛过头了。回头你寻个机会,提醒提醒罢。这么下去,毕竟不好。” 青姑姑斜睨丁嬷嬷一眼:“你怎的不去说?这样为难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当然,这么说也纯粹就是调侃一二罢了,并不是真觉得为难。事实上,除了燕儿之外,青姑姑最看重的也就是陶君兰了。 丁嬷嬷笑了一声,“你和她更亲厚些,这些话你去说效果更好不是?回头王爷那儿,我去还不行?” 青姑姑这才笑了。心里却是有些担忧:但愿这一次不要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才好。 屋里陶君兰抱着拴儿一个人静了一会儿之后,心情总算是渐渐的平复下来了。她忽然有点儿明白了李邺为什么这一次这么恼怒:是她反应太过了。或许李邺的生气并不是对她,可未必也没有她的缘故。她当时的表现,一定十分糟糕罢?而且,当时她似乎从未想过李邺的感受。更别说信任李邺了。那样的态度,必然是很伤人的罢? 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她倒是微微舒了一口气;。可是随后又忍不住苦笑了:这事儿怎么就成了这样了?最关键的是,该怎么了结这事儿? 道歉?或许是该服个软。陶君兰心里还是不愿意为了这个事情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这个服软的时机,却是有点儿难以选择。 若是这个时候立刻过去,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明显了。 最终陶君兰决定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做这个事情。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李邺竟是连后院也没回。第二天白天也是不见人,随后更是一连着几夜都没回沉香院。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 陶君兰本来头一两天还能安慰自己李邺只是一时气恼,可是等到过了第四天,她心就彻底的沉了下去。原本那点儿服软的心思,也都全转化成了恼怒和淡然。她忽然觉得听没意思的——她在这里想着怎么道歉,可李邺却是在别的女人那儿温香软玉。 或许,服了软倒是更显得她离不开他了。更显得她理亏了。 陶君兰彻底的打消了服软的念头——人家这会子在温柔乡里,也未必稀罕她的服软了。 甚至,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点怨怼:和她置气也就罢了,可是连拴儿都不肯见了,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李邺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拴儿,可是现在倒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陶君兰想:李邺这算是什么意思?惩罚吗?想用这个方法来警告她么? 于是她心里嘲讽的心思就更强烈了。若真是这样,那么李邺却是错了。她什么都没了,可是这点子骄傲和骨气还是有的。他不来也就罢了,日子不该怎么过下去就怎么过下去?不仅要过下去,还要过得高兴开心才是正经。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在意失落。所以陶君兰打扮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去参加了好几个宴会。在府里也是笑盈盈的。该吃吃,该睡睡,该做什么丝毫不影响。 她的镇定显然让沉香院的一干人等觉得心安了不少——至少都没为了李邺突然不来沉香院而觉得有多焦虑。除了那几个知情的人之外。毕竟,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那天李邺生气的事情。 事实上,距离那天过去了已经整整十天了。李邺已经将红蕖桃枝等四个姬妾的院子去了个遍。又在书房睡了好几晚。 这天夜里,眼瞅着又到了就寝的时候了,王如上来低声问:“该歇了,王爷今儿还是……” 李邺掀了掀眼皮子,冷冷的瞅了王如一眼,成功将王如剩下的话逼了回去之后,这才缓缓道:“今儿那边如何了?” 那边是自然是指的沉香院。王如有点儿想发笑,不过看着李邺的面色到底没敢露出分毫,只低眉顺眼的垂着头禀告:“刚来的人禀告,说是已经熄灯睡下了。”连门都落锁了。 换言之就是,这会子如果还想去沉香院,怕是就要叫门了。 李邺的脸色又沉了沉,显得更加不好看了; 。磨了一下牙,他最终悻悻吩咐:“书房。” 王如便是忙不迭的去给李邺铺床了——这会子再杵在跟前,只怕说不定主子一个不痛快就要挨训受罚了。关键是,这臭脸看着也让人心惊胆战啊! 不过王如和周意私底下是这么说的:“你说咱们王爷是不是自作自受?” 周意的反应是这样的:冷冷的看了王如一眼,“你这是幸灾乐祸还是自寻死路呢?” 王如只得灰溜溜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过心里的嘀咕却是没有少的。在王如看来,李邺就是自作自受——本来那天就回沉香院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下可好了,骑虎难下了。回去吧,没台阶拉不下脸来。不回去吧,在书房住着人又不痛快。真是……啧啧。 殊不知李邺这会子也在心里琢磨:是不是一直以来他对陶君兰太过宠溺了?所以如今倒是成了这幅局面了?随后又有些忐忑:难道这次真的她也伤心了? 陶君兰躺在床上也是有点儿睡不着——不过她却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做出睡着的样子来。 这样的两人都没睡好的情况却是一直没得到改善,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沉香院这边一切如常,书房那边也对沉香院半点不过问不关心的。渐渐的,府里的气氛也有点儿诡异起来。 不少人觉得陶君兰这是失宠了。 消息传到刘氏耳朵里的时候,刘氏几乎是忍不住的翘了翘唇角,笑盈盈的拍了拍手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刘氏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轻云也笑:“可不是?这样一来沉香院可是嚣张不了几天了。这可不是好事儿?到时候王妃还不是想怎么拿捏那边就怎么拿捏那边?真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张狂了?” “很快她就要哭都哭不出来了。”刘氏“哈哈”大笑,可是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儿癫狂的意味。 轻云见刘氏心情好,也是上赶着一个劲儿的奉承。以前紫玉在的时候,哪里有她们这些人出头的机会?紫玉总做出那副清高的样子,呸,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轻云一心奉承,把握机会的时候,却是从未曾想过紫玉的下场,会不会将来也是她的下场。也没想过,紫玉伺候了刘氏那么多年却落了那么一个结果。她和刘氏的情分,又比得上紫玉? 对于外头的议论纷纷,陶君兰一概置之不理。反而嗤之一笑:就算真失宠了又如何?如今管家权力在她手里,谁还能因为她不受宠让她吃苦头不曾? 事实上,她不去欺负别人已经是好的了。 关于那天刘氏提出来的事情,后头陶君兰冷静下来之后,便是想明白了——其实这事儿不过是刘氏痴心妄想罢了。拴儿怎么也不可能被刘氏抢走的。是她太过激动了。 而且,这么久也没再有动静,不也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就在陶君兰刚刚要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却是忽然来了一个转折——; 第一卷 第245章 威胁 太后让人传话到端王府,说是想见拴儿了; 于是陶君兰便是在第二天带着拴儿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进宫后,她一如既往的先去了太后宫里,然后将拴儿留在太后那儿之后就又去了皇后宫中。毕竟那是嫡母,又是国母,她怎么也不可能不去露个面的。 待到行礼之后,皇后便是让陶君兰坐下了,笑着问道:“拴儿也带进宫了?” 陶君兰笑着回话:“今儿进宫也是因为太后想见见拴儿。” “太后倒是喜欢拴儿。”皇后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半点除了温和之外的其他东西。可是偏偏陶君兰却是没来由的心里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笑着辩解;“人都说,老爱小。太后上了年岁,可不是就喜欢这些小的了?也就是只有现在只有拴儿,等到康王那边再生两个,拴儿也就失宠了。不过是心香罢了。” 皇后依旧含笑:“太后听了这话肯定不高兴。太后保养得当,看着还年轻呢。” 陶君兰忙认错;“是我胡说了。”在皇后跟前的时候,她一向都故作亲近随意的,所以说话都是自称我,也没特意做出多恭敬的样子来。 皇后面上多了几许宠溺:“你说你,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的还老是这般说错话?”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听闻最近你和端王闹矛盾了?” 陶君兰心中有些吃惊皇后的耳聪目明,面上却是微微低下头去,做出委屈的样子来否认了:“没有。” 皇后笑骂:“你瞧你那副样子,还说没有?看着像是没有的样子?” 陶君兰就将头埋得更低了,面上的委屈之色也更明显了。 “端王毕竟年少气盛,纵然宠爱你,你也不能仗着宠爱就忘了形。不管是你错了,还是他错了,你多放下几分身段,岂不是要和睦得多?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脾气暴躁不讲理的。他的脾性你还不了解?也不过是一时气头上罢了。”皇后轻言慢语的劝解着,可话里话外透出的东西却让人心惊——皇后似乎对陶君兰和李邺为什么闹矛盾的原因了解得一清二楚。 陶君兰压下心中的惊讶,温顺的应了:“是,娘娘的提点我记住了。” “其实,要我说将拴儿记在刘氏的名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皇后忽然和颜悦色的来了这么一句,丝毫也没个铺垫。这般突兀的一句话,顿时让陶君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半晌,陶君兰才缓过神来,压下复杂的心思,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了皇后,委屈的唤了一声;“娘娘——” “我知道你舍不得拴儿。”皇后叹了一口气,面上一派诚恳温和:“可是这事儿本也是如此。你是侧妃,她是正妃,她总要高出你一头。正儿八经算起来,拴儿也只能算是庶出。为了拴儿以后的世子之位,记在刘氏名下是最好的。” “可是——”陶君兰的声音带着惊慌和哽咽:“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就算是庶出,可是毕竟前头没有嫡出的孩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算是顺理成章——” 皇后仍是那副神色,只是多了几许怜悯:“刘氏也是个可怜的;。好好的生了个儿子偏偏连满月都没过就没了。又伤了身子。我让太医给她诊过脉,她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孩子了。当初生孩子留下的亏空,没个十年的功夫根本养不回来。可是十年后她的年岁都多大了?哪里还会再有孩子?” 陶君兰不解的看着皇后,“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的……”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的心绷得紧紧的,像是被隐形的手给紧紧攥着,连大气都出不出来了。憋闷,恐慌,这些负面情绪一点点的从脚底升腾而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她隐约有点儿明白皇后想说什么。她心里愤怒不已,可是却又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死死压着,面上还得继续做戏。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她自己都快要分成两个人了。 “是和你没关系。”皇后似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可是谁叫拴儿是端王的长子呢?谁叫端王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呢?” “她以后可以将别人的孩子记在名下养在身边——”陶君兰“口不择言”起来。情绪也是激动。 皇后面上神色一肃,寒声斥道:“糊涂!” 陶君兰的话应声而断,委屈的垂下头去,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末了才道:“可是我也不能没了拴儿——拴儿是我辛苦生养的,怎么能够——” 此时陶君兰一面说着,一面飞快的在心里想,该怎么样才能拒绝皇后。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恐慌的原因,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先应付之外,她想不出别的。 皇后面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难道记在了刘氏名下就不是你儿子了?你想想,将来刘氏若真养了别人的孩子在名下,拴儿到时候怎么办?我就是想帮拴儿得到世子之位,也不能做出越过嫡子的事情罢?你平时的聪明都去哪了?” 陶君兰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执拗的样子表明了态度。 皇后按了按太阳穴,缓和了语气:“我难道还能害你?论亲疏,难道刘氏还能比的过你去?拴儿这事,我也是仔细想过的。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怎么说,我是决不允许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夺了拴儿的世子之位。若是刘氏自己生的也就罢了,可……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可是你想想,你还年轻,纵然拴儿不养在身边,将来也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你又何必如此?” 陶君兰仍是不说话。 “刘氏对我说,她是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她却想要个孩子傍身,养在身边能打发时间不说,将来也不至于怕没人奉养。她说得这么可怜,我和皇帝听了都是心酸。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你难道还要违抗了皇命不成?”皇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却隐藏得很好。听上去依旧是温和的。除了最后一句威胁之外。 陶君兰顿时眉头一跳——这是皇帝的意思?是真的还是皇后胡诌的? 她有点儿拿不准了。若真是皇帝的意思的话——她顿时就慌了神了。是的,她不可能违抗皇命。 最终,她只能艰难的抬起头来,对着皇后道:“这事儿能不能让我先想想?” 皇后似乎也体谅她,便是应了。; 第一卷 第246章 两难 在陶君兰告辞的时候,皇后忽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对了,刘氏一族倒是真心想要求娶你妹妹的。” 陶君兰惊得浑身都是僵硬了起来,看着皇后面上的笑容说不出话来。此时,她倒是忽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来上一次提起陶芯兰,为的是今日。 她想,她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了。拴儿和芯兰,她只能选一个。要保住芯兰,却是只能将拴儿交出去,可若要保拴儿,她就只能将芯兰交出去。果然好计策,一下子就掐住了她的软肋。让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陶君兰忽然有点儿想笑。皇后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算计她,逼迫她。她何其荣幸? 不过看来这一次刘氏倒是真做了一件成功的事情。至少,是成功的让她有了一种进退两难的纠结。 一路回了寿康宫,陶君兰什么也没提起,将这事儿压在了心底。不过,每次看见陶芯兰的时候,她却都觉得有些微微不自然。她隐藏得极好,至少谁也没发现她的心事重重。 太后留了她用午饭,午饭后皇帝过来了一趟,逗弄了一会拴儿。待到皇帝走后,她也就告辞出宫回了端王府。 回了端王府,第一件事情就去寻李邺——其实她还是十分依赖李邺的,否则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邺。她觉得李邺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给她最好的建议。他们可以商量出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法来。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李邺却是并不在府中。听闻这个回禀,陶君兰顿时就慌了神,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慌张感,觉得自己失去了依靠,而前路又太过黑暗。 陶君兰抱紧了拴儿,心底生出恐惧——总觉得有一只手会突然伸出来将拴儿从她身边带走。 不知道是她太用力还是情绪感染到了拴儿,拴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陶君兰哄了一阵子,可拴儿却是不依不饶,响亮的哭声吵嚷得人脑仁都疼了起来。她忽然有些烦躁起来,将拴儿交给周奶娘后,她就让周奶娘带着拴儿出去了。 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觉得烦躁。端起茶杯想喝一口水,可是却是茶烫了一下,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她就将杯子摔在了地上,怒道:“谁沏的茶?” 杯子落在地上,登时就成了洁白的碎片,里面的茶水更是在地上四下飞溅出一朵鲜明的水渍花朵来。看着那明显的一团水迹,陶君兰自己都有点儿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 屋子里噤若寒蝉; 。除了陶君兰之外,其他人也同样是一脸怔愣的表情。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婉的陶君兰,竟然会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来。或者说,是吓了一跳。 丁嬷嬷闻声进来,见了这幅情况也是微微一惊,随后便是镇定自若的斥道:“一个个都傻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了?” 丫头们这才回过神来,忙该做什么去做什么。不过都没敢去看陶君兰。 红螺被丁嬷嬷这么一句话唤得回过神来,见了丫头们这样的神色,顿时也是开口斥道:“谁泡的茶?烫了侧妃的口,自己出去领罚!” 陶君兰无力的摆摆手,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低声道:“罢了,不必追究了。下次注意。” 丁嬷嬷示意红螺带着其他人都出去了。等到只剩下她和陶君兰了,这才上前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进宫一趟就成这样了?是不是宫里——” “皇后的意思是,让我将拴儿交给王妃抚养。”陶君兰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指,蓦然攥紧了:“若我不愿,就将芯兰赐婚给刘家。” 丁嬷嬷也是愣住了——皇后这一招太绝了。她纵然没见过几次陶芯兰,却也是心知肚明陶君兰对这个妹妹的在意和疼爱的。这样威胁,绝对是让陶君兰割舍两难啊! “可皇后不是和沛阳侯府……这次怎么这样帮刘氏?就不怕撕破脸?”丁嬷嬷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陶君兰苦涩一笑:“若我是沛阳侯夫人正儿八经的女儿,皇后自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可是你别忘了,本来我就是皇后让沛阳侯夫人认的义女。你觉得,沛阳侯府凭什么为了一个义女和皇后撕破脸?” “可沛阳侯夫人不是很喜欢——”丁嬷嬷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儿气虚了。 “喜欢是一回事儿,现实是一会儿事儿。”陶君兰说得很平静;“利益相关,再喜欢也不会为了我去和皇后撕破脸。” “王爷一定不会同意的。”丁嬷嬷这句话倒是说得十分肯定。 陶君兰颓然一笑:“可王爷不在。你也听说了,王爷是去福建了。”她心里有点儿埋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去了福建?还一去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最关键的是,事先他竟然是知会她一声都没有。 没想到,他竟然对她突然冷淡至此。真是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 深吸一口气,她将这些小儿女的情绪都抛开,面色沉沉的继续说下去:“王爷去这么久,等到他回来之前,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到时候,他就算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这种事情又不是儿戏,怎么可能朝令夕改?皇后怕也是算准了李邺不在,才会挑了这么一个时机来说。” “那侧妃咬死了不情愿,皇后也没有办法。”丁嬷嬷有点儿慌了神。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她见多识广,可是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用。”陶君兰摇摇头,虽然不能肯定,可是感觉还是有一点:“皇后既然敢提出来,肯定就有对策。而且,别忘了芯兰……就是皇上,也是一直对刘氏颇为怜惜的;。刘氏是皇帝亲自给王爷选的王妃,不管怎么样,皇帝肯定会倾向于刘氏。” 她此时对刘氏已经恨到了极点,连王妃也不肯称了,直接以刘氏称之。 丁嬷嬷也听了出来,不过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陶君兰和丁嬷嬷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心中的烦躁和不安也退去了些。就是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想了想,她道:“不管如何,总不能轻易放弃。让门房备车,我要去一趟沛阳侯府。” 丁嬷嬷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忙不迭的就去备车了。 陶君兰本就还没换衣裳,这下倒是正好,整理了一下后便是可以出发了。不过临出门之前,她却是对丁嬷嬷郑重嘱咐:“一定看好拴儿。”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的话带来的阴影,她甚至有些担心她出去这么一趟,回来拴儿就已经离开了她。 丁嬷嬷也是一脸郑重;“侧妃放心,豁出去这条老命,拴儿也会好好的。” 不得不说,有了丁嬷嬷这样的保证,陶君兰心里到底是好受了许多也放心了许多。 沛阳侯夫人听到门房派人过来的禀告时,正在看账本,闻言一愣:“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过还是赶紧的让丫头去迎陶君兰了,又吩咐丫头上茶上新鲜点心和果子。 陶君兰一路匆匆,几乎是不敢让自己慢下来。她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 “母亲。”见到沛阳侯夫人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因为沛阳侯夫人的目光太过关切和慈和,她忽然就有些委屈,一张口甚至都有些微微的哽咽。 沛阳侯夫人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是端王对你不好?”也不怪沛阳侯夫人这样猜测——以陶君兰的性格来说,不像是会为了小妾和琐事儿计较委屈的。所以,只能猜测是李邺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是拴儿。” “拴儿怎么了?”沛阳侯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神色也紧绷了起来——对于拴儿,她还是十分疼爱喜欢的。 陶君兰自然也是将沛阳侯夫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里微微多了几分希望,当下便是将皇后的那番话与沛阳侯夫人仔细说了。“情况就是这样,如今王爷也不再,我恐怕这事儿应该很快会有结果。我着实是害怕……” “皇后怎么会这样?”沛阳侯夫人的神色也有点儿阴沉,看着更是微微带了几分恼怒:“未免欺人太甚了。你又不是……”又不是什么随便的小妾,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侧妃! “太后知道此事的话,必不会同意的。”沛阳侯夫人笃定的言道:“以太后对刘氏的不喜,不会同意。且你妹妹也是太后身边的人,皇后的手,没那么长。” 陶君兰摇摇头,说出自己的观点:“芯兰我觉得应该只是威胁我的手段。可是拴儿这事儿,若是皇上先松了口,太后就算不同意,也不好驳斥了皇上的脸面。”最关键的是,太后和皇后的对峙中,始终是皇后占据优势,她如何敢将筹码放在年迈的太后身上?; 第一卷 第247章 希望与失望 沛阳侯夫人看出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却是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将太后看得太简单了。”能稳住自己的地位,扶持自己儿子做了皇帝女人,又有几个是善茬?纵然和皇后的对峙中处于弱势,可是却不代表真的就没了能力。 陶君兰垂下目光,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她来寻沛阳侯夫人,可不是来说太后的。说到底,虽然她口口声声的和丁嬷嬷说是对沛阳侯府不抱希望,可是到底她心里还是抱了希望的。毕竟,除了李邺之外,除了她自己之外,能帮助她的,也就只有沛阳侯府罢了。 可是沛阳侯夫人这样的态度——虽说是没有明说什么,可是避而不谈的态度却已经是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掩住自己的失望,陶君兰虽然尽力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可是到底还是没了继续说话的欲望。 一阵沉默后,沛阳侯夫人忽然开口:“我明日会进宫去一趟。” 陶君兰一怔,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沛阳侯夫人,欢喜之情就这么冒了出来。她惊喜的看着沛阳侯夫人,忍不住有些激动哽咽:“谢谢——” 沛阳侯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不怎么乐观的言道:“我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纵然如今皇后对沛阳侯府多有依仗,可是更多的是利益合作。她对我,始终是不客气的。嫡庶之间的鸿沟,不是那么轻易能逾越的。这事儿,纵然我去说了,怕是……” 事实上,皇后很多时候,都是不怎么给她脸面的。当然,仅限于她。对沛阳侯府的实力还是很看重的。这件事情,虽然近年来有所改变,也是忌惮沛阳侯的缘故。可是实际上根本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她对与皇后而言,始终都当年那个搓圆捏扁的庶女,不是吗? 沛阳侯夫人想起一些往事,面上也不是很好看。 陶君兰没想到沛阳侯夫人会说这些话,倒是静默了好一阵子。不过这些话却也是让她感受到了沛阳侯夫人的诚意,当下她越发哽咽,忍不住抬起头来诚恳的唤了一声;“不管结果如何,母亲肯为我走这一趟,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就算皇后那儿说不通,沛阳侯府依旧会反对此事的。”沛阳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忽又微微一笑:“毕竟咱们如今也是一体。这事儿真若发生了,那岂不是让沛阳侯府的面子没地放?就算不为你,为了自己,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顿了顿,沛阳侯夫人到底没人心将自己后面的话说出来——事实上,皇后若是真有布置,只怕那就是有十足把握的,他们的反抗也未必会有效果。这是她对皇后的了解。 皇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并不是只靠运气的。皇后的实力,的确是十分强的。 不过即便是沛阳侯夫人没说出来,陶君兰心里却依旧是有准备的——皇后依旧是掌控着沛阳侯府的人,就算不能全力掌握,可是却至少能让沛阳侯府在一些事情上听话。所以,有用没用,她心里也有准备。 她只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希望罢了; 沛阳侯夫人依旧让她去和太后提一提此事:“太后毕竟是皇帝生母,母子情分也是深厚,若是太后发了话,皇上就算再怜惜刘氏,也不会真的不顾太后的意思。就是皇后,明面上也是要对太后尊敬有加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我会的。”情况真的不好的话,她会去求太后的。 “还有你妹妹。你或许可以问问她的意思,看能不能早日将她的亲事定下来。”沛阳侯夫人蹙眉言道:“这一次皇后能用这个威胁你,下一次未必就不能了。”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匆忙之间,她又哪里来的好人选?就算是为了避过皇后伸出来的手,那也总不能将陶芯兰往火坑里推吧?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从长计议。 “若是可以,也不妨给端王报个信。毕竟走了不多久,派人去追回来也不是不可能。他若是在,事情也就更容易了。”沛阳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却是沛阳侯跟她说的那句话;你以为端王就真只是闲王了? 或许,趁此机会试探一下端王的实力也未尝不可。 陶君兰点了点头,没将自己和李邺已经冷战的事情说出来。 沛阳侯夫人又安慰了陶君兰一阵,虽然作用不算大,可是却也让陶君兰心情放松了不少。 回了端王府之后,陶君兰到底还是听从沛阳侯夫人的建议,派人去追李邺了。不管他们怎么冷战也好,闹矛盾也好,毕竟拴儿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就是李邺不想见她了,可是为了拴儿,她又有什么脸面是放不下的? 这个时候,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的——好好的做什么使性子?为什么就放不下那一点点自尊和脸皮呢?若是她和李邺没有这样互不见面,或许李邺也不会这样急着就去了福建,还走得悄无声息。 她只能在心底期望,自己派过去的人能将李邺追回来。 当天夜里,陶君兰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刘氏强行将拴儿从她怀里抢走了,还冲着她冷冷的笑,故意折磨拴儿,让拴儿撕心裂肺的哭。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等到她一身冷汗的醒来,那股心碎的感觉还依旧是真实无比。而她眼角的泪依旧忍不住一滴滴的往下落。 陶君兰的动作惊醒了守夜的緑翡,緑翡忙将灯挑亮了一些,关切问道:“侧妃怎么了?” 陶君兰抹了一把脸,无力的嘱咐:“给我倒杯水。” 一杯温水下肚,可是她却依旧没能从那股子心悸中缓过来。到底忍不住,言道:“去将拴儿抱过来吧,我带着他睡。”事实上,拴儿是很少在夜里跟她睡得——坐月子的时候拴儿晚上会吃奶,怕影响她休息,便是一直没放在她跟前。后头出了月子,李邺在,自然更不能放在她跟前了。 所以,这天夜里,算是陶君兰第一次带着拴儿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缘故,她接下来却是一宿都没再睡着了。抱着拴儿软软的身子,她却是觉得心安了不少。脑子里也平静了许多。至少,不那么惧怕和恐慌了。; 第一卷 第248章 逼迫 事实上,皇后并未给她很多考虑的时间。甚至于第二日沛阳侯夫人进宫之后,第三天陶君兰就又收到了让她进宫的传话。 这一次,刘氏也是要一起进宫的。 陶君兰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顿时紧紧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像是被尖锐的针狠狠的扎了进去。又疼又酸涩,还有莫名的惧怕。 她心里明白,这个消息代表了什么。皇后这是要她做个决断了。而且很显然的,这件事情里面沛阳侯夫人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于有点儿起到了反作用的味道。其实,她心里该明白,若是皇后真顾忌沛阳侯府,那么显然就不会提出这件事情了。 又或者,就像是沛阳侯夫人隐晦表达出来的事情那样——这件事情根本就是皇后在从另一个方面,含蓄的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才是绝对的掌控者!她可以让人尊荣无比,也可以让人下贱如尘泥!这是警告,是敲打,更是一种无声的羞辱。她在告诉沛阳侯府,在告诉自己,谁对她有用,她就能够让这个人获得巨大的好处!反之的话…… 这件事情让陶君兰觉得丧气,又觉得有些可笑。那会子她还以为皇后到底不可能干扰到她的生活,她可以游刃有余的来应付皇后。可是事实证明……她不仅错了,还错得离谱。皇后这突如其来的重重一击,直接让他安认清楚了什么叫现实。 陶君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声的搂紧了拴儿。 可拴儿却一无所觉,睁着天真明亮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由着最纯粹的快乐和欢喜。陶君兰头上的一只粉色珠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咿咿呀呀的伸出手去够,连着陶君兰的头发也一并扯在手里。 头发被扯了一下,陶君兰只觉得头皮尖锐的疼痛,最后连眼睛都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红螺眼尖的瞧见了,忙去轻轻握住拴儿的手,柔声哄着拴儿将手放开。拴儿很快被红螺手里的点心吸引开去,红螺示意周奶娘将拴儿抱走了。 陶君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拴儿太皮了。如今都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 红螺小心翼翼的去看陶君兰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翘起来十分自然:“皮实才好养呢。再说了,小孩子哪里有不调皮的?等大了肯定就慢慢好了。” 陶君兰没接话,她在想,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以后?若是拴儿从此离了她,又怎么会有以后? 红螺瞧着这架势,倒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她真怕自己再说下去,下一刻陶君兰会忍不住哭出来。此时,不管是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晶莹,还是苦涩的表情,都让陶君兰看起来异常的脆弱。 红螺从来没有见过陶君兰这样的神情。她有点儿被吓到了。所以才不敢再开口。 陶君兰良久终于缓过劲儿来,侧头低声吩咐:“去请静平过来聚一聚吧。” 李邺不在,陶芯兰在宫中。丁嬷嬷和青姑姑也无法替她做出任何决定,所以她此时此刻能依靠的,能去诉说的,只有一个陶静平。其实说句实话,她想来想去,也发现这件事情她找陶静平商量才是最合理最应该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其实说白了是陶家内部的事情。不管是她要将拴儿给出去,还是陶芯兰的婚事,而陶静平则是陶家如今的支柱,是陶家的家主。纵然陶静平还太年轻还太稚嫩,可是她还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现实永远能在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让人明白什么叫艰难,什么叫无可奈何。可不得不承认,现实却是最容易让人成长的。 若不是当初那一场巨变,或许她还是那个娇生惯养,不知道什么叫现实的闺阁千金,平淡嫁人,平淡生子。而若不是今日这一场艰难选择,她也或许会在内宅迷失,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满足又安逸的沉浸在了内宅的琐碎中。 纵然一直知道李邺的志向,一直知道李邺将来要面临的事情。可是她其实一直没意识到她会面临什么。她又该做些什么。 安定内宅,约束姬妾,打理琐事。或许是一个普通妻子该做好的一切了。可是,她哪里又算是普通呢? 陶静平得了消息也是有些惊诧。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飞快的换了衣裳去端王府。 或许是血脉之间的某种联系,他隐约的觉得陶君兰这次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过,只是他并没有想得太严重了——他以为是关于他秋闱的事情。毕竟,眼瞅着已经没几天了,所以陶君兰在意关切,要嘱咐几句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路进了端王府,到了沉香院。陶静平几乎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来:沉香院的气氛和平时根本不一样。以往的沉香院,没有这种沉郁压抑又小心的气氛。 陶静平的心微微的往下沉了一沉,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到见了陶君兰之后,陶静平这股感觉就更明显了——虽然姐姐一如既往的站起来笑着迎接他了,依旧是那么一副欢喜又宠溺关切的神色,可是那笑容却又没到达眼底。那一双眼睛里,分明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郁味道。 “怎么了?”陶静平有点儿沉不住气,不等坐下就轻声问了一句。 陶君兰见了人,反而倒是不怎么着急了,笑着按着陶静平坐下了,又将点心往陶静平跟前推了推,这才笑道:“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陶静平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总觉得这件事情只怕真不是什么小事儿。不过陶君兰都这样沉得住气,他自然也就深吸一口气,先将不安压下去,调整了一下心情。 姐弟两个人喝了一阵子茶,各自都将心情平复好了;。陶君兰这才缓缓道:“前几日我进宫了一趟。皇后和我说了一番话,和拴儿有关。” 陶静平喝茶的动作瞬间一顿,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眯看住了陶君兰;“和拴儿有关?难道是要立拴儿为世子?”他不愿往坏的想,所以就往好的地方想了。 “不是。”陶君兰自嘲一笑:“就算拴儿是长子,可是如今还没序齿呢。纵然要立成世子,也不是在这两年。皇后的意思是,为了巩固拴儿的地位,最好将拴儿交给端王妃抚养。记在端王妃名下充作嫡子。” 陶静平面上平静的面容就一点点的破碎了,最终成了暴戾羞恼。一句话冲口而出:“凭什么?” 到底年轻气盛,这话从陶静平口中出来,充满了不甘心和愤怒,以及不屑。他已经直接表明了他对皇后这个提议的不服气。 陶君兰同样很附和一声。不过她早已经过了这样冲动的时候了,所以此时她才才能冷静道:“就凭那是皇后,是国母。是端王爷的嫡母。她一句话,我不得不听。” “可是……”陶静平气鼓鼓的刚说了一个“可是”,又想起那天李邺难看的脸色,便是又将话咽下去。最终只道:“那样的女人,又怎么能够将拴儿教养好?而且,她想要孩子,大可自己生就是了。” 陶静平这话有些刻薄。却也显得有些幼稚。若刘氏还能生的出孩子,就不必这样费尽心思的想要夺人子嗣了。 陶君兰没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陶静平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当下也是微微面上一红,到底压着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思虑一番后,他便是疑惑道:“可是自古从没有这样的案例。纵然正妃和侧妃之间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可是侧妃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有正儿八经的诰封。纵然是皇后的意思,可也不能这般不顾规矩。” “这不过只是没有先例罢了。可要知道这并没有谁规定过不可以。”陶君兰苦笑一声,顿了顿:“事实上,我不过是沛阳侯府的义女,身份也完全不够高。而刘氏出自名门,纵然家业不丰,可是她自身的才华却是很被皇上怜惜的。加上刘氏命运多舛……”更让人怜惜不是吗? 陶静平听了这话,有些慌神,随后握紧了拳头粗声道:“不行,这事绝对不行。难道端王爷就不管这事儿了?” “王爷出门去了。”陶君兰摇摇头:“若不是如此,只怕我也不会这样害怕。而皇后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皇后根本就是算准了时间,掐着点儿提出这件事情的。就是要让李邺在毫无知觉的时候,将这事儿定下来。就是怕李邺从中作梗。而事实上,就算李邺不愿意,可她这头松了口,李邺又能说什么? 而皇后威胁她的目的,也正是在于此处。所以,皇后让人传话的时候,不仅让她进宫去,更是给她看了一样东西——陶芯兰的贴身荷包。然后又告诉了她一件事情,除了荷包之外,还有一方帕子和一只珠花。 陶君兰只微微脑子里一转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这些都是闺阁私物,若是出现在刘家公子的手里。陶芯兰的名声就毁了。到时候,不嫁也得嫁!甚至还要被扣上一个宫中私会的名声!那是仅次于秽乱宫闱的罪过!; 第一卷 第249章 顺从 如果真名声上有了污点,即便是最后没有嫁入刘家,可以后再想嫁什么好人家,却是难如登天了。但凡有点头脸的,谁不是看重名声得要命?谁不是在意家风的?纵然私底下或许糜烂不堪的,可面上都是抹得光鲜平整的。 陶芯兰的名声绝对不能毁。可若她不肯交出拴儿,陶芯兰的就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嫁入刘家,一个是以后再也别想着嫁人,甚至再也抬不起头来。 嫁入刘家的结果就是——以后这就是刘氏手里的筹码了。但凡她若是不肯听从刘氏的话,只怕陶芯兰就是任人搓圆捏扁了。甚至到时候,刘氏一样可以用这个威胁她将拴儿交出去。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刀子真是切得又狠又准。一下子就拿捏了她的命脉。让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陶君兰将这些都告诉了陶静平之后,陶静平的反应有点儿惊愕:“她是皇后啊!怎么能做这样龌蹉的事情——”一国之母,竟然如此……这让人有点儿难以接受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国母又如何?国母也是人。”正因为是国母,皇后才能这样威胁了人之后,让人有苦说不出。若换成是别人,凭着端王府的权势,难道她还至于这么怕?怕是早就想方设法的让对方后悔惧怕,有苦说不出了。 而正因为是皇后,所以她才敢肯定。她真敢不将拴儿交出去,非要留在身边的话。刘家人亮出东西后,就是太后也没有办法帮陶芯兰。 陶静平错愕了一阵子后,最终才想到了最要紧的事情,有些茫然和不安的看向陶君兰:“那,该如何选择?难道就真的没有半点余地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声音苦涩:“的确是没有半点余地了。我只能从这两个之中选一个。” 陶静平默然了。他没去问陶君兰打算怎么选择——事实上,不管是哪一种选择,他都无法接受。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亲侄儿。叫他如何选择?若是可以,他倒是宁愿牺牲自己了! 死一样的沉寂几乎有半个时辰那么长。陶静平最终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言道:“既是如此,那就干脆让刘氏再无能力抚养拴儿吧。”这样一来,就算刘氏要走了拴儿,也是不可能带过去亲自养着。更或者,刘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那自然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陶君兰讶然的看向陶静平,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陶静平竟然一出口就是如此狠辣的言语。她点儿恍惚和模糊:小时候的陶静平是十分心软的。 最终陶君兰却是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法:“这个时候动手,谁都知道是我们做的。”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又是什么? “那怎么办?”陶静平有些烦躁,坐立不安起来。不管再怎么因为现实而成熟得多,他到底还是年轻了些,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可避免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正常的。 陶君兰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或许,拴儿是留不住了。” 陶静平霍然抬头,下意识的反驳出声;“绝不可以!” “那难道就要将芯兰推进火坑?”陶君兰看着陶静平淡淡出声。 陶静平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陶君兰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暗得如同静谧的天空:“总有一日,今日的痛楚我们会加倍还回去的。静平,你要努力才是。我和芯兰,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不管李邺也好,太后也好,终归都是不能全然依靠的。 陶君兰不可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件事情,让她对李邺的感情产生了裂缝,产生了怨怼和不信任。不管怎么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是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一句话都没有。如果受委屈的只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是一想到拴儿……她心里就疼得厉害,怨恨得厉害。 当然,她也明白这点怨怼有些莫名其妙站不住理由,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因为她曾经觉得,李邺会是她最坚实的依靠。而且,她若是不去怨恨李邺,又去怨恨谁? 陶静平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既无法狠心抛弃拴儿,也无法狠心舍弃妹妹。所以,哪怕心里几乎滴血,他也只能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 陶静平从端王府回去之后,便是越发的用功了起来,几乎废寝忘食。吓得那夫子都有点儿紧张了:不会是压力太大,精神上出了问题罢?从那之后,倒是对陶静平不敢那么严厉了,颇有点小心翼翼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陶君兰送走了陶静平之后,当天夜里依旧是亲自带着拴儿睡的。不过,却是禁不住哭了许久——几乎泪都流干了,眼睛都麻木了,这才止住了哭泣。 但是眼泪止住了,心里的疼痛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天带着拴儿进宫之前,陶君兰忍不住的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了蹭拴儿,低声喃喃:“拴儿,你别怕。娘会很快接你回来的。” 陶君兰依旧是先带着拴儿进宫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又动身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一如既往,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不过话一出口便是让陶君兰双拳一紧。皇后问:“关于上次我说的事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陶君兰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并不掩饰自己的已经红了的眼眶,口中却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妾已经想好了。娘娘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妾好,为了拴儿好。这是在替拴儿将来坐上世子之位做铺垫。是妾之前糊涂了。” 皇后面上一片平静,眼底却是泄露了些微讶然的情绪;皇后还真没料到陶君兰竟然会这样快就想明白了,而且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这件事情最终陶君兰就算被逼着妥协了,可是也一定会恨她入骨。她甚至之前都想好了如何在陶君兰恨她之后又将对方拉拢回来的方法。 皇后看着陶君兰面上那副恭顺的神态,有点儿不相信,便是起了试探的心思:“可是你又如何舍得拴儿?” 陶君兰眼眶更红了,却是依旧恭顺;“舍不得是一回事,可妾心里明白娘娘是为了我们母子两个好。娘娘是心疼妾的。拴儿就算在王妃身边养着,可是也是我生下来的,将来难道还能不孝顺我?反之跟着我,万一将来王妃将别的妾侍所出儿子记在名下养着,拴儿就只怕不可能再有那个机会继承家业了。”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更是显露出了陶君兰的野心——不过皇后还是不大相信,“那日你不还说不愿意?说让端王妃养别人的孩子呢。” 陶君兰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声音嗫嚅:“是妾一时糊涂,没想明白。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才算是明白过了娘娘的意思。娘娘是为了我们母子着想,我却误会了娘娘……” “你母亲对这事儿也不大乐意。”皇后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要不就算了——” 陶君兰哪里会相信这句话?若真的皇后愿意改变主意,昨儿也就不会有那样的话传来了。所以当下她心中纵然愤懑,也是勉强一笑:“母亲也是见我着实舍不得的缘故。况且当时我没想明白,只一心想着留下拴儿。这才请了母亲出面求情。” “这么说,你是真想明白了?自愿将拴儿给端王妃抚养了?”皇后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笑意,似乎十分舒畅欢喜。不过这样的笑意,落在陶君兰耳朵里,可想而知又是个什么感受了。 陶君兰克制的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肉里,制造出一片刺疼。不过,唯有如此她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面上继续维持平静和恭顺:“是,妾身想明白了。这是好事儿——再说了,以后纵然养在端王妃身边,妾身也能常常见到。算不得骨肉分离。而且,妾也相信王妃一定会好好养育栓儿的。” “拴儿是她唯一的指望,端王妃肯定不会不尽心的。她真敢疏忽,我第一个就是不答应的。”皇后言语中笑意更甚,随后又涌上来一抹担忧:“只是端王那头,怕是未必同意。” 陶君兰低下头去,努力使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到时候王爷回来,我会好好同他说的。拴儿本是长子,若再占了嫡的位置,也是对拴儿最好。王爷心疼拴儿,一定会理解的。”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夸奖了一句:“你是个聪明懂事的。也不枉费我这一番心思了。你妹妹那边,将来我会帮着留意好人家的。刘家那边,既然成了拴儿嫡亲的外祖,自然也就不好再将你妹妹嫁过去了。况且,刘家家底的确不丰,不能委屈了你妹妹。”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眼底一片自信。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只刺得陶君兰心里一片疼痛。只能越发攥紧了手,来压制心中的愤懑。 皇后,欺人太甚!; 第一卷 第250章 心甘情愿 看着从帘子后头走出来的,一脸灿烂笑意的刘氏,陶君兰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进来根本没看见刘氏。原来是暂且回避了——不过看这个架势,却是什么都听见了什么都看见了。 也怪不得刘氏会笑得这样灿烂。想必,看着她这样顺从委屈,心情一定是很好吧? 陶君兰垂下头去,很好的掩藏住了自己的情绪。 可架不住刘氏笑盈盈的上来,站在了她面前,然后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是心软的。是你心疼我。拴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这哪里又是保证和安慰?这分明是在赤裸裸的炫耀。 陶君兰借着拿帕子按眼角的动作将手从刘氏的手里抽了出来,垂着眼角道:“我相信王妃一定会好好照顾拴儿的。” 刘氏的声音听起来既柔和又欢喜:“我一定会的。就冲着拴儿将来叫我一声母妃,我也会倾尽全力的照顾他的。以后拴儿就是我儿子了。我又哪里会不尽心?” 如果说刘氏之前的行为是在陶君兰心上割了一个大口子,那么这会子这句话,就是又往伤口上狠狠的洒了一把盐。疼得陶君兰的心忍不住的缩紧。甚至于到了最后,心上的疼都快要麻木了。对于这句话,她选择了沉默不回答。 可她更清楚,这样的行为,怕是又一次的取悦了刘氏和皇后。不过,不要紧。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这句话,陶君兰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一遍,唯有如此才能减轻她心里的疼痛。才能帮助她将心里的愤怒死死的压抑在心底。 “这件事情回头我跟皇上说一声,尽快办了罢。”皇后看着风云暗涌的两个人,微微一笑,又警告了一下刘氏:“刘氏,虽说拴儿记在你名下,却也是君兰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们两个都是拴儿的母亲,可要和睦相处才是。” 刘氏和陶君兰均是敛目肃容的应了。 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至少只缺知会众人了。至于玉谍——现在拴儿还没上玉谍呢。事实上,至少要等到拴儿有六岁才会记上玉谍。毕竟孩子太小的时候是容易早夭的,所以一般都是会等到六岁之后才会上族谱宗谍。 也就是说,其实拴儿现在就算记在了刘氏名下,事实上不算是完全定死了。要等到正式上了宗谍之后,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成了刘氏的儿子。若是在那之前事情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只要一日没记上玉谍,那么一日就能更改这个事情。 陶君兰所谓的机会也是在这个上头——暂时先将拴儿让刘氏养着,等到机会合适了,再夺回来。 刘氏显然看起来显是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笑道;“今儿回去之后,就将拴儿挪到我院子里去吧。” 陶君兰自然是只能低声应了。这个时候,她已然不可能再反悔了。 “拴儿还在太后那儿,我去寿康宫将拴儿带回王府罢?另外,这事儿也要和太后说一声;。”陶君兰低声言道,又看向皇后:“这事儿到底是大事儿,太后如此喜欢拴儿,若是瞒着只怕太后生气。” 皇后笑着点头:“是这么个道理。那便是这样,不如今儿就在太后那儿蹭饭吃罢?再请了人将皇上请来做个见证,这事儿也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陶君兰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她以为这么大的事情,虽不说昭告天下,却也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的。如今看来,这是皇后不愿意将事情往大的办?为什么呢?微微一想之后,她倒是也明白了过来:是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喜事儿好事儿。这其实算是开了先河了。之前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例子的。所以,应该是皇后怕人诟病,不愿带来什么麻烦。 这样也好。不闹大,将来再将拴儿要回来的时候,也不必怕人拿出来说了。毕竟,都从未正式的和旁人说起过。 接下来皇后领先,陶君兰和刘氏跟在后头,一行人就去了寿康宫。 拴儿被放在一个凉塌上,上头摆了许多小孩子的小玩意儿,什么拨浪鼓,布老虎,各色各样的东西让拴儿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他这会子自己已经坐得住了,所以也不用人扶着。太后等人在边上围了一圈看着,时不时的笑着逗两句。 皇后笑盈盈的上前去给太后问了安,又看一眼拴儿笑着夸道:“拴儿可是越长越好了。他上头两个姐姐可都没他长得好。” 听见皇后这样说,太后面上也是露出几分笑意,“可不是?等康王府里那个生了,也照着拴儿这样,给取个贱名。兴许也就好养活了。” 皇后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倒是和太后想到了一起去了,所以也没什么不乐意,反倒是十分羡慕:说真的,若是康王能有这么白胖一个儿子,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时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端王到底是什么命,小时候他自己受宠不说,中了毒都还只是哑了嗓子。如今刚娶了个侧妃就有了这么一个白胖的儿子。还挺受宠。若不是端王自己已经没了指望,不然只怕就是个大威胁。若是早知道陶君兰是个能生养的,当初就该赏赐给康王才是…… 不过想到康王府里那个怀孕的妾侍,皇后心里又好受了一点儿:连着两个姑娘了,这一次总该是个儿子了。 关于将拴儿放在刘氏名下的事儿,皇后也没立刻说。自然,刘氏就更不会主动提起了。陶君兰也没提。 待到中午的时候皇帝过来,皇后才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的话显然也是得到了这么一个反应。皇帝和太后都是惊愕了半晌。 皇帝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没有先例。” 太后也有点儿不大高兴;“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哪里有这个道理?侧妃又不是什么不打紧的小妾,难道养个世子都没资格了?再说了,这本就是陶氏生的儿子,叫人母子分离成什么话?” 太后就差没有说刘氏和皇后这是夺人子嗣了。 皇帝也微微摇摇头,“这事儿还是罢了; 。” 刘氏忽然起身朝着皇帝跪下去,伏在地上磕头哭道:“皇上明鉴,媳妇这样做也并不是想要夺陶氏的子嗣。媳妇是个没福气的,嫁给王爷这么多年就只得了一个孩子,偏偏还连满月都没有就去了。媳妇甚至连丈夫都笼络不住,不能让王爷喜爱。媳妇想过,若是别的小妾的孩子,王爷也未必想立做世子,陶氏的儿子是王爷的长子,王爷又十分喜爱,所以,所以——” 刘氏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儿似乎故意在取悦李邺的味道了。而且,还变相的诉苦了一回。最关键的是——还给陶君兰上了一回眼药:听听那话?什么叫不能让王爷喜爱?谁不知道李邺最宠的是陶君兰?什么又叫若是别的小妾的孩子?这不是又提起了李邺唯独宠爱陶君兰,喜欢陶君兰的事情?这说严重了,就是宠妾灭妻了。 不管怎么听刘氏这话,相信皇帝都不会对陶君兰有任何喜欢了。 果然皇帝目光有些幽深的看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也一声不吭的跪下了。她也不能哭诉,更不能反过来驳斥刘氏的话,只能一言不发的跪着。 倒是太后冷笑了一声:“自古侧妃的孩子立为世子的例子也不少。再说了,就是不养在你身边,不也是要叫你一声嫡母?” 皇后不等皇帝说话,就叹了一口气开口言道:“刘氏也是命苦。端王和刘氏情分薄,加上生产伤了身子,刘氏以后是再不能有孩子了。陶氏是我侄女,我又如何不心疼她?我已经征询过她的意思,她自己也是愿意的。而且,她毕竟年轻,端王又宠她,再有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拴儿是长子,养在刘氏身边也没什么不妥的。”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怒瞪了陶君兰一眼,沉声问道:“这真是你自己愿意的?” 陶君兰只能苦涩开口;“是妾愿意的。皇后娘娘提起此事,妾也是心疼王妃。王妃想要抚养拴儿,妾心里明白王妃和皇后提出这个事情也是为拴儿好。想着拴儿将来能更名正言顺一些。妾心里只有感激。妾不过是个侧室,本就该处处敬重王妃,王妃要妾做什么,妾不敢有半点不情愿。” “你倒是个深明大义,懂事的。”皇帝终于开了口,却是赞了陶君兰一句:“既你自己也愿意,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拴儿养在嫡母身边,也的确是件好事。这样,就再将你的诰封升一级罢。言传身教,也让别的侧室好好的学学。”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磕头谢恩。刘氏也是谢恩。 皇后满面含笑,击掌欢喜:“这是好事儿,这样我做主再赏陶氏一副霞披罢。” 凤冠霞帔,这是品级到了一定高度才会有的待遇——本朝能佩凤冠霞帔的女子,几乎都皇室宗亲女眷。但是陶君兰这样侧室身份的,却是第一份。 这也算是皇后对陶君兰的安抚了。 陶君兰讥讽的想:一副霞披就换一个儿子,未免太过小气和便宜了。皇后还真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啊。怎么,她以为自己得了这个脸面,就会感激涕零,忘记拴儿了?拴儿又岂是这些东西可以换的? 不过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实际上她依旧只能笑着对皇后谢恩。; 第一卷 第251章 一场空 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同意了此事,那么自然这件事情就算是铁板上订钉子了。就是将来李邺回来反对也是无用了——总不能叫皇帝失信于人吧?况且,陶君兰自己都当着皇帝的面说愿意了,李邺纵然反对又以什么理由立脚呢? 刘氏微微舒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周奶娘手里抱着的栓儿,然后笑了。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儿子了,和陶君兰可是没什么关系了——以后自己想要将这个孩子教导成什么样子,他就会长成什么样子。长大后,他会孝顺的也只有自己…… 一想到这些,刘氏就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再想到以后陶君兰的难受,她就更觉得快意了。是了,陶君兰害死了她的儿子,如今就必须赔给她一个儿子!多公平? 刘氏沉浸在自己的狂喜里,盘算着自己以后要怎么样来利用栓儿让陶君兰不痛快。却殊不知太后已经看了她好几眼了。 这件事情显然并不会让皇帝在意很久,事实上,此时皇帝已经被栓儿吸引走了目光。栓儿也似乎知道自己越是得宠就越好似的,面对皇帝的时候,总有点儿爱表现的嫌疑。此时见皇帝看他,他顿时就咧开嘴笑了,上牙床上已经清晰可见两个白白的小点。 皇帝眼尖的发现了,登时惊奇得不得了:“栓儿开始长牙了?” 周奶娘笑着答话:“刚开始长,最近口水多了不少。倒是比别的孩子更早一点。” 皇帝似乎觉得自己的孙子比别人强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缘故,当下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就要张手去抱栓儿。 待到皇帝抱着栓儿重新坐下,太后笑着出声了:“皇帝你可喜欢栓儿?” 皇帝顺口就答了:“母后这话问得,我难道还不喜欢栓儿了?” 太后笑意更甚:“我也喜欢栓儿得紧。栓儿不来的时候,寿康宫总是冷清得很。我就天天呀盼着栓儿来。不过又怕麻烦了端王他们天天送栓儿来,就没好意思提起。”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沉吟片刻后便是笑道:“若是母后喜欢,让栓儿天天进宫就是了。横竖也不算太麻烦。” “怎么不麻烦?天天这么折腾,栓儿也受不住。”太后瞪了皇帝一眼,有点儿埋怨的意思。天底下,也就太后敢这么对皇帝——换做其他人,别说瞪了,就是看也不敢多看啊。 陶君兰垂着头,唇角微微掀起意思笑意。 刘氏和皇后却都是不明就里。或许皇后已经猜到了太后的意思,手掌攥紧了几分。 皇帝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倒是很快就开了口:“那要不然就将栓儿养在宫里罢,不是说刘氏身子还没养好?养孩子也费神,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再说,等到栓儿大一点,正好也可以跟着宫里的小皇子们一起开蒙。” 事实上,栓儿开蒙至少还得五六年。就算启蒙早,也绝不会在六岁之前。所以,这话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最关键的是,宫里也没有和栓儿差不多年纪的小皇子和小公主。 皇后深吸一口气,出声反驳了一句:“这不妥罢?太后毕竟上了年纪,栓儿虽说不必太后亲自带,可到底费神——” “有什么可费神的?”太后板了脸,似有些不痛快:“还是说,我老得已经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了?还是说,偌大的寿康宫里连个看孩子的人都没有?还是说,我这个做曾祖母的没那个资格将栓儿养在身边?” 太后明显的不高兴起来,皇帝便是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便是只好赔笑:“我不过是白说嘴一句,担心太后您罢了——” “哼,若是栓儿不行,反正康王的那两个姑娘也大了,不若——”太后看向皇后,颇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 皇后似乎有些无奈尴尬,垂着眼角低声解释:“康王那两个女儿,太后您也是知道的,哪里比得上栓儿强壮?成日里三天两头就是吃药生病,也不知道要操多少心。还是算了罢。栓儿虽说还小,可毕竟身子好,倒是比那两个丫头更省心的。” 刘氏还想出声反驳,却被皇后看了一眼。牵扯到了自己的亲孙女,皇后是怎么也不乐意的——既然太后非要养个孩子在身边消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栓儿在哪里养不是养? 面对皇后的临阵倒戈和偏心,陶君兰唇角一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不过因低着头却是没让人看见。对于这个事儿,她自然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反正不是养在她自己身边,比起养在刘氏身边,她倒是更希望养在太后身边。至少太后对栓儿的喜爱,能够保证栓儿不受半点委屈。 刘氏在皇后的目光下,纵然是不情愿,最终也只能将话咽下去。 皇帝见在无人有异议,便是笑着拍板:“那这事儿就定了。栓儿就养在寿康宫里吧。回头朕再让人挑几个合适能干的人过来。” 太后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挑几个好的。品行也要好,不然带坏了栓儿我可不依。” 陶君兰此时才缓缓出声道:“栓儿的奶娘不错,就将她留在栓儿身边罢?也省的栓儿不习惯。毕竟从栓儿刚生下来没多久就一直是周奶娘照顾的。也没换过人。” 纵然留在太后身边,她也希望能留下一两个她能信得过的人在栓儿身边。 太后倒是没有异议,笑道:“自然如此。我瞧着栓儿的奶娘也不错。”这点小事儿,自然也不需要太多人同意,太后这么已同意,事情也就定下了。 皇帝瞧着这幅和乐平静的画面,倒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似和煦,可是母光却有些微冷了。说真的,做为皇帝,他若是连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都看不明白,他这个皇帝也就到头了;。那些大臣的算计心思哪一个不比这些女人深? 陶氏未必愿意将栓儿给了刘氏,至于为什么答应,那还用说?至于刘氏,以前觉得是诗书世家的肯定错不了。可是如今看着,却是有点儿恬不知耻了。 至于皇后——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陶氏得罪她了?又或者,是刘氏哪里入了她的眼了?不过,看来皇后是有些闲了,竟是还管起儿子们的家务事了。不若就找点儿事情给她做罢,也省的她闲得慌! 不过,栓儿留在宫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坏处——太后喜欢栓儿,栓儿每日在跟前,太后肯定会更加高兴,自己想看栓儿了也便宜。若是将来栓儿大了,自己得闲了,倒是还能亲自给栓儿启蒙。 有句话怎么说的?对,含饴弄孙。以前自己还不知道这里头哪里有那么大的乐趣,如今倒是明白了。 就在皇帝想着含饴弄孙的时候,皇后却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让皇帝惦记上了。 皇后还是挺得意的——她觉得虽然结果因为太后的胡搅蛮缠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却也是大获全胜。至少,陶君兰被她拿捏住了,不是么? 至于刘氏的感受,皇后却是没去理会。刘氏不过是想有个儿子傍身罢了,至于儿子养在哪里,又哪里需要在意呢?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心思各异。不过表面上看来却是一派和睦的。 用过饭,皇帝便是回去处理公务,太后也下了逐客令:“刘氏和皇后若是无事也就先退下吧。我也乏了,要歇一觉。陶氏留下来帮着拿主意布置栓儿的住处罢。” 皇后便是干脆起身告辞了,刘氏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于是只好跟着皇后一起退了出去。 待到人走后,陶君兰这才抬起自己一直低着头的,起身缓缓的走到太后跟前跪下了,郑重的朝着太后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哽咽开口道:“妾多谢太后肯帮妾这一个忙。救了栓儿一命。” 太后低头看着陶君兰发顶上那一枚东珠顶簪,微微叹了一口气:“起来罢,我这个做曾祖母的,能替栓儿做的也只有这点了。栓儿在我这里,你可放心。” 太后的话简短,却是说得郑重。不管是谁听了,也会相信这话的诚意。 陶君兰顿时泣不成声。 太后没劝,只任由陶君兰伏在地上痛哭失声。什么最痛?母子分离最痛。别的痛,都比不上这个。更何况,陶君兰还是自己笑着将栓儿推进了别人怀里,她心里如何会好受? 纵然能时常进宫看栓儿,可是那和养在自己身边又是不一样的。陶君兰的哭声,让太后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皇帝刚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当年她的婆婆慈惠太后抱走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偷偷哭一回。若不是慈惠太后在皇帝四岁的时候就没了,皇帝也不能回到自己身边来,更不可能像是今天这样母子和睦情深了。 太后之前也算不上喜欢陶芯兰,可是今天她却是忍不住的怜惜起来。一样的痛苦经历,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不是吗?; 第一卷 第252章 告状 太后瞧着陶君兰,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感慨:那就是陶君兰的智慧。若换成是其他人,断然是想不出先答应刘氏,再转头来求了她将拴儿扣在宫中这样的法子的。刘氏将拴儿要走本就算不得多名正言顺,自然更无法阻拦她这个曾祖母将拴儿留在宫中这件事情。 刘氏这一次,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也算不上,至少名义上拴儿以后可是记在了刘氏名下了。想必,刘氏也未必耐烦天天亲自教养拴儿? 不过,陶君兰的担心却是多余了——拴儿留在端王府,留在刘氏身边难道刘氏就敢慢待了拴儿?刘氏有那个胆子?所以,这般防备倒是有些过了。 心里有疑问,太后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当下便是直接问了出来。以她的身份来说,如今却是没有必要和陶君兰打什么哑谜猜什么心思了。 陶君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随后苦笑了一声。却是不肯说,只将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看了一圈儿——不是她不信任太后跟前这些人,而是这话关系到了端王府的阴私,如何能叫外人听去? 太后会意,到底是没让陶君兰直接说,而是按照陶君兰的意思将其他人都先遣了出去。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太后,清亮亮的对上太后的眼睛,轻声道:“太后想必知道王爷为什么不喜王妃的原因。” 太后挑了挑眉,虽然没说什么,不过之前轻松的神色却是慢慢的端肃了几分,目光更像是在问:“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王爷不怎么往王妃院子里去。当初我进门之后,王爷统共只去了王妃院子里一次。就那一次,王妃就怀孕了。”陶君兰缓缓的说着,尽量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清晰容易理解;“那一次王爷之后心情很是不好了几天。当时我也不知为何。前段时间府上出了一件事情。王妃身边的一个丫头用了些下三滥的药,事发之后牵连出了王妃的陪嫁大丫头,那药就是王妃陪嫁丫头给的。那丫头也承认了这件事情,并且还道出那一次王爷去了王妃那儿,她给王爷下了同样的药。” 剩下的关于自己的猜测陶君兰并没有多说,只是了。半点没添油加醋。横竖太后又不是老糊涂了,有些事情难道她想得到,太后想不到? 太后此时的表情除了惊愕之外,还有震怒,待到开口的时候才发现陶君兰甚至听见太后的声音有些轻颤:“她怎么敢?!” 太后的语气有些重。 陶君兰轻轻叹了一口气。末了低声安慰:“事情毕竟也过去了,王爷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不对,只是一夜,如何就能保证怀孕?若不能怀孕,又何必如此铤而走险?”太后忽然想到了这一层,甚至连陶君兰还在跟前都忘了,几乎是一下子就冲口而出,这么道出了心中的疑惑;陶君兰并未接话,只当自己根本没听见这话。这个时候,不管她接什么话,都是不应当的,都是不合时宜的。就算太后和她心中的猜测是不谋而合,她依旧只能沉默。陷害主母,这个名头她可担当不起。 太后大约是终于想起了陶君兰的存在,后头并未曾再说什么话。只是眼睛里一直透着沉思的光芒。 陶君兰待到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又轻声说了一句:“这个药的药性有些大,用料都十分珍贵。唯独残留的药毒有些重,后头王妃的孩子生下来胎毒十分严重……我心里很害怕。拴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我必须确保他万无一失,能平安长大。” 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久久没有挪开,陶君兰也就依然保持了一动不动的姿势。将自己面上的神色坦然的露给太后看。 太后半晌寒声问:“那丫头倒是也忠心,你后头怎么处置的?” “当众打死。”说这个四个字的时候,陶君兰眼睛都没眨一下,随后又道:“不管再怎么忠心为主,敢在府中用那样的东西,还是用在了王爷身上,打死也是不为过的。之所以要当众,也是让其他人心里明白什么叫轻重。” 太后点了点头,微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来:“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很好。这等奴才,乱棍打死也是轻省的。端王身子本就算不得多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陶君兰微微垂下头去,腼腆的避开了太后的目光。 “以后端王府里的事情,你就一直管着吧。”太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冷的哼了一声,重重嘱咐:“不管如何,王府再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顿了顿,似才想起来;“那药你也说了是珍贵东西,一个丫头怎么弄来的?你就没有彻查?” 陶君兰羞愧的解释:“因牵扯到了王妃的弟弟,所以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再查下去,伤了两家的脸面。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又冷哼了一声:“端王也太心善了一些。这样的事情,闹出来他也理亏不了!” 陶君兰闻言,更是觉得尴尬了,半晌才低声回道:“这件事情若闹出来,王爷的脸面却是没地方搁了。其实若不是太后今日问起,我也绝不会再重提旧事。这件事情,理应就这么随风而散了。” 太后这才悻悻作罢,可到底心头不痛快。 陶君兰见目的答道,心头微微舒了一口气。这么一放松下来,她倒是才觉察出手心里粘腻的汗水。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倒是真有点儿紧张和不自在。 —————— 到了该回去的时辰,陶君兰抱着拴儿的,几乎舍不得松手。只是太后在一旁看着,她也不好表现太过,所以纵然红了眼圈,可到底强忍着没敢让眼泪落下来。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这幅故作坚强的样子,却是更加勾起了太后的回忆,让太后心里也难受起来;。太后摆摆手,“好了,你若是想拴儿了,只管每天抽空进宫来看就是。只要你自己不嫌麻烦。” 陶君兰勉强一笑应了:“谢太后怜悯妾。”只是她心里明白——纵然不嫌麻烦,她又怎么能够日日进宫?三五两日进宫一趟已经是极限了。就是这样,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太频繁了,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舍不得将拴儿给了刘氏。而且,她如今的身份,来看拴儿倒是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了。 陶君兰捏了捏拳头,随即又松开,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随后,她将心一横,也不敢再看拴儿,直接将拴儿交还给了周奶娘,自己则是冲着太后一福,低声告辞。 太后想了想,道:“新鲜的酥油螺卷才好吃,你若是得空,过个三五日就进宫做给我吃罢。我老了,也就只好这一口了。” 陶君兰闻言,几乎是大喜。同时心里更明白这是太后在帮她,当下再忍不住泪水,冲着太后哽咽谢恩,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候,拴儿忽然也抽抽搭搭的就哭了起来,不是平日里的嚎啕大哭,反而有些哽咽委屈的味道。偏偏这样的哭声听了更让人心疼。太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到底母子连心。” 做娘的心里难过,当儿子的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一时又想起皇帝对自己的孝顺,倒是心里又好受了几分。 陶芯兰一直都是在旁边看着的,此时也早就是红了眼眶。不过,她却是死死咬着嘴唇,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一点泪也不敢落下来。 陶君兰上了自己的马车后,几乎是一下子就情绪崩溃了,眼泪流了满腮怎么也止不住。死死的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她这才敢放任自己肆意的哭了一回。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为了拴儿让陶芯兰这一辈子都不幸福。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拴儿。毕竟拴儿还小,还有机会再要回来。而且,拴儿比起自己,跟着周奶娘的时间其实更长,所以纵然一时半会的离了她,拴儿也不会不习惯。 只是心里虽然明白这个道理,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拴儿。她刚才甚至不敢去看拴儿乌溜溜的那一双眼睛。 不过,拴儿现在还小不懂事或许不知道什么。可是拴儿总会长大,等到拴儿长大后知道了这件事情,拴儿又会怎么想怎么说这件事情?怕是会觉得她心狠吧? 虽然她在事前就请太后将拴儿留在宫中,可是到底是她亲手将拴儿推了出去。 陶君兰忽然有些恨。恨自己,恨刘氏,恨皇后,也恨李邺。 若是李邺在,若是李邺在……或许事情就不一样了罢? 抱着这样的强烈情绪,陶君兰最终在马车上就沉沉睡了过去。红螺这才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披风给陶君兰披上了,又有些犯愁:也不知要多久侧妃才能恢复得过来?回去之后,还是让人将拴儿的东西先收起来罢。不然看见了,岂不是又伤心?; 第一卷 第253章 崩溃 到了端王府,陶君兰从马车上下来的状态很是不好,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偏偏好巧不巧的,刘氏的马车比陶君兰的先到。本就停在前头,这会子陶君兰刚一下车,那头刘氏也是刚好从马车上下来了。 见了陶君兰,刘氏本还有点儿阴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几乎是有些刻意的,刘氏紧走了几步挡在了陶君兰跟前,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的看起来不大爽利?” 陶君兰淡淡的抬眸扫了刘氏一眼,却是没理会刘氏这话,镇定自若的请了个安后就道:“我身子不大舒服,想回去歇着了。” 刘氏被陶君兰这幅态度给激怒了,冷冷一笑:“妹妹这是怎么了?在宫里不还好好的?还是想着拴儿心里不痛快了?我还想着过几日请几个客人来,将这事儿热闹的办一回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人痛脚上踩,也就刘氏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也就是仗着身份料定了陶君兰不敢怎么样罢了。 陶君兰的确也是因为这几句话,已经麻木的心又刺疼了一回。不过即便是难过,她又如何愿意展现给刘氏看,去取悦刘氏?所以当下她只是冷着脸,甚至牵出一个冷笑来:“王妃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是皇后开口,我看在皇后娘娘面子上罢了。若非如此……”她冷笑着,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氏。 刘氏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哆嗦了。 陶君兰心里忽然有些愉悦了。推开了红螺扶着自己的手,她站直了身子,微微笑了:“不管怎么说,拴儿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怎么是旁人比得上的?”所以,纵然你抢着去养了,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后面这句话陶君兰没说出口,不过显然刘氏却是意会到了。 所以,刘氏气得更加哆嗦了。明明是来示威的,结果这么一来倒是一下子颠倒了。速度太快,以至于刘氏有点儿想不明白更接受不了。 “夺人子嗣。你觉得拴儿长大后,会感激你?”陶君兰又冷笑了一声。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氏:“王爷回来之后,这件事情你且想想怎么交代罢。还有,经过这一次之后,下一次你的悲惨怕是不可能再引起皇上和太后的怜惜了吧?以后,你该怎么办呢?” 刘氏终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好一张利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等回头我将拴儿养在身边了,你瞧着就不难受了?” “可现在拴儿在宫里不是么?”陶君兰微微一笑,眼神更加的挑衅。 刘氏噎了一噎,末了眯了眯眼睛;“那既是这样,我弟弟正好没娶亲,你妹妹倒是个漂亮的,想来——” “皇后不是你手里的棋子; 。”陶君兰微微眯着眼睛笑了,笑得有些恶毒:“再说了,我们陶家的姑娘,可不是什么癞蛤蟆都能肖想的!” 说完这句话后,陶君兰也不给刘氏在说话的机会,直接绕了开去,淡淡道:“我很累,要去歇着了。想必王妃不会这么不近人情非要拦着我说话罢?我可不像是王妃您,每日只需要养着身子就好。我还得管家呢。那一大堆的事情,可是忙不过来。” 等到刘氏反应过来的时候,陶君兰已经走出了老远。四周也有不少人,刘氏自然做不出追上去再接着闹的事情,只能悻悻的一甩袖子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陶君兰背脊挺得直直的,一直到了沉香院门口,这才陡然的松懈下来。回想方才自己的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她禁不住苦笑了一下:都这样了,还这么要强给谁看呢? 几乎是让红螺扶着进了沉香院,丁嬷嬷等人却是出其意料的都站在院子里。这么多双眼睛一下子看过来,倒是让陶君兰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当下勉强一笑,道:“从今儿起,拴儿就留在太后跟前了。你们可算是松快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陶君兰是哭过了——不然那肿得跟桃子似的通红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丁嬷嬷轻叹了一声,不忍戳破陶君兰勉强的笑话,也跟着勉强一笑:“可不是?养在太后身边,咱们可轻省不少。将来对拴儿也好。”养在太后跟前,皇帝经常瞧着,再怎么样情分也要深一些。将来好处还能少了? 不过丁嬷嬷这笑容倒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一想到拴儿胖鼓鼓的脸颊和肉虫子似的身子以后轻易见不着了,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但是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丁嬷嬷努了努嘴,低声道:“王爷回来了。” 陶君兰一怔,“什么?” “王爷回来了。”丁嬷嬷叹了一口气,声音大了几分:“正坐在屋里呢,这事儿我也没敢说——” 陶君兰蓦然回过神来,面色都变了,当下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再和丁嬷嬷说什么便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屋里。 李邺果然坐在屋里喝茶。一个月不见,李邺身上除了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憔悴,倒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许是听见动静,李邺抬起头看了过来。待见了陶君兰这幅样子,又是一愣。等到再注意到陶君兰红彤彤的眼睛时,他的面色顿时又是一变,人也立刻站了起来,往前一步后就伸出手来想要触碰陶君兰的脸。 陶君兰却是“啪”的一下冷冷推开了李邺的手,淡淡问了一句:“你回来做什么?” 李邺愣住了——事实上,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这样恶声恶气的对他说话。那架势,好似他根本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什么仇人似的。素日的温柔皆不见了不说,那样的冷淡神色,那样的语气……直让人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下晃晃悠悠的升了上来。 李邺有些错愕的想:这是怎么了? 他听见陶君兰派人寻他回去的消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立刻调转了马头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他以为是她想他了,想和他和解了。当时心里还有点儿窃喜,觉得到底冷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是对的。可是没想到,等到一见面,陶君兰却是这么一副态度。 倒好像根本就不是陶君兰派人去将他追了回来似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邺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陶君兰的性格绝对做不出因为儿女情长而叫他回来的事情。难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邺忽然有些紧张,也不再去计较陶君兰的态度了,瞅着四下并无人在,便是蹙眉轻声问:“怎么了?” 陶君兰却是因为他的这一句“怎么了”一下子被击碎了冰冷的面具,眼泪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汹涌而出,瞬间就打湿了双腮,她双眼通红的看着李邺,咬牙切齿的反问:“怎么了?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拴儿被抢走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陶君兰顾不得形象了,大声的质问着,无声的颤抖着,借此来宣泄自己心里的不满压抑和愤怒。 她这辈子,除了陶家破灭那一天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之外,也就只有这一次了。天知道,她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心里有纠结难受?天知道,她在那个时候有多惶恐无助?天知道,她说出那话的时候,心里比刀子扎还疼? 可偏偏这些情绪都没有人与她分享,更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帮她一把。一想到李邺,她就觉得怒气勃发——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仅不在,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和她斗气冷战! 陶君兰哭得不可自已,大声的质问着李邺,一句一句又一句。到了最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抱怨了一些什么。 若不是李邺不顾她的挣扎用力见她压在了他怀里,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就算陶君兰没将事情说清楚,李邺却还是从陶君兰的只言片语里猜测到了事情的经过。顾不得震惊难过或是愤怒,第一个涌上来却是心疼。对陶君兰的心疼。 他还没看见过陶君兰这样激烈的样子,更没见过她不顾形象哭得这样凄惨。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更加觉得心疼。 是他不好。一股自责从心底冒上来,他用力抱住陶君兰,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道歉——除了道歉,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多少也觉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好半晌,等到陶君兰的情绪终于发泄完了,哭声也渐渐止住了,他这才沉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猜测是一回事儿,该问的始终还是要问清楚的。不问清楚,又如何能去解决事情? 陶君兰抽噎了一声,重重的掐了李邺肩膀一把,又忍不住怨恨道:“都是你!若不是你的错,事情又怎么会这样?” 李邺忙苦笑着认错,也不敢喊疼。只诚心诚意的看着陶君兰,竭力安抚。 陶君兰渐渐冷静下来,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丢人,几乎不敢去看李邺,却还是冷静的将事情说了一遍,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就这样,拴儿以后就留在太后身边了。”; 第一卷 第254章 阴暗 对于这件事情,李邺又能说什么呢?事实上,除了沉默之外,他发现自己竟是说什么都是错的。懊恼像是藤蔓,飞快的就爬了上来,然后紧紧地将他缠绕在里头。如果不是为了赌气这么悄无声息的离了京城,或许事情也就不会如此了。又或者,在刘氏之前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重视这事儿,他早点觉察到皇后和刘氏的联手,事情也就不会如此。 他和陶君兰赌气冷战的结果,竟然就直接导致了拴儿离开他们的身边。这个教训,实在是太过沉痛了。 其实再回头想想——他之所以会和陶君兰斗气的理由竟然是那么可笑。甚至真真追究起来,起因更是微不足道。事实上,那会子他之所以会气恼而去,是因为觉得陶君兰不信任他。加上刘氏的折腾让他觉得烦躁,所以才会脑子一热冲动的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而之后之所以会一直和陶君兰斗气,原因更是可笑:不过是他不愿意先低头罢了。他想着若是陶君兰真在意他,肯定会主动先求和的。他想看看陶君兰到底在乎不在乎他。可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干脆就不理会他了。这让他伤心难过之余,面子上更是下不来,最后才会赌气的离去。 如今回头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笑。一个大男人,竟做出这样的行为…… 至于陶君兰的决定,他甚至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事实上,即便是换做是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拴儿重要,自己的亲妹妹当然也重要。为了一个舍弃另一个,这样的事情陶君兰做不出来,他同样也是做不出来。拴儿交给太后抚养,着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留在刘氏身边,这肯定是不行的,那样谁能放心? 至少,太后必然是能够保证拴儿的平安的。这一点,李邺并不怀疑。而事实上,他觉得这个决定很有点儿出奇制胜的味道。虽然最后拴儿离了沉香院,可到底也没留在刘氏身边。刘氏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有太后的教导,拴儿将来自然更做不出什么亲近嫡母忘记生母的事情了。 “拴儿不会记在别人名下的; 。”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深沉阴厉。这个保证,和以往轻声柔和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只从语气里,就并不难听出他的决心。 陶君兰此时发泄也发泄了,难堪也难堪了,伤心也伤心了。情绪眼睛平静下来,听了李邺这话,便是接话道;“即便你不肯,我也会这样做的。拴儿是我的儿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如今……只是暂时的。” 李邺闻言面上一沉,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甚至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感觉陶君兰好像并不怎么需要他一样。也并不打算再依靠他了似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点儿慌了神。 “刘氏你打算怎么处置?”陶君兰有些怨怼的问了一句,可神情却是执着:“这一次,我不会再忍让了。还有刘家那边,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架势,仿佛再说“你若不肯,我便自己动手”。 这是陶君兰第一次对着李邺提出要求。虽然没说明到底要怎么样,也没直接要求,可是态度却是分明。 陶君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这是李邺的感受。不过他心里明白,这是他自作自受。若不是出了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说这话的时候,他固然是为了让陶君兰出口气,也不免带了几分探寻的意思:他倒是真有点儿想知道陶君兰打算怎么做。 “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她处处针对我,不肯安稳过日子。就让她好好在院子里养病吧。好好静养着,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尤其是刘家的人。”陶君兰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直接便是提了要求:“虽说是顶着王妃的名头,可也不能在府里兴风作浪罢?或者,若要给她脸面,依旧纵容她。那就还请王爷另外置办一处宅子,咱们分府而居罢。” 这句话有点儿威胁的意思。偏她又说得淡淡的,好似再正常不过一般。李邺纵然气恼,却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面对这样的陶君兰,他是真有点儿无从下口的感觉了。 “好,依你。”李邺很快点头应允了这件事情。事实上,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不能再让刘氏惹是生非兴风作浪了。这一次让拴儿离了沉香院,那下一次呢?刘氏这人性格乖张狠毒,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当然,若是陶君兰没有后面那一番威胁的话,他会更加觉得赞同。 陶君兰接着又说起自己打算怎么对刘家:“王爷若重视这门姻亲,这话可以当没听见。只是我希望我做的时候,王爷别拦着我。” 李邺苦笑了一声,觉得陶君兰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叫他难受。“你说罢。难道你真不明白我的心思?”若是在乎这个,他就不会和刘氏是这幅局面了。更不会和刘氏一族不亲厚往来了。 陶君兰盯着李邺无奈的神情看了半晌,最后才轻声道:“不是什么癞蛤蟆都能肖想我们陶家的女儿的。既然刘氏急着替他弟弟寻个亲事,我也可以成全他。我觉得,若是有个土财主的女儿嫁过去,倒是很不错——最好性格霸道些,骄纵些。刘家不是很缺钱?正好一个有钱的儿媳妇,能帮他们不少呢。也正好可以用钱拿捏住他们不是么?另外,我听说那少爷很是喜欢去烟花柳巷。争风吃醋的时候,与人争斗起来,打折一条腿也是常有的事情。” 顿了顿,陶君兰又冷笑一声:“他们不是喜欢和皇后合作?若是此时闹出一点丑事呢?相信,皇上不会喜欢康王和刘氏一族有什么勾搭罢?对了,刘氏不是还有个庶出的妹妹?康王府里姬妾不少,想必很乐意再添一个;。” 李邺心底有些讶然。不得不说,陶君兰这样的处理的确是很合理的。但是,却和平日里她的宽厚有些大相径庭了。显得太过狠辣了。但是,他却是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只是看有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事实上,陶君兰这样的阴暗面,他不仅不讨厌,甚至有点儿微微的喜欢。他想,这样的陶君兰,想必是能够理解他的罢? 不过,若换成是他,他也许会将刘氏的弟弟直接“失手”打死。敢联合皇后算计拴儿,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他能容忍的事情。他本想着刘氏一族若是识趣,他也不介意每年任由刘氏将银子给点儿出去。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喂出了一群白眼狼了。 李邺爽快的答应了陶君兰的要求,又在心中补上一句:他会看着办添点儿利息的。 “如今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忙你的事吧。”陶君兰却是一转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虽然缓和不少,却还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 李邺一怔,缓缓低下头去,半晌没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阵子,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古怪,可是两人都是怔怔的想着心事,都不曾觉察。 “我已经没事儿了。”陶君兰最后先开了口,语气有些迟疑和不自在。虽然态度没怎么变,可却是到底心软先开了口。 李邺小心翼翼道:“赶路累了,歇一晚明儿再出发罢。” 陶君兰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李邺,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却也不好拉下脸来再说什么,只得含糊应了:“那我去叫人准备水和饭菜,你洗完澡就可以吃点东西。想必路上也没吃好过。” 李邺的歉意和自责已经很明显,她着实再说不出什么怨怼的话了。而事实上她心里也很明白,她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拴儿这事儿,又哪里怪得到李邺身上? 只是经过了这么久的冷战,又经过了拴儿这件事情,她一时半会的却是觉得没法和李邺再恢复到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冲淡这些情绪。 之前盼着李邺回来,可这会儿她却是希望李邺能出去一段时间,让她好好的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其实不得不说,李邺答应得那么爽快,她心里还是很舒服的。至少觉得李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关于怎么对付刘氏怎么对付刘家,她这些其实是一早就想好的。她之前没想让李邺出面,她是打算自己动手的:刘氏不肯静养没关系,这世上有很多药能让人慢慢虚弱和没精神的。而刘家的事情更好办了——她只要略动动手脚就行了。 康王那个,她是临时加进去的。为的是将来也能在康王府里闹点儿事出来。也算是以牙还牙了。皇后不是心疼宠爱康王?那她也要让皇后从康王身上体会到,什么叫母子连心。什么叫心痛! 事实上,不仅仅是这样,她也是打算再报复一下皇后的。纵然现在不能怎么样,可也可以慢慢筹备着不是吗?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第一卷 第255章 习惯 李邺第二天走的时候,陶君兰还是去送行了。又打包了一个包袱,吃的用的都一样不拉。 李邺浅笑着在一旁看着,目光亲昵。 陶君兰忍着羞涩到底没拉下脸来给李邺好眼色。不过也并不妨碍李邺心情飞扬的出了门。关于刘氏和刘家人的事情,李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让陶君兰耐心等着,三月之内必有结果。 李邺走后第二日,陶君兰便是振作起来将陶静平叫来说了一回话。 除了嘱咐陶静平读书用功之外,她将陶芯兰的婚事和陶静平提了提:“要我说,也不必非要看家世。只要日子过得去,人品好家中情况简单的,就可以了。” 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不了解,如今嫁了人亲身体会过了,她才算是明白过来什么是最重要的。家世地位都是假的,若要日子过得舒心,还得没有复杂的情况,还得要夫君体贴才可以。银子是不能少——可是只要不缺就行了。就算真的银子短缺,那只要陶芯兰手里有银子,那也算不得苦。反而可以趁机拿捏住夫家,能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 “你若认识什么赶考的学子,人品好的没成过亲的,倒是都可以。”陶君兰笑着看着陶静平微微涨红了脸不自在的样子,存心打趣;“你的亲事不着急,我且慢慢挑着,等到你有了功名在身再提这件事情不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先告诉我。我也能替你挑个合心意的。” 陶静平连连摇头:“姐姐做主就行了。” “你身边的丫头,若你想收用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别弄出孩子了。需要避子汤的时候,就差人过来要。”想着陶静平到底年岁也有这么大,所以陶君兰也就多嘴了一句。 陶静平的一张脸顿时更加涨红了。 经过一个月的寻摸,陶君兰倒是手里有了一张单子捏着了。里头都是初步选出来的她觉得合适做妹夫的人选,等到再观察一段时日,这份单子上应该会再去芜存青一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拿去给陶芯兰瞧瞧。让陶芯兰自己再选一选。 两个月后,拴儿不在身边这个事情陶君兰到底是渐渐缓过来了;。虽然心中仍旧会有遗憾,会觉得难过,可到底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件事情。 随着天气渐冷,陶君兰在这日清晨起床后添上了一件薄的袄子。站在院子里呵了一口气,看着一团白雾在嘴边形成,陶君兰浅笑着和红螺道:“天冷了,府里的冬衣可都做好了?做好了就早日发下去吧。” 红螺笑着应了;“今年棉衣都用的是新棉,我摸了摸可是比去年的暖和厚实多了。” 昨年是刘氏当家,刘氏没全用新棉,而是新旧搀和起来做的棉衣。这样虽然也能保暖,可是却是不如新棉保暖轻巧。而价钱上,新棉和旧棉却是相差了数倍不止。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一眼红螺,心知她这是在奉承自己,当下摇摇头:“你们也不容易,遇到守夜的时候,若不穿暖点如何熬得住?”那点买棉花的钱虽然也要好几百两,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有时候遇到应酬了,一顿饭钱兴许就没了,又何必在这上头吝啬?她和刘氏的想法不同。在她看来,主子们手指缝里节约一点,就能让奴才们过得好些,为什么不去做呢?传出去有个美名不说,就是府里的人也会办事更加尽心。 事实上,她还是应该感谢刘氏的。若不是刘氏管家苛刻,她这会子也不至于这样轻易就能笼络住人心,博得美名。 “昨儿王妃院子里的大丫头轻云去寻了管家,支了三百两银子。”红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了一些。 陶君兰冷冷一笑:“昨儿似乎刘夫人过来了一趟罢?”事实上,即便是要让刘氏静养,刘夫人要见自己的女儿,她还真拦不住。不过刘夫人来的次数少,每次却都要带走不少东西。她听闻,刘氏首饰匣子里的几样贵重东西没了。其中就有一块鸽子血的红宝石簪子。如今,那红宝石簪子在她的库房里收着——她要给陶芯兰办嫁妆,自然要淘弄一些好物件才行。 “那管家没给银子,那边又怎么着了?”陶君兰自然知道自己下过什么命令,所以不用问也知道那银子到底给没给。 红螺尴尬的笑了笑;“轻云说了许多难听话。末了主院那边又重新添了两套茶具。” “以后主院那边再少了茶具,也不必再添好的了。就捡一般的送过去就行了。府里的家用也是有数的,可禁不住这么糟蹋。”陶君兰冷笑了一声,如此吩咐了一句。 若下一次真这么做,红螺仿佛已经看见了刘氏气急败坏的样子,当下也是禁不住笑了一笑:“这事儿我记住了。回头就吩咐下去。”不过今儿她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另外一件;“昨日有人托了银子给我递进来一句话,说是王管事的儿媳妇想要进来给您请安。” “王管事的儿媳妇?”陶君兰眯着眼睛回想了一阵才蓦然笑了:“说的是秋芷吧。是了,如今嫁了人,可是不能再称呼她做秋芷了。该叫他王家媳妇了。”顿了顿,又禁不住笑:“这么叫怪拗口的。罢了,还是叫秋芷吧。” 秋芷进来当差,这事儿原是当初就说好的——只是当初原本预计留在拴儿身边,可是现在却是用不上了。陶君兰只微微怅然了一下,就定了时间让秋芷进来请安。 秋芷做了妇人之后似乎更加娴静了,人也显得更温柔了许多。不过那一身的能干都还在。 陶君兰留着秋芷在自己身边做了管事媳妇; 。如今她捏着秋芷的卖身契,倒是也不怕秋芷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来。反倒是秋芷进来当差后,和红螺强强联手,将沉香院的事情都接管了过来,倒是让丁嬷嬷清闲了不少。厨房仍让青姑姑管着,不仅是陶君兰的小厨房,大厨房也是。燕儿她也没留在身边伺候,而仍让燕儿跟着青姑姑。青枣也跟着青姑姑了。 这日陶君兰得了一个消息。是秋芷禀上来的,说红蕖似是有了身孕。肚子都有点儿显了。 陶君兰闻言倒是有些吃惊,随后又有点儿不大自在——再随后,她就想起了拴儿。愣了一会儿神之后,陶君兰便是将自己的小情绪都抛开了,只问了一句:“是她自己张扬出来的,还是你不经意发现的?” 秋芷哪里不明白陶君兰这样问的意思?当下答道:“是不经意发现的。那边还没张扬出来。” “那咱们也不必管。”陶君兰淡淡的做了决定。事实上,红蕖为什么不闹出来?这是害怕不想让人知道呢。至于到底怕什么……她也管不着,事实上,红蕖要瞒着,她只当不知道就行了。又何必去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呢?孩子是红蕖的,和她也没关系。硬要凑上去,别人还当她居心不良呢。 秋芷叹了一口气:“这是在防备侧妃呢。” 陶君兰看了秋芷一眼,见她面上并无过多的情绪,仿佛就是随口一说,也就将话压下去,什么都没再多说。 算算时间,红蕖的孩子最少也有三个月了。倒是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了。这样瞒着也怪没意思的——难道她还能将这个孩子弄没了不成?这可真是笑话。别说她有拴儿了,就算没有拴儿,她也不至于就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又不是刘氏,见不得别人好。 不过瞒着也好,她倒是能假装不知道省去不少事儿——反正李邺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只管让他自己去操心就是了。不过,府上又要添丁,不知道李邺会不会觉得高兴?想象着李邺的反应,她有点儿不确定的想:许是……会的吧。 这件事情陶君兰很快就抛开了,全身心的去给拴儿做衣裳。管家虽然事情不少,可有这么多人帮着,她倒是轻松得很。所以,时间也多起来了。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喜欢给拴儿做小衣裳。拴儿长得快,衣裳做了很快就小了。 虽然宫里不可能缺了拴儿的穿的,可是毕竟和她亲手做的又不一样。 算算时间,再过两日她便是又可以进宫去看拴儿了。自从拴儿进宫之后,她一个月进宫四次,除了给太后请安之外,就是陪着拴儿。当然,皇后那儿也是要去的。 想着上一次进宫时候拴儿似乎对自己有点儿疏离,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即便进宫再频繁,也比不得养在身边。再加上拴儿还小认不得人,所以生疏得很快。几乎每一次进去,都要重新的和拴儿呆上一会儿,才会又渐渐地亲昵起来。只盼着拴儿大一点了,能记住人了,这样的情况会慢慢的好起来。 不然,一想到拴儿至此以后越来越和她疏远,她就会觉得心痛难忍。 若是,能早点接回来拴儿就好了。陶君兰长叹一声,又眯了眯眼睛:康王府上的姬妾,似乎快要生了罢?只盼着这次还是个女儿才好呢。让皇后再失望一次那才好呢。; 第一卷 第256章 和好 李邺回来的时候天正在下雨,雨不大,可是阴冷的天气却是让人恨不得直接缩在屋里不出去,或是干脆将身子全都埋进棉被里裹着。陶君兰让人生了炭盆——不这样,她觉得即便是坐在屋里也是冷得刺骨。 她忍不住和丁嬷嬷抱怨:“今年的天冷得太早了。” 丁嬷嬷忧心忡忡:“可不是?而且这样冷,只怕今年要比去年冷得多。京城许多年都没这样冷过了。”若是下雪还好,毕竟雪堆在那儿一时半会的也不会融化,不会比下雨冷。可这会子下的是雨,于是就显得格外的冷。 “今年的炭只怕不够用,让人再去备一些。”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从今天就开始烧炭,至少是提前了半个月。端王府里主子虽然少,可是加上下人却也不算太少。半个月的炭,少说几千斤是跑不了的。若是不提前再储备一些,那只怕就要青黄不接了。 红螺在旁边听着,闻言忙应了一声。事实上,她心里也在琢磨着提醒陶君兰这件事情。冬天里什么都能缺,唯独炭火和棉袄棉被是不能缺的。尤其是炭。 “王爷还没进城?”陶君兰想起李邺,到底是问了一声。虽然神色淡淡的,可是到底是让丁嬷嬷和红螺等人松了一口气。那会子两个人冷战了一个月,又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情。而李邺半路返回来却也是只呆了一个晚上就走了。几乎是所有人都有点儿担心两人都还在赌气。 最主要是担心陶君兰这边。所以此时陶君兰主动问起李邺,自然是叫她们都是放心了不少。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这些,她还在琢磨另外一件事情——今儿李邺回来了的话,想必晚上也是要照着规矩府里的大小主子都要聚一聚的。到时候,红蕖会不会将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也不知道其他人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 如今已经不是刘氏在管家,所以红蕖直到生产之前的一些事情,大约全得由她来操心。这可不是什么省心的活儿。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烦躁。 ———— 李邺刚进了大门,就瞧见了陶君兰站在那等着——裹着厚的披风,素素淡淡的样子像是一朵雨后刚开的兰花。一丝欢喜便是悄然的窜上来,不过没等到他欢喜太久,他又觉得心上一疼;陶君兰似是比那会子瘦了。 他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拴儿离了王府,离了她的身边,她心里如何会好受?就算是表面上看着似乎没什么了,可是实际上只要看看她消瘦的样子,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李邺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胸臆中翻腾的怨恨和愤怒顿时翻滚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耗费巨大的克制力去将这些情绪压住。 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不由分说便是将陶君兰的肩膀揽住,又略带了几分责备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乎在说:“这样冷又下雨,你何必出来?” 陶君兰抬头一笑,带着几分温柔:“横竖也是在屋里坐着,再说了也是刚出来,没站多久一会儿;。我还带着手炉呢。”说着话,还真将手炉从披风里露出来给李邺看了看。想了想又顺手塞过去:“你冷不冷?” 事实上,李邺今儿穿戴的这一身是显得有些单薄了——比起她的薄棉袄加上夹棉披风来说,几乎是有点儿格格不入了。 李邺手里被乍然塞进来一个暖呼呼的手炉,只觉得那股暖气就顺着胳膊一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说不出的受用。当下也没舍得放开,却是连陶君兰的手也一并抓在了手里。 两人手牵着手往沉香院走去——路上陶君兰顺带将最近王府里发生的一些琐碎事情讲给李邺听。虽然都是些不打紧的,可此时说着却是有了一股莫名的温馨味道。 李邺也不觉得不耐烦,凝神倾听着,似乎很是认真。不过事实上,他对这些事情并没有记住多少,只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陶君兰身上罢了。仔细的看她说话的神色,听她说话的语气,心里琢磨她的喜怒…… 不过,陶君兰却是始终没有提起拴儿。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一样。 李邺一开始还没想到,可是等到想到了,心里却是有些发凉又生疼一片。若是拴儿还在沉香院,这会子怕是她口里念叨的都是拴儿吧? 李邺想问问拴儿的情况,想了想到底又将念头压下去了。既然陶君兰不想提起,他又何必勾着她伤心呢? 待到了沉香院,李邺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来。笑吟吟的地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的接过来——她自然明白这肯定是李邺要送给她的。不过,她在想,好好的干嘛突然给她东西? 巴掌大的盒子做工本来就很考究,四角包金,用贝壳镶的花朵,还有小珍珠做的花蕊。用料或许不算金贵,可是架不住着精致。这么大点的盒子,愣是用贝壳磨了薄薄的细碎的花瓣儿,镶嵌出一丛灿烂的的梨花来。更别说比起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珍珠花蕊了。 陶君兰忍不住想起了一个词——买椟还珠。这样一个盒子,里头的东西也不知道要珍贵成什么样。 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陶君兰登时被一种宝石折射出的光芒给闪花了眼睛——匣子里放着一对耳铛。金子做的托,上头镶嵌了一对足有大拇指大小的猫眼石。那对猫眼石黄澄澄的,不管是色泽还是大小,又或是里头猫眼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 这样的猫眼石,有一颗能做成簪子或是项链坠子已经是不得了了——更别说有一对。 被光一照,猫眼石折射出来的迷离光芒几乎让人沉醉了进去。 陶君兰有些爱不释手。这样的好东西可不多见。这已经不像是一对猫眼石了,活脱脱就是两只漂亮的猫眼睛。 但凡是女子,见了这样的东西估计是没有不爱的。 陶君兰的喜爱自然也被李邺看在眼里。李邺唇角一挑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也不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功夫才配成了一对了。 “这是哪来的?”陶君兰把玩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当场试一试,只扬眉看向了李邺;。这样的好东西,或许也是有的,可她相信一定要么是在内库里藏着,要么就是在哪一位世家夫人的妆匣里珍而重之的收藏着。 “海船从外头带回来一颗,我又让人想法子配了一颗。”李邺说得轻描淡写,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配上一颗差不多的,花费了多少工夫和银子。又费了多少周折。 虽然他没有提,可是却是不代表陶君兰猜不到。她微微蹙眉:“太贵重了。我也不敢戴出去,太惹眼了。”为了这个耗费工夫,却是真不值得了。 李邺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不妨事。难道你堂堂端王府侧妃,竟是戴不起一对猫眼石耳铛?再说了,这样的好东西见到了自然要自己留着。将来给咱们女儿留着做嫁妆。” 陶君兰被李邺难得的油嘴滑舌给逗得忍不住笑了一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女儿?” “等明年你身子养好了,就给我生一个。”李邺忍不住将陶君兰抱进了怀里,深深的嗅了一口。入鼻还是那股熟悉的说不清楚的幽香,他闻了一会儿,竟是有些把持不住,低头就占了那一抹嫣红的唇色,辗转吸吮,蹂躏挑逗。 陶君兰虽然知道周围没人会瞧见,还是下意识的有些慌张。不过却是没维持很久,因为很快她就被李邺身上的味道给魅惑了去,不由自主的沉浸了进去,甚至开始配合,嘤咛出声。 两人分开许久,自都是有点儿难舍难分。加上没人打扰,最后李邺便是将陶君兰顺势就压在了窗子底下的软榻上。 陶君兰挣扎了一下,却到底没扭过李邺,呜呜了几声之后也就再没了动静。半推半就的任由李邺为所欲为。 不知道是因为分开了太久的缘故,还是今儿气氛格外好的缘故,两人均是格外的满足。“酒足饭饱”后,陶君兰几乎瘫软成了一滩泥,可李邺却是精神奕奕。 陶君兰气愤不过,掐了一把李邺。 李邺笑吟吟的,也不反抗,反而低声道;“我去让人打水。” 陶君兰忙示意李邺先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事实上,体贴的丁嬷嬷早就让丫头备着热水了。李邺刚一击掌,丁嬷嬷便是领着小丫头将水送进屋里,然后又退了出去。 这种事情让人羞于启齿,不管是李邺也好还是陶君兰也好,都没有让人服侍的爱好。所以最后是李邺伺候着陶君兰擦拭了一遍,仔细清理的。 二人又并肩在床上躺了一阵。不得不说,经过了这么一番亲密的动作后,陶君兰之前若有若无的淡淡疏离到底是没了。 李邺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床头吵架床尾和。怪不得这句话一直流传下来,如今看来的确是很有道理。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一些,若是早些明白,也不至于冷战这么久。 怜惜的替陶君兰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抿了抿,他无声的将她搂紧了,在她耳畔低声道:“以后再不要冷战了。” 这么一句话,却是险些让陶君兰落下泪来。; 第一卷 第257章 喜讯 好在白天的荒唐并没有耽误晚上的家宴。 不愿意让人都来自己的沉香院,陶君兰便是将筵席摆在了垂花厅里。好在有地龙和火盆,倒是不会觉得冷。 陶君兰和李邺是一路去的,因为下雨两人还共同撑了一把伞。好在伞也够大,不然还只怕真无法遮住两个人。为了不愿意与人淋雨,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近到呼吸可闻。 这么一路走着,不管是陶君兰或是李邺,都是蓦然的生出了一股子就这么走到天荒地老的期盼。所以,当看见垂花厅的灯火时,两人甚至还默契的同时放慢了速度。只是,再怎么放慢了也是始终会到的。看着李邺将伞交给丫头收起来,陶君兰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微微有些遗憾,又有些怅然和自嘲。 进去的时候,静灵和古玉芝却是已经在了。不过两人那么两两相对坐着,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见了李邺,二人忙站了起来行礼。古玉芝的眼神有些微微的热烈,语气也是殷勤了起来。倒是静灵反而没了以前的热切,淡淡的垂首站着,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陶君兰随口问了一句:“桃枝和红蕖呢?怎么还没来?” 古玉芝忙答:“刚才我已经派人去催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来了。天冷路滑,走得慢也是有的。” 陶君兰本来也没多想什么,可是古玉芝这么一说,反倒是唯恐她责备那二人似的。她不由得多看了古玉芝一眼。 古玉芝的神色有点儿不自在——却不是心虚,而是隐隐的带了几分兴奋回避,似乎并不愿意和她对视。 一个念头顿时滑过了陶君兰的脑海,她微微挑起眉来——难道说,古玉芝和那两人有什么猫腻?或者,古玉芝知道了红蕖怀孕的这件事情?若是这样,倒是也不奇怪了。以往从不迟到的桃枝和红蕖今日破天荒的晚到了,古玉芝又这么破天荒的替两人说话…… 就是不让她多想点什么都不行啊。 不过这件事情若是她本来不知道原委只怕还会觉得疑惑,但是她既然心里明镜似的,那自然也就不会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当下只淡淡的“哦”一声后,便是转头和李邺笑道:“王爷想喝什么酒?天冷,喝杯热酒暖暖胃也是好的。府上新酿的米酒就不错。” 李邺点了点头,虽然未开口意思却已经表达得足够:显是在说就这么办吧。 陶君兰扬声让人用小炉子热了酒端上来。 等着热酒的时候,陶君兰三个女人不咸不淡的又说了一些话,都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不至于看起来那么清冷罢了。 “王妃那边——”古玉芝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话说完了:“要不要去请一请?我听说近几日王妃身子好了不少;。既是家宴,好歹是一家团圆才好。” 陶君兰一怔,倒是有些意外古玉芝还真敢在这个时候提起刘氏来。当下也没刻意掩盖自己的情绪,冷冷道:“王妃身子不好,今儿这么冷,还是让王妃静养着吧。就别去惊扰王妃了。” 一家团圆?那拴儿又怎么说?古玉芝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在故意戳她的心窝子。 陶君兰本来对古玉芝也就是只有一点不喜罢了,如今倒是彻底的成了厌恶了——古玉芝这样的人,她是不想用了。这样三天两头的,是个什么意思? 静灵也忍不住看了古玉芝一眼。眼神里全是那种看死人的怜悯之色。这样不知深浅的人,只一味想着搅乱了局面好对自己有利益的,却没想过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能耐,迟早都是彻底消亡的结局罢了。 一个人,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那还能做什么?以往静灵觉得古玉芝还有有几分小聪明,可是这会子却是突然觉得其实古玉芝还是十分愚蠢的。甚至有些愚不可耐了。陶君兰都三番五次的敲打了,怎么她还学不乖呢? 就如同静灵觉得古玉芝愚蠢一样,古玉芝同样觉得静灵愚蠢:放着和王爷多年的情分不知利用,只知道讨好陶君兰,真是愚蠢。 热好的米酒端上来的时候,桃枝和红蕖也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往红蕖肚子上瞄了一眼,不过因为穿着棉袄的缘故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桃枝却是扶着红蕖。只从这一点上,也足够她看出什么了。 桃枝和红蕖忙不迭的朝着李邺和陶君兰告罪:“妾来迟了,还请王爷和侧妃责罚。” 这样的日子,又是这么个气氛,再加上红蕖的肚子,陶君兰自然不可能小肚鸡肠的去追究——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这些事情,她也不可能为了这个责罚了人不是?她没那么闲得慌。不过,不追究是一回事儿,可她还是可以不轻不重的说两句的;“下雨路滑不好走,来迟了也可以理解。不过,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就提前出门罢。总不好让大家这么白等着。” 不追究,却不代表她不敲打。不然,岂不是显得她脾性太好,软弱可欺了? 对上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神色,桃枝有些不安的应了一声。不过红蕖虽然跟着附和了,可是腰板儿却是挺得直直的,颇有点儿不在乎的意思。当然,或许是因为红蕖觉得现在她是有这个资本了。 陶君兰禁不住在心头冷笑了一声——以李邺的性格,怕是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为了妾侍怀孕就一个劲儿包庇纵容的事情来吧?红蕖却是有点儿高估自己了。 果然,觉察到了红蕖的不在乎,李邺也投过去了一个不大愉快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红蕖顿时有了几分委屈,期期艾艾的低下头去,一劲儿的捏着自己的帕子反复折腾。 陶君兰有些不耐烦了:这饭到底还让不让人吃了?当下她也没再客气,直接言道:“坐下吃饭罢。天也晚了,想必大家也都饿了。王爷风尘仆仆的回来,可不能饿坏了。” 于是顿时没有人再有异议,桃枝扶着红蕖小心翼翼的也寻了个位置坐下了;桃枝轻轻的捏了一把红蕖。 红蕖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李邺。李邺却是没瞧见,反而看着陶君兰。因为陶君兰已经端起了辈子,笑吟吟的开了口:“我敬王爷一杯。” 李邺微微一笑,目光微醺的端起酒杯和陶君兰对饮了一杯。米酒口感略甜,热乎乎的喝下去一直暖到了胃里。这种酒几乎是不醉人的。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陶君兰笑吟吟的样子,李邺却是觉得自己有点儿醉了。 陶君兰又敬了其他几人一杯,笑道:“王爷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你们帮衬着我管家,我敬你们一杯。”说着便是先干为敬了。 静灵随后也是满饮一杯。接着是古玉芝和桃枝。红蕖却是没端杯子。 李邺微微有些不悦,看了红蕖一眼。红蕖早等着这个呢,等到李邺看过来,便是怯怯道:“妾今日不便饮酒,还请侧妃饶恕则个——” 按照红蕖的设想。陶君兰是会问一句为何不便饮酒的。可惜陶君兰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是不肯上当,只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你就吃菜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红蕖一怔,有些不满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到底是没忍住,便是主动解释:“妾是因为有了身子才会如此,并不是故意不想饮酒的。”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侧头去看李邺的反应。 李邺脸上全是惊愕,看着红蕖似乎有点儿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见了李邺似乎不明白,一旁的桃枝倒是站了起来,笑盈盈的朝着李邺一福,口中言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咱们端王府又要添丁了!” 李邺的目光渐渐的落到了红蕖的肚子上。 红蕖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腰,末了又用手摸在了肚子上,脸上渐渐的羞红一片。不过,她还是强忍住羞涩,带着几分欢喜的看着李邺柔声道:“已经三个月了,大夫说胎气十分稳固。”顿了顿,她的脸更红了,不过还是鼓起勇气;“王爷高兴不高兴?” 事实上,李邺怕是一点儿也不高兴——至少陶君兰只从李邺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一个情绪来。当下她也有点儿愣住了:怎么的会不高兴呢?纵然是意料之外,谈不上狂喜什么的,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反应啊。 难道,是顾忌她的情绪?陶君兰心中揣摩着,有点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而就在陶君兰走神的时候,回过神来之后的李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似乎完全怔住的样子,李邺眸子里的颜色都更深了几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红蕖有些委屈的看着李邺,桃枝微微有些心虚,静灵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古玉芝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李邺深吸一口气,想:三个月的身孕,那就是说是那会子他和陶君兰刚开始冷战的时候。是了,为了安抚府中姬妾的情绪,他是各处都去转了一圈。可是却也仅仅是那么一回罢了。怎么这么巧?而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 第一卷 第258章 禁足 李邺冷冷的看住了红蕖。 红蕖面上的笑容就一点点的凝固住了。最后变成了讪讪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王爷不高兴么?” 单看李邺的神色,怕是我所有人都不会觉得高兴。甚至他脸上分明就写着几个大字“我很生气。” 陶君兰没吱声,更没有搀和的意思。说真的,李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和她都没多大的关系。反正纵然有火,李邺也不会冲着她发的。至于要说帮红蕖,那就更犯不上了。非亲非故的,她费力做什么?说不得还吃力不讨好呢。 所以,陶君兰只是淡然的喝酒吃菜。 李邺将陶君兰的神色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更加烦躁了。面色自然也就更不好了。他击掌将门外守着的周意唤了进来。 周意方才守在门外,自然其实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进来对李邺的意思心知肚明,当下道:“当时奴才是命人将避子汤送过去了的,更是让人看着姨娘喝下去的。却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意这话一落,陶君兰倒是最吃惊的——对于这件事情,她是丝毫不知的。没想到李邺竟让人给红蕖喝避子汤。又或者说,不只是红蕖?李邺肯定一碗水端平了,其他几个也是有避子汤的。 李邺这是不愿意让这些姨娘怀孕生子? 再看红蕖,红蕖的脸上已然白得一点血色都没了,瑟瑟的发着抖,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她的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似乎在保护,又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半晌,才听见红蕖嗫嚅道:“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妾的确是喝了药的。” 陶君兰却是不相信这话。避子汤是什么东西?喝了避子汤后纵然也会有极小的几率怀孕,可是因为药的影响肯定会胎气不稳。可红蕖刚才是怎么说的?红蕖说,胎气很稳固。要么就是李邺被人骗了弄了假药,要么就是红蕖根本没喝。 前一种基本没这个可能,所以只能是后一种。 而李邺听了这句不能说服人的辩解之后,面色却是更加的难看了。似笑非笑的讥讽神色落在红蕖身上,像是在问:“你瞧我像是傻子?这样好糊弄?” 古玉芝这个时候又跳出来打圆场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是好事儿。王爷何必气恼呢?咱们府上本就人丁稀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在李邺渗人的目光下彻底的咽了下去。 陶君兰似笑非笑的也开了口:“不管是什么缘故,这事儿也是发生了;。王爷又何必气恼?再说了,添丁也是好事儿。就是太后听了也是欢喜的。横竖总不能不要这孩子吧?” 李邺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正因为明白,他才觉得更加恼恨和悻悻。若不是料定了这一点,红蕖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也未免太巧了一点,竟是一次就有了?! 李邺兀自恼怒了一阵子,到底不能将红蕖再怎么样,便是拉过陶君兰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两个字来。 紧闭?陶君兰眨了眨眼睛。最后却是没立刻决定,只看着红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若说实话,也不过是轻罚罢了。若你不说实话,待我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事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红蕖心中想道:横竖也不能如何,又何必说实话?因而仍是坚持方才的说法:“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陶君兰便是也没再多问了,只淡淡道:“既是如此,从今儿开始红蕖你就在你屋里禁足罢。三个月之后,我再来问你这话。禁足期间,每天背诵一遍女戒,我会让人过来监督你。” 红蕖怔住,随后眼睛里便是蒙上一层水雾,一副委屈的样子。也不肯看陶君兰更不回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李邺。 “若是你觉得不服,便是再添一个月。”陶君兰倒是也不怕,语气仍是淡淡,连半点动怒也没有。反正,红蕖禁足又不是她提出来的。而且,她管着家,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了?红蕖不听话,她自然有很多方法让她听话。 红蕖轻轻一颤,这次不敢只是看了,出声怯怯唤了一声:“王爷——” “王爷觉得我的惩罚如何?若您觉得好,便是点点头罢。”不想再耽误自己吃饭,陶君兰决定速战速决。既然红蕖不肯死心非要李邺表态,那她就让李邺表态好了。 李邺自然是不会反对,立刻便是点点头。 陶君兰冲着红蕖微微一笑:“你也瞧见了,这也是王爷的意思。如此,你这就回去禁足罢。” 红蕖咬着牙才没哭出来。她是真觉得委屈悲愤得厉害——那会子陶君兰怀孕的时候是什么情形?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差距这么大呢?她甚至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就不该铤而走险,故意将那药抠喉咙吐出来了。不是说男人都是看重子嗣的么?怎么到了李邺这里完全不同了呢? 红蕖委委屈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剩下的人自然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噤若寒蝉的坐着,沉默又小心翼翼的吃饭。唯恐触怒了依旧还恼怒着的李邺。唯独陶君兰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被影响。 酒足饭饱之后,桃枝和古玉芝等人都是争先恐后的告辞离去了。甚至谁都没敢多看李邺一眼,更别说勾搭了。 待到人都‘走’光了,陶君兰这才看着李邺取笑道:“她们看王爷的样子,倒像是洪水猛兽似的。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才将人吓成了这样?” 李邺被打趣得有些无奈,只得幽怨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因还有丫鬟们在,他也不好开口说话。只能任由陶君兰胡说。最后,他忍不住抓起了陶君兰的手,将陶君兰拉着出了垂花厅—— 看着二人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自然别人也不敢跟得太近了;。纵然知道李邺不能说话,可是陶君兰却是一直用说的。谁都不愿意凑近了让主子不痛快不是?更害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没个好下场。 只是拉着陶君兰出了垂花厅后,李邺却是突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只闷闷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陶君兰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你别生气。”李邺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似有些不大好意思。这样的声音落在雨落下来的沙沙声,更是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陶君兰却是耳尖的听了个分明,当下虽然没怎么样,可是到底禁不住唇角偷偷翘起了一个弧度来。末了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便是又故作淡然道:“也没什么。府上添丁毕竟是好事儿。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你能控制得住的。其实这样一来,倒是我落了好处了。至少,别人不会觉得这是我善妒容不得人了。” 毕竟,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是希望皇家的子嗣能多一点的。尤其是太后,明里暗里也是敲打提醒了好几回了。 李邺听着陶君兰这话,只觉得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最后在心底悄然的喟叹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姜玉莲的院子我已经收拾出来了。你若是得空去觉得还有什么不妥当只管告诉我。”陶君兰想起宫里还有个姜玉莲,于是提起了这一茬。本来这事儿也是不着急的,不过奈何太后催得急。她也不好慢待了。 李邺摇摇头,没什么热情:“你看着安排就行了。我就不去看了。”对于他来说,姜玉莲就是个责任,要真说有感情……李邺的目光落在陶君兰的侧脸上,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感情都在陶君兰身上用光了。 陶君兰却没觉察到这件事,她在想另外一件事情——等到姜玉莲进门之后,她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呢?还有这管家的权力……太后会不会也让姜玉莲插一脚?若真是那样,以后她做什么都会有人制肘,也太不方便了一些。 但是要说为了这个和姜玉莲故意交好,她也觉得恶心——她着实不大喜欢姜玉莲。 再想着姜玉莲对李邺的痴缠,她心里更是有点儿淡淡的醋酸。不知道李邺会怎么对待姜玉莲呢?毕竟是侧妃,和古玉芝这些又不同,也不可能真的放在那儿就不去理会了不是? 以前刘氏她不担心,毕竟刘氏自己本来就不喜欢李邺,自然不必担心李邺对刘氏有什么情愫。可是姜玉莲不同,在面对这样一个爱慕自己的美人,李邺他会不会动心呢? 这样一想,陶君兰忽然有些心浮气躁起来。甚至没想起来她这样是犯了妒忌了。 二人一路回了沉香院,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情。因为想着李邺刚才也没用多少饭菜,陶君兰又让人准备了一份宵夜。 等宵夜的时候,李邺便是和陶君兰道;“明儿一起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罢?”他也没提起拴儿,怕陶君兰听着伤心。 陶君兰同样也没提起拴儿。同样的,她也是怕提起拴儿二人都会不自在。; 第一卷 第259章 尾巴 太后见了李邺,顿时一颗心都落在了李邺身上,除了李邺之外颇有点儿再看不见别人的意思。一样是请安,李邺还没起身就被太后招手叫到了身边坐着,拉着他便是上下一顿打量。而陶君兰则是彻底被遗忘了。 好在张嬷嬷却是知道太后脾性的,作为寿康宫太后身边最有话语权的老人,张嬷嬷做主也让陶君兰坐下了。然后让周奶娘将拴儿也带了上来。 太后问的问题,李邺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就能回答了。所以拴儿进屋的时候,他虽然还在听着太后说话,可眼睛却是黏在了拴儿身上。 拴儿比起之前又长大了不少,脸颊鼓鼓的像是个水灵灵的大包子。手脚也似乎更有力气了。李邺贪婪的看着,有点儿舍不得挪开目光。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又有些心疼李邺,可要说将拴儿抱回端王府她也一样舍不得,最后犹豫一下便是折中道:“以后多进宫走走。” 李邺笑着点头应下,然后收回了一点儿目光。 太后照着惯例依旧留了二人用饭,不过却是又道:“皇后那儿你去过了不曾?也该去请个安。还有你父皇那儿——” 于是李邺又和陶君兰去了皇后那儿请安。皇后并未多留李邺便是让李邺去给皇帝请安,倒是留下了陶君兰。 陶君兰觉得皇后或许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心里捉摸着嘴上却是没有贸然开口问什么。见她这样沉得住气,皇后倒是笑着开了口:“总觉得自从拴儿养在太后身边之后,你就同我疏远了许多。怎么,心里还没想明白?” 陶君兰一听这话也不敢再坐着了,忙诚惶诚恐的跪下了,低头不安道:“娘娘这话,妾却是不明白。” “那件事情,你到底如何想的?可是觉得我是偏心了刘氏,故意为难你了?”皇后笑吟吟的说着,看着陶君兰面上的颜色一点点的变成了苍白。便是心头暗笑一声: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城府到底不够深。先前还想着太后突然提起这事儿是不是她的主意,看来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陶君兰白着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嗫嚅着辩解道:“妾不敢这样想——” “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心里有所埋怨也是情理之中,我又如何不理解你?”皇后叹了一口气,通情达理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末了又言道:“我会提出这事儿,也是刘氏说若是不肯帮她的话,她就将事情闹大。说端王宠妾灭妻,还要宗人府责问你。我也是怕刘氏真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你不妥当。” 陶君兰愕然的抬头看向皇后。和皇后看见这一反应后心中满意不同,她倒不是为了这个“真相”吃惊,而是她为了皇后说瞎话的本事儿吃惊。堂堂一国之母,皇后居然能说出这样的假话来,着实让人有点儿醒不过神来。 是的,她并不相信这话是真的,一点儿也不。 而皇后又继续道:“我心里自是偏爱你的。这点你毋庸置疑。” 陶君兰压下满腹的嘲讽,低头柔和的应了一声:“是。” “拴儿不过是暂时给出去罢了。我本想着过几年再帮你要回来就是。谁知道太后却是半路杀出来……倒是打乱了我的计划了。”皇后语气遗憾的言道,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微懊恼。 若是不知情的人,必定是会被皇后骗过的。 只可惜,陶君兰却显然不是那个被骗的傻子。她这会子心里在琢磨:皇后今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猜不出来,所以一就凝神的听下去,反正皇后肯定会展露出来的,所以她也不必着急。 “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和我一条心,我自然是一直向着你的。别说是拴儿,就是你想当王妃,我也是能办到的。”皇后神色坦然的言道,语气虽然没什么,可是听在陶君兰的耳朵里,却是莫名听出了三分蛊惑的意思。 陶君兰应了一声,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乖顺听话。 接着,皇后便是仿若不在意的问了一句话,而正是这句话一下子就让陶君兰恍然大悟了。皇后问的是:“端王去了外地几个月,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事儿?似乎是和生意人有些来往?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的脑子里打了几个转转。最后出口的便是:“王爷是出去做生意了。王爷拿了私房,在那边开了几个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娘娘也知道王爷这样子是不能够从政了,他也不愿意天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所以干脆就干脆做点儿小生意。毕竟府里开销也不小,若是这么座山吃空下去,迟早端王府也只是个没落的下场。” 说到这事儿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和皇后道;“娘娘不知道,王妃当家的时候,王府的账面上少了不少银子和财物,这个窟窿至今没填补上。倒是刘家那边隔三差五的还要过一趟。王妃要的东西,我也不能不给。所以府里的银子着实有些吃紧。” 刘氏亏空王府银子的事情,皇后其实是知道的。不过这会子,她自然是配合的露出了几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只是那也不必端王做这样的事情,银子不够,大可向宫里开口,宫里怎么也不能看着你们过苦日子不是?” 陶君兰苦笑一声,“王爷是拉不下那个脸来。娘娘应该也了解王爷,最是温和的一个人,处处以君子礼仪作为标准。他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就是刘家那边的人,他也拒绝不了……这件事情,王爷也是想自食其力;。” “端王就是太爱将事情藏在心里了。”皇后叹了一口气,感叹了这么一句后,便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他的成效如何?” 陶君兰腼腆一笑,带了几分雀跃和兴奋,声音却压得更低了:“毕竟有王爷的身份,在朝中也有职务。那些商人总要卖几分面子的。”虽然没直接说好,可是婉转的表达下来,也是这么个意思。 皇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住了陶君兰:“端王胆子这样大?” 陶君兰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去:“还请娘娘帮着隐瞒一二,王爷并不敢违了规矩的。只是利用一下身份罢了。毕竟,若是没有点儿背景,那些商人们又如何肯买账呢?玩个也是无奈——赚的银子虽然不算多,可是王爷着实高兴,对做生意越发感兴趣了。妾想着,约莫以前王爷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一直心里在意。如今有个地方能一展宏图,他是十分欢喜的。” 听完了这番话,皇后心里倒是很赞同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李邺对做生意有兴趣,总比对别的东西有兴趣好多了。而且,这也是个把柄,捏在手里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处呢?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皇后却是轻声斥了一句:“你们这些孩子,就知道胡闹。告诉端王,莫要让他父皇知道这事儿了。不然只怕他父皇该生气了。” 陶君兰做出欢喜的样子来,连连对皇后道谢。又道:“王爷这次回来,得了一串听说是前朝有名的无垢大师所用过的念珠。是沉香木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打磨得光滑油亮,看着都似乎通了灵似的。王爷跟前的周意说,这样的东西都是有佛法加持的,是难得的好东西。不可估量其中的价值。若是用这个念祈福经文,效果只怕都要更好些。王爷本想献给太后,妾记得娘娘也是信佛的,便是拦住了。” “难为你有心了。”皇后微微一笑,眼底有几分欣慰。事实上,她不过是偶尔念念经文罢了。要说有多信,却是不见得。 陶君兰又道:“还有一对缠丝白玛瑙瓶儿,放在佛前供奉新鲜花朵是最好不过了。回头我让人一并给娘娘送进来。” 皇后笑容就更和煦了——东西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这份服帖的态度。而且,这样心虚的送了这些好东西来,不正好证明了陶君兰的忌惮和害怕? 皇后觉得自己已经将陶君兰拿捏在了手心里。当下含笑道:“你这样孝顺,你且放心,将来定不会亏了你的。” “听闻康王府上姬妾就要临盆,我那儿还有一副当初怀着拴儿时候挂过的百子图,想着要送过去呢。”陶君兰的笑容带了几分羞涩和讨好。 皇后本也不稀罕什么东西,不过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百子图,还是陶君兰用过的,说不得真是有效的。当下也就笑了:“也好,回头我让康王妃也给你淘换两样好东西。可不能亏了你。” 陶君兰的笑容更胜:“一幅图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曾经披挂在送子观音像上享受了香火,我连提都不好提的。” 皇后顿时就更觉得陶君兰能生出拴儿,必然是有那百子图的功效。其实皇后若是冷静一些,对孙子的渴望能低一些,她自己也就反应过来她这是求孙子已经有些魔障了,竟是连这样的话都相信了。; 第一卷 第260章 坦诚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和李邺两人并肩撑着伞出了宫。上了马车后,待到马车都到了闹市中,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音。陶君兰侧头看了李邺一眼,想着今儿自己与皇后说的那番话,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打算:“今儿我与皇后说,王爷得了一串无垢大师用的念珠。打算进献上去。” 李邺一怔,看着陶君兰微微露出几分疑惑。他当然没有这个东西。 “念珠我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无垢大师用过就是了。”陶君兰唇角噙了笑意,神色却是微微有些发冷,偏语气还十分认真:“我弄了一个毒方。香味十分好闻,可是闻久了会让人渐渐萎靡,精神不济。若是日日接触,最多一年,也许人就会疯了。我让人将那方子配出来了,密封在坛子里,又将那念珠泡在里头足有一个月。” 李邺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若他还不明白,那就是故意装傻了。 他被陶君兰的大胆吓了一跳,惊愕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陶君兰垂下头去,勉强一笑,声音带着几分不有自主的轻颤。事实上,她心里也是惶恐得很,唯恐摊开了这些念头后李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对她亲近,可是她想来想去,却总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李邺。既是做了夫妻,那就该坦诚一些。有些事情她有她自己的骄傲,有些话不能启齿,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隐瞒的。 就像是当初李邺的坦诚一样——他从未隐瞒过他的那些阴暗面不是么?就是他的抱负,虽然没有挑明了说,可也从没有遮掩过。是让她明白明白白的体会到了。 “我恨皇后。”陶君兰镇定了一下心绪,抢在李邺开口之前出声继续说下去:“若不是她,拴儿也不会离开我。刘氏固然可恨,可是只是养在笼子里的老虎罢了。真正有威胁的,是皇后。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旁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若旁人对我不好,我也不是好捏的面团。若想夺回拴儿,不仅你要强大起来,更是要铲除皇后这个障碍。” 李邺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陶君兰这一句句淡然自若的话,仿若是一柄柄钝刀子,一点点的切割拉锯着他的心,让他疼得整个人都承受不住了;。原本,这些事情是该他做的。他是男人,该挡住所有风雨,让陶君兰只享受安逸和宁静温暖。可是…… 一句话艰难而又嘶哑的冲口而出:“这是我的错,若我——” “不,不是你的错。”陶君兰摇摇头,看住李邺的眼睛,甚至伸手捧住了他的面颊。看着他清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歉疚和心疼,“那会子拴儿刚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怨恨你,想着你若是在我身边就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怨恨你在那样痛苦的时候都不在,怨恨你因为旁人与我生气,甚至我怨恨我自己,若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执意跟着你进了王府,拴儿就不会离开我,我就不用承受这些——”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缩紧了。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起来了。他有些黯然的想,陶君兰会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陶君兰不放手…… 不过,陶君兰下一句话却是像一束光,陡然照进了他的心底,让他的心情陡然好转飞扬起来。因为陶君兰说:“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想法罢了。待到我冷静下来,我就明白,那些想法不过是迁怒罢了。李邺,当时我很惶恐,很生气。所以气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我那样想,你会不会生气?” 李邺被陶君兰这么一问,几乎是立刻就摇摇头。 “李邺,嫁给你,我很满足。也很高兴。”陶君兰捧着李邺的脸,认真而又诚恳的道出自己的心声:“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为了我,你冷落旁人,我心里也明白。我知道,拴儿这件事情你也不好受,可在那个时候,我还迁怒你,是我不好。” 李邺只觉得心都化了。唇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目光也柔软多情。 陶君兰被李邺看得微微有些脸颊发热,不自在的缩回了手。剩下的话,到底是没再好意思说出口了。她本想说,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因为她忽然想起,似乎她只是一直接受李邺的付出,却从没有这样回应过。 李邺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点特有的沙哑和低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而且,夫妻之间,何须如此?” 陶君兰被他这句话弄得眼睛一热,险些没哭出来——其实,她是记得那时候她有多无理取闹的。正因为如此,她再次面对李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只好拼命用淡然来遮掩。 “对不起。”陶君兰再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心中满是歉然。最后她虔诚的在李邺额上印下一吻,“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几乎快要漂浮在云端了。 “皇后这件事情,我是深思熟虑过的。”陶君兰想起之前的话题,忙收敛了情绪,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沉静:“那香味十分淡,再加上佛堂的本来就有的檀香味儿,根本就不会被发现——那念珠本来也是有木头香气的。”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李邺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李邺被她这句话从儿女之情上拉了回来,他微微蹙眉:“太冒险了。”他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狠毒——事实上,他做过的狠毒事情比这个不知道狠毒了多少倍;。若不是不能直接要了皇后的命,他或许早就那么做了。 陶君兰一直看着李邺,此时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欢喜起来。甚至连心跳都快了几分:李邺没有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反而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接受了——她心里那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是悄悄的落了下去。 “皇后不会发现的。”陶君兰微微一笑:“皇后又怎么会想到,一个被她捏在鼓掌之间玩弄的女人,会对她下毒手呢?她防备的,可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 “你送的东西她未必会用。”李邺还是不放心,想着劝说陶君兰放弃这个念头才好。 可是陶君兰却是铁了心了,“我是栓儿的母亲,我不能再让皇后威胁到拴儿。而且,我也不想被皇后玩弄于鼓掌之间。若她真不用也就罢了,以后再想其他法子,多铺几条路,总有一条会有用的。” 顿了顿,见李邺仍是要继续劝说自己,陶君兰便是轻声一笑,主动靠在了李邺的肩上,低声道:“以前小时候,父亲就教过我一句话。他说,人这一辈子很短。有些事情既然要做,就要少些顾虑。再有就是,纵然别人想害你,那在对方害死你之前你就将对方弄死,也就不怕了。我吃了一次亏,再不想吃第二次亏。” 所以,她才会这样铤而走险。 “最多十年。”李邺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最多十年,要么我让你当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要么,我们就是阶下囚。君兰,你会不会后悔?” 陶君兰只是一顿,随后便是摇头;“我不后悔。”只是她会在成为阶下囚之前,给拴儿准备一条生路。而她,却是愿意陪着他一起去死的。 最终,李邺默许了陶君兰的这个法子。不过在东西送进宫去之前,却是又仔细的检查推敲了一番。最终确定不容易被发现后,这才默许了。为了增加这个念珠的信服度,他倒是真的淘弄到了一本无垢大师抄写的佛经和念珠装在了一起。 而自从那天马车上的坦诚之后,二人无形之中倒是比之前更为亲近紧密了。 关于红蕖,李邺也和陶君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若是儿子就养在你名下,若是女儿就让嬷嬷养着。红蕖就送去庄子上吧。以后,其他人的避子汤,一概都让人看着喝下去,再等半个时辰后才许离开。” 这是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除了陶君兰和他生的孩子,别的他一个也不想要。 陶君兰微微有些讶然,顿了顿却是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不妥当不合规矩。她只是顺从本心的欢喜笑着清脆的应了一声:“好。” 李邺见她欢喜,心中也是释然——事实上,因为红蕖的意外有孕,他是觉得有些心虚和歉然的。多几个庶子庶女他是养得起,可是他若只是个王爷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有那样的雄心壮志。他的继承人可以不是拴儿,但是必须却是他和陶君兰的孩子。更何况的是,除了陶君兰之外,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做那样的事情,再孕育出孩子。 陶君兰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红蕖她们毕竟只是侍妾,避子汤给了也就给了。只要一个理由就打发了——就说李邺不喜庶子太多就行了。可是姜玉莲呢?姜玉莲可是和她一样,都是侧妃。; 第一卷 第261章 喜事 陶君兰最后到底没问出口来——这件事情很快就有答案了。她又何必急切的追问呢?倒是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不过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李邺倒是觉察了,挑眉问了一句:“怎么了?想说什么?” 陶君兰迟疑的看了李邺一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和冲动,她竟是一下子就冲口而出:“姜玉莲呢?” 李邺微微一怔,随后眼眸如水的将陶君兰抱住,笑道:“除了你之外,都是一样的。” 陶君兰听着,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像是被春风吹过,呼啦啦的就开出了无数的花朵。又像是痛饮一杯迷魂汤,一路就甜到了心里。她忍不住也回抱李邺,然后忽然就觉得——纵然拴儿不在她身边,可是她还是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她从来就不是不知足的女人。她心里明白,李邺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件事情。她只是希望,不管李邺有多少女人,放在心上的最在意的那一个,始终都是她罢了。甚至,她也没想过李邺只会和她生孩子。 所以,李邺这样的话,实在是没办法让她不觉得欣喜。事实上,她几乎欣喜得都要发狂了——李邺肯这样做,何尝不是在告诉她,他在意的始终是她? 陶君兰觉得自己都快要幸福得落泪了。以前她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始终最在意的只有父亲一人,就是他们这些子女都要靠后一些。甚至于在那个时候,为了追随父亲而去,母亲连他们也不顾了。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一二。 若是李邺有什么,她也是会不顾一切的随着李邺去的。但是在那之前,她也会先安排好拴儿。她毕竟还是做不到那样自私就是了。 至于李邺说的,要将红蕖的孩子放在她名下养着——她倒是不怎么愿意。她不觉得自己真能将那孩子当成自己生养的那样疼爱。到时候,她有拴儿,还会有其他的子女。放在一起一比较,到底会有所不同。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很尴尬。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是李邺为了她好。若是这孩子让别人养着,又是儿子的话,将来对拴儿总是个威胁。 李邺这是不愿意留下任何隐患。她领这份情,所以她便是默不作声的默许了。 百子图和念珠佛经很快就让陶君兰送进了宫中去了;皇后果然将百子图送去了康王府上——没隔两日,康王的姬妾就生产了。不过,却不是那百子图有问题。而是瓜熟蒂落了。事实上,百子图不过是一个态度,一个陶君兰向皇后示好的态度罢了。 听闻康王那姬妾发动的消息,皇后就让自己身边的亲信过去守着了。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得到自己孙子的消息——事实上,皇后却是再一次失望了。这一胎,依旧是个女儿。只是和康王妃生的那两个姑娘不同的是,这个三姑娘却是格外健壮。健壮得以至于险些生不下来,险些憋死了自己的母亲。费了产婆不知道多少功夫才总算是有惊无险。 皇后气得直接将原本给孙子准备的玉如意都给摔了个粉碎。 因是庶女,所以这个三姑娘自然也就不受人重视了。不过,即便是再怎么不受重视,这个好消息还是传开了来。 寿康宫里,太后正在看着拴儿吃蛋羹。听说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凑上去亲了拴儿一口,喜气洋洋道:“这可是好消息。且让皇后难过去吧。我有拴儿也就够了。” 皇帝得了消息,虽然失望却也不像是康王妃那两次一样失落得厉害。许是有了拴儿的缘故,这一次皇帝的态度显得平淡了许多,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又赐了一些物件后便是作罢。 陶君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幸灾乐祸。随后让人备了一份礼送过去。为了显示自己的巴结之心,这份礼倒是很厚重。 李邺倒是十分淡然,看着陶君兰笑眯眯的样子,倒是很感兴趣。 最失落的,还是康王。甚至于他都有些挫败了,铁青着脸坐在产房外头,听着自己三闺女嘹亮的哭声,他禁不住想:怎么自己就是不如老二呢?为什么他连生两个儿子,自己却全是闺女? 康王这般想着,不仅失落挫败,还有点儿心灰意冷和咬牙切齿。然后觉得自己最近万般不顺——先是立太子的事情,接着是生儿子的事情,还有就是朝廷官员对他疏淡的事情。 自从皇帝表明了最近不想立太子之后,康王的处境就开始微妙了起来——先是从以前的门庭若市变成了冷冷清清,再从群臣的奉承巴结变成了现在的疏远清淡。 而后康王有想起了皇后这一次肯定十分失望的事情,心里只觉得有些无措和慌乱。事实上,对于皇后这位“严母”,康王一直是有些惧怕的。小时候的事情康王都还记得——那时候李邺还很受宠,母亲总是逼着他用功,然后讨好父皇。总是将他和李邺对比。直到李邺成了哑巴,皇后依旧很严厉。 康王忽然就不想进宫了。特别是想到皇后可能会说的话,他更是觉得心灰意冷。甚至对府上的姬妾都厌恶起来——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女人。若不是为了生儿子…… 康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压抑。他想,什么时候他才能翻身做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后他又笑了:父皇没了还有母后,就算他将来做了皇帝,估计也绝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忽然又有点儿羡慕李邺。李邺的日子过得多自由?也没人逼着用功,更没人逼着做这做那的;。府门一关,想如何就如何…… 李邺是不知道康王这些心思,不然的话,只怕他也是会忍不住笑一笑。 秋闱终于是结束了。放榜那天,京城刚好下第一场雪。 陶君兰紧张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消息传来——陶静平的成绩也不知道如何了。虽说陶静平还年轻,还有许多参加考试的机会,可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希望这一次陶静平就能成功的。毕竟,若是三四十才考上功名,毕竟是和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郎是没法比的。 若这一次陶静平就有了功名在身,将来的前途怎么也不会低了去。毕竟,他将来就会有许多年的时间去往上升职不是? 而陶静平坐在她旁边,也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到底还年少,虽然做出沉静的样子,可是些许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李邺倒是淡然又从容的捧着茶盅慢慢的品着那盅信阳毛尖。他心知肚明,陶静平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名落孙山。虽然前头几名不用想了,可是前二十是能进的。前二十,是可以去参加殿试的。陶静平这样年轻,纵然文采差一点,可是一样会受到父皇的看重和注意。 至于为什么这样笃定,是因为陶静平的老师是他请的,对陶静平的文采,他是了若指掌的。最重要的是,主考官徐玉,其实是他的人。 陶静平作为陶家唯一的男丁,若是能有些权势,将来陶君兰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若是将来他登上高位,那么陶静平在,要封陶君兰为后,自然也就更轻松了。事实上,他的打算不仅仅是如此。在陶静平得了皇帝的注意之后,他还打算替陶家平反。 陶致勿也是有不少门生的。虽说当年被打压得厉害,可是若是陶致勿一旦平凡了,他们就能重新得到重用。他再帮着陶静平将这些人笼络过来,那么将来陶静平的路就更好走了。当然,这对他也是有不少好处的。 不过这些他都没和陶君兰说——事情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想让陶君兰空欢喜一场。等到尘埃落定了,他再说也不迟。 李邺续第二次水的时候,王如终于是回来了——报信的探子不能进内宅,所以王如就一直侯在大门口等着消息。 见了王如,陶君兰激动的一下子起了身,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神态却是已经紧张得不行了。 王如笑吟吟的对着陶君兰行礼,大声报喜:“恭喜陶公子,贺喜陶公子。榜上第十八名!得了殿试的资格!” 陶君兰顿时又惊又喜,陶静平也是激动,咧嘴笑着,看上去似乎有些傻。 李邺见状,也是微微一笑。 陶君兰好半晌找回冷静,忙大声道:“赏,重重的赏报信的探子!另外去酒楼定两桌席面,一个留着静平和他的同窗,另一个包回家来,今天晚上我们自己庆贺。”顿了顿,又冲着陶静平笑:“回头我备银子,你拿回去给你的先生备份谢师礼。再赏赐你身边的人一些。你有这样的成就,也有他们的功劳。” 陶静平大声的应了,喜气洋洋,昂首挺胸——他总算是没辜负姐姐和妹妹的希望!而陶家,以后也会在他手里重振光辉!; 第一卷 第262章 杯弓蛇影 陶静平殿试的那天,陶君兰亲自将他送到了宫门口,末了又替他整了一下衣衫,这才松开手:“好了,去罢。” 陶静平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的跟着带路的太监走进宫门。 “陶少爷定能一鸣惊人的。”红螺见陶君兰似乎一颗心都挂在陶静平身上跟着进宫去了,便是笑着安慰了一句:“侧妃别担心。” 陶君兰回过头来,冲着红螺微微一笑,却是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太年轻了,我又哪里能放下心来?日后……也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事儿呢。”在朝廷做官,又岂止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初即便是父亲不也是着了道? 即便是有李邺帮扶,陶静平也不能一路顺遂。 “陶少爷稳重细心,将来定会平安顺遂的。”红螺笃定言道,仿佛已经看见了结局似的。末了又提议:“若是侧妃真不放心,不若去护国寺拜拜?” 陶君兰笑着摇头回绝了:“罢了,我也不大信这个。”若是佛主真有灵性,缘何世上还有这么多人在承受苦难?说来说去,倒不如说信佛只是让自己寻个安慰罢了。 不过最后也没如陶君兰心里想的那般直接回了沉香院——因为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熟人。昔日陶家不曾败落的时候,她母亲和一个陈姓夫人十分要好。甚至陈夫人每每玩笑说起陶芯兰,总说将来要带回家做媳妇。 当初陶家出事儿,陈夫人的丈夫正好调去山东做了巡抚,并不在京城中。 陈夫人和陶君兰走了同一条路,从方向来看,似乎也是刚从皇宫那边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能认出来——其实是两家人的马车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然的话,都坐在马车里,哪里能认得出来? 陈夫人的态度十分热情,拉着陶君兰不肯放开,笑道:“难得碰上了,总要找个地方叙叙旧。我听闻状元楼的一道蒸鲈鱼十分好,不如咱们一起去尝尝?” 陶君兰如今看了陈夫人,倒是也生出几分亲切感来。加上陈夫人是长辈,她自然不好回绝,所以只能应下。 在马车上,陶君兰了解到了一件事情:原来陈夫人合家也是刚回了京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罢了。一则是陈大人调回了京城任职民部尚书,二则是陈夫人的小儿子陈三公子考试的缘故。 陈三公子是第四名,今儿参加殿试; 陶君兰闻言便是笑道:“可是巧了,以后静平和陈三公子就是同年了。”陈三公子比陶静平大了一岁,以前也在一起玩过,也算是要好。不过因为各自都要上学,所以在一处玩耍的时候并不多就是了。 陈夫人也是笑:“静平是个聪明孩子,以前就看得出来。如今果是应验了。”陶静平流放了几年,回来之后一样能脱颖而出,着实是惊才绝艳了。 陶君兰腼腆一笑,谦虚推辞:“静平不过是勉强挂在了榜上,要我看,倒是运气更多些。倒是令郎才是人中才俊。”排名第四,若是殿试努力一些,只怕打马游街也是使得了。 陈夫人倒是没谦虚,反倒是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没见过三郎,他都快成书呆子了,一心只扑在功课上,性子木讷又不知变通,我倒是发愁呢。也不知道将来谁肯嫁他。” 陶君兰想起陈三公子小时候抱着书本的严肃样子,倒是忍不住笑起来。陈三公子那样眼里只有书的,只怕成亲了也不知疼媳妇的。 进了状元楼,王如已经订好了包厢。待到坐定,陶君兰便是笑着请陈夫人点菜。 陈夫人随口点了几样,随后才又问道:“听说你嫁了端王爷?” 陶君兰心道,这事儿应该是众所周知了。以往认得她的人,应该都是知道的。所以陈夫人知道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陈夫人还要特地问一声。当下微微一笑,垂下眸子:“不过是做个侧妃罢了,哪里算得上嫁呢?” 陈夫人闻言一怔,随后轻叹了一声:“若是当年我在京城,你们几姊妹也不至于……还有你娘,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刚烈。就是太执拗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幼子幼女都还没个着落。纵然再怎么不想活了,也该咬牙熬下来的。 不过想到当年陶氏夫妇之间的感情深厚,陈夫人又觉得能够理解。只是有些可惜罢了——若是陶家没出事儿,陶君兰姐妹也不至于入宫,陶静平的仕途也会更加顺遂一些。尤其是陶君兰,当年若不是陶君兰已经订了亲,她倒是想替自己的二儿子求娶的。 只可惜…… “芯兰那孩子呢?”陈夫人想起陶芯兰,便是又问了一句。 陶君兰闻言顿时忍不住一笑——“夫人还记得芯兰呢?她如今却是在宫里服侍太后。恕我无法让她来给夫人请安了。” 陈夫人倒是有些讶然,陶芯兰当年还是很娇生惯养的,没想到竟然进了宫,还去了太后身边服侍。倒是很有些世事无常的味道。 “若是以后芯兰出宫了,你再带他来我府上就是了。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样了。”陈夫人笑吟吟的言道,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是该照顾你们姐妹的,只可惜当年……” 陶君兰微微一笑打断了陈夫人的话,“下次芯兰出宫,我一定带着她去夫人府上请安。”至于别的,她却是没在说了。事情都过了,在说也没有用了不是? “以后还要让静平和三郎互相照顾才是。他们年岁差不多,想来应是志同道合的;。”陈夫人品了一口香片,笑着言道:“我们老爷也会提点他们的。” 陶君兰闻言倒是喜出望外,忙起身朝着陈夫人行礼,诚恳道:“多谢夫人。”陈大人一直都做的巡抚,这个位置一向都是只有皇帝的亲信才能被委任的。若是能和陈家走近些,再让陈大人提点一二,对陶静平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随后她又有点儿疑惑——为何陈夫人要这样做?要说真是为了以前和母亲的交情想要照顾她们三个,可陶家出事儿后,纵然陈家人都不在,但是事后也可以托人罢?至少,完全不必等到今日才对。 想着这一点,陶君兰便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夫人这般照顾我们姊妹三个,君兰着实是无以为报。若是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还请只管吩咐。” 陈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后倒是笑起来;“你当我是那起子唯利是图的?当年陶家落难,我没能及时知道这个消息,等到我知道了消息,却是已经不知道你们三个流落在了何处。你且放心,我却是没有什么要你做的我。再说了,我们老爷若是需要我们这些女流之辈的帮忙,那他还做什么官?” 陈夫人说得直白,倒是让陶君兰不好意思起来。忙红着脸道歉;“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夫人笑了笑,却是不怎么在意。倒是觉得陶君兰比起之前长大了不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倒是自己有些愧疚起来了。经过了这么多事儿,她倒是越发的有了疑心病了。总觉得旁人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好,就是有所图谋,分明就是杯弓蛇影了。 待到和陈夫人叙完旧,陶君兰回了沉香院后便是让人准备了一些土产送去陈府。不管如何,和陈家交好都是好的。陈大人不仅做官做得好,做人也做得很好,学生不少,口碑十分的好。也得民心。将来陶静平多和陈大人来往,总能受到些熏陶。 且说陈夫人听了下人的禀告,知道陶君兰送了东西过来,倒是笑起来,转头和旁边正喝茶的陈大人道:“瞧瞧,当年的小姑娘如今都知道人情世故了。单单送了一些土产,既有诚意又不会让人误会。” 陈大人向来肃穆,看了笑吟吟的陈夫人一眼,倒是没提起陶家的事情,反道:“三郎的婚事你可有主意了?记得,别选家世太好的。只看重人品就行了。” 陈夫人白了陈大人一眼:“知道!自从大郎的婚事你不满意,二郎和三郎我哪里还敢不照着你的意思来?”当初给大郎选媳妇,她也没个经验,只顾着挑那些家世好身份高的,结果……从那之后,她也就知道了,选媳妇还得先看人品才是。二郎样貌俊美,性子又活泼,哄得媳妇高高兴兴服服帖帖的。倒是三郎让人头疼——样貌虽然不差,可是脾性却是全然比不上两个哥哥,成日板着脸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就没有过小姑娘喜欢过。 想着想着,陈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想着陶家二姑娘年岁和三郎正合适。不曾想……”若是陶家还好好的,这会子三郎的婚事也就好办了不是?反正凭着她和陶夫人的交情,讨了陶芯兰做媳妇不是轻松得很? 陈大人看了一眼自己长吁短叹的夫人,挑了挑眉:“陶家的家教倒是不错。” 于是陈夫人顿时就越发的头疼了和懊悔了:上哪里去找和陶家姑娘相媲美的媳妇给三郎?; 第一卷 第263章 婚事 殿试结束后,皇帝专门赐了酒宴给诸位学子;。皇帝喝了一杯酒后,便是让自己的内侍替自己招呼诸位学子,自己则是退到了帘子后头。这是皇帝专门为了观察诸位学子而设的。毕竟,这是替朝廷选有才能的官员,并不是只看文采的。 酒过三巡,这些学子们都是放松了不少。开始三三两两的攀谈起来。而且分成了几个小圈子。 这些自然都被皇帝看在了眼里。皇后一招手,一旁的内侍忙将准备好的资料都呈了上去。每个学子的身份,家世,上面都写得一清二楚。 皇帝挨个儿仔细看了,每看一个,便是去看外面的人,将资料上写的和本人一一对应起来。 待到看到了陶静平的资料时,眉头微微一挑,侧头问道:“你看看,这个陶静平,是陶致勿的儿子?是端王的小舅子?” 内侍凑上来看了一眼,最后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陶致勿当年做官很不错。”皇帝又挑了挑眉,似乎很有印象:“不过最后却是没坚持住本心。” 内侍自是不敢做出任何评价,只又安静的退到了一旁。皇帝思量许久,末了似终于有了主意。 待到酒席散了之后,陶静平和陈家三公子一路出了宫门。陈家三公子看了一眼陶静平,道:“一起走罢?” 陶静平自是认得陈三公子的,笑道:“福清,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儿没变。” 福清就是陈三公子的名字了,不过这个名字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叫。不熟的人,只知他大名叫陈赋罢了。 陈福清似有些腼腆,虽然带了几分笑意,却还是看上去严肃得很:“你也没变。” 陶静平习惯了陈福清这幅样子,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和陈福清并肩继续往前走。二人走到夜市,又去吃了一点宵夜,这才各自散了。 陶静平回了自己的住处后,想着陈福清是榜上第四名。心道:以陈福清的才学,加上年纪又轻,只怕说不定就能得到前三名打马游街的机会了。再加上陈伯父的指点和帮扶,以后在仕途上会容易得多,而自己……才学自是比不过的,更不必说家世。 这样想着,他难免有些颓然。不过随后又想起了陈福清说的话,心道:既然自己比不上旁人,那就只能加倍努力。日后不妨也常常去陈家走一走,多学学陈大人的为官之道也是好的。 陶静平不知道的是,他的想法和陶君兰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了。 又过三日,皇帝根据殿试的文章选出了三甲。陈福清是探花郎。而陶静平不过只是个同进士罢了。 陶君兰和陶静平都是心里早有准备,所以倒是也不见得失望。甚至,其实陶静平能有所功名,已经让人满意了。 陶君兰琢磨着给陶静平娶妻。如今功名也有了,是时候成家了——之后万一陶静平出去做官,身边也好有个人照顾他。 不过,等到陶君兰向陶静平说了这事儿之后,陶静平却是直接反对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一些;。” 陶君兰见他这般强烈反对,便是叹了一口气,没再提起这件事情。反倒是将陶芯兰的那几个夫婿人选拿出来和陶静平商量了一番。让她意外的是,陶静平竟然是还真的提出了几个有用的建议来。 隔日李邺回来,却是带回来一个消息,道:“阿九该选驸马了。皇后提了陈家——” 陶君兰微微一怔,侧头看李邺满心狐疑:“陈家可是极好的,皇后真有那么好心给九公主选这样好的夫婿?还是说,想借着九公主拉拢陈家?” 李邺见陶君兰一猜就猜到了,倒是觉得莞尔:“你倒是了解皇后。” 陶君兰撇嘴:“除了康王,只怕皇后还真从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罢?”尤其是这些公主——她可是见过九公主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皇后真喜欢九公主的话,九公主能成了那样子? 李邺却是摇头,“只怕康王,在她心中也不如自己重要。” 陶君兰怔了怔,随后咂摸了一回,倒是觉得李邺这话颇有点儿一阵见血的意思。 “不过陈家可不是什么好拉拢的对象。”陶君兰想着陈夫人的行事,觉得只怕皇后这个算盘会落空。 李邺微微挑眉:“纵然拉拢不了陈家,可是陈赋本身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那九公主也未必就要听皇后的。”陶君兰这般说着,可是语气却是不算笃定。九公主虽然出了宫,可是别忘了九公主的生母还在呢。若是皇后以九公主的生母作为要挟,九公主总不能不顾自己的生母。 见陶君兰心里似乎已经想到了,李邺倒是没再说下去,只道:“让人摆饭罢。” 见李邺饿了,陶君兰自然顾不得再说其他事情,忙出去吩咐丫头摆饭。如今天冷了,菜蔬少了起来。所以即便是她和李邺,也不过只有三个菜是带着绿的。其他的菜要不就是全荤,要不就是秋日里屯的菜干之类的。 见李邺蹙眉,陶君兰便是道:“冬日里新鲜蔬菜实在是难买。要不是我咱们有种菜的庄子,只怕还吃不到这些呢。”单说那个茄子,这会子可是我有价无市。 “我记得冬日里可不只是这些菜罢?”李邺皱了皱眉头。 “倒是还有白菜菠菜和青笋菜什么的,还有豆苗和蒜苗,不过北方却是种不出来这些。雪大什么都埋了,哪里还有菜呢?那些都是南方才有的。”陶君兰笑了笑,又道:“你若想吃,倒是也可以让人在暖棚里种一些。这些倒是比其他的菜更容易种出来,温度要求也不高。” 李邺不过是觉得饭菜不大合胃口罢了,倒是没想到陶君兰说了这么一大通出来。不过,看着她这般在意他,他倒是心里一阵舒畅,仿佛仰头灌下去一杯迷魂汤似的。 二人用过饭,又各自看了一阵子书后时辰也就不早了,也差不多该上床安歇了。 陶君兰和李邺并肩躺在床上,想着想着自己倒是扑哧一声笑了,转头去看李邺:“咱们这样,倒是跟老夫老妻似的;。每日里都是这么平平淡淡的。” 李邺闻言也是禁不住笑了。他很是喜欢这个说法,便是握紧了陶君兰的手,低声道;“等老了,我们还这样。” 陶君兰只觉温馨,便是将头慢慢靠在了李邺的肩窝上,伸手搂住他的腰身,低低的却是又带着欢喜的应了一声;“等老了,我们还这样。” ----- 陶君兰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九公主也在。想着李邺说的那事儿,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九公主——九公主倒是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又想:以陈夫人的处事来说,想必也不会讨厌九公主的。若是九公主真嫁过去了,肯定也不会受到刁难和委屈。当然,若是九公主干脆住在公主府的话,那就更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了。 不过想着陈赋那副小老头似的严肃样子,她又觉得二人不大般配。九公主也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也是沉闷,再加上陈赋那么一个书呆子,那日子该过成什么样? 不知不觉间,陶君兰将九公主看得脸红了也不自知。倒是太后看不下去了,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的今日盯着小九看?” 陶君兰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补救的一笑,故意打趣:“妾在看九公主天生丽质,已是长成了大姑娘,该嫁人了!” 太后一怔,随后大笑,也是盯着九公主看了一回,末了满意点头;“可不是该嫁人了。” 九公主羞窘得几乎快要将自己的头都埋进自己的胸口了。脸上更是通红一片,仿佛擦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不过,太后随后又说了一句话,倒是让陶君兰一下子给惊住了。太后指着陶芯兰笑道:“你就光顾着看小九,怎的不多想想你妹子?小九有皇后操心,怎的,难道你还要我一个老婆子替你操心你妹子的婚事?” 陶君兰闻言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又惊又喜险些没表现得太明显。末了才道:“太后教训得是,妾一定好好替芯兰张罗张罗。” 陶芯兰又羞又气,捂着脸跺脚:“太后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好,不要奴婢了?” 九公主此时倒是从自己的尴尬里缓过来了,也笑眯眯添上一句:“我记得芯兰姐姐可是比我大。” 顿时太后就笑得更厉害了:“可不是,先给她张罗,再给你张罗!” 九公主听见又扯上了自己,顿时懊悔: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事儿了!一时又忍不住想,不知道驸马将来是什么样的人? 想着想着,两个小姑娘都脸红了。 又说笑一阵子,太后就将两人都支开了。却是留下了陶君兰说话。陶君兰知道只怕是太后有什么话要嘱咐自己,便是凝神听着,丝毫不敢马虎。 “小九的事儿,你想必也听说了皇后是什么打算吧?”太后的神色有些肃穆,看来很是重视这件事情。 陶君兰倒是没想到太后会和自己说这件事情,当下还愣了一下。; 第一卷 第264章 赴宴 太后轻叹了一声:“小九也是可怜。” 陶君兰迟疑了一下,到底也没将话直接说明白了;。不过她心里是明白太后意思的——太后和她说起这个,只怕是想要传话给李邺,让李邺想想办法。 “王爷和九公主一向亲热,想必也会替九公主好好把关的。”陶君兰如此言道,潜台词是“我会将这事儿和王爷说的,王爷也会努力。”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到底是皇室公主,也不能委屈了小九。要我说,公主又不缺什么,找个可心满意的人就行了。只要他疼公主,那就是最好的驸马了。至于家世——难道我们的天家还要看对方的门第?那可真是笑话了。” 陶君兰也跟着太后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只要能对公主好,凭他是谁,难道咱们的公主还要靠着对方的名头过日子,还要对方养活不成?” 事实上,作为公主。九公主出嫁后,待遇比起在宫里的时候好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虽说比不上皇子,可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的。若是公主自己再善于专营一点,那日子肯定是不会差的。 所以,给公主选驸马还真不用看对方的家世。对方的家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存在罢了。 如今,太后的意思已经表明了是不支持陈赋做九驸马的。只是不知道九公主是什么意思。万一九公主喜欢陈赋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一笑:九公主大约连陈赋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罢? 不过,虽然是如此。陶君兰还是偷偷的寻了个机会,与九公主说了几句话。其实,也未必就是她主动的。九公主以往给太后请安过后也就回自己宫中了,今儿却是偏偏逗留了许久。 为了不让旁人注意,九公主言简意赅的对着陶君兰请求道;“还请嫂子帮我一回,替我传话给二哥,求二哥帮我这一回。” 陶君兰早就心中有数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当下同样开门见山:“那九公主到底是想不想嫁给陈赋呢?” 九公主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我只想平淡的过些日子,不想再参与到任何纷争里去了。更不愿意被人利用。” 于是陶君兰也就明白了九公主的意思。 回了端王府,陶君兰自是一五一十的将太后和九公主的意思都转达给了李邺。 李邺微微沉吟片刻后便是一口将此事应承了下来:“我知道了,回头我来想想法子。” 得了李邺的保证,陶君兰自然也就是放心下来,随后叹气感慨:“九公主小小年纪,倒是看事情看得通透。” 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的感慨之色,随后淡淡一笑,道:“宫中长大的皇子公主,只怕还真没有几个是不明白的。” 听着很是淡然的一句话,却是让陶君兰陡然心疼起来,她看了李邺一眼,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便是笑着说起栓儿的事情。 新状元领着探花和榜眼打马游街,陶君兰没看过这样的稀奇,便是也去凑了个热闹。只是让人失望的是,新状元是个年过四十一把胡子,头发都依稀泛白的人;。骑在大宛良驹上,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头上戴着金翅羽纱帽,那样子说不出的让人觉得磕碜。 陶君兰忍不住挪开了眼睛赶忙去看探花和榜眼——一看到陈赋,她倒是忍不住笑了。陈赋满脸肃穆,一身紫色的袍子倒是衬得他面冠如玉的,却更让人觉得他老成。那副样子,哪里有二十岁少年郎的气派?倒是比起起状元郎还要年长几分似的。 相比状元和探花,榜眼则是普通了许多,大约三十岁的年纪,样貌看上去有些忠厚,一脸的喜气洋洋。 陶君兰悄悄和红蕖评论:“我瞧着也就榜眼看着正常些。” 红蕖也笑嘻嘻的打趣:“可不是?那么老的状元郎,可真是磕碜死了。哪里像是戏文里说的那样?”戏文里的状元郎,哪一个不是翩翩少年佳公子?可再看现实……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状元哪里又是那么容易考的?”陶君兰笑着总结:“我听说,还有六十多岁的状元郎呢。” 红蕖惊得不行,心里琢磨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都说戏文是假的呢。” 看过了状元打马游街的盛况,陶君兰这头刚回了王府,那头门房就送来了一章帖子——陈府要办宴会。 也是,陈赋高中探花,这可是极大的喜事。陈府要热闹喜庆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既然陈府给她下了帖子,她少不得也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陶君兰想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礼:一方绿纹青松溪流图样的砚台,加一套紫玉狼毫笔,一包沉香锦文墨条,外加一套玉版纸。文房四宝用来送探花郎,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给陈夫人的礼物,她准备的一套金镶绿宝石的头面。上头最大那一颗绿宝石足有花生米大小,最小的也有绿豆大,是难得的珍品。 另外还准备了十来个锦囊,每一个里头都装了六个金锞子。金锞子虽然不大,可是胜在纹样精致,又是内造的。这些是用来赏人的见面礼:听说陈三公子的两个哥哥都成亲了。第一次见孩子们,总是该表示表示的。 当天夜里,陶君兰又拉着李邺替自己选了一身衣裳,以供做客的时候穿。 李邺看出陶君兰的用心,便是打趣一句:“倒是很少见你这般在意这些琐事儿。” 陶君兰点点头,便是将自己打算让陶静平和陈家多来往学习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虽说你也能照顾静平,可是到底也要避嫌不是?陈家以前就和陶家交好,如今再走动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李邺点点头:“也好。”有了陈家的助力,陶静平应是会受益良多的。 “我也收了帖子,那日我们一同去罢。”本来他是不打算去的,毕竟陈大人虽然在朝廷里分量不轻,可是却一直都是中立派,他去了也没什么好处。再加上想着避嫌,所以也就没往心上放。可现在陶君兰既然这样说,他陪着她去一趟,也是好的。一则,是给陶君兰长了脸,二则到底是给了陈家脸面。到时候怎么着也对陶静平更好些。还有一个,就是他去了之后,再将陶静平隆重的介绍给旁人,再一次替陶静平提升一下名望也是好的。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李邺一眼,本想拒绝,可是最后想着他的好意,便是笑着应了;。只是心里却是更加的感激李邺替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了。 到了陈家办宴的前一日,倒是出了一件让陶君兰意外的事情。陶芯兰突然从宫中出来了—— 这无缘无故的,着实没办法叫她不惊讶。陶芯兰似是知道明儿陈家要办宴会,却不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出宫了,反倒是笑着央道:“姐姐明日带我去陈府见见世面可好?” 陶君兰自然是更加的惊讶了,看了陶芯兰半晌,点了点妹妹的鼻尖:“怎么想去陈府了?你以前不是最不耐烦去这样的场合?” 陶芯兰笑嘻嘻的揉了揉鼻尖:“哪里是我想去,是太后,太后让我替九公主瞧瞧陈府的情况。” 陶君兰微微挑眉,心底生出一丝狐疑来——倒不是她不相信陶芯兰这话,而是太后那日透出的意思分明是不要九公主嫁入陈府,怎么的又说出这话了?太后这前后不一的态度,怎么能让人不觉得奇怪? 不过,她还是应承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陶芯兰总是不会骗她的。而且,带着陶芯兰出去露露面也好,说不得运气好,还能碰见几个她中意的人家,让陶芯兰提前选一选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陶君兰自然是好好的替陶芯兰打扮了一回。 当天夜里,陶君兰自然是将自己心里的狐疑又同李邺说了一遍。 李邺倒是笑了:“说不得是太后怕错过了好孙女婿,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大相信;“是这样?” “不然还能是如何?”李邺笑容更甚:“太后年岁大了,这样的情况也正常。再说了,陈家的情况的确不错。” 于是陶君兰放下心来。 第二日,陶君兰和陶芯兰乘了马车,而李邺则去接了陶静平一起去,所以,四个人倒是分成了两路了。其实不是一起去也没什么,反正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也碰不到一起。 待到陶君兰两姐妹走到了陈夫人跟前,陈夫人倒是眼前一亮,随后一把拉住陶芯兰,看着陶君兰问:“这是芯兰罢?” 陶君兰顿时笑了:“夫人果是更喜欢芯兰些,我可是不依了。” 陶芯兰笑嘻嘻的朝着陈夫人行礼——在宫里锻炼多年,如今陶芯兰一举一动都是标准规范,行云流水似一幅画似的,格外的赏心悦目。 陈夫人看在眼里,便是夸了几句。陶君兰嘴上谦虚,心里却是俱有荣焉,不知道多高兴。 陈夫人似特别喜欢陶芯兰,竟是一直将陶芯兰带在了身边。陶君兰瞧着,微微有些讶然,随后又想通了:只怕陈夫人也是抱着和她一样的心思。不然,怎么每次遇到那些家中又合适年岁工资的夫人就格外隆重的介绍陶芯兰? 看透了这一层,陶君兰倒是对陈夫人生出了一丝感激来。; 第一卷 第265章 紧张 待到客人差不多到齐了,陈赋便是领着几个青年子弟过来给几个年长的夫人见礼。那几个青年里头,赫然就有陶静平。 陶君兰微微讶然,看了一眼陈夫人。 陈夫人感觉到她的目光,倒是微微一笑。 瞧着陈夫人那笑容,陶君兰倒是心中微微一动,陡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儿:今日只怕办宴会庆祝陈赋高中探花是假,相亲才是真的。不然,缘何还带了几个年轻子弟一起过来? 要知道,本朝虽说风气比前朝开放,可也没有青年男女随意见面私会的道理。有意结亲的人家,通常会用这种参加宴会的方法来让子女互相见一面,远远的看一眼。 虽说这样其实作用不大,可是却也聊胜于无了。 陈家的宴会办得热闹,来了不少人。其中家中有到了婚嫁年龄姑娘的也有不少。甚至许多夫人是带着自家姑娘一起来的。若是今儿有人看中了陶静平……那可倒是意外之喜了。 陶君兰笑盈盈的在那些年轻小姑娘身上来回的看,倒是发现也有不少小姑娘在看陶静平。说句自夸的话,今日过来的几位青年子弟里头,也就陶静平和陈赋样貌最好。不过陈赋肃着一张脸,倒是又不如陶静平面带微笑的样子讨喜了。 陶君兰喜滋滋的想:说不得弟弟的终身大事儿就有着落了。 同样的,也有几个青年子弟的目光落在了陶芯兰身上:陶芯兰今日被特地打扮过,本来她容貌就好,又正是青春鲜亮的年岁,自然是吸引目光得很。 待到行礼过后,陈夫人笑着指着陶芯兰对陈赋道;“这是你陶家妹妹,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一起玩耍过的。那时候,你还被你陶妹妹弄哭了。” 饶是陈赋少年老成,闻言也不禁是涨红了脸,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又羞又窘的哪里敢去看陶芯兰? 倒是陶芯兰落落大方的唤了一声:“陈三哥。” 陈赋这才找回了镇定,肃着脸对陶芯兰行礼:“陶妹妹好。” 陶芯兰瞧着陈赋这样子,险些没笑出来,不过面上却是笑眯眯道:“陈三哥还和小时候一样。”害羞得很。所以她最喜欢欺负陈家三郎了! 陈赋顿时脸上更红了,抿着唇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陶妹妹也是。” 若不是当着人,陶芯兰倒是想逗弄一下陈赋了。最后好歹忍住,却是压低声音开了一句玩笑;“怎么陈三哥不觉得我长得更好看了?” 陈赋一呆,随后下意识的便是回了一句:“长得更好看了。” 顿时陈夫人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别的夫人也是一个个绷不住的笑了。要知道陶芯兰那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除了陈赋只怕也就陈夫人听见了;。可陈赋回答的时候却是大声说的…… 于是在旁人眼里,陈赋那句话不过是前面一句话的补充罢了。尤其是那副呆头鹅似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探花郎的样子? 陶君兰虽然没听见陶芯兰的话,不过却是多少猜到了一点儿——毕竟以陈赋的性格和休养来说,应是绝做不出这样事情的。再联想以前陶芯兰的行为,自然也是猜了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虽然对陶芯兰有些恼,却也不算太生气:这样的事情,顶多也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想着想着,她自己倒是也撑不住笑了。 被众人这么一笑话,陈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呆了一呆后,便是连忙行礼告辞,竟是落荒而逃了。 陶芯兰笑眯眯的看着陈赋这样子,还不忘冲着自己的哥哥挤了挤眼睛。 这事儿算是宴会的一个小插曲。倒是将气氛活跃了不少。 待到宴会结束,陶君兰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回府的路上训斥了陶芯兰一回:“你如今可不是小丫头了,以后再不许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倒是高兴了,人家陈赋丢了多大的脸面?也是陈夫人大度不和你计较,不然你被人厌恶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呢。难道你在宫里做事儿说话也这样随意?” 陶芯兰却是大大咧咧的不放在心上,“又不是第一回,陈三郎也不会那么小气。” 陶君兰顿时哭笑不得。有心再说,却被陶芯兰岔开了话题:“皇上最近身子有些不好,你和姐夫知道吗?” 陶君兰还真不知这件事情,当下便是被话吸引了注意力,忙摇头:“我却是不知,你又从何而知的?” “皇上来看栓儿,黄公公提醒皇上喝药。不过是背着人的。连太后都瞒着不知情。”陶芯兰压低了几分声音,面上的神色也端肃了几分:“当时我在柱子背后正要过去提醒皇上该给栓儿喂奶了,不经意听见的。” 陶君兰微微蹙眉:皇帝病了?可为什么瞒着? “那情况瞧着不严重吧?”一番复杂思绪后,陶君兰又紧张的问了一句。 陶芯兰仔细回想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瞧着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气色有点儿不大好。太后问起来,皇上只说是熬夜看折子了。可我瞧着不大像。” 陶君兰心里有些发慌:皇帝算起来年岁也挺大了,事实上除了先皇之外其实极少有皇帝能活过五十岁的。而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身子有毛病,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关键是现在朝廷的局势……若是这个时候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支持康王的人会很多。又是嫡长,继承帝位似乎也理所当然。若是这样,李邺的胜算就着实太小了。 皇帝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事儿才好。陶君兰忧心忡忡的想着这个问题。末了才吩咐陶芯兰:“你多注意皇上的气色,若有不对劲儿,赶紧提醒太后和我。” 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太后自然是会关心的。而至于她,则是替李邺着想罢了。 陶芯兰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的,当下也没再玩笑,郑重的应了;隔日,陶君兰便是亲自送了陶芯兰回宫。巧合的是,她还见了皇帝一面。皇帝过来给太后请安,陶君兰碰上了,自然也是要出去请安的。趁着请安的功夫,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见皇帝的气色还好,只是略显得有些疲惫,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晚上她仍是将此事告诉了李邺。又道:“太医院的太医开方子总是顾虑太多。有的时候反而疗效不太好。皇上毕竟上了年岁,若是能举荐民间的高人去替皇上诊脉看看,倒也是好事儿。” 李邺自己又在心里琢磨了一回,点了点头:“听闻山东有个名医医术十分了得,回头我让人去寻。”他自是比陶君兰更明白皇帝若有事儿会对朝政产生多大的动荡。 这事儿李邺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仔细的打听过后,他得知皇帝不过是受了风有些咳嗽流鼻涕罢了,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不过经历了这么一件事情,他自然是对皇帝的身体更看重了几分,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不仅嘱咐了底下人,自己更是对皇帝多有关切之举。 而这样的一个小小举动,倒是让皇帝感动欣喜起来——儿子里头,像是这样真切关心自己的,老二还是头一个。 不知不觉中,皇帝对李邺倒是又格外看重怜惜了几分。 待到过了腊月十五,宫中也好,宫外也罢,便是都开始了过年的准备。 因过了腊月二十就要封笔,所以朝中自然也是忙碌一片——要在腊月二十之前将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不然的话,等到正月十五之后,那许多事情都堆积起来,不但忙不过来不说,还容易耽误事儿。 李邺的部门虽然是闲散部门,可是却是也忙了个七荤八素。 陶君兰也忙,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囤积肉蔬,给各家送年礼等等。 偏这个时候,却还有人给她添乱——红蕖的丫头派人报信说红蕖身子不舒服。随后请了大夫一诊脉,却是有流产的迹象。大夫更是嘱咐要给红蕖多进补,最好不要让孕妇饥一顿饱一顿的。 陶君兰本以为是红蕖害喜所以吃不下,可是谁知没过两日却是突然有了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有人故意想要红蕖流产,所以才关着红蕖不给饭吃。 虽然没明说是谁,可府里如今能做主的只有陶君兰一人,所以…… 陶君兰气了个仰倒。她虽然对红蕖并不上心,可也没让人亏待红蕖。更不要说苛待红蕖了。事实上,燕窝,高丽参,银耳这些滋补的东西,红蕖那儿是没断过的。 盛怒之下,陶君兰自然不肯背负骂名,于是便是要求彻查。 结果这一查,倒是查出了许多问题来。大过年的,也不好处罚人,她便是打算等年过了再说。谁知道还没等到过年呢,太后就忽然敲打了她一回。话里话外的都是然给她好好对待李邺的姬妾,要看重李邺的骨血。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分明说的就是红蕖的事情。当下委屈莫名,却又不好顶撞,只得闷了一肚子的气。; 第一卷 第266章 提议 纵然太后心中不满,可是陶君兰态度恭谨,又是栓儿的生母,到底是没说太多。毕竟,落了陶君兰的脸面,不管是陶芯兰也好,还是栓儿也好,都是脸上无光的。 不过,纵然没怎么给陶君兰难看,末了太后却还是做出一个决定来:“今儿就让玉莲跟你回王府去罢。也可以帮帮你管家,毕竟那么大一个王府你一人管着,到底是难免有个疏忽的时候。” 陶君兰顿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一脸的坚决,倒是明白过来这事儿只怕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事实上,姜玉莲本来也过了热孝期,过了年也是就要去端王府的。现在只是提前了一些罢了。 唯一让她觉得不太舒服的是姜玉莲之所以提前的原因。太后这样……摆明了是要姜玉莲和她互相制衡了。也是对她失望埋怨的意思。 不过心里那一点不舒服她自然是很好的掩饰住了,当下只是温顺的点头应承了下来:“既是太后的意思,那今儿我便是带着姜玉莲回去罢。王府里也收拾妥当了,进府就能搬进去住了。” 太后见陶君兰答应得爽快,倒是微微顿了一下。随后面色和缓了不少:“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只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作为侧妃又在管家,自是要多操心的。” 陶君兰点头应下:“是妾这一次疏忽了。妾以后会牢牢记得太后的教诲。”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自然也没再提起这个事情。而是转头叫人将姜玉莲叫了进来。将方才已经说好的事情同姜玉莲说了一遍:“今日你就跟着陶侧妃去王府罢。” 姜玉莲闻言瞪大了眼睛,似又惊又喜。随后忙跪下去谢恩。 陶君兰垂着眸子看着自己脚下地毯上的花色,不去看姜玉莲的欢喜。这样的事情,她不反对甚至接受,却不代表她还愿意喜气洋洋的恭喜对方。 倒是姜玉莲在出了屋子后蹭了上来,亲热的唤了一声:“以后还劳陶姐姐多多照顾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姜玉莲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不动声色的抖开了,淡淡一笑:“你我都是侧妃,平起平坐,又何来照顾一说?” 姜玉莲面上讪讪,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怯怯的看着陶君兰,下意识的就觉得陶君兰只怕是不喜欢自己,当下也自然就更委屈了。 不过没等姜玉莲再开口说话,陶芯兰就已经从边上走过来了,笑眯眯的挽住了陶君兰,道:“姐姐这么久都不进宫,我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呢。咱们一起去看栓儿吧。” 如此一来,姜玉莲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巴巴的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心中松了一口气,当下冲着姜玉莲歉然一笑后,便是迫不及待的跟着陶芯兰去了。 想到日后都住在端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陶君兰只觉得头疼;陶芯兰倒是真的有话和陶君兰说,只是要说的事情却是稍显太劲爆了一些。她悄悄的在自己姐姐耳边道:“姐姐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哥哥选嫂子?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陶君兰震惊的看住了陶芯兰,随后又皱眉:“你成日都在宫中……”哪里又有什么机会去看人家姑娘? “宫里可是也有不少合适的女子的。”陶芯兰倒是不怕,嘻嘻一笑有点儿俏皮的拉长了声音:“譬如说,九公主——” 陶君兰顿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之前以为陶芯兰会说某个女官,可没想到居然是九公主。 要知道,九公主之前还被皇后打算当成筹码去拉拢陈家呢。虽说九公主本人不大乐意的样子,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要选陶静平。 说句实话,以九公主的身份来说,纵然不受宠,可是也断然不是陶静平能高攀得上的。当然,话说回来,能配得上公主身份的,放眼望去只怕也没几个。 只是,对于做驸马来说,陶君兰多少是有些抵触的。她不是不喜九公主,而是觉得不合适。九公主那样的身份,以后陶静平娶回去了,是供着小心伺候呢,还是当成是自己的媳妇呢?和公主过日子规矩太多了,而且地位上也矮了一截。她是不愿意陶静平受半点委屈的。 在她心目中,最合适弟媳妇人选,还是那种有良好教养,温柔贤淑的女子。哪怕不能在前途上对陶静平有所帮助,却也是能够打理好家务,照顾好陶静平的。 若是娶了九公主,只怕就不会是九公主照顾陶静平打理家务了,而是陶静平伺候九公主。 陶芯兰对自己的姐姐还是十分了解的,看陶君兰微微皱了眉,她就心知肚明只怕姐姐不太愿意。当下忙开口道:“九公主人不错,不像是其他公主那样娇贵,性子也好。而且她是公主,若是哥哥娶了她,以后在仕途上怎么也会更容易些的。” 做了驸马,那就是皇帝的女婿了。对于自己的女婿,又是有才能的,只怕皇帝怎么也不会让女婿埋没了。 不过即使是陶芯兰如此说,陶君兰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能够接受,末了只道:“我回去想想。再问问你哥哥的意思。”顿了顿又嘱咐一句:“这事儿你不许乱说,更不许到处嚷嚷。”就怕陶芯兰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点儿无可挽回的事情来,那就不好了。 陶芯兰嘟了嘟嘴:“姐姐瞧着我像是那起子嘴上没把门的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对陶芯兰的撒娇行为有些头疼:“你已经不小了,该端庄些了。” 陶芯兰就更不乐意了。不过姐妹两到底许久不见,也有说不完的私房话,所以倒是没再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闹出来。 待到出宫的时候,陶君兰身边自然就跟着一个尾巴了——姜玉莲带着四个宫女跟着一起出宫了。 太后本是打算多给姜玉莲一些脸面的,不过如今事情匆忙之下自也是来不及了,所以倒是多了几分亏欠的意思,临时给姜玉莲添了不少东西作为陪嫁;姜玉莲似有些不安,坐在陶君兰左侧,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瞧着倒是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只是陶君兰却是对姜玉莲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和怜惜心思来。 因事先也派人先回府布置了。所以姜玉莲一进了端王府也就被妥善安置了。 陶君兰将姜玉莲交给了秋芷:“带着姜侧妃先去她院子里安置下来。等到晚上的时候,在垂花厅摆上一桌家宴,请府里其他人都过去。” 姜玉莲迟疑了一下,似有些羞涩:“王爷——” 秋芷便是看了姜玉莲一眼,心中有些不喜。这种看似娇怯怯的女人,一张口就想问王爷的事儿,倒是有点儿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而且,目的也未免太明确了一些!再说同样是侧妃,按说是该平起平坐的,可是姜玉莲又哪里能和生了栓儿的侧妃比?真真是可笑! 秋芷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所以她基本上只一眼就看出了姜玉莲隐藏在单纯娇弱面具下的野心。 若真是娇弱单纯,只怕会儿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罢?更别说敢问王爷的事情了。再则,一个黄花大闺女,虽说是太后给了王爷的,可是这么一张口就问男人的事儿,也太不害臊了一些。 当然,秋芷能看出来的,陶君兰也未必看不出来。只是她却是不愿意去理会就是了——横竖,姜玉莲想要勾搭李邺,她却是不会好心主动给对方机会的。 李邺只有一个,陶君兰可舍不得将李邺分给旁人。 原本陶君兰想着李邺差不多该回来了,还准备和他说说姜玉莲的事情。可是却没想到李邺竟是让人传话回来,说是今儿就歇在衙门不回来了。另外,姜玉莲的事情他似也是知道了。只是让她看着办。 陶君兰心道,其实李邺不回来也好。横竖今儿她也只是打算将姜玉莲介绍给府里其他人认识认识罢了。至于圆房——倒是不急于一时了。 而且,陶君兰还打算再敲打敲打红蕖。红蕖到底做了什么,她心知肚明。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她同样也心知肚明。她唯一想不通的是,红蕖怎么敢拿着孩子冒险,也要拉她下水。 红蕖不像是有这样胆子的人。而且怀孕之前,红蕖也是个十分安分的人。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是打算弄清楚的。 所以,陶君兰的当下道:“今日是姜侧妃进门的好日子,就将红蕖的禁足也先暂时解了。让她出来给姜侧妃请安罢。另外,也请王妃出来受礼。” 旁人自是不会有意见,红螺很快就将这事儿去各处通报了。不管是红蕖还是刘氏,对于这种露面机会倒是都很珍惜。 尤其是刘氏——其实今日就算不让她出来也没什么。反正她身体“不好”不是么?所以,陶君兰真不让她露面,是也不会说什么的。 之所以让刘氏出来露面,陶君兰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太后虽说打算让姜玉莲和她互相牵制,可是她自己却还真不这样打算。; 第一卷 第267章 分权 陶君兰是最后一个到的。刚一进屋,她就感觉到了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依次看过去,分别是刘氏,姜玉莲,桃枝,红蕖,还有古玉芝。唯有静灵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蔻丹,不知在想什么。 面对众人的瞩目,陶君兰微微一笑歉然道:“却是我来迟了。” 刘氏灼灼的盯着陶君兰头上那一朵由芙蓉玉打磨镶嵌而成的粉色牡丹,显得有些阴阳怪气:“陶侧妃可真是个大忙人,连这个时辰了,都还忙得很。却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陶君兰和刘氏对视,嫣然巧笑:“左右不过是些繁杂琐事儿罢了。王妃想必也知道,这管着家,事情可是多着呢。” 陶君兰对刘氏的态度着实算不上尊敬,却也挑不出毛病。而这番对话,更是显得硝烟味十足:谁不知道若是按照正经的来说,这王府是该由刘氏管着的。可是如今刘氏“称病”不出,一切大小事务都是陶君兰做主,不管怎么看,都是刘氏落败了。 刘氏被陶君兰这么一句笑眯眯的话给顶了回来,只觉得羞恼。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刘氏被关了这么久倒是也改变了不少,当下知道自己再说下去肯定是要吃亏的,便是也就不再那般,只是笑着看向姜玉莲:“管家是累,事情也琐碎。正好姜氏进了门,你以后可是就多了一个好帮手了。” 而姜玉莲在刘氏这番话话音刚落的时候,却是正好恰到好处的开了口:“我愿帮着陶姐姐分忧解难。” 陶君兰险些没笑出来——这才多大一会儿,倒是都串好了? 不过很快她又打消了念头,因为刘氏显然也因为姜玉莲的这般快速反应而惊了一惊。 陶君兰闲适的看了姜玉莲一眼,又看了刘氏一眼,最终言道:“这个主意甚好。太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说起来,倒是多谢王妃和姜侧妃替我着想了。” 说到这里,陶君兰微微顿了一顿,最后笑道:“如今府上最要紧的莫过于红蕖的身孕,只是我之前疏忽之下竟是出了那样的事情,虽然有心弥补却又怕我做不好这件事情。不若正好就将此事儿托付给姜侧妃罢?” 姜玉莲一脸的我错愕。好半晌才听见她嗫嚅着辩解:“我并无经验……” “无妨,我会让人协助你的。桃枝和古姨娘素来与红蕖要好,想来也是愿意做这件事情的。”陶君兰笑吟吟的言道,目光从几人面上滑过,声音越发柔和了;“王爷如今也只有栓儿一个,红蕖这一胎王爷也是十分是你们能将红蕖照顾好,将来生了小公子,王爷定然欢喜,也会感激你们。” 姜玉莲仍是一脸的不大情愿。 桃枝和古玉芝倒是在犹豫之后一口将此事儿应承了下来:“妾不敢推辞,定当竭尽全力。” 陶君兰微微笑了,满意的点点头; 。又看向红蕖:“虽然禁足没有王爷的吩咐还不能解,不过你日后却是要放宽心思好好养胎才是。若是再出什么事情,我却是要拿你们问事了。” 桃枝和古玉芝面上都是一凝,狐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神情自若,稳如泰山的坐着。 姜玉莲仍是没松口。陶君兰便是缓缓开口了:“怎么。姜侧妃不愿意?” 姜玉莲却是一下子被水雾迷蒙了眼睛,怯怯的说不出的委屈,咬着唇半晌才道:“我怕是不能担当这样的重任——毕竟,我着实没有任何经验,也没管过任何事情。若是别的……”她倒是能做的。 只可惜陶君兰没有给姜玉莲机会将话说话便是将话头截了过去,微微一笑安抚道:“不打紧,你既觉得你做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与你。说起来也是我太过心急了,只想着太后的吩咐,却是忘了你初来乍到的怕是处处都还不适应,又哪里能管事儿?你说是不是,姜侧妃?” 姜玉莲听这意思陶君兰是不打算给她分权了,当下一急,便是忙言道:“其实我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可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红蕖的胎了。”陶君兰含笑打算姜玉莲,目光虽然看上去平淡,可是融合了气势之后却是让人有了一种强势之感。 很显然,陶君兰是给了姜玉莲一道选择题:要么就去帮着红蕖养胎,要么就干脆自己闲着。 姜玉莲满心的愤怒:太后的意思明明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再怎么愤怒也好,姜玉莲衡量再三之后到底还是选择了将这口气压下去。然后果断的做出了选择:还是先过一段时间再说罢。横竖太后本就有这个意思,她也不怕陶君兰敢阳奉阴违。再说了,先花点时间摸清楚端王府的局势也是有利无害的。 所以姜玉莲低下头去,轻声道:“我还是先熟悉熟悉环境罢。毕竟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得。却是不能替陶姐姐你分忧了,真是对不住。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陶君兰笑得异常的温和:“话也不是这么说,你也说了,你是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罢了。” 姜玉莲默默的咽下了屈辱。柔柔一笑:“陶姐姐不怪我就好了。” 陶君兰笑了笑没再回应,随后转过头去看向古玉芝和桃枝:“这件事情,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都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古玉芝纵然此时后悔却也无可奈何了。 陶君兰见众人再无话可说,便是笑道;“姜侧妃给王妃奉茶罢,光顾着说事儿,正事倒是忘了。王爷虽然不能回来,却是吩咐我不能马虎了的。” 于是姜玉莲只得去给一脸阴沉的刘氏奉茶。 刘氏其实也不喜欢姜玉莲。尤其是姜玉莲居然在陶君兰的威逼之下选择了低头,更是让刘氏瞧不上。所以当下自然也没个好脸色,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慢腾腾的喝了一开口茶。然后给了一个红封作为见面礼;因为有先来后到,所以姜玉莲自也是要给陶君兰奉茶的。 陶君兰自然也犯不着在这样的事情上为难姜玉莲,所以当下笑眯眯的接受了敬茶后,便是爽快给了一对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赤金三尾小凤钗作为见面礼。 一对赤金小凤钗足有三两重,自是比刘氏给的厚多了。无形之中又打了刘氏一会脸。 刘氏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随后几个姨娘又给姜玉莲奉茶。姜玉莲一人给了一个荷包,里头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礼毕了。当下陶君兰便是笑道:“行了礼,以后可都要和睦相处才是。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端王府的人,外人瞧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们自己更是要给自己长脸才是。另外好好伺候王爷。王爷主意大,你们凡事都顺着他些,别惹了他不痛快日子也就好过了。” 按说,这番训话也是该刘氏的。陶君兰显有些越俎代庖了,不过她做得一脸坦然,所以出了刘氏之外倒是还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训完了话,陶君兰这才柔声道:“好了,也不多说了,菜都要凉了。” 吃罢饭,陶君兰便是自然的吩咐:“王妃身子不好,还是赶快回去养着罢。王爷说了,除夕的时候进宫请安,我替王妃去就行了。” 刘氏气得不行,声嘶力竭:“你敢!”这句话倒是真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刘氏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陶君兰笑容不减:“这是王爷的吩咐,却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了。有这个功夫生气,王妃不若好好养养身子,才能早日出来不是?”不过,只怕刘氏这个身子,是养不好了。 刘氏忽然又不气了。她甚至狰狞的笑了笑,“既我不能进宫了。就让栓儿回府给我请安吧。虽说养在太后身边,可是总也该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看。” 陶君兰握了握拳头。不可否认,刘氏的确是踩到了她的痛处了。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压下情绪,笑容依旧挂在面上,只是目光微微冷了冷,更带上了几分怜悯:“我本还我想着求王爷一回,让他带着王妃去寺庙给钰儿做场法事呢。不过王妃身子这般不好,我瞧还是算了罢。哎,王妃也要多节哀才是,毕竟都去了这么久了。再怎么难过,也要往前看不是?” 刘氏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赤红,几乎是带着杀气。 而陶君兰却是不给刘氏生事的机会了,冷冷吩咐丫头婆子们:“还不送王妃回去?夜里这样冷,风又大,王妃如何受得住!” 丫头婆子们俱是神色一凝,都不敢再马虎,忙不迭的“扶着”刘氏一阵风似的走了。 陶君兰淡淡的在剩下的人身上扫了一圈,道:“夜里天冷,大家早些歇息吧。”末了又格外关照姜玉莲:“姜侧妃有什么缺的只管差人告诉我。不必客气或是不好意思。” 说完这番话后,陶君兰便是示意碧蕉给自己披上披风,自己又将一旁緑翡递上来的手炉抱在怀中,便是先走了。; 第一卷 第268章 自找 陶君兰走后,接着走的就是静灵,她道:“我累了,明儿还有许多事情,就不陪诸位了。天寒露冻的,诸位也早些回去吧。大过年的,可要更加保重才是。” 待到静灵走后,古玉芝便是轻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也都听见了。这是古玉芝觉得不痛快: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在那儿摆什么谱?以为巴结上了陶君兰就高贵起来了? “诸位姐姐比我先进门,以后还请诸位姐姐多多关照才是。”姜玉莲倒是笑着开了口,神情娇娇怯怯的,看上去又诚恳又可怜。 古玉芝心思微微一动,上前去主动握住了姜玉莲的手,笑道:“可不敢当侧妃这一声姐姐。不过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侧妃只管差遣就是了。说起来,我们倒也是有些渊源的,我是太后赐给端王爷的。以前也是服侍过太后的。” 姜玉莲不知此事儿,倒是一脸惊喜,神态比起古玉芝更显得热忱了几分:“那可真真是有缘。” 接着古玉芝又指了一下红蕖;“红蕖也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 红蕖笑着冲姜玉莲行了个礼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反正显得有些敷衍和心事重重的。 至于桃枝——别人都是太后那儿出来的,她却是皇后给李邺的。这会子这么站在一处说着这个话题,倒是显得格外的尴尬了。不过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事情,只垂着头站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假装自己不存在,只用耳朵听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古玉芝和姜玉莲的戏码了。一个有心巴结,一个有心拉拢,二人倒是一拍既合了。 桃枝和红蕖呆了一阵子,却是不肯再待下去了,只借口红蕖的身孕不能太过劳累,得早些休息,所以也是走了。 古玉芝见人都走了,她们自然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垂花厅说话,当下便是笑着对姜玉莲道:“侧妃想必对王府的路还不熟悉,不若我送侧妃回去歇息罢。” 姜玉莲自是不可能拒绝,欢喜的应了又诚恳的谢过古玉芝,挽住古玉芝的手亲热道;“古姐姐可真是个好人。” 古玉芝得意的悄悄一勾唇,语气却是更加的温和:“承蒙侧妃不嫌弃罢了。”心中道: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实在是心思单纯又好哄。三言两语就让对方对自己信任和热情起来。假以时日…… 一时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这个侧妃是这么个性格。要是再来一个精明的,她哪里还有活路呢? 尤其是想到陶君兰对自己明显的不信任和排挤,古玉芝更是一阵咬牙切齿:过河拆桥的人,总是会招到报应的;只是古玉芝却没细细的想过,为什么陶君兰会对她不信任和排挤。这会子,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姜玉莲身上。 殊不知,姜玉莲这会子心里的想法也和她差不多。姜玉莲心道:这个古氏倒是个识趣的,倒是不妨利用一二。等到将来自己站稳了脚跟就好了。 回了姜玉莲的秋宜院,古玉芝笑着推辞了姜玉莲请她进去喝茶的邀请;“时辰不早了,侧妃还是早些歇息吧。过两日王爷也就成日在家了,您可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古玉芝这话说得露骨,姜玉莲顿时绯红了脸颊。 送走了古玉芝,姜玉莲脸颊上的绯红也渐渐退去,一层薄怒之色浮了上来,最终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陶氏也太不识趣了一些。” 姜玉莲的大丫头绫香一面帮着姜玉莲将头上的钗环卸下来,一面不解道:“今日陶侧妃的提的那事儿,侧妃怎么的不答应?”怎么看那都是好事儿一件才是啊。 姜玉莲自然能猜到绫香的心思,当下一声冷哼道;“你当她是好心?我且告诉你罢,她是故意这么着的。你想想,那胎本就不稳了,又是那么好照顾的?若是有个什么,那我以后还怎么跟端王爷交代?又怎么在王府立足?更不必说和她争管家权了。再则,她说不得就正好借机除掉那孩子呢。她有栓儿,自然是怕红蕖再生个儿子和栓儿争的。我才不上那个当呢。”这种一箭双雕的计策,她见识过不少了,也用过不少了,哪里会看不出来? 绫香手上一顿,一脸的不可思议,结结巴巴道;“不,不可能吧?太后可是亲口说了让您帮着管家的。而且栓儿养在太后跟前,她又是侧妃,何至于忌惮一个姨娘生的孩子?再说了,都怀孕了还被禁足,只怕王爷也不大看重红蕖姨娘罢。” 绫香这话说得很在理,而且事实上也有一部分接近真相了。可是很显然这番话姜玉莲却是听不进去的,没好气的瞪了绫香一眼,她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别问那么多了。我累了,赶紧铺床我要睡觉了!” 进府第一天李邺就没回来,更别说和她圆房了,这事儿多少是让姜玉莲觉得有些不大痛快的。心中又忍不住有些疑心是陶君兰故意这样做的,毕竟这样一来她的脸面到底是有损的。而且,也不知道多少人睁着眼睛瞪着笑话她呢。 姜玉莲心中一阵烦躁,虽说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比起姜玉莲的烦躁,陶君兰却是神清气爽的。一觉起来精神百倍不说,心情也不错。 陶君兰用早饭的时候,碧蕉笑着进来回禀事情:“方才姜侧妃已经起了,正准备往王妃的院子里去。说是要去侍奉王妃用饭呢。” 陶君兰认真的喝粥,抽空言道:“拦住,就说王妃身子不好不喜外人打扰。” “若是姜侧妃硬闯呢?”碧蕉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虽说才见了一面,可是她是真觉得姜侧妃那人只怕不是个好糊弄真柔弱的。 “硬闯?王爷下的命令,她若不怕王爷追究,就让她进去罢;。”陶君兰微微一笑,顿了顿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她真要进去的话,就让她进去罢。王妃毕竟是王妃,她有这样尊敬的心思是好事儿。” 碧蕉听见陶君兰声音的笑意,见这件事情没有影响了自家主子的心情,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退了出去。不过却又对陶君兰突然改变主意的事情有些奇怪,便是悄悄的拿去问了红螺一回。 红螺倒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压低声音对碧蕉解释:“你想想,如今王妃的脾性能给谁好脸色?”对王爷都敢冷嘲热讽的,更别说对姜玉莲了。姜玉莲自己要凑上去又怪得了谁? “可这么一来,不管怎么着姜侧妃都落了贤名,会不会对王妃不利?”碧蕉有些隐隐担忧。 红蕖怪异的看了一眼碧蕉:“人家可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又在太后身边呆过,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那才让人笑话呢。再说了,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能有什么贤名?” 红蕖没说的是,在王府里,谁还能越过陶君兰去?光有贤名有什么用?王爷若不过去,还不是白搭?这些话当然是不好和碧蕉说了——毕竟她们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哪里好意思说这些?让人听见了,只当她们不正经呢。 在陶君兰的嘱咐下,姜玉莲进主院可是没受到半点的阻拦。 姜玉莲今日是早有准备的——因是刚进府,所以穿了一件蔷薇色的夹棉的褙子,头上挽着梅花髻,簪了一朵绯色的绢花,衬托得人神清气爽又娇艳妩媚。除了这个之外,整个人显得喜庆,又带着三分娇柔温顺。 姜玉莲自认为这一身打扮是十分合时宜的。可是她却是想错了刘氏的性子。 在刘氏看来,姜玉莲这一身穿红着绿的样子,可不就是来嘲讽她的?加上昨儿被陶君兰一提起想起了早夭的儿子,便是更觉得姜玉莲可恨。她这头为着儿子的周年祭日伤心呢,那头姜玉莲倒好! 所以,刘氏在看姜玉莲的时候,眼神里几乎都要飞出刀子了。语气更是透着浓浓的不欢迎:“你来做什么?” 姜玉莲温顺小意的赔笑,娇娇怯怯的做着恭敬的样子:“妾来伺候王妃用饭。” 于是刘氏便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姜玉莲。末了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很好。”说这话的时候,刘氏心里已经想了许多该如何折腾姜玉莲的法子了。 刘氏虽然被幽禁,可是吃喝用度上却是没人亏待她的。仍是按照王妃的品级来供给的。就说早饭,一张八仙桌几乎是摆满了。光粥就有五种:小米粥,大米粥,绿豆粥,花生粥还有肉粥。更别说其他的小菜和面点了。 姜玉莲也是伺候过太后的,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为了献殷勤,她便是笑着主动拿了碗去盛粥:“小米粥最是养人不过,太后也是常用的。” “谁说要喝小米粥了?!”刘氏冷喝一声,面色阴沉:“我要花生粥。” 姜玉莲只得讪讪的重新换了一碗。 不过,接下来类似的情况却是层出不穷,姜玉莲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才坚持了下来。心中想道: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一卷 第269章 姜玉莲前脚刚出了主院的大门,刘氏那头就让人宣布了一句话:“姜氏的确是个恭顺的。伺候得她很舒服。” 这话传到了陶君兰的耳朵里。陶君兰略沉思了片刻,就让红螺去姜玉莲那儿传话:“王妃觉得你服侍得很好,以后每日都过去服侍王妃用早饭。” 可想而知姜玉莲听见了这一番话时候的心情。她张嘴想要拒绝,可是随后就被红螺一句话给顶了回来:“我们侧妃也说了,姜侧妃您的确是个贤惠的。” 想到自己想要的贤惠名声,顿时已经到了嘴边话就打了个转咽了一回去。最终姜玉莲咬牙笑道:“既是王妃不嫌弃,我自是愿意天天去的。” 红螺得了满意的答案,又顺着竿子上去奉承称赞了几句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跟陶君兰禀告了。 陶君兰听了红螺的形容,笑得连账册也不看了,道:“她倒是个老实的。这样也好,每天去主院折腾一回,只怕她也没多少精力来想着分权了。” 陶君兰是不愿意将手里的权力分出去的——她在经历了这些事情早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最好都是要将权力抓在自己手里的。就算不拿去害人,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人害。更能保证自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于姜玉莲会不会反应过来这事儿里头有她的刻意为之,她却是不在乎了。姜玉莲,未必就是善茬了。她纵然还像是以前那样只知道隐忍退让,人家也未必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与其那样,倒不如将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 “就怕姜侧妃进宫向太后告状。”红螺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虽说可以不怕姜玉莲,可是太后呢?总是不可能不怕的。太后真要不痛快了,不管怎么自家侧妃也是只能受着。 “她这样轻易就被拿捏住了,太后也不会太看重她了。”陶君兰虽然心中不甚确定,可是口中却是说得十分笃定。“再说了,也不是我挑唆着她去主院的,更不是我非要让她每天去主院的。这是王妃的意思。”人家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太后纵然不高兴,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就算真要怪罪她,又以什么理由去怪罪? 李邺本来是不知道陶君兰进宫一趟就将姜玉莲带回了府的。等到知道了,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心里有些不放心,便是提前回家去看看——不过即便是提前,也不过是正好赶上了晚饭而已。 陶君兰以为他今日也是忙得很,觉得应是赶不上吃晚饭了,便是没等他;。这会子李邺突然回来,她忙放下快去就去门口迎接。 李邺已经自己撩了帘子钻进了屋子。 陶君兰明显感觉到了李邺周身那股寒气,又见披风上沾了一些雪,便是忙亲自去帮他解了披风,又拉了他到炭笼跟前坐下烤火。一时又殷殷问他:“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李邺享受着陶君兰为了他的一阵忙碌,心里倒是无比受用。至于饭菜,他素来也不是挑食的,便是比了个随意的动作。 陶君兰让厨房赶紧去再炒几个菜端上来。又亲自替李邺盛了一碗饭。 饭是用北方进贡的珍珠米煮的,颗颗晶莹饱满如同玉粒一样,更是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用青色的釉彩描花碗盛了,更是让人觉得只是看看都是舒服的。而再加上陶君兰纤细白嫩的手,登时就让李邺心中微微一动。 陶君兰的手指很好看,虽说前些年在宫里因为生冻疮和干活粗糙了不少又留了一些淡淡的疤痕,可是经过这两年保养却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十指如春葱,指尖圆润粉嫩,指甲修剪成了椭圆形,像是粉色的珍珠一般。 李邺忍不住在接碗的时候悄悄的蹭了蹭,只觉得柔滑细嫩,倒是有点儿心猿意马了。 陶君兰没感觉到李邺的小动作,兀自还给李邺夹菜——因为她一个用饭,所以不过是三个菜一个汤罢了。汤是白菜火腿鸡汤,菜是她喜欢的素炒小青菜和凉拌黑木耳和一盘子炒肉片。 陶君兰替李邺夹了肉片放在碗里,见他不动筷子便是催促一声;“怎么不吃?”想了想又觉得怕是他觉得太干了,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 李邺回过神来,便是收敛了几分心思,笑着低头喝汤。一面却是又忍不住在心中纳闷和鄙夷自己:一夜没回来罢了,怎么的就这般的饥色了起来?这还在吃饭呢,不管怎么说,总该先好好吃过饭再说的。 此时李邺倒是忘记自己提前回来的原因了,满脑子里琢磨的,倒是都成了一会儿吃完了饭该怎么着了。 厨房的动作很快,李邺刚喝完汤,那头厨房就将炒好的菜送来了。 一时饭毕,李邺便是让其他人先退下了。自己则是拉着陶君兰到卧榻上挨着坐下说话。只是嘴上说着话,手却不太老实。先是握着陶君兰的手揉捏了一阵子,又不满足的揽住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更是往衣裳里钻。 陶君兰渐渐的觉出了李邺的目的,却是不愿意配合,红着脸拍开了他的手:“做什么呢?好好说话,不许乱动。这会子还早呢——” 李邺心中遗憾,却只能暂时打住,将陶君兰的话琢磨了一下,顿时又笑了:“那好,等再晚点儿再做。” 陶君兰被他露骨的挑逗弄得身上都有点儿发热。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 为了转移李邺的注意力,陶君兰主动说起了姜玉莲:“太后的意思,我也不能违背就只能先将人领回来了。昨儿让她给刘氏磕头行礼,又与其他人认识了一回。” 李邺这才猛然回想起自己的目的,当下便是忙仔细去看陶君兰的面色,见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大在意这件事情,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了。 陶君兰接着又将自己让姜玉莲照看红蕖养胎,而姜玉莲一口回绝的事情说了,笑眯眯的评价了一句:“防备之心倒是挺重的。生怕我害她似的。”其实她提出这件事情,本意只是糊弄一下姜玉莲,给姜玉莲找点看似重要的事情做罢了。结果,姜玉莲却是半点没配合。 “怎么会?”李邺不禁笑了笑:“她倒是多心了。”他相信陶君兰绝不会无聊到这个程度。 见李邺想也不想的就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陶君兰心中只觉得甜蜜,当下也笑得更温和灿烂了:“不过,我还是给她寻了个事情做。你是不知道,刘氏倒是很喜欢让她过去伺候着用早饭。” 李邺皱了皱眉:“怎么的又让刘氏和外头人接触了?”按照他的意思,刘氏最好一直被关着,关到死为止。在那之前,刘氏最好不要和外界接触才好。不然,万一再折腾点什么出来怎么办?他是不想再为这些糟心了。 陶君兰见李邺不高兴,叹了一口气:“总是挂着端王妃的名头,姜玉莲进门,怎么也要去行礼的。行了我也就让人将她送回去了。不过第二天早上,却是姜玉莲自己过去要服侍刘氏的。”说到最后到底有些心虚,便是微微闪躲了一下目光。 李邺当然只是心思一转也就猜到了陶君兰只怕是故意没让人阻拦姜玉莲。当下微微一琢磨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当下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其实有时候陶君兰这样的小心思还是挺可爱的。 “罢了,这些都是家务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不过也别对刘氏掉以轻心。”李邺自然舍不得说什么,便是干脆选择了放手让陶君兰去操作一切。 饶是陶君兰心里早就觉得李邺应该不会生气,可是这会子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觉得欢喜。顿了顿,她故意问了一句:“怎么你就不怕我故意折腾你的新侧妃?” 李邺淡淡一笑:“你若折腾她,必是她不好的缘故。” 不得不说,李邺这话显然是偏心到没边儿了。 陶君兰心里蓦然一软,又有些酸酸涨涨的。不肯让李邺看见自己的异样,她干脆扑倒了李邺胸前,将脸埋住一句话也不说。 李邺被陶君兰主动的投怀送抱弄得十分欢喜满足,当下也是抱住了陶君兰。又感觉到她的小情绪,便是抿唇一笑,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以作为安抚。 一时之间,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馨味道。两个人都是有点儿舍不得放开放开对方破坏这样的气氛了。 就是李邺,也忍不住将心里那些小心思压了下去。 这样的静谧温馨,最后到底还是被破坏了——“王爷,姜侧妃过来给您请安了!” 陶君兰心头不大舒服,却也只能从李邺怀里出来,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看乱没乱。心里不舒服,她自然也不肯开口,就看向李邺。 李邺苦笑一声,最后到底是只能硬着头皮击掌示意人进来。; 第一卷 第270章 不喜 陶君兰状似平淡的捧着一盅茶在品,可是眼睛却是在姜玉莲一跨进来的时候就扫了过去。 姜玉莲显然是打扮过了。穿着杭白绸百花闹春的裙子,上头是水红色的袄子,高领的袄子镶边用的白色的皮毛,色泽光亮,风毛柔软。呼吸之间似乎都在轻轻的舞动。纤细而洁白的皮草衬得姜玉莲皮肤细腻,脖颈修长。再配上那一张精心修饰过的小脸,端的是惹人怜惜。 陶君兰的目光从对方头上戴的镶粉水晶的花冠,落到了粉珍珠的耳环上,最后又落在了洁白手腕上那对芙蓉玉雕花手镯上。这一身的粉色,忽然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儿……老了?毕竟,这个颜色通常是粉嫩少女更喜欢一些,成亲之后,她便是有点儿不大好意思戴这样的颜色了。 她更是不得不承认,姜玉莲这么打扮过后很漂亮,也很又气质。一种属于姜玉莲的,楚楚可怜的娇柔味道。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了娇柔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几分。 随后,陶君兰又下意识的看了李邺一眼。心中忍不住想:大约男人也都挺喜欢这种女子的吧?她心里多少是有点儿忐忑的。 然而李邺似乎并没有因为姜玉莲的容貌而放在心上,他仍是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卷账册在看。这个是船行的账册,一般都是李邺自己看的。其他的倒是都是陶君兰在看。之所以没让陶君兰插手船行,主要是因为陶君兰着实对川航的运作不熟悉,许多事情都不懂。 陶君兰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也是镇定了许多。此时她回过神来,倒是觉得自己挺好笑的——李邺这么多姬妾,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大的在意和不放心呢。总怕李邺对对方有了什么在意。 也许,是因为其他人都是别人强塞给李邺的。而姜玉莲却是李邺主动说要放在府里的。 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态,陶君兰和颜悦色的朝着姜玉莲一笑:“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姜玉莲进来之后还没请安,当下便是微微蹲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邺看,声音如同出谷的黄莺,清脆中又带了那么几分娇柔:“妾给王爷请安。” 至于陶君兰,她只是微微一笑,腼腆的叫了一声:“陶姐姐。”毕竟是身份相同,姜玉莲着实也不必对陶君兰行礼的。 陶君兰见姜玉莲目光始终都黏在了李邺的身上,那种爱慕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微微发酸,更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 于是,她干脆也不开口了,自顾自的品自己的茶;。心中冷笑:姜玉莲还真是个不要脸和大胆的!这在她的院子里当着她的面这么明显的勾搭李邺,别人可还真没有一个做出来过。至少,就算是带着同样的心思,谁也没那么大胆和明显。 李邺搁下账本,看了姜玉莲一眼,微微点了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之后便是又将目光挪开了。相比姜玉莲,他倒是更在意陶君兰怎么的突然喝茶不说话了。 见陶君兰面色平平完全没有半点笑意的样子,一个年头闪电般的滑过脑海:难道君兰生气了?这个念头让李邺忽然觉得很是惊奇和欢喜。还带了一丝丝的甜蜜。 如此一来,李邺自然对姜玉莲的注意也就更少了。 姜玉莲也主意到了李邺的目光并未放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了旁边的陶君兰身上,顿时就有些恼怒的咬了咬唇。不过,即便是恼怒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表现在人前的,不过是被冷落的小委屈罢了。 李邺不可能开口和姜玉莲说话,于是自然是只好掩着唇咳嗽了一声,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到底绷不住,只能不太情愿的开了口:“姜侧妃这么晚来了是有什么事儿?” 姜玉莲微微垂下头去,虽说是遮掩住了容貌,可是看着那细腻的额头和精心描绘过的眉毛,以及纤细微翘的睫毛之后,却是无端端的又让人生出了怜惜来,更是觉得她似乎在委屈。 陶君兰冷冷的挑了一下唇,心中充满嘲讽。这位姜侧妃看着倒不像是千金小姐,更像是出于某种目的而专门培育出来的女子。真正的千金小姐,谁不是从小学女戒女则,当着人都端庄正派的?可是看看姜玉莲这些小动作…… 陶君兰真觉得有些看不上。 “既然没什么事儿,那就先回去吧。王爷忙了一年明儿还要去衙门,该早些休息。”陶君兰不是一味心软的女子,更不可能大方到主动将李邺推过去,所以干脆也装着什么都不明白,笑呵呵的下了逐客令。 姜玉莲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她有点儿诧异陶君兰的直接和装糊涂。难道,陶君兰不想要贤惠的名声了?这个时候,不是该由陶氏主动提出让李邺去她那儿歇息么?毕竟,她才刚入府,都还没和李邺圆房呢! 然而,陶君兰这样一句话,却是让她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总不能直接说要让李邺过去吧? 咽了咽几乎涌上喉咙的愤怒,姜玉莲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又抬头哀怨的看了一眼李邺。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后努力了。 陶君兰自然也看见了。于是她也侧头微笑着看住了李邺。 李邺巍然不动,面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可眸子里却是没有任何波动。其实这会子他是有点儿心虚的,被陶君兰看的。 不过除了微微心虚之外,他倒是更多的是欢喜。为陶君兰的在意而欢喜。 姜玉莲颓然败走,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一停顿,一直看着李邺,目光哀婉又伤心。似乎在无声的谴责李邺的无情。 不过可惜的是,直到姜玉莲退了出去,李邺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倒是陶君兰待到姜玉莲退出去,微微轻哼一声,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李邺伸过来的手,微微浅笑道:“姜侧妃这样的美人,王爷看了也不心动吗?王爷也太无情了一些,怎么的就让人这样伤心呢?没人投怀送报,怎么王爷就无动于衷呢。 李邺被这一番又酸又醋的话呛得微微咳嗽了一声,可面上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那一脸笑容。他锲而不舍的追上去握住陶君兰的手,低声道:“她再美,又如何比得上你?”顿了顿又道:“毕竟是小地方来的,规矩没学好。回头你去教教她规矩吧。让她端庄些。” 这番话可谓是真的无情无义了。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便是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利益纵然让对方进府了,可却是也不见得就真的对姜玉莲有什么情愫。不然,也不会这样说得姜玉莲没脸。 放开了醋酸的小心思,陶君兰也跟着皱了皱眉,中肯的言道:“是该教教规矩了。若让外人瞧见了,只当是咱们府上没规矩。”这勾人都到人家院子里了,还当着别人的面,姜玉莲也未免太过了一些。 李邺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他是不喜姜玉莲这幅作态的。其实也许姜玉莲这样换到了另一个人院子里,他也不会这么在意。可偏偏是陶君兰的院子里。 他甚至想:姜玉莲对君兰未免太不尊重了一些。这让他很不舒服,也有点恼怒。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给陶君兰没脸。太后和皇后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姜玉莲算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不得不负责才主动松口要放在府里的。姜玉莲难道就觉得她要高人一等了?真是可笑。 想着姜玉莲方才那副全然没将陶君兰放在眼里的行径,李邺的眸子里幽深了几分,显得不可窥探。他想了想又道:“这事儿你不必出出面,我让人去办。”毕竟这事儿若是陶君兰出面,只怕让人觉得陶君兰小气。可他出面又不同了…… 李邺下意识的是不愿意陶君兰有半点不痛快和难做的。更不愿让陶君兰被人议论什么。 而姜玉莲此时却是不知道李邺的心思,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恼怒里呢。 一回了自己的秋宜院,姜玉莲阴沉着脸开始骂起来了:“什么东西?!”这话没头没脑,却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跟着姜玉莲一同去的绫香倒是知道原委,可是这会子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吭声的。 可即便是绫香不吭声,也不代表姜玉莲不会迁怒。姜玉莲看着绫香那副低眉顺眼不敢开口的绫香,冷冷哼了一声:“过来!” 绫香一颤,登时便是生出了一股想转身逃跑的冲动。伺候了姜玉莲这么久,她是十分了解自家主子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可是自从进宫之后,主子发脾气的时候就越发的多了。 一般来说,姜玉莲是不会当着外人发脾气的。而正因为如此,背着人的时候发泄脾气就显得更加凶狠暴戾。绫香想,这一次自己会被掐呢?还是会被用鸡毛掸子抽呢? 即便是在不情愿,绫香也只能颤颤巍巍的靠了过去。 姜玉莲伸手掐住绫香的胳膊,神情恶狠狠的:“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第一卷 第271章 打脸 虽说李邺不喜姜玉莲这做派,可是到底想着是自己误了姜玉莲,便是也没怎么落姜玉莲的面子,而是让周意过去跑了一趟,隐晦的敲打了一番之后,又让周意给送了两匹月光锻过去。这种缎子又轻又软,捏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一片流转的月光。这种珍贵的东西,素来都是只有宫里有的。李邺得了五匹,三匹给了陶君兰。剩下的两匹就都给了姜玉莲。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方法,李邺是做过不少的。不过,一般能让他这样对待的,也是他看重的。当然,姜玉莲是个意外。他只是想着当初的事情,所以愿意多给姜玉莲几分脸面罢了。 不过,姜玉莲仍旧是没有任何欢喜——周意虽没明说,可旁敲侧击那意思,直接就让她脸红得几乎都要滴下血来。她又羞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看周意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待到周意走后,姜玉莲已经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而她心里的恼恨也几乎达到了顶点。 绫香硬着头皮劝:“王爷心里也不是没有侧妃您的,这月光缎侧妃您也知道,只有宫里有。王爷一下子送来两匹,怕是府里的都给了您了。” “哼。”姜玉莲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桌上那光华流转的月光缎,咬得牙齿几乎咯吱咯吱的响:“他这么给人没脸,算什么?这东西我才不稀罕!” 绫香见姜玉莲气成这样,唯恐自己再遭殃,忙强笑着继续劝:“这不也是避了人么?也是王爷怕伤了您的面子不是么?又送了东西,也是怕您不高兴不是?” “那你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姜玉莲本想反驳,可觉得想想也是有几分道理,不知不觉收敛了怒气问了出来。 绫香自然是揣摩不出来李邺的心思的。不过这却是不妨碍她哄姜玉莲高兴,好让自己不受罪:“王爷大约也就是提醒您一声罢了。毕竟昨儿那样怕是让陶侧妃不大高兴的。以后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陶侧妃又管着家,得罪了她对咱们可没好处不是?” 姜玉莲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不由想道:是啊,李邺个性温和,应该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会不会,是别人使坏?听说王爷对陶氏一向千依百顺,若是陶氏的意思……那倒是很有可能。至于月光缎就更明显了,李邺虽然被陶氏逼着做了这样的事情,可是只怕心里对自己是有些愧疚!所以,才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来讨她欢心。 这样一想之后,姜玉莲也就不气了。至少是不气李邺了。但是对陶君兰就…… “这个做件外裳倒是不错。”伸手滑过月光缎的表面,感受着丝滑的触感,姜玉莲笑得格外灿烂:“大年夜的时候正好穿。”不知道那个时候陶君兰瞧见了之后,会怎么想;。怕是会气急败坏吧? 绫香对姜玉莲的心思几乎是一猜就着,不过却是不敢再劝,只缄默的站在一旁。而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于姜玉莲,陶君兰虽然当时不痛快,可是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腰酸背疼的便是没了那个心思去惦记这些。比起她的浑身不自在,李邺却是格外的神清气爽。 陶君兰晚起了半个时辰。看着丁嬷嬷和青姑姑了然的神色,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又暗自责怪李邺:只顾着自己痛快,却是不想想她。真真是没个轻重节制。随后有暗暗的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顺着他了。 一转眼也就到了大年三十——中午的时候按照规矩,陶君兰是陪着李邺进宫去吃团圆饭。今儿在的不仅仅是宫里的大小主子,宫外的王爷王妃也是要进宫的。凡事有皇室血统的,除非是在外地,否则都是一应到齐了的。 因了人多,又是一人一个小桌子,所以自然是挤了个满满当当。除了中间一块空出来表演歌舞之外,其他地方俱是桌子和人。 陶君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倒是惊了一下,压低声音和李邺说话:“这么多人?” 李邺含笑点头。其实若是外地的那些都回京了,只怕宣明殿都是不够用的。 陶君兰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宫妃们,倒是有些释然了——其实皇室成员男丁不多,可架不住女眷多啊。王爷侯爷一人虽然只许带一个女眷,可是架不住皇帝的女人多啊。 陶君兰在那群宫妃里看见了不少熟面孔——绿柳也瞧见了她,倒是冲着她笑了笑。接着就拉着旁边的女子说话去了。其实那女子陶君兰也是认得的。她记得当初她还做过一个梦。梦见大皇子和这个宫妃…… 本来这个梦她已经忘记了,可是却是在看见这女子的时候一下子冷不丁的想了起来。 陶君兰忙垂下了目光——不管怎么说,这般的猜测到底是有些太荒唐了。宫规森严,宫妃是绝不可能出出这种事情的。 皇子们的顺序也是按照排行来的。所以这样一来陶君兰也就和康王妃离得很近了。康王妃是带着自己的大女儿的。陶君兰瞧着,只觉得那小郡主着实是太瘦弱了一些。面上又黄又黑,瞧着根本都不大像是康王妃生的。而且小郡主看着也和年岁有点儿不太符合。个子比差不多年岁的,足足矮了半个头。 陶君兰忽然有些替康王妃心忧起来——若换成是她,只怕都不知道该怎样将小郡主养活的。他还真有点儿佩服康王妃了。 栓儿其实也来了,不过只是在太后的示意下让周奶娘抱着给皇帝行了个礼就送回去了。毕竟栓儿太小了,留在这里也没用。 康王妃感觉到了陶君兰的目光,陶君兰便是笑了笑。康王妃也没什么反应,只搂紧了女儿继续斩头去看康王带着几个弟弟去给皇帝磕头敬酒。李邺一身长袍站在康王身边,虽然不管是衣裳还是配饰都似是比不上康王,可那一身的气度和温和从容的姿态,都压过了康王。 李邺几乎是几个皇子里最出彩的那个。就只那么静悄悄的一站,瞬间就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陶君兰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充满了温柔; 。她的丈夫,果然是比所有人都要优秀的。 宴会上的菜并不怎么好吃——大多数端上来的时候几乎都只剩下温热。在这样冷的天里,自然是让人失去了大半的食欲。挑了几样还算是勉强能下口的菜吃了些,又喝了几杯暖身子的酒,陶君兰也就没再动过筷子了。 等到宴会结束,陶君兰和李邺出了宫,倒是都觉得肚子没吃饱。陶君兰想了想,笑着说起从前还在德安宫的时候:“我记得那会子在宫里你也每次都吃不饱。那会儿我还想你们也太挑了。可是这会子我也是吃不惯那些了。” “可不是?每次宴会,倒是都要饿肚子。”李邺也笑了笑,似有些回味:“我记得又一次你炒的菜倒是很好吃。虽然简单,那会子却是让我意犹未尽的。” 陶君兰也是笑了:“我也只会做那些。倒是甜品是以前在家里时候就常做的,要熟练得多。”但是要说和大厨相比却是又比不上了。 李邺想起那一回陶君兰还切到了手的,心中一动便是握住了陶君兰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如今这双手细腻如脂膏,已是不见半点伤痕了。 他又忍不住想——那会子他想的事情,总算是成真了。那时候他又累又饿,看着陶君兰忙碌的样子,便是喜在心中想,若是以后娶个这样的妻子,每次在他晚归的时候能给他准备热腾腾的吃食,忙前忙后的照顾他,那便是理想中的生活了。 结果,他竟是梦想成真。 一想到这个,他便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陶君兰疑惑的问他:“你笑什么?” 李邺却是不说话,只笑着凑上去,将陶君兰抵在车壁上亲吻起来。陶君兰怕人听见动静,自是忙着反抗。可被李邺火热的唇辗转吸吮之后,挣扎的力道却是渐渐小了下去。还怕人听见,甚至隐隐的配合起来。 待到外头周意一声:“王爷,到了。”时,陶君兰顿时慌了手脚。 这会子她钗也歪了,发也有点儿乱了,衣裳更是皱了。哪里还能见人? 陶君兰嗔怪的瞪了李邺一眼:“这下还怎么见人?” 李邺笑了一笑,伸手取了披风个将陶君兰裹了,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不怕。有披风遮着呢。” 陶君兰听出他话里的笑意,便是又瞪了他一眼。 李邺率先下了车,又伸出手来。 陶君兰将手伸过去,可没想到李邺却是蓦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陶君兰惊呼了一声,却是不敢惹人注意,只得紧紧抓紧了他的衣襟,羞窘的将脸藏在了风帽里。 李邺一路抱着陶君兰进了王府,周意在后头板着脸冲着张望的人冷冷的解释:“侧妃不胜酒力。” 陶君兰恨得咬牙,却又无处宣泄,最后只能轻轻的在李邺腰间拧了一把,嗔怪:“都怪你。”可声音软绵绵的,倒是娇嗔多些,并无多少责怪的意思。; 第一卷 第272章 主动 大年夜晚上,陶君兰仍是将家宴设在了天心阁里。这里挨着梅园,扑鼻便是一股腊梅的幽香,而窗外就能看见白雪掩印下的各色梅花,很是清雅的一个地方。 最关键的是,这里比起垂花厅倒是显得更近些。这是为了照顾红蕖——作为姨娘,红蕖自然是没有她当初怀栓儿时候的优待,所以陶君兰多少还是觉得该照顾一二的。当然,这不是她良心发现善心爆发,而是因为她不愿意红蕖出了什么事儿她来担当责任。 甚至于,她还提前让人过去和红蕖说了,天冷路滑,若是不想来的话红蕖也是可以不来的。 不过红蕖还是来了。穿得厚厚的,左右都有人扶着。只可惜的是肚子还没翘起来,倒是看着有些滑稽和太过小心了。 当然,陶君兰是觉得这样小心也挺好的。 刘氏今儿却是没了露面的机会——陶君兰没提,李邺更没有那个意思。底下的人自然更不敢擅自去将人请出来了。 陶君兰和李邺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姜玉莲是来得最晚的。今儿姜玉莲果然穿了月光缎做成的外裳。衣裳上绣的是几枝斜着伸出的梅花,看上去倒像是一副月下梅花图。 不得不说,这衣裳还是很抢眼的。也的确是很好看。 就是陶君兰也多看了两眼——不过心里却是有几分可惜。这样清冷的颜色,倒是不大适合姜玉莲这样娇柔的人。若换成刘氏或者静灵穿,想必效果都比这个好。 这样想着,陶君兰便是笑着开了口:“这衣裳倒是好看。静灵,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这个颜色,我那还有几匹,回头你来拿一匹去做衣裳吧。” 姜玉莲气得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儿绷不住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陶君兰还真是故意的。因为她看出了姜玉莲炫耀的意思——自从进宫之后,姜玉莲已经不下三次的整理衣裳,然后一直看向她了。她若真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就是傻子了。这料子怎么到了姜玉莲手里的,她可是无比清楚。 陶君兰心头冷笑了一声,觉得李邺的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 姜玉莲这样的小动作她本是不想理会的,可是谁叫她本就不喜欢姜玉莲呢?所以面对挑衅后,到底是微微思索后开了口。这料子能有多珍贵?她不仅要让静灵穿,还要让静灵穿得比姜玉莲好看! 静灵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侧妃不是一向不太计较这些?怎么的今日倒是改了性情了? 不过,心里头诧异归诧异。毕竟是一条战线的,她当然还是笑着谢过了陶君兰。又故道:“姜侧妃穿在身上这般好看,也不知我能不能有这个一半。” 姜玉莲泫然欲泣,委屈的低头,却又不住的看向李邺,口中娇柔的和李邺请安行礼。 陶君兰指了指李邺左手边的位置,笑道:“这是姜侧妃的位置。” 姜玉莲见挨着李邺,倒是心中有些欢喜; 。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羞涩了,脸颊倒是更加绯红了。 陶君兰似笑非笑:“今儿姜侧妃怎么来得这样晚?” “天黑路远,又不敢走快,这才来迟了。”姜玉莲低声解释,声音里有几分委屈:“让陶姐姐久等了。” “怎么会是让我久等了?”陶君兰听出对方话里的玄机,只是一笑:“我只是担心罢了。” 因要守岁,所以今日自然是都没提前离去。不过红蕖怀着孕,陶君兰便是主动提道:“红蕖怀着孕,就回去自己屋里守岁罢。” 桃枝立刻道:“我陪着红蕖罢。” 陶君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看了其他几个人,“一会儿让人把席面撤了,重新上些点心和下酒菜罢。再换了米酒来喝。”米酒味道偏甜,酒味不浓也不至于醉人。 话音刚落,李邺却是看了一眼陶君兰,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到:“散,回去。二人守岁。”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对着四下里道:“王爷累了,想先去睡,你们意下如何?” 既是李邺的意思,众人自然是不敢违逆,当下纷纷表示各自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守岁。 倒是姜玉莲主动邀请道:“王爷还没去过我院里,今夜不若——”按规矩来说今儿李邺显是该去主院的。可是刘氏连年夜宴都没出现,李邺显然更不会去了。姜玉莲琢磨着自己和陶君兰是地位最高的两个,李邺应该只会在她们两个里头选,怕陶君兰拉走了李邺,便是主动开了口。 陶君兰看了一眼姜玉莲,见姜玉莲并没有任何羞怯的样子,便是又默默的转开了:姜玉莲的胆子倒是很大。若换成是她,怕是心里再怎么想,也是拉不下那个脸面,更开不了那个口的。 李邺也和陶君兰是一个想法,都是觉得姜玉莲着实是太主动了一些。与此同时,他还觉得有些不大舒坦。虽说他是该尽快和姜玉莲圆房,可是姜玉莲这般主动,反倒是让他有些反感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情,李邺微微沉了脸色,严厉的看了一眼姜玉莲。 姜玉莲委屈的咬了唇,眼泪都快要冒出眼眶了。见她这般,李邺到底心软了一下,想着当初姜玉莲也是对自己有恩的,自然也就更不好再继续严苛下去了。 陶君兰将李邺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姜玉莲这一套到底还是有些管用的。她便是淡淡的开了口:“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王爷商量。而且明儿我还要和王爷一并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姜玉莲没想到陶君兰竟然会主动出声,倒是呆了呆。她以为,以陶君兰的性格来说绝对是不好意思出声的,纵然出声也不会和她抢人。可没想到…… 只能说,姜玉莲低估了如今的陶君兰。姜玉莲知道今儿若是将李邺拉过去,对她的地位巩固绝对又好处。陶君兰又何尝不知道?而且,陶君兰脾性虽然不错,却也没好到能不在意别人在自己口中夺食都无动于衷。 更别说,陶君兰对李邺是那么在意。 这一局,最终还是以陶君兰的胜利而告终; 回了沉香院,李邺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会开口?”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开口?”说着又眼眸一眯声音高高挑起,尾音绵长:“还是说,你自己想过去?” 看着陶君兰气嘟嘟的有点儿炸毛的架势,李邺无声的笑起来,末了才低声道:“觉得很好。以后就该如此。拿出威严来。”谁也不能越过陶君兰去,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陶君兰心中一动,微微呼出一口气主动靠上去,浅笑道:“嗯,以后我都这样了。总有一日,就该成了母老虎了。谁都怕我,在哪儿我都横行霸道。” “这样才好。”李邺轻笑。这样他倒是能放心一些了。以前的陶君兰太软,他总担心她吃亏。若是她真的能一直这般强势横行,那他以后倒是不必担心了。 再说了,以后陶君兰若是没有这样的气势,只怕镇压不住底下的人,更不必说什么与他并肩睥睨天下了。 二人又说了些琐碎的事情,甚至围着火炉烤了一只红薯分吃了,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子时。 听见远处的梆子声,陶君兰惊觉时间过得飞快,又觉得困倦,便是打了个哈欠让人服侍她和李邺睡下了。 并肩躺在床上,陶君兰再三犹豫,还是轻声出言:“你为什么不和姜玉莲圆房?” “晾一晾罢。”李邺轻声言道:“打压一下姜氏的气焰,再向太后展示一下我的意思。”而且这样对你也好。 不过最后一句话李邺却是没说出口。在他看来,这样的话是不必说出口的,他为陶君兰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陶君兰自己却是想到了,不由得往李邺的怀里钻了钻:“谢谢你。”谢谢你这样替我想着,这样心疼我,这样的在意我。 只是这样的话,她同样也选择了埋在心里。我二人心照不宣的亲昵躺在一处,倒是都没有生出什么旖念来,只是这么互相拥着,渐渐沉入了睡梦中。 至于姜玉莲却是一直没睡着,翻来覆去半个夜晚后,她做了一个决定:“过两日若是王爷再不来,我便是该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 既然李邺不肯来,就让太后逼着他来。最好,太后再狠狠的训斥陶君兰一回,再勒令陶君兰交出管家大权最好。 姜玉莲对太后这样的心思深信不疑。所以很快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只可惜的是,足足过了正月十五,李邺也没再出现在姜玉莲跟前。正月里,他带着陶君兰去庄子上了。虽说如今下雪又冷,可是山脚下的一个庄子里却是有一个温泉山庄的。这还是当初皇帝赐给他的。因为长期泡温泉能强身健体。而刚好他中毒几次,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陶君兰自然也乐得放下俗务好好休息几日,于是二人从宫里出来后就寻了个借口出了城。; 第一卷 第273章 倔强 正月十四陶君兰和李邺星夜赶回了端王府。因此时已晚,所以府中其他人倒是都不知情。而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则是和李邺又进宫去了,仍是没有和府上的其他人碰过面。 姜玉莲赶到沉香院的时候,李邺刚带着陶君兰进宫去了,闻言她自是恼恨,气得狠狠啐了一口转身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恼怒之后,她却是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陶君兰就这样得李邺的宠爱?说句实话,她自问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是却是比陶君兰强的。陶君兰虽然也算是个美人,可是到底还不够美,若不是气质不错,只怕丢在人堆里也不见得能显眼的。 姜玉莲想不明白,便是问绫香:“你说王爷为何对陶氏那样宠爱?” 绫香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能明白这些?不过是瞎猜罢了:“听说陶侧妃以前在宫中就伺候王爷了。这么多年了,自也是有些感情的。王爷又长情,再加上陶侧妃又生下了王爷的长子,想来怎么也会对陶侧妃多几分敬重和爱护?” 顿了顿见姜玉莲面色阴沉,绫香心里发麻便是忙又说好话:“王爷这样好也不好。侧妃想想,若是您得了王爷的青睐,那王爷以后不也得这样对您?” 听了这话,姜玉莲凝神想了一阵子,倒是面色渐渐缓和了。笑道:“这话说得是,你去拿匣子里那副镶金耳环戴罢。” 绫香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戒,又笑着对姜玉莲谢赏。 且说这头李邺带着陶君兰进了寿康宫,太后的面色却是不太好。 陶君兰恭恭敬敬的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挥了挥手沉着脸道:“陶氏去看看栓儿罢。” 这是要支开她单独和李邺说话了。陶君兰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死赖着不走,于是看了一眼李邺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不仅是陶君兰,屋里其他人都一样被支了出来,张嬷嬷把守住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半分。 李邺却是没将太后的脸色放在心上。上前去随性的往太后身边一坐,就看着太后浅笑等着太后开口了。 太后气得险些仰倒,可又拿李邺这幅样子没办法。人都道李邺沉稳温和,可是实际上小时候的李邺调皮捣蛋得让人头疼。跳脱起来简直就没人能管得住。那个时候的李邺,除了先皇之外可是谁也不怕的。若不是后头出了那件事情,加上没过两年李邺的母亲又没了,李邺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心里一软,太后到底没舍得发怒,最后只责备道:“你就算宠爱陶氏,也该有个限度。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挑了挑眉,缓缓出声:“我做了什么?”那神态,竟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太后气急,声音拔高几分:“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姜氏进府多少日子了?如今却还是完璧之身!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李邺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眼中的光华,微微嗤笑了一声:“为何我要去姜氏屋里?” 太后被问住,半晌气得脸上都涨红了几分;“你说为何?姜氏是你的侧妃!侧妃!我让她进府,可不是让她去做花瓶的!” 太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直白了。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再在怎么厚脸皮也要少不得脸红一下。可是换成李邺,他却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又笑了一声;“祖母,您为何偏就要针对陶氏呢?” 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可是实际上却是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太后蹙眉,有点儿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却又训斥:“我在问你姜玉莲的事情,扯别人做什么?” “本来姜玉莲进府的时间是定在年后的,祖母为何提前将人送过去了?姜时年刚死了一年,这忌日才过!让人知道了,该如何想我!”李邺面上染上几分肃穆,声音虽不大,可是字字都似有千钧重。 太后被这些话压得有点儿答不上来话了。她当时只是一怒之下做出这个决定,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如今被李邺这么一说她倒是反应过来了,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妥当。 可是心里后悔懊恼归一码事儿,现在又是一码事儿,太后拉不下脸面来,只得趁着脸道:“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李邺默不作声,心头却是一声苦笑。不知道世间长辈是不是都是这样,一旦说不过了,一个孝道就压下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动弹不得。 不过李邺看似温和,却也不是真的温和,他也有自己的倔强,自然是不肯服软。 屋里一下子静默下来。 太后后知后觉的看着李邺垂眸静默的样子懊恼自己不该这样说话。原本不过是想劝说几句罢了。哪里就想闹得如此僵呢? 许久之后,太后到底是心里叹了一声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也软了不少:“难道我又会害你?你喜欢陶氏不要紧,可是你却是做得太过了。你自己回头瞧瞧,陶氏让你的宠爱都惯成了什么样了?她如今气焰可是越来越嚣张了。比起刘氏更像是正妃了。且也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太后服软,李邺自然也不可能再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下也缓和几分言道:“我看陶氏很好。不管是打理家务也好,还是别的,都是不错的。至于说气焰嚣张——她也是无奈为之罢了。若还像是以前那般,她如何能管家?如何能护住栓儿?” 提起栓儿,太后冷笑一声:“栓儿?你真以为她是为了栓儿好?以前我也这般想,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将栓儿放在宫中,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李邺全然没想到太后竟会有如此想法,当下一怔,随后又惊又急:“祖母怎和会有如此想法?” 太后却是冷笑一声:“怎么,我说得不对?若不是她将栓儿送进宫,我又如何会因为怜惜而处处厚待她?而她之后又和皇后讨好,你自己说,是存了什么心思?如今就是你父皇,因看在栓儿的份上,也对她多有优待怜惜。你说说,她这不是早算计好了又是什么?”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太后这一番话,只怕是少不得要信几分的。可是李邺是知道始末的,更是见过当时陶君兰几近崩溃的情绪的,所以他自然心中只觉得烦躁和可笑:“祖母,她若是那样的人,我又如何会这般宠爱她?我虽糊涂,却也不至于连真假都看不透。” “你懂什么?女人的心思复杂,你如何能猜得透?”太后厉声斥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太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不成?” 李邺蹙眉,心里既是无奈又是迷惑:怎么的太后对君兰就有这样大的偏见? “罢了,我自有分寸。”李邺双手交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不管如何,她管家不错,性子也很本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她管家我也是能放心的。而且,她是栓儿的生母,她若是有头脸了,栓儿将来也更有脸面。” 母凭子贵这个道理很实用,可翻转过来也同样很实用。若做母亲都低贱卑微,那儿子自然也就矮了一截。 “不是还有刘氏?”太后微微蹙眉后下意识的便是说出了这句话:“刘氏虽然人不行,可到底有个正妃的名号。栓儿养在她名下,倒是也不会被人诟病。” 李邺闻言,目光陡然凌厉,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言道:“此事绝不可!刘氏那人,不配!” 只是这么短短两句话,就将李邺的心思暴露无遗。太后张着嘴嗫嚅一番后,这才将话说了出口:“你的意思是,你想废了刘氏?” 李邺毫不犹豫的便是点头承认了:“这等毒妇,不配为我李家妇。更不配为我子嗣之母。” “可是……”太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历来就没有王爷要废了自己妻子的先例!不过看这里也那副坚定的样子,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心中道:罢了,这事反正一时半会的不会成事,还可以慢慢考虑,当务之急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太后又将话题回转了回来:“你到底打算怎么安置姜氏?” 李邺也是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当下便是配合太后:“姜氏不安分,先冷一段时间罢。”顿了顿,又看着太后的眼睛道:“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插手端王府内院的事情了。对我而言,女人越少越好。否则,后院起火的话,我着实会头疼。最关键的是,若是祖母疼爱栓儿,就不该想着让栓儿走我的老路。陶氏再不好,可是您看在栓儿的脸面上,也别再去踩她的脸面了罢。” 李邺这番话说得不客气,太后怔愣了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一向孝顺的李邺会说出这一句话,真真是她想不出来的。太后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她怎么就听不懂呢?李邺他,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别再插手端王府的事情?; 第一卷 第274章 元宵 说句不好听的,李邺这番话着实已经算得上是不孝了。 可面对太后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说什么”的时候,李邺还是深吸一口气,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我说,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插手端王府内宅的事情了。” 叹了一口气,李邺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祖母,您也说了女人心海底针。纵然陶氏强势也好嚣张也罢,可是她到底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有这样一个人帮我将后宅管理得服服帖帖的,有什么不好?” 太后一脸失望的看着李邺,半晌只吐出几个字:“鬼迷心窍!”在太后看来,李邺的确是鬼迷心窍了。被陶君兰迷得鬼迷心窍了。她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李邺好啊!可是听听李邺怎么说的?! “姜玉莲是你的侧妃,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太后说不通李邺,最终便是冷哼了一声如此言道。 李邺垂眸轻声言道;“进门第一天,姜玉莲讨好刘氏,意图分权。陶氏让她照顾红蕖的胎,姜氏却是一口回绝。只盯着府中的实权不放。第二天,姜氏直接去了陶氏院中请我去。除夕夜,当着众多姬妾的面示意我去她那儿。可见,姜氏并不是本分之人。这样的女子,我却是不喜。我在外不能随心所欲,可难道回了王府还不能随心所欲一些?这样勾心斗角,难道就不累?” 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而正因为是肺腑之言,所以才更加让人动容。别人听了或许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可是太后却是深受触动。看着李邺面上的无奈之色和深深的疲倦之意,太后心里一疼,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怜惜:罢了,随他去罢。其实照他说的那般去做,也没什么不好。陶氏虽然不能让人满意,可是好歹没让端王府出乱子。 太后的沉默便是等于让步了。李邺看在眼底,心下终归觉得愧疚,便是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诚恳微笑:“祖母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太后见状,心中越发的软成了一团,同样反握住了李邺的手掌;“罢了,你如今也大了,再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了。你便放手去做罢。日后,我再不插手就是了。但愿……陶氏不会辜负了你的这一片信任。” 李邺笑容更甚,语气也甚为笃定:“她定不会辜负我的。” 太后心头微叹,可面上终归不显。 “红蕖那件事情,并不是陶氏的错。”李邺到底不愿意让太后误会了陶君兰,便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二:“当初红蕖怀孕本不是我所愿,是她偷偷倒掉避子汤怀孕的。其次,红蕖瞒着陶氏,十分防备。于是陶氏也不愿再插手这事儿,只让人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就是;。据我所查,陶氏从未克扣过任何东西。反而该给的都是给了的。至于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邺的话没说话,可这样却更让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 太后眸中精光一闪,整个人在李邺这番话后都显得有些凌厉。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太后意识到了自己被欺瞒利用了。 太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羞恼。不过当着李邺的面,却是没表现出半点,只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邺见目的达成,也不再说这些不痛快的。倒是捡了一些自己在庄子上的趣事儿说了,末了又道:“打了两只肥兔子,我让人把活的那只养着呢。已经送进宫里来了,回头让小厨房给祖母做兔子煲。虽说不算多好吃,可好歹吃个新鲜。” 太后闻言顿时高兴起来:孙子有两只兔子都惦记着给她留一只,这不是孝顺又是什么?当下便道:“回头让你父皇也来尝尝。这两年忙,也没办过秋狩。待到过两年,让你父皇带着你们去玩耍一回。我也去看看热闹。” 太后有这样的想法,李邺自然是不会反对,况且现在不过是空口许诺罢了,当下便是使出浑身的解数哄着太后高兴。等到他从太后屋里出来的时候,反正太后心情已经恢复了过来,至少面上是如此。 从太后那儿出来后,陶君兰便是又和李邺去了皇后那儿请安。皇后那儿不少命妇还在,所以也并未多说话便是让他们两个告退了。 皇帝那儿是李邺一人去的,陶君兰则是先回了王府——今儿是十五元宵节,府里也是要布置一番的。所以她事情还多着呢。 回了端王府,将从庄子上来回来的东西往各个院子里一分,又安排好了晚上的家宴和各处的花灯之后,陶君兰便是问红螺:“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儿?” 红螺便是将能称得上“大事”的事情都一一禀告了一遍。事实上,除了刘家人又上门来要银子之外,还真是没什么大事儿。 陶君兰挑了挑眉,倒是觉得有些意外。原本她以为她和李邺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姜玉莲肯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着。 不过,红螺随后又飞快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不过跟着姜侧妃从宫里出来的一个宫女却是出门了一趟。我让人悄悄跟着,却是到了宫门口,将一封信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因红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的,所以陶君兰纵然觉得惊诧,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平静的样子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心里却是开始猜测红螺为什么这般作态的原因。 难道说,沉香院里有了异心人? 陶君兰顿时一凛。若真是这个缘故,那沉香院就该好好肃清肃清了。她可不想攘外的时候还得分神安内。 元宵节家宴结束得很早,因为李邺“头疼”。 不过是事实上,在回了沉香院之后,李邺的头疼就好了。让陶君兰换了一套不那么显眼的衣服后,李邺同样也是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小富之家的老爷。而后,两人相携出了角门,悄悄上了一辆早就等候着的青布马车。 马车自然也不是素日乘坐的那一辆,看上普通无比;。往大街上一赶,倒像是水落进了河里,几乎再也找不出来。 陶君兰新奇不已,“这是要去哪儿?” “去赏花灯。”李邺笑道:“虽然民间的花灯比不上宫里的灯楼那么漂亮,却是热闹得多。和宫里截然不同。 宫里的灯楼漂亮是漂亮华贵也够华贵,可是到底还是少了一点儿那种感觉。可街上的就不同了,花两个钱还能去猜灯谜,猜中了就可以带走那盏灯。走累了还可以寻个摊子吃一碗元宵之类的小吃,别有一番风味。 陶君兰闻言也是有些雀跃:“我爹以前也带我来看过,还猜了灯谜。” 李邺看着陶君兰那副又是期盼又是欢喜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笑:“一会儿我们也去猜灯谜。” 其实热闹的不仅有猜灯谜,还有庙会和舞龙杂耍等等。另外就是在河边放河灯了——不过想着今儿河边上人肯定多着实不安全,于是李邺也就没安排这个。 李邺先带着陶君兰去看了杂耍和舞龙。陶君兰以前养在深闺里,后头又进了宫,出宫后又深居简出的,所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那会子陶致勿虽然带着她来看过灯会,却也没敢带着她逛太多地方。所以今儿倒算是她头一遭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 等那杂耍的汉子一张口喷出一条火龙,陶君兰也是不禁跟着周围如雷般的叫好声跟着叫了一声,不知是被挤着热了还是觉得兴奋,脸颊都有点儿发红。 李邺却是没将目光放在那些杂耍身上,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陶君兰。一面是因为他从未见过陶君兰兴奋得双眸闪闪发亮的样子,一面是他怕别人挤撞到了她。 杂耍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可是陶君兰这样高兴的时候却是还真不多。 李邺悄悄的将陶君兰往怀里带了几分,怜惜的看着陶君兰目不转睛盯着杂耍台子看的样子,连离开两个字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既然难得看一回,她又喜欢,那便是多看一会儿罢。 那杂耍的又表扬了几个之后,便是有人端着木盘往人圈里要赏钱。 陶君兰自是没带的——她荷包里倒是有几个金锞子,不过那是为了喜庆寓意,而且显然那个打赏也不合适。毕竟这样多的人,陡然拿出一个金锞子来赏人也太显眼了一些。财不可露白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不打赏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是巴巴的看向了李邺。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应是准备了。 李邺瞧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却是不知怎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来叫一声夫君,我便是替你给了赏钱如何?” 陶君兰瞠目结舌。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李邺这样轻薄的架势,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本是想蒙混过去的,可是瞧着那要赏钱的人已经越靠越近了,她怕到时候李邺真不给赏钱,便是声若蚊讷的唤了一声:“夫君。” 话音没落,脸上却已是羞红一片。; 第一卷 第275章 真心 最后李邺朝着盛赏钱的盘子里扔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银锞子。盘子里这样的银锞子也有三四个,所以李邺这个自然也不算显眼。 丢完赏钱,李邺便是护着陶君兰往猜灯谜的地方去。趁着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低头在陶君兰耳边浅笑言道:“日后若是独处时,不若都唤夫君罢?” 陶君兰方才都已经为那两个字脸颊滚烫了许久,此时见李邺得寸进尺,她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为了李邺口中那真诚语气心中微动。 最后心思流转,她只嗔怪的瞅了一眼李邺:“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叫。”按照规矩来说,能这样唤的,也只有李邺的正妃一人罢了。虽说是私底下两人才叫,可是到底被人听去了不好。再说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陶君兰说得冠冕堂皇,可那一脸羞意却是将她的心思表露了个无遗。李邺含笑道:“总有一日会名正言顺的。你若不肯叫也罢,反正我以后唤你做夫人就是了。” 这话说罢,他便是立刻唤了一声:“夫人。” 陶君兰被他这般温柔甜腻的语气弄得再度红了脸。怕他再作怪,她忙顺手指着路边人潮涌动的小摊子道:“有些累了,不如去歇歇脚罢。那是卖什么的?” 李邺张望了一眼,见支着几个竹棚,又有几口大锅,便是笑道:“看来是卖小食的,也好去尝尝罢。”说罢也不再提起方才的事情,只专心护着陶君兰往那边挤。 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再逗弄下去,只怕就要炸毛了,还是留着以后慢慢来才是。不过,这样红着脸一脸羞怯的陶君兰,却是让他有点儿爱不释手…… 想起那亮晶晶的双眸,红得如染上云霞的脸颊,再加上那轻轻颤着欲遮住眸光的眼睫,这些无一不让李邺唇角微翘,心中满足喜欢。 再低头看着他掌心中紧紧被握着的柔荑,李邺忽就想起一句诗来:“执子之手。” 是了,若是能这么一直牵着手向前走,直到发白齿摇都不放开,他是觉得欢喜和期盼的。但愿,能如他所愿罢。 外头卖的吃食自是不可能比得上王府里精心制作出来吃食。陶君兰点了一碗什锦元宵,又点了一份碗糕,李邺也随口点了两样。待到上来之后,陶君兰尝了一口便是忍不住笑道:“府里的元宵的确是比这个好吃。”随后又看了四周一眼,笑道:“可气氛不同,我倒是觉得这个比府里的更吸引人些。” 李邺笑着颔首表示赞同,又将自己的碗朝着陶君兰那边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推:“你尝尝我这两种吃食。” 陶君兰一一尝了,倒是也有几分惊奇:“这些东西在府里却是没尝过。没想到也挺好吃。” 李邺便是笑:“那回头让厨房给你做。厨房应该也是会做的。”不过是觉得这些低贱的街边小吃做出来也不符他们的身份罢了;陶君兰看了一眼自己的碗糕和李邺的糯米卷,忽来了兴致;“这两样我回去给你做?应该是挺简单的。” 李邺想起那会子宫中时候每天都有的甜品糕点,也是觉得口中生津起来;“好。许久不曾尝过你的手艺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也是不由得想起了宫中那段时日,当下心中生出感慨来:说起来,还是那个时候最闲了。如今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折腾那些了。 压下心中的感慨,她冲着李邺笑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常给你做。” 李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又坐了一阵子,瞧着是时辰也不早了,李邺便是提议:“咱们去猜几个灯谜罢?也赚两个灯笼回去。” 陶君兰没见过外头猜灯谜是什么样子,自然是好奇,当下便是笑着应了。 猜灯谜毕竟是文人的活动,虽然也热闹,可是到底不如庙会和放河灯了。要知道,如今识字的人,却是真的也不算多就是了。除开看热闹的,真正猜灯谜的也并不算有太多。不过还是络绎不绝就是了。 陶君兰被李邺带着去猜灯谜。这个也就是意思意思,大多数人赢了一盏灯笼后也就满足的提着灯笼走了,只有极少的人会每个灯笼摊子都去猜一猜。 外头的灯谜其实比起府里的灯谜都要来得简单得多。李邺和陶君兰没费什么功夫就猜到了一个,赢到了一盏巴掌大的莲花灯。 莲花灯做得粗糙,不过点上了蜡烛也挺好看。 陶君兰提着那盏莲花灯,倒是也心满意足。 看过了杂耍,吃过了元宵,又猜了灯谜之后,时辰自然也就不早了。李邺便是和陶君兰准备回府了——上了车离开了喧嚣的地方后,世界便是渐渐的安静冷清起来。 陶君兰把玩了一会儿莲花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李邺今儿在外人跟前开口说话了。 之前没想起是因为那会子玩得的确是太高兴了,也就没想起来。这会子冷静下来,自然也就想起来了这事儿的严重性,当下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了,忙将自己的担忧与李邺说了。 李邺笑了笑摇头道;“不妨事儿,谁也不会注意咱们的。再说了,谁会知道我是端王爷呢?”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当下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不过却还是嘱咐道:“以后还是多多注意些,这样的事情别再有了。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呢?” 李邺点头笑着应了,心里却是无比受用。末了才低声和陶君兰道出自己的计划:“等再过段时间,我便是找人开个药方,你每日让人盯着熬了,喝上一年半载的,我便是开始在人前慢慢开口说话罢。” 他有雄心壮志,自是不能一直是个哑巴。如今他羽翼渐丰,朝中也有不少支持的力量,自然是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隐忍了。 陶君兰闻言却是欢喜无比,她一直将此事儿挂在心上,此时听闻终于可以展露给众人看了,她的心情自是无法言说的;。除了高兴之外,她还替李邺觉得有些心酸。 隐忍多年,终于要一朝雪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高兴的?就像是走夜路的时候,四下里漆黑一片鬼影重重,可你却又偏偏是一人独行。在你恐惧难捱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外头的光亮,那心情自是无比的喜悦的。 陶君兰想,既是有这样的信心要将他并不是哑巴的事情告诉世人,那么估摸着自也是有对付皇后的法子了罢? 不过随后她又有些担忧,蹙眉低声道:“拴儿还在宫中。” “在那之前,我会想法子将拴儿要回来。”李邺轻叹一声,将陶君兰搂入怀中笃定言道。这件事情,他自也是想到了的。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自是不会有这样的提议。 其实,栓儿在太后身边也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就是太后没有那个能力,难道皇上还没有?李邺心知肚明如今伺候拴儿的人,其实都是谁安排的。 当年他中毒的事情,虽然随着时间过去,可是很显然皇帝却是一直没有忘记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防备了。 既然是这样防备,那么自然也就对他有利了。李邺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光华流转最终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将所有情绪都深藏在其中。 陶君兰见他笃定,自然也是相信他的。当下一笑:“府里的事情你便是放心罢。一切有我呢。” “姜氏那人对我有恩,既收在府中,便是多给她一两分体面罢。”李邺沉吟片刻后如此说了一句。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见他一脸坦然便是笑了:“怎么,我连那点气度也没有?就算不为了这个,姜氏也毕竟是侧妃,我如何会亏待她?” “我自是知道你不会亏待她。”李邺听出几分醋酸味,偷偷翘了几分唇角,最后道:“我只想说,若是姜氏识趣能认清自己的地位,你也不必顾念这个忍让她。” 陶君兰虽然有些酸味,可是这酸味来得快去得也快,且她心里明白这是太过无理取闹了一些。所以很快也就平和下来,道:“便是你不说这话,我也会拿捏好分寸的。若是她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不会动她。可若是……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这话陶君兰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当然,她这些话都是她的真心话。不管日后如何,她觉得这些话是有必要对李邺表明的。否则,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让李邺为难? 李邺轻叹一声,伸手捧住陶君兰的脸,四目相对之下,只映出他一脸诚恳:“不管如何,这辈子我心中,只你一人。其他人再好,又如何比得上你?” 李邺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了放炮仗的声音和焰火上天时的尖啸声。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唇角一勾,然后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李邺的唇上。心道:愿将我心比君心,白首不相离。 唇舌交缠,随着漫天烟花炸裂之声,二人却是都置若罔闻。此时此刻,他们能感应到的,只有彼此。只有那一颗真心。; 第一卷 第276章 清明 姜玉莲又做了几次努力没有得到效果不说,反而被李邺冷落。最后她到底是明白过来:李邺怕是不吃这一套。 既然明白了症结所在,姜玉莲便是改变了策略。温柔小意起来不说,也不再主动要让李邺去她那儿了。甚至对陶君兰的态度都显得恭顺许多——至于原本想要的管家权力,此时更是提都不敢提了。 二月中旬,李邺便是和姜玉莲圆了房。从那之后他没个月便是有十日分别去几个姬妾那儿,另外的时间却是仍旧在沉香院。自然,姜玉莲又要比别人更强一些。这也算是李邺给她脸面。不过显也是越不过去陶君兰的。 端王府里也算是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都是和睦安乐的。 及至四月清明,陶君兰自是要去祭拜父母的。当年虽说陶致勿是罪犯,可是到底也有不少交好的人家。虽说明面上不敢帮陶家人,可是还是有人施舍了一口棺材钱的,又有人帮着找了一块地。就在京郊。为了满足母亲遗愿,当年她是将父母葬在了一处的。 陶君兰还记得那天下葬的情形——只有两个昔日记着陶家恩情的家丁和几个婆子丫头跟着她和陶芯兰一起将棺材送了过来。对,那天还飘着雨,路又泥泞难走,她撑着伞,心里又木然又茫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甚至也是想过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当时陶芯兰却是靠了过来,哭得凄然惶恐。于是那个念头便是烟消云散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她虽然还盼望着弟弟将来回来能重振门楣,可是却也算是认了命。至少,她从没再奢望自己还能过上从前的生活。尤其是在被退亲了以后。 可谁曾想,她竟是遇到了李邺。过上了比以前更加金尊玉贵的生活。甚至于,还生了拴儿,而拴儿还备受皇帝和太后的疼爱。 李邺感觉到越是靠近了目的地后,陶君兰的情绪就越不对。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呆呆怔神。 李邺自然也是对当年陶家的事情是仔细了解过的,此时看着陶君兰这般,只觉得心疼,便是叹了一口气,也不开口只是将陶君兰往怀里一带。 陶君兰微微回过神来,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我想给陶家平反。” 李邺一怔,随后点头:“好。” “然后给芯兰说门好亲事,再给静平娶个好媳妇。我也就能放心了。”陶君兰又道,眼泪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惜父亲却是看不见了。娘也不在了……” 李邺默不作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陶君兰的背脊。这个时候,或许不说话更好些。 陶君兰接着又说了一些陶家的过往,好的不好的,酸的甜苦的,能想起来都说了。 李邺也没觉得不耐烦,认真的听着,心里却是一直疼的。可是又觉得有些庆幸:若陶家不出事儿,只怕说不得这辈子他都遇不到陶君兰了。更别说能和她携手一同经历酸甜苦辣了;行至墓地,李邺将陶君兰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而后头的马车里陶静平也将陶芯兰扶了下来。 陶芯兰上来挽住了陶君兰,然后低声道:“姐姐,别难过。咱们都好好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握住陶芯兰的手指:“嗯,没什么可难过的。都过去了。” 点了香,又供上了瓜果祭品,以陶君兰为首,三人缓缓跪下祭拜。 待到三人起身,李邺却是又主动上去祭拜——按照身份来说,即便是陶致勿还在,见了李邺这个女婿也只有行礼的份儿,断没有受礼的份儿。 所以李邺此举,已经是表达了最大的敬重和诚意。 陶君兰愣了愣,却是没阻拦,反而笑着开口冲着已经场面地下的父母介绍道:“这是李邺,是二老的大女婿。他待我极好。我有一子,小名换做拴儿,日后再带来给爹娘看。还望爹娘在九泉之下,多多庇佑他才是。” 最后祭拜完毕后,陶静平则是单独留下来又在坟前坐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再出现在陶君兰跟前的时候,双眼却是通红的。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并不多问,只是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当年没能顶盆摔灵,没能给父母出殡显然已经是留在陶静平心上的一道伤疤。 陶静平若无其事的抹了一把眼睛,笑得勉强;“眼睛进了尘。” 谁也没拆穿陶静平这个蹩脚的谎言,反而陶芯兰自己背过去按了按眼角。而陶君兰的喉里也有些哽咽,心里更是酸涩得厉害。 回去的路上,李邺忽道:“陈家也不愿娶小九。皇后如今动了和亲的念头——这个事儿已经让人在父皇跟前提了一回了。” 陶君兰一怔:“和亲?”登时想到了刚和朝廷开战的蒙古部落。 李邺苦笑一声:“朝廷已经吃了三场败仗了。最后一战更是被人连将领都俘虏了回去。要我们用粮食和盐去换呢。” 草原生存不易,种不活作物只能靠放牧。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格外的苦寒。若是没有这边的商队过去贩卖粮食和布匹盐巴,草原一个冬天也不知道饿死多少人。可是光靠商队,哪里能有多少的东西流通过去? 草原人对中原的渴望简直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每每到了冬天日子艰难的时候,草原部落会组织青壮年男丁,骑着彪悍的骏马带着雪亮的宝刀从无兵把守的地方一路劫掠。所到之处,人丁灭绝,鸡犬不留。 但是草原人鲜少会大规模的进犯,更别说正面打仗了。但是真动了真格的,草原人也未必会见得输。毕竟,草原人的骁勇善战却是出了名的。 之前消息传回京城,其实谁也没太在意这件事情——边关驻守着五万精兵,又有天险可依仗。更不必说后退几百里的云州城还有八万兵将。而朝廷还可以从各处随时抽调精兵过去增援。 再说句不好听的,边关离京城几万里,纵然真打起来了也是波及不到京城的;。所以,京城的这群贵族们,还真是半点儿不着急的。 陶君兰也有点儿这样的想法。所以此时听见李邺这话,也是吃了一惊,“这样严重?”连败三仗,只怕都要逼近云州城了吧?连首领都被俘虏去了,可想而知是有多惨烈。 草原部落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一路攻打过来占领中原不成? 还有和亲这个主意……草原人几乎都过着蛮荒生活,逐草而居。若是真嫁过去一个公主,只怕未必能习惯不说,人家也不一定会买账。和那些每年朝贺进贡的附属国不同,草原人不会觉得娶个公主和亲是荣耀,是交好。草原人稀罕的只有物资。 而且,那样艰苦的生活,娇生惯养的公主又怎么受得了? 陶君兰下意识的摇摇头,“不行。” 李邺握了握拳头:“我也觉得不行。”若是非要和亲,他也不觉得是该小九。想起九公主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以及很绝的语气,李邺就觉得必须阻止这件事情。 草原人欺人太甚,若还和亲,这本身就是一种耻辱。作为一个男人,李邺虽然看着温和,可是实际上却还是有着满腔热血的。他觉得草原人欠下的血债,只有用血来偿还才可以。 “那九公主要怎么办?”作为女人,陶君兰对于打仗这种事情倒是没有太大的热情,她更担心九公主—— 李邺看住了陶君兰,然后拉出了一个笑容:“陈家不愿意,我想着或许静平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陶君兰登时惊得说不话来。她没想到李邺竟然提了这么一个建议。下意识的她就想拒绝,可是一张口却是又临时改成更委婉的说法;“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静平的身份……怕是有些低了罢?” “京城中年龄合适的虽然不少,可是抛开一些不合适的,也就剩下十来个,再除去小九不喜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了。别人的话,我却是不放心……”李邺叹了一口气后诚恳言道:“其实,娶小九对静平来说也是好事儿。小九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公主架子,性子也是好的。” “可是……”陶君兰依旧是有点儿不大情愿的。 “其实,是小九自己相中静平的。”李邺抛出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陶君兰完全已经不知所措了:“这,这……”关于自己的弟媳妇,她也是做过许多设想的。可是却从没想过陶静平和会娶一个公主。 更没想到,九公主还是自己相中了陶静平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个时候,父皇让小九去看陈赋,可是却没想到小九一眼相中了和陈赋说话的静平。这事儿我也是后头才知晓的。”李邺苦笑一声,“若不是和亲这事儿,只怕小九断不肯告诉我的。” 陶君兰脑子里乱糟糟的,整理了半晌也没弄个清楚明白,最后只能勉强一笑:“这事儿却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我得问问静平才是。” 毕竟,娶回家和九公主相处的是陶静平。虽说长姐为母,可是她却是真做不出这样的逼迫弟弟的事情。; 第一卷 第277章 推荐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事儿陶静平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可没想到,陶静平听了这件事情之后却是没立刻拒绝,反而问了一句:“姐姐觉得可行?” 陶君兰不安的皱了皱眉;“这事儿自是你拿主意。若你不喜,我自是替你推了就是了。若你喜欢……” “九公主选婿,想来自有不少人打破头也要愿意去。缘何就突然看中了我?这是谁的意思?姐夫的?还是宫里某位大人物的?”陶静平一脸平静的猜测,不得不说他这些猜测倒是也十分贴切,可是却没猜到点子上。也是,纵然九公主是公主,可毕竟是个姑娘家,估摸着谁也想不到一个姑娘家会这样主动。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瞒着自己的弟弟,将李邺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都与陶静平说了。末了叹了一口气:“九公主倒是个好姑娘。” 因了陶君兰这一句话,陶静平便是低头思量起来:只怕姐姐也是有几分乐意的。而且,这事儿既是姐夫提起,若自己拒绝了岂不是显得不识好歹?到时候说不得还要连累姐姐。再则,九公主只怕也要记恨自己,若是因为这个误了自己以后的前途,那自是得不偿失了。 当然,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若真娶了九公主,于自己还是有好处的。而且姐姐不会骗自己,若是她觉得九公主不错,那么九公主必然是真的有过人之处的。 思量许久,陶静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当下平静点点头:“这事儿我没意见。” 陶君兰一愣,心里的不安越发的严重了,“可,可,可是你……”只是可是了半天,到底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情其实她也思量许久,可是始终却是下不定主意。一方面也觉得不错,可另一方面始终有些不情愿。 “姐姐怕什么?”陶静平见陶君兰这幅样子,倒是有点儿明白自己姐姐心里的纠结了,于是笑着问了这么一句。比起陶君兰来,他倒是镇定得太多了,倒显得这事儿似乎跟他没关系似的。这种置之室外的态度,更让陶君兰觉得诡异了。 皱着眉头,陶君兰紧紧盯住陶静平:“你真愿意?难道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九公主虽好,可也有不少坏处……” “比如呢?”陶静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轻松的追问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便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是公主,就算再没有架子,只怕也是比一般的千金闺秀没法比的。再则,以后你只怕要跟着九公主住在公主府。以后更不能纳妾……弊端也是着实不少的。最关键的是,若成了九驸马,以后说不得是要被人指点的,觉得是靠了裙带关系才能平步青云……” 陶静平也是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受得了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在陶君兰看来,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 可是陶静平却是觉得她多想了:“若是真有本事儿,这样的名声也未必能持续多久;。姐姐就这样不相信我?只有纳妾……父亲不也没纳妾过?” 陶君兰忽然发现,陶静平似乎是已经决定了。 张了张口,本想再说几句反驳的话,可是不知怎的想起九公主来,到底是轻叹了一声改了口风:“若是娶了她,你便是要待她好才是。说起来,虽生在皇家,可她却是没享过多少福的。” “我明白。”陶静平微微一笑,神色竟是难得的肃穆庄重:“我自己的媳妇,我不疼谁疼?” 看着陶静平这般,陶君兰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长大了。都说成家立业,如今他也要成家了,等再过两年有了孩子,可不就是大人了? 至于这件事情虽然各处都商议妥当了,可是却是到底还没过了明路。 皇后那儿自然是要瞒着的,唯一能走通的,怕也就是太后和皇帝。 首先,还得要确认一下皇帝到底有没有和亲的意向。不然的话,皇帝若有和亲的意向,他们却是坏了事儿,只怕谁都吃不到好果子。 为此,李邺特地进宫了一趟。名义上是禀告公事,实际上却是递上去一个奏折——这是反对和亲的奏折,在上头细细数纳了十条和亲的弊端。其中第一条,便是有辱国节,打击士气。 皇帝细细看完,期间面色剧变几回。李邺只静静在旁边看着,待到皇帝抬头时,这才郑重跪下去磕头以示决心。 皇帝坐在椅子上,高高的椅子可以让他俯瞰整个屋子。自然,更不必说跪在地上的李邺了。看着自己儿子纵然跪着却依旧挺直的背脊,皇帝忽然有些羞惭。和亲的念头,他的确是曾经动摇过。虽然后头又重新坚定,可是到底是动摇了。若是时光倒退二十年,只怕他这会子也是一腔热血的恨不得领兵去将草原人赶回老家吧?老了,老了啊! 最终皇帝亲自将李邺扶了起来。并轻叹了一口气:“纵和亲,也断不能和草原部族和亲。”草原人,也根本不会吃这一套。这是以往曾有过的血淋淋的例子。公主嫁过去,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年,更没有一个能诞下子嗣。草原人防备着关内。而即便是公主还活着,一到了冬天草原人依旧会出来劫掠。 除非,朝廷愿意年年提供物资帮助草原人度过严酷的冬日。可是,这成了什么了?有那么的粮食和棉衣,朝廷倒不如多养些兵丁! “朝廷大将,无人愿意领兵前往。”皇帝嗤笑一声:“朕老了,这一帮大臣武将也都老了!一个个的,当年的雄心壮志热血骨气都被磨光了!” 说起这个,皇帝难免气愤,胸膛起伏了好几次才渐渐平息下来。 李邺垂眸沉吟,然后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愿。 皇帝怔住。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二子。几个儿子里头,数老二长得最为出彩,也最为斯文有灵气,看着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可是如今这个最为斯文的儿子,竟然说他愿意主动领兵出征,去对抗凶悍的草原部族。 皇帝觉得有些哽咽,哽咽得他心都有些抽疼了;。可他如何能答应?这个二子因为自身原因,连功课也是最为放松的,更不要说习武和领兵这样的事情了,他根本就不能胜任。 李邺看出皇帝的犹豫,便是急切的走到一旁,抓起纸和笔来书写自己的意愿。 李邺告诉皇帝,自己还是读过许多兵书的,也曾专研过历朝有名的那些战役。最后,他又推荐了一个年轻的将领——这人如今在四川当一个总兵,唤作辛攀。曾经随着大将征讨过苗疆。也立过功。 皇帝显然也是留意过这位青年将领的,沉吟片刻后道:“这人倒是不错,可是到底是年轻了些,就怕经验不足。到时候反而……” 李邺又在纸上添上了自己舅舅顾瑀直的名字。顾瑀直是太后的侄儿,只可惜却是庶出。曾经也在军中任职,靠着这儿才封了侯。要说有大才算不上,可是经验却是有的。 皇帝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这是要顾瑀直挂着大将的名号,来给辛攀这样年轻人发展的空间。 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虽然朝中大将不少,可是愿意去的却是没有几个。而且最关键的是,如今朝中大臣的确年岁都有些大了,是时候该培养新一代的将才了。 李邺自是看出了皇帝的动摇,可也看出了为什么皇帝没有直接答应此事的缘由。辛攀虽有将才,可到底太过年轻了。而这一战役的重要性,却又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李邺便是又低头写了一句话:儿臣愿往。 皇帝蹙眉,想也不想便是一口回绝了:“你去作甚?莫要胡闹。” 李邺坚持。 皇帝眉头越发皱紧,有些恼了——老二的脾性怎的这样古怪起来?打仗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玩笑的?辛攀也就罢了,毕竟虽然经验少些可着实也是有才能的。本身也是行伍出身。哪里是李邺能比的? 李邺写到:儿臣想为父皇分忧,儿臣并非废物。 这一句话倒是深深的触动了皇帝。皇帝凝视李邺半晌,忽而轻叹一声,拍了拍李邺的肩膀;“是父皇对不住你。”顿了顿却又道:“只是行军打仗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虽说没一口答应下来,可是到底口气已经松动了几分了。 李邺闻言也就没再坚持——就像是皇帝说的,这事儿的确是该从长计议。不过看着皇帝面上的歉疚,他倒是心思一动生出一个念头来。当下也没再迟疑,直接就将自己的意愿写了出来: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果然皇帝顿时便是应道:“你说。” 于是李邺便是将九公主的事情说了。 皇帝顿时惊诧:“九丫头?和陶氏的弟弟?” 李邺点点头,颇有些紧张的看向皇帝。这事儿也是铤而走险。 皇帝却是没立刻答应,反道:“陶静平身份却是有些低了。配不上九丫头。而且,陶致勿还是戴罪之身。”; 第一卷 第278章 股掌 李邺没再多说,陶静平做九驸马这件事情,着实也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拍板的。 从皇帝那儿出来,李邺又去了一趟寿康宫给太后请安,顺带也看看拴儿。当然,也隐晦的说了九公主的事情。 太后也是不大乐意,蹙眉看向李邺:“你宠爱陶氏我不说什么,可是也不该这般抬举陶家人。”太后这是觉得,李邺之所以推荐陶静平做九驸马,是因为陶君兰的缘故。 李邺明白太后的意思,也不多辩解,只缓缓道:“陶静平是个有才能的。而且他和陈家老三交好。若是拉拢了他,陈家以后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那何不将小九直接许给陈家老三?”太后冷笑一声;“好歹小九是你的妹妹,成了你的妹夫之后,岂不是更和iu站在你旁边了?至于皇后那头,有我在一日,她就别想压着小九一日。” 李邺苦笑了一声,坦然的看着太后:“祖母当陈大人是糊涂的?您想想,除了陈家的大媳妇之外,后头的那个媳妇是什么样儿的?陈家明摆着是不愿意当驸马呢。我让人打听了,陈大人让陈夫人在给陈家老三挑媳妇呢。唯一的条件就是家世不显人品好的。” 太后一怔,随后越发的恼怒:“好个陈家,他凭什么不乐意?真当自己比天皇老子还要厉害了?连公主也瞧不上了!” “不是瞧不上,人家那是怕呢。”李邺轻叹,安抚太后:“陈大人是聪明人,为官多年可从未犯过糊涂。康王起先想要拉拢,可陈大人为何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太后目光一闪,低头渐渐的也回过味来。拥立新君是大功,可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这是拿命赌来的富贵和权势。而忠心皇帝,虽说不一定能很快升官或是有滔天的权势功劳,可是胜在稳妥。只要够忠心,迟早总会一步步升上去。就算到了最后新皇帝登基了,面对这样一个只忠心皇帝的人,也是会看重的。这就是帝王的心思。 陈家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可最难得的,是陈家的坚持。毕竟,知道的人肯定不少,可能一直坚持的人又能有说多少? 皇帝对陈家的信任,太后是知道的。甚至先皇对陈家的信任,太后也是知道的。陈家之所以能一直屹立不倒,甚至越发稳健荣耀,靠的就是这一点。 若是能得了陈大人的喜爱,日后就算不会明着站队,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在皇帝耳边说两句好听的话,那比什么都强。 太后心中恼怒的同时,难免的也有些心动了。只是到底还是不愿意:“陶静平算什么,如何能娶了公主?再说了,光凭着昔日一点交情,你又如何肯定将来陈家会买账?” “陈大人在帮忙查陶致勿当年的案子。”李邺道出一个自己知道的内情;“若无深交,他又何必如此?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太后目光微闪,思量许久:“陶静平真是个有才能的?” “陶致勿亲自给陶静平启蒙,又亲自教育。祖母觉得呢?”李邺微微一笑:“而且,后头我给他请的老师,是前朝的状元徐菊寿。徐菊寿也是夸赞过他的。” 太后闻言,终于撤去了狐疑,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倒是没错了。” “小九也见过陶静平了,比起陈家老三,她倒是更中意陶静平些。”李邺微微一笑,这才道出最后一个重点。末了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小九命苦,祖母就当可怜她,且成全她这一次罢。” 其实当年九公主的生母,是太后给皇帝的女人。正是因为这个,皇后才不喜九公主,对九公主的生母也是百般刁难。可以说,这是太后和皇后两个人婆媳斗法的牺牲品。 所以,太后对九公主多少也是有些怜惜的。再加上九公主懂事儿后,也常常在太后跟前走动,自然就更加多了几分喜欢和疼爱了。 李邺这一句话,未尝不是点在太后的软肋上。 太后默然片刻,到底没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李邺见状,微微一笑心知肚明:太后这是默许了这件事情了。 而他之所以提前和太后通了口风,为的就是万一皇帝和太后商量的时候,太后不至于反对。或是皇帝那头同意了,太后这头却是不同意。 待到出了宫,周意赶了车上前来扶着李邺上车的时候,李邺压低声音道:“告诉九公主,这事儿成了。” 周意闻言也是一笑,随后压低声音:“陈夫人寻了好几家的姑娘都不太满意。已经念叨了好几回陶姑娘了。” 李邺闻言,倒是没什么神情,只是待到坐稳了将暖炉捧在手中了,这才低低一笑,心道:若是没见过也就罢了,如今见过了,陈夫人自然是瞧不上别人了。况且陈赋那头…… 事情都在预料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邺便是想着:是不是可以告诉陶君兰这个好消息了?若是她知道自己给她妹妹寻了一门好亲事,不知道又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想着陶君兰可能有的反应,李邺倒是忍不住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陶君兰此时正在屋里做绣活儿。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她打算给拴儿做一套凉爽的寝衣。又因为五月端阳快要到了,所以小衣裳上她绣的是蝎子蜈蚣蜘蛛蛇和蛤蟆这五种毒物,而袖口和领口,则是菖蒲叶子绣上去的纹样。 本来就没怎么见到拴儿,平日也无从表达自己对拴儿的爱意,所以做这衣裳的时候,陶君兰做得格外的认真,几乎恨不得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全都融在这些针线里头。 正绣着呢,陶君兰就听见外头一阵笑闹的声音。她被扰得有些心烦,便是问了一句:“是谁在外头闹?” 緑翡忙出去看了,半晌面色沉沉的回来禀告;“是姜侧妃在蔷薇架那里摘花呢。说是要采一翁的花瓣回去淘汁子做胭脂。” 沉香院外头是有一架蔷薇的,长得颇好,这个时节开得正是热闹;。陶君兰也很是喜欢——蔷薇花香气不浓,一朵的话几乎都闻不太出来,可是开满了一架子的蔷薇后,那香味就明显了。而且那颜色看着也让人觉得欢喜。 陶君兰皱了皱眉,半晌才淡淡道:“我记得秋宜院里头就有一架子蔷薇吧。” 蔷薇这种植物长势茂盛,和葡萄一样,用来搭架子最好不过了。这样的架子可以在夏日的时候乘凉,也可以遮雨,也挺实用。所以府里有不少。 緑翡听陶君兰这样说,也是来了气,鼓着腮帮子抱怨:“可不是?不在自己院子里摘,偏跑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緑翡这话有点儿挑拨的意思。陶君兰淡淡的看了一眼緑翡,语气平平:“几朵花罢了,也不值什么。她若喜欢,明儿再摘一捧给她送过去插瓶罢。” 緑翡有些不敢再看陶君兰,抿了抿唇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陶君兰重新又低头去绣自己的图样。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她听着墙外的笑声,却是越发的觉得心里烦躁起来。捏着针竟是半晌也没再落下去一针。最后只干脆扔了针线懒懒的起身:“去园子里走一圈吧。” 緑翡忙殷勤的凑上来扶陶君兰:“侧妃想去哪儿?园子里那一片杜鹃和牡丹芍药都开得极好。不如咱们去剪一些回来?” 陶君兰其实不过是为了疏散一下心情罢了,哪里在乎去看什么花?不过见緑翡这般殷勤,她也就没反驳就是了。 一出院子门,陶君兰就看见站在花架子底下穿着粉色衣衫的姜玉莲。百蝶穿花石榴裙穿在姜玉莲的身上,倒是很有一股子热闹的味道,明明是妇人打扮,倒是愣让姜玉莲穿出了几分少女的味道。 姜玉莲见了陶君兰,便是侧过头来一笑,招呼道:“刚才还想着摘了花去姐姐屋里坐坐呢,不曾想姐姐就出来了。” 陶君兰也微微一笑:“那倒是巧了。蔷薇开得不错,趁这几日多摘一点罢。等到回头下一场雨,花也就没了。”说完这话,她便是抬脚欲走。 谁知姜玉莲却是凑上来,刚好拦在了她前面,灿然一笑却是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姐姐每日忙碌,倒是看着又憔悴了几分。”言毕却是又拉着自己的裙子原地转了一圈儿,咯咯的笑起来,“姐姐瞧我这一身打扮好看不好看?我觉得太嫩了一些,可是王爷却喜欢得紧。那日我头上戴了两朵蔷薇,王爷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呢。” 陶君兰闻言皱了皱眉。光是想想那情形,她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起来,甚至是有点儿恶心。不过她也隐约知道姜玉莲这么说的目的,当下冷冷一笑:“既然是王爷喜欢,那姜侧妃以后便是多戴戴蔷薇罢。” “姐姐不喜欢?”姜玉莲似乎一点儿没听出陶君兰的不耐烦,自顾自的接话道:“是了,姐姐憔悴得很,容貌也不如以往娇嫩好看了,王爷只怕也渐渐不喜起来,所以姐姐不高兴了?” 陶君兰听着姜玉莲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暴躁,竟是生出一股子想要将姜玉莲一把推开的冲动。只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倒是吓了一大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这样心烦气躁起来?; 第一卷 第279章 败走 姜玉莲这般说话,緑翡自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转头看了一眼陶君兰的面色,见她面色阴沉难看,当下便是来了勇气,冲着姜玉莲便是嚷了起来:“怎么说话呢?我们侧妃没怪你扰了我们清净,你倒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你怎么的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算是什么东西?能比得上我们侧妃一根手指头?” 緑翡一心想着替陶君兰报仇,好借此让陶君兰对她另眼相看,所以自然是没给自己留半点退路的。她想:红螺每每说话那么尖酸刻薄,侧妃也是一再将她保住了,如今王妃想要保自己,岂不是容易?就算因为这个挨了几板子,可是只要事后侧妃能信任她,那也是值得的。 緑翡这话的确也够犀利,顿时就让姜玉莲炸了毛。她的本意是想要激怒陶君兰,然后等到对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自己再倒打一耙装委屈柔弱。再加上自己这边好几个丫头作证,就是李邺也只有相信的份儿。 可谁知道只是緑翡这个丫头跳了出来。还说得这样难听。 当下姜玉莲也就沉下了脸来:“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一个丫头插嘴的份儿?自己掌嘴五十!” 緑翡却是不动,仍是只看陶君兰。 陶君兰终于冷笑了一声有了动作,“我竟是不知道我的丫头别人也能管教了。姜侧妃好大的架子。” 姜玉莲微微眯起眼睛,不仅没生气,反而有了一丝隐隐的兴奋:“这么说,陶姐姐是打算袒护这个刁奴袒护到底了?” “不管我是袒护也好还是怎么的。我的丫头,却是轮不到别人管教。”陶君兰看见了姜玉莲那一番小动作,微微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倒是陶侧妃,当初王爷让你学规矩,你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容貌?容貌绝色者不知几何。就是府上的静灵,古玉芝,红蕖桃枝,她们又哪一个不是容貌出色的?就是咱们的王妃,你若是早进府两年,就该知道那才是真的绝色呢。王爷若喜你的好颜色,依我看你倒是不该笑了,且回去哭罢。要知道,容貌会老会丑。迟早有一日王爷也就厌了。”顿了顿,也是眯起眼睛微微一小笑:“可是我却能源源不断的寻了美人送到王爷跟前。” 先前不去理会,却不代表陶君兰好脾性打算就这么算了。事实上,她刚才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不过是让她自己的暴虐心思给震惊住了而已。此时缓过气儿来,她自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对于姜玉莲,她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乖巧了一段时日,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陶君兰这话不带脏不见血的,可是却是比利刃还尖,比刀子更锐,直接就那么一下子就戳进了姜玉莲的心里,让姜玉莲疼得一下子都有些受不住。 姜玉莲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不大会说狠话的陶君兰说起话来竟是这样的一针见血,简直有点儿招架不住。 许久缓过劲儿来。姜玉莲冷笑了一声:“总比有些人连好颜色都没有得好。若不是你生了拴儿,你以为王爷会对你另眼相看?” 陶君兰微微一笑,全不在意:“原来你也知道我还有拴儿;。单就这一点,你就是倾城绝色也比不上我。” 姜玉莲气了个仰倒。狠狠瞪了一眼陶君兰,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儿怕是讨不到什么好主意了,便是冷冷道:“陶姐姐的侍女形容无状,难道姐姐打算就这么算了?若是姐姐打算就这么算了,那我可是要去王爷跟前讨个公道的。” 陶君兰慵懒的看了一眼姜玉莲:“她怎么冲撞你了?” 姜玉莲气急败坏:“你想不认账?” “我可没说这话,既然你说不出她如何冲撞你了。我纵想主持公道也没法啊。”陶君兰坏坏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玉莲一眼。 “她以下犯上!”姜玉莲冷斥。 “怎么以下犯上了?”陶君兰紧逼而上。 姜玉莲一怔,随后便是冷笑:“她辱骂我的那些话,难不成姐姐要装聋作哑?不过没关系,这么多人这么多双耳朵都听着呢。” “她不过是替我回答你的话罢了。她的话不好听,难道你的话又好听了?要不要我让人复述一遍,让王爷好好评评理?”陶君兰有些不耐烦,心中那股子暴躁的气息也越发的严重了。 姜玉莲一听要去李邺那儿,倒是突然之间笑如春花了:“我说了什么了?你们听见了没有?”这话是朝着她带来的那几个丫头们问的。 当时姜玉莲说话的确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起来还真没有几个人听见。所以当下那些丫头们都摇头说没听见。 “看来我这个丫头疯魔了。你既什么都没说,她倒是乱咬人起来。”陶君兰了然的点点头,笑容和煦:“既是她疯魔了,那你也别太计较了。我让她给你陪个不是就是了。” 姜玉莲呆了呆,完全是没想到陶君兰居然是有这样厚的脸皮。她想了想嗤笑一声:“那我骂陶姐姐你几句,然后我也给你道个歉你也这么算了如何?” 陶君兰笑容不改,反而更深邃几分:“她疯魔了,你也疯魔了?” 姜玉莲的面皮顿时涨红了。 旁边姜玉莲带来的一个小丫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被姜玉莲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忙低下头去讪讪不敢再出半点声音了。 姜玉莲觉得耍嘴皮子自己不是陶君兰的对手,于是干脆的改变了策略。当下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变成了梨花带雨的样子捂着嘴哭道:“罢了罢了,姐姐既要袒护那丫头,我又何必逞强呢。” 说完这话,姜玉莲转身就走,那扶风弱柳的样子,倒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陶君兰瞅了一眼姜玉莲呆怔在原地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的丫头们,轻声一笑:“怎的还不追上去?” 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个忙去追自己的主子。 被姜玉莲这么一搅合,陶君兰倒是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趣,转身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了院子后,陶君兰对着红螺指了指緑翡:“调去别处当差罢,以后别在我跟前伺候了;。” 緑翡惊住,忙跪下磕头:“侧妃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回再不敢了!” 陶君兰却是不看緑翡,只道;“下回?若再有下一回,怕是连怎么死也不知道了。今日冒犯的是姜侧妃,我尚且能护住你,可他日难保你不再犯。你口舌太厉,着实不适合再留下了。” “我是侯夫人给侧妃的陪嫁丫头,侯夫人是让我伺候侧妃的——”緑翡口不择言,还想着搬出光武侯夫人来压住陶君兰。 不过可惜的是,若是緑翡不提这一茬倒也罢了。她却是偏偏提起了这一茬。当下陶君兰眼底闪过一丝厌弃,随后便道:“既是母亲给我的,那如今也就送回侯府去,让母亲处置罢。” 红螺见陶君兰这一回执意要如此,自然也不会拦着,当下反而若有若无的拦着緑翡,低声道:“等侧妃消了这口气再说罢。”说着连拖带拽的将緑翡弄了出去。 陶君兰靠在贵妃榻上,心里烦躁的同时,却又感觉松快不已:一直想将緑翡这个不能被收服的人弄出去,没想到今日借了姜玉莲的手倒是达成了。虽说这和她自己的故意纵容有关系,可是到底还得有个引子不是? 緑翡被冷落那么久,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能获取了她的信任。又见红螺的做派,于是便是一直效仿。只可惜緑翡不如红螺伶俐,倒是有点儿东施效颦的意思。 陶君兰原本是打算只贬了緑翡,不让她在跟前伺候的。可是緑翡偏又说出那番话来——明着是在提光武侯夫人,可是实际上未尝不是在说自己的靠山是皇后?就冲着这一点,陶君兰恼怒之下便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要要说后悔却是不至于,只是有些心惊罢了。最近几日,她的脾气是真的见长了。这样想着,终究觉得不好,于是便吩咐碧蕉:“让厨房熬点儿清心败火的绿豆汤或是莲子羹来。” 待到李邺回来,绿豆汤刚熬好。精选的绿豆熬煮得几乎都要成了豆沙,加了糖又用冰镇了一下。端上来的时候,碗周围凝了一圈儿的细小水珠。 红螺端起来,用帕子细细的将水珠擦了,笑着捧到了陶君兰跟前。可陶君兰看了一眼,却是摆摆手觉得没什么胃口:“撤下去吧,不想吃了。” 李邺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见有一碗绿豆汤,只当是给自己留的,便是笑着端了喝了。 红螺自是不会说这是陶君兰不要的,便是笑吟吟的端着托盘出去了。 陶君兰懒懒的靠在如意枕上,看着李邺吃得香甜,倒是有些心动:“给我尝一口。真那么好吃?” 李邺便是依言舀了一勺喂给陶君兰吃。 陶君兰含了,可却是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不过还是皱着眉头咽了:“不好吃。” 李邺笑了一回:“好好的怎么突然挑嘴起来了?”以往陶君兰可是从来不会这样的。这样一想,有觉得陶君兰状态有些不对劲,对比了一下这两日陶君兰的反常,心里倒是有点担心了。; 第一卷 第280章 巧言 晚上陶君兰胃口不大好,勉强吃了几口便是着实吃不下了,便是放下了筷子。 这下,李邺是真的担心了。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服侍的红螺,隐隐有几分询问责备之色。 红螺也是满面担忧之色,轻声劝道:“侧妃再用些罢?吃这么点儿怎么够?若是饭菜不合胃口,只管叫厨房重新做就是了。我记得昨儿侧妃想吃酒酿圆子,要不现在我让人去做?” 陶君兰想了一下,却还是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是摇摇头:“这会子不想吃,还是回头再说罢。你服侍王爷用饭。”说完这话,她便是起身离了桌。 陶君兰刚走没多久,外头守着门的小丫头倒是进来禀告了:“姜侧妃身边的绫香过来了,说是有事想和王爷说。” 李邺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头。本不想理会,可是到底是想着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儿,便还是让人进来了。其实要说按照心思来,他这会到更想要进去问问陶君兰是怎么了。 李邺耐着性子等着绫香进了屋子,又行了礼,若不是不好出声,倒是想直接催促了。 绫香总算是做完了不相干的事情,低头担忧禀告道:“侧妃今儿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吃不下,也不知是不是病了。如今歪在榻上,心情也恹恹的。” 李邺心道:既是如此。那就该找大夫,如何来寻我?这样一想,他心里自然是越发的不耐烦了。顿了顿又有些奇怪:怎么的和陶君兰的症状竟是一个样子?莫非,这二者里头有什么联系? 中毒?这个念头让李邺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不过随后他又冷静下来:应该不是。哪里有这样的毒,只让人吃不下饭心情不好的? 李邺看了绫香一眼,虽不能出声,不过面上明显的询问之色却是很好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绫香意会,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这才无奈道:“今儿侧妃和陶侧妃这边的一个丫头起了几句口角。回去之后情绪便是不大好,到了这会子便是更加严重了。奴婢劝说许久无果,只得来请王爷过去瞧瞧。” 绫香这话说得也是讨巧:不说和陶君兰起了冲突,只说和陶君兰的丫头起了冲突。这不就是怕李邺偏袒么?毕竟,李邺就是再喜欢陶君兰,也不会是非不分的去护着陶君兰的丫头的。 再说了,不管是谁听见一个丫头几句口角就将姜玉莲气成了这样,怎么也是会好奇的;。事实上,若不是先一步被陶君兰的样子给牵住了心神,心中又有了其他猜疑,只怕李邺这会也是被绫香这句话成功的挑起了好奇心。 不过现在么……李邺微一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虽说面上是笑着,可是实际上却是带上了几分冷意。 李邺的想法很简单:姜氏这才安分了多久?竟是又要开始折腾了?这一次,看来却是不能再给姜氏留脸面了。 李邺有些动了真火——一则是天气渐热人也觉得烦躁的缘故,二则便是因为陶君兰了。想着陶君兰都这般不舒服了,姜氏还添乱,他的火气就有些压不住。 所以说,人心自古就是偏的。这和人本身是真的没有关系的。 绫香虽然不大了解李邺,可是看见了李邺那神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些打鼓。只觉得只怕事情没照着自家主子说的那般发展。当下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了。 不过绫香不敢说话,可不代表红螺不敢说话。作为陶君兰最贴身的侍女,红螺自然是处处都要维护自家主子的。听着绫香这话有些抹黑沉香院的意思,当下也就忍不住心头冷笑了一声。 “这事儿我也知道。”看了一眼李邺的神色我,红螺挑了个最合适的时机轻声的插话进去。 李邺果然投了个目光过来,那意思分明就是催促:快说! 红螺轻叹一声;“我当时没跟去,后头也是听緑翡说的。今儿下午的时候姜侧妃在咱们院子外头摘蔷薇花,笑闹的声音颇大,侧妃就搁下绣活出去看了,带的是緑翡。后头不知道姜侧妃说了句什么话,緑翡就恼了起来。緑翡那人一样是牙尖嘴利不肯吃亏的,说话就难听了些。姜侧妃自是不高兴,就要罚緑翡。可是没有越过主子去罚人奴才的道理,侧妃就拦了。最后又说了几句,约莫是姜侧妃觉得委屈了。连花也没要就走了。回来之后,侧妃就将緑翡赶了出去,说以后不许緑翡再进沉香院伺候了。緑翡不服气,拉着我好一顿哭诉。说她也是为侧妃打抱不平,怎么侧妃反倒是这样对她?” 说完这话,红螺看着李邺已然阴沉下来的面色又补充一句:“约莫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也是听緑翡说的。”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几乎是给了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李邺当下便是觉得,只怕当时的清新个红螺也是没说全的。不然,緑翡都被赶出去了,何至于还说谎?这其中的事端,只怕还是姜氏那边搞出来的。 绫香也是听出了红螺话里的玄机,当下忙辩解道:“我们侧妃本好好的摘花。见陶侧妃出来了,就凑上去打了个招呼罢了。谁知緑翡就说了难听话。侧妃气不过,话就说重了一些罢了。也并没有要如何,倒是陶侧妃不高兴起来。最后三言两语不合,便是散了。我们侧妃也没有如何呀。” 绫香心里明白,决不能让李邺觉得沉香院这边占了理由。不然的话,只怕她自己和主子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所以顿了顿,她干脆又说了一句话:“再说了,既陶侧妃罚了緑翡,显然陶侧妃也觉得这次的事情错在緑翡了。” 绫香想用这话,将责任全推卸给緑翡身上。至于拉陶君兰下水,她却是不抱那个奢望了。 李邺却是看了红螺一眼; 红螺心领神会,便是忙道:“不管如何,还是先请太医来瞧瞧罢。奴婢这就吩咐人去请太医。”心里却是琢磨,还是请两个得好。一个给姜玉莲看,一个给自家侧妃看。自家主子那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李邺见红螺如此机敏,倒是十分满意——这样的人留在陶君兰身边伺候,他才能放心不是? 被这么一搅合,李邺倒是也没什么胃口了,便是让人撤了饭菜。 绫香见状,也是只得先告退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期期艾艾的看了李邺一眼,壮起胆子恳求道:“王爷去看看我们侧妃罢。侧妃最在乎的只有王爷您了。侧妃常说,您是她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了。自从老爷死后,侧妃最惦念最亲近的人,都是王爷!王爷就当可怜侧妃也好——” 绫香说得可怜,李邺不禁觉得心烦。可是想了想姜时年当初的嘱托,到底是心里软了一软,叹了一口气:姜氏虽然不懂事,可到底与自己是有恩的。罢了,罢了,去看看罢。也再提点敲打一下,让她以后不要再惹事儿。 如此,李邺便是趁着脸去了秋宜院。 红螺气得不行,暗自跺脚暗骂:什么东西!竟会用下作手段。 正恼着呢,却是冷不丁瞧见帘子后头的陶君兰,登时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不对了:“侧妃怎么出来了?”但愿可没听见刚才那些话才好,不然,岂不是更加恼怒不痛快了?已经是吃不下饭了,再生气身子如何受得住? 只是红螺的侥幸心思到底没成真,事实上陶君兰已经在帘子后头站了一会儿了。本来她是进屋歪着了,可是临时忽然又想吃银耳羹了,所以便是想着出来吩咐一声。谁知道却是正好听见了绫香的话,于是也就没立刻出去。 红螺小心翼翼的看着陶君兰的面色,见陶君兰最终似笑非笑的一勾唇角露出几分嘲讽,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明白只怕自家主子是什么都听见了。 陶君兰很快便是又收敛了情绪,淡淡吩咐道:“让厨房做一碗银耳羹送来。另外,再拌份儿麻辣鸡丝凉皮卷,里头多放点儿油炸后碾碎的花生米。辣油也多放点。再来一小碗绿豆粥。” 红螺又惊又喜,随后却是又觉得担忧——这会子哪怕陶君兰发一顿火呢,也比这个态度强啊。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红螺去吩咐厨房了。所以也就没瞧见她转身后陶君兰面上那个明显至极的讥讽笑容。 陶君兰心想:不知刚才那丫头的那番话是那丫头临时说的呢,还是姜玉莲的本意?不过,那话可真够酸的。唯一的亲人?心心念念的只有李邺?呵,怎么不说一腔爱意都在李邺身上了呢?吃不下饭?可别真被气坏了,不然,岂不是李邺还得找自己算账?! 一丝酸楚和埋怨悄然从心底生出,堵在喉咙里,让陶君兰觉得整个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口浊气,吐又吐不出,吸也吸不进新鲜空气,别提多难受了!这样的难受感觉,几乎是让她心都有些抽疼了起来。 陶君兰忽然很想发火,很想砸东西来表示自己的愤懑。这股暴虐的心思就像是一阵风,直接就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只有这股急需宣泄欲望越来越强烈明显!; 第一卷 第281章 报喜 最终陶君兰还是生生忍住了那股子暴虐的火气。不过心里却还是不大舒服就是了。而且她预感,这一次姜玉莲那边这样的法子奏效了。那么必然是有下一次的,甚至以后只怕是层出不穷。 怎么应对?陶君兰苦笑了一声。这样的情况她还真没法应对——拦着不让去?那她以后只怕就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放任不管?那以后只怕只会变本加厉。不管怎么样,都不是最好的结果。 这件事情的根源还在李邺身上。反正她是不能劝也不能拦,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罢了。正因为如此,这才让人憋屈。 厨房不多时就将她吩咐的东西都端了上来——唯独银耳羹却是要花不少功夫才能炖好,所以一时半会是吃不上。 就着放了辣油的凉皮卷,陶君兰倒是胃口上来了一点儿,吃了一碗粥。不管是香脆的花生米,还是切成丝的鸡肉,又或是爽口的凉皮都是辣味十足的。不过正是因为这辣味,才更让人越吃越是想吃。陶君兰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时,一盘凉皮卷只只剩了小半盘,连嘴唇都因为辣油而通红肿胀起来。 红螺站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有些辣,见陶君兰放下筷子便是忙递上去一杯凉好的茶水。心里却是觉得奇怪:平日里陶君兰可是从来不嗜辣菜的。怎么的今日突然变了口味? 陶君兰喝了茶,又用帕子擦了擦额上因为辣而冒出的汗。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不像是刚才那样郁堵了。 多少觉得意犹未尽,陶君兰便是笑着吩咐一句:“明儿让厨房多做两个辣菜。” 见陶君兰心情回转,红螺自也顾不得古怪了,忙笑吟吟的应了一声;“哎!”不管怎么样,能吃下饭就是好事儿。再说了,吃点辣椒也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回头多泡点清新降火的茶给陶君兰喝就是了。 一盏茶还没喝到一半,外头便是进来一个丫头禀告:“太医来了。” 红螺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情,忙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是不知道这个的,虽然又点儿迟疑,不过还是扬声道:“请进来罢。”她心里也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太古怪了些,所以想着让太医瞧瞧,开个方子调理一二才好。 太医依旧是之前一直请的杨老太医。见了陶君兰先是笑眯眯的行了礼,这才小心将自己的医箱子放在了桌上打开来,从里头取出手枕来端正放好了,这才看向了陶君兰,示意陶君兰将手伸出来。 陶君兰将手腕搁了上去,红螺随后便是将早准备好的绢帕盖了上去,将那一截露出的雪白手腕盖住。 杨老太医这才将手指搭了上去; 。随后便是凝神静气诊起脉来。 不过还没等到诊出结果呢,秋宜院那头倒是先一步派人过来报信了。来的是个小丫头,一脸的喜气洋洋,张口便道:“恭喜陶侧妃,贺喜陶侧妃。咱们侧妃有喜了!王爷十分高兴,让各处报喜呢。” 陶君兰一怔,随后就反应了过来姜玉莲到底是有了什么喜。 一时之间,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不过即便是如此,陶君兰还是勾出一个合宜的笑容来,扬声爽快道:“赏!”别人纵不会觉得她在高兴,可至少也不会再觉得她这是不痛快。 红螺便是忙将原本给太医的红封里捏出一个银锞子直接赏给了来报信的小丫头。 “几个月了?”陶君兰随口一问。心里实际上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的——姜玉莲的孩子什么时候生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会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样子总是要做一做的。 小丫头笑吟吟的答道:“已经两个月了。” “让你们侧妃好好养胎,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差人告诉我。”陶君兰态度依旧和煦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摆自己改摆的姿态。 “回陶侧妃的话,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小丫头的笑容更胜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陶君兰只当是耳旁风吹过,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只挥挥手:“我这里还有客,你且先回去吧。” 小丫头这才退了下去。 陶君兰又笑着转头去看杨老太医:“您一来府上就诊出这样的好事儿,回头我让丫头给您包个双份的红封。还望您别嫌弃。” 杨老太医倒是笑容满面:“还多谢王妃让我沾沾喜气呢。不过,只怕双份的红封却是不够的。好歹再多备一份才是。我这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侧妃您呢。” 陶君兰微微一怔不明就里,只当是对方开玩笑,便是勉强笑道:“哦?还有什么好消息?” 杨老太医收回手,笑着捋了一把下颔上的山羊胡子,道:“侧妃如今也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难道还不是好消息?难道不值侧妃再多给一个红封?” 陶君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上个月她是来了葵水的。 屋里其他人也是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 杨老太医却是笃定道:“这事儿若没有十足把握,老朽如何敢开口要红封?” 陶君兰这才信了,可是随后却是又满心的担忧——既是怀孕了,那上个月的葵水怎么解释?莫不是见红了?这般想着,便是给红螺使了个眼色。 红螺忙将其他丫头支开了,又压低声音将陶君兰上月来葵水的事情说了。这事儿她作为陶君兰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比所有人都更清楚的:“虽说量少些,可是的确是来了的。持续了两日。” 杨老太医闻言,便是又让陶君兰将手伸出来仔细再把了一遍脉,最后才点点头道:“的确是怀孕不假;。至于你说的情况,以往也是有这样的情况的。看脉象,胎气还是很稳固的。侧妃无需担心。” 陶君兰这才放下了心来,随后也笑起来:“既是这样的喜事,那红封是绝不能少的。红蕖,回头另外再包个大红封给杨老太医。” 杨老太医满意的笑了。随后又仔细的嘱咐了一些养胎的关键:“侧妃这是第二胎了,想必也有经验了。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过最近我每每总觉得心烦气躁,脾气也见长,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欢喜过后,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这一茬,忙出声问道。若是没怀孕这个倒还不算特别紧要的,如今怀孕了,这个就严重了。要知道,这怀孕之人生气多了,只怕对养胎也是不利的。 杨老太医却是摆了摆手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无需担心,这不过是怀孕的缘故罢了。孕妇敏感多思,脾气暴躁也是十分常见的。不过,也要尽量自己调节才是,万不可太过生气。最好能尽量开心些。对胎儿也是有好处的。若是控制不住,便让其他人小心顺着侧妃些,再将那些烦心事儿都拒之门外,眼不见心不烦,也是一条路子。” 陶君兰一一记了,又朝着杨老太医道了一回谢。这才让红螺送客。 红螺包好红封,又亲自将杨老太医送出了二门外这才转身回来。一进院子便是忙不迭的先将人都叫到一处,将陶君兰怀孕的事儿宣布了,又让各处都小心注意了这才作罢。 进了屋子一瞧,却见陶君兰正在傻笑呢:明明肚子半点也是瞧不出什么的,可是她却是已经摸着肚子来回婆娑了,那一脸爱意和欢喜,怎么也是遮挡不住。 红螺也是抿唇一笑,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挺巧的。那头刚报喜呢,这头也诊出喜脉来。分明就是老天爷都帮着沉香院这边啊。想想上一次拴儿也是—— 越是回想,红螺就越是觉得陶君兰是个顶顶有福气的人。当初刘氏和陶君兰一起怀孕,二人都生了儿子。可是陶君兰的孩子还没出世呢,刘氏的儿子就没了,到底是让拴儿占了长子的位子。如今姜氏争宠,谁知陶君兰又有孕了!不管怎么说,就凭着拴儿只怕李邺也是更要给陶君兰脸面的。所以,就算将来姜氏生了儿子,这头也是不怕的。 若是没有福气,又如何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红螺想了想,到底是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现在是不是派个人过去给王爷报喜?” 陶君兰笑意一顿,随后便是摇头冷笑一声;“报喜做什么?且让那边高兴高兴罢,不然回头岂不是要说我故意抢风头了?” 红螺闻言就在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自家主子只怕是生了王爷的气了。不过也好,先瞒着,待到王爷回头知道了,只怕心里是要觉得亏欠的。到时候,自是会对自家主子更好以求弥补。 不过瞧着陶君兰面色不大好,为了哄着陶君兰高兴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红螺便是笑道;“也不知这一次是个小少爷还是个小小姐。” 这个话题吸引了陶君兰的兴趣,她不由得摸着肚子也带了几分期盼:“我倒希望是个姑娘。已经有了拴儿,再有个姑娘就圆满了。”若是儿子也好,将来拴儿也好有个助力不是?; 第一卷 第282章 做对 李邺没想到姜玉莲看太医竟是看出了身孕来,当下多少有些惊住了——要说欢喜么,却也没有。姜玉莲是侧妃,太后那儿又盯得紧,他也不好让姜玉莲喝避子汤。所以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姜玉莲怀孕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他觉得自己去得少,就算有孩子,也肯定不会是现在。 可是……看着姜玉莲那一脸欣喜的样子,李邺也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罢了,既是有了那就有了罢。横竖早晚都要给姜氏一个孩子。姜氏对自己有恩,养个孩子日后有个依靠也好,也算是不亏待姜氏了。只是这个孩子日后却是要好好教导才是,莫要生出什么野心才好。 李邺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已经盘算开来。可姜玉莲不知道,只当是李邺高兴,当下便是越发的兴高采烈起来。心道:果然是有了孩子就不同了。 一时又想:不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若是个男孩儿,以后倒是可以和陶君兰争一争了…… 姜玉莲唇角几乎是抑制不住的往上翘。随后便是娇柔含羞的对着李邺道:“妾能替王爷诞育子嗣,着实是妾的福气。妾高兴极了,好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府里其他人,也叫她们一起高兴高兴。” 看着姜玉莲那期盼的神色,李邺眸光微微暗沉了几分。他很清楚姜玉莲的心思:这哪里是想要和人分享喜事?分明只是想要炫耀罢了。 他心里有些反感,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否决。不过随后他又想起姜玉莲的身份来,不由得又迟疑了一下。之前陶君兰怀孕,他做得招摇。这次若是同为侧妃的姜玉莲低调下来了,只怕姜玉莲心中不忿不说,太后也觉得不舒服,到时候万一再找陶君兰的麻烦,却是得不偿失了。 抱着不愿意再生出别的事端的想法,李邺便是轻轻一颔首同意了姜玉莲的这个请求。这个时候,他却是又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陶君兰知道此事之后会是个什么想法。 或者说,就算是想到了,李邺只怕也是觉得陶君兰是会理解的,并不会多想。 若是李邺知道在姜玉莲的示意下丫头那么高调的去了沉香院报喜,又说了那样的话,只怕心里更加恼怒。 不过,这会子他却是不知此事的。所以当姜玉莲出言借机挽留他的时候,他虽然不情愿可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这天夜里,李邺歇在了秋宜院子。不过,他好歹还是记得陶君兰的,所以便是让周意替自己过去问问。 不过,陶君兰既是起了心不肯将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即便是周意过去了一趟也是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最多也就是觉得陶君兰心情好了不少。 李邺知道了这点,便是放下心来,也没再多想。 殊不知,陶君兰在知道李邺今儿留宿在秋宜院的时候是怎么样一个心情;。虽说一开始使了小性子故意让人不将自己怀孕的事情传出去,可是后头她其实是想着将这个好消息留着自己亲自跟李邺说的。 为此,陶君兰还特地的等了又等。只当李邺肯定会过来,可谁知道却是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当下心中又气又怒,本来因为怀孕就有些暴躁的脾气自是发作得越发厉害。心里又酸又涩的疼。不由得赌气的想:好,既他不回来,那就不告诉他这个事儿好了。且让他留在秋宜苑罢! 当下也不再等了,直接上床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冷哼一声;“睡罢。” 红螺见状,知道只怕陶君兰是恼了,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是在熄了灯,自己合衣在床下的榻上卧了。心道:虽说侧妃大度,可是到底是女人,也是有小女儿心思的。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心里哪里有不在意的?只是这会子也没法劝,毕竟侧妃嘴上也没说,显是不想让人知晓的。 陶君兰半是委屈半是赌气的睡了,梦里都有点儿不太安稳,红螺起身瞅了好几回。又有些犯愁:这一回怀孕,这脾性的确是变化有些太大了。 其实红螺不知的是,以往陶君兰也不是不在意,只是隐藏得好压抑得深罢了。而或许正是平时压抑忍耐得狠了,所以这一回才爆发得厉害。 第二日李邺因是直接从秋宜院出的门,所以早上也没再和陶君兰碰头,自然又失去了一个和陶君兰冰释前嫌的好机会。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陶君兰第二日心情仍是不大好,干脆让人叫了静灵过来帮着处理家务,自己则是闭了门和几个小丫头玩叶子牌。又让厨房给自己整治了一些想吃的东西,这才算是将时间打发了过去。 及至下午时分,陶君兰一肚子的火气倒是慢慢消散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些都是不能怪李邺的。也明白自己故意瞒着李邺是使小性子了,不该如此的。只是脾气上来了,她自己也都有点控制不住。 心情缓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由得摸了摸肚子瘪嘴道:“你这个小冤家,还没出世呢就这样折腾我。回头我变成泼妇了该怎么办?” 红螺在旁边听得真真的,知道陶君兰是自己想通了,便是也笑了:“太医也说了,不过是一段时间罢了。以后肯定会好转的。侧妃怕什么?再说了,就算真脾气上来了也不怕,侧妃只管打骂我就是,我保证心甘情愿。” 陶君兰被这话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得了罢,这会子嘴上说得轻松,真打起来了你还不得委屈?再说了,打坏了你,我又上哪去找个大丫头?” 又说笑了几句,红螺便是大着胆子劝道:“王爷今儿过来了,侧妃您可别发脾气。毕竟王爷也不知道,在那边应应景也是有的。总不好表现得太偏心不是?” “我知道。”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虽说心里还有点儿疙瘩,可是却已经想通了。当下便是一笑;“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你吩咐厨房,今儿做王爷爱吃的酸笋汤和素炒茄子。再清蒸一条鱼。” 红螺顿时笑起来;“我这就去吩咐。” 结果谁知当天夜里李邺却是没回来用饭——被留在了宫里了;陶君兰少不得又担心了半晚上,不过却也有点儿不是滋味。总觉得老天爷像是故意和她做对似的,她那会子没让人将怀孕的事儿告诉李邺,还不痛快。这会子想说了,李邺倒是不见人了! 当天夜里,李邺留宿在了宫中一夜未归。一直到第二天用过午饭了,陶君兰才听见人禀告说是李邺回来了。当下自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忙迎了出去。又吩咐人准备热水什么的。 昨儿李邺在宫中想必没有沐浴,他素来爱干净,这会子回来肯定是要沐浴的。 陶君兰见到李邺的时候见李邺也不算太憔悴,心倒是放下了一半——起先她还担心李邺熬夜一晚上没睡呢。这会子看来应当是睡了的。 亲自替李邺换过衣裳,她也没多问便是让李邺去沐浴了。横竖人都回来了,想必问的时间多着呢。 待到李邺沐浴出来,陶君兰便是问他:“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虽说不像是熬夜了的,可是神情也是有些憔悴的。补补觉养养神也是极好的。 李邺点了点头,却又拉着陶君兰一起。 陶君兰昨儿也是没怎么睡好,所以也就没拒绝。二人一处午睡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她还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个时机将她怀孕的好消息告诉李邺呢。 只是让陶君兰意外的是,李邺是真的困了,躺在床上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呢,倒是先听见了他的鼾声。 陶君兰哭笑不得,越发觉得老天爷这是故意和自己做对呢。当下却也心疼李邺,侧躺着悄悄的去看李邺的脸,却是没想过要叫醒他。 她想:罢了,一会儿睡醒之后再说罢。 李邺面容似乎比起她刚见到他的时候有些不同了——成熟了许多,棱角也似乎更分明了一点儿。以前瞧着只让人觉得眉眼柔和,满面温润。可是现在,却是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气势。眉似乎飞扬了一些,显得人格外的有气势。再加上此时眼睛闭着,唇角也没再带着那种招牌一般的温和笑意,倒是让人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威严。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她也困了,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倒是已经都是傍晚时分了。李邺比她更先醒过来,却没叫醒她,歪在枕头上看书呢。 陶君兰“唔”了一声,声音带了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和嘶哑:“你醒了?什么时辰了?” 李邺也没立刻答话,倒是先下床替她倒了一杯水,这才道;“傍晚了,太阳快要落山了。” 喉咙里的确是干渴得厉害,陶君兰也不去接杯子,反而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这才笑道:“这一觉睡得久,只怕晚上要睡不着了。” “睡不着我陪你说话看书?”李邺微微一笑,带了几分宠溺:“头发有点儿乱了,我让丫头进来给你梳头?” 陶君兰点点头,脑子里渐渐清楚起来,然后又开始琢磨:到底怎么开口说怀孕的事儿?直接说的话,会不会太突兀了?; 第一卷 第283章 打仗 只是等到梳了头又用过了饭,陶君兰却是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后头她便想:还讲究那么多作甚?直接说了就是了。 于是当下陶君兰便是开口言道:“我有一事想和你说——” 却不料李邺微怔之后也是笑道:“正好我也有事儿想同你说呢。只是不知你说的却是什么事儿?” 李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凝重显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于是陶君兰便道:“那你先说罢。”横竖不过是先后罢了,等会儿她再说就是了。 这会子陶君兰还不知道李邺要说的事情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待到二人坐定后,李邺便是徐徐开了口:“我想领军去打草原部族。” 虽然李邺的声音尽量轻柔和缓了,可是听在陶君兰的耳里却依旧是不亚于隆隆炸雷的。她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打仗?你去打仗?”下意识的她便是接着摇头:“不行,我不同意此事。” 打仗哪里是那么好打的?草原部族骁勇善战岂是那么好打的?驻守边关的将士那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可却是连大将都被人抓了去了!李邺去了,那岂不是好比羊入虎口? “你听我说。”李邺倒是早料到了陶君兰的这个反应,自然也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的。当下轻言细语的解释起来;“我只是代替父皇御驾亲征罢了。打仗的事情我也不搀和,上阵也是坐镇后方。并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这一次派去的大将,我对他有信心。肯定能赢的。” “不行,之前的大将难道就不是坐镇后方了?可是不一样也被抓去了?”陶君兰只是摇头:“你不能去冒险!既然你对那大将有信心,那更不必去了不是么?” 面对这样的陶君兰,李邺颇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这是她在担心自己,语气更加柔和了一些:“你知道,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你知道我的抱负。这一次,我却是必须去的。若我去了,对日后我的声望有极大的好处。而且,这也是我培养自己势力的绝佳机会。”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却是冒出了水汽:“可我不放心。你别去——”换做以往或许她也未必会这样,可是她这会子怀着孕,脾气本就有点儿不受控制了,所以便是怎么也忍不住。甚至自私的想要将李邺留下。 面对陶君兰这样眼巴巴的目光,李邺嘴里的坚持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当下轻了一声,只得先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抚,想着等她情绪平静些后再说这事儿也不迟。 陶君兰靠在李邺胸前呜咽了一阵,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心里也是十分清明:这一次李邺只怕是铁了心了;。自己就算再怎么挽留,只怕也是改变不了这个事情的。 顿时心中一片怅然,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为李邺即将面临的危险。第一次,她有些恼恨为什么李邺非要有那样的抱负。 不过这些情绪也都只是一闪而逝的赌气心思罢了。最终剩下的,还是只有浓浓的担忧和理解。 “既要去,那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闷闷言道。 听了这话,李邺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开了。心中甚至是有点儿欢喜的——不过随后来的却是心疼了。他心里明白,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心里必是不好受的。 “对不起。”李邺轻叹一声,心情微有些沉重:“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嫁给你了,陪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陶君兰靠在李邺胸口舍不得挪开,随后又觉气恼便是狠狠捶了一拳打在他胸膛上,气道:“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便是真恼了。” 李邺也不怕疼,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语气也有些发闷,却是轻柔得出奇:“嗯,这话以后再不说了。” “家里你放心,不管是红蕖也好,还是姜玉莲也罢,我会替你看顾好的。”陶君兰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不过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嗯,爬也爬回来。”李邺郑重保证。 陶君兰又是一拳头砸在他胸膛上,哭着骂道:“你这个混账,说什么呢?你好好的给我凯旋回来!全须全尾的!不许受半点伤,也不许掉一根头发!”心中恨恨:这人是不是存心让自己难受呢? 李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苦笑一声忙又柔声哄道:“放心罢,等我凯旋回来,到时候你和拴儿一起去城门口迎接我!” 陶君兰“呜呜”哭了一阵子,又恨恨的砸了李邺几下,到底是无奈的接受了李邺即将出征的事实。 “这件事情已经定了?”待到擦了泪又洗了脸,陶君兰便是彻底平静下来,压下了离愁别绪冷静的问道。 李邺摇摇头:“不过先同你说一声罢了。父皇那边还没有应下,但是瞧那意思已经是差不离了。你放心,领兵的是我舅舅,当年也是一员悍将。若不是后头为了不让人猜忌,只怕如今手里也有不少兵权。副将是我举荐的,此人很有将才。” 陶君兰点了点头,“那你还要带什么人?” “陈家老三也要跟着去。”李邺笑了一笑,“是替陈大人去的。领的是督军一职。另外,他举荐了静平做副手。” 陶君兰大惊失色,连声音都禁不住拔高几分:“你说什么?静平也要去?!这——” “督军并无危险,而且一直呆在城中。”李邺就知道陶君兰肯定会有这样的反应,当下苦笑了一声:“你别太担心了。陈家老三都敢去,静平难道还不敢去?我也问过静平的意思,他自己也是愿意的。” 陶君兰柳眉倒竖说不出的气恼:“好哇,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蒙我呢;!这算什么?你们两个都商量好了才来跟我说?!倒不如不说呢,干脆等到要出发那天再知会我一声不是更省事儿?!” 李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下是捅了马蜂窝了。却也不敢反驳一句,只装聋作哑的听着,任由陶君兰发脾气。心里却是有些纳闷:如今怎么的君兰的脾气倒是越发的大了起来了? 陶君兰气鼓鼓的发了一顿脾气,末了又被李邺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给气了个够呛。气哼哼的重新坐下,她怒目瞪了李邺一眼;“你别带坏了静平!” 李邺苦笑一声,心道:这次可不是他主动的。而是陶静平听见风声自己主动要求的。就是陈家老三,也是自己出来请命的。本来该去的是陈大人。 陶君兰发了一顿火,心里舒坦了不少,终于收敛了怒色,叹了一口气:“也好,趁着年轻出去拼一拼也是好事儿。”顿了顿想起九公主的事儿,她便是又疑惑的问了一句:“那九公主——” “父皇的意思是,等到击退了草原部落,让静平捞点功劳,升一升官职再宣布此事儿。”李邺小心翼翼的解释,却是没敢说实话:事实上他觉得若是这一次不能击退草原部落,只怕小九还是得和亲的。而且虽说督军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可是却也到底不是什么出门玩耍。万一有个什么,岂不是害了小九? 不过李邺不说,陶君兰也未必就想不到。她心里门清:这是皇帝不肯将事情说死了,要留下一条后路呢。毕竟现在国朝里真就只有九公主一个人到了婚龄。要和亲,这事儿还得落在九公主的身上。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倒是也并无多少气恼,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但也更激起了一股雄心壮志:她还真就要九公主做自己的弟媳妇了!自己弟弟哪里配不上九公主了?日后待到陶静平崭头露角的时候,只怕说不得还要哭着喊着要他做驸马呢! 有了这股子意气,陶君兰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陶静平要去边关的事情。她心里也明白,李邺呆的地方肯定比陶静平呆的地方危险多了。她连李邺这件事情都接受了,为何不能接受陶静平的? 况且,诚如李邺所说,这件事情的确是个好机会,一个立功往上爬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能抓住的话也是好事儿,是陶静平的运气。不然的话,一个走科举路子的没什么后台的人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 可在战场上立了功就不同了。就好比是去镀了一层金子,瞬间也就不同了。 陶君兰几乎已经能想象出等到陶静平跟随大军凯旋的时候,等待自己弟弟的究竟是什么了:除了平步青云之外,再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 只是要说完全放心却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对李邺道:“王爷千万替我照顾好他才是。他是陶家最后的希望,断不能有事。” 李邺只说了两个字,却是重如千钧:“放心。” 陶君兰勉强一笑。此时却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的事儿了。比起李邺要出征,怀孕的事儿几乎是不值一提。而且再加上陶静平,足以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不过李邺倒是记得,笑着问道:“你不是有事儿跟我说?”; 第一卷 第284章 欺人 陶君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儿。犹豫了一下后她才开口:“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还没等她话说完,外头冷不丁的响起丫头敲门禀告的声音;“秋宜院那边来了人,说是有急事儿要见王爷。” 本来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便是又咽了下去。陶君兰心头叹息一声,道:看来还真是老天爷不让自己说了。罢了,罢了。嘴上话音一转便是对李邺道:“既是这样,那回头再说吧。先问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事实上,陶君兰半点不觉得秋宜院出了什么事儿。无非是想拉李邺过去罢了。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可嘴上又怎么说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李邺面上一闪而逝的是不耐烦。不过他也没法子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只得沉着脸上前去拉开了门。 来的居然是绫香。绫香一脸的惊慌失措,见了李邺连行礼也顾不上了便是急切道:“王爷,侧妃吃什么吐什么,连胆水都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孕吐这么严重?陶君兰微微挑了挑眉。随后心头无声冷笑,口中更是直接毫不犹豫的斥道:“糊涂种子!姜侧妃这般严重,不去请太医来看,倒是忙着过来找王爷!王爷又不会医术,去了也只能干看着!能有个什么用?你们都怎么伺候的?” 陶君兰这一声斥骂,几乎让绫香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本绫香觉得陶君兰就算识破了也是不会吭声的,毕竟这个时候谁还好意思拦着李邺?可没想到陶君兰却是一张口就说了这么一番犀利的话,还一针见血。 绫香讷讷的嗫嚅半晌,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侧妃不让请太医,只说想见王爷。” 陶君兰忍不住的冷哼了一声,皱眉再度开口斥道:“姜侧妃使小性儿,难道你们也都糊涂了不知道轻重?胆水都吐出来了,还不去请太医!真真是糊涂!以往我只当你们是好的,如今瞧着倒是没有一个中用的!罢了,罢了,回头我让人去寻两个懂事的嬷嬷送过去伺候姜侧妃罢。靠着你们,能做什么?” 绫香一下子白了脸。她这会子不仅无缘无故被痛骂一回,而且秋宜苑还面临着被塞人进来,等到姜玉莲知道了,也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只怕又要怪她没用了。 绫香只觉后悔:以后她可再不愿来沉香院了。这位陶侧妃看着软绵绵的,可实际上呢?着实还是少招惹为妙才是。 陶君兰却是不去去看绫香的脸色,她只笑吟吟的看向李邺:“王爷觉得意下如何?” 李邺含笑一脸赞同的点头。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陶君兰微微一笑;“王爷只管放心,我必定会找经验丰富的嬷嬷过去。保管将姜侧妃伺候得好好的。” 顿了顿,她又故作愁眉不展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一样是怀孕,当初我生拴儿的时候和红蕖怀孕的时候,倒是都轻松。怎么到了姜侧妃这里,便是这般的难受了?真叫人担心。” 绫香的面色更白了几分,解释也显得苍白怯懦:“太医说了,侧妃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等日后也就好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李邺的神色到底还是显得有些微妙了。 绫香心里有些发慌,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低下头去讷讷不敢再言了。 而李邺趁机朝着陶君兰投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陶君兰则是冲着李邺挑了挑眉。 李邺最后还是去了秋宜院子,不过却也让人去请了太医——虽然时间有些晚了,可是他却是觉得这件事是十分必要的。就算不替姜玉莲看病,也可以看看姜玉莲到底是不是真那么难受。 待到人走后,陶君兰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下三滥的手段。” 红螺上来赶忙分散陶君兰的注意力:“厨房做了一点酒酿圆子,侧妃要不要尝尝?” 陶君兰倒是真被勾起了几分食欲,犹豫一下:“那就尝尝罢。” 红螺忙吩咐下去。末了才又笑道:“且让那边折腾去罢。王爷的耐性折腾完了,看她们还怎么折腾。” 陶君兰微微一笑:“可我却是等不到那么久了。这一次次的来抢人,真当我是面团了似的。我若不做点什么,倒是显得我不中用了。” 红螺见状,心里便是猜测陶君兰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面上自然也带了几分好奇。 陶君兰却是不解释,只道:“你且瞧着吧。” 因不知李邺还会不会回来,所以陶君兰也没等门,自顾自的先睡了——再则,虽然面上轻松可心里哪里能一点不介意不膈应? 再则,她觉得若是这个时候她再巴巴的留门等着,多少是有些犯贱的意思:人家在那边温香软玉的伺候着,你这么等着,又算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到李邺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姜玉莲之后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倒是已经睡着了。当下多少也猜到了陶君兰的心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随后洗漱了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却是不舍得也不敢去扰了陶君兰。 只是他这头刚一掀被子,那头陶君兰就醒了,不过因了心里的一点儿小情绪却是不肯搭理李邺就是了。 第二日,李邺却是连早膳也没来得及用便是被召进宫了。 陶君兰心下倒是忘了昨日的别扭,心中反而担忧起来。只是李邺进了宫,她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自然也只能是白担心。 心神不宁了一早上,陶君兰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吩咐红螺:“备车,我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顿了顿,倏地想起昨儿姜玉莲的事儿,便是冷笑了一声:“去问问秋宜苑的姜侧妃,看她要不要一起进宫去跟太后说这个好消息。” 姜玉莲却是一口回绝了——虽说姜玉莲倒是很想去,可是却是架不住担心陶君兰做什么手脚。要知道,如今她的身子金贵着呢,她可是不敢冒险;在姜玉莲看来,如今除了自己的秋宜苑,却是哪里都不安全了。哪怕是进宫: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儿呢?到时候能怪谁去?又如何说得清楚?万一陶君兰怕自己生了儿子和他儿子争,干脆痛下杀手呢? 只是姜玉莲却是想错了陶君兰了。陶君兰可是半点不担心姜玉莲生了儿子和拴儿抢什么。在她看来,姜玉莲就算生十个儿子,该是拴儿的还得是拴儿的。就算旁人想抢,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儿。 再则,还不一定是儿子呢。况且,她也没那么下作,会用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 其实姜玉莲的回绝陶君兰也是想到了——所以她压根就没等过姜玉莲。 待到进了宫,陶君兰见了太后行了礼请了安后便是笑道:“今儿妾进宫却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太后您呢。” 太后挑了挑眉似乎有点儿不大相信:“什么好消息?莫不是你得了什么宝贝要献给我?” 陶君兰抿唇一笑:“得了宝贝是不假,可是得了宝贝的人却不是妾。实话告诉太后您罢,是姜玉莲姜侧妃有孕了!王爷又要添一个子嗣了!算上红蕖肚子里的,王府马上就要添上两个人口了。” 太后自是又惊又喜,声音都拔高不少:“果真?!” “这事儿妾如何敢撒谎?”陶君兰也笑了,觉得太后是高兴过头了。 太后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当下也是自己觉得自己是糊涂了,拍了拍额头:“瞧我倒是老糊涂了。我还当你是为了哄我高兴骗我呢。” 陶君兰只管抿唇笑。 太后自顾自的高兴了半晌,又念叨了要赏赐什么东西,最后才又将目光落在陶君兰面上,和煦道:“你是个大度宽厚的,日后你还得多看顾着姜氏才是。她年轻不懂事儿,你多提点她。不管如何,孩子才是最要紧的。那是端王的骨血。” 陶君兰如何听不出来太后话里藏着的话?当下却是只微微一笑:“太后放心,妾知道轻重的。妾也盼着她能替王爷开枝散叶呢。”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姜侧妃的确是太年轻了些,什么都不懂。孕吐那样严重,都吐出胆汁了,还只当没事儿呢。底下服侍的人也不经心,也不知请太医瞧瞧。反而顺着姜侧妃胡闹,半夜里将王爷请过去。” 太后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还有这样的事儿?” 陶君兰点了点头:“王爷也觉得不妥当,私底下跟我说让我寻两个妥当的人过去服侍呢。不然那一群丫头都是没经验的,万一出了差错可是不好。” “是该这样。”太后也点了点头;“端王是个细心的,他能想到这个很好。不过,姜氏也太胡闹了一些:大半夜的折腾端王做什么?端王这几日在皇帝跟前也劳心劳力的累得不行,她还这么折腾!” 孩子虽然重要,可是到底还没出世呢。再则,不管孩子怎么总要总是越不过李邺去的。只从这一句话就能看得出来,太后到底最在意哪个了。 陶君兰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当下越发有了底气。; 第一卷 第285章 猜忌 太后先是高兴,随后又因为姜玉莲的“不懂事”心生埋怨,这倒是都在陶君兰的预料之中——说白了,太后有这样的想法,不也和她说的话有关系? 不过她也清楚,有些话太后能说,她却是不能说。当下反而一笑帮着姜玉莲说起好话来:“姜侧妃也是依恋王爷罢了。这样的小女儿情思谁没有呢?况且她现在怀着身孕,到底娇贵些。” 太后没说话,可是瞧着神色却是不大高兴。 陶君兰点到即止,随后言归正传:“王爷的话妾也记在心里,本想着从府里挑些有经验的人过去伺候。可是想来想去,却是又觉得不妥。妾有拴儿,又同和姜侧妃是一样份位,只怕她多想。若我派人过去,她万一因此生出什么疑虑来,却是不好了。一则坏了府里的和睦,二则孕妇多思忧虑也不好。所以,这事儿妾着实不敢去做了。” 太后思虑片刻,冷哼一声:“多想?她多想什么?拴儿是长子,如何是旁人能越过的?”顿了顿却是又像想起了什么,当下神色一凝,随后便是狐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语气也慢了下来:“不过姜氏看着性子倒是单纯,不像是会这样的。怕是你多想了罢?” 陶君兰垂头叹了一口气,“但愿是妾多想了。只是我听说姜侧妃将我命人从库房里送去的补药都扔了出去,再加上今儿我邀她一同进宫她却是一口回绝,这才不得不多想了一些。心想着不管姜侧妃有没有多想,妾身多想一层总是好的。府里人多口杂,万一有些好事的在中间挑拨以至于生出误会也不好。” 太后本还真觉得姜玉莲不至于如此,可是听了这番话之后,却是明白过来:只怕陶君兰说的话也是真的。一时对姜玉莲有些失望,可心里却也隐隐理解姜玉莲这般作法:换做是她自己处于那个环境,只怕也是多疑的。 再则,陶氏……也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样一想,太后的心情又平静不少,看了低眉顺目的陶君兰一眼,太后便道:“这样也好,你也摘清了里头的关系,她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陶君兰闻言,隐约猜到了太后心中所想。心里微微一动,当下便是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来,嗫嚅道:“太后英明,一下便是猜出了妾心中所想。妾之所以不敢派人过去,也的确是存着摘清关系的心思……” 太后见陶君兰认了,便是微微一笑心中自得:小狐狸再奸诈,又如何能逃得过老狐狸的眼睛?陶氏有那样好心就对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担责任?怕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有嘴说不清。陶氏倒是个滑头的。 陶君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似是心虚,半晌却又鼓起勇气;“妾今日进宫,其实也是有一事儿相求;。” “什么事儿?你且说说看。”太后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润喉,心里却是觉得自己对陶君兰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陶君兰低声道;“妾想着,这要去服侍陶侧妃的人,还要太后帮着寻一寻才好。这样一来,不管是谁都放心了。” 太后微微一笑,心中为自己猜中了而有些得意。想了想太后也觉得这个法子的确是完美的处理方法,当下也就没反对,一口应承下来:“一会儿我就指派两个随你一同出宫回府罢。” 陶君兰喜出望外,连连向太后道谢。 太后摆了摆手:“好了,你去看看拴儿罢。几日不见了,拴儿也怪想你的。”到底是血浓于水,随着拴儿年岁越来越大,倒是对自己的亲娘越来依赖亲近了。 陶君兰笑着应了,随后便是要告退去看拴儿。 太后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说了几句;“你且记住我这句话。拴儿是端王的长子,不管什么时候,世子之位都是拴儿的。旁人再好,那也是在拴儿的后头。所以,你无须担心。”更无须因为担心而做出什么事儿来。 陶君兰自是听明白了,神色也是一肃,认真的朝着太后行礼道;“太后疼爱拴儿,妾替拴儿道谢了。妾心里也并不担心这个。妾只担心旁人起了歹心罢了。” 这一句话,倒是明明白白的点出了她的防备之心。可是陶君兰觉得,太后既能郑重的对自己许下这个保证,那自己也多少是该坦诚相对一下的。 而正是这句话,几乎是将太后弄得有些哑然。太后苦笑了一声,只道:“拴儿在我这,你无须担心!” 陶君兰便是一笑:“妾当然明白,这不过是妾瞎担心罢了。”说完便是告退出去看拴儿了。 太后却是坐在那儿不禁沉思起来:她忽然是有点儿明白了李邺为什么一直对自己送女人过去反感了。之前李邺说是不愿后院起火,更是为了拴儿,自己是还不信。只当是为了陶君兰而找出的借口罢了。可是现在看来,这倒是只怕还真不是什么借口。 是啊,多子多福是挺好。可是这些儿子都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没点儿争斗?再加上各自的娘……猜疑的猜疑,防备的防备,算计的算计。这样种种下来,家里能好的了? 想到了这些之后,太后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生出了后悔来。不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太后却是到底决定了一件事儿:以后还是少送些女人过去罢。如今端王府的人,也算是不少了。 太后的后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太后又沉浸在添丁之喜中了。而且太后还忍不住自得的想:邺儿果然是所有孙子里最能干的,悄悄这才几年?都给自己添了多少个重孙了?尤其是拴儿,那可真是怎么看怎么都爱不过来。 想着康王府的三个丫头,再想想皇后那阴沉的脸色,太后的笑容顿时又盛了几分。 知道陶君兰来了,陶芯兰早就已经抱着拴儿在门外候着了。所以陶君兰刚一出屋子就瞧见了二人,不由得笑起来,脚下加快了几步凑上去。 拴儿如今已经认得人了,见了自己的娘亲,便是立刻伸出手来要抱,口里还模模糊糊的叫:“娘;!” 陶君兰顿时觉得一颗心都要化开了,忙不迭的生出手去将拴儿抱了过来。入手只觉得一沉,当下不由得笑道:“拴儿又长重了?” 陶芯兰甩了甩自己酸软的胳膊,笑着抱怨:“可不是?越来越重了,我都快抱不动了。就这么一小会儿,我胳膊都酸了。偏抱着他他还不老实,扭来扭去的没个安分时候。” 陶君兰笑了一声:“胳膊酸了都舍不得放手?” 二人一面说着,一面逗着拴儿,最后便是去了寿康宫的小花园里:一则是带着拴儿玩耍方便,二则说话也方便。 和李邺不好意思,可是和自己的妹妹却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陶君兰将自己又有孕的事儿说了:“虽说自从拴儿满周岁后就停了避子汤了,可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了。倒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这可是好事儿。”陶芯兰喜笑颜开,不过随后又急了:“既是怀孕,你怎的还敢抱着拴儿?”忙伸手过去将拴儿又接了过来,还紧张的看了一下陶君兰的肚子。 陶君兰笑了笑:“哪里有那么严重了?” 拴儿被陶芯兰抱开也是不乐意,憋着嘴要哭。陶芯兰忙从荷包里摸出一粒山楂丸来塞给拴儿,又哄了几句,便是放下将拴儿哄着在自己腿上乖乖坐着了。 陶君兰又和拴儿说话,拴儿这才又重新高兴起来。二人也才又继续下去。 陶君兰将姜玉莲怀孕的事儿也说了:“倒是挺巧,她的就比我这个多半个月。” 陶芯兰惊讶了一回,随后悻悻道:“算她走运。” 不过陶君兰没心思讨论这些,这些不过是随口提起的事情罢了。真正要紧的,还是陶静平和李邺要出征的事情。她三言两语的将事情尽量简洁的同陶芯兰说了个清楚,又道明了自己的担心:“我心里忧心得很,草原部落那么嚣张,也不知道……” 话一出口,到底觉得丧气和灭了自家威风,便是又打住不说。 陶芯兰思量了一阵子,倒是更看重利益些:“虽说危险,可是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再说了,哥哥是文官,也不亲自上阵,倒是不用太过担心。至于姐夫——他身份贵重肯定和被好好保护,也不必太担心。” 顿了顿,陶芯兰忽又一皱眉,有些不痛快:“姐姐你如今有孕在身,怎么的姐夫还要出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不是存心让你担心?他怎的也不体谅你?” 陶君兰苦笑一声:“他还不知道我有身孕呢。” 陶芯兰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 “嗯,我没跟他说。”陶君兰想着自己故意使小性子不肯告诉李邺这件事情的情景,面上有些发热,只觉得不好意思。在加上当着陶芯兰,她自然是也不可能将情况解释得太清楚,便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最后又叹了一声:“到了现在,我倒是不知该不该说了。”; 第一卷 第286章 付出 陶芯兰自是不明白:“为何不说?这是好消息呀。” 陶君兰苦笑一声,微微挑眉:“别忘了,王爷马上就要出征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我说了,你说说看他如何能放心?家里已有两个孕妇了,再添上我一个,还不得让他挂心?况且我还担当着管家的要职。” 不仅是李邺不会放心,只怕有些心里算计的也要蠢蠢欲动了。毕竟怀孕了之后,她的经历肯定大不如从前,这个时候趁机做点什么也是最合适的时候。 若李邺只是普通出远门也就罢了,可那毕竟是去打仗。这个时候,如何能让他分心? 陶芯兰虽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却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不说?难道就怕他担心就不说了?你既知道这样的情况会叫人担心,那就更该和他说一说,好歹让他安排好,别将大包袱甩给你。他走了,你一个孕妇要承担这些又该怎么办?难不成你怀着孕,还要去照顾他的女人?” 在陶芯兰看来,这简直就是愚蠢了。哪里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道理? “夫妻一体,他若不好,我又如何能好?”陶君兰看出陶芯兰的心思,微微皱眉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末了又道:“你若处处只想着自己,旁人又如何会愿意替你着想?想要得到,总该要付出一些。这话你且记着好好琢磨琢磨。”日后夫妻相处的时候,记着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陶芯兰见陶君兰这般严肃,倒是不再反驳了。虽有不服,却还是记在了心底——以前陶君兰教导她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态度,一来二去的她都养成习惯了。况且,她心里明白陶君兰是绝不会害她的。 “可不说的话,之后又该怎么办?”既然陶君兰打定了主意不肯说,陶芯兰也就不再坚持了,反而开始担心之后的事情。毕竟,李邺走后,端王府里没人坐镇,自家姐姐又只是个侧妃,虽说暂管着中馈,可到底是暂管罢了。更何况,府里还有姜玉莲那个侧妃呢。 一想到这些,陶芯兰便是不由得深深的替自家姐姐担心。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陶君兰微微一笑,“我就不信谁还能将我生吞活剥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将门一关,只管养胎就是了。他们能拿我如何?” 陶君兰说得自信笃定,可到底陶芯兰还是觉得不放心,一双乌黑秀气的眉都快拢成一团了。 不过,陶君兰没再说下去的意思,陶芯兰也只好闭口不谈了。为了缓和气氛,陶芯兰便是逗弄拴儿:“拴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让你娘给你生一个!” 拴儿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眼睛乌溜溜的转了好几圈,最后只当成是什么好吃的,径直看向陶君兰:“妹妹;!”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起来,捏着拴儿肉呼呼的小拳头,连声道:“好好好,给你生个妹妹。咱们要妹妹不要弟弟!等妹妹生下来,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爱护妹妹才是。” 陶芯兰也跟着胡闹,“是啊是啊,以后又好吃的都要给你妹妹留着,好玩的也要给你妹妹留着才行。不然妹妹就不来了!” 拴儿听说“妹妹”不来了,顿时急了,“呜呜呜”的叫起来,一双眼睛还到处看,仿佛在看“妹妹”跑去哪里了。口里还含含糊糊的;“留!留!” 陶芯兰“哈哈”大笑,点着拴儿的鼻尖:“你懂什么呀!你这个糊涂蛋。” 拴儿被说成糊涂蛋顿时不乐意了,凑上去就用软乎乎的手掌一巴掌拍在了陶芯兰的嘴上。倒像是真要堵住陶芯兰的嘴不让她再说似的。 拴儿刚才手里抓过点心,此时黏糊糊的,陶芯兰忙扭头避开,却还是感觉到了嘴里甜甜咸咸的味道,忙“呸呸呸”了几声,又用绢帕擦了嘴,气嘟嘟的看陶君兰:“你看拴儿!长大了肯定是个霸道鬼!” 拴儿似乎明白这是在说自己,越发要挣过去抓陶芯兰。 陶君兰忙拉住了,哄道:“拴儿乖,别胡闹。” 待到下午陶君兰回府的时候,拴儿少不得又哭了一场,扭着身子非要跟着去。惹得陶君兰心里也酸得很。 最后还是先让周奶娘抱着拴儿去吃点心了,她这才匆匆忙忙的走了。 待到回了府,陶君兰心里还没缓过劲儿来,整个人都有点儿恹恹的。不过下车的时候,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看着马车里另外两个年过三十的姑姑笑道:“却是要辛苦二位了。姜侧妃年轻不懂事儿,还请两位多操心才是。不管怎么样,孩子要紧。而且太后也不希望以后再出现半夜折腾王爷的事情了,所以请二位一定要尽心尽力才是。” 说完了这话,陶君兰便是伸手将头上一对赤金珍珠钗拔了下来,一人手上塞了一只:“只要孩子能好好的,王爷定会重重有赏的。” 两位姑姑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惊奇。都对陶君兰这样看中孩子的行为有些不理解。其实一开始,她们以为陶君兰拉拢她们是为了想做点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儿。可没想到—— “另外,姜侧妃不太懂规矩,二位姑姑是宫中出来的,想来对规矩也是十分熟悉的。正好趁机教一教姜侧妃。”陶君兰微微一笑,点出了自己最终想要说的话。 两位姑姑便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都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是都一口应承下来了。其实,这件事情出宫之前太后跟前的张嬷嬷也是隐约透露出过这样的意思。 所以,举手之劳又能讨好了陶君兰,哪里会不答应呢? 至于说为什么要讨好陶君兰——这就是看在拴儿的面子上了。太后和皇帝都对拴儿疼爱有加,拴儿又是端王的长子,将来必是世子;。她们两个都是宫人,多讨好两个主子总是没错的。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不得哪一天就能用上了不是? 陶君兰见二人答应,便是也没再多说。带到进了府之后便是让丁嬷嬷领着二人去秋宜院了,只说这是李邺从太后那儿求来的人。 且说这头姜玉莲听说陶君兰让人带了两个人过来给自己,心里便是生出了几分狐疑和不痛快:都是侧妃,凭什么陶君兰处处都高人一等似的摆谱? 就凭着这一口气,姜玉莲就不肯落了面子,当下轻哼一声仍是歪在榻上懒洋洋的吩咐道:“那就让他们进来罢。”那架势,倒是比太后还要更像太后几分了。 待到人进来之后,姜玉莲也是自顾自的躺在榻上,享受着丫头用美人锤捶腿,绫香则在一旁用银签子叉了甜瓜小心的喂给她吃。至于丁嬷嬷一行人么——倒是被当成透明的了。 丁嬷嬷几乎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姜玉莲是什么意思,当下面色就有点儿不大好看,歉然的朝着宫里来的两位姑姑投过去一个眼神。 宫里来的两位姑姑虽说心里也不大痛快,可面上却还是中规中矩的带着笑的。甚至还主动随着丁嬷嬷朝着姜玉莲行礼请安:“奴婢给姜侧妃请安。” 姜玉莲这才懒洋洋的应了一句,微微睁开眼睛仿佛是才见了三人,唇角似笑非笑的勾了勾:“不知三位前来有何事?” 那架势,倒不像是在询问,反倒是有那么一点儿像是质问的意思。 丁嬷嬷不卑不亢的笑了笑,这才介绍道:“这二位是宫里来的两位姑姑,却是王爷在太后跟前求来的。照顾侧妃您直到生产。” 姜玉莲一听是宫里出来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起来——她只当是陶君兰派来的,结果没想到……这下可怎么办?她心里自然明白,刚才她那一番拿腔作调的,只怕是已经将二位姑姑得罪了。 一时之间,姜玉莲满脑子都只剩下该如何挽回这个问题。 “原来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姜玉莲灿然一笑,神色柔和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架势,甚至还恰到好处的戴上了那么几分歉然:“我因怀孕身上惫懒,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二位姑姑别放在心上才是。” 两位姑姑一笑,神色却还是那副中规中矩的样子。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姑道:“这话却是不敢当,我们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伺候姜侧妃也是应该的。” 姜玉莲心中一沉:一听这话就知道只怕人家是真气恼了。一时之间她忍不住后悔,又责怪丫头没打听清楚,如今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可怎生是好? 绫香到底是姜玉莲的大丫头,见情况不好忙也出声打圆场:“咱们秋宜院的左厢房还空着,侧妃您看是不是正好给两位姑姑收拾出来住下?两位姑姑都是宫里出来的,总不好随着我们住后头去。” 姜玉莲缓过神来,忙笑着点头:“看我都糊涂了。” 两位姑姑中瓜子脸的那个微微一笑,却是一口拒绝了这事儿:“这怎么好?我们虽说是宫中出来的,可也只是下人罢了,却是不敢住在主子旁边,还是去下人房里住罢。”; 第一卷 第287章 心寒 最终两位姑姑还是住在了下人房里。 姜玉莲只在心中恨恨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装哪门子的像?不过是两个奴才秧子罢了,狐假虎威什么? 殊不知,姜玉莲这头心里腹诽的时候,那两个姑姑也寻了个机会偷偷的交换了一下看法。圆脸的姑姑姓应,人都唤作应姑姑。瓜子脸的姓齐,人就唤了一声齐姑姑。 应姑姑率先开了口,轻哼了一声:“我还只当是陶侧妃信口胡诌,却没想到还真没半点虚假的。说起来还是千金闺秀,可那规矩却是……”比起寒门小户都不如了。真正教养好的,谁会这么慵懒轻慢待人?更别说,她们还是太后派来的。 齐姑姑性子沉稳些,瞪了应姑姑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也不怕人偷听?再说了,规矩好哪里还需要我们?横竖咱们只呆几个月,最多也就一年,也犯不着恼。不过,瞧着这个样子你心里得有个准备才好。这样的人,最是会阳奉阴违。” 作为在宫中呆了十多年的人,两个姑姑都练就了一双慧眼,看人虽说不可能半点不走眼,可八九不离十也是能做到的。不管是应姑姑还是齐姑姑,都是差不多的看法:姜玉莲看着可不像是表面上那样。就从知道她们二人的身份之后那态度转变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两位姑姑住在了下人房的事情,陶君兰那头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当下一笑,微一思量:“住下人房就住下人房吧。准备全新的被褥送过去就行了。记住了,都照着宫里她们用的东西给就是了。太过了也不好。”顿了顿又道:“一人再赏一副银头面,四件新衣裳。” 姜玉莲那头虽然心中腹诽不止,可是却还是准备了好东西的。两下一对比,倒是陶君兰的东西显得寒酸了。 可是最终两位姑姑用的却还是陶君兰让人送过去的东西,为啥——这人的身份定在那儿,用了逾矩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两位姑姑心里明白,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只是这一举动落在姜玉莲眼里,却是又让姜玉莲心里猜疑起来:这二人和陶君兰一起回来的,莫不是已被拉拢收服了?不然的话,又何至于如此?按理说,这二人是来照顾自己的,怎么的倒是和陶氏更亲近一些? 所以当晚上应姑姑在看了桌上一盘辣炒鸡丁让人撤下去的时候,姜玉莲便是觉得应姑姑怕不是为了自己好,反是故意来折腾自己的。 这个念头,在两个姑姑这不许吃那不许做,又苦口婆心的“劝说”她要做这个吃那个之后,便是越发的强了;就在姜玉莲一肚子火气的时候,陶君兰却是悠然自得的和李邺一处用着饭。 李邺自是知道陶君兰从宫里请了两个姑姑到府上送去了秋宜院,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极好。因次也没说什么,反倒是提起了今日自己在宫中的情况;“父皇已经决定认命辛攀做副帅。而舅舅顾瑀直做为统帅。我则随军出征,代替父皇坐镇军中。” 顿了顿又道:“御赐的金甲估摸着就这几日会送来,到时候你替我收着。” 事情已然是不会再更改了。陶君兰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甚至是有点儿欢喜的:“好,我替你收着。擦得亮亮的,等到出征那日再亲自替你穿上。” “陈家三郎和静平也会随军一起出发。若你想静平了,就让他来府上住几日。”李邺焉能不知陶君兰在故作平静?看着她这幅样子,他更是只觉得心疼。可是作为男人,他总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抛却自己的抱负。不能两全其美,他只觉愧疚。所以便是想着在其他地方尽力弥补陶君兰。 “周意我仍是留他在京中,你若有什么事儿,就吩咐他一声。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与他商量一二。”周意比王如沉稳,留在陶君兰身边他最放心。 陶君兰想了想却是摇头:“周意沉稳,办事儿能力也强,你便是带着他一起走罢。至于我这边,另外派个就行。王如周意都跟惯了你,你带着他们我放心。” 李邺闻言,微微皱了眉头想了一阵子,倒是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刘恩罢。他也是宫里出来的,进出后院也方便,办事能力也不错。只是他以前是负责外头事情的,回头我调他进府。” 陶君兰笑着应了:“回头让他进来给我请个安,我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既是李邺推荐的人,办事能力她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却还是要先瞧瞧脾性什么的才是。 “可还有些什么事儿需要我走之前安排好的?”李邺又问。 陶君兰算了一下自己怀孕的日期,这个孩子应是三月底有的,年关便是差不多该生了。最多不过正月。所以她便是道:“也不知战事如何,反正你要尽量赶在年前回来过年才好。” 李邺想了想,便是点头应了:“应是要不了那个时候就能回京的。” “另外就是府里的红蕖和姜氏,红蕖眼瞅着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只怕你却是赶不上了。不如先留个名字罢,至于满月宴我会看着办。要紧的是那孩子是养在红蕖身边呢,还是……还有姜氏,她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走后我打算让各个院子都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也省了再生出什么事端,你看如何?”陶君兰将自己心里的盘算和担忧都说了出来,“姜氏怀孕,我少不得也要让她几分,但是能不生事最好。” 李邺沉吟片刻,心知陶君兰怕是觉得为难。心里更是心疼愧疚,当下道:“红蕖的事情,我会先和太后说好。到时候让太后出面。至于姜氏——就按照你说的法子来罢。这样你也省心省力,反正有宫里的两个姑姑看着她,她自己管着门过日子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若是她真再不省心,你就去求太后,让她去宫中养胎罢。” 去宫中养胎,最多也就是陶君兰面子上不好看,可是这样却是最省心的;陶君兰如何不知李邺这是替自己想着,便是一笑:“你放心,我却是不会吃亏的。说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其实她还真不怕姜玉莲闹事儿——尤其是借口怀孕闹事儿。毕竟,她肚子里也揣着一个呢,真闹起来,自己也仗着身孕一推三不知就是了。纵然太后偏心一点儿姜氏,她也不怕。都是李邺的骨血,太后怎么着也不会让她吃亏的。况且,她还有拴儿。 “刘氏若是敢借机闹事。你便是让人联系刘氏院子里的春卉,她自会看着办。”李邺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锐利滑过。 陶君兰微微一凝,心底浮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当下惊是有些心惊,下意识便是问道:“春卉会怎么办?” 李邺却是不肯说了,只沉默片刻后轻声道:“这事儿你却是不必多问了。” 陶君兰轻轻的战栗了一下,却是看着李邺的眼睛追问:“刘氏会死?” 李邺叹了一口气,似乎为陶君兰的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有些无奈,末了却还是妥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最多只会发疯,变成一个疯子,一个只能被关起来的疯子。不过后头这句话李邺却是没说出口。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没再问下去了。她虽然恨不得刘氏去死,可是真要是死在李邺的手里,她却也多少觉得不应该。那样的话,未免太让人心寒了——那毕竟是李邺的发妻,也曾替他诞育子嗣。就算手段下作令人不齿,可是李邺却是不能动她的。 尤其是李邺将来是想做那个至尊之人的,更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明日早朝,父皇会认命辛攀。到时候,我会请命。但是肯定会有人反对,然后提出康王。到时候,父皇只怕会犹豫不决,你明日进宫一趟,替我向皇后表明一下心迹罢。皇后必是不愿意让康王去冒险的。”李邺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噙着的笑容竟是有些意味深长。 陶君兰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这是要皇后主动去皇帝那儿帮李邺说话——到时候,皇帝心里怎么想?而且,若是自己这一番“表明心迹”做得好,只怕皇后以后会觉得李邺更是个掌握在鼓掌之中的人罢? “好,明日下午我就进宫去。”陶君兰立刻就点头应下了这件事情;“你放心,我定能说服皇后,支持你去军中。” 李邺见陶君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是一笑:“若姜氏闹事,你也可求助皇后。” “我会的。”陶君兰断然应道,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管如何,我会保全自己。”尤其是关乎己身安全的时候,她绝不会有任何顾忌。毕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她还是更希望对方去死的。 “若真有那个时候,你别怪我心狠……”陶君兰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 “我说过,不管如何,你和拴儿才是最重要的。”李邺微叹一声,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微微用力;“就算有所亏欠,也是我李邺负了她们,与你无关。”若不是我,你又何须如此?所以,真有那么一日,所有罪过都该算在我头上。; 第一卷 第288章 发疯 第二日陶君兰用过午饭后便是打扮妥当,只等着李邺派人过来传话之后,便是出门进了宫。 一些日子没见,皇后倒是比起之前憔悴了不少。陶君兰匆匆看了一眼后,便是恭敬的低下头去行礼:“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金安。” “起身罢。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往我这里来了。”皇后笑了笑,随手让人见陶君兰扶起来,又赐了座,这才又笑道:“我道是你不肯来看我这个姨妈了。” 陶君兰听皇后的语气还算亲昵和煦,便是心中微宽了几分,嘴上却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抱怨道:“却不是妾不想来。只是府里的事情着实是太多了——又想着娘娘每日也是繁忙,便是没敢每次进宫都过来扰了娘娘的亲近。” “都说了你就跟我的亲侄女似的,哪里需要在意这么多?”皇后语带了几分嗔怪:“听说你昨儿进宫了?还带了两个人回王府?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太后给你塞人了?” 皇后这话带着几分关切的味道。不知情的,怕是还真觉得她是对自己有几分亲情的。可是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所谓的“关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将愁绪直接摆在了面上:“姜氏怀孕了。三番两次的借着这个理由将王爷从我那儿拉走了。至于那两个人,却是我向太后要去照顾姜氏的。我想着有了人教导着,她总该收敛些了。” 话没说得太清楚太明白,不过陶君兰觉得皇后只怕却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果不其然皇后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来。随后笑道:“太后倒是也能压住她。你这一招倒是用得极好。不过,你若是来找我,却又不必这么麻烦了。” 陶君兰又惊又喜的看了皇后一眼,顿了顿才嗫嚅的解释:“我想着娘娘每日里已经够忙了,着实是不敢再拿这样的小事儿来劳烦娘娘。” “都说了是自家人,你又这么见外作甚?”皇后一笑,颇有些长辈慈爱的风范。 陶君兰面上一红,随后鼓起勇气看向皇后:“其实今日来,也是有一件事情想求娘娘。” 皇后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什么事儿?”这一回,皇后倒是真有几分好奇。毕竟,陶君兰也的确是个识趣的,从不曾有什么事儿来求她。 “是关于王爷的事情。王爷却是不好亲自过来,便是让我替他跑这一趟。”陶君兰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皇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皇后被陶君兰这样给逗笑了,“你说说看,端王难得有这样的时候,若是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陶君兰腼腆一笑,定了定神之后,这才缓缓言道:“其实是今日早朝上的事儿。关于随军出征的事情;。” “哦?”一听是这事儿,皇后眉头便是微蹙了一下,只是很快又展开了:“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端王也是胡闹,战场是谁都能去的?那么危险的地方,别说是皇上,就是我也不能同意。” 陶君兰早有预料,倒是也不担忧,只继续道:“王爷的确是诚心诚意想要去的。他自己觉得他如今着实也没什么用,做文官他文采也不好。所以这才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这样也算是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了。他也能体现出自己的用处不是?” “可战场也的确太危险了些。况且,做闲王又有什么不好?”皇后似笑非笑,眼里的光深沉而内敛,让人看不透。 “做闲王是好,可王爷却是不想过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他说,若能有些用处,将来也能辅佐大哥。也能再替子孙挣些家业。”陶君兰低声言道,语气再诚恳不过:“王爷知道,若是娘娘不肯帮着说清,只怕皇上是不会答应的。所以王爷这才让我进宫面见娘娘。” “他有这个心思?辅佐康王?”皇后的笑容更甚了,可是眸子里光却是更冷了。 陶君兰知道皇后只怕是不信,当下轻叹一声;“王爷说,大哥既嫡且长,纵然现在皇上不肯立太子,将来总会只是大哥继承衣钵。这是大势。况且,余下的几个兄弟中,王爷也只信服大哥一人。”这倒是实话,除了李邺之外,她也只觉得还就只有康王勉强看得过去了。 其他的人,要么身份太低,要么没有那个资质。着实是入不了她的眼。 皇后却是不开口了。 “王爷还说了一句话。”陶君兰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别的东西注定和他没有缘分。他想要有些成就,便是只能选择跟随明君。虽说他这次是随军出征,可是到底不会掌握军权。他考虑的是,等到回来之后,是否可以靠着这点噱头掌握一些要紧的官职。到时候大哥需要时候,他便是能立刻支持。” 这算是在表忠心了。 陶君兰手心里微微有些濡湿,心里也像是紧紧的绷着一根随时都可能断掉的弦,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紧张。 “我还是不明白端王的想法。”皇后慢悠悠的言道,“做闲王有什么不好?又何必这样拼命?到头来却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等到将来拴儿袭爵的时候,头衔便是只有郡王头衔了,再往下便是更不如——”这个也是实话。若是李邺真的只是一个闲王的话,将来这个爵位,最多五代之后也就和平民无异了。陶君兰深吸一口气,抛出一个条件:“若是将来能帮助到大哥一二,王爷希望至少拴儿的时候,还能有个王爷头衔才好。” 顿了顿,陶君兰又毅然的看向皇后:“其实妾也是有私心的。刘氏占据了王妃的位置,妾心有不甘。妾想更进一步!所以……另外,妾的娘家弟弟如今也进了官场,妾也希望能给弟弟更多的助力。” “所以呢?”皇后挑眉,神色倒是多了几分认真,似有些感兴趣。 陶君兰咬咬牙,“妾愿意拉着王爷一同效忠于娘娘,妾的弟弟也会如此。所以,还请娘娘帮妾这一把。” 说完这话,陶君兰甚至起身跪伏在地,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十足的低;皇后静静的看着陶君兰的背脊,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却最终都化成了一句:“可皇上的意思是让康王替他御驾亲征。” 陶君兰大吃一惊,甚至于忍不住抬头看向了皇后。 皇后和陶君兰平静对视。 陶君兰咬咬牙,又重新伏下去以额触地:“万万不可!战场何等危险?康王如何能去那样的地方冒险?” “难道端王去就不危险了?”皇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威严和嘲讽。 “自是不同的。”陶君兰尴尬的辩解:“虽说都是皇上的儿子,可是其中的身份悬殊,又岂止是一点半点?以王爷的身份,就算真遇到了什么事儿,相信皇上和娘娘也不会亏待我们母子。更不会亏了拴儿的地位。所以——” “这么说来,在你心里倒是拴儿比端王更重要了。”皇后笑了一笑。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最终用一句话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娘娘也是做母亲的人,妾也是做母亲的人。想必娘娘是能体谅妾的心思的。” 皇后最终笑出声来:“你这个回答倒是很有意思。的确,天下母亲的心思其实都是一样的。”顿了顿后才缓缓道:“你说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陶君兰顿时喜出望外,看着皇后几乎说不出话来。最终重重叩首:“多谢娘娘成全!” “回去告诉端王,莫忘了他说的话。”皇后轻笑一声,语气却是凝重:“若他忘了,却是不能怪我日后做出什么事情。至于你的事儿,且看你的造化罢。” 陶君兰明白,皇后这是连同自己的要求也一并应了。当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是不负李邺所托了。口中却是重重应道;“即便王爷忘了,妾也一定会提醒王爷的。” 皇后便是满意的笑了,心里对今日的收获也是十分满意。同时更是觉得一阵舒爽:昔日对头的儿子今日彻底臣服在脚下,那种滋味又岂止是爽快二字可以形容的? 皇后心情大好的同时,甚至伸出手来,亲自扶起了陶君兰一把。 陶君兰注意到皇后手腕上戴的正是自己送上去的那串念珠,心顿时都狂跳起来——一时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几乎已经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待到陶君兰从皇后处告辞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虚浮的。仿佛踩在云端,软绵绵的几乎不着力。若不是竭力克制着心里的情绪,只怕这会子她当场就会露出异样之色来。 等到出了宫门,陶君兰这才找回了一点点冷静,摊开手掌一看,手心里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可是她却是半点也不觉得痛,只觉得说不出的狂喜和激动。 她甚至想要哈哈大笑,可却也有点儿想哭。 陶君兰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发泄一下,只怕这般憋闷在心中总会憋得她发疯。; 第一卷 第289章 监视 待到回了沉香院,陶君兰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廊下的李邺;陶君兰眼睛一酸,便是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随后轻轻用手抓住了李邺的袖子。 李邺也觉察出了陶君兰的异样,便是朝着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会意,便是忙将其他人都带着离开了。 “怎么了?”李邺将陶君兰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然后轻声问道。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我看见皇后将那串念珠戴在手腕上了。” 李邺便是什么都明白了。无声的沉默了一阵子后,他便是才又开口言道;“放心,谁也不会发现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镇定道:“我知道。”她只是觉得激动罢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未来一般,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皇后日渐衰弱下去的样子。 那种感觉,着实微妙。 “皇后已经答应了。”陶君兰定了定神后说起了正事儿:“不过心里怕是多少还有些怀疑的。我告诉她,我想取代刘氏做正妃,还想给静平寻找更多的助力。也向她保证了,我们将来会支持康王。” 虽说这些都不过是信口胡诌为了获取皇后的信任,可是这些话,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李邺的。 李邺听了,倒是一笑:“既你说了这样的话,怕是她也信了。”对皇后来说,平白无故的去表忠心反而叫人怀疑。可有所求就不同了。有所求的人,皇后觉得更能被她掌握在鼓掌之中。 “皇后就没怀疑我的动机?”李邺嘲讽一笑,“她对你倒是很有信心。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陶君兰被他这话逗得忍不住抿唇笑起来,“怎么没怀疑?再说了,皇后会这样认为,不也是你自己表现给她不那么在意我,她也不会这样认为了。至于色令智昏……却是用得不恰当了。你顶多就算是个儿女情长罢。若真是色令智昏,府里这么多美人,怎的不见你在她们身上花功夫?” 府里要说容貌出色,哪一个不比她强?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皇后才觉得她能左右李邺的想法罢?只怕在皇后心里,她手段好着呢。 不过,却是不能不说皇后这是高估了她的本事了。 李邺眉目缓和下来,重新充满了温情,轻轻在陶君兰腰间掐了一把,声音都低沉暗哑了几分:“这辈子我算是落在你手里了,你说怎么办?” 李邺的暗示让陶君兰脸颊有些发热,身子也有些发软。不过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揣着的那一个,她忙手忙脚乱的将李邺推开了,“我有些累了,我去换衣裳。” 说完这话,却是不敢多看李邺一眼,忙忙慌慌就进了屋里换衣裳去了。 被拒绝的李邺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下巴不解的看着陶君兰,心里不停琢磨今儿这是怎么了。 宫里,皇后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虫草老鸭汤,然后便是差遣人去请皇帝过来用膳。 一般来说,皇后这样特特的邀皇帝过去,都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说的;。所以皇帝虽说不大想去,却还是移驾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倒是没怎么打扮,只穿了枣红色的常服,头上也没多余饰物,只用金丝编就的嵌宝如意冠将头发束了。那样子,看上去倒是没剩下多少皇后的威严,反倒是更像一般人家的贤惠妻子。 看着皇后容颜上已经掩饰不住的细纹和松弛的肌肤,皇帝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感慨来——到底是他的发妻,曾经皇后也是帮过他不少的。所以要说感情,那也不是没有的。只是却并非是什么男女之情就是了。 就冲着这几分感慨,皇帝的态度也柔和了几分:“今儿怎么想起让朕过来用膳了?有事儿要说?” 皇后叹了一口气,语气似乎有几分幽怨:“难道没事儿就不能请皇上过来了?都说至亲至疏夫妻,果然真是如此了。” 皇后还真的难得露出这样的神色,更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之间皇帝竟是发现自己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当下干笑两声将自己的不自在掩饰过去,笑道:“不过问一声罢了,哪里是这个意思?” “其实今儿请皇上来,却也是真有一事儿想问问皇上。”皇后笑着替皇帝斟了一杯酒,又夹了一筷子菜。 皇帝心下一松,不禁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情绪来。末了他才问道:“哦?是什么事儿?” “端王侧妃陶氏今儿进宫来求情了。”皇后微微一笑,似带了几分无奈:“她既开了口,我如何能不帮着说说情?不然端王岂不是就该在心里埋怨我了?” 这话倒是将皇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好似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不过是忠人所托罢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缓缓出声:“是出征的事情?陶氏怎么说的?可是不想让老二出征?” 皇后抿唇一笑,似为皇帝猜错了而觉得好笑,“您可是猜错了,陶氏却是让我帮着说情,让您派端王出去呢。” 皇帝疑惑的挑起了眉头来,一脸的不解:“一个妇人,竟还有这样的见识?” “怕也不是她想来的。应是端王的意思。”皇后轻叹了一声,面上带了几分心疼;“老二也是这些年被憋闷狠了,如今好不容成了亲封了王,又只得了一个闲职,最后还总被人说是闲王。心里怕是不好受,不然也不至于动了这个念头。” “你的意思是——”皇帝微微拉长了声音,带了几分征询的意思。 皇后自然一笑,侃侃而谈:“其实要我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端王有这样的心思,不也说明了他有上进心?再说了,几十万大军若是连端王的安危都护不住,那每年国库里拨出去的银子倒是白费了!” “这么说,你也觉得应该让老二去了。”皇帝了然的点点头,却是又有些踌躇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个好机会,若是让康王去——” 皇后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不显:“让老大去?” “若能得胜回朝,老大的声望也会提升; 。”皇帝微微一笑,目光沉沉似乎都能探进人心里。 皇后不自在的屈了屈手指,总觉得皇帝似乎看穿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勉强一笑:“可这事儿是端王主动请命,若是派了老大去,只怕端王心里不好受。要我说,其他的都不要紧,最要紧还是他们兄弟之间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儿生出隔阂才好。皇上觉得呢?” “的确如此。”皇帝点点头,似乎还有些犹豫:“不然让他们兄弟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皇后自是不乐意: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冒险?那个哑巴就算死在战场上也不打紧,如何比得上自己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不过,皇后一时却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皇帝放弃这个想法。 皇帝却是已经看出了皇后的迟疑,眉头轻挑,语气也是十分轻快:“怎么,你舍不得?” 皇后咬咬牙,“自是舍不得的。再说了,老大如今就只有三个丫头,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呢。老大身体也不好,前些日子还吃了好一阵的药。边关苦寒,我怕他受不住。” 顿了顿,皇后想起皇帝听了这话只怕不痛快,便是又叹了一声幽幽转了话锋:“不过这样的事情,他身为老大也是有责任担当的。让他去罢,端王就别让跟着去了,一个儿子去冒险不够,还要再拉上一个不成?虽然端王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这些年下来,也是和亲生的差不多了。” 这样的话,皇后是说过了不少回的。所以至今再说出口的时候,已是说不出的自然流畅,甚至于她自己都快要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话了。 皇帝按下心中的怒气,面上纹丝不动保持了和煦的神色,笑道:“既是如此,那便是这么定下来罢。让老大去。” 皇后一僵,可是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自是只能勉强一笑竭力压住所有的不乐意,还得装作心甘情愿的应一声:“好。” 这一顿饭,皇后吃得食不知味。皇帝却是饱足。饭毕,皇帝还要回去批阅奏折,自是没多留。 前脚出了皇后的宫门,后脚皇帝便是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宝成叫到了跟前:“让人好好留意留意皇后接下来的动作。” 宝成沉默的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心里盘算让谁去做这件事情最好。待到有了人选,也不惊动皇帝,只招手叫来自己的小徒弟吩咐两句。 小太监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里,几乎无人发现。可皇后宫外却是多了好几双监视的眼睛。 自然,对这些皇后是不知道的。皇后还在沉吟——为皇帝说的那话。她仔细的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总归是觉得康王不必要去冒险。横竖,就算这一次是个机会,可着实是太冒险了。草原部落素来骁勇善战,每次一开战朝廷都是损失惨重。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建议和亲。 如今和亲不成要开战,可想而知只怕是要恶战一场了。皇后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康王冒险。反正端王去了也没用,一个哑巴而已,能有什么威胁? 打定了这个主意,皇后便开始思量对策。; 第一卷 第290章 失望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宫门也刚开放的时候,皇后宫中的一个小太监便是持了出宫令牌悄悄地出了宫。 小太监一路行至康王府,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实际上他后头跟着两个小尾巴。 这两个跟着小太监一路出宫的人在看见小太监进了康王府之后也没多留,转身便是悄悄的原路返回了。 中午时分,康王便是“病了”,突发了晕眩症状,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胳膊脱了臼,险些没折了。 这个消息传入宫中之后,皇后和皇帝都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的。只是二人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就是了——皇后是一脸焦急关切,恨不得亲自去看看。末了又派了两个太医过去给康王诊治。而皇帝的反应则只是微微一挑眉,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末了附带一声冷哼后便是仍是低头去看奏章了。 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李邺在旁边看了个一清二楚。结合刚才听见的,李邺心里揣测了一下,倒是也大约有了个大概。不过他自然也是没露出什么神色来,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等到该出宫的时候,皇帝抬起头来对李邺说了这么一句话:“既是替朕御驾亲征,你便是要拿出才干和本事来,莫要丢了皇家的天。” 李邺一喜,抬头和皇帝对视,目中煜煜的发出光来。虽不能开口说话,可是神态却是已经将意思表达得一清二楚。 皇帝欣慰,只是想起李邺的哑疾,到底是心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若是老二没出事…… 胸中繁杂情愫最终都被皇帝压下,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只浓缩成了一句:“不管如何,你要平安归来。” 纵是父子之间的情谊再淡漠,李邺也还是心头微微一酸,喉间也有了几分哽咽。抱着这样的心情,李邺踏出了宫门,一路回了端王府。 在李邺回府之后,一套当年先皇御驾亲征曾穿过的金甲便是从宫里送了过来。 李邺郑重的接了,末了又交给陶君兰替自己保管。 陶君兰展开了金甲铺在桌子上仔细打量。然后有些愕然:“这上面,莫不是真镀了一层赤金罢?” “是镀了一层赤金。你看看这些甲胄里头,其实是先用金丝先编了一件软甲的。其实这个主要也不过是好看罢了,真要说防护,还得靠关键位置的几块黄铜甲。”李邺伸手翻开金甲仔细指给陶君兰看:“小时候我调皮,用剑在这里戳了一个洞。这是后头补上的,工艺却是明显不同了。你看,能看出来。” 陶君兰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有一块金丝甲明显和其他地方编织的方法不同,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瞧不出你小时候这样淘气。” “那时候,祖父就曾说将来要将这套金甲赐给我。”李邺笑了笑,手指从冰凉的甲胄上滑过,带着一些温情和爱怜,神色却又有几分复杂:“没想到祖父没来得及给我,可如今辗转一番,到底还是到了我手里;。” 陶君兰看着李邺这般,所有所思的凝神他片刻,便是缓缓的伸出手去将李邺的手握住,轻声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他们的,他们再怎么妄想也没用。” 李邺自信一笑,似万千丘壑已在鼓掌之中:“嗯。该是我的,别人休想拿走。” 说这话的时候,李邺的眼里光芒锐利得比刀锋更加让人心颤。 “我已让人照着你的身量做了一身贴身的牛皮软甲,到时候你穿在衣裳里头。”陶君兰笑着从柜子里捧出一套软甲来,笑着放在桌上:“你穿上试试。再套上金甲,也让我先瞧瞧是怎么样一个威风样子。” 李邺倒是没拒绝,笑着去换了。 陶君兰多少也是有几分期盼的——一向看着温文儒雅的端王爷穿上金甲又是什么样?会不会整个人都大不相同起来? 待到李邺换过了衣裳出来时,陶君兰只觉得眼前一亮,甚至于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来抵挡那身金甲上金灿灿的光芒。 将李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之后,陶君兰倒是觉得有一句话是真的没骗人的:人靠衣裳马靠鞍,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穿上这一身金甲,李邺温和的眉眼中也似乎多了一些被称之为肃杀的东西,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修长,凌厉威严。此时的李邺,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将军的气势。 末了她还忍不住喟叹了一声;“真合适,像是专门替你量身打造的。” 李邺因为这句话而高高翘起了唇角,同时心中也是异常满足。作为男人,被自己的女人用这样惊叹的语气称赞,那种满足怕是很少有什么能比得过的。 而且,陶君兰这句话是没错的。即便是他自己,也同样觉得:这一身金甲,天生就是属于自己的!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缓缓开始流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澎湃全身!李邺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这些情绪,甚至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一声的冲动。 不过,最终李邺还是将这股冲动压下了。他在心底咆哮道:终有一日,他将君临天下! 握住陶君兰的手,李邺的心中仍是激情万丈:待到那日,站在他旁边与他俯瞰天下的,只会是陶君兰! 陶君兰自是不知道李邺心里这些情绪的,不过却是看出了穿上金甲之后李邺有什么被触动了。平日里的内敛都是被打破了,留下的只有外放的威严气势! 待到李邺重新将衣裳换了回来之后,陶君兰便是亲自将之收了起来。想了想又道;“今日我让静平也过来了,你们两个喝两杯罢。边关苦寒,趁着还没去,可是要给你们好好补一补。” 李邺笑了笑,“边关再苦寒,也不会亏了我们。”作为端王,哪怕是再恶劣的环境里,他能享受到的,始终都只会是最好的。 陶君兰自然也清楚,不过却还是坚持:“外头总不如家里。” 李邺便是没再说下去; 。转而说起康王的事情来:“康王坠马摔了胳膊,你听说没有?” 这事儿陶君兰是听说了的,当时没多久她就得了消息。还让人送了好些跌打损伤的好药过去表示端王府的关切之意。此时李邺特特的提起,她便是觉得里头说不得有什么内幕,便是多了几分好奇,忙问道:“听说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摔了?” 要说康王真是因为犯了晕眩才摔下去的,陶君兰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相信的——说句实话,就康王那副健壮的身板,怎么会有晕眩症?这种病症,多发在身体瘦弱气血不足的人身上。且多发在女子身上。康王如今可正是气血充足的时候,以前也更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症状。 所以,她觉得多半是借口。 李邺轻笑了一声;“摔是真摔了。不过却不是无意,而是故意的。” “故意?”陶君兰拉长了几分声音,只觉得有些不解。好好的,故意摔伤自己做什么? “听宝成太监的口风,昨儿父皇和皇后商量着,似乎打算要让康王也一并出征。”李邺的笑容更温和几分,眼睛却是微微眯了眯。一双好好的眼睛,愣是有了那么一点儿狐狸的狡猾味道:“今日皇后派人去了一趟康王府,随后没多久康王就摔了。你觉得呢?” “苦肉计?”陶君兰明白了几分;“这是康王不愿意出征。又或者,是皇后的意思。” “父皇这次只怕是很失望。”李邺笑道,显然心情十分好:“康王做得太明显了,时间上也是太过巧合了。若是有心人一联想,只怕都是要多想几分的。” 得不偿失。陶君兰顿时想起了这四个字。 “皇后太看重康王了。不敢让康王冒险。”陶君兰冷笑一声,“只可惜,没经历风雨的苍鹰,也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鸟儿罢了。” 李邺点了点头,“康王愿意演这一场苦肉计,说明他本身也不想去。只可惜,倒是白白将这个好机会让给了我。” “现在皇后觉得你对康王没有威胁,所以也不在意。真不知道日后她知道了你的真正实力之后,又会如何后悔?”陶君兰想象了一下皇后后悔的样子,倒是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原本的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不少。 “他们只当皇位是囊中之物了,我却是要叫他们做一场黄粱美梦,醒来却是两手空空!”李邺冷笑,面容冷峻。 陶君兰也忍不住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皇后的确是太自信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皇后越是自信,将来才越会跌得重,伤得惨! 正如同李邺说的,最终她也是要让皇后好好尝一尝后悔的滋味的。 正说着话呢,屋子外头却是有丫头禀告:“姜侧妃请王爷过去喝酒呢,说是要给王爷庆贺一番。” 陶君兰的好心情登时就被破坏了一干二净。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径直扭身去内室不再理会李邺了。 李邺苦笑了一声,心下不耐。却是又不能开口骂人,最终只沉着脸开了门,冷冷的做了一个不去的手势。; 第一卷 第291章 主动出击 李邺虽然没去秋宜院,可是姜玉莲却是来了沉香院;看着姜玉莲带了几分委屈和水汽的眸子,李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王爷要出征的事情我已是听说了。”姜玉莲小声言道,头也微微垂了下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委屈:“我舍不得王爷,便是想着趁王爷还没出发能多和王爷相处几分,也好叫没出世的孩子能多感受一下父亲的存在。” 陶君兰斜睨了姜玉莲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缓缓道:“王爷不过是出征,又不用去多久。想来是赶得及在你生产之前回来的。你却是不必担心——” 陶君兰没说出口的是:你说那样的话,倒是也不嫌晦气!还有,做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呢?谁欺负你了不成? 陶君兰可谓是一肚子的火气。本来已经被李邺哄得消了的气此时又腾的一下子窜了出来。她真是觉得受够了姜玉莲了! 不好明着冲姜玉莲发火,陶君兰便是恨恨的瞪了一眼李邺。 李邺心头苦笑,只觉得自己无辜。当然,他也有些恼——姜玉莲也太不识趣了! 虽然陶君兰明显透露出不欢迎的气息,可是还是架不住姜玉莲装糊涂厚着脸皮呆着不走。陶君兰瞧着那架势,便是被气笑了。末了干脆咬牙切齿的吩咐緑翡:“去,将其他人都请过来。今儿在我院子里吃罢。也算是提前为王爷庆贺一番。” 虽说是庆贺,可是被姜玉莲这么一搅合,陶君兰颇有点儿不痛快,脸上也并无多少笑意。 待到吃得差不多了,陶君兰便是一指古玉芝和静灵桃枝,笑道;“如今姜侧妃有了身子不好伺候王爷,王爷便是多去去其他人屋里罢。若是能再替府里添几口人,倒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看见了姜玉莲咬了咬唇。当下心里便是微微痛快了几分——你想要拉走李邺,我却是偏不让你如意!你老用怀孕这儿事儿当借口,那我也能借着这个事儿打压你! 李邺微微一缩脖子,心里越发的埋怨姜玉莲不懂事。更觉得有些无奈,只是无奈的时候又有点儿泛酸:陶君兰竟是将他往外推了。 最终李邺却还是哪也没去,死活赖在了沉香院里头。这才让陶君兰的脸色稍放晴了些。 姜玉莲自是不大满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邺,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待到人都走完了,陶君兰便是轻哼一声:“好一个痴情的姜侧妃,王爷怎么的也不怜香惜玉?” 李邺只能讪讪而笑。末了却是寻了个机会,冷着脸对周意吩咐:“去告诉宫里的那两个姑姑,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日后我就告诉太后将她们留在府中!哼!” 周意也瞧不上姜玉莲这般做派,倒是应得爽快:“王爷放心,我会好好敲打敲打她们。” 因为临时将其他人叫来一同用饭,原本陶君兰安排的李邺和陶静平吃酒的事情自然也是不了了之。倒是李邺怕怠慢了自己的小舅子,第二日中午便是邀了陶静平去了外头酒楼用饭。席间自然是又提点了不少陶静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陶君兰后头听陶静平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倒是心情又缓和了不少。 想了想,陶君兰觉得不能再任由姜玉莲这般下去了。便是干脆亲自走了一趟秋宜院。 姜玉莲一听说陶君兰来了,立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忙严阵以待浑身紧绷的做好了准备。至于是什么准备,却是又不言而喻了。 二人身份相平,自也是没有行礼一说。陶君兰在椅子上径直坐下了,四下打量一番这才慢悠悠开口:“姜侧妃倒是很会收拾屋子。” “姐姐谬赞了。”姜玉莲皮笑肉不笑的谦虚。手有意无意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陶君兰注意到了姜玉莲这个小动作,微微一笑:“要四个月的时候才会有明显的变化呢。现在是瞧不出什么也摸不出什么的。你第一次怀孕,却是不知道这些。” 姜玉莲面色一僵,不自然的放开了手,“多谢姐姐提醒了。” “承蒙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能白白受着。也该提醒你一些的。”陶君兰以往是很不喜欢姜玉莲叫自己这一声姐姐的,不过现在么,她倒是觉得姜玉莲这是给自己送上来一个好的借口和理由。这简直就是瞌睡的遇上送枕头的了。 姜玉莲抿了抿唇没说话。手指却是慢慢的缩紧握成了拳头,面上略带了几分不安。显然,陶君兰这番话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或者说,姜玉莲此时是有些担忧的,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陶君兰却是很满意这个效果。笑了笑:“你也不必担心,我又不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你。” 姜玉莲勉强笑了笑,依然没吱声。 “其实按说我也不该多这个嘴。”陶君兰笑着言道,虽说面上带着笑,可是语气却是肃穆的:“只是我瞧着你身边竟是也没个人提点你,着实也是不放心。于是少不得只好我来唱个黑脸亲自出马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觉得对方应该是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果不其然,就从姜玉莲脸上看到了一丝了然之色。 然而姜玉莲却是故作糊涂,怯怯道:“却是不知姐姐所谓何事。” 陶君兰微微露出几分愕然,“我以为姜侧妃是个聪慧的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没想到——” 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陶君兰的“愕然”是真的因为姜玉莲的迟钝。 姜玉莲深吸了几口气,到底是忍不住红了脸。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只是看着陶君兰那副再自然不过的样子,她却是愕然的发现她还真不能开口反驳什么。不然,岂不是自己承认了? 这个屈辱,姜玉莲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陶君兰满面含笑,带了几分宽容:“罢了,既你不明白,那我便是将话直说了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陶君兰肃穆了神色,冷冷道:“以后若是姜侧妃有事儿要请王爷过去,便是直接让人在大门口候着吧。却是不要再去旁人院子里拉人了。”; 第一卷 第292章 告状 姜玉莲闻言,心头冷笑一下,面上却是一副悲戚委屈之色,眼中水雾一滚便是有晶莹的泪珠录下来。她捏着帕子去擦眼泪,口中小声告罪:“是我不懂事儿。惹得姐姐生气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我的气。” “你说你装给谁看呢?”陶君兰微微嗤笑一声,玩味的看着姜玉莲:“我以前也见过喜欢装腔作势的,可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的确是不懂事儿。若真懂事就该知道什么叫规矩,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 这样装腔作势的,累不累?她看着都替姜玉莲觉得累。 姜玉莲的面色彻底僵硬了,似乎有些慌张:“姐姐再说什么,我怎么的听不明白?” “你真的还要装下去?王爷如今可不在。”陶君兰笑容不减,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戴的雕花红宝石:“王爷出门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或者说回来了也不会立刻往你这边走。” 姜玉莲顿时就不哭了,冷笑了一声:“我装样子?我瞧着姐姐只怕更会装样子吧。你在王爷跟前不也温柔大度?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谁又比谁高贵了?” “我敢当着王爷的面这样说话,你敢么?”陶君兰笑意不改:“我既然敢说,那便是不怕王爷只掉。可你怕么?想来,你应是怕得很罢。” 顿了顿,陶君兰郑重的提醒姜玉莲:“还有,别满口子姐姐的叫。我和你可没那样的交情。再说了,你这一声姐姐我也当不起。” 姜玉莲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陶君兰便是懒洋洋的起身往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回过头来:“家有家规,还请你以后牢牢记住我今日的提醒。若是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绝不姑息。” 陶君兰扬长而去。 姜玉莲瞪着陶君兰的北影,只觉得陶君兰那一身撒金绣牡丹的衣裳特别刺眼。她狠狠的一脚将捶腿的小丫头踹了开去,没好气道:“还捶什么捶?”别人都欺上门来了,都不知帮着自己主子说两句话!没眼色的东西! 此时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应姑姑开了口:“姜侧妃还是稳重些好,这样用力,怕是容易动了胎气。” 姜玉莲听到动了“胎气”这两个字,倒是眼前一亮。顿时便是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哎哟”一声叫出来,随后又慌道:“快去请太医!我肚子忽然疼得厉害!” 说着给绫香使了个眼色。 绫香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应姑姑面无表情的脸。最后到底却是敌不过姜玉莲频频使眼色,只得叫了一声:“必是方才陶侧妃说的那些话让侧妃动了胎气了!太医当初也说过,不能动怒悲伤的。” 应姑姑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声来; 。饶是压住了这样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面色古怪起来。她本想看好戏,可是想着李邺让人敲打的那些话,便还是只得开了口凉凉的劝道:“我奉劝姜侧妃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得好。王爷并非是那种只听信片面之词的。况且,陶侧妃说的那些话也是没错的。她作为管理中馈之人,说那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儿,姜侧妃却是不占理的。” 姜玉莲瞪了一眼应姑姑我,冷一声:“你到底是谁的人?若你真向着沉香院,干脆就去沉香院好了。” 应姑姑心道,我倒是想去呢! 不过,这话应姑姑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她仍是面色淡淡的提醒;“王爷即将出征,侧妃还是消停些罢。虽说侧妃有了身孕,可是王爷有长子拴儿,还有别的姨娘也怀了孕。”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李邺多重视这一胎,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而且,就算沉香院哪边有错,只怕王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心到底。 姜玉莲被应姑姑这话气得仰倒,倒是真觉得肚子有几分疼了。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也不折腾了,恶狠狠的瞪了应姑姑一眼,冷冷吩咐:“我要求见太后!” 应姑姑便是不再言语了。她想,若是姜玉莲进宫告自己的状,自己又该怎么做呢?虽说说不定可以借机调回宫中去,可是只怕到底在太后那儿落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应姑姑去找齐姑姑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齐姑姑听完倒是不怎么着急,笑道:“咱们去大门口守着吧,去求端王爷。然后请端王爷派人送咱们进宫去见太后。”告状?她们也会。 而且,齐姑姑觉得自己是有点摸到了陶君兰的心思。所以,更加有恃无恐了。 再说这头陶君兰优哉游哉的回了自己的沉香院之后,便是让人开始替李邺和陶静平准备要带的东西了。 “银子多准备一点罢。银票带一些,多准备现银。另外,再吩咐厨房多做些耐储藏的肉干和点心,万一行军路上饿了也能垫垫饥。”陶君兰坐在椅子上一面想一面吩咐:“厚衣服也要多准备几件。听说那边白天热,晚上却是凉得很。我记得仓库里有一条灰鼠皮拼的毯子,也给王爷带上。然后库里还有些皮货,然人寻了那些皮色不好不能做衣裳的出来,再拼一条毯子出来给静平。” 陶君兰将能想到的都吩咐下去了,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自然,一晌午的时间也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中午陶君兰刚用了饭,便是接到了一张帖子,说是陈夫人要来拜访。 陈夫人是长辈,加上陈赋又要和陶静平一路出征,陶君兰自是半点不敢怠慢,便是连午觉也不敢睡了,又仔细吩咐了丫头准备点心瓜果,自己也郑重装扮了一回静待陈夫人上门。 当然,说是郑重打扮,也不是往华丽富贵上打扮。因怀孕了,她连脂粉也没上,只是描了眉,又在唇上点了胭脂。至于衣裳和首饰,也是都往家常上打扮的。 最后,为了表示自己的敬重,陶君兰特特的去二门口迎了陈夫人。 陈夫人笑盈盈的挽住了陶君兰,“最近倒是许久没见你了;。也不见出门,都在家忙什么呢。” 陶君兰微微一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府上的情况,我也不好去和那些官夫人们打交道的。再则,我到底是侧妃,名不正言不顺,又何必呢?” 作为皇子,李邺多少也是要做出和大臣们保持距离的样子的。就算现在不会惹人猜忌,可以后一旦开口说话了,却是一定会让人猜忌的。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做好些。 陈夫人却只当陶君兰说的是李邺不会说话的事情的,当下了然的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不过那些宴会也怪没意思的。依我说,不去也罢。” 陶君兰笑笑,也不再说起这个话题。反而笑道:“夫人今儿难得空闲过来玩耍,我定带着夫人好好逛逛园子。别的不敢说,这园子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陈夫人摆摆手:“今儿我过来,却不是想逛园子的,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陶君兰自是知道陈夫人肯定不是过来闲聊的,那么一说不过是为了引出后话罢了。如今陈夫人一开口,她自然也就是直接将陈夫人带进屋里坐下了,笑问:“不知是什么事儿?还让夫人特地跑一趟。” 若是小事,陈夫人大可不必跑这一趟,直接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可这么亲自跑过来一趟,就说明了这事儿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陈夫人看了一眼屋里站着丫头们。 陶君兰便是会意:“红蕖,带着夫人的侍女去喝杯茶罢。这么热的天儿,吃几片西瓜降降暑气。” 红蕖便是带着其他人都出了屋子。连带着陈夫人的丫头。待到人都出去完了,陶君兰这才又看向了陈夫人。 陈夫人点点头,沉吟片刻后才笑道:“其实今日我来,是为了我们家老三的亲事。” 陶君兰讶然的一挑眉。她倒是完全没往这件事情上想——毕竟,陈家老三的婚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琢磨着,我们家老三的年纪,和芯兰的年岁倒是相当。”陈夫人笑眯眯的言道,语气却是挺认真,完全不像是说笑。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便是道:“可君兰如今还在宫中当值——”而陶家也败落了。陈家怎么还会想着和陶家联姻? 陈夫人摆摆手,“说是当值,可是谁不知道太后对芯兰宠着呢?再说了,凭着端王爷的面子难道还不能从太后跟前求了芯兰出宫?”这个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就算端王不出面,凭着了自家老爷在皇上跟前的脸面,求个赐婚也是能办到的。 陶君兰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了。 陈夫人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陶君兰的回答。末了似乎看出陶君兰在想什么,笑道:“我们陈家也不靠媳妇过日子。我们老爷说了,娶妇娶贤。家世也好,身份也罢都是虚的。能好好过日子的才是真的。 陶君兰闻言,心里的疑惑倒是去了一大半,只是却还是有点儿不明白怎么就看上了自己的妹妹,便是试探道:“芯兰从小性子就活泼,要说端庄那也只能是唬别人。夫人难道还不了解她?”; 第一卷 第293章 提亲 陈夫人闻言顿时笑了:“正是因为了解,我才喜欢呢。我家老三你也清楚,那么个冷清书呆子性格,也就只芯兰这样的能和他互补了。再说了,我们家老三也是喜欢芯兰的。若是芯兰进门,日后老三是肯定不会纳妾的。” 陈家没有男人纳妾的习惯,这一点倒是极好的。 似乎怕陶君兰不同意,陈夫人又添上一句:“芯兰若是过了门,我是必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这一点陶君兰很相信。陈夫人对媳妇一向都是很宽厚的,是出名的好婆婆。所以,陈赋若不是那么个书呆子性格,只怕还是很抢手的。 只是陶芯兰的婚事只怕也不是她一人能做主的,也不可能直接就答应下来。在怎么也是要问问陶芯兰的意思的。于是陶君兰只能委婉道:“虽说长姐如母,可是芯兰如今这样的情况怕也并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后那头说不得也是有什么安排的,所以我却是不能一口应下这件事情。” “我自是明白。也不过是与你先提一提罢了。只要你这头没有什么不愿意就好。至于芯兰那头,还得你去问问。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陈夫人一笑,很是理解。顿了顿又是一笑:“不管结亲成不成,咱们两家也依然是世交,这点是不会变的。” 陶君兰见陈夫人什么话都说了什么都想到了,只有愧疚和感激的,简直已经不知缩什么好了。如不是情况复杂,她倒是真想直接就应承了这门亲事。 正事说完,陈夫人便是又说起了出征的事情:“老三是个倔的,非说他爹年岁大了不让去,非要替他爹去。真是让人头疼。” 陶君兰也是知道这是陈赋主动请缨的,当下抿唇一笑:“福清也是孝顺。这一点却是十分好了。” 陈夫人却是叹了一口气:“可他去比我们老爷去更让我不放心。他什么都没经历过,哪里有经验?” “他们去了也是坐镇后方,想来也没多少危险。我已和王爷说了,让他多看照顾些福清和静平两个。”陶君兰也被勾起了几分担忧来,不过却还是笑着安慰陈夫人。 “事情已成了定局,纵不放心也只能放手让他们去了。”陈夫人笑了笑,有些无奈:“不过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待到静平立功回来,倒是可以替你们家平反了。” 说起这件事情,陶君兰才是真的心里发苦,苦笑一声摇头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且不说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只说证据二字便是没有。我也让人去查当年的事情了,可却是没有半点收获。不然的话,哪里又至于等到今天呢?” “证据的话,我们老爷却是有些蛛丝马迹。”陈夫人这一句话顿时让陶君兰瞪大了眼睛,可谓的惊喜交加。 太过惊喜,反而陶君兰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好半晌才激动的一下起身死死盯着陈夫人,声音都带了几分微颤:“果真?” 要知道,她费了那么多银子和功夫也没打听出半点儿东西来!她几乎都要以为这件事情怕是永远都办不到了!可是这会子陈夫人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怎么能让她不欢喜,不激动? 陈夫人被陶君兰的反应倒是也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按陶君兰:“这话我如何能作假?自是真的;。不过也只是一点眉目罢了,想要平反还得继续查下去。” 陶君兰却依旧是欢喜。不管如何,有了一点眉目总是好的。这就意味着总能查出当年的真相!总比没有一点希望得好! “多谢陈伯父为我父亲做的这些。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了。”激动之下,陶君兰几乎是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她却是真的很想感激陈大人的。她自己也查过,所以比任何人清楚这里头的艰难。想必,陈大人也是费了不知多少工夫的。 而且,陈大人这样做,也是十分冒险的。要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不也是位高权重?可不还是一样落了那么一个下场?若是打草惊蛇,陈家一样也有危险。 这份恩情,说是无以为报是半点不过的。 “本就是应该的。”陈夫人温和一笑,倒是有些歉意:“当年若是我们能帮上忙,说不得也就不是今日这般了。” 陶君兰却是不觉得这是应该,只是那些感激的话,她却是不打算再说出口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记得就好了。 待到陈夫人告辞离去,陶君兰心里的那些激动却是依旧没平复下来。她几乎想立刻去找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陶芯兰在宫中,陶静平也不在跟前,至于和别人——她却是不打算说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不然走漏了消息给陈家带来麻烦或是打草惊蛇了,都是她不愿意的。 最终,这种激动还是被陶君兰压了下去。她忽然想起:陶静平是要出征了。这个时候与他说这个事情,岂不是叫他分心?而且,一时半会的却也是不能平反的,所以倒不如再等一等。 所以,这件事情到底还被她瞒了下来。就算是陶芯兰她也没打算告诉——陈家这样大的恩情,若是陶芯兰知道了少不得是会有报恩的想法的。 她却是不能拿着自己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去报恩不是?所以,还是先说陈家想求亲的事情得好。 夜里陶君兰将陈家求亲的事情说了,“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李邺也有几分讶然,不过却是很快的恢复过来,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后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陈赋不错。文采好,人品也挺好。最重要的是,陈家的家风很好。而且他是小儿子,芯兰嫁过去也不必操心太多,等到将来分家也不会吃亏。”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可太后能同意么?” “太后应是不会反对。关键还看芯兰的意思。”李邺点到了关键之处:“你明儿进宫去问问她罢。” 陶君兰低声应了。随后屋里便是安静下来。 陶君兰闭上眼睛,可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腰间多出了一只不停乱动的手,衣裳也被掀开了。当下忙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慌忙躲避:“今儿我累了。” 李邺静默片刻,便是将手抽出去,重新将陶君兰揽入怀中,轻声道:“睡罢。” 陶君兰心里有几分歉意,却是又不好解释,只能闭上眼假装自己困倦得不行;李邺心里也是十分纳闷——算上这一次,这几天陶君兰拒绝他的次数少说也有三次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还没消气?可看着也不像啊。除了晚上不肯那个之外,平时相处也是没有任何异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问题李邺琢磨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最后只能抱着疑惑迷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李邺悄悄的问了一下红螺。 红螺得了陶君兰的封口令,自然也是不敢说的,只推说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李邺越发的糊涂了。小半日都因为这个有点心不在焉。 陶君兰这个罪魁祸首却是进了宫,将陈家求亲的事情和陶芯兰悄悄说了。 陶芯兰也是诧异得不行,可到底是姑娘家,脸上顿时就羞红了一大片,扭捏道;“我怎么知道?” 陶君兰见状忍不住取笑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你若不肯说,那将来我随便将你许配了人,你可不许埋怨我才是。” 陶芯兰恼得直跺脚,又钻进陶君兰的怀里撒娇:“姐姐!” 陶君兰拍了拍陶君兰,不再取笑他,只是认真道:“这事儿你好好考虑考虑,陈福清那人你也是熟悉的。虽说书呆子了些性子冷淡些,可倒也是个好人。陈家家教也是极好。陈夫人对你也不错。若是你真愿意的话,倒也是难得的好亲事。” 至少,除了陈家之外,只怕还真找不到这么好的婆家了。 陶芯兰也收起了羞涩,认真的思量起来。末了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陈三郎呢?他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瞧着陶君兰也没有不愿意的样子,陶君兰觉得这事儿只怕是要成,当下忍不住笑起来,“听陈夫人说,陈福清倒是很喜欢你。是十分愿意的。” 陶芯兰的脸颊顿时就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娇艳艳的,看上去羞涩得不行。不过,羞涩里头又藏了那么一点儿得意和欢喜。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陶君兰笑着问了一句。 陶芯兰捂着脸颊羞涩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太后那边——还有九公主——” 陶君兰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忧。不过却是半点不露,只笑道:“太后那边自有我去说,再不济还有你姐夫呢。至于九公主,想来也是不介意的。毕竟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陶芯兰这才慢慢的褪去了担忧之色,一双眼睛里渐渐的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福清和静平都要跟着你姐夫出征,这事儿只怕也要等到他们回来再说了。”陶君兰怕陶芯兰多想,便是又提醒了一句。 陶芯兰点点头,“我自是明白的。”随后又想起昨儿太后得的禀告,又皱眉道:“对了,今儿姜玉莲也要进宫。”; 第一卷 第294章 商量 陶君兰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当然她也多少猜到了姜玉莲进宫做什么。当下也并不往心里去,只笑道:“既你愿意了,那我这就去见太后罢。” 陶芯兰红了脸,连忙跑开了; 陶君兰则去见了太后。她今儿是特地在太后午睡的时候进宫的,为的就是先去见陶芯兰。 太后此时刚午睡醒来。陶君兰便是亲自上前去服侍太后喝水穿衣,又替太后重新将头发整理一回,梳拢整齐插上金簪等物。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挺满意陶君兰的服侍。一时心里又想:陶氏也并非是没有长处的。也怪不得邺儿喜欢和她呆在一处,也愿意多宠几分。她若是男人,怕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不过,喜欢这样的,总比喜欢妖妖调调的那些花瓶似的女人好。太后觉得李邺还是很懂事的。 陶君兰替太后插上最后一根翡翠簪子,便是笑道:“如今这样好的翡翠可是稀罕物件了,想来也只有宫里才有了。” 太后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近两年的翡翠确实也不够好。颜色不正。这簪子还是当年先皇送我的。倒是个老物件了。” “怪道看上去这样有灵性。”陶君兰笑吟吟的赞了一声,拿起一朵茶花在太后鬓间比划了一下:“今儿这山茶开得不错,太后要不要选一朵戴?” “老婆子家家的还戴什么花。”太后摆摆手:“就这么着罢。” 陶君兰笑着应了。又将茶花放下了。 “今儿进宫有什么事儿?”太后淡淡的问了一句,不过唇角的微微翘起倒是显得她心情并不差,甚至是有那么一点儿好的。 陶君兰自然知道也没那个必要打马虎眼,便是点头道:“是有件事儿要和太后您说说。是关于芯兰的。” “哦?”太后挑了挑眉,倒是感兴趣起来,略一猜测倒是也有了点模糊的方向:“是和芯兰的亲事有关?” 陶君兰一笑;“太后您一猜就中。的确是这件事情。有人向我求亲了,想娶芯兰。只是这件事情我却是不能做主,所以便是连忙进宫来问问太后您的意思。” 对于陶芯兰太后还是很喜欢的,当下神色便是认真起来:“你说说看,是哪一家?” “陈家。陈家三郎陈赋。”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几分:“陈家以前和陶家也算是世交,陈夫人一直很喜欢芯兰。只是我也没想到陈夫人竟然会来求亲。” 太后眼角一挑,“是之前和小九那个陈家?陈赋就是那个险些做了九驸马的?” 陶君兰自也不可能扯谎,当下一点头:“是。” 太后便是沉吟起来。陶君兰也没吭声,只耐心等着。这个时候她却是不好说话的,万一让太后觉得她别有用心,反倒是坏了事儿。 “陈家不错。”良久太后终于出声,双目灼灼的看住了陶君兰:“可是身份未免太高了些。芯兰如今……” “陈夫人说陈大人说了,娶妇娶贤。家世身份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人品好;。”陶君兰将陈夫人的话复述一遍,又道:“陈夫人我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若她是那种势力的,我却是又不会来告诉太后您了。” “我再让人打听打听。”太后却是依旧有点儿不放心。 陶君兰自是不会阻拦,反倒是因为太后这个态度而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后没有直接拒绝,那么就说明太后也是动了心的。只是多少还有点儿迟疑罢了。 况且,去打听打听也没什么不好。 接着,陶君兰又开了口:“其实今儿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和太后您商量。是和王府有关的。我一人着实拿不了主意。”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很满意她这个态度,当下语气也就和气多了;“说罢。” “其实我也有了身孕。比姜侧妃晚了半个月,她如今是两个多月,我的还不到两个月。”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腼腆羞涩,声音自然也小。 不过太后却是听清楚了。随后便是欢喜起来:“你也有了!”这可是好事!太后满意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的肚子,心道:看来陶氏的确是的好生养的。 不过欢喜之后,太后也觉出不对劲来:“如今端王府里可是有三个孕妇了。这……”未免就有点儿不好办了。都大着肚子,中馈谁来主持?这正妃不中用,两个侧妃又同时怀孕……偏偏李邺还要出门远征!这可是让人头疼了。想必,陶氏今儿想说的事情也是和这个有关? “的确想是太后说的那般。虽说现在月份小还不影响什么,可是等到肚子渐渐大了,影响也就大了。当时我怀拴儿的时候,总觉得困倦,精力也明显少了很多。所以只怕到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可府里如今的情况……却是让人丢不开手。”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也是这孩子来得不巧了。” 太后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的板了脸:“胡说什么?什么叫来得不巧?孩子愿意来,这是你的福气!这样抱怨,孩子知道了能乐意?再说了,什么叫月份小不影响什么?就是因为月份小,才更要注意!头三个月可是最要紧的!你可不能马虎了!” 陶君兰忙谦逊的应了一声:“是。” “不过,你说的也是道理。的确是不好办。你是怎么打算的?”太后觉得陶君兰既是开了口,必是已经心里有了成算的。至于和她说,怕也是想从这里得到点什么支持或是帮助之类的。说白了,陶君兰这是在算计她呢。不过,想到拴儿和肚子里还没出世的这个,太后又觉得心甘情愿了。 “怀孕这事儿,其实我却是不打算告诉王爷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若是王爷知道了此事,必是不能放心出门的。” 太后倒是真有几分惊讶了:没想到陶氏还有这样的心胸?的确,这样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告诉邺儿才是最好的。不能让邺儿两头挂心。 “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难得。”太后便是没吝啬的赞叹了一句。 “不过,我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我打算在王爷离京之前,好好的整顿王府一番。”陶君兰腼腆一笑,又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是侧妃,虽说掌着中馈却也从不敢太过严苛了。以至于府里的规矩却是有点儿成了摆设的意思;。” 太后示意陶君兰继续往下说。 “其实其他几个姨娘还好,毕竟身份摆在那儿,总越不过我去。我也能管得住。只是姜侧妃——”陶君兰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没有不喜之色,便是继续道:“毕竟年岁小些,以前又是独女,从小母亲也没了。所以对王府的规矩却是有些不了解。于是我便是出言提点了几句,因之前的委婉提醒也无用,这次少不得直接了些。听说姜侧妃甚是觉得委屈。” 太后理所当然的想起了昨日姜玉莲让人递进宫的帖子,于是便是了然了。原来却是为了这个事儿。不过心里虽然明白了,可太后却还是看着陶君兰,等着她继续说她想如何。 “还请太后开解提点姜侧妃一二。我唱了黑脸,还劳烦太后您再唱个白脸。以后让姜侧妃只管好好养胎,莫要在王爷回来之前闹腾起来才好。”陶君兰苦笑一声,语气诚恳。 太后觉得陶氏还挺聪明。当下思量一番,便道:“我会看着办的。” 却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出来,显然还是想再听听姜玉莲的说辞的。陶君兰心知肚明,可面上却是一派平静,末了只笑道:“除了这些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事情了。想来再过一阵子姜侧妃就要进宫了,我便是先回避了罢。” 太后点点头,示意陶君兰可以退下了。 从寿康宫出来,陶君兰便是往皇后宫中去了。她打算好好的“感谢”皇后一回。毕竟,皇后才替她向皇帝说情了不是? 就在转弯的时候,陶君兰倒是远远瞧见了一行人往寿康宫走来。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是姜玉莲。她便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姜玉莲因正盘算着一会儿见了太后该如何“告状”,倒是也没留意到陶君兰几人。只是却是在刚进寿康宫的时候遇到了陶芯兰带着拴儿在树荫底下玩。 姜玉莲便是笑着走了过去,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语气:“原来是芯兰啊。在这做什么呢?” 陶芯兰却是懒怠理她,只马马虎虎行了个礼:“姜侧妃。”说完这话便是想要抱着拴儿离开。 姜玉莲却是拦住了去路,笑着去拉拴儿的手,“拴儿又长大不少。可真是皮实。”说着,捏了一把拴儿肉嘟嘟的脸颊。 拴儿红扑扑的脸上,顿时被捏出了几个白白的手指印。 陶芯兰忙抱着拴儿后退一步——结果姜玉莲没撒手,这么一拉扯,拴儿的脸皮上就被姜玉莲染了蔻丹的指甲给抓出了一道印子来。 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却是扭着身子朝着姜玉莲凑过去:拴儿年岁不大,可是性子却是着实霸道。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所以也伸手去抓了一把姜玉莲的脸。 小孩子指甲薄,虽然修剪得短短的,可还是挺疼,又是抓在女子最重要的脸颊上,当场就让姜玉莲也惊叫了一声,连忙后退:要说疼得很也不至于,主要还是怕被抓花了脸毁了容貌。 这么一叫,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第一卷 第295章 折腾 一时间看的去看拴儿,扶的去扶姜玉莲,场面一片混乱。 太后坐在屋里也是听见了,主要还是拴儿的声音着实是太大了——拴儿身子壮,连带着嗓门也格外的响亮;。一哭起来,寿康宫里还真是没有一处听不见的。 作为第一个重孙子,又是养在跟前天天都能见着的,拴儿说是太后的心尖尖也是不为过的。所以听见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之后,太后哪里还坐得住?忙问怎么了。 张嬷嬷没有子女,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所以拴儿也是她的心尖尖,太后一发话她更是站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就忙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拴儿脸上只有一条指甲刮出来的红痕,倒是姜玉莲脸上皮都被抓破了,血珠都沁了出来。 不过张嬷嬷却是只看见了拴儿哭得厉害,然后自然也就只注意到了因为拴儿哭起来而更加涨红的划痕,一时只觉心都要疼死了,忙过去看,责问道:“好好的怎么弄伤了脸?” 陶芯兰也不吭声,只瞥了一眼姜玉莲,匆匆道:“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看看罢。”不过她想的却是给姜玉莲看:姜玉莲自己不要紧,可她还怀着孩子呢。若是回头有个什么,可别诬赖给拴儿才是。 张嬷嬷一听陶芯兰说要请太医,心都往下沉了几分,觉得只怕是有些严重,忙一叠声的吩咐人去叫太医过来。 张嬷嬷这样着急,跑腿的小太监自然是不敢怠慢半点的,去了太医署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拴儿受了伤,便是忙拉着太医就往寿康宫跑。 这一下太医署也是开了锅——皇孙受伤,可是大事儿。尤其是皇帝最疼爱的孙子! 这个消息甚至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一听拴儿受伤,皇帝心里也有些发慌,忙不迭的让人备撵匆匆往寿康宫去了。 再说这头姜玉莲见太后宫里的人只围着拴儿团团转,自己摸着火辣辣疼得厉害的脸颊,又意识到伤口出血之后,她就更加觉得不得劲了。将牙一咬,便是腿下一弯直接就靠在了绫香身上,捂住肚子呻吟一声:“好疼。” 姜玉莲做得逼真,绫香只以为是真的,当即吓得不轻,“侧妃你怎么了!” 这一声惊叫总算是引起了张嬷嬷的注意,张嬷嬷见了姜玉莲这幅样子,顿时也被吓住了,忙让人将之扶进去坐下再说。 姜玉莲成功达到目的,自是心头得意,便是看了陶芯兰一眼。 陶芯兰看见了,当即便是冷冷一笑。微一思量后便是有了主意,干脆也不去抢那个风头,抱着拴儿落后一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便低头对拴儿道:“拴儿,一会给你曾祖母看看你的伤。使劲哭,我给做风车。再让你娘陪你睡觉。” 拴儿好歹也是快要一岁半了,不仅走路已经稳妥了,话也说得挺利索了。当然,也更听得懂大人的话了。陶芯兰是在寿康宫里除了周奶娘之外他最亲近的人,平日里也是陶芯兰带着他玩的,所以拴儿还是很听陶芯兰的话的。 听了这话便是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搂着陶芯兰的脖子用力点了点头。 陶芯兰这才抱着拴儿进了屋子。 太后坐在软榻上,正皱眉看着姜玉莲呢,脸上的担心倒是也没有作假的;拴儿忽然便是又大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要从陶芯兰的怀里往太后那边挣,口里还哽咽的喊;“曾祖母!” 太后顿时就把姜玉莲忘记了,眼里只剩下了拴儿,忙不迭的伸出手去要将拴儿接过去。 陶芯兰没敢直接将拴儿塞进太后怀里,拴儿重着呢,太后年岁毕竟大了。可禁不住折腾。便是将拴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太后的腿上,让太后好揽着他。 拴儿人小,可是心眼却是不少——他懂得看脸色得。在太后怀里,他可是从来不像是在别人怀里那样撒娇折腾哭闹的。即便是这会儿,一面哭也只是一面扎在了太后怀里,死死拽着太后的衣裳不松手。 其实这会子拴儿眼泪已经不多了,更多的是干嚎。不过太后即便是听出来了,也只有心疼的,不会觉得拴儿在作假:虚岁两岁的孩子能作假? “拴儿怎么了?”太后问陶芯兰。 陶芯兰淡定的看了一眼拴儿,从容平和一脸不在意道:“脸上被挠了一下,不要紧。只是哭得厉害罢了。” “胡说,挠一下就能哭得这样厉害?”太后不相信;“拴儿自己摔倒了也只是爬起来,也不见哭一声的。上次她撞在桌腿上了,起了那么大一个包也就只哭了几声。” 于是陶芯兰便是沉默了。心里却是飞快的补了一句:那是拴儿自己摔的,他才不好意思哭。可这回姜玉莲他已经不记得了,是陌生人。以拴儿那霸王性子,不疼也是要哭闹的。到底是皇家的孩子,从小就知道怎么着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不过陶芯兰的故意沉默显然却是更加证实了太后的猜测。太后已经认定拴儿肯定不只是被挠了那一下那么简单。 看了一眼姜玉莲,太后换了一个问题:“姜氏那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的就突然肚子疼了?脸也被抓伤了。” 陶芯兰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脸是拴儿挠的。至于肚子疼,怕也是被拴儿那一下给吓住了。拴儿这次是闯了祸了。” 太后皱了皱眉,没说话。不过心里却是嗤笑了一声:姜氏是纸糊的?被拴儿就吓得肚子疼了?拴儿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能做什么? 拴儿此时也哭号得累了,干脆也就不哭了,只挂着泪痕继续抽噎:这也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拴儿是惯会争宠的,见太后皱着眉,便是伸手去抓太后的手使劲摇,又巴巴的指自己的脸,哭兮兮道:“疼。” 拴儿方才哭得用力,此时脸上涨的红红的,加上泪痕交错,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太后只觉得心都抽疼了。忙掏出帕子亲自给拴儿擦眼泪,又哄道:“不疼不疼,一会儿擦了药就好了。你不是想要你八叔的鹦鹉?我让他给你。不哭了啊。” 八皇子的鹦鹉是一对雪白的珍稀品种,会说许多话,就带过来一回,拴儿见了就舍不得让八皇子带鹦鹉回去了。好说歹说才让他丢开了,如今太后倒是好,一张嘴就将八皇子的鹦鹉许了出去;陶芯兰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是依旧淡淡的。 太后将陶芯兰的反应看着呢,见状便是心道:只怕还另有隐情,只是陶芯兰却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了。 一时太医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先给姜玉莲看了——主要是姜玉莲表现得太严重了些。 看着姜玉莲那样子,太医即便是没诊断出什么,也是不好直接批死了,便是含糊道;“倒是没有大碍,约莫是情绪激动惊了一下胎。不过这会子已经平稳了。至于脸上的伤痕,擦点药注意些,也不碍事儿。” 太后一听这话,便是也放了心,又让太医赶紧给拴儿看。 对拴儿太医便是更认真了几分,仔细诊脉不说,还问了许多。最后才松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有大碍。脸上这点伤,上不上药都行。” 太后不相信:“拴儿平日也不是什么怕疼的,怎的今日倒是哭得这样厉害?” 太医被问住,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最后只能依照臆测给出一个回答来:“约莫是觉得委屈了?”小孩子突然被人挠了,肯定心里委屈。哭闹一下也是正常。 太后琢磨了一会儿,倒是接受了。随后就将太医打发走了。 不过前脚太医刚走,后脚皇帝就到了。 外头通报声音刚响起,皇帝已经一脚踏进了屋里,扬声便问:“朕听说拴儿受伤了,可严重?” 一听这话,陶芯兰便是想,肯定是太医和皇帝在路上错过了。 太后一听这话也是笑了:“路上没遇到太医?其实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就是拴儿脸上被挠了一下,他又哭闹得厉害,这才误会了。” 皇帝听说拴儿没事儿,倒是松了一口气:拴儿要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别说他自己心疼,就是老二那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不过拴儿被挠了一下也让皇帝挺不痛快:“好好的怎么被挠了?谁这么不小心?都怎么伺候的?” 受了一趟惊吓,又匆匆跑了一趟,虽说这会子放下心来,可皇帝多少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大惊小怪了,心里便是责怪传话的人不清不楚的,多少有些恼。语气自也好不到哪里去。 陶芯兰忙出声解释:“回皇上话,也是姜侧妃见拴儿可爱,捏了一下拴儿的脸,她也是不小心。倒是拴儿将姜侧妃脸挠破了皮,还惊了姜侧妃的胎气。倒是拴儿的不是。” 皇帝闻言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立着的姜玉莲,皱了皱眉:“拴儿那么小懂什么?” 姜玉莲也忙出声:“是妾的不是,不能怪拴儿。”说这话的时候,她竭力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陶芯兰却是心头冷笑一声,只道:“拴儿虽然不懂,可未免太霸道了些。姜侧妃不过不小心挠了他一下,他就非要还回去,末了还大哭大闹的,着实是不乖。”; 第一卷 第296章 不顺 皇帝虽说觉得陶芯兰未免太过了些,可却也不好给陶芯兰没脸。毕竟是拴儿的亲姑妈。况且陶芯兰这样一说,倒是让别人再不好说什么了。想明白了这一点,皇帝便是淡淡道:“既是这样,那该如何?” “依奴婢之见,玉不琢不成器,虽说这事儿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可着实也不是小事。也该给拴儿个教训才是。”陶芯兰一本正经的言道。 皇帝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那就拿戒尺来,打十下手心以作惩戒罢。” 戒尺长七寸六分,厚二指,宽一寸余,倒是比拴儿的手掌都要宽了,这十下下去,拴儿的手最轻也是得红肿好几天。太后顿时就不同意了:“胡闹!拴儿懂什么?好好教也就罢了!这事儿我不许!” 顿了顿,太后倒是反去追究姜玉莲:“姜氏你也是,怎的那般不小心?好好的去掐他脸做什么?再说了,你怀着身孕不好好养胎,到处乱跑作甚?” 太后心里多少也点儿明白姜玉莲那般严重的样子只怕也没几分是真的。而姜氏主动去招惹拴儿的动机,也让太后觉得怀疑。要说姜氏喜欢拴儿,太后却也是不信的。 只怕在姜氏心里,倒是恨不得拴儿没了才好罢?以往或许姜氏没有这个念头,可是现在么……姜氏怀孕了,一切可都不同了。 太后便是有点儿不那么喜欢姜玉莲了。 姜玉莲也怯怯出声:“是啊,拴儿还小,哪里你能受得住这个?况且着实也没什么要紧的,还是算了罢。” 皇帝也就没再坚持。他心里自然也是舍不得打拴儿的,那样说,不过是让那人无法再挑拴儿的毛病罢了。末了,皇帝还看了陶芯兰一眼:“以后好好看着拴儿,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发生了。既知道他性子霸道,就别让人去招惹他!” 这话就有点影射的意思了。不过姜玉莲即便是听明白了,即便是心里委屈得不行了。却也是没办法说半个字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皇帝直接明说了,她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受着? 这么一打岔,姜玉莲倒是失去了告状的好机会。待到好不容易人散了,太后问起来了,她却是没办法再那么委屈无辜了——太后的脸色可是不好看。 姜玉莲不敢再装腔作势,只添油加醋的将陶君兰那番话说了一遍,末了哭道:“太后,王爷每日都歇在沉香院,妾想找人也只能去沉香院啊;。这能怪妾么?” 姜玉莲毕竟是在太后跟前呆过一年的,自然也知道太后是最不喜陶君兰独占了李邺这一行为的。所以这会子她也只挑着这个说,好挑起太后的怒火。 只是姜玉莲没想到的却是陶君兰已经在太后这儿将这事说过了。 所以,当太后似笑非笑的问了那么一句:“这么说,你倒是没错了?”时,姜玉莲便是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姜玉莲那副样子,太后的面色骤然一冷,轻哼一声严厉道:“我却是觉得,她说你的那些话,可是半点没有错!你心系端王是好事儿,可是凡事也该讲个规矩!试问,你今儿去她屋里拉人,她明儿到你屋里拉人,还要不要规矩了?我且告诉你!你这般这是在将端王往外推!你打量谁是傻子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呢?” 太后这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登时就让姜玉莲彻底的傻了,讷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今儿我且告诉你一句话。端王出征,府里做主的便是陶氏,你再这般折腾得罪了她,她要给你穿小鞋,却是你自作自受了!我倒是有心护着你,可只怕你死在了人家手里,我也要第二天才能得消息呢!”太后连连冷笑,语气十分不客气。对于姜氏,她是真的失望透底。以前还觉得姜氏不错,可如今再瞧瞧,脑子里就完全是一包浆糊! 至于说这些话,不过也是看在姜玉莲好歹是她的人,又怀着孕才说的。 姜玉莲已经彻底糊涂了,目瞪口呆话都说不顺了:“可……太后您不是……” “这么和你说罢。你若好好的侍奉端王,端王必不会亏待你。你和陶氏身份相当,又都是侧妃,你若不折腾,她也不敢将你如何。就算她要对你如何,端王也不会坐视不管。将来你再有了儿子,依靠也有了,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你和她争什么?越是争,你就越是争不过她!”太后见姜玉莲还是那副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端王要出征,你且好好养胎罢!以后没事儿也别再进宫了!” 这话一出,姜玉莲顿时变了脸色。太后这是以后都不肯再给她做主了! 姜玉莲忽然就想哭了:这还是第一次来告状呢,怎的就成了这样?太后不但没给她撑腰做主,反倒是以后都不让她进宫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看着姜玉莲欲哭无泪的样子只觉头疼。更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只怕都是白说了。扬了扬手,太后疲惫道:“陶氏的确是比你强的原因,就在陶君兰懂得顾大局,不将眼光只放在后宅。” 只是后头的声音着实太低了,除了站在跟前的张嬷嬷之外,倒是再无旁人听见。 姜玉莲更是只听见了一句“陶氏的确是比你强。”,登时只觉得兜头被人泼了一瓢冬天刚从河里打上来的快要结冰的水似的,连皮带骨一下都被冻住了。 情不自禁的,姜玉莲微微哆嗦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不过太后却是已经不想再听,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便是下了逐客令;“太后累了,姜侧妃若是无事,便是先回王府去罢。” 姜玉莲登时就闭上了嘴:事实上,即便是太后让她说,她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还能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姜玉莲黯然的出了屋子。 陶芯兰却是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见了姜玉莲微红的眼皮,登时便是冲着姜玉莲灿然一笑。 姜玉莲登时呼吸就是一哽,像是喉里被硬生生的塞了一个石头进去。一路哽到了心底,又将心砸得猛然一疼。 陶芯兰笑吟吟的开了口;“拴儿不懂事儿,您可别放在心上。不过您放心,拴儿再怎么说也是长兄,日后定会好好疼爱下头的弟妹的。我姐姐也不是小气的人,必然也不会让您吃亏的。” 这话乍然听着像是陶芯兰自己将自己摆在了低处,可是实际上却是处处提醒姜玉莲,不管是她还是她儿子,都始终只能被压一头! 这话姜玉莲听见了之后,只险些气得一口血都要喷出来!好半晌她才生生的将怒气咽下去,竭力装作不在意的轻哼一声:“罪臣之女,出身宫人,又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不过是伺候人的命罢了。” 陶芯兰却是全然不往心里去,只邪气一笑:“即便是如此,我姐姐也比你强啊!连个宫人都比不过,你又算什么?”末了又凑上去,压低声音冷冷警告:“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若敢动我姐姐,或是再打拴儿的主意,我绝对会让你十倍偿还!” 姜玉莲被陶芯兰冷冷的目光一扫,只觉得心惊肉跳,竟是莫名的就心虚害怕起来。不过为了掩饰住那些怯懦,姜玉莲便是也冷笑一声:“我且等着。”说完便是径直往外走。 姜玉莲觉得自己都要气死了——今儿怎的这样不顺?真真是晦气!就连陶芯兰那丫头片子也敢威胁她了! 姜玉莲气鼓鼓的出了宫,而陶君兰却是刚得知了太后宫中拴儿经历的事情。这一次报信的人倒是说得清楚明白,所以倒是没有再闹出什么误会来。 不过即便是知道拴儿没出什么事儿,陶君兰却还是紧张得不行,忙匆匆告辞去了寿康宫看拴儿。同时心里也对姜玉莲生出怒火来:若是拴儿有什么,她绝不会客气! 等到陶君兰见了拴儿的时候,拴儿已经是完全看不出来哭过了,完全已经恢复成了那个皮得不行的霸王。见了陶君兰,拴儿就将手里的布老虎一扔,撒开小短腿就冲了过来。 陶君兰一把抱住拴儿,也不顾拴儿的小脏手在她裙子上印出一个巴掌印。抱住拴儿之后,她第一件事情便是仔细的将拴儿检查了一遍。见的确是没什么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陶芯兰笑吟吟的凑上来,因刚让姜玉莲吃瘪,所以此时她心情是不错的。 不过陶君兰的心情却是还没恢复过来呢,见她陶芯兰过来便是皱眉吩咐:“日后不许这样的人再接近拴儿了。伤者拴儿伤着对方都是不好。” “放心吧,以后她只怕是不能再进宫了。”陶芯兰笑嘻嘻的将太后让姜玉莲无事不许进宫的话说了,又道:“太后这次,怕是真的不待见姜玉莲了。姐姐可以放心了。” 陶君兰见太后这么说,顿时挑了挑眉,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第一卷 第297章 出气 依照陶君兰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她觉得陶芯兰肯定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要知道,从小陶芯兰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甚至有时候脾气上来了,都有些不管不顾的。非要出了那一口气才肯罢休。 陶芯兰被这么一问,便是吐了吐舌头,“姐姐也太了解我了,不过,我却是只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若不是姜玉莲自己在那折腾,只怕也不会这样。” 陶君兰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陶芯兰赶紧从实招来。 陶芯兰便是将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了。末了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就是怀孕了?真当自己揣着金娃娃呢?不教训教训她,她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陶君兰瞪了陶芯兰一眼:“你真当你这些心思皇上不明白?不过是看在栓儿面上给你几分脸罢了。你少给我摆弄你那些小聪明!就是太后,这会子没想到,事后还能想不明白?姜玉莲当别人都是傻子,你难道也要学她了?” 陶芯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替自己辩解。随后却是听见陶君兰话锋一转,教导她到:“我若是你,便是一句话也不说,等着她作足了戏,我再慢慢的道明原委。然后问问她,拴儿和她有什么仇,那样大力的去掐拴儿?又或者,干脆一开始你就该直接拍开她掐栓儿的手!不管是哪一样,都比你这样教着拴儿去哭闹得好!” 姜玉莲是不是做戏,有什么小心思,她敢打赌太后和皇帝心里只怕是一清二楚的。 “还有,以后不许教坏了拴儿!”陶君兰恨铁不成钢的戳了陶芯兰的额一下:“转眼都要嫁人了,你怎么还长不大似的?” 陶芯兰的脸慢慢的便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陶君兰也就没再说下去。其实,她也是舍不得责怪陶芯兰的。毕竟,陶芯兰也是为了她好。而且,这一次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否则只怕太后态度不会这样坚决。 也不得不说,姜玉莲的确是个没运气的。连老天爷都不肯帮她。 不过,即便是如此,陶君兰也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姜玉莲,她打算好好的跟姜玉莲算算账。平日也就罢了,竟是敢对拴儿动手动脚了,不敲打敲打,日后还得了? 太后约莫是心情真的不好了,陶君兰的求见也没允。陶君兰便是只好回了王府。 回到府上后,陶君兰便是直接去了一趟秋宜院。 姜玉莲刚发完脾气,屋里一片狼藉。陶君兰去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小丫头眼泪汪汪的跪在院子里受罚,又看见屋里收拾出了许多瓷器碎片。 陶君兰讥讽的翘了翘唇角:“姜侧妃好大的脾气。” 绫香刚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忙低下头去辩解了两句:“回陶侧妃的话,这些东西是不小心被丫头们打碎的;。” 这话却是正好和院子里那几个正罚跪的小丫头相呼应了。看着也不像是撒谎。只是…… 陶君兰的目光从那些碎片上一一扫过,唇角的弧度就更加讽刺了:“官窑的墨彩松竹梅纹瓶,一对就是二百两。冬青釉彩茶杯一套也要一百两,还有这粉彩诗文花卉茶壶,也是不下五十两银子的。这些丫头倒是挺有眼光,砸了一个不够,竟是砸了这么多。” 绫香的脸上便是慢慢涨红了。 “既然院里这些丫头这么不小心,以后还是用些便宜货罢。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回头我会通知库房一声,以后再不会送那些贵重的东西过来。”陶君兰微微一笑,淡淡言道。“府里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该勤俭些才是。横竖姜侧妃嫁妆也不少,想来倒是也不缺府里这点东西的。” 绫香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可是她一个丫头总不能和主子争辩,只得到:“这些事儿还请陶侧妃和我们侧妃说罢。我一个丫头也不懂这些——” “无妨,这些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你转告她一声就成。”陶君兰说完这话,便是也不进去了,转身就出了院子。她忽然觉得,还是将杀手锏捏在手心里留着最后用才好。横竖现在姜玉莲自己就递上来一个自己拿捏她的机会,就不必浪费杀手锏了。 绫香只得哭丧着脸进去跟姜玉莲说了。又将姜玉莲气了个仰倒,浑身都哆嗦起来:“凭什么?她凭什么敢这样?我摔点东西怎么了?许她用还不许我用了?” 绫香没敢提醒姜玉莲,自从她进了王府之后,秋宜院已经去库房领了好几回东西了,的确是太频繁了一些。 在姜玉莲气得不行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心情还不错。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李邺回来。 因为李邺带回来一个消息:三天之后大军就要出发了。到时候,他也就要跟着一起出征了。 听了这个消息,陶君兰的心情顿时就又沉了下来。她有些不舍:“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李邺也是觉得有点儿太快了,却是只能无奈答道:“没办法,这是打仗。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战事紧急,路上我们也只能一路疾行。”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闷闷道;“那这两日呢?你还去不去衙门?” “衙门却是不必去了,可能会进宫一趟。不过也说不准。”李邺握住陶君兰的手,有些担忧:“今儿拴儿的事情我已是知道了,姜氏太不懂事了些。若我不在的时候她们闹腾得厉害,你也不必给谁脸色。”若不是姜氏到底对他有恩,身份也不像是姨娘那样低,否则的话,这会子他就让姜氏直接闭门思过了。 “你放心,我能管得住她们。”陶君兰想起今日自己的吩咐,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还讲给了李邺听:“我吩咐库房以后她再要这些东西,就只给她最一般的。能用就行,至于别的却是不必讲究了。估摸着这会子她心里也不舒服呢。” 李邺却是皱了眉:“她嫁妆里不是有东西?何必再给她?”虽说不缺这点儿东西,却也不该这么糟蹋东西;。姜氏既不稀罕,就让她用她自己的。 陶君兰瞪了眼睛,好半晌才缓过来,摇摇头嘀咕:“你倒是比我还小心眼。” 剩下的两天,除了进宫一趟之外,李邺哪也没去,特特的将拴儿接了回来,在府中与陶君兰一家三口好好的团圆了两日。 第三日,陶君兰一大早便是起了身,将李邺的金甲和宝剑都取了出来,亲自将金甲擦了一遍后,这才给李邺穿上了。因还没开始打仗,牛皮软甲便是仍放在包里没动。 穿上金甲,佩上宝剑,戴上金盔之后,李邺俨然就是一个威严的将军了。 带着拴儿和府里其他姬妾们,陶君兰将李邺送出了端王府的大门。 分别的时候,陶君兰笑着替李邺整理了一下披风,低声言道:“我和孩子等你平安归来。”这个孩子,并不只是指拴儿,还有她肚子里这一个。 李邺点点头,带着眷恋看了一眼陶君兰后,便是转身上马而去。 陶君兰立刻捂住了嘴,堵住了自己的哽咽。刚才那一眼,是李邺在对她说,你在家也要保重自身。等我回来。 她舍不得李邺去,可是她却还是只能含笑送他出门。即便是担心也只能掩藏住。这会子他走了,她也才敢露出自己的情绪。 静灵也有些伤感,不过很快自嘲一笑又收敛起来了。至于其他几个,除了姜玉莲哭得梨花带雨之外,倒是也都没有特别难过的样子。 拴儿乖乖的伏在周奶娘怀里,不解的看着陶君兰。末了歪着头想了一阵,冷不丁的便是将自己手里捏的糖糕往陶君兰嘴边凑,口里模仿平日他哭时候周奶娘哄他的声音:“乖乖!不哭!” 被这么一打岔,陶君兰倒是去了大半的难受,看着拴儿肉呼呼的小手里捏得已经不成样子的糖糕,她不嫌弃的小小咬了一口,又亲了拴儿一下,赞道:“拴儿真乖。” 姜玉莲趁着擦眼泪的动作,悄悄的撇了撇嘴,很是不屑陶君兰炫耀的行为。不就是有个儿子?还不知养的大养不大呢! 李邺走了,陶君兰也没功夫去看其他人装腔作势,便是让各自都回去了。 待到回了沉香院之后,她便是吩咐红螺将自己安排好的新规矩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便是紧闭二门,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然女眷们一概都是不许出门的。就是各个院子里,也都各自设小厨房,每天采买的人会负责将各个院子里的份例都送过去。也就是说,以后除了逛园子,基本上其他人都是不用出门了。 这样一来,自然也减少了不少生出事端的机会。就是八卦流言,也会少很多。毕竟,这样过日子的话,各个院子里除非是刻意见面,不然的话,几乎是没什么碰头的机会了。就是丫头们也是如此。 安排好了府里的事情之后,陶君兰便是让人去将外院的管家也叫来吩咐了一番——李邺不在,王府大门自然也不必开着了,来人也好出去也罢,都走角门。这也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第一卷 第298章 交锋 陶君兰最后又叫来了刘恩——之前虽说也见过一面,却是也并未有过太多交集。到底比不上对王如和周意那样信任,可刘恩却是李邺出征不在京中这段时间里,她最为依靠的人了。 刘恩个子中等,五官也并不出彩,看上去倒是很普通。不过那一身忠厚老实的气质,却是让人印象一下子就深了起来。或许是长得的确是太过老实的缘故,所以倒是很容易让人对刘恩生出一丝亲近信任的心思来。 刘恩进来之后,便是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 陶君兰坐着受了,末了才道:“坐下说话罢。”又示意红蕖倒茶。 刘恩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李邺的吩咐他至今还记得呢,所以很清楚他若是不能让这个陶侧妃满意,只怕以后李邺也不会再重用他了。所以,面对陶君兰的时候,虽然觉得不过是个妇人罢了,却还是颇为重视和尊敬的,甚至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所以,陶君兰这样和气还这样客气,倒是让他一下子不仅受宠若惊,更有点儿糊涂了。 “听说之前你是在外头办事的?”陶君兰笑着问了一句。虽说要想驾驭下人要有威严,可也不能太过了。该严该宽,自己拿捏好了就行。一味的严厉,效果反而不那么好。 刘恩小心翼翼的恭敬答了:“回侧妃的话,小的以前是在外头管理铺子上的一些采买事宜及铺子上的那些伙计。” “我听王爷说了,你办事能力是极好的。”陶君兰见了刘恩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容更甚几分,毫不吝啬的夸奖了一句。 刘恩面上闪过一丝激动,受宠若惊的神色也更加明显了。当然,这是李邺起到的效果。 “听说以前你在宫里时候就服侍王爷了?”陶君兰又问,又带了几分疑惑:“不过我怎的从未在宫中见过你?” 刘恩便是腼腆的笑了笑,一五一十答道:“小的是和王如他们一起选到王爷跟前的。不过我的年岁比他们都大,当时还是先皇将我赐给王爷的。后头我年岁渐长,王爷便是将我送出了宫,替他经营一些铺面。所以侧妃没见过我。” 陶君兰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刘恩倒是还真的挺能干。不然的话,李邺也不会一直将生意交给他打理。 “我手里的那些账本,想必也是有些出自你手了?”陶君兰继续问,笑吟吟的倒像是在拉家常。 这样的态度让刘恩自在了不少,他脸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几分:“账本我却是不管的,我只管办事儿,账面上的是账房先生在管。”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头跑。不管是看货,还是买货,他都是要亲自去的。 陶君兰点点头,露出几分了然:“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只是做账的话,随便一个账房先生就能胜任,倒也不是什么难的事儿。”生意要想做得好,还得看经营的人,而不是看账。 这么一番谈下来,陶君兰觉得自己也对刘恩有了那么几分了解了。当下态度也就更和缓几分:“如今你可还管着外头的事儿?” 刘恩笑了笑:“暂时先将那些事儿都移交出去了。王爷吩咐小的,只先服侍好侧妃才是最要紧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那倒是屈才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落在刘恩的面上。她是故意这般说的,就是想看看刘恩会有什么反应。 刘恩倒是神色如常,仍旧是那副宽厚老实的笑容,让人觉得他着实是个老实人:“比起生意来,侧妃自是更重要。我们做奴才的,替主子分忧才是最要紧的。不管是做什么,只要能帮上主子,那也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了。” 换一个人来说,这番话绝对是明显一听就是在拍马屁。可换成刘恩来说,倒是奇异的让人觉得: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陶君兰心里揣摩:到底是刘恩样子装得像,掩盖得深呢?还是这人真的是忠心耿耿? “哎,王爷若是什么时候能治好嗓子能开口说话就好了。”陶君兰轻叹了一声,这句话更是突兀异常。不过她却是丝毫不觉得,反而笑着继续看刘恩的表情。 刘恩这一次的表情变化便是很明显了,他明显的露出了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的神色,张了张口更是险些说话。不过最后他却又生生的闭上嘴巴,定了定神,冲着陶君兰一笑:“王爷定会好的。” 这话说得肯定,仿佛他已经预见了未来。 陶君兰笑了,看向刘恩的目光较之之前便是多了几分真正的信任和亲和。就冲着这一句话,显然刘恩便是可以信任的。不然,他如何会知道李邺是能说话这个事情的? 没错,为了彻底消除自己的疑心,陶君兰用这句话试探了一下刘恩。至于结果么,她自是很满意的。 “今儿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儿。”既是放了心,那么也就该说正事了。陶君兰坐直了身子,神色也是肃穆起来,一脸郑重的问道:“我想随时知道朝中的动向,你可能办到?” 刘恩一呆,他还真没料到陶君兰会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之前一直只以为陶君兰会让他办的不过是内宅的事情罢了。所以这会子陶君兰一开口却是问的朝政上的动向,着实是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陶君兰将刘恩这一反应看在眼里,皱了皱眉:“怎么?办不到?” 刘恩被这句话惊得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找回沉稳:“办是办得到,不过最多也只能是大面上的,朝中官员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罢了。至于再细致的,却是不好办了。” 陶君兰点点头,微微舒了一口气:“这倒是不打紧。只要能知道消息不至于抓瞎就行。打听消息你能做到,那散消息出去呢?又能不能做到?我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任何人都查不到我们头上!” 刘恩的背上沁出了冷汗,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猜测起陶君兰到底要做什么来;。当然,他是猜不到的。可正因为猜不到,他才觉得更加紧张害怕。 甚至,刘恩开始犹豫,犹豫他倒是是该说能办到呢,还是不能办到。的确,这事儿他是能办到的。可是他却担心陶君兰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若是因为这些导致王爷的事情被耽搁破坏了…… 陶君兰看出了刘恩的迟疑,却也不点破,只耐心等着刘恩回答。 刘恩纠结半晌,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却也并不立刻揭晓自己的回答,反而反问了陶君兰一句:“侧妃想做什么,可否告知奴才一二?” 陶君兰唇角微微一勾:“你不信我。” 刘恩没辩驳。嘴唇动了动,却是默认了。 陶君兰面色便是冷了下去:“你忘了王爷对你的吩咐了。”不过心里么,却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刘恩这样也是忠于李邺的表现。李邺有这样忠心的人帮着办事儿,她自然是替他高兴的。同时也有些佩服李邺看人的眼光。 刘恩被这么一质问,面色都涨红了。可却依旧没松口:“王爷放心交给奴才这些权力,可奴才却是不能滥用。” “什么时候主子的决定,需要你们来质疑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声音严厉。 刘恩起身冲着陶君兰跪下了,却依旧没松口。 陶君兰定定的看着刘恩的背脊,半晌舒了一口气,语气重新缓和了下来:“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过是觉得我一个内宅妇人什么都不懂罢了,可是这个缘故?” 刘恩不敢承认,所以依旧不说话。虽然事实上他的确是因为这个才会如此担忧。 陶君兰倒是有点儿喜欢刘恩了——办事能力也不错,还如此有原则的忠心,倒的确是不可多得了。她心里也明白,她不信任刘恩,可刘恩一样也对她不信任!之所以对她这般恭敬,也不过是因为李邺的缘故罢了。 想要收服刘恩,还有得路要走。可陶君兰却是已经志在必得。 “罢了,你起来说话罢。你先跟跟我说说如今朝中的局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法也可提出。毕竟我的确是在内宅之中什么都不知,自然也比不得你们常年在外走动的。”陶君兰淡淡言道,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到底是带上了几分讥讽。 刘恩松了一口气,不过脸色再度涨红了一回。最后他只能当做没听见主子最后那一句讥讽的话,讪讪的起了身。却也没敢再坐下,而是恭敬的垂手立在了一旁。 陶君兰挑挑眉,“坐下说话罢。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倒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刘恩额上的汗顿时冒得更快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好比坐在针毡上,怎么都不自在。他此时此刻唯一盼望的,便是陶君兰快些问完,他也好解脱了。 其实刘恩此时也是对陶君兰有几分刮目相看了,至少是觉得陶君兰的确是有那份管家奶奶的威严。怪不得李邺会对她那般的放心,连句多余的交代都没有。; 第一卷 第299章 惊讶 刘恩其实已经觉出味了。从一开始,陶侧妃这就是一步步的早就算计好了。先是试探,再接着考验,如今再给他一个定心丸。这样的手段,着实是高明。 而且,即便是觉察出了他心中的顾虑,陶侧妃虽说也有些恼,却还是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最多不过是讽刺一二。却没有对他弃之不用的心思。这份胸襟,在女人里也不可多得。 刘恩其实一开始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若不是李邺郑重其事的吩咐了,他倒是真想辞去这个差使。如今,刘恩倒是有点儿好奇了:到底陶侧妃要做什么? 所以,接下来刘恩对于陶君兰的问话,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陶君兰的第一个问题是:“王爷出征,朝中怎么看?可有人觉得不赞同的?” 这个刘恩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清楚,便是忙出声回答,只是声音多少有几分隐晦的意思:“朝中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其实也有不少。若非皇上坚持,只怕大臣们还要联名上奏,请皇上收回旨意。” 陶君兰顿时皱了皱眉头——这个名不正言不顺虽说隐晦,可也直接。要知道,历来皇室成员领兵出征,要么就是直接挂帅,要么就是皇帝或是太子御驾亲征。而李邺却是不属于前一种。他虽出征,可是却并不领兵挂帅,反而只是起到一个稳定军心的作用罢了。这个就和后者极为相似了。 若说李邺是个没有哑疾的,是有资格成为储君的存在,大约大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不定还会有不少大臣会因此而支持李邺。 可是,偏偏李邺却是没有那个资格的:至少现在在旁人的眼里看来是那么一回事儿。所以,这个就让大臣们诟病了。大臣们不满意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可有支持康王出征的?”陶君兰又问,声音冷了不少。 刘恩点点头:“是有几个人这么提了一嘴,不过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 刘恩道:“皇上没采纳,他们也就没再提起,自然就算是不了了之了。而且,后头康王不是又受伤了么?”自然也就更没有人提起了。 “你觉得,他们是为什么突然就不提了呢?”陶君兰忽然问了刘恩的意见。 刘恩倒是也没迟疑,直接便是断然道:“应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不许他们再提这件事情了。” 至于是谁在其中做了手脚,刘恩没明说,可陶君兰却是心知肚明。说实话,这些情况,都和她心中猜测的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陶君兰在心头冷笑了一声,她却是不能让皇后这么轻易就将这事儿压了下去;。她也不会让康王在京城里过舒心的小日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好好的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替李邺积累声望和支持。为将来做准备。 不管是做什么事儿,得民心的,总比不得民心的要更容易成功一些的。有一句老话不也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说起来,她倒是要感谢皇后心疼儿子舍不得让康王去吃苦受罪了。不然的话,她也没机会做这些不是?皇后让她母子分离,她也不会让皇后心想事成。皇后一心想要让让康王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可是她却是偏不! “你说,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放出流言,就说端王出征其实是被当成了替罪羊,会如何?”陶君兰微微一笑,看住了刘恩:“再将康王蹊跷受伤的缘故也提一提——” 刘恩思量片刻,蓦地眼前一亮!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败坏扛康王名声的好法子!这样做,乍一看是对端王府没好处,可是实际上呢?庄王武王不足为虑,将来自家王爷唯一的敌人就是皇后所出的康王。二虎相争之下,另外一方被人打伤,对另外一只来说,何尝不是天大的好处? 刘恩对陶君兰肃然起敬,面上更是动容。几乎是真心实意的,他赞了一句:“侧妃这个主意高明。” 顿了顿,刘恩又有些担忧:“可就怕有人怀疑我们。” “在王爷出京之后,我便是已经吩咐闭门谢客了。从今日起,我们端王府是一直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外界和我们已经隔绝开来,谁又能怀疑我们?只要你做得干净,自然是不会败露。”陶君兰微微一笑,眼角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狡黠:“况且,府里就这么几个女眷,谁又会觉得这些事情是我们做出来的?就算有人问起来,我一个深宅妇人,自是一问三不知的。” 如此无赖的推脱了自家的嫌疑,再一次让刘恩目瞪口呆来。忽然,刘恩就觉得其实陶侧妃和主子的确是有夫妻相的。不过,却不在面容上,而是在处事风格上。 甚至,刘恩有些怀疑,这个主意其实也是李邺知道的。 心思最终渐渐平复下来,刘恩收敛了激动之色,重新恢复成了一个老实人的样子,郑重的将这件事情应了下来:“此事奴才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办的。必不会让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陶君兰点了点头,话也说得严苛:“若是办不好,你却是不必再回来见我了。”若是真办不好这点事情,她也的确是不会再用这个刘恩了。 刘恩神色一凛,更加郑重起来:“奴才不敢辜负侧妃的一番信任!” “至于运作的银子,你就在铺面里挪用罢。事成之后,你可以另外再支取五百两作为我给你的赏钱。”陶君兰含笑言道,将早就放在自己手边的那个小小印章给了红螺,示意红螺递给刘恩:“这是王爷留下的印章。我暂且交给你。事成之后再还回来。”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越少越好。甚至是刘恩,最好也是尽量不要和她见面得好。因为这样的话,将来就算事发了,她也能借口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将责任全推给刘恩,或是刘恩推出来的人身上。 这并非是她冷血无情,而是为了顾全大局; 。她不能冒险,更不能拉着李邺一起去冒险。 刘恩接过印章,只觉得手中这个小小的鸡血石印章好比有千斤重,都快要让他拿不住了。同时,他也为陶君兰对她的信任而激动。谁不希望得到主子的赏识,被委以重任?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却还是只能硬着心肠将话说白了:“拿了印章之后,每隔三日你便是借着采对账的事情进府见我一面罢。除此之外,却是不必多见了。” 刘恩一下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神色一肃,郑重便是跪下去磕头道:“若是败露,这些都是小人的主意。” “你去罢。”陶君兰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重,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挥挥手示意刘恩退下去:“你且多加小心。” 刘恩便是退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枚印章贴身收好了。虽说隔着布料,可是他却是依旧觉得印章像是在发热,那股热力,让他整颗心都有点儿抑制不住的发烫。他更感觉到了印章沉甸甸的往下坠着,让他的脚步都有点儿沉重起来。 刘恩慢慢的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 而陶君兰则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在心头告诉自己,这个只是第一步罢了。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后,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的皇后,让她在其股掌间挣扎的皇后,终究会被她一步步的,从那遥不可及的高位上拉下来! 轻轻抚了抚尚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陶君兰轻轻一笑,坚定而又冷冽。这一次,谁也不能再动她的孩子了。拴儿受的苦,她不会再让这个孩子再经历一次。 红螺捧着茶汤给陶君兰润喉,低声道:“侧妃,秋宜院的应姑姑和齐姑姑想过来给您请安。” “那就见一见吧。如今也没什么事儿,随时都可过来。”陶君兰微微一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事实上,如今应姑姑和齐姑姑在秋宜院的地位可是大不相同了。如今,应姑姑和齐姑姑才是秋宜院说话最管用的人。就是姜氏,也只能忍耐了。” 没办法,谁叫太后对姜玉莲失望了呢?姜玉莲如今可是不敢再使性子了。 不过,却是不知道这二人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反正不可能是拉家常就是了。 “主院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陶君兰忽想起了刘氏来,便是问了一句。 红螺摇摇头,“倒是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听说最近不怎么骂人了,成日里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人安静了许多,不过看着却是更渗人了。” “哦?”陶君兰挑了挑眉。 “每日王妃头也不梳了,就那么披散着,衣裳也不换了。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看人的眼神也是阴沉沉的。主院几个小丫头都吓得不想在那儿呆了,使了银子托了人想出来呢。”红螺笑了笑言道,倒是有几分快意。往日刘氏不是挺能折腾?如今却是折腾不起来了,真是让人看着爽快。 陶君兰轻笑一声:“她那是绝望了罢。父亲离京赴任,兄弟残废卧床,母亲成日只知道要银子。她一个都指望不上了,她若还能折腾那倒是真奇了。”; 第一卷 第300章 蛇蝎 李邺走后第五天,陶君兰再次见到了刘恩。 刘恩面色略带了几分疲惫,显然这几日累得不轻。不过刘恩的心情却是极好的,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陶君兰见了他这幅样子,倒是明白了事情的发展结果究竟是如何。当下也是心中一松,微笑道:“看来刘恩你却是初战告捷了。” 刘恩笑容更甚,难掩一丝得意,口中却是谦虚:“全赖侧妃的主意。” “我也不过是光有主意罢了。真正实行的却还是你。”陶君兰笑了笑,觉得刘恩真的挺有意思。这样一个看上去老实的人,做出这样得意又谦逊的姿态,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再去互相吹捧了,直接便是问道:“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刘恩便是正了正颜色,认真答话道:“按照侧妃的吩咐,我让人悄悄的将这个流言散了出去。是从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散出去的,没人能查出根源。这个流言传播得极快,没过多久许多文人才子们也是听闻了,自然也就议论纷纷起来了。直到昨日,宫中也有了这样的传闻。昨日已经有几个大臣上奏提议,让康王也去战场上。” “上奏的都是谁的人?”陶君兰笑问了一句。 “有几个是中立派,可大部分都是支持康王的。毕竟,这样的流言一出,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直接让康王去战场上。”刘恩老实忠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不过,这些人约莫也并未问过康王本人的意思,甚至连皇后那儿也没通气。” 陶君兰点点头:“若是和宫里通过气,他们自然也就不会上奏了。要知道,皇后之前就舍不得康王冒险,如今康王还受着伤,皇后必是更不情愿的。” 刘恩见陶君兰这样说,微微一沉吟后倒是摇摇头:“侧妃也别低估了宫中那位。那位若是真只有这点胸襟,那也走不到今日这一步了。再说了,也要防着那位狗急跳墙。” 刘恩说得中肯,陶君兰也是不禁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嗯,的确是如此。却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刘恩见陶君兰如此爽快便是承认了错处,倒是觉得自家侧妃的胸襟也是不浅。 “那康王本身是个什么反应?皇后呢?”陶君兰又问。 刘恩答道:“康王十分恼怒,不过却是闭门不出,甚至伤又恶化了一些。至于皇后那头的情况却是无从知晓,只知道宫中派人给康王送了一回药。” 送药?陶君兰沉吟片刻,挑眉问刘恩:“你觉得,这送药的意思是让康王继续好好养伤呢,还是让康王赶快康复呢?” 刘恩自也是不知道,更不好妄加猜测。顿了顿只道:“奴才认为,不管是哪一种行动,怕是都不会就这么算了。毕竟,这番流言的确是对康王不利的。” “嗯,且看那头怎么应对吧; 。这几天也不必再有动作,最近只怕外头盯得紧。”陶君兰点点头,如此吩咐了一句。“倒是店铺生意也别落下了。” 刘恩忙点头称是。 “多多留意朝廷动向。”陶君兰抿了一口红枣茶,面带笑意:“也不知王爷此时快到哪了。” “估摸着还有十来日的路程才能到呢。”刘恩算了算后答道,“这还是脚程快的算法。若是再慢些,只怕少不得要二十日了。” “边关那头可有消息再传回来?”陶君兰自也是十分担忧战事的。她可不愿意李邺去了之后,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 “倒是暂时休战了几日,不过这一来一去路上耗费时间不少,这个情况已经是好些日子之前了。”刘恩也有些担忧。 “除了朝廷的消息,也多留意征战的消息。”陶君兰吩咐一句后,便是让刘恩暂且先回去了。 又过两日,陶君兰刚用过午饭准备午睡,外头却是匆忙来了个丫头惊慌求见,说是红蕖要生了。 陶君兰闻言眉头一皱:“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小丫头急的直哭,“我家姨娘今儿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当时也没见怎么着,可是刚用了饭就突然见了红。肚子疼得厉害!” 陶君兰忙问:“那可产婆去了没有?”虽说红蕖让人不喜,李邺也曾明确说过孩子不许红蕖养着。可是到底那是两条人命,而且又是端王府的姨娘,所以她还是让人一早就准备了产房产婆和奶娘的。 虽说比不上拴儿,可是也是没有半点怠慢和敷衍的意思。 只是产婆都是在府外的,要生产的时候只能去府外叫进来。 “已让人去请了。不过守门的婆子却是将人拦回来了。说是没有令牌,不许出府!”小丫带着哭腔道,“还请侧妃救救我们姨娘罢!” 陶君兰给红螺使了个眼色,眉头紧紧蹙起。说真的,她还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要知道,门禁的意图在于不想生事。可是却没有非要将人关死在里头的意思。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儿…… 若是红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她还真脱不开这个责任了。所有人,倒是只怕都会觉得那是她在其中搞鬼,为的就是不想让那孩子出生,或是干脆杀母留子…… 陶君兰冷笑了一下。要说守门的婆子真的没问题,她却是不相信了。试问,哪个婆子敢在这个时候拦着人不让去找产婆?是个正常的,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纵然会考虑上头的责骂,也绝对会明白,这是救命的事情,再没有比这个更加要紧的。 而且,纵然事后她真追究起来,难道还会真将开门的婆子拖出去打死不成?事实上,她非但不会追究,还只有赏的份儿。于情于理都该如此,否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画上一个让人诟病的污点? 想了想,陶君兰抬脚就往外走:“我去看看情况。” 碧蕉忙扶住了陶君兰,又叫那小丫头跟在后头,一行人便是匆忙往红蕖和桃枝住的流曲院;。曲水流觞,美人浣足,不得不说,桃枝和红蕖都还是挺配的上这个院子的名字的。 陶君兰还是第一次踏足流曲院。入眼便是潇湘竹林,林中左右各是一座精巧屋舍,而林中一条溪流最终汇入院中一角的小水塘中,水塘里如今开满了睡莲,红粉黄白,热闹异常。 陶君兰却是没心思多看这些美景,只瞥向了后面跟着的前来报信的小丫头。 小丫头忙道:“往右走。” 陶君兰便是抬脚就往右边走。心里越发觉得古怪起来——这要生了,怎的反而是这样安静?虽说也不要瞎忙,可是绝不该这样悄无声息。 这般想着,便是又加快了几分步伐。却是没想到经过水塘上的小木桥时,她却是猛然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顿时就控制不住的一脚滑开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不由自主的就往后仰倒。 陶君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便是紧紧抓住了碧蕉的手,竭力支撑自己。 碧蕉同样也是吓了一跳,几乎也是下意识的就去抓陶君兰的胳膊。后面跟着的一个小丫头唤作水纹反应也很快,几乎是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从后头抬了一下陶君兰,生生的将陶君兰顶着站稳了。 陶君兰站在原地,使劲的喘了一口气,按住了惊魂未定的跳得飞快的胸口。只是突然滑脚的惊吓还没平复,另一种恐惧却是慢慢的升上来了。若是方才她真摔了下去……以哪种力道,一下子摔下去,整个冲撞力都在臀上和腹上。 即便是她没有怀孕,只怕也要疼几天。更何况她怀孕了——还是最不稳当的头三月。 这股后怕的劲儿让陶君兰直接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半晌平缓不下来。 碧蕉同样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即便是刚才陶君兰抓紧手的时候在她手腕上留下了几条抓痕,可是这会子她是半点没觉得疼,只觉得怕。 好半晌,陶君兰缓过神来,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觉得站稳了,这才松开了碧蕉的手:“你去看看,前面地上有什么东西。” 桥是木桥,上好的木头是原色原味的,连漆都没上过,而现在也是晴天,哪里可能会滑腻?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动手脚。 报信的那个小丫头这时候结结巴巴的上来道:“今儿姨娘也是在这里摔的——” 陶君兰只觉得太阳穴顿时一跳!红蕖居然也是在这里摔的!那么,这一个木桥动的手脚,要害的是红蕖?而她不过是一个被连累的人罢了! 是谁?是谁动的这个手脚?谁要害红蕖?又安的什么心? 陶君兰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碧蕉。等着碧蕉的查验结果。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红蕖,又或者是为了端王府以后的安定,她也非要查个清楚不可! 这还是第一次在端王府里发生这样明目张胆害人的事情!此次若是姑息,日后她还怎么立足服众?!这如今已成了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咙中!不除之,无法安适!; 第一卷 第301章 巧合 碧蕉许久才回到了陶君兰身边,蹙眉回禀:“不知是谁在木板上涂了一层蜡油。这个不反光,涂上一层的话,不贴上去几乎是是踩上去,慢慢走的话也是不见得会滑倒。奴婢方才试了几回,只有走得快的那一回感觉到了脚下一滑。”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问:“是什么蜡油?可以看得出么?” 碧蕉道:“就是最普通的那种蜡油。蜡烛融化之后薄薄的涂了一层。不过应该不是普通的,应是主子们用的那种无烟蜡烛。” 陶君兰是知道这种蜡烛的; 。她屋里用的全都是这样的蜡烛,事实上,府里主子屋里都用的是这样的蜡烛。这种蜡烛因用料讲究严格,产量并不算高,所以价格是格外要贵上几倍的。当然,用起来也是十分好的。不仅没有烟,看起来也格外好看,基本上是半透明的,再染上颜色,更是琥珀水晶一般。 若是这种蜡油,却是没办法确定出自哪里了——府里这么多,每日用得也不少,怎么查? 陶君兰不禁皱眉。说真的,这个时候她是感觉到这事儿很棘手。不过也是,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查出来了,做手脚的人也太不谨慎了。既然敢动手,对方肯定是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必是觉得万无一失才会实行不是么? “罢了,先去看看红蕖罢。”陶君兰沉声吩咐。 碧蕉忙上去扶住陶君兰,又朝着后头的水纹看了一眼。水纹忙低头上前来,扶住了陶君兰的另一边。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陶君兰自是走得极慢,只求稳当。即便是过了木桥,她同样也不敢大意,依旧缓缓的往前走。 待到进了屋子,陶君兰便是越发的皱了眉:“一个个都干愣着做什么?怎的不去帮忙?”虽说不太知道自己生产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可是她却是清楚的知道刘氏生产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没有一个是不忙碌的。 可红蕖屋里这些丫头却是一个个木头人似茫然站着,竟是全然不知该做什么。 陶君兰沉了脸坐下,扬声问:“如今是谁在负责?” 报信的那个小丫头小声答道:“是姨娘身边的一等丫头紫舞。”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险些没给气笑了——“一个没生过孩子的丫头,竟是在这个时候负责你们姨娘生孩子?”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小丫头诺诺的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陶君兰吩咐碧蕉:“去,将丁嬷嬷请来坐镇。”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是什么训斥人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先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再说。 碧蕉自是知道事情紧急的,当下几乎是小跑着就去请丁嬷嬷了。 待到碧蕉跑出去了,陶君兰这才接着问小丫头:“我问你,不是让桃枝负责你们姨娘的事情?怎么的却是不见人了?还有,我派来的嬷嬷呢?怎么也不见人?” 小丫头有些心虚的缩着头含着胸,整个人都快要缩成一团了:“嬷嬷一向不在姨娘跟前伺候,刚好昨儿嬷嬷的孙子发烧了,所以姨娘就直接打发姨娘回去了。寻思着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也就没在意。桃姨娘昨儿受了风寒,今儿发热头疼起不来床……” 陶君兰这次是忍不住真冷笑了:“这事情倒是真巧合。”的确是太过巧合了,巧合就像是有人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样。根本就让人无法觉得这是巧合。 不过,她就是想发火,也不知该找谁去。怪桃枝?可桃枝还病得起不来床呢!怪红蕖?红蕖还在里头躺着呢! 再度深吸一口气,陶君兰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先且将这些事情放下再说,等到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唯有如此才行。 至于产房,陶君兰没敢进去——事实上她进去了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而恐怕红蕖就算是看见了她,也不会觉得高兴,还怕是会更加恼怒。 所以,她没有进去的必要。 又等片刻,产婆终于是匆匆赶到。本是要向陶君兰行礼,陶君兰却是不愿意耽误时间,直接摆摆手免了。 产婆匆匆进去,随后又匆匆出来:“不好了,里头的夫人出血很多,怕是……不好。” 陶君兰顿时一惊:“那可有法子?” 产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看看罢。” 陶君兰便是看向跟着产婆一起过来的红螺。 红螺忙道:“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应是在路上了。侧妃别着急。” 陶君兰点点头,又看产婆一眼。产婆便是忙进去继续照看红蕖了。 陶君兰拧了拧眉心,苦笑了一声;“早知如此,我便是就该多派人过来照看着这边。”若不是她不愿意多费心,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心里多少也是不好受的。 红螺忙开口劝道:“如何能怪侧妃?这事儿王爷不是让桃枝姨娘负责么?” 水纹知道原委,便是也开了口:“侧妃,这事不过是巧合罢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如此?更别说怪您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水纹:“你是叫……水纹?” 水纹对于陶君兰能记住自己名字有些受宠若惊:“奴婢是水纹。” “今儿倒是该赏你。若不是你伸手敏捷,我只怕要摔一跤。”陶君兰扯出一个笑容,“回去之后找沉香领一对虾须镯子戴罢,是我赏你的。”顿了顿,又看了水纹的手一眼:“伤可严重?若是严重,便是先回去拿了牌子请大夫来瞧瞧罢。” 水纹有些腼腆的往后藏了藏自己的手,面上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陶君兰被水纹这幅样子给逗笑了。 红螺轻轻捏了水纹一下,“手可严重?” 水纹这才想起来还要回答,便是忙又将手拿出来在陶君兰跟前摇晃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儿,可能只是扭了一下筋。不严重,擦点跌打膏就行了。” 陶君兰点点头,看一眼红螺:“回头让她多休息吧,别给分派累的活计了。” 红螺点头应了。 正说着话,大夫终于是姗姗来迟。陶君兰立刻就让大夫进去了。 大夫给出的诊断,同样是不容乐观。甚至于还给出一道难题:“只怕难产;。大人和孩子,保哪一个?” 这个自是让人无法抉择。陶君兰苦笑一声,看向大夫:“你先设法保两个。”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的话,保大人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倒是真有点迟疑——不是有私心,而是怕人觉得自己有私心。 大夫也有点儿讶异,毕竟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保孩子的。越是富贵的人家就越是如此。更别说是王府了。 陶君兰让大夫赶紧进去了。 “红螺,派马车拿牌子去请太医。”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兴许一般大夫不行,可太医行呢? 红螺马不停蹄的去了,陶君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悬起来了,挂在空中也没有个着落,有些发慌。 有丫头捧了茶上来,陶君兰接过,抿了一口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且有些浓,便是又搁下了。她如今怀了孕,是不能再喝浓茶的。 产房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陶君兰唬了一跳,手指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听得出来,是红蕖的声音。本就悬着的心顿时就更没底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又过不久,产房里开始一盆盆的往外端血水,又换清水进去。 陶君兰只瞄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胃里翻腾起来,忙挪开眼睛不敢再看,不过却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口吐了。不仅刚喝进去的那口茶吐了,中午吃的东西也是全翻江倒海吐了个干净。最后,一直到胃里全空了,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带过来的丫头们都是吓得不轻,一个个打水的去打水,拍背的拍背,清理秽物的清理秽物,忙了个团团转。 屋里气味一时间有些不好闻,水纹就扶着陶君兰去屋外透透气。 陶君兰站在竹林里,被带着竹子清香的凉风一吹,倒是整个人都缓过劲儿来了。嗡嗡的脑子也是慢慢平静下来。她想到了之前大夫让她选的那个抉择,便是问了水纹一句:“你觉得,该保大还是保小?” 水纹抿了抿唇,迟疑一下小声答道:“还是保小罢,或者,问问其他主子的意见?这样的话,谁也怪不到您的头上了。” 陶君兰便是侧头看了一眼水纹。 水纹有些不安和羞涩的低下头去,显然对自己说的话有些不自信。 然而陶君兰却是慢慢笑了:“你说得很好。的确,我不过是个侧妃罢了,如何做的了这个主?”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又重新进屋去了。然后派了一个小丫头去找刘氏和姜玉莲,分别问问情况。 三个人,三个意见。少数服从多数。这样的话,不管是什么结果,自都是不必她负责了。 “水纹,以后你就顶了之前緑翡的位置罢。”陶君兰欣赏的看了水纹一眼,微微一笑:“日后不必这样小心,能替主子分忧,替主子思虑周全才是好的。”; 第一卷 第302章 嫌疑 刘氏那头的消息倒是很明确,直接嗤笑一声:“自是孩子重要。”随后又讥讽了一句:“陶氏不是能耐么?怎的还需要我了?” 不过嗤笑归嗤笑,嘲讽归嘲讽,最重要的还是得了她的看法。来询问的丫头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待到丫头退了出去,刘氏才忽然觉得自己是做错了——她就不该说这些话,直接不理会此事!好让陶氏自己着急去!陶氏不是不想担责任?自己就该让她无法心想事成! 马后炮却是没用了,刘氏懊恼了一阵子便是又不说话,兀自阴沉沉的坐在那儿笑了。也不知道笑的是什么。 姜玉莲那头却是只说事情太大不敢做这个决定,一推四五六。 陶君兰得了消息,气得当即便是冷笑起来。想了想便是道:“既是这样,那我就亲自去问罢。”顿了顿又坐下了——这里不能没人坐镇。看一眼去询问的丫头,冷冷吩咐:“你就告诉姜侧妃,若是真不愿担当这个责任,日后也不必再想着管家了。我会亲自向太后陈情,告诉太后她没有这份能耐!更会告诉王爷,她半点不愿意担当责任的事情!” 她本是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绝的。不过想到姜氏的性格,却是不得不将话说死了。当然,其实就算姜玉莲真的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真的束手无策。反而,倒是可以趁机永远杜绝了姜玉莲插手管家权力的可能。 不多时,太医也是匆忙赶到了。不过诊断之后,问了一样的问题。 陶君兰张了张口,却是苦笑一声;“能保哪一个就保哪一个吧。当然,两个都能保住是最好的。” 太医倒是一笑:“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侧妃大可放宽心些。不过问问罢了,一般难产总是要先问一声的。” 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去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太医果是和一般大夫是不同的。至少有把握了许多。 太医和产婆都在里头坐镇,先前请的那个大夫便是退了出来——这个时候呆在里头,不是丢人现眼又是什么?还不如早些抽身得好。再说了,万一又个什么,也懒得担干系不是?横竖现在走人,想必诊金也是不会少的。所以,还真没必要赖着不走。 陶君兰本来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太医来了,那自然也不好再让大夫也在里头了。毕竟,每个大夫有自己的方法和医术,万一意见相左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只留一个。既然太医更有把握些,那么该如何选择自是更不必说了。 所以,对于大夫的识趣,她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当下就让人包了诊金送了大夫出去,又给了双倍的车马费。 大夫自也是满意; 接下来便是等待。首先等到了姜玉莲的回答。在这般威胁下,姜玉莲的选择倒是很干脆,直接选择了保孩子。 两人竭力要求保孩子,陶君兰自也是只能苦笑一声。她能明白刘氏说这话的心思,更明白姜玉莲的心思。刘氏是真心觉得一个姨娘根本就不上台面,孩子不知比红蕖贵重了多少倍。至于姜玉莲,怕是日后太后追究起来被责问。毕竟,这个让太后选,也是肯定保孩子不保大人的。 不过这个结果,陶君兰到底没直接跟太医说,仍是让人传话进去:“尽量都保住。实在不行的时候,能保住哪一个就保住哪一个。” 虽说她心里明白她也该让太医保孩子。可是毕竟红蕖也是一条性命。红蕖要这个孩子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让她过得更好罢了。可真为了孩子不保大人,那一切都失去了初衷了。就算红蕖自己,怕也不愿意保孩子罢…… 至于李邺那头……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当然,要说私心她也并不是真的半点没有。一想到李邺说的要将孩子给她养着……她心里并不是一点不腻歪的。至少,她是真的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说保孩子,也不想去担那个责任说保大人。于是她将这个选择的权力给老天爷。 陶君兰无意识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头苦笑了一声:她是真觉得自己越来越自私了。 可是她能不自私么?她之前不够自私,所以拴儿只能离她而去。如今,她马上又要有一个孩子了。为了两个孩子,她就算再怎么自私,也是必须的。她可以不为自己,可不能不顾孩子。 孩子……陶君兰想起之前在木桥上滑了那一跤,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凌厉得不能再凌厉了。 到底是谁要害红蕖呢……按理说,红蕖不过是个姨娘,就算生了儿子又能威胁到谁了?姜玉莲?可姜玉莲自己也怀孕了,况且她就算要对付什么人,也应该第一个对付自己,而不是一个姨娘不是么? 刘氏?可刘氏如今连院子门都出不来,哪里有这个能耐?再说了,刘氏如今在被人监管之下,若是有半点的风吹草动,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更何况,刘氏也必要去害红蕖。刘氏最恨的人,应该也是她陶君兰吧? 这么一分析,陶君兰又忍不住苦笑了——说真的,她还真是招人恨哪!这端王府里除了她之外身份最高的两个女人,倒是对她都是一个态度。 排除掉了这两个人,府里也就没剩下几个人了。且不说如今都是管着院子门过日子有没有那个机会,只说动机……想来想去的却是真没有。 桃枝?桃枝也不过是个姨娘,红蕖出事儿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孩子没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古玉芝?虽说身份高些,可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同样的,害了红蕖对她有什么好处?她着实是想不到这其中能有什么对古玉芝有利的好处。 静灵?那就更不可能了; 。以前或许静灵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现在……每每看着静灵那样子,她倒是觉得静灵都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一个连曾经最在乎的李邺都不在乎了,还在乎红蕖是不是怀孕要生孩子了?要说争宠……这更不可能了。事实上,除了她之外,李邺只怕也就去静灵屋里的时候要多些了。要说静灵招人恨了她信,可静灵去害红蕖……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一些。 所有人都分析了一个遍,却是没有一个合适的。陶君兰苦笑一声:如今可就剩下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这个幕后人是她。 没错,的确是如此。若是换一个人来考虑这件事情,只怕最后这个最有嫌疑的还真是她陶君兰。 可不是么?她有拴儿,而且还即将又要有一个孩子。这个时候,她可不是更容不下别的女人给李邺生的孩子么?不仅是红蕖,就是姜玉莲也是她的眼中钉呢! 估摸着但凡是个人,只要不知道李邺曾经说的要将孩子放在她名下的事儿,不知道太后已经保证过拴儿永远不会被旁人威胁的事儿,都得觉得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当然,这只是从动机上来讲的。从能耐上讲,她也是那个最有能耐的——别人都关着门过日子呢,就她手里捏着管家的权力,能够做成这件事情不是么? 想着想着,陶君兰自己都笑了——这不管从哪方面看,她还真就是那个最有可能的人了!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琢磨出一点儿味儿来:若是其实人家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呢?又或者,根本就是目的是她呢?这倒是说得过去了。树大招风,要说她招人恨,倒是一切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这事儿若查不出来,即便是她能为自己洗脱罪名,只怕在许多人心里,她也只能背定了这个黑锅了。不是她做的,也会变成是她做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太后会怀疑,皇后会怀疑,皇帝也会怀疑,甚至于李邺也会怀疑!到时候,她在众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又该如何自处?先不说别的,管家这个权力,只怕她就抓不稳了。 没了管家大权,她纵然再怎么小心防备,也不可能再如同现在这样能放心了。而旁人也会多不知多少的机会。 若有了这一个污点,以后别说以后做王妃,她这个侧妃都要坐得不安稳了。更别说其他的了。 此人所图甚大。陶君兰最终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而且,这个人只怕十分耐心……不然,也不会想出这样迂回的法子。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股危机感。而且,她虽然很想要立刻揪出这个人来,可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红蕖母子平安。 说真的,这会子她是真的前所未有的强烈盼望着红蕖能够顺利生产,并且母子平安。 若是红蕖母子平安,她自然也能松一口气,至少别人也就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而且,对方设了这么一个局,红蕖母子平安的话,也就算是破了这么一个局了。 说不得,到时候那背后之人还会再有什么动作。到时候,她自然也就能趁机将那人揪出。; 第一卷 第303章 杏儿 红蕖到底还是难产了,而且情况不容乐观。 太医让准备参片含着。 陶君兰立刻就让人去库房取了一株百年老参来,当即切出片来,又将参须全都切下来熬了参汤给红蕖灌下去。 喝过参汤之后,红蕖的精神头明显的好了一些,在太医针灸之下,到底是凭着这一口气使劲将孩子生了下来。 产婆抱了孩子出来报喜,陶君兰却是顾不得看一眼,便是忙问:“大人如何了?” 产婆却是不敢打包票,只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 一听这话陶君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红蕖的情形是不太好了。不然的话,产婆哪里又会是这么一个态度?苦笑一声,她忍不住念了一句佛:“愿佛主保佑红蕖吧。” 生孩子就是做娘的踩在生死线上,一脚在活,一脚在死。稍有不慎,便是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怎么端王府的女人生孩子,就没有一个是顺顺利利的呢?”刘氏就不说了,一直在保胎,最终还是提前生产,也折腾了那么久。而她呢?也没好受顺利到哪里去。 如今红蕖又是这样,她都有点儿莫名觉得害怕起来。唯恐自己将来也遇到这样的情况。 “是男孩还是女孩?”目光扫到了襁褓上,陶君兰纵然没什么心思,也是打起精神来问了一句。 产婆笑得有些讪讪:“是个千金。”一般这样的情况,生女儿和生儿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红包,更不要说这种大人说不定不保的情况了。这时候,估摸着主人家火大着呢,至于赏钱就更不要提了。 陶君兰勉强笑了笑,还是让红蕖看着给了赏钱。不过却也没更多的关注孩子,只是巴巴的看着产房的门口。 过了许久,太医总算是一边擦汗一边走了出来。 陶君兰立刻便是出声:“情况如何?” 太医忙笑道:“母子平安。虽说失血多了些,可到底是保住了性命。接下来好好休养,想来也就没事儿了。” 陶君兰顿时就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的落下了。当即声音都大了许多:“赏,伺候红蕖的都赏二两银子!” 又让人将太医送出去后,陶君兰便是捉摸着要见一见红蕖。毕竟,摔跤时候的情况,只有红蕖自己最清楚。若是红蕖和她一样,那么也就说明那的确是一早就布置好了的。而且,还有些别的事情要问。 待到红蕖从产房转移到了卧房,陶君兰便是忙不迭的去见了红蕖。 红蕖虽说累,可却还没睡过去。 陶君兰进去的时候,红蕖正哭着呢。她一愣,下意识便是问道:“好不容易母子平安,这又是哭什么?” 红蕖咬着唇不说话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红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怀上了孩子,甚至不惜违背李邺的意思。可见她心里应是想要个儿子的。至少,这么一来就算红蕖将来失去了宠爱,也还有儿子傍身。可是现在偏偏是女儿……红蕖心里应该是十分失望和懊恼的。 所以,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奇怪。 “也没什么可哭的。就算是个姑娘,那也是端王府的千金大小姐。是正儿八经的长女。虽说将来要嫁出去,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再说了,即便是她不能一直留在府中,可也是替你添脸面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难得的缓了语气劝道:“能母子平安,你又有什么可不知足的?若是我,高兴也来不及呢。” 红蕖约莫是情绪着实激荡,一下子也顾不上尊卑了,张口就道:“侧妃有了儿子,自是和咱们这些命苦的人不同的。”说完这句话,红蕖的眼泪便是又汹涌了起来。 “我和你又有什么不同?我也是宫人出身,说起来你倒是比我更享福呢。你至少一直也没去过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受罪。而进了端王府之后,也没人给过你苦头。虽说不得宠,可也锦衣玉食,是做主子的。”陶君兰觉得红蕖的想法有问题,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若她是红蕖,她的确也会满足了。 “享福?侧妃可真会说笑。”红蕖激动起来,脸色都有些涨红,冷笑一声便是言辞犀利道:“王爷他一直就没正眼看过我和桃枝!你知道我们守了多久的活寡?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了怀这个孩子,费了多少功夫?每一次当着人的面儿喝下避子汤,回头立马去抠喉咙吐出来!那其中的难受你又怎么会明白?你怀孕了,王爷就差把你捧在手心里了。可我呢?一样都是人,凭什么差距这样大?” 红蕖眼里闪烁的全是不甘心和愤怒的光芒:“凭什么你能拥有王爷的宠爱,我们只能每天晚上都冷清凄惨?”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陶君兰的声音冷下去:“有这样的结果,又能怪得了谁?若一开始你不想着攀高枝,你又如何会这样?抠喉咙难受,可也是你自己选的!你明知道王爷不想要你怀孕,你却依旧做出这样的事情,又能怪得了谁?” “一样是姨娘,静灵是什么样?你又是什么样?”陶君兰冷笑一声,咄咄反问。 “反正都是你抢走了王爷的宠爱,你自是有恃无恐了。”红蕖的态度,简直就能称得上是冥顽不灵了。 “罢了,也不说这些了。”陶君兰忽然发现自己着实挺幼稚的,何必跟红蕖争论这些?“反正女儿是你的,你爱生气就就去生气罢。” 红蕖便是不吭声了。 许久,见红蕖的情绪平复下来,陶君兰便是这才又缓缓开口:“我听说,你是摔了一跤?在哪里摔的?怎么摔的?可还记得?” 红蕖见陶君兰这样问,她也不糊涂自然也会有所联想,当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有人故意害我?” 红蕖这会子的架势,用怒发冲冠来形容,倒是半点不虚假了。 当然,换成是谁,估摸着也都是会这样愤怒。 陶君兰点点头:“我只是怀疑罢了; 。因为我也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就在那个水塘上的木桥上头。刚走上桥没两步。” 红蕖有些激动,目赤欲裂:“我也是在那里摔的。当下脚一滑,丫头没扶住我,我一下子就摔得坐在了地上。好半晌才缓过来。即便是至今,尾椎那儿也有些发疼。” “你没叫人看看?”陶君兰皱了皱眉,觉得红蕖也太大意了些;“你就不觉得蹊跷?” 红蕖也是懊恼后悔:“我只当是我自己脚滑了。并没有多想。” “罢了,那如今你回想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陶君兰摆摆手,示意红蕖也别光顾着懊恼和愤怒。 红蕖点了点头:“如今再想,的确觉得奇怪。平日里从那儿也不知要过多少回,怎么的今儿就摔了。” “每日你都要从那儿过?”陶君兰抓到了重点,狐疑的问了一句。 “嗯,产婆说要想顺产,尽量平日里也要走动一番。桃枝也这么跟我说的,我便是每天上午都在院子里走几圈。那地方是回屋的必经之路,我自是要从上头过的。”红蕖低声回答,“今日自也是不例外。不过今日比起往日却是走得急了一些,当时我听闻屋里有个丫头偷了我的金簪,一时气愤便是走得有些快,想着回屋去责骂丫头。”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好好的,怎么又折腾出这个事儿了?不过也是,若没有这件事情,红蕖若是和平日一样慢慢走的话,倒是也不见得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事实上,若不是走得急,只怕能不能发现地上被人动过手脚都不知道呢。 不过,也是太巧合了。怎么的,偏偏就在今日,偏偏又在红蕖溜达的时候就出了这事儿呢?而且,金簪被偷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可也着实不是什么大事儿。也犯不着巴巴的去告诉红蕖。大可以等着红蕖回去了再处置。反正,丫头被抓住了,人始终是在那儿的。 这般想着,陶君兰的眉头自是皱的越发的紧了。 “偷金簪的丫头呢?给你报信的人又是谁?”陶君兰蹙眉问了这么一句。 红蕖也回过味儿来,咬牙切齿一番后却是哭丧起来:“那丫头我已经让撵出去了。这会子却是不知道在哪里了。至于报信的——是我屋里的杏子。” “嗯,”既然报信的人在就好说。至于偷金簪的丫头,倒是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这个事情,最关键还是在报信的人身上。“回头我就先将杏儿带走了。” 红蕖自是没有不同意的。 事情也差不多问完了,陶君兰自也没多待下去,淡淡吩咐一句:“好好养着罢。不管怎么说,有个孩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陶君兰出了屋子之后,就立刻吩咐人将杏儿带到了自己跟前。只是却也没当着众人的面儿问什么,只是带回了自己的沉香院。 待到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只觉得的自己浑身都是疲的。整个人说不出的累,坐在椅子上,简直都不想起来了。; 第一卷 第304章 幺蛾子 醒过来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不仅太阳穴一直突突跳,而且整个脑仁子都是疼的。除此之外,便是觉得口干舌燥得厉害。 陶君兰嘶着嗓子吩咐:“水。” 碧蕉就在床边上做着针线活呢,闻言忙搁下手里的绣花绷子,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水是温热的,倒是不必再晾了。陶君兰就着碧蕉的手,一口气足足喝了一杯半,这才停了下来。不过却是因为着实喝不下了,倒不是缓解了口渴的焦灼感。 头依旧还是疼,太阳穴也一直在跳。再加上那股灼热的干渴感,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难受的。或许因为头疼的缘故,她甚至觉得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扯得头皮隐隐发麻发疼。 揉了揉眉心,陶君兰有气无力的吩咐碧蕉:“你将头发拆开,用篦子帮我篦一篦头发罢。再给我按按太阳穴,头有些疼。” 碧蕉有些担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如今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陶君兰摇摇头:“也没那么严重,许是中午为了红蕖的事儿费了神,所以才会如此。过来今晚兴许也就好了。” 既然她都这般说了,碧蕉自然也就没坚持,只扶着陶君兰躺在床边,只将头枕在了自己腿上,捏了犀牛角梳子仔细的给陶君兰梳头发。这梳头自也是有讲究的,先得一寸寸的将头发全都梳通了,没有半点打结不顺之处,这才又贴着头皮一点点的轻柔刮着往下梳。 打磨温润的犀牛角梳齿刮在头皮上带来的酥麻感,只让人整个儿都放松了下来。 在碧蕉这样的服侍下,陶君兰倒是觉得整个人都好受了些,头不那么疼了。乱糟糟的脑子也渐渐的平复冷静下来。 “孩子如今放在哪养着呢?”陶君兰想起那个刚生下来的小姑娘,这是端王府的第一个姑娘,也是李邺的长女。之前没生下来的时候也就罢了,既然生下来了,那么自然是不能有半点的怠慢的。 而且说句实话,红蕖生了个女孩,倒是真让她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既是女儿,那么自然李邺也就不会将这个孩子放在她这里养着。而且,也不必再担心红蕖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换做是谁,估计都会有这种心思罢?毕竟,谁也不是圣贤之人,做不到大公无私。 陶君兰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如今仍是养在流曲院,不过奶娘都是红蕖找来的,是听咱们话的。”碧蕉尽量放柔了声音,唯恐惊扰了陶君兰,让她不舒服了。 陶君兰点点头:“告诉红蕖,多派两个奶娘,让奶娘一刻不许离开小姐。务必要将姐儿照顾得好好的,不许有半点闪失。若是姐儿蹭破了一点油皮,我是绝不会轻饶的。” 如今红蕖没事儿,还生了女儿。这样的局面绝不会是背后使坏的人所希望的。所以,只怕对方还会有所行动;。而这个时候,最容易动手的目标,也就是这个刚出生的姐儿了。还有就是刚生产的红蕖。 红蕖那儿倒是不必她操心,想必红蕖自己已经有所警觉。最让人担心的还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姐儿。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什么都不做。她做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杏儿呢?”陶君兰又问。 碧蕉的声音仍是轻柔:“红蕖在问呢,不过还没什么消息。杏儿一口咬定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巧合。” 陶君兰唇角冷冷的向上一勾:“巧合?这世上哪里那么多的巧合?”即便是有,也从没有这么多巧合都碰在一起的道理。而且,这些巧合一个个串联起来,倒是有那么点儿精心安排的味道了。 碧蕉没做声,只沉默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她和陶君兰是一个看法。 “桃枝那边,仔细看看她的药和开的方子。再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病得那么严重?还有那嬷嬷的小孙子的病,也好好派人去看看。最好派个大夫去问问。”陶君兰打起精神,一一将自己想好的事情吩咐出去。 碧蕉一一记下了,末了见陶君兰再没什么吩咐的了,这才轻声道:“晚上用嫩荷叶煲的粥,侧妃您可要尝尝?青姑姑亲自下厨做的小菜,味道是极好的。” 陶君兰中午吐了那么一回,胃里本来就已经空了,又过了这么久,此时都是傍晚了,她自然也是饿了,当下便是点了点头让碧蕉将饭菜端上来。 头发随意的用一个赤金束发束了,衣裳也是随意披了一件便是完事儿,此时的陶君兰,浑身上下都是透着一股慵懒劲儿。若不是那股子疲惫,倒更像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了。 粥熬得浓稠,又带着荷叶的清香,入口便是让人觉得精神都是一阵。加上或是微辣或是酸爽的小菜,倒是让人胃口大开。 只是即便是如此,陶君兰也没能胃口大开。相反的,不过吃了小半碗,她就觉得胃里撑着难受,便是将碗筷都搁下了。 随即便是迎来了丫头们担忧的神色。 陶君兰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胃口就不说了,这头也是一直疼着,身上也有些莫名的疲惫感,可精神却是一直微微有些亢奋的。最关键的是,刚才躺着还不觉得,如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小腹里十分不舒服。 “去请个大夫来看看。”陶君兰有些不安,到底还是出言吩咐了一声:“就请往日给我诊脉的那个太医就行了。” 吩咐完之后,陶君兰便是抚着小腹,有些忐忑的等着太医过来。只盼着自己能够平安无事才好。 太医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了。待到见了陶君兰行了礼之后,太医便是不敢耽误的忙诊了脉。 这一诊脉,太医却是皱了眉头。 “怎么了?”陶君兰一直盯着太医看着,见其皱眉顿时心中一沉,急切的便是开了口。 “侧妃服用了什么药?”太医却是这样询问了一句;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便是摇头否认:“并不曾服用任何药啊。自从知晓有孕,我每日进口之物都是小心又小心的。忌口也是十分严格,更不用说用药了。” 孕妇不可胡乱用药,这个她自己都是十分清楚的。就连夏日消暑的一些药丸,她也碰都不碰的。 “那侧妃可感觉有什么不适?”太医又问,眉头依旧皱得十分紧。 陶君兰便是越发的忐忑不安,仔细的将自己头疼,小腹觉得不对劲,以及异常口渴的情况都说了。 “怕是侧妃不经意之间,接触了什么霸道猛烈的药物。不仅使人精神亢奋,且使得气血翻腾不止。”太医斟酌了半晌后,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也是十分的笃定:“头疼是因为精神太过亢奋所致。而口渴则是气血翻腾所致。至于小腹不舒服,则是因为气血翻腾所致的胎动不安所致。” 胎动不安……陶君兰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脸上的血色也是退了下去,嘴唇也有些发白:“您的意思是,有流产迹象?” “是。”太医倒是没有委婉,直接便是点头承认了:“虽说现在不算严重,吃两日安胎药也就不妨事了,可是若是以后这样的情况再出现,只怕就真的会出大事了。” 顿了顿,太医犹豫了一下又道:“且说句实话,侧妃生产才刚满一年,自身的亏空只怕都还没完全调养过来,如今又有了身孕,已是不比上一回那样了,若是再折腾,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这一胎生完,侧妃最好是先养个两年,再怀下一胎。” 怀孕虽是好事儿,太过频繁却就不是好事儿了。母体亏空,孩子自然也养不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陶君兰点了点头,面色依旧不好看。 太医则开了方子,又嘱咐了一些话,这才起身告辞。 陶君兰让人准备了车马费,将太医送了出去。随后便是又按照太医的嘱咐喝了一大杯水,直到实在是撑得喝不下了这才作罢。 陶君兰将青姑姑叫到了跟前,然后亲自将情况与青姑姑说了。 青姑姑自是又惊又怒,不过却也还算冷静。仔细的思量一番之后,青姑姑摇头道:“府里的东西虽说都是固定采买的,可是咱们院子里吃的都是自己庄子上送来的东西。和别的院子不同,况且每日都是仔细检查过的,应该不是出在咱们院子里。至少,小厨房的吃食应是没问题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厨房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虽说青姑姑如今没多少时候是亲自动手了,可是每日都是看着厨房的。而且厨房里还有青枣和燕儿,这两个帮着青姑姑将厨房看管得严严实实的。别说下药,就是只苍蝇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飞进去的。 “若不是出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那就是出在别的院子里。今日我除了沉香院,就去过红蕖那儿——”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缓缓言道,而眸里也是越发的深沉起来。 今日在红蕖院子里,她不仅是摔了一跤,更是……倒是真出了不少的幺蛾子。; 第一卷 第305章 问题 最后,陶君兰想起了自己在红蕖那儿喝的那一口茶。虽说没多久就吐了,可是那却也是她唯一在别处入口的东西了。除了这个,她还真怀疑不到别的地方了。 陶君兰将这个怀疑跟青姑姑说了。青姑姑的面色便是也有些发沉:“当时奉茶的那个丫头,让红蕖去将她‘请’来好好问问罢。既有这个怀疑,那就顺藤摸瓜,我就不信了,还摸不出那个瓜了!” 青姑姑着实是气得不轻:这李邺才走了多久?倒是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如今提哦啊君兰怀着身孕要劳神不说,还被算计—— “从明儿起,让丁嬷嬷跟着侧妃吧。”青姑姑目光闪了闪:“我再好好把咱们的厨房排查一遍。” “我也是这个意思。”陶君兰点点头,看了一眼青姑姑,带了几许温情:“只是又要劳烦姑姑和嬷嬷了。”好不容易两人能享享清闲了,又出了这个事情。 青姑姑嗔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语气却是再温和不过:“再说这话,我却是要恼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却是不敢久坐,重新躺回了床上,仍旧让小丫头替自己揉太阳穴。不让人揉着,她只觉得难受的很,而且心里也是十分烦躁。 夜里熬了药喝下之后陶君兰才歇下了,又睁着眼睛看着帐子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的睡着了。不过睡得极浅罢了,所以第二日难免便是不想起床,足足赖了一个时辰这才觉得够了。 起床后,趁着用早膳的功夫,陶君兰问了红螺几句话。是关于杏儿和昨儿端茶给她喝的那个丫头的。昨儿既然觉得有问题,她自然也不可能放任不管,便是连夜让红蕖将人要了过来审问。 红蕖想必也是熬了一宿,两只眼睛红红的,精神头也不好。 “如何了?杏儿可改了口风了?”陶君兰挑了挑眉,捏了一个花卷慢慢的撕着,一点点的吃着,可是嘴里却是着实不知道那花卷是个什么滋味:心思都在红蕖的回答上呢。 红蕖摇摇头:“杏儿咬死了她是气急了,这才没想那么多就去报了信。至于端茶那个小丫头,也是一口咬定自己没动手脚,叫着撞天屈。” “那你觉得呢?”陶君兰又问了一句。 红蕖沉默片刻,最终笃定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是撒谎。不管怎么问,话都是那么几句话,倒像是背好了似的,半个字都不差。” “看来是个嘴硬的。”陶君兰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花卷,将松软的画卷捏得变了形却是不自知。最后,她冷冷一笑:“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有这样收买人心的本事。” 红蕖见陶君兰是真恼了,怕影响胎气,便是忙劝道:“不管再怎么嘴硬,总有法子撬开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侧妃也不必太过心急了。横竖,日后对方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陶君兰也是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太激动了些,便是深吸一口气又将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亏我还一直真当自己将端王府控制得好呢。” 红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侧妃您已是做得够好了。”若真还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还不够狠毒。 不过这话红蕖却是没说出口。她私心里是不希望陶君兰真变成一个狠毒的人的。 陶君兰又怔神了一阵子,便是摆摆手:“红蕖你去歇着吧,熬了一宿也别再撑着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帮我做呢,这时候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红蕖忙应了,不过她也着实是熬不住了,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便是退下了。 陶君兰便是继续用饭。不过最后将一碟小花卷全都撕成了碎面片之后,她也没将饭吃完。待到一旁服侍的丫头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碟子里堆成一个小堆的面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推开吩咐一句:“拿去喂鱼罢。” 小丫头便是捧着碟子下去了,陶君兰喝了半碗粥,又吃了些小菜,觉得饱了之后便是搁下了筷子。随后朝着一旁服侍的丫头道:“准备衣服,我下午进宫一趟。” 不管是进宫报喜也好,还是去看拴儿也好,她都该进宫一趟了。说起来,也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虽说李邺不在,她打算闭门过日子,不过却还是要隔几日就进宫一趟的。不管怎么说,不见拴儿她是舍不得的。 而且,她还有另外的打算。 且不说陶君兰这里焦头烂额,只说那头皇后在宫里同样也是心情不大痛快。 最近关于康王的流言不少,其中最多的,还是多说康王太过懦弱,没有太子的气概。毕竟,这随军出征,坐镇中军稳定军心的事情,一般都是皇帝或者太子去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两个人才有这样的资格。 皇帝自不必说了,年岁毕竟上去了,而且每日也要处理大小事情,抽不开身去。这个时候,作为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康王,的确是该站出来的。 皇后其实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她却依旧舍不得让康王去冒险:可不是么?现在这样的情况,又不是当初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夺走一切的情况,又何必再那样冒险?其他的皇子不成器,皇帝最宠爱的端王又是注定了不可能有任何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最后做太子的肯定只会是康王。所以,何必呢? 至少,皇后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值得自己母子两个再冒着这么大风险的理由。 所以,即便是外头流言四起,皇后也真没打算过让康王出征。反正端王已经去了,康王再去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倒不如趁机在京中表现得好些。 真正让皇后头疼的,是皇帝的态度和民心所向。 皇帝对康王不满,就意味着说不定皇帝将来会动了别的心思——毕竟虽说其他皇子不成器,可到底也是皇帝的儿子;。尤其是,还有皇子没成年呢,将来也说不定就被皇帝培养起来了。 再则,若失去了民心,只怕将来即便是即位了也坐不稳江山。 皇后能走到今天,凭的就是未雨绸缪的心思和狠辣的手腕。所以如今皇后就在想,能有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或者说是永绝后患? 只不过,一时之间皇后却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罢了。毕竟,能堵得住一两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堵住了全天下人的嘴巴? 皇后最后招来了自己的亲哥哥,悄悄吩咐了一番:“尽量不要让那些流言传到皇帝耳朵里。再让康王好好表现表现罢。另外,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散播谣言!” 最后,皇后在宫中也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谈论宫外那些谣言。在皇后看来,这个法子虽然最无奈,可也是最有效的——皇帝天天都在宫里坐着,只要旁人不说,他自然是无从知晓这些流言的。只要不知道,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为了康王的事儿操心,皇后自然也就难免的忽略了其他的事情——比如陶君兰进宫的事儿,和康王府上那些姬妾的事情,以及武王和庄王的一些动静。以及……边关战场的一些动静。 陶君兰下午进宫后直接去见了太后——事实上,虽说是打着进宫看拴儿的名号,可是实际上,她的确是真的来找太后的。 太后此时刚午睡醒来,精神有些恹恹的,歪在软榻上待到陶君兰行了礼,便是问道:“今儿怎么进宫了?还这个时候进宫。太阳毒着呢,你双身子的人,可别中了暑气。” 对于陶君兰肚子里的孩子,太后还是十分上心的。所以,对陶君兰自然也就算是爱乌及屋。 陶君兰坐在太后跟前的凳子上,叹了一口气:“太后可记得红蕖?昨儿红蕖生了个姐儿。” 听说是个姐儿,太后顿时难掩一股失望之情,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来:“回头我让人准备几样东西,你替我带回去赏给红蕖罢。替端王生养子嗣,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有功劳的。” 陶君兰见太后完全不记得红蕖还没足月,是提前生产,心里微微有些发冷,面上却是只得无奈的提醒了一句:“红蕖是早产的,孩子没足月。还差快一个月呢。” 太后的脸色这才微微的有了些变化,皱起眉头来:“怎么弄的?” “昨儿红蕖摔了一跤。”陶君兰解释一句:“没过多久就见了红,然后折腾了一番,好歹是将孩子生下来了。昨儿情况十分凶险,若不是福气大,只怕是就有一个保不住了。运气再差点,说不得……” 因觉得不吉利,所以剩下的话她便是没说完。 太后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声音也严厉了不少,目光灼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查清楚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太后便是盯紧了陶君兰的反应。 陶君兰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顿时越发的冷了几分。; 第一卷 第306章 怀疑 太后明显是在怀疑她。陶君兰只觉得心寒,不过却是随即又在心底自嘲一笑——其实怀疑她也正常,她早就料到了不是么?的确,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是那个最有动机和能力下手的人不是么? 这样一想,心里仅剩下的那一点不痛快和在意也都消散不见。为了取信太后,她便是平静道:“本来我还没怀疑有人动手脚。可是就在我去红蕖院子里的时候,却偏偏在红蕖摔了的地方也险些摔一跤。让人去查看了,才发现木板上被人涂了一层薄薄的蜡油。一旦走得急了,踩上去就会滑一跤。” 听见陶君兰说她也险些摔了,太后倒是唬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是关切的问道:“没什么事罢?”比起红蕖肚子里的,自还是陶君兰肚子里的这个更紧要些。要知道,不仅是身份和李邺宠爱的缘故。更多的还是这说不得就是拴儿的亲兄弟,将来能帮衬拴儿的也只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了。 陶君兰摇摇头:“若不是跟着的人从后头顶了一把,只怕也就摔下去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是吓得不轻。” “那可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搞鬼了?”太后眉头紧蹙,显然是担忧无比了。“这样心思狠辣的,可不能留了。”不管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毒妇都是不安稳的存在,说是搅家精也不奇怪。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若是查出来也就好了。可偏就着实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连该怀疑谁我都想不出来我,想来想去的,这府里最有嫌疑的反倒是我自己了。” 太后便是沉默起来,也不知道是为陶君兰后头这一句自我调侃而有些讪讪,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况且,事情也不仅是如此。”陶君兰顿了顿,看着太后的眼睛到:“昨儿从红蕖院子里出来之后,我便是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看,却说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我在自己院中排查了一遍,并无什么可疑之处,想来想去,也就只是在红蕖那儿喝了一口茶罢了。却没想到,仅是一口反应就那样大,若是再多喝几口……” 陶君兰摸着肚子神色不明的打了一个寒噤。这倒不是作假,而是她真是觉得后怕。若是当时再多喝几口,说不得她现在已经是失去这个孩子了。 这又如何不让她觉得后怕? 太后也被吓住了。不过到底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一下子便是转过弯来,沉声道:“只怕,是有人故意想要针对你,而不是针对红蕖。”一个姨娘罢了,根本不值当花费这么大的功夫。 “我也是如此想的; 。”陶君兰苦笑一声,摸着肚子看着太后眉头皱紧:“可我却着实是没什么法子了。而且,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太医让我最好能好好养着。我只怕这一点旁人都不会让我做到了。” 太后沉默下去,半晌才沉声开了口:“既是如此,你打算怎么着?”虽说有心直接安排了,可是转念一想,太后还是决定试探试探陶君兰。 陶君兰垂下眸子,恭恭敬敬的脆声请求:“妾想请太后帮忙。” “哦?怎么帮?”太后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兴味来,连身子都坐直了几分,手交叠在一处握着,倒是很认真的样子。 “太后手下的嬷嬷个个能干,若是太后派遣一两个去坐镇,替我查清楚这件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其实也不仅是这件事情,在我生产之前,我都想请太后派人先将管家这一摊子事物都接过去。”陶君兰摸着肚子,低头柔声言道。语气自是十分诚恳。 太后看着陶君兰低头抚摸肚子微带了几分爱怜的样子,心里便是微微一软。 陶君兰顿了顿,抬头朝着太后腼腆一笑:“若是可以,我还想请太后也让芯兰跟着去学学怎么管家。毕竟她以前也没学过,若是半点不懂,只怕日后吃亏。” 太后闻言一笑,心里又软了三分,“说起这个,倒是个好主意。”对于这个主意,她的确是十分赞同的。她也是真心喜爱陶芯兰这个丫头。况且,她也有几分私心——既陈家这样看中陶芯兰,那日后少不得也要和李邺更亲近几分的。陈家虽说官职不算特别高,权柄也不算特别大,可是在朝中却是极其有分量的。 “既你拜托我,我自也不会坐视不管。端王刚出京,端王府就冒出了这么多事情来,也的确是该好好管管了。你便是养着胎罢,这事儿我会让人办好。”太后点了点头,答应得十分郑重其事。 陶君兰感激的朝着太后一笑,末了又歉然道:“总是给太后添麻烦,着实是我的不是。” 太后一笑,倒是难得有了几分慈爱的味道:“你们到底年轻呢,再说了,我这个做长辈的能帮上你们,心里也高兴。” 陶君兰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奉承一句:“若是没有太后您,我只怕就只能抓瞎了。” 太后笑容更甚,随后又想起陶君兰如今的身体状况,便是又嘱咐了几句保胎的注意事项。 陶君兰认真的听了,又郑重的应了。末了还陪着太后说了一阵话,这才又去看了看拴儿,直到快要傍晚这才回了端王府。 回了端王府才知道刘恩已经等了小半个下午了。 陶君兰也顾不得换了常服便是见了刘恩。刘恩显是知道了昨儿晚上她请大夫看诊的事情,行礼之后便是关切的问了一句:“侧妃身子可还好?” 陶君兰笑了笑,抿了一口红枣茶:“倒是还好。不过你的消息却是灵通。” 刘恩神色一敛,肃穆回道:“奴才受命王爷要好好侍奉侧妃,自是不敢有半点马虎的。再说了,车马房的总管却是与我相熟,这点儿事情却也是能打听得到的;。不过,奴才并没有打探侧妃消息的意思——” “不必解释了。我自是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陶君兰抿唇淡淡一笑:“你这般,倒是显得我有些小肚鸡肠了。我也不过是玩笑一句罢了。” 刘恩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忠厚一笑擦了擦额上的汗:“侧妃明白就好。” “府里的事情,除了我请太医,你还知道多少?”虽说也不介意,可是要说半点不好奇那也是假的。所以,陶君兰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刘恩便是回道:“奴才还知道昨儿红蕖姨娘生了个姐儿。别的却是一概不知了。” “红蕖昨儿难产,情况很是凶险。”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红枣茶。这个时候倒不是口渴了,而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不过,这其中情况颇有些复杂。” 想着刘恩深得李邺的信任,也算不得外人,况且这个时候,她也的确是需要旁人替自己分析分析,便是也没隐瞒,将情况都大致的说了一遍。 末了,她问刘恩;“你觉得,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怕有人打的是一箭双雕的算盘。”刘恩给出的回答一阵见血,和他老实忠厚的面相却是半点不搭:“红蕖姨娘摔跤早产,只怕是早就设计好的。目的怕也不仅是要设计侧妃您,更重要的是想要将您引过去。” 陶君兰心中一动,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明起来,“你是说,不管是摔跤还是喝茶,都是一早就设计好了的。” 刘恩不敢将话说死了,却也有七八分笃定:“奴才也是猜测罢了,毕竟若是真只是要害红蕖姨娘,大可事后立刻就将那些蜡油抹去。可非但没抹去反而留着,自然是让人觉得可疑。其二,就是那杯茶。那茶显然不是给红蕖姨娘喝的。毕竟,红蕖姨娘怀着孕,平日肯定是不喝茶的。可那药效却又是针对孕妇的……” “你是说,这是有人知道我怀孕了,坐不住了。”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冷了下来。“可是如今知道我有身孕的人,却是着实不多。即便是府里,也没有几个知道的。除了我院子里的人之外,其他几个主子,我可都没让人告诉过。” 而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奇怪和可疑。 刘恩点了点头:“若都知道您怀孕了,只怕也不会给您泡茶喝了。所以,那奉茶的人只怕也不是知晓内情的。背后之人大可直接将有问题的茶放在那儿,只等着您过去就是了。毕竟,丫头不知情,肯定是要泡茶的——当然,也可能那丫头一开始是什么都知道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随后一笑:“到底是在外头办事的,是比咱们这些关在内宅的妇人强多了。”被刘恩这么一提醒,她倒是又知道该往哪一个方向去查了。 刘恩一笑,略有些腼腆之色:“侧妃过奖了。”顿了顿,又道:“不过既是知道有人欲图对侧妃不利,那侧妃日后还是小心些好。另外,侧妃也要防着我们私下做的这些事情被人打听了去——” 刘恩这是已经明显的开始怀疑陶君兰身边的人了。他并未掩藏,所以陶君兰自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生出几许狐疑来。; 第一卷 第307章 林嬷嬷 太后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派了人过来。来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嬷嬷,姓林。陶君兰在寿康宫里是见过这位林嬷嬷的,和刘嬷嬷一样,是寿康宫里最得太后信任的人之一。不过平日里林嬷嬷却是不常在太后跟前伺候就是了,所以寻常也不得见。 陶芯兰跟着林嬷嬷一同来的,二人均是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并一个梳妆匣子,倒都是轻装简便。 待到见了陶君兰,林嬷嬷倒是先一步弯下身子去行礼,陶君兰却看了一眼陶芯兰,使了个眼色过去。陶芯兰便是笑嘻嘻的拉住了林嬷嬷。 “嬷嬷不必这般多礼,真要说起来,倒是我该多谢您才是。”陶君兰笑着言道:“若是这样多礼,我倒是不敢使唤嬷嬷帮我做事儿了。” 林嬷嬷生性便是严肃,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时,整个人倒是都有几分阴沉。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 即便是这个时候,面对陶君兰林嬷嬷也是只挤出了一丝几乎觉察不到的笑意,若不是目光还算柔和,只怕陶君兰也要觉得林嬷嬷是在不高兴了。 林嬷嬷倒是也没坚持行礼,可也没多余的话,干巴巴的道谢过后,便是站在了那儿。 陶君兰看了一眼林嬷嬷,笑道:“嬷嬷与芯兰同住可好?再不然,住在我这个院子里也是可以的。” 林嬷嬷看了一眼陶芯兰,到底是开了口:“还是与芯兰一处住罢。否则琐事儿繁多的时候,怕扰了侧妃的休养。”林嬷嬷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一切都考虑得实在。只是语气么…… 陶君兰自然也不在意林嬷嬷的语气,她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林嬷嬷这个性格,若是真住在一处,她还真有些受不住。所以林嬷嬷这样一说,她倒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看向陶芯兰,陶君兰柔声吩咐:“芯兰,我便是将林嬷嬷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林嬷嬷,不许有半点马虎。” 陶芯兰笑着应了——“姐姐就放心罢。” 一应琐事吩咐完了之后,陶君兰便是看向林嬷嬷:“管家的账本嬷嬷可需要?若是需要我就让人送过去?还有各个管事那儿,让我身边的大丫头红螺带你去认认?又或是需要帮手的话,也只管提便是。” 林嬷嬷点了点头,神色一下子肃穆起来:“账本却是不必了,不过侧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和大丫头却是都要暂时借用了。” “嗯,以往还有个帮着我管家的姨娘,我回头让她去寻嬷嬷。”陶君兰笑言道,倒是十分爽快的就将自己的管家事情全都交了出去——事实上,交出去的只是琐碎事物,可权力却是还在她手里捏着呢。至于说让静灵去协助林嬷嬷,却不是不信任林嬷嬷,而是怕林嬷嬷不能迅速熟悉端王府,或是不能服众。 林嬷嬷倒是也没有怀疑,只点头应了,并不曾多说一个字。 林嬷嬷这般不健谈,陶君兰也不是什么善于找话说的,一时之间话说完了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屋里也静默下来;陶芯兰此时便是开口笑道:“那我们便是先去歇一歇,等到下午的时候再让嬷嬷办事儿罢。” “去罢。”陶君兰笑了笑,看着妹妹的目光里带着宠溺和温柔:“一会儿过来用午膳,我让人都过来,算是替你们接风洗尘。” 末了,陶君兰又让红螺也跟着过去了。一则是让红螺和二人说说府里的情况,二则也是对林嬷嬷的敬重。 除了要坐月子和“养病”的刘氏之外,陶君兰自然是每个人都请了。只是最后来的,却是只有几个姨娘罢了,姜玉莲并未曾出现。 姜玉莲只说身子不舒服,不愿意走动。倒是姜玉莲身边的应姑姑和齐姑姑来了——毕竟都是宫中认识的,如今在端王府碰了头,自是要来见一面的。 林嬷嬷见了应姑姑和齐姑姑,倒是明显的多了几分和气,话也多了几句。不过也只是几句罢了。三人在一处,倒是也没怎么说话,只互相叙旧一番,又问候一番,也就相顾无言了。 见了桃枝,陶君兰倒是挑了挑眉,笑着问了一句:“桃枝,你的病看来是好了?” 桃枝面上浮上来一丝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侧妃挂心,已是无碍了。”说这话的时候,桃枝的手紧了紧,将帕子都捏皱了。不过有袖子挡着,倒是也没人看见。 陶君兰笑了笑,“日后可要好好保养才是。”顿了顿又道:“红蕖如何了?我倒是没再去看,也不知情况。” 桃枝的手越发攥紧了几分,不过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我也还没去瞧呢,怕过了病气就不好了。毕竟她身子如今虚着,姐儿也还小——” “倒是难为你了。平日里你们最是要好,结果却是这么不巧。”陶君兰笑着叹了一声,又看向古玉芝和静灵:“如今府里闭门过日子,虽说清净不少,可也到底是难为你们了。” 古玉芝笑了笑,“也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王爷不在府中,这般也是理所当然的。” 陶君兰点点头,带了几分欣慰:“你们明白就好。” 静灵倒是没吱声,只看了看陶君兰,又看了一眼端坐在陶君兰手边的林嬷嬷和陶芯兰,一言不发。 陶君兰也没再多说什么,指着林嬷嬷将林嬷嬷的身份介绍了一遍,末了笑道:“有件事情我却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红蕖生产那天我身子也有些不舒服,请了太医才知道,竟是也有了身孕。且胎气有些不稳。太医嘱咐要静养,所以我便是进宫求了太后,问太后借了林嬷嬷过来替我管家一段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溜过去,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在了眼底。众人面上唯一相似的,便是那股子掩盖不住的讶异。 不过,桃枝和古玉芝明显还带着一股嫉妒,而静灵却更多的是失落。 陶君兰收回目光,末了又问一句:“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所有人都是摇了摇头——事实上,人都在这儿了,她们这些做姨娘的,纵有意见又能如何?所以,不过是白问罢了;静灵甚至笑了笑:“如此一来,侧妃倒是能好好养一养身子了。我也跟着偷懒。” 陶君兰抿唇一笑:“静灵你可不能偷懒。要知道,你得先帮着林嬷嬷,待到嬷嬷什么时候说你能偷懒了,你才能偷懒呢。” 静灵一怔,不过却是没多问。 众人都沉默下来,陶君兰便是率先拿起筷子来,笑着替林嬷嬷先布了一筷子的菜,道:“从今儿起,便是要劳烦嬷嬷替我操心了。” 林嬷嬷有些受宠了陶君兰一眼,最后在陶君兰的笑容之下,微微一怔后便是低下头去默默吃菜了。 这一顿饭,说起来吃得也不算愉快——气氛甚至是有些古怪的。除了沉默之外便是沉默,一顿饭下来,竟是没有一个再开口说话的。 好在林嬷嬷倒也不是个能说善道的,也不在意这些,倒是也没觉得不痛快。 只有陶君兰被影响了几分,略吃了几口便是觉得索然无味,勉强撑到了结束。 饭后,林嬷嬷便是先告辞了。说是有些事儿要问红螺,就先走了。至于陶芯兰却是留下来和陶君兰说话。 陶芯兰笑道:“姐姐这一招可是高明。” 陶君兰看了她一眼,也是笑了,喝了一口银耳羹,挑眉问道:“你说说,我怎么高明了?” “使唤了太后的人,还让太后高兴呢。”陶芯兰笑嘻嘻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着太后:“你是不知道,太后一整天心情都是好的。我瞧着,倒是对你改观了不少。” 陶君兰笑了一笑,并不当真:“但愿如此吧。”太后对她的印象,只怕早就定了型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当然那要说改变也不是没有。至少是看在栓儿和她肚子里的这一个态度是好了不少。 所以,陶君兰倒是真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若不是那么快有了拴儿,如今又怀了一个,她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说不得这会子还在受刘氏的欺负呢。 “太后倒是真疼你。”陶君兰笑道,“你日后对太后也该孝顺。别忘了太后的这份恩情。我一说让你来学着管家,太后立刻就同意了。倒是比对其他几个公主更上心。” 说起这个,陶芯兰也有些感慨:“那是,九公主前儿还嫉妒我呢。”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不客气。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怎么,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陶芯兰白了一眼,“我心里明白着呢,不过是我走了狗屎运罢了。”顿了顿又摇头:“其实也不尽然,太后应是对我怜悯罢了。太后虽然未曾明说,可我觉得,太后应该是对父亲是十分欣赏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该回报。”陶君兰肃穆了神色,“如今咱们陶家已经没落,你以后也依仗不上娘家,虽说端王府肯定支持你,可是太后那头才是你最大的依仗,你可明白?”; 第一卷 第308章 布局 “应姑姑在门口等了一阵子,并未立刻回去。倒是去林嬷嬷那儿坐了一会儿。”水纹低声在陶君兰耳边禀告,“不过却是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沉吟片刻,陶君兰微微一笑:“左不过是秋宜院的事情罢了,能说些什么?两位姑姑成日都在姜侧妃身旁,也只能知道些秋宜院的事情了。或者,说不定只是叙旧罢了。” 水纹还想说什么,“可——” 陶君兰摇摇头,摆了摆手:“既然没避着人,那就说明她们并未想瞒着我们,我们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倒显得我们不够坦诚了。” 水纹便是不再多嘴,只专心替陶君兰卸妆。 而林嬷嬷此时正和应姑姑说话,虽说二人并未刻意回避旁人,可也没故意让人听见。 应姑姑面带笑意:“倒是没想到陶侧妃竟会去求太后。虽说年轻,可到底是个通透聪明的。也怪不得能得端王的宠爱。” 林嬷嬷笑了一下,不过笑意却是并不明显:“各人造化罢了。在其位司其职,处在这个位置上,总也该有些心机。不过,陶侧妃这一招也的确是高明。” “姜侧妃以前瞧着也是个聪明的,可到底是不如。”应姑姑摇摇头,唇角挑起一丝讥讽来:“只说这气度就差了不知多少。真不知姜家是怎么教导姑娘的。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倒是连许多庶出女儿都比她强了。” 林嬷嬷瞧着应姑姑这幅样子,倒是笑了笑:“听说姜时年夫人早逝,所以姜侧妃一直都是让奶嬷嬷带的。姜时年公务繁忙,疏忽了也在情理之中。”再说了,那般偏远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好的教养嬷嬷? “说起来,姜侧妃也是有福气的。待到将来生了小公子,后半生也算是有依靠了。”林嬷嬷淡淡道,瞥了应姑姑一眼:“到时候,太后说不得会让你们留在端王府,照顾小公子。倒是离了宫里了。” 应姑姑一怔,随后神色便是肃穆起来,笑意半点不剩留下的只有深锁的眉头:“太后果真有个意思?” 林嬷嬷挑挑眉:“你们应也是十分了解太后的,既让你们来了,自然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可——”应姑姑神色越发难看起来:“我们和姜侧妃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事实上,姜侧妃是十分排斥我们的。”若是将来真要留下来,那日子便是可想而知到底有多难过了。 林嬷嬷微微一笑,笑意十分短暂,很快面上就又恢复成了冷淡的样子。 应姑姑却是瞬间明白了林嬷嬷的意思——太后要的,可不正是这样的局面?若她们和姜玉莲和睦,只怕太后倒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了。既然派了她们来,太后肯定是对姜氏有所不满的。所以,太后只怕不愿意将这孩子交给姜氏亲自养着…… 但是为了平衡端王府的势力,太后肯定还是不会太过打压姜氏。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她们的存在了。太后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住姜氏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个倒也是个好机会,至少从长远来说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要说愿意却是又未必。应姑姑觉得,还不如回到宫里去,至少过得要简单些。 从第二日起,林嬷嬷便是接手了大小事宜,倒是让陶君兰难得的清闲了起来。 说来也怪,自从林嬷嬷到了端王府,端王府倒是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和往日无异起来。若不是红蕖的事儿,陶君兰几乎都又要觉得端王府又是和平景象了。 既是求助于太后,陶君兰自然也没有藏私的意思。所以不管是那个端茶上来的丫头,还是去报信的杏儿,她都一并交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倒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低头道:“奴婢会尽量查清楚此事的。” “嬷嬷见外了,在我面前,却是不必自称奴婢。”陶君兰笑了笑,柔声言道。“再说了,让人听见了,也影响嬷嬷的威信。如今嬷嬷在府里代表的可是太后。” 林嬷嬷点点头,大约觉得这样多少也有点不大好,便是又笑了笑。 “嬷嬷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只管告诉我。”陶君兰笑道,“千万别见外。不管如何,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王府里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然王爷回来,我却是没法子交代了。” 林嬷嬷看了陶君兰一眼,末了努力一笑:“侧妃放心。” “王妃虽说身子不好,可见个人的精力还是有的。嬷嬷可要去给王妃请个安?还有姜侧妃那边——”陶君兰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林嬷嬷的神色。不过可惜的是,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林嬷嬷沉吟一番,最终却还是摇摇头道:“王妃那头还是不去了罢。王妃身子不好,我去也是打扰。至于姜侧妃——听说姜侧妃在养胎,我也是不方便去的。”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林嬷嬷的立场,当下笑容更盛几分:“一切看嬷嬷的意思吧。” 林嬷嬷看了陶君兰一眼,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作为一个在宫里多年的老人,她对人心的掌握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陶君兰的心思,她也很明白:不过是将她推出去当个挡箭牌罢了。而且,也正好借用太后的力量。至于这些试探,更是小意思。 其实她和陶君兰谁都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管家的事情,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罢了。待到端王回来,一切便是又重新回到之前的样子。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和改变。 不过,对于这些试探和利用,林嬷嬷倒是也谈不上反感和不痛快。毕竟,陶君兰也从未掩盖过这一些东西,反而出人意料的明白。而且,至始至终,陶君兰对她的态度都是十分尊敬的。 有陶芯兰一直跟着林嬷嬷,陶君兰对事情的进展倒是也了解一二。 端茶的那个小丫头林嬷嬷没多久便是将人放了,不过却是没留在主子院子里伺候,而是调去了洗衣房。至于个中缘由也并没让人透出去。 在林嬷嬷的手段下,府里出了这些事情,倒是半点流言也没起,一直静悄悄的。 陶君兰自是很满意,同时也越发安心起来。 至于那个给红蕖报信的杏儿——林嬷嬷却是一直没放人,却也没有再将杏儿如何;。林嬷嬷不着急,陶君兰自然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 唯一因为林嬷嬷在不方便的却是见刘恩——毕竟这件事情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的。万一走漏了风声,引起了皇后的注意,那就不是帮李邺了,而在要李邺的性命。所以,陶君兰便是一直没见刘恩。只悄悄递出去一句话,让刘恩自己看着办。但是务必求个稳妥。 这段日子,除了每隔七八日进宫去见拴儿和给太后皇后请安,便是再无其他的事情。只一心养胎。 直到红蕖女儿快要满月的时候。林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是来问陶君兰:“姐儿的满月酒,是办还是不办?” 陶君兰也为这个已经是想了几日了——这办吧,可李邺都不在家,她们紧闭大门过日子都来不及了,哪里还好去大肆庆贺取乐?再说了,男宾那头也没人招待。可要说不办吧,这到底是端王府的大小姐,李邺的长女,寒酸了也说不过去。 陶君兰拿不定主意,便是看向林嬷嬷;“嬷嬷觉得呢?” “一切但凭侧妃做主。”林嬷嬷迟疑了一下,最终这么说了一句。 陶君兰定定的看住林嬷嬷,轻声催促:“嬷嬷何必卖关子?有什么意见,只管先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林嬷嬷这才开了口:“其实,我倒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对方真针对侧妃您的——必然不会没有成效就收手。办满月酒的时候人多眼杂,可不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陶君兰细细思量片刻,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便是皱了皱眉道:“可也太冒险了一些,万一真有个什么……” “既要做,那自不会一点安排都没有。”林嬷嬷看了陶君兰一眼,露出几许笑意:“侧妃心太软了。” 陶君兰犹豫了好一阵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姐儿的安全是要必须保证的。” 林嬷嬷笑了笑:“这是自然。不管如何,我总不敢拿姐儿冒险的。” 陶君兰心里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挺自私的。不过,她还是相信林嬷嬷的手段的。 李邺当初临走之前便是料到自己是赶不上红蕖生产了,所以提前便是留了名字。因是个女儿,所以便是用了蕊这个名字。大名李蕊,小名仍是取了个贱名,叫果姐儿。 果姐儿因是早产,身体自是比一般婴孩更加虚弱些,吃的奶也比拴儿当初不知少多少。即便是如今快要满月了,可看着也不过是和当初拴儿生下来时候差不多大小。 不过好歹是养活了——事实上,一般早产的孩子都是不容易养活的。即便是再怎么精心,到底也不如足月的孩子那样康健,总是病怏怏的。 说来果姐儿也是有福气的,虽说是早产了,看着瘦弱,可也不没怎么生病,再加上吃了奶娘的药奶,更是慢慢的补了上来。这倒是让陶君兰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果姐儿能平安长大的。毕竟是个姐儿,与她也没有威胁,何必呢?; 第一卷 第309章 保媒 毕竟是特殊时期,即便是打算给果姐儿办满月酒,可到底还是不好太过热闹了。而且,前头还有拴儿的做对比,于是自然就越发的精简了。 虽说请了其他人来观礼,不过也都是素日里本就交好的一些人家罢了。譬如沛阳侯夫人,譬如陈夫人。至于男宾,倒是一个都没请。 林林总总的,其实也就两三桌的人罢了,再加上带来的丫头,又多准备了五桌便是绰绰有余了。因为办得简单,所以筵席上陶君兰便是尽量的准备得丰厚,为的就是不让果姐儿的满月酒显得太过寒酸了。 当然,也有不让红蕖觉得不满的意思——只要不是涉及到了不能触碰的利益,陶君兰还是很愿意让大家都满意的。 满月酒的单子是林嬷嬷一手操办的,办下来陶君兰自己瞧着都是很满意。看了菜肴清单后,又删减添加了几样,便是彻底的定了下来。接下来采买材料东西,又足足忙了一日,这才算是妥帖了。 当日陶君兰起了个大早,着倒是最近起得最早的一天了。睡惯了懒觉,冷不丁的早起一回她倒是自己都不习惯了,梳头的时候险些又睡过去。 碧蕉为了给陶君兰提神,便是笑着打趣:“侧妃如今可是彻底清闲了,瞧瞧这一日至少睡六个时辰,人都快睡迷糊了。莫不是被瞌睡虫咬了?” 丁嬷嬷白了碧蕉一眼,板着脸训斥:“侧妃怀着孕,自是要多休息的,小丫头这么饶舌做什么?” 丁嬷嬷刀子嘴豆腐心,如今碧蕉早已经不怕丁嬷嬷了,被训斥了也不当回事,只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便是继续说笑:“侧妃可别睡着了,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陶君兰抿了一口茶提神,也是禁不住笑:“碧蕉如今可是越发没个腼腆的样子了。真真是大变了样子。你且放心罢,我难道是那等不靠谱的?”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就算我靠不住,不还有姜侧妃?” 这样的场合,姜玉莲想来是并不介意露面的。否则,姜玉莲也不会一口就应承下来要出面了。试问,一个平日凡事不出面,一问三不知的人,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就愿意出来了。心里是怎么想的还用说么? 碧蕉梳头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一笑:“那起子人再怎么蹦跶,也是比不上侧妃您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自然是比不过的——要知道,来的都是和她交好的夫人,姜玉莲就是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梳妆完毕后,陶君兰用过了早膳,便是和陶芯兰一同去了湖心阁。因天气炎热,所以她就将筵席安排在了湖心阁:这里不仅三面环水凉爽,望出去更是满目翠绿荷叶与星点散落在叶间的荷花,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湖里还有鱼,可垂钓,可投食观赏。 第一个来的便是陈夫人,接着沛阳侯夫人也是接踵而至;因是果姐儿的满月宴,所以陶君兰也让红蕖盛装了出席。虽说红蕖只能站在她身后服侍,可是到底又比不出能露面好多了。 再加上怜惜红蕖,陶君兰便是在红蕖与众人都见过之后让她坐下了。毕竟难产亏空颇大,饶是红蕖平日身体康健,如今也有些苍白憔悴,看着让人不忍。 因为和陈赋的亲事算是口头定了下来,所以陈夫人如今见了陶芯兰便是越发的亲热了几分,三两句话一说之后,便是将陶芯兰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了。又从手腕上脱下一对羊脂白玉镶红宝石的赤金镯子亲自给陶芯兰戴上。至于眼睛更是慈爱得都能漾出蜜来。 沛阳侯夫人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可也看出了陈夫人怕是看上陶芯兰了,便是笑着打趣;“你这样喜欢芯兰丫头,不如我与你做个媒如何?” 陶芯兰登时羞红了脸,嗔怪的啐了沛阳侯夫人一口:“侯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说完这话,便是挣开了陈夫人的手,红着脸跑出去了。 陈夫人也埋怨的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似真似假道:“你倒是四个儿子都成亲了不愁,我可犯愁呢。你还使坏,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招人恨?” 沛阳侯夫人捂着嘴笑:“得了吧,你家老三可是才子,难不成还发愁?再说了,我怎么就使坏了?我好心替你保媒,你倒是说起我来。可别忘了,君兰可是我义女,你可不能得罪我。” 陈夫人闻言瞪大了眼睛,只看陶君兰:“君兰你可听见了。”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顿了顿道;“其实母亲这提议倒也不错,让她来保媒,也算是里子面子都有了。”她约莫能猜到沛阳侯夫人的意思:和陈家交好,自是只有好处的。 谁知陈夫人却是下巴一扬,得意的笑了:“这你却是盘算错了。太后早就透出了要做保媒人的意思了。” 陶君兰瞪大了眼睛,虽说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也就回过神来——凭着太后对陶芯兰的宠爱看重,这也不算奇怪。 当下便是略带了几分歉意的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却是帮不了你了。 沛阳侯夫人也不过是提了一嘴,并未真要如何如何,此时自也就不放在心上,摆摆手反而恭喜陈夫人:“那可是恭喜你了。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媳不说,还得了这么大一份体面。也就是我儿子都成亲了,不然却是要和你好好争一争的。” 这话自是玩笑话。陈夫人也不放在心上,也是玩笑般的笑道;“你就是争了也争不过我。” 又说笑一阵子,林嬷嬷便是进来了。陶君兰便是将林嬷嬷的身份介绍了,又笑道:“也是我怀孕了,不然也请不动太后身边的左右手。” 陈夫人和沛阳侯夫人都露出几分由衷的欢喜来,“这可是好事儿!”顿了顿陈夫人又羡慕道:“也不知道这端王府是个什么风水宝地,频频传出喜讯来,倒是羡煞人了。”因不纳妾,所以陈家的人丁一向不怎么兴旺。 沛阳侯夫人一笑:“我瞧着却不是风水的缘故,怕是君兰本就是个容易得子嗣的命格;。”旁人是怀孕了不假,可是哪里有陶君兰运气好? 末了沛阳侯夫人又挤了挤眼睛,打趣道:“芯兰和君兰一脉同出,你且等着抱孙子罢。” 这话奉承得陈夫人顿时眉笑颜开——不管是谁,总是盼着自家人丁兴旺的不是? 陶君兰倒是被这话调侃得有些腼腆起来,不敢跟着一起玩笑,只抿唇偷笑。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客人们也就差不多都到齐了。最后一个来的,却是康王府上的人。还是和陶君兰不对付的人——袁琼华。 袁琼华是代表了康王妃来的——康王妃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前来,所以就让袁琼华过来了。 庄王妃和武王妃也同样没有亲自前来,也是各自派了府里的姨娘过来走个过场。 开席之前,陶君兰让奶娘将果姐儿抱了上来给众人瞧瞧。毕竟果姐儿才是今日的正主呢。也算是应应景。 虽说还是个没怎么长开的婴孩,也看不出什么俊俏美丑,不过众人还是夸赞了一番。到了袁琼华的时候,她扫了一眼便是漫不经心道:“怎的这样小?竟是比拴儿那会子小那么多。” 这话可不怎么中听,至于潜在的意思更让人有些不痛快。陶君兰面色微微一沉。不过没等到她开口呢,林嬷嬷便是开了口:“毕竟是提前了一个月生产,自是比不上足月的孩子的。拴儿壮实,别说果姐儿,就是大多数的孩子都是比不上的。” 林嬷嬷倒是第一次说这么长一串话,而且话里的维护之意也是十分明显。顿了顿,林嬷嬷扯着脸皮笑了笑,目光带了几分凌厉:“康王侧妃怎的连这些都不知道?既是不懂,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了,可是不妥。” 袁琼华微微涨红了脸皮,瞪了林嬷嬷一眼话到了嘴边又只能咽下去——林嬷嬷是服侍太后的老人了,在皇帝跟前都是有体面的,就是当众训斥了她这么一个侧妃,闹起来也是只有她吃哑巴亏的。 袁琼华最后将这笔账记在了陶君兰的身上——在她看来,林嬷嬷和陶君兰就是一丘之貉。 轻哼一声后,袁琼华便是笑了笑:“却是我没留心。” 陶君兰淡淡一笑:“以后袁侧妃可要好好留心才是,可不是人人都像是我这样大度的。” 这话说得不客气,袁琼华登时面色无比难看。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众人便是都抛在了脑后。又说又笑的享用筵席起来。气氛一时之间也热闹无比。 陶君兰却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在琢磨,果姐儿也露面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如同林嬷嬷那样想的。有人会动手脚? 因了心不在焉,所以她也就没注意到,姜玉莲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坐到了袁琼华身边,又不知说了什么,二人竟是一下子相谈甚欢起来。 一顿饭心不在焉的吃到了尾声,陶君兰忽然看见有个小丫头进来匆匆的附在了林嬷嬷耳朵跟前说话,顿时心中一跳。; 第一卷 第310章 隐瞒 发生什么事情了?陶君兰几乎是眨也不眨的看住了林嬷嬷。只差碍着场合不好开口直接问了。 林嬷嬷自也是有所感应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陶君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不过陶君兰却是有点儿没明白林嬷嬷这个点头的意思——到底是在说没什么事儿一切安好让她放心呢,还是说已经发生了预料之中的事情? 陶君兰仔细的看了看林嬷嬷的神色,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个时候,她倒是有点儿对林嬷嬷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儿埋怨。 待到小丫头说完话,林嬷嬷便是让小丫头退了出去。末了便是朝着陶君兰走过来,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侧妃且放心,一切有我呢。如今好戏不过刚开场,侧妃只管镇定看戏。” 陶君兰垂下眼皮。林嬷嬷这是在提醒她,别露出了什么马脚来。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自嘲一笑,她自己也是觉察到了,她太急躁太紧张了,完全就没了平日的镇定。这样的确是不够妥当的,至少,让人看着也不像话。 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陶君兰竭力的让自己定下神来,微微一笑轻声道:“嬷嬷去忙罢,这里有我招呼着。倒是你也不用你忙。” 林嬷嬷点了点头,便是退了出去。 陶芯兰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带了几分关切,不过却并不明显。 而这个时候,袁琼华和姜玉莲却是端着酒杯一起过来给陶君兰敬酒了。袁琼华满脸带笑,语带了几分歉意:“方才是我无状说错了话,还请陶侧妃莫要恼我才是。说起来,我们这么多年的相识,也算是老交情了,可别为这点子事情坏了咱们的交情。” 姜玉莲则是含笑在一旁帮腔:“正是这个道理。不过,陶姐姐一向大度,想必是不会真恼你的。” 好话都让她们二人说尽了。陶君兰还能说什么?况且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纵然不想搭理也只能扬起笑容客气一笑:“这是什么话,说什么恼不恼的?咱们如今也没几时见面,自然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不痛快。” 话她说得不算太好听,隐隐的点出了疏离的态度。毕竟,对于袁琼华陶君兰也着实喜欢不起来——不仅对袁琼华,对袁家她也是瞧不上的。 袁琼华却像是根本没听出来她话里的疏淡,反而是凑上来笑道:“陶侧妃果真是大度的性子。这杯酒我敬姐姐,聊表我的一番钦佩。” 陶君兰自不想喝的——当下便是淡淡一笑,端起旁边的茶盅道:“袁侧妃的一番心意我却是只能心领了。便是以茶代酒与你喝了这杯罢。” 袁琼华挑了挑眉,“姐姐莫不是看不上我?” 陶君兰腼腆一笑,垂下目光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护住。随后陶芯兰便是在一旁插话笑道:“我姐姐怀孕了,怕是不能喝酒。袁侧妃你想多了。” 陶芯兰这话说得脆生生的,带着欢喜和笑意,可却是让袁琼华面色一僵。 袁琼华的目光落在了陶君兰的肚子上,眼睛里情绪翻滚得厉害:嫉妒,羡慕,伤感,愤恨……复杂得紧。 不过,陶君兰却是不在意袁琼华的态度,让她在意的,还是姜玉莲的反应:姜玉莲虽说愣了一下之后还是露出了明显的错愕惊讶之色,可是却总让她觉得有些太假了。倒不像是袁琼华那样来得真实,更像是明明一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可偏偏却是这会装作才知道。 姜玉莲在错愕之后,半晌才扬起笑容道:“这可是好消息,恭喜陶姐姐了;。” 袁琼华也缓过神来,收敛了神色情绪不明的淡淡道了一声“恭喜”。至于这一声“恭喜”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那就有待考量了。 可这样的反应,比起姜玉莲的满面“欢喜”,陶君兰倒是觉得看得更加顺眼一些。唇角一勾,陶君兰冲着姜玉莲一笑,目光往下落在姜玉莲的小腹上,道:“同喜同喜。说起来,倒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可不是?待到王爷回来,那就是三喜临门了。”姜玉莲笑容更甚,“也不枉我日日在佛前祈祷了。” 听听这话,这么一说将来若是李邺得胜归来,倒是该将功劳算在姜玉莲头上似的。可不是么?那可是姜玉莲在佛前日日祷告的成效。 陶君兰唇角忍不住又往上挑了几分:“想必王爷回来得知你这份心意,一定很动容。” 姜玉莲贤淑一笑:“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话题就没再继续下去,毕竟这么多宾客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候。所以,陶君兰说起别的事情将话题岔开了。 待到筵席散了,丫头们便是迅速的残羹冷炙都撤了下去。又重新泡了香茗端了点心上来,让各位夫人继续消遣玩耍。 凑了几桌叶子牌,又有几个坐在栏杆边上钓鱼,再加上凑在一处闲聊的,倒也算都各得其乐了。 陶君兰借口更衣,便是从湖心阁离开来。不过走之前,却是又笑着嘱托了姜玉莲和陶芯兰:“你们两个好好招呼着客人,我去去便回。” 陶君兰一路回了沉香院,路上就让人去请林嬷嬷。所以,待到她更衣整理完毕,林嬷嬷便是已经过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陶君兰也不待林嬷嬷行礼,便是急忙问道。 林嬷嬷倒是不着急,慢条斯理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遇到一点小状况罢了。侧妃放心,果姐儿那头没什么事儿,出事的是红蕖姨娘。” “红蕖?”陶君兰微微一怔。可红蕖不是还在湖心阁么? 林嬷嬷面色有些阴沉:“有人趁着红蕖姨娘不在的功夫,悄悄的将红蕖姨娘药里一味药换了。换成了大寒之物。” 陶君兰顿时面上一冷。红蕖刚生产完,又难产伤了身子,此时最适宜的便是温补。若是此时服用了大寒之物,只怕伤了根本不说,以后还会造成宫寒症状。到时候,可就不是简单两个“调理”二字能补回来了。 可见,对方心思着实是毒辣。 “可为何却是要对红蕖下手——”陶君兰刚说了一半,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其中的根由。按照常理来说,红蕖既是替李邺诞下子嗣,那么日后不管是什么情况,李邺总是要高看红蕖几分的,甚至为了长女的脸面,少不得也是要多给红蕖几分宠爱。而给了宠爱,红蕖就很有可能再度怀孕…… 对方下这样的毒手,目的就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红蕖彻底没了再怀孕的指望;。毕竟,宫寒严重的调理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一日没调理好,怀孕便是可能性极其渺茫,甚至就算怀上了,也可能有流产的是迹象。 而且,显然对方是十分聪明的。甚至于预料到了她们布了局在请君入瓮一般。 陶君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红蕖没喝那药罢?若是喝了,只怕我少不得又要背上一个黑锅了。” 林嬷嬷摇摇头:“已经喝下去了。不过好在阻拦得及时,只喝了几口。虽然喝得少,不过只怕也是有影响的。” 陶君兰微微一呆,随后苦笑摇头。红蕖这运气……“那红蕖自己可知道?” “并不知。”林嬷嬷似乎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回答得十分干脆。 陶君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便是下定了决心:“既她不知,那就先瞒着罢。这件事情不必闹大。若是换要的人没觉察,那也不必声张,慢慢查就是了。” 林嬷嬷也并无异议,当下便是应了。 陶君兰也就没再多说:“果姐儿那头还是让人好好盯着。我现在得回湖心阁了。” 一路回了湖心阁,一切都仿佛和离开之前没什么变化,不过陶君兰却是看了一眼红蕖——红蕖正和庄王和武王的姨娘说着话。毕竟身份都差不多,也算是有共同语言,倒是说得很热闹的样子。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位置跟前坐下了,环顾一圈却是没瞧见姜玉莲,便是问陶芯兰:“姜侧妃去哪里了?怎的不见人?” “姜侧妃说是要回去喝保胎药,便是先走了一步。”陶芯兰笑着言道,可是若仔细回味,倒是也不难听出她话语里的那一点并不明显的讥讽。 很显然,陶芯兰觉得姜玉莲是在找借口炫耀她的肚子罢了。 陶君兰也不在意,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是转过头去看沛阳侯夫人手里的叶子牌。 沛阳侯夫人对手是陈夫人,陈夫人冲着陶芯兰招手:“来,芯兰来帮我看看牌。赢了她们的银子,我们好分红呢。” 陶芯兰略有些腼腆,不过却还是大方的走了过去,在陈夫人身边坐下了。 陈夫人顿时笑逐颜开,不但让陶芯兰帮着看牌,更是时不时的说几句话:“如今我就两个媳妇,等什么时候再多个儿媳妇,我们婆媳四个倒是能凑一桌牌了。” 光武侯夫人听了,倒是一下子笑起来:“我们家倒是能凑一桌了,还多一个倒茶添水的。你羡慕不羡慕?你那第三个儿媳妇,可还要等到明年呢。今年估摸着是不行了,人家姑娘得准备嫁妆呢。” 陈夫人狠狠的白了光武侯夫人一眼,嗔怪:“你这人可真是讨厌得紧。” 光武侯夫人却只是“吃吃”笑,顺手打出去一张牌。 陶芯兰扫了一眼,忙推陈夫人:“糊了。”; 第一卷 第311章 做主 陈夫人定睛一看,顿时笑逐颜开。 光武侯夫人却是看了一眼陶芯兰笑得意味深长,直将陶芯兰笑得满面通红的低下头去。 陶君兰明白光武侯是什么意思,又怕陶芯兰受不住这般的调侃,便是笑着调和气氛:“陈夫人手气可是真好。母亲,看来您那一袋银锞子,怕是不够呀。” 光武侯夫人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人家可是有女财神庇佑着呢。” 这话说得,顿时让同桌的另外两个夫人也是看了一眼陶芯兰笑起来,就差没直接说出来了。陶芯兰面皮薄受不住,便是起身寻了个借口躲开了:“我去端点瓜子花生来。” 陈夫人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光武侯夫人,不过看着似乎恼怒,实际上也是玩笑成分更多罢了。 光武侯夫人却是故意得意一笑,更是轻笑了一声,爽快的摸出银子给了牌钱。 陶君兰看了一阵子,又去别的桌坐了一会儿,几乎是将每个客人都照应到了,这才作罢。不过,这头刚又重新坐回了沛阳侯夫人身边捧了茶准备喝一口润润喉,却是猛然瞧见红螺一脸焦灼的过来了。 红螺这些日子是跟着林嬷嬷的,所以这会子陡然看见红螺,而且还是那么一脸焦灼的神色,陶君兰几乎是立刻就觉得出事了。而且,只怕还是大事儿。否则的话,红螺一向沉稳,轻易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的。 陶君兰几乎是克制不住的攥紧了手指,连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红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几欲断裂。 然而不等红螺走到了陶君兰跟前,后头姜玉莲的大丫头绫香便是冲了进来,飞快的越过了红螺,一面跑一面大声哭道:“不好了!” 红螺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要去拉住绫香。不过绫香却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当下只是狠狠一甩手便是将红螺避开了。甚至还被绫香的这股力道带得一个趔趄。 红螺见自己没抓住绫香,面上几乎是瞬间变了颜色,越发的焦灼起来,巴巴的看住了陶君兰,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使了个眼色过来。 陶君兰自是不明白红螺到底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不过却也是立刻做出了反应:不管如何,红螺做这样的动作,明显是想提醒她的。所以她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是立刻有了准备。 定了定神,陶君兰看向绫香,大声追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绫香眼泪糊了满脸,看上去让人就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效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哭成这样? 面对陶君兰的责问,绫香却是丝毫不畏惧,不仅不行礼,连目光也不曾低垂下去表示恭敬,直直的和陶君兰对视着,末了竟是脚下发力,径直就要冲着陶君兰冲过来,神色更是愤怒;陶君兰被唬了一跳——绫香这幅架势,看上去倒是想要和她拼命似的。不过,她虽然不怕绫香,却也不得不闪躲。如今她是双身子的人,胎气本来就不稳,如何经得起冲撞? 陶君兰躲闪的同时,便是听见红螺高声斥道;“拦住她!” 湖心阁里既是待客场所,自然是少不了丫头婆子的服侍。不仅有端王府的,更有各位夫人带来的。红螺这一声高呼,倒是一下子让怔住的人都回过神来。离陶君兰最近的几个丫头下意识的便是靠了过来,伸手拦住绫香,用身子挡住了陶君兰,免得她被冲撞到了。 绫香虽然勇悍,可到底是一个人,又是平日里几乎不干重活的。自然一下子也就被拦了下来,扭住了几乎动惮不得。 陶君兰缓过劲儿来,却是不急着去看绫香,而是四下环顾了一圈。随后心里就是一沉:这么多人的眼睛看着,待到她们离了端王府,又会如何说这件事情?到时候这一幕丑剧,只怕是要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她是不愿意端王府出这样的丑的。所以,自是恼怒异常——绫香这是什么意思?姜氏又是个什么意思?她们难道就不能分一分场合?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都有什么人在?纵然天塌下来的事情,难道就不能缓一缓,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出来? 陶君兰气得够呛,脸色自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语气更是不必说了。不过,她虽生气,却还是留着一丝清醒,当下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火压下去,只冷冷的看了一眼绫香,强势道:“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罢。如今这么多夫人在这里,你闹腾什么?”等着让人看笑话不成? 在陶君兰看来,绫香听了这话也该是清醒过来了。不过,事情却是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绫香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高声叫喊起来:“我就是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儿,揭露你的真面目,请人给我家侧妃做主!” 陶君兰气笑了。什么叫做她的真面目?什么叫请人给姜玉莲做主? 之前没想到绫香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所以自然谁也没有生出阻拦的意思。此时再听见这句话,纵然心有懊恼却也是没有办法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而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是往平静的湖面上丢下去一个卧牛石来,几乎是立刻就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头疼的想该将这件事情怎么妥善的解决。只是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要么就是立刻将人赶走不许再听这些话,要么就是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儿将事情说清楚。 前者显然是不行的——赶人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就算她真做了,后果是什么?这件事情只会被添加更多的揣测和胡诌,到处散播。而她,也算是彻底的将人得罪了。 所以,陶君兰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只能选择第二种法子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她多少也是不情愿的。当下甚至有点儿故意磨蹭的意思。 绫香此时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满面悲怆里偏又带上了几许得意之色,虽然掩藏得十分深,可是仔细看到底也是能看得清楚的。 陶君兰就属于看了个一清二楚的。当下心头越发的冷笑一声。 而这样的场合,显然也是没有人敢去捂住绫香的嘴的。所以绫香此时依旧能开口说话:“陶侧妃,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清楚!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高涨的怒火倒是一下子退下去了。反而沉静了起来——到了这个地步,生气显是没有半点用的。倒不如见招拆招。横竖不过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 心思一下子就豁达起来,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是一下子松开,就是之前还僵硬着的身子,此时也是完全放松下来。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了,背脊挺直,双手自然交叠在腿上,微微扬起下巴,仪态端庄的看住了绫香,冷笑了一声:“我却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不然绫香你解释给我听听?”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又朝着四下里看了一眼:“事已至此,各位夫人也不必回避,倒是索性留下来与我做个见证罢。也省得事后我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事实上,也并没有一个人是打算走的。喜欢看热闹的觉得这事儿比戏文还精彩,而和陶君兰交好的人,自然也是想留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也算是给陶君兰添几分底气。 陶君兰冷冷的看住了绫香,等着绫香给出回答。 没想到绫香倒是不怯场,反而冷笑道:“陶侧妃快别装模作样了。你真敢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给众人瞧瞧?事后别赖账罢!” 陶君兰微微一笑,保持住自己的威严和端庄,语气淡淡平和:“你且说说看。我没做的,我自是不承认。可若我做了,诸位夫人谁也不是糊涂人,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绫香摔开了抓着她的那些手,噗通一声就朝着陈夫人跪下了,哭道:“我家侧妃常说我陈大人是朝中最公正的人,今儿我便是求陈夫人替我家侧妃做个主,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陈夫人脸色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虽然有心回绝,可到底最后还是只能无奈道:“你说罢,我定不偏袒谁。” 别看陈夫人面上似乎和和气气的,此时心里却是都快气炸了:她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架了起来下不来台了?她倒是有心拒绝呢,那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偏袒陶君兰?别说对陈家名声不利,就是对陶君兰也是不利的。所以,这个哑巴亏,她还只能认了。 陈夫人心里只觉晦气,同时将绫香和姜玉莲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绫香得了这话,面上却是立刻显出了几分欢喜来。甚至磕头道:“来世奴婢愿给陈夫人做牛做马!只要陈夫人能替我家侧妃做主!” 陈夫人心头冷笑一声,手无意识的捏着自己腕上的一串翡翠手串,声音也淡了下来;“你先说说看,我才能评判不是?”; 第一卷 第312章 做主 光武侯夫人同样是看住了绫香,不过光武侯夫人心里盘算的是——该怎么替陶君兰出头。她也不是真对端王府里的争斗一点不清楚的,可之前斗倒了刘氏,陶君兰居大,她觉得陶君兰算是熬出了头。可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姜氏……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至于别人,那基本上就是完全的看戏神色了。毕竟,虽说和陶君兰交好,也就不代表不喜欢看这样的热闹不是?纵然身份再怎么高贵,可是本性里女人的八卦心思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看着绫香喜悦的样子,陶君兰便是笑着催促一声:“怎么的还不说说我到底怎么人神共愤了?” 不得不说,陶君兰这幅淡然浅笑语气和缓的态度,让绫香心里有点儿发虚。不过为了掩盖住这股心虚,她面上的神情便是越发的夸张起来——盯着陶君兰双目灼灼,更是拔高了声音质问:“方才我们侧妃回去喝安胎药,可是喝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不对,拿了药渣一看,才知道里头有一样药材被换成了寒性药材!那药材剂量很大,性寒无比。若是真喝下去了,只怕我们侧妃腹中孩子不保!以后想要再怀孕都是艰难。陶侧妃难道不知此事?难道这事儿不是陶侧妃你做的?” 说着说着,绫香又哭了:“我们侧妃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陶侧妃您?您竟是这样不愿意容了我们侧妃?” 陶君兰再一次的被气笑了。而这一次,他也的确是笑出了声音来,她看住了绫香:“你这话说得好不奇怪。什么叫我容不了姜侧妃?同样是侧妃,难道我还能比姜侧妃地位高了不成?再说了,你又如何认定了这事儿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顿了顿,陶君兰声音渐渐冷下去:“今日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却是要好好问问你们侧妃,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我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了,她竟是要这样给我泼污水!” 这般反将一军,登时就让绫香的面色变得不敢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陶君兰冷冷的看着绫香,将绫香的变化看得分明,同时心里的底气也是更足了——刚才她倒是真担心绫香真拿出什么证据来:虽说不是真的,可有句话不是叫做以假乱真?绫香这般闹腾,她还真当姜玉莲是准备十足了呢。 绫香最终还是又重新打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来:“若不是陶侧妃,还能是谁?满府上下,也只陶侧妃有这个能耐罢?也只有陶侧妃你有这个动机!” 陶君兰冷笑一声:“就凭猜测就敢说得这样肯定?我有这个能耐?如今管家的是林嬷嬷,咱们各个院子都关上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我有那个本事去你们秋宜院换药?难道说,我还能收买了你们院子里的人不成?药是你们自己保管,也在你们自己院子里煎的。出了事儿,你倒是诬赖我了!至于动机——我还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动机!” 这便算是一场辩论赛了,毕竟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证明什么不是么?所以,且看谁的说辞更能说服人罢了;绫香大约也没料到陶君兰居然这般光棍,竟是真还豁出去脸和自己争辩起来,当下怔了一会儿神,便是才又尖声道:“你是怕我们侧妃有朝一日生下小公子,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至于是不是你换的药,是不是你收买的人,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说完这话,绫香便是去看陈夫人:“陈夫人,这些一切都是表象罢了,是她在狡辩!管家权力在她手上,我们侧妃身边的人也都是她安排的,她想动手脚还不容易?” 陈夫人自是不可能开口附和,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去偏袒陶君兰。便是只淡淡道:“我只相信真凭实据。” 陶君兰微微一笑,“多谢陈夫人仗义执言。没偏听偏信。不然今日,我却是要被人坐实了这个罪名了。” 顿了顿,陶君兰又看向绫香;“你说我怕你家主子生了小公子威胁到我的地位。我却是不赞同了。拴儿是长子,又记在王妃名下,养在太后跟前,于情于理倒是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了。再说了,拴儿才多大一点?以后的事情谁知道?王爷素来也不是个什么宠爱一个就要打杀另一个的性子,纵然因为你家主子生了小公子得了宠,难道我就会失宠了不成?就算退一万步说我真失宠了,王爷难道又会克扣吃的喝的?而且,如今我也有身孕,又何须嫉妒你们主子?你这话倒是奇怪了!” 绫香嘴硬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陶君兰微微一笑,“是啊,人心隔肚皮,这是不是你们想着法子往我身上泼污水,谁又知道呢?说不得,这就是你家主子自导自演,来除掉我这个威胁的呢?” 绫香浑身一颤,随后气愤高呼:“你胡说!你这分明是信口雌黄,含血喷人!你这般说,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便是诬赖!” 绫香这话一出去,陶君兰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我却是之前就同你说过了。既然你们可以胡乱臆测,我又如何不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各自有公道在心中,假的成不了真,真的成不了假。我拿不出证据就叫信口雌黄,那你呢?” 一时之间,四处都是响起了笑声来。就是陈夫人也是禁不住抿唇笑了一笑——陶君兰这一手可是玩得好。简直就是让绫香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如此一来,绫香这番话,却是不会再让人信服了。 而此时,光武侯夫人却是主动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却是该走了。这是你们端王府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所以,便是不多打扰了。” 光武侯夫人这话,可不只是说给陶君兰听的。 至少陈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便是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是起了身,笑着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侯夫人我还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咱们一道走?” 光武侯夫人便是笑:“那敢情好。我也正好有事儿想请教你呢。” 说完了这话,二人俱是向陶君兰提出告辞。 陶君兰便是笑着应了,又道歉道:“今儿却是让二位看了笑话了,也没能尽兴,改日这事儿处理妥当了,我再请二位来做客;。好好赔礼。” 光武侯夫人和陈夫人这一起身,别的那些自是更坐不住了。三三两两的也就告辞离去了。 最后没想到的是袁琼华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笑道:“我和姜侧妃交好,我着实担心她。倒是想留下看看情况。” 袁琼华就差没说是留下来给姜玉莲撑腰做主了。不过,却还是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含义未明的话:“这事儿也需要有个人主持公道不是么?” 陶君兰嗤笑一声:“怎么,你是怕我做出什么不公道的事情?” 袁琼华笑笑:“这可说不准。不过,想来陶君兰你却是要维持住形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罢?” 陶君兰没再理会袁琼华,一则是不想浪费口舌,二则也是看出来了:袁琼华这就是在借机嘲讽她,并且唯恐天下不乱罢了。这样的人,何须理会? 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呆住的绫香,陶君兰淡淡吩咐:“去请林嬷嬷过来。” 林嬷嬷还没来,倒是陶芯兰心急火燎的过来了。进门便是先看了看,见人都走了,这才看向陶君兰:“我听说有人闹事儿?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冲着绫香努努嘴:“这不是?污蔑我要毒害她家侧妃呢。” 陶芯兰本就是听说了这个事情才过来的,闻言看了一眼绫香,又看了一眼袁琼华。随后微微眯了眯眼睛:“袁琼华,你怎么不走?” 袁琼华扬起下巴笑了:“我为何要走?怎么,这事儿见不得人?” 陶芯兰大怒,却也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反驳,便是嘀咕一句:“不要脸。” 陶君兰看了陶芯兰一眼,倒不是替袁琼华怎么,而是怕陶芯兰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做出什么不占理的事情,到时候少不得又是惹了麻烦。 看着陶芯兰那副不服气的样子,陶君兰无奈的淡淡开口提醒;“这事儿也没人见不得人的,既然有人想看,那便是让她看看就是了,横竖也不是看咱们的笑话。” 陶芯兰这才默不作声了。不过还是恨恨的瞪了一眼袁琼华。 陶君兰重新看向绫香:“我且问你,你家侧妃是怎么发现这事儿的?” 绫香冷笑:“都说了是尝出来的!这会子我们侧妃还觉得不舒服呢。” “既是这样,那事情显是严重了。”陶君兰淡淡的看着绫香,面上半点波动也无:“这事儿我会让人彻查。到时候是谁搞的鬼,我定不会轻饶。” “谁知道你查出来是什么结果?”绫香梗着脖子道,又看向袁琼华:“袁侧妃,您可要替咱们侧妃做主啊!” 陶君兰扫了一眼袁琼华,忍不住有些错愕——袁琼华还能管端王府的事情了?; 第一卷 第313章 咒骂 陶君兰觉得绫香是有点儿病急乱投医的架势。而袁琼华么,大约是很乐意有个理由能留下来看热闹的。不过,陶君兰却是没打算给袁琼华这个机会,当下淡淡提醒:“袁侧妃,想必康王妃是很愿意你早点回去的。” 袁琼华却是不识趣,只装做什么都没听见:“康王妃倒是没这样嘱咐过我。况且我还想去看看姜侧妃如何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微微沉了脸色:“既如此,那还等什么?芯兰,绫香,先带袁侧妃去秋宜院吧。” 绫香有明显的迟疑。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低声应了对袁琼华道:“袁侧妃,请。” 待到二人出去,陶君兰便是看向碧蕉:“碧蕉,吩咐各处院子的人,守住院门,不许人进出,将秋宜院和流曲院的人都看好了。不许人单独行动!” 陶芯兰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姐姐?” “若是不查清楚,这个黑锅纵然最后没明着算在我身上,只怕暗地里也是差不多的。”陶君兰苦笑一声,抬手点了点远处袁琼华的背影,带了几分怒气:“瞧见没有,想看热闹的人,可不只是她一个。” 陶芯兰沉默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眉目低垂轻声抱怨:“活得真累。就没有哪一个能省心些?” 陶君兰听见了,心里微微有些发酸。是啊,人这一辈子,活着可真累。就没有不累的时候,或许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算是安逸轻松一些,可也不尽是十全十美。不管是学礼仪还是女红女德,管家事宜,都不是轻松的事情。待到嫁了人,那就更辛苦了。生儿育女,持家…… 若对方不是李邺,若不是还有拴儿,她估计也会觉得累吧? “陈家是不会有这些糟心事的。虽说陈赋性子呆了一些,可陈家都是不许纳妾的。而且,到底也是青梅竹马,他会待你好的。”陶君兰笑着握住陶芯兰的手,她可不想这个时候陶芯兰就开始发愁这些。 不过陶芯兰却是依旧有些恹恹的。只是陶君兰却是已经没了功夫再去劝说——红蕖突然进来了。 红蕖的面色很难看。直接就冲到了陶君兰的跟前,若不是水纹下意识的拦住了,只怕就要直接撞上来了。红蕖的双眼是通红的,脸上也全是的泪痕。为了满月宴,红蕖可谓是盛装打扮的。妆容也是十分精致,只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成了一塌糊涂。 陶君兰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红螺使劲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便是咬牙切齿的叫骂起来:“贱人!你竟敢做这样的事情!毒妇!我碍着你什么了?你说,你说!” “我做什么了?”陶君兰微微挑眉。 “你让人换了我的药!你让我无法再怀孕!”红蕖哭叫道,声音尖利,咬牙切齿的咒骂:“你这样的毒妇,凭什么还能怀孕?送子娘娘瞎了眼睛才会给你送来孩子;!你这样的毒妇,就不配做母亲!” 陶君兰攥紧了手指,微微眯起眼睛,冷声质问:“谁告诉你是我做的?” 红蕖顿时拔高了声音:“果然是你!你承认了!还用别人告诉我?” “这么说,是你猜的?”陶君兰冷笑一声:“若你有证据,我绝无二话。可若你没有证据,就且先闭上嘴别信口雌黄!” 红蕖却是不依不饶的,一面使劲挣扎,一面歇斯底里的叫骂:“我信口雌黄?难道我我的药不是被人换了?姜玉莲的药不是被换了?若不是们症状一样,被换上去的药也一样,我却是还不知道这事儿!” 陶君兰却是不理会红蕖这话,反倒是沉声开口:“是姜玉莲告诉你的?” 红蕖破口大骂:“王爷已经那样宠爱你了,还不够?你到底再怎么样才肯满足?你想要孩子,就可以一个又一个的接着生!我想要孩子,还得费尽心机,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能怀孕!可你却还是这样不肯放过我!” 面对红蕖的叫骂,陶君兰只觉得头都疼了。她看了水纹一眼,冷声吩咐:“捂住她的嘴巴。”这些话,她是不想再听了。 红蕖这些话,陶芯兰在旁边也是听见了。待到红蕖被捂住嘴世界清静下来后,她只阴沉着脸说了一句话:“姜玉莲到底是想做什么?” 陶君兰摆摆手,揉了揉眉心,冷笑道:“不管她想做什么,反正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事情总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完了。” 姜玉莲。反复在心里念叨了几回,陶君兰心道:这份大礼,她总会有所回报的。 “林嬷嬷呢?”算起来她派人去请林嬷嬷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怎么还不见人? 这么一催。陶君兰倒是很快见到了林嬷嬷——林嬷嬷的神色也不大好看,除了惯有的肃穆之外,还有一丝从未见过的歉然和羞怒。 陶君兰心里明白林嬷嬷心里只怕也是不好受:毕竟如今是林嬷嬷在管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除了心里不好受之外,还有脸面上的过不去。 林嬷嬷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毁在了今天这个事上了。 “如今可有眉目了?”陶君兰揉着眉心问林嬷嬷。 林嬷嬷没吱声,却是微微摇摇头,神色又阴沉了几分。过了好半晌,才听见林嬷嬷开了口:“这事儿怕是咱们被人算计了。” 陶君兰自然心里明白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若不是一早就算计好了,难道还能是巧合不成?不过说句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的话,这个背后之人,心机着实太深了。 更让人觉得没脸的是,什么时候府里有了这么一个玲珑心肝的人,她却是不知道。真真是可笑。 思量片刻,陶君兰心里有了主意,冷笑了一声:姜玉莲不是要将事情闹大?那好,那就闹大就是了!她倒是要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下手一挥,陶君兰看着林嬷嬷淡淡吩咐:“咱们进宫请罪罢;。” 林嬷嬷一怔,最后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肃穆的面容上便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一切听侧妃的。” 陶君兰又看了还在挣扎的红蕖一眼,“别挣了,你也跟着一并进宫!到时候有什么状,你只管告就是了!” 红蕖一怔,随后更是露出狐疑的神色来,显是不大相信。不过陶君兰却是由不得她不信,因为这本就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陶君兰又让人去问了姜玉莲。姜玉莲倒是也答应了,不过却是让人用软轿抬着过来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架势,看上去倒是真有点儿渗人。 陶芯兰扶着陶君兰,低声问:“要不要咱们也坐软轿?”本来陶君兰胎气也有点不稳,如今再这么气了一回,情况自然更让人担忧。而且,她觉得既然姜玉莲都装得那么像,为了不吃亏,自己这边也该装模作样一下。 不过陶君兰却是摇头拒绝了:“咱们是进宫,又不是去逛园子。”该有的态度是该有的。李邺只是个王爷,而她也只是个侧妃,做出这幅养尊处优不能受半点苦的样子给谁看? 这一路进宫,倒是浩浩荡荡。不过在出门之前,陶君兰给红蕖使了个眼色。 红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因为此时众人情绪都显得不是那般平和,所以陶君兰没敢和旁人同乘,她和陶芯兰独占了一辆马车。上了车后,陶君兰便是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她心里明白,等到进了宫,这一场官司还有得打呢。不养精蓄锐,可怎么撑得住? 陶芯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姐姐可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旁的都是不要紧的。” 陶君兰点点头:“我知道轻重。”她是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来折腾自己的,不管如何,孩子比什么都要紧。她绝不会冒险。 其实端王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陶君兰并不觉得宫里真的是半点风声也没有。更有可能的是,其实宫里什么都知道,包括细节。毕竟,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 一路进宫,陶君兰直接求见了皇后。之所以没去找太后,是因为这事儿毕竟太大了,太后年岁大了,总生气也不好。二则是因为皇后毕竟是中宫,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去找皇后的。三则么,则是因为她毕竟是皇后的“侄女”不是么?皇后说了那么多次让她别客气,她不用用这样的身份,又如何对得起皇后呢? 想必,皇后为了保证她的地位,也是很乐意帮帮忙? 再退一步说,皇后不愿意帮忙。可是声势这般浩大的进了皇后宫中,想必太后和皇上都是很快会知道的。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所以总会派人过来问问,到时候,说不得事情也就很快水落石出了。 陶君兰觉得,若是这件事情连皇帝都无法查清楚,只怕还真就查不清楚了。 在门外侯了一阵子才见到了皇后,皇后穿着常服,通身也并未盛装,看上去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朴素了。而且,气色和精神也是看上去不如从前了。; 第一卷 第314章 始末 纵然精心保养,可皇后到底还是现出了老态来。陶君兰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后看见了那些美貌年轻的妃子,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这会子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陶君兰垂下眸子,恭敬的领着众人行礼。 皇后面上带着笑,看上去也颇有些慈和的意思:“今儿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说这话时,皇后的语气里明显额透出几分亲昵来。目光也是只看向陶君兰。至于非要跟着姜玉莲一同进宫的袁琼华,却是看都没看。 陶君兰酝酿了一下情绪,带了几分委屈的哀哀道:“妾想求娘娘替妾做主!” 皇后眉头一挑,眉心略蹙:“这是怎么了?受了委屈了?” 一看皇后有偏袒陶君兰的架势,袁琼华和姜玉莲都是坐不住了,尤其是姜玉莲,更是跪在地上呜呜哭着磕头抢话道:“妾也是来求娘娘替妾做主的!娘娘,有人要谋害妾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说出来也挺吓人的,一下子就让人觉得事态严重起来。皇后看了一眼陶君兰,见陶君兰咬着唇面上委屈之色更加明显,便是心里有了几分明白。当即便是心头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显。 见皇后沉吟不语,袁琼华便是壮着胆子开了口:“母后,妾当时就在端王府,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确是有人要谋害姜侧妃!不仅是姜侧妃,就是端王府另一个姨娘,也是惨遭毒手!此人居心叵测,狠毒无常,着实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之所以叫“母后”而不是叫皇后娘娘,袁琼华是为了彰显出自己与旁人的不同来——康王是皇后亲生儿子,自是不一样的。而她作为康王的侧妃,自然也和陶君兰姜玉莲这样的人不一样。当然,她也有那么点儿想要提醒皇后哪边更亲近一些的意思。 换言之,就是袁琼华想要让皇后帮着她去处置陶君兰。至少,不能偏袒陶君兰。 虽说知道陶君兰与皇后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可是在袁琼华看来,自也是比不上自己的! 不得不说,袁琼华大义凛然的态度配上姜玉莲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子,倒是真的很容易让人偏听偏信。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招在皇后这里还真是不管用;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袁琼华,目光带了些许凌厉的警告之意:“袁氏,康王身子还没康复,你不在府中伺候康王,反倒是来搀和端王府的事情是个什么意思?” 袁琼华悚然一惊,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想到了替自己分辨的法子:“并不是妾想搀和,而是几日王妃命妾去端王府恭贺端王长女的满月之喜。谁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姜侧妃害怕,便是请了妾身与她做主。” 皇后一掀唇角,虽说是笑了,可是目光更是凌厉了几分。先前不过是警告,这会子已经是明摆摆的斥责了;“姜氏是端王侧妃,她害怕什么?怕君兰一手遮天?这是当本宫是摆设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本宫连个公平公道都做不到了?” 袁琼华讪讪辩解:“妾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只是……”却是涨的满脸通红也没能将剩下的很娿憋出来。然当然,脸红了也不仅是因为这个,更是因为羞愧——她打了包票跟姜玉莲说皇后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如何如何,可是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么一个情况? 袁琼华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心里的屈辱使得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陶君兰。在袁琼华看来,皇后之所以会是我这么一副态度,自然根源还是在陶君兰的身上。 “好了,你回去照顾康王罢!”皇后却是不想听袁琼华的解释,淡淡的抛出这么一句来。有道:“有那些心思,倒不如想想你怎么才能早日诞下子嗣!” 其实袁琼华也算是自己一头撞在了枪口上。要知道,几个成亲的皇子里,可就只有康王没有儿子了。尤其是看着端王府几个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怀孕生孩子,皇后心里更加不舒服。再加上今儿姜玉莲为了表现自己的可怜,更是一直捂着肚子,这不是刺激皇后又是什么?皇后还能心平气和那就怪了。 袁琼华几乎是惨白着脸告退的。 姜玉莲的脸色同样也有些不好看——她以为袁琼华好歹能有点用,可是…… 殊不知,此时皇后心里正在大骂袁琼华是个蠢货:可不是蠢货吗?旁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怕是唯恐避之不及,袁氏倒好,还巴巴的凑上来!也不想想,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外人瞎参合什么?回头让皇帝知道了,还只当是康王的意思,到时候皇帝对康王的看法,岂不是又要一落千丈! 皇后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了康王形象,给康王带来麻烦的。皇后觉得的,是该给康王妃提醒一下了——这等蠢货,还是不要再放出来的好! 皇后心情不佳,底下的人自然也都感觉到了。自然一个个的也都噤若寒蝉了。陶君兰也不着急,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双目低垂,安静的等着皇后主动再问。 反正,这件事情到了皇后这里,便是彻底没她什么事儿了。她只要摆个姿态,等着结果就好。 真正着急的还是姜玉莲——比起陶君兰的安分,姜玉莲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一时看看红蕖,一时又看看陶君兰,一时又悄悄看看皇后。 就在屋里的静谧几乎是快要凝成实质压迫众人的时候,皇后终于又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玉莲心头一松,下意识的便是要开口; 。然而皇后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淡淡的扫了一眼让姜玉莲的话咽回去之后,她才指着林嬷嬷道:“林嬷嬷你说。” 作为太后的对手,皇后对太后身边的人还是很认识的。尤其是林嬷嬷这样是太后左右手的。 林嬷嬷自是不会拒绝,当下正了正颜色便是缓缓开了口叙述道:“因了红蕖姨娘生产之后,陶侧妃发现自己也有了身孕且胎气不稳,便是向太后求了奴婢去帮忙管家。奴婢进了端王府后,管家事宜便都是奴婢。这一次的满月宴,也是奴婢一手安排下的。不曾想,用过午膳后,红蕖姨娘回去喝药,药却是被人换过了。奴婢虽然发现得及时,可是到底还是来不及阻拦。红蕖姨娘这头奴婢还没查清楚,那头姜侧妃又发现了同样的事情。巧的是,被换上去的药,都是大寒之物。对女人损害极大。不等奴婢调查,姜侧妃便是一口咬定是陶侧妃所为,姜侧妃的大丫头便是气冲冲的跟陶侧妃闹了起来。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儿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陶侧妃无法。便是只能进宫求娘娘做主了。” 顿了顿,林嬷嬷又跪下去,重重磕头自责道:“奴婢办事不力,出了这样的事情乃是奴婢疏忽所致,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当然不会责罚林嬷嬷,只是笑道:“此事如何能怪你?居心叵测之人,如何防范得住?怪只怪人心不古罢了。”责罚了林嬷嬷,太后肯定是不会高兴的。太后不高兴,皇帝少不得也要不痛快,何必呢?再说了,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这太后的狗,还得太后自个儿去打。她才不管呢。 皇后甚至让宫女去将林嬷嬷服了起来。毕竟林嬷嬷年岁也不小了,真跪着出了毛病,可不好。 皇后又看向姜玉莲和红蕖,威严道:“你们可有异议?林嬷嬷说的可是事实?” 林嬷嬷说的当然是事实,这一点毋庸置疑。红蕖点点头:“是。” 姜玉莲也弱弱的应了一声,“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却也不是妾的丫头故意要冤枉陶侧妃,而是阖府上下,只有陶侧妃有这个能耐和动机。况且红蕖也和妾一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也不该当着宾客的面儿闹起来!”皇后似隐隐有些怒气:“这样一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端王的名声和脸面还要不要了?” 其实在皇后看来,端王的名声和脸面都是和她没关系的。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显得她端正无私罢了。 陶君兰此时缓缓看开口:“妾也不愿多分辨,还请皇后娘娘还妾一个公道!”既不楚楚可怜,也不矫揉造作,只是适当的透出了那么几分委屈,但是大体上还是十分平和的。 皇后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你做的,谁也冤枉不了你!你放心。”对于陶君兰这幅态度,皇后还是很满意的。所以自然语气又和缓了一些。 甚至皇后在心头冷笑:瞧瞧太后选的都是什么人?姜氏那样,也就只配当个侧妃!小家子气的样子,瞧着都让人觉得寒酸!如今和陶君兰站在一起,越发的连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了!她若是端王,她也不喜姜氏这样的! 这种优胜感,让皇后心情又好了不少。为了让太后也来凑凑热闹,皇后便是道;“来人,去请太后过来一趟!林嬷嬷到底是太后跟前的人,姜氏你也在太后跟前侍奉了一阵子,未免你们觉得本宫偏袒自己的侄女,咱们将太后请来一同查清此事!”; 第一卷 第315章 嫌疑 太后得了皇后的邀请,倒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是深深皱眉:端王府里竟有这样手段的人?果真是不得了了。 顿了顿,太后又挑了挑眉,不乐意道:“为何皇后不带她们前来?” 瞅着太后不高兴了,传话的小宫女便是背后冒出冷汗来,不过随后灵机一动,道:“因端王的两位侧妃都怀孕了,其中姜侧妃似乎胎气不稳,皇后不敢再让她们挪动。怕出事儿。” 一说起孩子,太后倒是没了脾气,反倒是越发担忧:“情况这样严重?” 小宫女忙点头。 太后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说我随后就到。”说着便是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往内室去了。看那架势似是要准备换件衣裳或是整理一下头发。 传话的小宫女便是应了一声,微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以往皇后派人到太后跟前传话,赏钱是不必想了,说不得还要吃几句挂落。今儿这般轻易就逃过一劫,小宫女倒是高兴还来不及了。 而太后这厢刚进了内室,便是吩咐张嬷嬷:“去,请皇帝也过去。”这件事情着实严重,不查清楚却是谁也无法安心了。可是有皇后在,说不得到时候本来很容易就能查清楚的事情,也查不清楚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皇帝出手更合适些。 张嬷嬷自是知道轻重的,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出去吩咐人跑腿传话去了。待到再回来,张嬷嬷就瞧见太后一脸沉吟的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便是上前轻唤一声:“太后?” 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张嬷嬷,讳莫如深:“你说到底是谁呢?”有这样的手段和心机。 张嬷嬷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却是没想到太后会问她这个问题。当下顿了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猜猜。”太后忽然笑了笑,微微眯着的眼睛里有冷光流转,看上去凌厉非常;“你说会是陶氏,还是姜氏?” 太后会猜这两个人也并不奇怪,毕竟刘氏眼瞧着这辈子是没有出头之日了,而同为侧妃的姜玉莲和陶君兰却是都十分有希望。而且,这两个人也都有子嗣——虽说姜玉莲的孩子还没出世,可是却毕竟是怀孕了不是么?有动机又有能耐的,还真就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当然,真要算起来,还是陶君兰更可疑一些。 张嬷嬷是十分了解太后的,她知道太后一直都对陶君兰是有些偏见的。这个偏见,还得从当初陶君兰“不知好歹”说起。也是,当初若是只拒绝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后头到底还是跟了端王。从那之后,太后便是一直觉得陶君兰是个有心计的。根本就是演了一场欲擒故纵的好戏。 犹豫片刻,张嬷嬷摇摇头轻声言道:“奴婢不认为陶侧妃会愚蠢到做这样的事情;。” “哦?”太后笑了笑,不过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末了更是挑挑眉,显得多少有几分嘲讽的味道:“你倒是相信她。” 张嬷嬷忙解释:“倒不是相信,只是觉得没那个道理罢了。且不说如今拴儿的地位摆在那儿,只说她接连怀孕,又得宠,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红蕖只是个姨娘,只生了个姑娘,根本不碍什么事儿。至于姜侧妃……那就更谈不上了。孩子没出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而且,端王爷瞧着对姜侧妃也是不大喜欢。最多就只看着太后您的面子上过去走动走动罢了。奴婢若是陶侧妃,也不会愚蠢到做这样的事情,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 瞧着太后点了点头似乎被说动了,张嬷嬷便是又添上一句重磅:“陶侧妃请了林嬷嬷过去帮着管家,她若是真敢做点什么,林嬷嬷一定会知道的。难道她还真就能只手遮天瞒天过海了?” 太后再度点了点头,“你说得极是。” “再说了,到底是谁还得查清楚才能盖棺定论。太后您说是不是?”眼瞅着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了,张嬷嬷便是不着痕迹的催促提醒了一回。、太后笑看张嬷嬷一眼:“走罢!” 当即太后便是摆驾去了中宫皇后的住处。因离得远,又耽搁了不少时辰,加上一路上为了躲避太阳尽量走的树荫底下,所以太后刚到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倒是皇帝也到了。 皇帝的面色并不好看。进门之后看着众人行礼也并未立刻免礼,而是目光不住扫视,从每个人恭顺的姿态上一一看了过去。仿佛这样的话就能够看出那人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半晌,皇帝坐在椅子上,这才淡淡道:“免礼罢。” 陶君兰直起腰来,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子。除了目光依旧低垂表示恭敬之外,她比所有人都站得更直。她在用这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所以,她身正不怕影子歪。 皇帝的目光多在陶君兰面上停留了几分,末了道:“坐罢。” 众人这才坐下。而皇帝又看向皇后:“这样糟心的事儿,如何敢劳烦太后?”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帝这是多少有点儿恼怒不痛快的意思,语气里的责备很是明显。 皇后垂下头,柔声解释:“兹事体大,而且事关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臣妾也不得不劳烦太后一回。”其实去请太后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多半皇帝也是会过来的。没想到果是如此。而且皇帝还来得这样快—— 不过,皇后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倒是觉得又省事儿了。皇帝说不得会将这个事情交给他的亲信去查,倒是不必再费她的功夫了。 皇帝少不得又问了一遍始末。这一次仍是林嬷嬷说的。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姜玉莲却是没敢再一口咬定是陶君兰做的。 皇帝听完林嬷嬷的叙述,便是勃然大怒:“毒妇!此等毒妇,其罪当诛!” 从皇帝这样的态度来看,倒是不难猜出皇帝是十分讨厌这些腌臜手段的;陶君兰有些走神的想,估摸着最后查清楚之后,那背后的人是绝不会有好结果了。说不得,甚至是连性命都不会留了。而到时候,皇帝大不了再赐给李邺更美的美人就是了。 待到怒气平息下来,皇帝便是看向了姜玉莲:“你如何断定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姜玉莲自是没有证据,而在天子之威下,她似乎吓得不轻,泫然欲泣的张大眼睛低声辩解:“妾并不知道是谁,只是当时听见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是陶侧妃,这才认定了是陶侧妃所为。而妾的大丫头绫香这才一时气愤,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从皇后刚才的态度看,姜玉莲就已经明白了只怕皇帝也会皇后一样追究将这事儿闹大了的责任。所以,她才忙不迭的改了口风。 皇帝似笑非笑:“这么说,是人云亦云了。” 姜玉莲脸色一白,诺诺的却是不敢再辩解。 皇帝又看向红蕖:“你呢,又是如何断定了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红蕖当然也没有证据,不过红蕖的态度又和姜玉莲不同,红蕖一口咬定了:“虽然妾没有证据,可是肯定是陶氏所为!否则,如同林嬷嬷所说,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情,又如何不告诉我知晓?分明是做贼心虚,想要瞒天过海!” 陶君兰没想到自己的这么一个决定倒是成了让人怀疑自己的理由了,当下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没急着辩解,而是征询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颔首许了。 她这才出声道;“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却是不想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难过罢了。也并非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想拖延几日罢了。而且,当时也并未请大夫诊断过,我是想着等到日后确诊了再告诉你。否则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你白难过一场?” 红蕖却是油盐不进:“谁相信你的鬼话?你有那样好心?” 陶君兰不欲与红蕖在此处吵嚷起来,于是便是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而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没有那个必去去解释什么——反正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犯不着心虚。 皇帝看着陶君兰镇定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倒是高看了她三分,同时心里也有些相信这件事情应当不是陶君兰所为了。 不过,皇帝还是不大痛快——看看红蕖这幅粗鄙的样子,再看看姜玉莲那副无辜可怜的架势,皇帝是真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二儿子。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是没有一个品行过关的!唯独一个陶氏还算看得过去! 而再想想刘氏,皇帝就越发的对李邺愧疚了。他觉得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王妃坐镇的缘故。陶氏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侧妃一个,名分摆在那儿,她能镇得住谁?若真镇得住,也不至于李邺刚走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一时,皇帝又想,若是李邺在边关得知了这些消息,会是什么反应?虽说不至于影响大局,可却也是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少不得要心烦气躁一番——那可是在战场上,如何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分心?; 第一卷 第316章 选妃 皇帝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当即便是吩咐自己身边的得力侍从许宝船:“宝船,这件事便是交给你你去办罢。该抓人抓人,该审问审问,不必迟疑。朕给你三日。” 宝船太监躬身应了,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件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涉及到了端王的内眷,这审重了也不好,可轻了又审不出个名堂。不过既是皇帝开了口,这件事情就是豁出命了也是只能办好。 陶君兰看见了宝船太监的神色,也是微微一躬身笑道;“便是劳烦公公了。” 陶君兰说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坦然,而且感激之色也是诚挚,所以很是轻易的就让宝船太监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林嬷嬷,你便是跟着宝船太监一处去办事罢。”太后沉吟片刻后如此吩咐了一句:“你还管着端王府的事儿,正好帮着宝船太监。” 太后倒不是怕宝船太监办事不利,她是真心想让宝船太监快些将事情查清楚的。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随后又看向端王府的几个女眷,道;“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陶君兰自是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当即便是只道:“此事本不该进宫劳烦皇后娘娘,更不该让太后和皇上也因此烦心,是妾管家不严的过错。只是妾也着实没了法子——在此事上,妾自身也是洗不干净,如何能服众?而王爷也不在府中,妾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皇后闻言一笑:“端王在外头替皇上督军,在保卫咱们的河山。你若是有什么难处,自是该向我们求助。你也不必自责,人心又岂是你能掌控得住的?说到底,你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也是金贵着呢。比起其他的人来说,你倒是受累了。”末了皇后还看向太后:“太后您说说可是?” 至于这个“其他人”,不必皇后言明谁都知道说的是谁。 姜玉莲是太后选的,此时太后倒是有心维护两句,可是一想到姜玉莲做的事情和今日的做派,便是又将话咽回去。最终只淡淡道:“虽说是辛苦了陶氏,可毕竟能者多劳。” 这一句能者多劳,便算是在夸奖陶君兰了,虽说不甚明显,可到底是那个意思。 姜玉莲有些憋屈,心头道:我倒是想去管家,可你们倒是也要给我个机会啊! 想了想,姜玉莲到底是不服气,便是开口弱声道:“陶侧妃这般辛苦,妾愿意帮衬陶侧妃。” 皇后微微一笑,眼底滑过一丝讥讽。这样的人,是太后选的,可见太后的眼光差到了什么地步。真真是可笑。 皇帝是不管这些内宅事物的,当即自然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太后。意思是太后做决定。 太后看一眼姜玉莲,语气很是疏淡:“你还怀着孩子,却是不必操劳了;。平安诞下子嗣,才是最大的功劳。且你的胎气不稳,更该养胎。经了这件事情,日后你便是好好在屋中养胎,却是不要再乱走了。” 姜玉莲瞪大了眼睛——这,这是要让她禁足?太后怎的这样偏帮陶君兰?她做错了什么? 看着姜玉莲一脸不可置信的委屈样子,太后心底生出一股烦躁来,声音越发冷了下去:“你身边那个闹事的大丫头,该发卖就发卖了罢。你也该思量思量自己到底错在了何处!” 这样的家丑,捂住都来不及了,可姜玉莲倒是好,一下子就给捅了出去!而且,还嫌闹得不够大似的!这样的蠢东西,真让她管家了,端王府得乌烟瘴气成什么样? 想想太后又觉得刘氏可恨——若不是刘氏是那般德行,端王府又何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少不得太后连皇帝也埋怨上了:刘氏可是皇帝替李邺选的人。 皇帝被太后这般埋怨的一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越发的不喜了刘氏。心里便是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端王换一个王妃?至于刘氏,“病”了这么久,即便是突然去了也不奇怪。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像在心底生了根。皇帝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好一阵子,越是琢磨便是越觉得可行。 而这头,宝船太监已经和林嬷嬷一起退了出去往端王府去了——陶君兰这会子犹豫的是,是先回去呢?还是干脆在宫里躲清净? 不等她想好,太后倒是开了口:“端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是不安全了。你们两个都是双身子的,便是且先留在宫中罢。待到查清了,再回去不迟。尤其是陶氏,正好陪陪拴儿。” 到底是血浓于水,拴儿虽说和陶君兰见得少,可到底还是跟陶君兰十分亲近的。每每巴巴的盼着陶君兰能进宫配他,所以太后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听到太后提起拴儿,皇帝倒是想去瞧瞧孙子了,便是笑道:“正好朕也去瞧瞧拴儿,晚上陪着母后一同用饭。”顺带也提一提重新选个端王妃的事情。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需等着宝船太监将事情查清楚就行。 陶君兰安安心心的在宫中住了三日,倒是半点不心虚,反倒是因为心情好,养得气色都好了不少。 反之姜玉莲则是脸色不太好:一则是想到了以后她就要禁足的事情心里不舒坦,二则是因为太后冷淡的态度,三则就是怕事情查出来了,她再被责备。其实,事情是不是陶君兰做的,她很清楚。 其实,这件事情要查清楚也容易。只是陶君兰不想自己查罢了,她怕自己就算查出真相来,也被人想成了只手遮天,故意找人顶罪。所以,倒不如置身事外,反倒是又轻省又能替自己洗脱嫌疑,何乐不为? 再说皇帝这头趁着晚膳的功夫将打算给端王重新选个王妃的事情说了:“刘氏当初做姑娘时瞧着也是好的。却是没想到进了端王府却成了那么个德行。着实让人惊讶。”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冷笑一声:“我当初就说不好,可你们谁听我的话了?刘氏一身才名,只怕是根本就没瞧上你那哑巴儿子;!要换成嫁的是康王,我保证刘氏保险不是那个样!” 皇帝讪讪,又有些难堪,不过当着自己的亲娘倒是也没什么扭捏的,也承认了自己的错处:“朕本想着刘氏有那般才情,邺儿又只能是个闲王,二人能在一处吟诗作对,也算是志趣相投。” 只是没想到,他觉得是良配,最后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太后又冷笑了一声:“闲王?他若真是闲王,这会子就该跟康王庄王似的躲在王府里享受行乐,而不是奔赴战场!” 提起这个事情,皇帝的面色也有些阴郁起来。他的儿子其实也不算少了。可是这么几个儿子,最后主动站出来的竟然只有李邺这个最不被人看好的。 而他的嫡长子,非但没有主动站出来,甚至在关键时刻做出了那等可笑的小把戏?受伤?当他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养出来的好儿子啊! “罢了,邺儿是个命苦的。”太后忽又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说下去。事已至此,再争又有什么用? 皇帝自也不想再说下去,于是话题重新回归:“那端王妃的事情——” “不急。问问邺儿的意思再说罢。”太后想起李邺对陶君兰的宠爱,苦笑了一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已经有过一个他不喜的王妃,这一次,就随他的意思罢。也当是补偿了。” 顿了顿,太后又叹了一声:“况且,再娶王妃,拴儿的地位也就尴尬了。到时候,长子是庶出,嫡子却又是不是长子,以后也是麻烦。 皇帝这才想起这么一层来,一时之间也是迟疑。 “陶氏精明着呢。你真当她管不了家?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她不过是不想惹了一身腥臊罢了。况且,她怀着孕,她是想要保重身子,不愿为了旁人操心。”太后自然知道皇帝怎么突然生出了这个想法,当下便是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人心不古,换做谁管家,也防不住这样的事情。” 即便是她当年做皇后,手里权力何其大也?可也是防不胜防不是么?所以,这些事情根本就管不住。 “对了,边关那边可有消息回来?”太后还是更关心李邺的事情。 皇帝点点头:“已经到了,且阻拦了那些草原人再往里走的势头。好歹是拦住了。” 太后闻言也是欣慰。不过却没再多问多说——女子不得干政,这是祖训。 不过,朝廷的事情可以不说,教育子孙的事情却是可以说的:“是该好好教导教导康王了。那么大一个人了,处处还听他母后的。难不成将来当了太子也是这个德行?那倒是不如干脆现在就毁了根基得好!” 想起康王,皇帝同样也是恨铁不成钢。所以面对太后的提点,他自也是连连点头:“是该好好教训了。” 其实皇帝颇有些后悔——当初父皇喜爱邺儿,他也觉得邺儿是他的接班人。所以对康王多有忽视,更是让康王在皇后跟前长大,如今想来……悔不当初啊!; 第一卷 第317章 丧事 当陶君兰得知红蕖死了的消息时,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前两日还拼死拼活的要问她要个说法的红蕖,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死的?”陶君兰下意识的问。 “跌入湖中死的。夜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投湖自尽了。”传话的宫女也有点儿害怕,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听说人捞起来的时候,皮都泡皱了。” 陶君兰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然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其实以前她也见过水里捞上来的尸体,是当初还在浣衣局当值的时候。一个宫女得了病,自知活不成了不愿受折磨,便是白天偷偷的溜出去,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院子跳井了。待到发现了,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待到捞起来,天都快黑了。在水里泡得太久,整个人都有些鼓胀起来了。她当时看了一眼,却是一直忘不了。总觉得害怕。 没想到,红蕖竟然就这么没了。红蕖的形象和当初一直留在脑海里那具尸体的样子重叠起来,陶君兰忍不住又干呕起来。 过了许久总算是缓过来,虽说不再干呕了,可胃里还剧烈的翻滚着,让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张口便是又要吐出来。 至于心里,她却是一片茫然。她着实想不出红蕖为什么要寻短见。按说,红蕖现在也算是春风得意了才对,虽说以后有孕的机会不大了,可到底是有个女儿了。比起桃枝,比起古玉芝,比起静灵又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且,红蕖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寻短见的。 所以,她甚至有一种这是旁人在骗她的感觉。看一眼传话的宫女,她压下胃里的不舒服,再重复问了一遍:“谁死了?” 传话的宫女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陶君兰木然的点点头,良久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径直就要去见太后。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都不可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这么算了。 她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想:红蕖没了,那丧事该怎么办?以后果姐儿又该怎么办?果姐儿还那么小,就没了亲娘,真是可怜。 太后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见了陶君兰,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知道红蕖没了的事儿了?” 陶君兰点点头,声音带了几许感慨:“知道了;。总觉却是不可思议。前两日红蕖还好好的呢,今儿怎么——” “可不是?”约莫是因为人的年岁大了就会对生死格外敏感在意些,太后的语气听上去也是十分感慨和伤感的。太后又有些不赞同:“年纪轻轻的,竟是就动了轻生的念头。着实不该。而且,也不想想刚满月的女儿,竟是这么狠心。” 陶君兰看向太后,倒是想趁机问一问果姐儿的事情,便是斟酌试探着问了一句:“可不是这话?果姐儿还那么小,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瞅着太后看了自己一眼,陶君兰觉得太后约莫是觉察出她的心思了。当下微微有些尴尬,却也没表现出来。其实这话迟早也是要问,不过是早晚罢了。所以,她仍是镇定的坐着,看着太后等着答案。 太后收回了目光,端起宫女捧上来的茶盏6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有什么怎么办的?就那么养着就是了。反正有奶娘看顾,放在谁身边都是一样。也不碍事儿。”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觉得果姐儿不过是个姑娘,也没什么用处更改变不了什么局面,所以不管怎么安置都是不会影响大局的,都是可以的。甚至,不安排在谁名下也是能养大的。反正是端王府的大小姐,难道还能吃亏了不曾? 陶君兰点点头,没再多问。横竖她估摸着太后也肯定会有所安排的,轮不到她来操心。 “那丧事谁来主持?”陶君兰随后又问了问应当算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并说了自己的看法:“红蕖毕竟替王爷诞下了果姐儿,也是有功劳的。若是寒酸了也不妥当。虽说王爷如今不在府中,可也不能委屈了红蕖这最后一件事情。” “那你看呢?”太后却是没直接决定,反倒是问了她一嘴。 陶君兰沉吟片刻:“我和姜侧妃显都是不能去的,怀着身子也怕冲撞了。所以,不若还让林嬷嬷帮着办了?一则现在林嬷嬷管着家,办这件事情也是得心应手。二则,林嬷嬷是太后您的人,也算是从另一方面给了红蕖体面。法事不如做七天?待到下葬之后,再让寺庙里做个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替红蕖消除罪孽,好让她早日投个好胎。另外,也算是除一除晦气,保王爷平安归来。” 太后见陶君兰说得有条有理,也并无逾越之处,便是点了点头。 “另外,虽说姨娘不入祖坟,不过京城之外也有不少风水好的墓地,让人看了买下一处来,将其下葬了,将来果姐儿逢年过节也能去烧烧纸。”陶君兰把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想好了,此时说了倒是又觉得一阵怅然:人死了,也就这么几件事儿好忙活了。一旦这几件事儿忙活完了,大约也就只会慢慢的淡忘这个人了。 真真是……让人觉得难受。可想一想,却又觉得是人之常情,没有谁是例外的。就是皇帝,也是差不多。待到隆重的丧事一过,紧接着就是新帝登基的欢喜了,至于老皇帝……还有谁记得? 对于这个提议,太后自也是没有异议。而陶君兰也没什么话再说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倒是静默下来,二人自顾自的喝茶想事儿,谁也没有不自在。说起来,这样的情况也算是难得。 若是以往陶君兰没事儿要和太后说了,肯定就主动告退了,而太后也不会强留;。这一次着实挺意外的。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太后才出声了:“你是双身子的人,也别为了这个耿耿于怀,好好养胎吧。我也累了,去歇一歇。” 陶君兰便是退了出来。待到出去门,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到底红蕖为什么要轻生呢?报信小丫头没说,她也没问。这个时候再一想,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陶君兰便是又折返了回去,太后见了便是纳闷:“怎的又回来了?” 陶君兰不甚委婉的将自己奇怪的事情问了:“太后可知道,红蕖为何要轻生?” 太后一怔,神色有几分古怪。末了却是摇摇头:“如今却是还不知。不过的确是轻生的——她的丫头说,是她半夜一人出去的。若不是她自己想要轻生,半夜去莲花湖做什么?” 可陶君兰看了太后那般神色,却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不成?不过太后不愿说,她自也不可能一劲儿的追问。所以只能选择将疑惑压在了心底,躬身告退出去了。 待到陶君兰出去,太后便是看向一旁的张嬷嬷:“你说,若她知晓了真相,可还会将红蕖丧事办得隆重?” 张嬷嬷怔了一下神,随后低下头柔声道:“怕是心里也会有疙瘩的。不过至于说要因此不办红蕖丧事,却也不至于。就算看在您的脸面上,陶侧妃也会厚葬红蕖。” “是啊,她是个聪明人。面上从来不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太后笑了笑,语气却不算是夸赞,反倒是带了几分淡淡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出的讥讽。 张嬷嬷心头叹了一口气:太后怎的就这么不喜陶侧妃呢?不过看在陶芯兰的面子上,张嬷嬷最终还是选择了替陶君兰说一句好话:“其实这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端王爷是有利的。而且生不出其他事端。” “她如何会生事?她看得明白着呢,知道什么才是最紧要的。”太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旁人只知一味抓权,却不知讨好了端王比什么权力都管用。可陶氏心里却是明白,端王始终被她紧紧的攥着呢。” 张嬷嬷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敢再替陶君兰辩解一句。不过,她却是觉得太后这样不喜陶君兰,却也是和端王太过宠爱这件事情有关系。端王和太后亲近,没成亲之前处处都以太后为紧要。可成亲之后,或者说是陶君兰进府之后,端王对太后这头就难免有些疏忽了。 所以说,太后是有些吃味了。觉得是陶君兰抢了端王的注意力,所以心头不大痛快罢了。可要说真就厌恶了,也不至于。至少,太后看在栓儿的面上,还是没怎么样。而如今,说话的语气虽带了几分讥讽,可到底也是有夸赞意思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嬷嬷倒是不再担心太后如何了,只松了一口气假装没听见太后的这些话。 不过,张嬷嬷觉得陶君兰这个端王侧妃还是心善的。毕竟,虽说陶侧妃不知红蕖为何要轻生,可是红蕖之前也是冲撞过陶侧妃的,若换成小肚鸡肠一些的,单单凭借这一点怕也不会如此豁达大度。 所以说,端王宠爱陶侧妃,也不算是没有缘故。; 第一卷 第318章 蹊跷 红蕖为什么轻生,陶君兰到底还是知道了。是从皇后那儿知道的,事实上,她从太后屋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皇后宫中。为的就是问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太后会瞒着她,可皇后却是不会。 待到她道明来意后,皇后便是了然一笑:“果然太后没将这事儿告诉你。” 陶君兰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红蕖好好的,怎么会轻生?这也太蹊跷了些,所以我想着,太后必是没将话说全。” “宝船太监已经查出真相了。”皇后笑道,神情很是自然。看向陶君兰的目光里,柔和而带着笑意:“宝船太监查出来的真相却是和红蕖有关,所以,红蕖应算是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陶君兰重复了一遍,顿时拢了眉头只觉得不可置信。事实上,皇后说的这些话,她都觉得很不可置信,很奇怪很诡异。什么叫畏罪自杀? 陶君兰觉得皇后应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因为皇后很快就替她解惑了:“换药的事情,其实只是红蕖自己做的。就是当初她生产那日的事情,也都是她自编自导的。” 陶君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自编自导?她忍不住回想那日红蕖得知她是被人算计之后的神情,那般悲愤的神色,难道是假的?是装出来的? 她觉得有点儿不太可能。红蕖的演技,不像是有那样好。还是说,从始至终红蕖都在演戏?都在戴着面具蒙骗众人?也是,从她怀孕的事情上就可看出来,红蕖其实也算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但是,皇后说这是宝船太监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宝船太监没有道理要去冤枉红蕖,而宝船太监也肯定不是什么无能的人,以至于连这个都会弄错。 所以,只怕皇后说的事儿,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红蕖在做戏,在蒙骗众人?可是……“为什么?” 陶君兰依旧觉得不理解,红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似乎被她这幅迷蒙的样子给逗笑了,唇角拉起一个弧度来,语气也是带着几许笑意:“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谁也不是红蕖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不过,却也不难猜,她处心积虑的行事,看来看去不过是为了对付你罢了。” “对付我?”陶君兰仍是觉得不解。她哪里得罪了红蕖,竟是值得红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般看来,红蕖倒是布了一个大局。竟是将府里的人都算计去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红蕖这番作为居然将所有人都瞒住了。不仅是她。就是林嬷嬷也是被瞒住了。 不得不赞一句红蕖好手段了。 “或是红蕖并不是想对付你,只是想提高她自己的地位罢了。毕竟,不管是难产,还是被换药;。她都是受害者,就是端王以后知道了,也少不得要怜惜她几分的。只是她却不该算计上姜氏,这么一来倒是将事情闹大了,反而得不偿失。”皇后淡淡一笑,看着陶君兰的神色多了几分莫名之色:“说起来,你也算是运气好了。若是这事儿查不出来,红蕖那样深的心机——” 陶君兰明白皇后的意思。可她却是不觉得是自己运气好,相反的,她算是运气差了才是。红蕖这样的人,竟是被她遇到了。而且,府里那么多人,红蕖却是偏偏要与她过不去……这不是运气差又是什么? 当然,或许对红蕖来说却是倒霉的。本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偏偏…… 陶君兰甚至在想,若是她不闹大了这事儿惊动宫里,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呢?是她莫名其妙背了黑锅,还是最后以她被算计收场?至于良心发现什么的,她却是不奢望了。 走了一阵神后,陶君兰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在皇后跟前,而且皇后一直在看她。她顿时背脊沁出一层冷汗来,最终只腼腆的笑了笑,自叹了一句:“自从怀孕后,倒是越发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皇后不以为意,笑道:“也是正常的。” 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陶君兰便是要告辞退下。不过皇后却是又将她叫住了,神色莫名的提醒了一句;“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太计较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陶君兰琢磨了一下便是渐渐的回过味来——随后便是点了点头:“娘娘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不厚葬红蕖的。毕竟,她也是为端王诞下了长女,又是太后赐给端王的。” “你明白就好。”皇后含笑看着陶君兰,夸了一句:“我当初果是没看错你,你果是聪明的。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才好。” 对于皇后这句话,陶君兰没敢往深里去琢磨,只垂着头恭敬的站在原地,诚挚道谢:“多谢娘娘提点。” 皇后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句:“你可知坊间最近流传的传闻?” 皇后问得突然,陶君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茫然的抬起头来:“什么传闻?” 皇后盯着她瞧了一阵子,最终一笑:“没什么。端王不在,回去之后好好关着门养胎,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陶君兰重新垂下头去,恭敬的应了一声后这才退了出去。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就在皇后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背上的冷汗几乎快要湿透重重衣衫。事实上,她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便是意识到了皇后在说什么。皇后问的是关于康王的那些流言。 显然,皇后已经在怀疑她了。或者是在怀疑端王府。虽说最后皇后看似并未看出什么,可是谁知道呢?万一皇后只是隐藏住了情绪呢?事实上,对于皇后到底看没看出她的异样来,还是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收回了怀疑,她是完全没有把握的。 而如果皇后一旦认定了是她或是端王府的所为,皇后会做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所以她才会在那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 一直走出了皇后寝宫,她身边只跟着自己带进宫的水纹和碧蕉了,她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然后感觉到了衣服紧紧的贴在背脊上,十分不舒服。 陶君兰加快了步伐,想着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裳。 两个丫头都没听见皇后和她说的那番话,更没看见皇后的神色,所以都是不知情的。也正是因为这般,见了陶君兰这幅架势,她们才觉得更加的莫名其妙。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不过陶君兰却是没功夫去理会这些。待到换过了衣裳之后整个人清爽下来,她便是考虑回府的事情了。毕竟现在事情也查清楚了,而且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要让人收拾。红蕖的丧事她虽可不出面,可是林嬷嬷毕竟是外来的,到时候少不得有些事情还是她要做决断的。 所以,陶君兰第二日一大早便是向太后提出了辞行。 太后自也没拦着,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你就先回去吧。”顿了顿却是又嘱咐一句;“果姐儿便是先由你养着吧,待到端王回来了,再做决定不迟。而且交给你,我也放心。” 陶君兰虽有些迟疑,不过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多想了几分:其实太后这是担心果姐儿受委屈罢?不然也不会这样说。当然,她也理解太后的心思,毕竟红蕖和她是有过节的,太后怕她迁怒在果姐儿身上。虽说不至于要害死果姐儿,可是让果姐儿受到亏待和委屈也是能做到的。 可事实上,陶君兰是真从未这样想过的。果姐儿是果姐儿,红蕖是红蕖,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再说了,她就是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至于就要和一个奶娃娃过不去。 既然陶君兰都要回去,那么姜玉莲自也不可能在宫里赖着。 不过,姜玉莲却是不怎么情愿就是了。这两日姜玉莲几乎都殷勤的服侍太后,努力修复太后和她的关系,这才刚刚见到了成效,她是着实不想走的。 可陶君兰都说要走了,她总不好死赖着不走,最后只能迁怒在了陶君兰身上。说话都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可别再连累我了才是。” 换药那件事情的真相出来之后,姜玉莲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陶君兰连累了——毕竟,是陶君兰在管家不是么?出了这样的事情,陶君兰其实才是有最大责任的人。 陶君兰淡淡看了一眼姜玉莲:“你若害怕,便是留在宫中罢。” 姜玉莲身子一僵,怒瞪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不做理会,姜玉莲只得自顾自的生闷气,却是无可奈何。她陡然觉得,陶君兰就像是一块石头,不管她做什么,对方都是那副死样子,真真是叫人不痛快! “待到王爷回来,我一定将此事仔细禀了给他听。”姜玉莲威胁了一句。 陶君兰看了姜玉莲一眼:“怀着孕,老生气也不好。” 姜玉莲便是彻底的不说话了。不过从神色上来看,却仍是愤愤的。坐了一阵子,姜玉莲到底安稳不住,便是气着骂了一句:“一个作死的姨娘,竟然生出这么大的心来!真是该死!能生个孩子都不错了,还妄想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卷 第319章 目的 陶君兰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只是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想法消失得太快,让她没能抓住蛛丝马迹。 苦思冥想一阵子,始终想不到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陶君兰这才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路回了端王府,陶君兰却是又生出几分感慨来:虽说府里办着丧事,可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的。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知道端王府死了一个姨娘。毕竟,作为姨娘的身份,即便是死了,端王府大门也不可能撕去红对联,再换上白灯笼表示家中有丧事。 别说姨娘死了,就是当初刘氏的儿子去了,同样也是没这般。毕竟那孩子死的时候还没序齿,连祖坟都不能进,更不要说怎样怎么样了。 大多数的人家,死了姨娘根本不会办丧事,直接抬出去埋了就是了。生前得宠的还能有一块墓地,生前若是不得宠的,怕是只能流落到乱葬岗那样的地方去了。 这般想想,也的确是十分可悲了。 进了大门口,陶君兰便是看了一眼姜玉莲,轻声提醒了一句:“若是无事,姜侧妃还是不要再出来了得好。好好养胎吧。再让人注意些,可别再出了被人换了药的事情。” “你!”姜玉莲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在警告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陶君兰微微一笑,仪态万千:“有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你防范得好,又怎会让人有机可趁?” 姜玉莲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能反驳出来。她倒是很想反驳,可是想来想去却是只觉得这句话的确是对的。甚至,因为这句话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便是心生了疑窦。更是忍不住的将自己院子里的人挨个儿的狐疑了个遍。 陶君兰看着姜玉莲面上流转的神色,便是心头微笑: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姜玉莲都抽不出空来生事了。光是好好排查她院子里服侍的人,只怕都要好一阵。只但愿姜玉莲可别因为这件小事儿睡不着觉,影响了胎气才好。 姜玉莲匆匆回了秋宜院,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将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排查一遍了。 陶君兰这才悠悠然的回了自己的沉香院。刚一进院门,红螺和林嬷嬷就已经在廊下候着了。见了她,二人都是迎了上来。红蕖显得自是十分欢喜:“侧妃回来了;!” 林嬷嬷却是一脸歉然,“奴婢辜负了侧妃的一片信任。” 林嬷嬷是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要知道,说办满月宴钓鱼的是她,可是搞砸了事情的也是她。她捏着管家权力,可愣是却在她眼皮子的监管下发生了这种事情,更是险些危害到陶君兰,她还有什么俩面见人? 若不是陶君兰依旧让她继续调查,若不是陶君兰还肯将红蕖的丧事交给她办,她却是早就羞愧回宫了。而留下来的缘由,也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陶君兰听了林嬷嬷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亲手扶起了行礼的林嬷嬷,柔声道:“嬷嬷这是什么话?这样的事情,换成是我也是防不住的。再说了,对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图谋了。能怪得了谁?有嬷嬷帮我,倒是我省事儿不少。若不是您,我哪能安心养胎?嬷嬷不必觉得愧疚,这不怪您。” 这话是实话,陶君兰是真从来都没想过要将这个事情怪在林嬷嬷的头上。而且,她心里也明白,即便是她自己管家,只怕也是这么一个结果。 林嬷嬷面上的愧疚之色却是依旧没消散。很显然,她并不觉得这真不是自己的错。 陶君兰看在眼里,虽然觉得林嬷嬷太过将这些事情看得严重了,可是却也不得不说这样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好处——有了这样心态的林嬷嬷,日后只怕会更加的卖力罢? 就着红蕖丧礼的事情,陶君兰又对林嬷嬷嘱咐了一番:“虽说只是个姨娘,毕竟却也是有体面的。如今人虽不在了,可也不能怠慢了。而且,哪怕是为了果姐儿,也该隆重些。不过却也别太逾越了。毕竟凡事还得讲一个规矩。” 林嬷嬷一一应了,又将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都请教了,这才又去忙活了。如今是红蕖刚死的第二日,尸还停在院子里,要忙活的事情也还有不少。 林嬷嬷刚走,陶君兰还没来得及和红螺说两句话呢,就听见外头小丫头扬声禀告:“桃枝姨娘求见!” 陶君兰便是只得道:“请进来吧。”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她这刚一回来,桃枝就来了,消息倒是很灵通。只是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 桃枝进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桃枝。数日不见,桃枝倒是憔悴了不少,人瞧着也瘦了一圈儿。衣裳看上去空荡荡的,风一吹人都要飞走了似的。 陶君兰便是微微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 桃枝恭恭敬敬对她行礼请安。 陶君兰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只是闲话家常:“不过是几日没回府,却没想到竟是有了这样大的变故。你和红蕖素日也是交好,如今便是多替她烧些纸,再帮着操办她的丧事,也算是不枉了你们要好一场了。” 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真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说真的,桃枝和红蕖倒是很要好。而且不是一般的要好。平日有什么家宴,两人素来都是同进同出的。而且,红蕖一向也很是听桃枝的建议。两人就是行事上,也颇有点儿差不多的意思。 也不知道,红蕖的事儿,桃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也不知道,红蕖这么没了,桃枝会不会觉得难过? 说起红蕖,桃枝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儿,当即便是有些伤感起来,捏着帕子眼圈儿都慢慢红了;。好半晌,才听见桃枝哽咽道:“红蕖糊涂,竟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两日我一想到和她素日相处时候的情形,心里就觉得难受。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果姐儿还那么小,她怎就舍得了呢?” 陶君兰看着桃枝似是真伤心,便是也叹了一口气,柔了声音劝慰道:“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用。好好送她一程也就罢了。至于果姐儿,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咱们端王府的大小姐呢。” 话刚说完,陶君兰就瞧见桃枝面色一变,似有些怔忪疑惑。随后又勉强一笑带了几分询问的意思道:“难道,陶侧妃打算养着果姐儿?” 陶君兰笑了笑:“这是太后的意思。先将果姐儿放在我身边养着,待到王爷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之所以这样细细解释了,是因为她着实不想让人觉得她是想要将李邺的子嗣都捏在手里,更不愿意让人觉得,她夺人子嗣占为己有——即便是红蕖已经没了的情况下。 其实她还真不是很愿意将果姐儿放在自己身边养着。说实话,虽说红蕖没了,可果姐儿也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要说她能待果姐儿如同待拴儿那样,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不到。如何能一样呢?拴儿是在她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然后她又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后生下的。拴儿就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可果姐儿呢?这么干巴巴的抱过来,说让她养着了……她着实生不出那种感情和疼爱来。 她最多也只能做到尽量不亏待果姐儿罢了。要说一碗水端平……她却是着实做不到。当然她也没勉强自己非要做到,所以她只给人灌输一个概念:那就是她不去亏待果姐儿。只是暂时养着罢了。 她想,待到李邺回来,她也和他商量,将果姐儿交给别人养。毕竟,她肚子里如今还有一个,待到出生之后,势必是要将大部分精力和关注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的,到时候肯定会忽视果姐儿。与其这般,倒是不如给旁人,至少果姐儿也觉得幸福些。 桃枝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是太后的意思。我就说,侧妃如今怀着孕,怎好养着果姐儿?” 陶君兰笑了笑,没接话。 桃枝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话语里有几分调侃自己的意思:“本来我过来还想求着陶侧妃,让我来照顾果姐儿呢。却是白操心了。” 陶君兰仍只是笑却并不说话。但是她想,她有点儿明白桃枝今儿来的目的了——怕是为了果姐儿来的。想想也是,果姐儿放在她这里肯定会被忽视,桃枝素来和红蕖交好,担心果姐儿也说得过去。 桃枝又叹了一口气:“我想每日过来瞧瞧果姐儿,不知侧妃可否同意?我的针线活儿还不错,也可以给果姐儿做些衣裳什么的。也是我的心意。” “自是可以的。”陶君兰点了点头。这点要求,她怎么会拒绝:“今儿你来,就是想说这些的?”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她想下逐客令了,然后好和红螺说说话。离了府里这么些日子,她也是想问问府里情况的。 然而桃枝却是摇摇头,腼腆一笑:“今儿我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第一卷 第320章 请求〔二合一章 〕 陶君兰便是静待桃枝说出自己的的事儿。谁知桃枝却是道:“流曲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求侧妃替我换个院子。而且如今红蕖要停灵在那边,丫头们也多少有些害怕。” 陶君兰微微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事情。不过想了想之后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红蕖如今至少停灵七日,桃枝就住在那儿,难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而且,红蕖死得还那样惨。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桃枝之前和红蕖那般要好,没想到这个时候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陶君兰并没有犹豫,当下便是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换个地儿吧。听荷院不错,你就搬到那去吧。”听荷院离流曲院倒是有些距离,而且离古玉芝的住处也很近,算是比邻而居。静灵也住在那边。 端王府着实太大了些,许多院子虽说修得精美,可却是到底少了些人气。考虑到害怕的情绪,所以这一次她便是想着让众人都互相离得近一些。也算是起个安慰作用。当然,也可以有互相监督的意思。 出了红蕖这个事儿之后,陶君兰对府里其他人还真有点儿不放心了。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想什么? 说完了这番话,陶君兰就看向了桃枝:万一人家桃枝不愿意不喜欢听荷院呢? 不过桃枝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之色,当下还一脸愧色的道谢:“麻烦陶侧妃了。” 陶君兰笑了笑:“也没什么麻烦的,横竖不用我亲自过去给你搬。再说了,府里也就这么几个人,我自是希望人人都能高兴满意的。”再说了,桃枝这么两年了,也就对她提了这么一个请求,她若是不答应,倒是显得她欺负人了。毕竟,这么多院子,随便给桃枝住一个就是了,何必逼着人家非要住在流曲院?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陶君兰问了一句。毕竟现在红蕖还停在那儿,大肆的搬走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我让人瞧着不好。 桃枝显然是个知情识趣的,当即便是主动道:“我先人过去住着,至于东西,待到红蕖丧事办完了再搬不迟。横竖也不过是几日功夫,将就一下也就罢了。” 陶君兰点点头;“这样也可; 。” 又说了几句话,桃枝便是识趣的告辞了:“侧妃想必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侧妃休息了。” 待到桃枝走后,陶君兰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腰,吩咐红螺:“快来帮我按一按,酸得厉害。”这样的腰酸是和怀孕有关系的,当然,也是因为当着人她必须挺直了背脊坐着保持仪态,可这样却是非常累的。尤其是腰。 红螺也不敢太用劲儿,小心翼翼的替陶君兰揉了几下,便道:“要不侧妃躺着罢,我去拿个垫子塞在腰底下?” 陶君兰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便是点了点头,脱了鞋便是歪在了贵妃榻上。如今天热,贵妃榻上镶了玛瑙片,倒是十分凉爽。肌肤贴上去,凉沁沁的舒服得很。又不必怕像是冰盆那样太过冰冷导致寒凉。 红蕖说的枕头是特制的,说起来还是当初怀拴儿的时候做的。那时候肚子明显了,坐着就觉得特别难受,躺着也难受。所以红螺就做了这个垫子,塞在腰下倒是觉得特别舒服。 在垫子塞进去的那一瞬间,陶君兰顿时感觉腰上舒服了许多,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红螺瞧着这幅情形,便是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对了,我离了这么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事儿没有?”人舒服了之后,陶君兰便是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到了正事上头。“还有,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任谁,也不会想到是红蕖自己做出的那些事儿吧?宝船太监到底是怎么查的?倒不是她怀疑宝船太监的能耐,而是打算学学宝船太监的手段。 红螺这些日子被留在王府,自然也就是这个意思。红螺就等于是她的另一双眼睛,替她关注着端王府发生的一切事情。 “倒也没什么事儿发生,除了红蕖姨娘的这事儿之外。至于查出来,也还是当初林嬷嬷的功劳。红蕖姨娘的药被换了之后,林嬷嬷便是一直在暗中查探。结果刚怀疑上了一个小丫头,结果姜侧妃那边又闹出事儿来。待到宝船太监来了之后,便是仍是从这个小丫头查了起来。”红螺尽量用简单的句子来描述事情的始末,毕竟其中的细节真要一一说的话,那就太费事儿了。 “顺藤摸瓜?”陶君兰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这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些。而且:“那红蕖怎么突然就轻生了?” 红螺点点头笑了笑,“可不是顺藤摸瓜?至于轻生,却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约莫是被吓住了罢。毕竟,宝船太监是皇上的人,随后宝船太监又透出了那么几分这事儿无法善了的意思。” 可陶君兰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红蕖既然都敢做出那样的算计了,又怎么会被宝船太监几句话吓住?再说了,她到底是果姐儿的生母,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将她远远的打发去了庄子罢了。至于要她的性命,却又是不太可能了。毕竟,说来说去,害的都是她自己不是么? 不过她也没太纠结在此事儿上。毕竟红蕖已经死了,这些事儿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其实,若不是红蕖自尽,事情只怕也没这么快水落石出。毕竟问出来的东西,也只是怀疑罢了。许多证据,是红蕖没了之后才又被找出来的。”红螺倒是也有几分佩服红蕖:“说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也算是有胆量了;。”不但敢做出这样的算计,更是敢在事情不对的时候结束自己的性命。着实是让人觉得勇气可嘉。 一般人,谁不怕死? 陶君兰也有几分赞同:“可惜了。”若是身份再高些,说不得红蕖也是个人物了。 “对了,红蕖寻短见的时候,怎么身边那么多丫头,竟是没有一个发现异常的?”陶君兰有些纳闷:“怎的竟是那般容易就……” 红螺想了一想,摇摇头:“倒是真没人发现。想来要么是对她不上心,要么就是被骗了罢。” “红蕖的同党呢?怎么处置的?”红蕖既然能算计这么大,想必同伙也是不少了。尤其是在姜玉莲身边那个,不揪出来可是麻烦。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儿,查清楚是谁做的也就罢了。若查不出来……那不还得她背黑锅? 红螺一怔,随后摇头;“却是没有仔细清查过。按照林嬷嬷的意思,先暂时将人关起来,待到丧事一完,便是将人打了板子赶出去。” 这算是极为狠辣的惩罚下人的法子了。打了板子身上带着伤不说,被赶出府去之后,没有身契,没有户籍,这些人便算是黑户,根本就没人敢雇佣去做工。更别说重新买回去做丫头了。这样的情况下,几乎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自生自灭,苟延残喘罢了。 可见林嬷嬷的确是气急了。不然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陶君兰却是没打算劝说林嬷嬷——她虽然觉得狠辣了一些,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能铲草除根,杜绝一切后患。 “那姜玉莲院子里可清查过了?”陶君兰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儿。 红螺面上神色僵硬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查过了,不过后头也不知为何又没再有人提起这件事儿了。我猜里头怕是有什么内幕。要知道,本来之前我还和林嬷嬷宝船太监一起查呢,可后头也不知怎么的,宝船太监和我林嬷嬷避开人说了一会话之后,就避着我将此事儿了结了。” 这么说的话,若是没有内情,倒是都说不过去了。陶君兰忍不住沉吟了起来。她在想,林嬷嬷到底是为什么要瞒着红螺?毕竟红螺是她的人,她留红螺在府里的意思,她不相信林嬷嬷不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样的隐瞒行为才更加的让人觉得奇怪。 到底是为什么? 陶君兰苦思冥想,却是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来。最终只得暂时作罢——毕竟刚才见过林嬷嬷,这会子林嬷嬷大约正忙着。她纵然再怎么想知道,也不好在此时去将林嬷嬷请过来问话的。 再说了,问了只怕林嬷嬷也不一定会说。既然当初选择了隐瞒,林嬷嬷心里只怕早知会面对什么局面。所以,她若真想知道,还得想个法子去撬开林嬷嬷的嘴。 一时半会的,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干脆只能先放开了。 待到用过了午膳,又睡了一阵子午觉。倒是又有人来求见了。这一次,却是刘恩。 对于刘恩,陶君兰也是迫切的想要见一面的;。在宫里呆了几日,又因为之前林嬷嬷在缘故,她也是许久不曾见到刘恩了。倒是有很多事儿想去问问,更有些事想去嘱咐嘱咐。 所以,不得不说刘恩来得还是很是时候的。 刘恩进来的时候,悄悄的打量了一回陶君兰,见陶君兰一切安好,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说真的,知道了府中发生的事儿时,他也是万分担心的。毕竟端王给出的命令是让他照顾好陶君兰。真要有个差池,只怕端王也要责罚与他的。 而且,他对这个陶侧妃,也真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刘恩的打量,陶君兰自然是看见了,不过她也没点破,倒是笑着看了一眼刘恩:”怎么外头的情况不好?怎的你倒是有些憔悴?” 刘恩的面上有几分疲态,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憔悴了一些。倒是挺明显。 刘恩忙答道:“外头情况并无不妥,奴才只是担心侧妃罢了。毕竟府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怪不得你却是这般着急的就来见我了。”陶君兰仍是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内宅妇人弄出的一些小把戏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却是没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陶君兰说得坦然,刘恩面上便是也露出了轻松的神色来。 “我在宫里的时候,皇后问过我知道不知道那些传闻。”陶君兰端正了神色,认真的问刘恩:“你要小心,切莫让人抓住蛛丝马迹。” 刘恩闻言神色也是肃穆起来:“奴才知道了。” “其实王爷也是命苦。好差事儿从来轮不上,这样危险的事儿却是他的。他兄弟那么多,可就属他混得最不好。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都要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是皇上心疼其他儿子,故意抛出了一个弃子来了。”陶君兰忽而一笑,语气古怪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其中的意思,更是有些颠倒是非了。 这话听着,让人觉得要么这是个玩笑,要么就是她在胡言乱语。 不过到底是不是胡言乱语,却是只有她心里才明白了。当然,她还是很希望刘恩能明白她的意思的。所以,她便是笑吟吟的看向了刘恩。 刘恩沉吟了许久,才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随后面带笑意的回道:“的确是如此。王爷十分辛苦。该有人为他说几句公道话。” 一听这话,陶君兰顿时就知道刘恩肯定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赞许一笑:“都说做生意的人都生了一颗玲珑心肝,果是如此。若非你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儿要办,我倒是想留你在王府当差了。” 这话是真心话。她身边的人,除了一个红螺,除了丁嬷嬷和青姑姑之外,再没有这样通透的。或者应该说,即便是红螺也是比不上刘恩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刘恩不是女子,可以在外行走,有些事情他办起来更容易。 当然,她也是可以使唤周意和王如的,可是她总觉得那是李邺的左右手,他们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去办,所以她是不愿意这些内宅的琐事儿占用了人才的。 刘恩露出一丝腼腆,却又掩不住得意的笑来:“能替侧妃效劳,是奴才的荣幸;。” “罢了,你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罢。”陶君兰笑了笑:“留在我跟前,倒是真成了埋没人才暴殄天物了。” 刘恩也就没再多说,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样物事儿来,毕恭毕敬的呈上来给陶君兰:“这是王爷让人送回来的信。” 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狂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是将信接了过来,却又没舍得立刻打开。毕竟刘恩还在呢。所以,即便是欣喜的神色,她也是很快就掩盖住了。 刘恩是个识趣的,当下便是主动提出了告辞的话;“时辰不早了,奴才该走了。至于侧妃若是要给王爷回信,明日奴才再过来取。”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不妥罢?” 刘恩一笑:“这有什么不妥的?光明正大得很。即便是旁人知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想,倒是自己笑了起来:“却是我想多了。”不仅想多了,而且相岔了。这事儿可不是光明正大么?写信报平安,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谁知道也不可能说什么。而且,刘恩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说明也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 待到刘恩退下后,陶君兰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封。 入目便是李邺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体。李邺的一手字写得是极好的,许是因为这是他和旁人交流方式的缘故。当初她在他跟前做宫女服侍的时候,二人最常用的就是这种他写她说的方式。而且,经常服侍他写字读书的,可以说对他的字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后,便是仔细的开始读信。 李邺并没有写许多话,反倒是都很简短。除了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情况,陶静平的情况之外,便是只剩下了几句对她的嘱咐和思念,再有就是拴儿。 李邺在信上说,他们反打敌人初战便是告捷,若是照着这个势头,战争很快会结束。 陶君兰看了,自然是十分欢喜。更是恨不得时光飞逝,他明儿就出现在自己跟前。 翻来覆去的将信看了好几遍之后,她便是让红螺扶着她起来去书房回信。只是提起笔来,几次却都没能落下字去。她纵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是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几经思量,到底还是选择了和李邺一样的平淡开头。至于那些千言万语,更是都精简浓缩成了几句话。除了嘱咐他要保重身子之外,她也写了红蕖已是生产的事情。自然,信上并未多说,她只说红蕖怀相不好,提前早产了。生下一个女儿,取了个小名叫果姐儿罢了。最后又提起了另外几个人,最厚才是拴儿。她挑了几件拴儿的趣事儿写上去,想着待李邺看的时候,必会心情极好。 至于府里的那些腌臜事儿,她却是只字未提。她怀孕的事儿,同样仍是瞒住了。不过却是到底还是又在信的末尾添上一句:“待你得胜归来,有惊喜报之。” 单单这一句话,李邺自是什么都猜不出的。不过,却也能让他心情有些期待就是了。; 第一卷 第321章 目的 桃枝当天夜里就搬进了听荷院居住。第二日一大早便是过来给陶君兰请安了——顺带也是想看看果姐儿。 桃枝还给果姐儿做了个葱绿的小肚兜。上头绣了一支结实累累的琵琶,墨绿的叶子,金黄的果子,看上去倒是很让人喜欢。陶君兰这才知道,原来桃枝的绣活儿也是很不错的。 当下她便是笑着赞了一句:“好鲜亮的活计。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罢?” “这个是从果姐儿出生时候开始做的,昨儿堪堪做好。今儿便是迫不及待的拿过来了,也不知道果姐儿喜欢不喜欢。”桃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柔和无比,若不是陶君兰知道果姐儿是红蕖所出,只怕就要觉得桃枝才是果姐儿的生母了。 “小孩子都是喜欢鲜亮颜色东西的。”陶君兰微微一笑,便是指点几句;“以前拴儿也是这样,能看人的时候,拿了颜色鲜艳的布老虎在他跟前转,老虎转到哪儿,他的眼睛就跟到哪儿。” 桃枝闻言果是高兴,连道:“我以后再多给果姐儿做些。若是拴儿不嫌弃,我也能做。” 拴儿的东西哪里用得上桃枝做?太后宫里的宫女们,还有宫里专门做衣裳绣花的,都是一年四季没有闲着时候的。加上拴儿又得宠,衣裳什么的穿一次基本上也就收起来了。况且,她也不愿意收旁人做的东西给拴儿用。所以当下便是一笑;“拴儿衣裳多着呢,你做果姐儿的就成。再说,拴儿一个男孩子皮得很,做了好东西也是白瞎。不如给果姐儿。小姑娘家家的,穿得好看才好呢。” 桃枝点头应了,神色又柔和下来:“果姐儿的容貌倒是更像王爷一些,将来长大了,必也是个美人儿。” “爹娘都不差,生出来的孩子自也好看。”陶君兰笑道,心中微微一动,便是又说了一句:“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定好看。不会比果姐儿差。” 桃枝面上闪过一丝苦笑,半晌却是又收敛起来,只平静道:“这辈子我倒是也不奢望自己有那个福气了,只将果姐儿当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就好了。也不枉费我和红蕖一番情谊了。” 桃枝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倒是半点都没从桃枝面上看出期盼和憧憬来。她心里便是不由自主的想:桃枝为何笃定她自己竟是不会有孩子的?难道是因为不得才宠爱?可红蕖不也有了孩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时日久了孩子总会有的。”这话从陶君兰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太假,根本就不像是真心话;。也是,她也还真不想王府多一大帮子的庶子庶女出来。 不过这会子么,说好听话,却是可以随便说说的。哪怕桃枝也不相信呢? 桃枝苦笑了一下,目光和陶君兰的平静对视:“难道陶侧妃不知道,如今的我,已经是没了资格生育孩子了?” 陶君兰还真不知道这个,所以自是露出了几分讶异的颜色来。她第一个反应,甚至是觉得桃枝在说笑。不过随后她又想到,哪里有人拿着这个说笑的? 太过惊诧之下,陶君兰连手里端茶准备喝的动作都僵住了。 “自从红蕖怀孕后,王爷不愿再出这样的事情,便是让我喝了绝育药。”桃枝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就是平静得有些过分了。若真要有什么让人看着还算正常的,怕是也只有桃枝唇角那一抹嘲讽的微翘了。当然,桃枝眼底也是有些情绪的,不过都藏得太深,让人捉摸不透。 陶君兰相信这话是没有说谎的。她知道李邺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的。李邺的温和好脾气,从来都不在这个上头。李邺其实比谁都清楚家宅不宁的根源在何处。对于姨娘们,他向来都是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兴风作浪的:不宠爱不亲近,让她们认清楚各自的地位。甚至不让姨娘们生育子嗣。 从这些上看,李邺可以说是冷心绝情,以至于心狠手辣了。可从长远安定上看来,却又是明智冷静了。要知道,没了太过的庶子,也就意味着将来儿子们不会因为利益而发生争斗。就是后院的妻妾们,也是会连带着消停下来。毕竟,连儿子都没有,你还争什么?争了又有什么意思,又给谁去争? 至于这次做得这样绝,却又是红蕖的缘故了。若不是红蕖用了那样的法子怀孕,李邺也不至于就要用那样一劳永逸的法子来绝了后患。 若她是桃枝,只怕心里都是有些恨红蕖的。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而是直接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这对女人来说……是何等重要? 不能生孩子,等于后半辈子都没了指望。这是等于毁了女人的一辈子。 陶君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心里除了震惊之外,其实也有一丝说不出的窃喜。像是无意之中得了一个好东西,意外过后便是惊喜。虽然这份喜悦却是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可也架不住她在心里高兴。 虽说这样有些不厚道,可是却也没办法,这是她最真实的反应,即便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虚假,陶君兰便是干脆闭口不谈。喝药的不是她,被剥夺做母亲权力的也不是她,这个时候她不管说什么都是显得十分虚假的。 不过她估计桃枝也不想听那些话。因为桃枝很快就是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所以,我如今便是拿果姐儿当自己的孩子了。也没什么不好。” 陶君兰依旧没吱声。好半晌才开口,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估摸着果姐儿也该醒了,你去看看罢,我就不去了。你若是无聊,倒是也可常过来看果姐儿,或是抱过去也行。” 桃枝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多谢侧妃!” 陶君兰便是借口自己还有旁的事儿进了屋子;。而桃枝便是识趣的去厢房看果姐儿了。 “红螺,你觉得桃枝说的是真心话么?”陶君兰侧头问红螺,眼睛却是看着小高凳上放着的那盆绿萝。绿萝长得很好,叶片光洁青翠,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清新舒服。 红螺侧头微微想了一想,最终却是摇了摇头:“瞧着也不像是假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笑了,随手捻起一片叶子在指尖把玩的同时,又道:“不但瞧着不像是假的,反而显得情真意切不是么?不过,却是显得太情真意切了一些,倒像是假的了。若她真和红蕖感情好,就不至于红蕖尸骨未寒就要搬出流曲院了。丫头害怕?那么多人在一处,又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一个主子,连丫头的主都做不了了?” 红螺闻言便是点头,更带上了几分恍然。原本她还不觉得,可听了陶君兰这话之后,她倒是觉得桃枝是有些冷心薄情了。 “若是真感情深。当初红蕖难产,她也不会躺在屋里不出面了。毕竟人再不舒服,可好友都有性命之忧了,哪怕是拖着身子,也是想去瞧瞧的。可那会子,我就坐在那儿,可没见桃枝派人过来问一句。”陶君兰继续言道,越说面上笑容就越是深沉,目光也就越发的意味深长:“这患难见真情,倒也不是假话。” 红螺沉默一阵,默默的替陶君兰倒了红枣茶润喉,又替陶君兰剥了几颗葡萄,这才低声开了口:“这么看来,桃枝姨娘和红蕖姨娘的交情,也未必就怎么好了。” “至少表面上看着挺好的。”陶君兰觉得葡萄挺好吃,也不让红螺帮着剥了,自己洗了手剥起来。紫黑的葡萄皮用指甲轻轻撕开,里头的果肉却是晶莹的浅绿,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待到咽下这一颗葡萄,她才又继续开口。却是只用一句肯定的话就将桃枝的形象说死了:“桃枝故意拿着她和红蕖的交情说事儿,也不是没有目的。” 红螺微微挑眉,仔细的思量一番后心中有了定论,却又觉得迟疑,并不敢直接说出口。 不过陶君兰在又剥了一颗葡萄之后却是自己说了:“她只怕看上果姐儿了。” 红螺猜的也是这个,所以面上并无惊诧之色,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半碟子葡萄,心里盘算着,再等侧妃吃几颗,便是收起来了。不然酸倒了牙回头吃饭难受。毕竟这个吃着虽然挺甜,可到底还是带着酸味的。 “桃枝想养着果姐儿,当自己女儿的那样养。”陶君兰吃到一颗特别酸些的,便是忍不住米勒眯眼睛皱了眉头:“本来我还不确定,至少昨儿还不确定。若不是她今日说了她不能生养了,我却是也不敢这样确定。” 可以说,是桃枝自己挑明了这个意思。而且她捉摸着,桃枝既然这样说,就是故意想要让她明白的。毕竟,如今果姐儿是养在她名下的,而且将来李邺回来了,果姐儿的去处,也会参考她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养,旁人自然有机会。 至于这个人到底会是谁,那也要看看她的建议不是?李邺虽是家主,可是内宅的事儿,却也是愿意听她的话的。 桃枝,怕是就看中了这一点。不然,不至于如此。 可她到底要不要让桃枝如愿呢?这是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第一卷 第322章 问话 桃枝一呆就是小半日,直到快用午膳了这才回去了;。可却是直到晚上也没去祭拜过红蕖。注意到了这一点之后,红螺便是越发的肯定了陶君兰的猜测。 不过陶君兰倒是说过就没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在意的,还是林嬷嬷为什么要瞒着她的事儿。 为了解决这一点心中的疑惑,陶君兰请了林嬷嬷一道用晚膳。 林嬷嬷的确是个能干的,虽然她没亲自去看,可也知道林嬷嬷将红蕖的丧事办得如何。换做她自己亲自去办,也未必就能比林嬷嬷办得更好。 陶君兰就着这个事儿打开了话题:“这两日可是辛苦嬷嬷了,不过的确是办得极好。”尤其是分寸上,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逾越了,又给足了红蕖最后的体面。 林嬷嬷严肃的面上便是多出了两分笑意来。不管怎么样,被人夸奖了,总是好事。即便是林嬷嬷这样严肃的,也会忍不住高兴不是? “说起来,我还有件事儿想请教请教嬷嬷。”甜枣也给出去了,高帽子也给林嬷嬷了,接下来就该切入正题了。陶君兰笑眯眯的抛出了这句话。 林嬷嬷却是没往别处想,反倒是以为是和红蕖丧事有关,便是开口道:“侧妃尽管问,我但凡知道,必不会藏私。” 陶君兰闻言一笑,诚恳的看向林嬷嬷:“那敢情好。我想问的,是关于姜侧妃被换药的事情。” 林嬷嬷面色顿时就变得无比的尴尬起来,人也开始迟疑着含糊其辞:“这——” “怎么?不能说?”陶君兰含笑截断了林嬷嬷的话,没给机会让林嬷嬷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既然是打定主意要问出个名堂来,她自是早就想好了一切可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其中就包括了不管林嬷嬷怎么说,她都有法子将话继续说下去,有法子应对。 果不其然,如同预料之中的一般,被她这么一问,林嬷嬷果然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是”了。当下神色越发尴尬,最后索性抿着唇不肯说话了。 “既然嬷嬷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勉强嬷嬷了。”陶君兰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了皱。最后却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管是大方的语气,还是遗憾的神色,倒是都让林嬷嬷有些不敢直视了。 瞧着林嬷嬷低下头去似有几分歉色的样子,陶君兰却是又话锋一转;“不如这样,我来猜一猜?若是猜对了您就不反应,若是猜错了,您就摇摇头?这样也不算您告诉我的,如何?” 这个法子是她一早就想出来的。专门为了对付林嬷嬷。 林嬷嬷错愕的抬起头来,大约没想到陶君兰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陶君兰一脸期待和诚恳的看向林嬷嬷。面对陶君兰如此态度,林嬷嬷倒是忍不下心来拒绝了。而且,这样的法子虽说是钻空子了,可也不算是直接告诉了。所以,林嬷嬷多少有些心动了。 见林嬷嬷并未立刻回绝,陶君兰就明白林嬷嬷这是犹豫了,心动了。当下也不再出演出言劝说,反倒是耐心的等待起来。 期间丫头端上来一盘茉莉水晶糕,她亲自替林嬷嬷取了一块放在小碟子里,放在了林嬷嬷面前:“这个是厨房新做出来的糕点,嬷嬷尝尝;。这个也好克化,多吃两块也不妨碍什么。若是嬷嬷也觉得好,回头我再送些去给太后和拴儿尝尝。” 之所以提起拴儿,也不是那么信口一提。而是她在用从另一方面提醒林嬷嬷有没有瞒着她的必要。毕竟,即便是有太后的意思在里头,可端王府里,谁可以得罪谁不能得罪,林嬷嬷心里也该有个数。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又重新坐下了,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林嬷嬷的回答。 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林嬷嬷到底是开了口,不过却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反倒是问道:“侧妃为什么想问这个?” 陶君兰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笑着答道:“好奇罢了。毕竟,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可愣是就这么算了。是谁都好奇吧?况且,她毕竟诬陷了我一回,我若真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说不过去不是?” “那侧妃知道了后打算怎么办?”林嬷嬷又问,神色和语气均是染上了一层肃穆之色。 看来这个问题有些重要。至少对林嬷嬷说是如此。陶君兰仔细的思量了一回,最终还是笑了笑,微微带了几分嘲讽道;“我能如何呢?既然这件事情被瞒住了,自有被瞒住的道理。我若是真敢再翻出来,也不知会得罪谁。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但也不可否认,这也算是一个把柄。将来若是真有一日需要用到的时候,我也会拿出来用。不过,这却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和旁人并无关系。” 林嬷嬷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笑,不过配合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却是显得有点儿怪异:“陶侧妃果然是明白人。” “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糊涂些。”陶君兰由衷苦笑一声;“只是在这个位置上,我即便是不愿意明白人,可我更不愿意做糊涂鬼。”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林嬷嬷什么,反正陶君兰在说完这话之后,便是明显看见了林嬷嬷神色一动,闪过一丝微微的怅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林嬷嬷轻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你问罢。” 目的达成,陶君兰多少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当下情绪也高了几分,斟酌了一下后便是问道:“其实事情并不像是公布出来的那样,对罢?” 林嬷嬷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也不看陶君兰,自顾自的捻起了糕点尝了一口。不过,她这般陶君兰却是也得到了答案。方才不是说了么?若是说对了,就不动。如今林嬷嬷不动不摇头,自然说明她猜对了。 “其实,是别人想害姜玉莲?”陶君兰又问,仔细看林嬷嬷的神色。 林嬷嬷却是轻轻摇摇头。 “难道还真是红蕖?”陶君兰有些愕然,却是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是事实。 林嬷嬷再度摇摇头。 陶君兰会意,可却是有点儿糊涂了。不是别人也不是红蕖……难道——“该不会是姜玉莲自己罢?” 然而面对她这个信口而出的问话,林嬷嬷却是再一次的沉默不动了;陶君兰是真的讶然了。她只猜到另有隐情,觉得可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儿,可是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哪有人自己害自己的?而起,事情疑点也不多,哪一个都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姜玉莲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啊。 首先,单单说那药材——怎么会和红蕖被换上去的药一样?其次,时间上也是十分巧合。干好红蕖那边出了事儿,姜玉莲那头也发现了。可价姜玉莲却是不该知晓红蕖那事儿的。 所以,即便是林嬷嬷已经给出了答案,可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林嬷嬷像是猜出了陶君兰的想法,倒是笑了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是巧合?”陶君兰是收敛了情绪,继续问林嬷嬷。 林嬷嬷微微摇头。语速飞快:“不是。”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就是人为了。所以说……陶君兰问道:“是姜玉莲知晓了红蕖那边的事儿,所以如法炮制了一场戏?” 林嬷嬷没动。 陶君兰咬咬牙,继续问;“姜玉莲在红蕖院子里安排了人?” 林嬷嬷仍是摇头。 陶君兰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红蕖派人去告诉她的?” 林嬷嬷不动。 事情一下子了然起来。想到姜玉莲做这些事儿的目的,陶君兰便是恨得咬紧了牙。再一想到自己还以为自己那几句话就让姜玉莲陷入了恐慌,她更是觉得自己够傻的。 说不得,姜玉莲在背后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可是仔细想想姜玉莲当时的样子,却又觉得不像是做戏。心里虽有几分狐疑,可是却又没再往深的想,只当是姜玉莲演戏功夫高深罢了。 “是怎么查出来的?”陶君兰问了一个用摇头和不动根本给不出答案的问题。 她本以为林嬷嬷肯定不会做出回答,可没想到林嬷嬷居然在迟疑一下之后开了口;“红蕖身边一个丫头吐出来的话,当时正是她去寻了姜侧妃的大丫头绫香,这才做成了这件事情。” “绫香……”陶君兰冷笑一声:“绫香倒是忠心为主,帮着姜侧妃做了不少事儿啊。”想起那日绫香的那些话,那般表现,陶君兰的只觉得心情都有几分阴郁了。 “对了,绫香人呢?我记得是嬷嬷亲自将人处置了的罢?”陶君兰想起当时太后让人将绫香发卖的事儿,倒是有点儿好奇最后到底怎么处置了绫香。 这个问题无伤大雅,也不关系什么事儿,所以林嬷嬷回答得十分爽快:“发卖了,且不许她再进京。”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头一声冷笑;倒是轻饶了!这样的刁奴,着实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了!不过这样也好,没了绫香,姜玉莲怕是要少生出不少事儿来!; 第一卷 第323章 有心 待到水陆超度做完,红蕖便是送去选好的墓地下葬。下葬那天下了瓢泼似的大雨,电闪雷鸣没个停歇。不知是不是因为雷声震耳,果姐儿哭得十分厉害,怎么也哄不住。甚至喝了奶也是又吐了,折腾得奶娘没个安稳的时候。 陶君兰知道了这事儿,却也没有法子,只笑着开了句玩笑:“许是母女连心呢?”虽说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可母女天性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林嬷嬷倒是有另一种担心——她觉得果姐儿说不得是丢了魂。便是让一个懂这些的婆子来替果姐儿招了一回魂。又在果姐儿枕头底下压了一个赤金的镯子。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有用,果姐儿倒是渐渐安稳了下来。陶君兰闻言,既觉得神器又觉得敬畏,同时还松了一口气。毕竟,果姐儿那么小,若是出了事儿,她也不好替自己辩解。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吩咐奶娘:“再精心些,好好照顾姐儿,不许有闪失。” 果姐儿的情况也不知桃枝从哪知道了,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匆忙过来了,一脸担忧的问了又问,最后还提出一个请求来:“今儿晚上我跟着一起照顾姐儿吧。” 陶君兰自然没同意——且不说她并没有要将果姐儿给桃枝养的意思,再说了,桃枝在她院子里歇下也不是个事儿。更重要的是,果姐儿有奶娘看顾,桃枝就算在也是做不了什么。留在那儿反倒是让奶娘为难。 桃枝走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那副样子,叫人瞧着都会怀疑果姐儿是桃枝的孩子,而她则是那个抢了桃枝孩子的坏人。陶君兰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桃枝这幅态度,却又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只怕桃枝对果姐儿是真的十分上心。若是将来桃枝知道果姐儿不会给她养着,她又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还真不想让端王府的气氛不愉快。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她能做的,只有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桃枝任何的希望。 红蕖下葬后,这一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端王府也算是重新恢复了宁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过,桃枝却是往沉香院来得频繁,这一点让陶君兰有些不大适应。毕竟,桃枝既然过来了,总是会来给她请安的。可桃枝上午总是来得早,一天大半时间倒是都在果姐儿身边转悠了。沉香院陡然进来几个外人呆着,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儿,显然都是不如以往自在的。 尤其是陶君兰。怀孕的人容易犯懒,不想动弹总想躺着眯着。可桃枝来了,她总不能披头散发的就见人了吧?总不能天天都不见吧?所以,她可不得受累的早起收拾打扮一番好见人?见了人,还得不咸不淡的说些场面话,耐着性子招呼。可不是一种折磨? 所以,陶君兰便是想着李邺能快些回来了。至少李邺在的话,桃枝纵然想来,也得顾虑几分。肯定不会这么频繁的来了,来了也不会呆这么久了。 瞧着陶君兰烦不胜扰的样子,红螺便是提议:“要不就将果姐儿迁出去单独住个院子?” 白了一眼红螺,陶君兰懒洋洋的翻看账本,“果姐儿才多大?迁出去?那旁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再说了,也没有为了不让人过来就委屈小孩子的道理。” “那要不,我去和桃珠姨娘说说罢?”红螺想想也是,便是只好提出另一个提议来。不过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法子怕也是行不通。 陶君兰笑了笑,不置可否。 红螺也就没再提起这话。 不过没过多久,陶君兰便是借口身子不大舒服,让桃枝到了沉香院也不必过来见她。直接去果姐儿那就好。 桃枝倒也识趣。至那之后去沉香院,几乎只呆在厢房里守着果姐儿。有时候还带着针线过去做。 陶君兰倒是觉得桃枝也挺可怜——府里如今这般清净,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少,大约这样频繁的过来看果姐儿,也是有些打发寂寞的意思。毕竟,这漫漫长日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又如何能度过? 不说桃枝,就是她如今也是有些觉得日子难熬了。之前有事儿还不觉得,如今空闲下来,李邺又不在,管家的事儿也不必自己操心,成日里无所事事的,也是挺难熬。几乎是在数着日子过。每过去一天,她就松了一口气,觉得离李邺回来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当然,虽说日子清闲下来了,可陶君兰还是对府里其他人有所掌握了解的。她可不想再出现另一个红蕖。更不想再让人将自己逼到了那么个难堪的地步。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的日子。虽说李邺不在,可是陶君兰还是要进宫去请安的。 在八月十三的时候,刘恩进府了一趟。一则是送些过节要用的东西,二则也是禀告外头的情况。当然,用的是送东西的借口就是了。 不过,虽说是借口,刘恩也没随意找些东西凑合了。刘恩送来的是几篓子新鲜果子和新鲜肥美的螃蟹,另外并一颗新开出来的没打磨过的鸡血红宝石成色极好,颜色纯粹几乎没有杂质。不管是镶嵌首饰,还是雕琢成手把件都是极好的。 陶君兰捉摸着,这么大一块红宝石,就是镶嵌一整套头面也是够用了。不过那样却是又有些暴殄天物了;。毕竟不管是什么宝石,总归是越大越值钱越珍贵的。所以她并不打算让人切割成小的宝石。 这么大一个宝石,干脆做成一个簪子的簪头,倒是也很不错。只是这样打眼的东西,她留着自己用显是不好的。所以陶君兰打算献给皇后或是太后。横竖,这两位的寿诞她也的确没想好要送什么。这样好的红宝石,也算是十分体面了。 刘恩一直看着陶君兰的神色,见状倒是猜到了几分,便是道:“若是侧妃觉得这个太打眼,倒是还有一套小的绿宝石。成色也不错,不过小了些。” 绿宝石的颜色其实也挺好看的。只是不如红宝石来得鲜艳惹眼,所以众人一般都是更喜爱红宝石蓝宝石这类的,绿宝石黄宝石什么的反倒是不如这些值钱。 陶君兰倒是也挺喜欢绿宝石的纯净颜色,笑道:“回头空了拿来我看看。另外,若有其他合适的,再寻一套,姜侧妃那儿总不能没有。” 既然都是侧妃,自然是不好厚此薄彼的。尤其是李邺不在府里的时候,她更不愿意落下什么话柄。 刘恩笑着应了:“咱们铺子里,要什么都有,侧妃日后想寻什么东西,也只管吩咐奴才。” 陶君兰哪里能不知道刘恩这是在献殷勤?当下忍不住笑起来;“好大的口气。若是不知情的听见了,还当咱们府上是做什么神通广大的事情呢。” “这也是在侧妃跟前才这样说罢了。”刘恩一笑,看上去老实又腼腆。 陶君兰摆摆手,不和刘恩贫嘴,只端正了神色问他:“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中秋我要进宫去,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只有什么都知道,才能做出对自己这边最有利的举动,做出做恰当的反应。 “上次侧妃说的那些话,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加上康王刚纳了一个花魁娘子的事儿又被热揭露出来,如今康王的名头可是响亮。连带着庄王和武王也是出了一把风头。一个包戏子,一个养娈童,都被人翻了出来。”刘恩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都笑得微微往上翘了,老实忠厚的脸上平白增添了几分狐狸一样狡猾得意。 陶君兰闻言顿时一笑:“看来里头怕是有不少你的手笔罢?”心里却是越发的赞赏起刘恩来,这样一做,倒是也就不让康王太显眼了,自然也就无从怀疑是谁在故意针对了。 刘恩面对这样的夸奖,面上带出了几分谦逊来:“不过是添油加醋一番罢了,不值一提。” 陶君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心里明白着呢,只怕绝对不仅仅是添油加醋这样简单的罢? “那宫里和康王府,有什么反应?”陶君兰在意的还是这个。 “宫里不知,倒是康王府上的一个总管听人议论这些事儿一时之间气不过,找了人打了一回。结果事情闹大了。已经有御史在弹劾康王了。”刘恩笑眯眯的说道:“连带着武王和庄王都是受了连累。不过,到底是没有皇后娘娘撑腰,武王和庄王到底是不敢嚣张。只让人闭门不理会。” 既然御史弹劾了,那就说明皇帝肯定也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皇帝心里是个什么感想了,是失望还震怒?又或者是习以为常?毕竟,这事儿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之前那么久的铺垫,足以让皇帝不会觉得太过诧异了;陶君兰心道,只怕皇后心里也不会痛快到哪里去。只是,皇后应该还在怀疑是谁要在背后暗中和康王过不去罢。至于有没有眉目,她猜是没有的。不过,皇后应该还会再试探她才对。 所以,这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面对皇后的试探,她该如何去面对?该做出什么反应? 就在陶君兰仔细思量这个问题时,刘恩又开了口:“侧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对上刘恩期待的目光,陶君兰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先消停消停吧,凡事不可太过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况且不还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这个风咱们是吹起来了,自然有旁人将这个风往大的吹。” 流言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控制的。所以,她还真不相信皇后能止住这个话题。天下悠悠众口?皇后能堵住几个?康王失了民心失了圣意,想要再拿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而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不是么? 刘恩思量了一番,也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便是点头没再提说什么。又等了等见陶君兰的确是也没有别的事儿了,便是提出了告辞。 陶君兰笑着给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便是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捧了出来。 “上次见你的衣裳有些不合身,想着是在外头买的到底不如意,便是让我的丫头替你做了一身。也算是节礼了。”陶君兰笑道。 刘恩一怔,随后低下头去,虽然看不清神色看,可语气却是更恭敬了几分:“多谢侧妃赏赐。辛苦几位姑娘了。” 红螺听刘恩一本正经的道谢,倒是也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还是咱们侧妃疼人,甭说你,就是我们几个也得了好东西。” 刘恩捧着衣裳出去的后,红螺笑着看陶君兰;“侧妃,我瞧着刘恩倒是很感动的样子,难道平日就没得过新衣裳?” 陶君兰看了一眼红螺,心里明白红螺这是在故意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呢,便是笑着解释:“若是有人给他做衣裳,他也不至于去外头买了。他是管事,穿得寒酸了也是丢了王府的面子。所以,也不好请府里针线房的人帮着做。再说了,他一个人,哪里能想到这些?可惜了,若不是做了太监,这会子只怕他也成亲了,孩子说不得都能满地跑了。” 红螺收敛了笑嘻嘻的神色,跟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说起来他们也是可怜。” “日后你们几个闲着无事也替他们几个做做衣裳什么的罢。”陶君兰柔声道:“也别在他们跟前做出什么怜悯的神色来,让人反而不自在。” 红螺忙应了。随后又笑道:“说起来,刘恩也是有心了。知道侧妃怀孕胃口不好,喜欢吃果子,便是松了这么些来。那石榴我瞧了,怕不是咱们这边产的,运过来要费不少功夫。还有那个龙眼,一颗颗的又大又饱满,也是精心挑过的。还有蜜柚和葡萄,都是极好的。” 被红螺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嘴馋了,忙吩咐:“去给我装点来尝尝。尤其是龙眼,那个咱们这边倒是少见;。” 红螺笑着出去装果子,不一会儿用七彩琉璃盘子端进来,每一样都装了些,瞧着那些颜色不同的果子,陶君兰只觉得口里都有水冒出来了。尤其是瞧见了那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黄桔子的时候,更是唾沫横流,陶君兰几乎是不由自主就抓了一个桔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和红螺笑道:“这桔子个头小了些,就是不知味道如何。不过,这段时间我怎么记得只有青桔子呢?”要完全熟透,只怕还得再过上一个月呢。 红螺笑着用银簪子在鲜红的石榴皮上划了印子,然后用巧劲儿一掰。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开裂声,一个足有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石榴就被掰了开来,露出里头浅黄色的膜和鲜红透亮的石榴子来。 红螺赞叹了一声:“瞧这颜色,可不像是红宝石了?比起刚才刘恩送来的那块红宝石,可是半点不差了。” 陶君兰也是觉得有些诱人,便是先捻了一颗石榴子放在口里尝了。“倒是挺甜。你也尝尝,咱们吃一半,另外半个给碧蕉和水纹也尝尝。” 这石榴味道极好,和本地产的味道都有些不同,一吃便是知道肯定不是容易得的好东西。、陶君兰又剥了桔子尝了,却是惊讶的发现那桔子一点酸味没有,倒是比蜜还甜。不由得又是称奇。以往虽然也吃过不少进贡的果子,可是却也没见吃过这样的。 刘恩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这些果子。倒是难为他的心思了。 不过看着诱人的石榴,陶君兰倒是有了主意:“不如找师傅将那块红宝石雕琢成石榴的样子。既可以把玩又可以镶在簪子上。” 红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兴冲冲的就让人去寻匠人了。 陶君兰随后又让人将果子都捡了些出来,装了一篮子给姜玉莲送了过去。横竖不过一些吃食,吃独食的话让人知晓了,到底是不好看。 况且,也要顾虑几分李邺的感受不是?李邺不喜姜玉莲是一回事儿,可也没有要让姜玉莲受苦的意思。所以,她能大方的地方,也不必苛待了姜玉莲。 不过,至于姜玉莲敢不敢吃这些果子,那又另当别论了。 八月十五那日,陶君兰自是早早就起来装扮了。因这日还有外命妇给皇后和太后请安,所以她也是穿上了自己的品级服,戴上了一套的首饰。 这些东西是宫里自己打造的,用的材料十足,一身行头下来,足足快有十斤。光是头上那个赤金冠便是有两斤重。更别说再加上固定头发的金簪,装饰的宝石簪子等东西了。再算上项链,扣子,压步,腰带,那更是让人走一步都觉得累得慌。 刚穿戴妥当,陶君兰便是又觉得自己在这已经凉下来的天气里又出了一身粘腻的汗。因怕出汗多了糊了妆,所以她没让红螺给自己敷粉。只薄薄的扑了一层搀了珍珠的吸粉。这样的粉颜色自然,更能吸汗,就算沾了水也不会花,倒是好东西。 等到全部妆扮好了,陶君兰这才上车进宫去了。在马车上,她又重复的想了一下皇后可能会有的试探。又仔细的斟酌了自己该如何回应。力求万无一失。; 第一卷 第324章 试探 既是命妇要进宫给皇后请安,皇后自然是忙得很。陶君兰原想着说不得皇后还不会在今儿说起流言得事儿,可没想到皇后竟是笑着留她用饭;“今儿你就在我这里用饭。说起来端王也不在府中,怪冷清的。倒是正合适了。若是换成其他时候,我倒是还不好留你了。” 皇后既是开口,那么自然是容不得她拒绝了。陶君兰这般嘲讽的想着,面上却是只做出一副乐意感激的样子,笑着对皇后道:“还是娘娘疼我。” “你既是我儿媳,又是我侄女,我哪有不疼你的道理?”皇后闻言也是笑了,语气更是带着明显的宠溺。 几乎是立刻,陶君兰就感觉到周围的人突然就对自己感兴趣起来,不仅突然许多人看她,更是有几个人态度也热情了不少,笑容更是和煦可亲。 她当然清楚这是皇后那番话造成的效果。而且,她还清楚的是皇后这么说的目的——很显然,皇后是故意的。故意做给这满屋子的命妇看,让人知道自己在皇后跟前受宠,让人知道皇后对端王也是十分疼惜。 至于皇后这样做是为了显示自己贤惠可亲,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却是又不得而知了。 不过陶君兰也不大在意这个。她更在意的是,皇后与她一起用饭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她当然不觉得皇后只是想和她一起吃顿饭。 从皇后宫里出来,陶君兰便是又去了太后的宫里。她还没过去给太后请安呢。虽说按照辈分来说是该先给太后请安的,可是皇后毕竟是国母,而太后不过是曾经的国母罢了。孰轻孰重,想必众人心里也是有数的。而且,这也是为了体现皇后的威严,给皇后体面。 不过,若是太后真要不给皇后这份体面也是可以的。太后只要强势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看太后的性子,怕是又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了。而且,太后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甚至是有些烦这些场面的。所以,那些命妇们倒是不必再过来了。当然,皇室宗亲的女眷们都是要来的。 陶君兰来的时候,太后正笑眯眯的看着栓儿玩七巧板;。栓儿年纪还小,也只能拼一些简单的图案,不过他却还是玩得兴高采烈的。大声的笑着,夹杂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栓儿话还不能说得太清楚,句子长了,就只能抓几个关键词来靠猜的。 见了这幅样子,陶君兰倒是微微怔神了一下:这幅样子看起来,倒是真像是普通的祖孙了。 陶君兰笑着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又将目光投注在了栓儿身上。 栓儿早已经看见了她,此时见她撬过来,顿时惊喜的大叫了一声:“娘!” 陶君兰忙应了一声,走过去亲了亲栓儿肉嘟嘟的脸颊:“许久不见,栓儿可好?” 栓儿响亮的回答;“好!”可到底听没听明白话,却是又不得而知了。 陶君兰本还想抱一抱栓儿的,不过想了想却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如今已是出怀了,肚子大了抱栓儿不方便不说,栓儿也的确是有些太沉了。而且栓儿是个不老实的,万一不小心碰撞到了肚子也不妥当。 倒是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微微隆起的肚子,笑到:“这次出怀倒是晚。没栓儿那时候大。” 栓儿听见太后提起自己,眼睛立刻看了过来,又见没人理会自己,便是又低头去玩自己的七巧板。 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太后到了今天都还记得她怀着栓儿时候的样子。的确,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一胎的确是不如栓儿那一回。不仅是肚子不如那会子大,她自己也觉得虚。所以,才不得不更加小心些。 “太医说不打紧。”陶君兰自是瞧见了太后眼里的担忧之色,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打消太后的担忧。 太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姜氏如何?可还好?” 陶君兰点点头,笑着跟太后说了说蒋玉莲的情况:“如今胃口好着呢。有时候胃口上来了,听说能一次吃半只鸡。眼瞅着人都胖了一圈儿。” 这是实话。蒋玉莲的确是圆润了不少。之前还尖尖的下颔此时已经成了满月。一下子就从之前的娇弱美人变成了富态的妇人。美貌几乎是大打了折扣。 倒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不少因为操心太多的缘故,别说长肉了,只怕除了肚子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瘦了一些。穿衣裳就能明显感觉到——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反正她是不想要生产完了之后还要去考虑如何能将体型恢复过来就是了。 太后听了这话倒是很满意,连连点头:“能吃就好。就怕不能吃。”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胃口好都是好事儿。若是胃口不好,那反倒是让人发愁了。 二人拉拉杂杂的说了半晌话,陶君兰见时辰不早了,便是笑道:“皇后娘娘让我过去用饭,我却是该过去了。太后见谅。” 太后皱了皱眉有些不大痛快:“她留你吃饭做什么?” 陶君兰摇摇头;“这个却是不知了; 。” “你一个孕妇,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心里要有个数。”太后如此嘱咐了一句,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陶君兰知道这是太后不放心,便是笑道:“想必皇后娘娘是会注意到这些事情的,娘娘总不会害我。再说了,就算害我,也不会在她自个儿的宫里不是?” 面对陶君兰如此淡然的态度,太后有些恼了,不耐烦的摆手:“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太后这般,陶君兰也颇有些无奈;她本意是想宽慰太后,让太后不要那么担心。可是现在看来,却像是起了反作用。心里不由得苦笑了一回:说真的,果是老小孩。越老,越是小孩儿脾气。 不过时辰的确是不早了,她纵然想要哄一哄太后,却也没那个功夫了。当下便是匆匆离开了。 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她这般的行为,却是让太后更加生气了。就在她前脚出了寿康宫,后脚太后便是和张嬷嬷说起她来,且一开口就是抱怨:“她倒是和皇后那头亲近。” 张嬷嬷有心替陶君兰说好话,便是言道:“那也不仅仅是皇后,还是王爷的嫡母,是陶侧妃的婆婆呢。做媳妇的,如何好违逆婆婆的话?再说了,哪怕是为了王爷,陶侧妃也只能在皇后娘娘跟前赔小心不是?” 话还没说完,张嬷嬷便是瞧见太后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便是只好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更是莫名有些心虚。 “你们倒是都觉得她好。”太后冷笑一声,语气不甚好:“可我却是瞧不出,她到底哪里好得能让你们都喜欢他的地步。”端王如此,如今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太后是真的纳闷。 张嬷嬷有些后悔自己多言,讪讪一笑忙补救:“也不是觉得陶侧妃好,不过是想着这是考虑到王爷那头罢了。兴许,陶侧妃如此也是王爷的意思?” 张嬷嬷没说的是:毕竟,端王也是十分讨好皇后的。这话说了她几乎是不用猜都知道太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当下自然是不敢说了。不仅不敢说,更是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想了。 否则让人看出来了,她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即便是她再怎么体面也是一样!毕竟,这份体面追根究底,还是太后给的。同理,太后若是不想在给她这份体面了,着实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张嬷嬷毕竟是十分了解太后的。这番话一说,成功的让太后没再发怒下去。可转而却是变成了伤感。张嬷嬷心里明白,太后一直是对端王生母的死是耿耿于怀的。更是对端王在失去母亲后,不得不对皇后百般尊敬讨好的所作所为。 这是太后的一个心结。之前太后还能压得住,不显露出来。可是如今太后年岁越大,这个心结便是成了一种执念,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太后老了。这个事实张嬷嬷在猛然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惊。她还记得当初她刚调到了太后身边伺候时的清醒。那时候太后还是皇后。那时候的太后,意气风发,威严端庄,只往那里一站,就是再美的美人,也是顿时就被压了下去。 可不知不觉里,当年的情景已是一去不返; 。留下的,只有垂垂老矣的身子和面容。然后等着黄土一点点的将自己整个儿的掩埋住。 “太后不必为了这些事烦心。”张嬷嬷柔声劝了一句:“毕竟,这是端王府里的事情,一切只能看端王的意思。” 端王若是想要亲近皇后,那谁也挡不住。可端王只要不想,那端王府的人。谁也不允许做这样的事情。 况且,陶君兰是个聪明人。 张嬷嬷觉得陶君兰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犯糊涂。 太后枯坐了一阵,心情越发的不好起来。若不是栓儿闹腾了一会儿,只怕太后这个中秋却是过得不痛快了。 自然,这些情况陶君兰是不知道的。因为此时她正面对着皇后呢。她竭力的保持住了恭敬温顺的态度和样子,更没有因为心里几乎快要抓狂的好奇心而多问一句。 气氛僵持了许久。皇后最终灿烂一笑:“怎的连看都是不敢看我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怕我发现?” 皇后这话听着挺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陶君兰却是不觉得。比起玩笑,她倒是更宁愿相信那是皇后的试探。皇后在试探她,皇后不相信她,甚至皇后在怀疑什么。 陶君兰觉得自己捏着筷子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又潮又热。她告诉自己千万别紧张,可是事实上,紧张是控制不住的。她依旧手心冒汗,神经紧绷。 陶君兰最后还是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讶然的抬头看了皇后一眼,仿佛觉得这是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夸张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面笑,一面回答皇后:“我哪里敢做亏心事儿?娘娘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她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没有听出潜台词,只当是句真正的玩笑话,皇后也笑了。不过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不过是随口一说,活跃气氛罢了。难得在一起用饭,总不能谁也不说话罢?” 陶君兰猜,皇后是觉得她在装疯卖傻。不过,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她还是笑道:“正是呢。本来我还想着说点什么,却不曾想娘娘先了一步。” “说起来,我最近倒是听见了一些有趣的话。”皇后笑着言道,神情自然无比:“倒是和端王有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是一直盯着陶君兰的眼睛的。 陶君兰立刻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来:“什么?和王爷有关?还请娘娘务必告知!”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她甚至是站了起来。 皇后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陶君兰坐下说话。待到陶君兰坐下了,皇后这才又开口说话,只是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的意思:“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性急?我既提了,自是打算告诉你的。却不曾想,惹得你竟然这样在意。你也不想想,你可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情绪动荡?都做母亲的人了,还不知道保重自己的身子?” 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陶君兰勉强一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太不稳重了;。只是方才一听和王爷有关,完全是被吓住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传闻?王爷他没事儿把?“皇后似乎为陶君兰的这幅关切态度有些动容,跟着叹了一口气后才到:“别担心,端王好着呢。前两日不是才有传回来捷报呢。我听说端王可是也给你写了家书,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如今端王是个什么情景了?端王这回可是让皇上高兴骄傲了一回。” 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于是干脆选择了沉默。在她看来,其实这事儿也挺无聊的——一些流言罢了,皇后还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明了什么? 皇后是很在意这些流言的。 陶君兰在心里微笑得意了一回——曾经皇后也让她这个焦灼过。如今可算是对换了角色了。只是,想必皇后比她当时更为烦躁罢? 接着,皇后便是将坊间的流言都跟陶君兰一一说了,随后言简意赅道:“你怎么看这些流言?” 陶君兰紧紧攥着帕子,咬牙切齿道:“自然不能信了!这些全都是胡说八道呢!皇上愿意让王爷出征,这是信任王爷呢!怎么的就被说成了是弃子?再说了,这做儿子的替父亲办事儿,本就是天经地义!至于康王的那些……娘娘可别在意。为了这些满口胡诌的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皇后轻叹了一声:“哪里能不在意呢?这可是关系到了康王——作为母亲想来你也明白我的心思才是。” 陶君兰点点头:“娘娘是不愿意这个屎盆子往康王身上扣罢了!也没害谁,更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没什么不妥的。换成是妾,也是一样的做法。” 皇后点点头。又笑了笑:“你说得对。” “不过,这些流言是从哪里来的,娘娘可仔细查过了?”陶君兰这一句话说得坦荡荡,毫无心虚。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让皇后相信了这句话。当然,她说这话的目的,也是为了让皇后将她剔除到安全的地步。 大约皇后也没想过,罪魁祸首会一脸淡然镇定的坐在自己对面,跟她说:你查了没有?这样的举动,让皇后的狐疑顿时都放下一大半来。 不过,皇后还是皇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所以,皇后又问她:“你觉得呢?” 陶君兰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肃穆开了口言道:“娘娘。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要害康王爷?或者,为了害我们王爷也是可能的。” 皇后盯着陶君兰坦然的神色看了又看。最后才点点头;“倒是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你说陷害端王,这又是何必?” “怕是离间计。”陶君兰郑重其事的信口胡诌。“我们王爷素来与世无争,唯独就和娘娘亲厚些。如今更是得了皇上的器重,自然是让人羡慕嫉妒了。为了坏了王爷的名声,这也不是不可能。再则,借此离间了端王府和娘娘的亲厚。那背后之人必是高兴的。或者说的。是为了兵权?” 陶君兰一口气提出了这么一大堆的可能性,尽量将皇后的思路往一边儿带。 而面对陶君兰的猜测,皇后倒是听得很认真,甚至偶尔还沉吟片刻思量一番。; 第一卷 第325章 殊途同归 “也不知是谁,竟是传出这样的流言来。”皇后眉头轻皱,明显的对此是有些不满的。随后又看着陶君兰言道:“康王的性子我最清楚,事实上若不是他受了伤,他又怎么会让端王去冒险?要知道,康王一向都是有大哥风范的。如何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去逃避这些事儿?” 陶君兰听在耳里,一面觉得讥讽,一面却是笑着点头附和:“正是这个道理,我也是不相信这个的。也不知是谁传出这样的话来。”在末尾,她刻意的带上少许的义愤填膺。 “况且,端王又如何会是弃子?”皇后轻叹,满目慈和的看着陶君兰:“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除去康王之外,最让我心疼的就是端王了。且不说他一向懂事,只说他这次能主动请缨,别人哪里能做得到?” 陶君兰心里明白,皇后这个“别人”,指的是庄王和武王。只是那句主动请缨,她却是不能够确定皇后是觉得喜欢呢,还是厌恶。不过,想来应该是对半吧?至少换成是她的话,肯定是如此的。毕竟,这一次李邺若是不去,那去的就是康王了。可若李邺一开始不主动请缨,或许皇帝压根不会想起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谈不上后头的这些事情了。 又或者,皇后在向她表明态度?这个念头忽然便是从心里冒了出来。陶君兰想,兴许是皇后怕她听了那些流言之后心里不痛快?或者说,是怕李邺不痛快? 也是,若这个时候李邺闹腾起来,皇帝必然会更加对康王失望。而且之后皇后想要拉拢李邺的计划也肯定只能泡汤。 皇后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微微一沉吟后,陶君兰便是有了主意,抬头看向皇后:“这事儿纵然王爷知晓了,也会为康王抱屈的。而且,这些流言着实是太不妥当了一些。且不说冤枉了康王,就是对军心稳定也是不利的。士兵若是认为我们王爷是弃子,他们自然也担心自己。到时候……不若求皇上好好查明此事?” 这一番话,她说得义正言辞。 皇后却是苦笑:“既都是流言了,如何查得清楚?也不瞒你说,我是查过的。不过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怎么办?”陶君兰也做出忧虑的样子来,却是仔细的看着皇后的神色,试探道:“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解决此事儿?总不好让这些流言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罢?” 说完这话,她又苦笑一声:“说起来,我成日深居在王府养胎,倒是没听到过这些。若不是今儿娘娘提起,我却是还蒙在鼓里。” 这一次皇后倒是没有任何不相信的样子,反倒是一笑:“若不是有人上折子,我却也是不知此事的。说起来,端王如今不在府里,你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个好法子,至少清净。” 陶君兰腼腆一笑:“不过是没有法子的法子罢了。” “其实,这事儿皇上也很生气。”皇后勉强笑道,看上去又是为难又是难过的:“皇上却是有些听信那些话了。” 陶君兰顿时做出吃惊诧异的样子来; 皇后微微垂下眼睫,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又瘦了一圈的缘故,她的脸皮看上去松弛了不少,眼角的皱纹明显又深刻,甚至眼皮也有点耷拉了。再仔细看头发,也是不难发现发丝里多了许多银白色。即便是梳头的宫女再怎么努力掩盖了,可还是不能全遮住。 这段时间,皇后显然过得不算愉快。 陶君兰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是觉得快意的。 皇后很快点出了自己的意思:“你是端王的侧妃,有怀着孕,你若说几句话,怕皇上也是能听得进去的。而且,你在端王身边呆的时间长,也最了解他,你必是知道他的心思的。所以——”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后这是要她去替康王求情,去跟皇帝说,李邺不相信康王是这样的人。就如同皇后说的,虽说她的话皇帝不一定会相信,可是至少也会相信一部分。 有了这一部分,想必皇后会抓紧时机做一些对康王有利的事情? 皇后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连这等细微之处都是不肯放过。 想了一想,陶君兰最后自然是应下了这件事情。既然皇后提了,她若是拒绝,皇后必会有疑心。不过,为了不让皇后太过“失望”,她便是不甚自信道:“只怕我人微言轻……” 皇后展眉一笑:“不管皇上信不信,我总记着你的好。” 陶君兰回以一笑。 这顿饭光顾着说话了,说实话陶君兰吃得并不多。尤其是再加上她本就是意思,所以吃罢饭后,她却是感觉更加饿了。 既然皇后达成了目的,当然不会在这个繁忙的日子留陶君兰继续说话。 陶君兰从皇后宫中出来之后,皇后便是见了康王妃。 见皇后一脸疲乏,康王妃便是自发上前去贴心的替皇后捏肩膀,柔声道:“王爷的事情,让母后烦心了。” 皇后的唇角带上了几分浅笑,声音也是柔和:“他是我儿子,我不为他操心又为谁操心?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到底太棘手了一些。”若是别的事儿,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动了什么手脚,她都是不怕的。更相信她能解决得很妥善。可是偏偏是流言—— “天下之口何其多也?想要堵住谈何容易?”皇后苦笑一声,随后声音面容都是凌厉起来,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若是让我知晓是谁在其中搞鬼,哼!” 康王妃手上的动作一滞,皇后觉察,便是侧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康王妃重新动作起来,语气也有些疑惑:“说起来,也是奇怪。如今这么几位王爷可是都被人牵扯进去了。对方这么大手笔,到底图谋什么?” 皇后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或许,动手脚的不是这几个王爷,而是宫中的哪一位。” 康王妃顿时想到了宫里的皇子和皇子的母妃来;。顿时也有几分恍然的意思。是了,皇子虽然还年幼,可是却不妨碍旁人从现在就开始铺路。 不过,这个事情不管是皇后还是康王妃,都是心照不宣。皇后改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段时间,康王府里可有女人有动静了?” 康王妃点点头:“有个丫鬟看着像是有了。还有就是袁氏。不过都还不确定,瞧着像罢了。” “袁氏若是有了也好。”皇后笑了一笑:“那样蠢笨的,也是不该留了。上一次险些就惹祸了。” “她和陶氏似乎有些嫌隙。袁氏总恨不得陶氏倒霉,陶氏也不见得就喜欢袁氏。”康王妃言道,眉头微皱起:“之前我只听说她们是做姑娘时候就认识的,却是不知关系如何,这才让袁氏去了端王府。却是没想到差点酿成祸事。”若是端王因此而和康王府交恶,那损失就大了。 “这一次陶氏很识趣。你回头给她送些好东西去。既要马儿跑,自是要给马儿吃草的。别吝啬,一点子东西值当什么?你那儿若是没有合适的,便是去我库里选。”皇后深知拉拢女人的方法,“虽说她真正想要的还没那么容易给她,可也要让她看见咱们的态度。” 康王妃忙受教点头:“母后说得是。母后放心,康王府库房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前段时间王爷得了一株翡翠镶宝的珊瑚树,想来端王侧妃也会喜欢。”一点东西罢了,她怎么会舍不得?要知道,以后只要康王荣登大宝,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她可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女人。连什么要紧都分不出来。 要说真正想要的,她也只是想要个儿子。一个她自己生出来的儿子,而不是从其他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是可恨…… 想到自己不争气的身子,康王妃的心情顿时阴郁了几分。 “端王若是拉拢过来,是个不小的助力。你既然身子已经好了,也就别再足不出户的,多去和你妯娌联络联络感情。”皇后觉得康王妃到底年轻还是不太懂得这些,少不得便是又出言提点。 康王妃忙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婆媳两也没说多久话,皇后便是带着康王妃又一起去忙晚宴的事情——晚上皇帝召了几个儿子一起赏月,连带着几个王府的女眷和宫中的后妃,都是要到的。 陶君兰则是回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的情绪仍是不佳,见了陶君兰有些爱理不理的。陶君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就不信,太后以前也是这样情绪外露的。 “太后可是还在恼我?”陶君兰也不顾太后的冷淡,凑上去赔笑脸。 太后白了陶君兰一眼,多少有些绷着不愿开口的意思:“怎么,皇后没留你多说会儿话?” “在皇后娘娘那儿我也没吃饱,还想着回来问太后讨些点心垫肚子呢,太后且赏我一口吃得罢。”陶君兰做出可怜样儿逗着太后说话。说实话,太后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她反而生出了亲近的心思。因为这样的太后,倒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太后显也没见过这样撒娇卖乖的陶君兰,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措,更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陶君兰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不约而同耳朵都有点儿滚烫,更是不敢对视。 最后太后轻咳了一声;“既是没吃饱,张嬷嬷,让小厨房送点儿吃的来。可不能饿了我的曾孙子。”这话一说,太后顿时觉得自然了不少,心道:她关心自己的曾孙也没什么不对的,至于陶氏,不过是顺带罢了。 所以太后也没客气的数落了陶君兰:“你如今的身子,是能饿的?” 陶君兰忙赔笑:“这不是不敢多吃么?再说了,对着皇后娘娘,也着实没胃口——” 太后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虽说很快又绷了脸,可到底是笑了不是? 陶君兰耳尖的听见太后嘀咕了几句“自作自受”,微微一笑也是坦然起来,看着太后轻声言道:“谁对谁真心,妾还是恩能够看得出来的。只是王爷的难处,太后您也是比谁都清楚的。太后生我的气不要紧,别气坏了自己身子,更别怪王爷才是。”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太后听着,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宫里这么多人,不瞒太后说,我也只相信太后的。若非如此,我又如何会让栓儿留在宫里?”陶君兰低声言道,轻轻的替太后捏肩膀,动作柔和,语气诚恳。 太后微微动容。 正在这个时候,张嬷嬷进来了,“一时半会的也是做不出什么了,厨房就做了一碗酸笋鸡汤火腿面。” 太后点点头:“这个不错。” 陶君兰光听见名字,就觉得嘴里直冒水,更是觉得馋了。 吃东西自是不能当着太后吃的,陶君兰便是去了厢房里头吃。刚巧栓儿还没午睡,正闹腾呢,见陶君兰吃面,也非要凑合。 陶君兰怕他撑了,便是只挑了两块鸡肉给他尝了尝,面也没敢多给。栓儿也是看着心香罢了,吃了两口便是作罢,奶娘就哄着出去玩儿了。 待到吃过了面,陶君兰便是又去了太后跟前。 太后这一次的态度和气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不满意:“既是知道吃不饱,过去之前就该吃点东西垫垫,如何等到了这个时候?”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扛不住饿,饿肚子的时候根本就有点儿控制不住。万一受不住饿忍不住在皇后那边多吃了,心里不踏实不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呢?到底是年轻不懂事儿,没人提点就是不成。 太后倒是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里,她对陶君兰可是态度有了大变化。 陶君兰听着太后的责备,也不觉得委屈更不觉得不耐,笑着一一认错应了。 太后说了一阵子,才算是想起了正事儿:“皇后叫你过去说什么?” 陶君兰瞧着屋里除了张嬷嬷伺候倒是没有旁人了,知道太后这是做了准备的,当下便是也不迟疑,了。其实,就算是太后不问,她也是打算和太后说的。 太后刚听到流言的时候,便是冷笑一声:“流言?我瞧着倒像是说了真话;。”康王受伤得那么巧,任谁说也不会觉得那是巧合不是? 不过听到了关于李邺的那部分流言时,纵然陶君兰刻意修饰了一番,尽量婉转了,到底还是让太后勃然大怒了。费了陶君兰好大一阵功夫才算是让太后平和下来。 不过,也是自此就能看出来,太后的确是讲李邺放在心尖尖上的。 等到最后陶君兰说出了太后的目的,太后便是咄咄逼问:“你答应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若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太后气得不轻,可也无可奈何——她心里其实很明白,若是真拒绝了皇后,只怕从此之后端王府都要没个宁日了。就是李邺也要受到影响。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后不言不语倒是有点儿担忧了:“太后也别恼。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做弟弟的为哥哥说好话,也是兄友弟恭的表现。而且,流言牵扯到了王爷,皇上若是真的不管,只怕动摇军心。毕竟,王爷若是成了弃子,军士们又该如何想?” 太后本来还没往大处想,这会子被陶君兰这么一提醒,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事儿的严重性。“的确是不妥!” 本还不想让陶君兰去说那番话的太后,此时倒是全然顾不上和皇后之间的事儿了,心心念念的都是李邺:“端王也太委屈了!他在边关吃苦受罪,旁人在京里享受。还出了这样的流言,若是真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端王?他在军中又如何自处?!”而且,万一军士们真动摇了军心,李邺的安危都是让人担忧的! 太后完全是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去寻皇帝说这事儿。末了又埋怨;“这么大的事儿,怎的也不告诉我?” 看着太后紧张担忧,陶君兰自是心中愧疚。若是太后知道流言是她放出去的,这会子还装才知道,只怕该更厌恶她了罢? 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再愧疚,她此时也是不可能和太后说出真相的。所以,依旧只能是隐瞒。末了只能是道:“还请太后替王爷讨个公道才是。也不求什么好处,只求给王爷一些体面才是。” 太后闻言,只觉心酸,同时也是更加恼怒:“这事儿我管定了!我就不信了,皇帝听见这些,还真能无动于衷!”端王再不好,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哪里容得了旁人在那儿说三道四? 尤其是皇后,想从这事儿里捞好处,那是门儿也没有! 太后心里迅速的开始盘算,如何能帮李邺的同时,又让皇后吃亏。 而陶君兰同样也在琢磨,到底见了皇帝该怎么说? 二人的心思倒算是殊途同归了。 时间自是过得飞快,到了傍晚的时分,便是有人过来请太后过去了。陶君兰自是要跟着太后一同过去的——其实要按照身份来说,她一个侧妃是没资格的。可是李邺如今不在,刘氏又不能出面,所以她若是再不出现,岂不是端王府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了?与情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第一卷 第326章 亲王 因了栓儿和李邺的关系,皇帝对陶君兰也是和颜悦色的。并不因为她是侧妃而低看了几分,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少不得引起了别人的眼红就是了。不过也有那等察眼观色喜欢投机取巧的,便是笑着上来套近乎了。 七皇子倒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了她,笑着上来招呼:“二嫂。” 七皇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美貌女子,陶君兰虽然没见过,却也猜到了身份,笑着点点头,又和对方打招呼:“宜妃娘娘。” 几年没见,七皇子倒是长大了许多。倒是有点儿少年人飞扬自信的架势。再加上这么些年来的养尊处优培养出的气质,一看就是个贵公子。不得不说,七皇子长得还是和皇上很像的。大约七皇子算是皇帝所有儿子里头长得最像他的儿子了。 七皇子似乎很得皇帝的宠爱,皇帝招了招手,将七皇子叫过去问话了。 宜妃却是没动,笑着和陶君兰说话:“皇上疼小七,总喜欢问他功课,小七为了这个,也不敢偷懒。” 陶君兰听出来了,宜妃说这话,是有些炫耀的架势。更是无形之中在给她灌输一个意思:皇帝还是很看重七皇子的。 她便是有些明白了宜妃的心思——只怕随着七皇子年岁渐大,宜妃的心也大了。也是,目前除了一个康王之外,其他的皇子们也没见皇帝特别偏爱的。 陶君兰也就没跟着附和什么,只是腼腆笑了笑,并不搭话。虽说看着有些失礼了,却也不算太过失礼。 宜妃有些微恼,便是在心头嘀咕:听说之前是伺候端王的宫人,如今瞧着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宫人就是宫人,麻雀变凤凰了,也没凤凰那气度。 宜妃便是转身就走了,态度也傲气了许多。 陶君兰瞧着,不由得哂笑。这宜妃,未免也太有眼高手低了一些。这样喜怒形色,在宫里真的好么? 不过不管好与不好,都是不关她的事儿的。所以,她根本不必在意这些事情。她在意的,还是关于一会儿要寻机会和皇帝说的话。 皇帝显然更偏爱小儿子一些,对于几个成年儿子,除了长子康王给了几分体面说了几句话之外,至于庄王和武王却是都没理会。因了这个,陶君兰觉得庄王和武王都是有点儿不大痛快的;。盯着七皇子的目光更是有点儿不大亲近。 陶君兰想,若是她是皇帝,瞧见了这幅神色,也不会觉得欢喜。更不会容忍。 皇帝的右边坐着太后,左边坐着皇后。栓儿挨着太后,几乎就靠在太后怀里。虽说栓儿还小,可却也是懂规矩的,并没有扭来扭去,更没有要这要那的闹腾。奶娘给了一小块的点心,他也就捧着点心坐在那儿乖乖的吃。 陶君兰既觉得骄傲,又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守这么多的规矩,着实是让人觉得心疼。 宴席开始后,先是大家一起喝了几杯酒,便是开始表演歌舞了。这个栓儿是十分喜欢的——毕竟不只是跳舞,还有些杂耍什么的。小孩子哪里有不爱的? 栓儿看得目不转睛,皇帝瞧见了,便是笑着冲奶娘招了招手。奶娘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笑道:“抱过去罢。” 于是栓儿便是抱到了皇帝跟前安置了,皇帝也不怕弄脏了衣裳,干脆就将栓儿抱在了怀里,又从桌上捡了半个月饼给栓儿。栓儿咬了一口不大爱吃,却是自己伸手从果盘里抓了一个桃子。 皇帝便是笑起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转头跟太后道:“他倒是和他爹一样,朕记得老二也是不喜欢吃豆沙馅儿的月饼。” 被皇帝这么一提,太后也是想起来,笑了一阵子又有几分感慨:“难为你倒是记得。”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后垂下头去,轻声道:“怎么不记得?”那是他的儿子,曾经捧在手心里的疼的儿子,有些事情,是绝对忘不了的。 “也不知道端王今年吃的上吃不上月饼。”太后的语气既带着担忧又带着难过。 边关苦寒,只怕即便是有月饼,也是比不上现在他们吃的这些。更不可能是这个味道。 皇帝忙安慰太后:“月饼是吃得上的,朕让人做了一些送过去,好歹也让军士们尝尝味道,过过节。”中秋团圆,只怕将士们想起来心里想念亲人觉得难过,低落了士气,便是有人提出了这个法子。虽说也不见得就让人全然没了思乡之情,可好歹也要好些。 太后点点头,颇有些欣慰:“做得好。正该如此。”军士们保家卫国付出血汗,朝廷自也该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抚恤。这才是国之根本。没了这些军士,朝廷也就不可能繁荣仓盛! 皇帝心情也就好了几分,笑道:“如今战场情势大好,只怕冬天来临之前便是能结束战争了。”到时候,李邺自然也就能回京了。 陶君兰闻言,心中自是欢喜,面上也不禁带出笑来。 而太后则是更加直接,连连叫好:“好,好,好!这才是我李家的子孙!这才是我们李家有血性的男儿!”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捎带上了不少人。比如,康王庄王武王,以及其他适龄的宗室男儿。虽说皇帝这一辈的男丁不多,可再往上也是留下了不少男丁血脉的。虽说如今都是隔了几代了,可好歹还占着宗亲的名头呢。可关键时候,却还是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李氏一族的男儿,血性的确都是被磨灭得剩下不多了;。至少是没了先祖策马沙场打下江山的豪情血性了。 陶君兰不禁想,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多了? 皇帝的面色也有点儿不好看。不过却是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看了一眼康王和武王。面上虽然不显,可失望之色也是有的。 康王大约觉得没了脸面,脸色不大好看。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了:谁敢说话?说话不是得罪人么?所以说,倒不如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陶君兰也随大流,低头吃菜,一言不发,眼睛也不往别处看一眼。 倒是皇后笑着开了口:“太后这话说得极是,咱们李家的男儿,可没有孬种。不过,端王也的确是给咱们李家争了光。皇上,带到凯旋那日,可是要好好奖赏端王才是。” 不得不说,这话皇后说得恰到好处。一下将尴尬都遮掩过去不说,顺带还将李家的男丁都夸奖了一番。试问,谁会不高兴?自然是谁都觉得瞬间松了一口气的。 皇后还朝着康王使了个眼色。 康王到底不算太过木讷,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起身主动道:“父皇,儿臣觉得这一次的确是该好好奖赏二弟。二弟此等胸怀胆色,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哦?”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面上神色不显,“你弟弟打了胜仗,你觉得该如何奖赏才好?” “不若封二弟为亲王。”康王犹豫一番之后,便是说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来。 亲王,并不是什么王爷都能更进一步的被冠以亲王的名号。若是没有对朝廷做出什么贡献,或立下什么功勋,又或者是特别的被皇帝喜爱,否则是绝不会有此殊荣的。 至今朝里的一共也只有三个亲王罢了,其中两个是先皇的亲弟弟,一个是皇帝的堂兄弟。都是在先皇时期册封的。皇帝至今也没册封过自己的兄弟为亲王。 所以,康王的这个提议,显然是让人惊讶又诧异的。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李邺打了胜仗,可说白了也是没那个资格能获封亲王名头的。即便是得了,也会让人议论纷纷,甚至诟病。当然,要是皇帝特别宠爱这个儿子,那又不一样了。至少从那之后,李邺的地位那绝对都是水涨船高。 其他三位亲王都是垂垂老矣,其中一个更是卧床多年也不知哪一天就要驾鹤西游。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亲王手里,其实都是没有实权的。更在朝里说不上什么管用的话。若是李邺成了亲王,那就是朝里第一个拥有实权,能说得上话的亲王。 那影响力,自是不言而喻。 陶君兰猜想,皇后打的主意是,即便是李邺真被皇帝封为了亲王,那正好就让李邺公开支持康王坐上太子之位。到时候,皇帝就是乐意,也的考虑考虑了。 她只想说,皇后的算盘的确是打得精明又响亮。 不过真要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她觉得还是愿意的;。至少,这件事情虽说有坏处,可也有莫大的好处。李邺成了亲王,再讲能说话的消息公之于众,那么……李邺的身份会一下子压过康王,获得更多人支持。 就是皇帝,也是会更考虑李邺,而不是康王。 所以,一时之间陶君兰也是忍不住多了抬头看向了太后——之所以看太后,是她明白李邺资历不够,皇帝多半都不会应下。而太后若是愿意支持的话,那就又不同了。哪怕是为了讨太后的高兴,皇帝也极有可能应了这事儿。 太后显然也是有些明显的意动了。 不过,有心动的,自然也有反对的。庄王明显就是不乐意的,在庄王看来,打仗的是将军和兵士,关李邺什么事儿?所以,他便是起身言道:“儿臣却是认为不妥,这次打了胜仗,最大的功劳应该是将士,更应该重重赏赐他们才是。至于二哥——到底年轻了些,只怕不能服众。” 太后扫了一眼庄王,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服众?亲王是皇帝封的,谁不服?”言下之意,也就差没问庄王是不是他觉得不服气了。 庄王不敢和太后争辩,只一直看着皇帝。殊不知这般却是更加惹恼了太后:“庄王,怎么我这个做祖母的,竟是还不能问你几句话了?” 皇帝也有些不痛快——庄王这不是故意惹了太后不高兴么?便是瞪了庄王一眼。只是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所以还是使了个眼色,示意庄王赶紧赔不是。 太后这话有些严重,庄王立刻便是忙跪下了,大声认错赔罪:“孙儿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孙儿知错!还请太后消消气!” 太后的心思其实也不在这个事情上,当下也没太计较。而且毕竟今儿是中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庄王到底是还是要给他几分脸面的。 太后更在意封李邺为亲王的意思。可也不好直接要求皇帝,便是夸赞了一番康王:“你心疼你弟弟,知道你弟弟辛苦,这是好的。颇有长兄风范,日后也要保持才是。尤其是你做大哥的,日后更要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康王一听太后这话,顿时就明白自己是作对了。当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大声的笑着应了。 不过皇帝始终没再说什么,这个话题也就被含糊了过去。大家继续看歌舞喝酒,倒是重新将气氛给活络了起来。这一场中秋宴,到底是没以清冷收场。 陶君兰自也是没寻到机会和皇帝提起皇后之前说的事儿——事实上,即便是有机会,如今她也不好再提了。毕竟,皇帝怕是这会子不愿意再听见李邺这个名字? 至于亲王一事,她更是觉得只怕是没戏。皇帝的态度已是很分明了。 皇后那头也没追究此事,约莫也是明白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再提这事儿的。 带到散了宴席,陶君兰便是出宫回府。因今儿是中秋,所以街上也是特别冷清的。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大约都是回去过节了。马车走在宽阔的石板街道上,声音便是格外的清晰。加上马蹄的哒哒声,莫名就让人心情也清冷清冷起来。 陶君兰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今儿的月亮也虽然圆,却也不算特别亮,许是天气的缘故,天上甚至是有几片厚厚的云。 看到月亮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李邺。不知此时李邺在做什么?约莫也是吃了月饼赏了月,准备睡觉了罢?或许,他还想家了。想她,想栓儿? 摸了摸肚子,陶君兰忽然又有些委屈,忍不住低声呢喃:“今年中秋,到底还是只有我和你两个一起过了。”李邺不在,栓儿也不在,一家四口就只剩下她和肚子里这一个还能时刻在一处了。 想到孩子,她至少不觉得那么难受了。短暂的伤感之后,到底是重新振作了起来,笑着拍了拍肚子:“等你爹回来,肯定会大吃一惊。到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中秋一过,天气便是飞快的转凉了。再下了几场秋雨后,秋衣便是都挡不住袭人的寒气了。待到过了九月九重阳节,更是只能拿出薄袄子才行了。 陶君兰忍不住有些担忧:“边关冷的早,也不知王爷如今可有御寒的衣服。要不要差人送过去。” 红螺一面替陶君兰梳头,一面笑着宽慰:“这话说得。难道去了边关,王爷就不是王爷了?再说了,那边也有人家,也有商铺,能买到这些东西的。即便是现在咱们送,只怕也来不及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瞧我,倒是越来越糊涂了。”说完摸了摸肚子,又笑:“这段时间肚子倒是长得快,胃口也好了。人都胖了一圈儿了。” 想了想又问红螺:“肚子长得快,肚子上我瞧着似乎都有点儿花了?回头让人配点当初怀栓儿时候的药油,擦一擦。”虽说怀孕难免身材走样,可是能保持的话,自然也是该尽力的。她可不想日后让李邺瞧见了。虽说是老夫老妻了,可是毕竟她也是想要永远在李邺跟前都是尽量完美的。 红螺听了这话也是紧张,便是想掀开衣服瞧瞧:“我瞧瞧?前几日都还没瞧见有呢,这才几天功夫……” “晚上洗澡的时候你帮我看看。”陶君兰好笑的瞪了红螺一眼:“这会子冷着呢,凉了肚子可不少什么好事儿。” 红螺这才作罢了。不过却也放在了心上,回头就让人去配药油了。 刚用过早饭,林嬷嬷就带着陶芯兰过来了。是跟陶君兰说买炭的事儿。 林嬷嬷面带忧色:“今年的炭没买够,天气不好,烧出的银霜炭太少了,根本就不够卖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也有点儿着急了。这冬日里冷得呵气成冰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炭取暖,那谁受得了?下人们且不说了,关键是几个主子那儿——主子有那么多,炭却不够,这谁多用点谁少用点儿?不管是谁多了还是谁少了,只怕都是不乐意的。 不过,她觉得有些蹊跷:“就算天气不好,他们也可以多烧几窑出来,怎么的还是不够了?”这东西可不是粮食,只要还有木头,那就能源源不断的造出来,没有断货的道理。 “不知谁传出的今年冷得异常,所以抢炭的多得很。别说银霜炭,就是别的炭,也是不够的。”林嬷嬷有些担忧;“炭价也是一路疯涨,朝廷都控制不住。”; 第一卷 第327章 害怕 起初陶君兰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问过了刘恩之后,却是也得到了一样的结果。 不过刘恩给出的答案却是:“怕是故意炒作。有些碳行故意收购其他的碳或者是囤积起来,故意再放出这样的谣言,为的就是大赚一笔。” 陶君兰自然是明白刘恩的意思的,不过她却还是不放心:“可这天却也的确是异常。太冷了,且冷的太早了。怕是今年这个冬天不好过。” 刘恩以为陶君兰是担心炭买不够,便是笑道:“若是真京城不好买,咱们的商行是有货船的,到时候从别处买一船回来,三五天的功夫也就能运回来。” 陶君兰倒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当下颇有些眼前一亮之感。笑道:“那好,那就赶紧去买。既是买,索性多买些,毕竟不只是咱们府上买不到。到时候相熟的人家,能帮还是该帮一把的。” 刘恩笑着应了,又问陶君兰:“侧妃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将中秋节的时候康王的提议说了:“你说,有没有法子能让这事儿成真?” 刘恩微微有些诧异,沉吟片刻后却是摇摇头:“这事儿怕弄不好就成拙了。皇上既是当场没有表态,那必然是觉得不妥的。咱们这头再做点什么,万一露了点马脚,岂不是害了王爷?到时候王爷这么些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刘恩的意思,显然是觉得按兵不动才是最妥当的。 陶君兰当然也并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她心里也明白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只是她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总觉得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不过既然这会子谁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当然也不会轻举妄动,当下便是点点头:“那便是按兵不动吧。” 刘恩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过七八日的功夫,炭就已经运回了京城。别的不说,端王府的是尽够用了。 陶君兰这才觉得放心了一些,林嬷嬷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真不够的话,的确是件难办的事儿。 天冷下来后,府里的事情也就相对的少了一些——毕竟天冷了,都不出门了,就是采买也不必日日都去了。反正这样的天儿新鲜肉和蔬菜都是能放一两天的。所以林嬷嬷也清闲了不少,静灵也是闲了下来。 林嬷嬷忽然提议让陶芯兰一人管家试试看。 陶君兰心里明白,这是林嬷嬷觉得可以放手让陶芯兰自己锻炼锻炼了;。这也是为了陶芯兰好——以后嫁出去了,管家的时候总不可能再让人帮衬着。总还是要一个人挑起担子的。 陶君兰应了这事儿,一则是给陶芯兰机会,二则也是让林嬷嬷歇一歇。林嬷嬷是个负责的,这些日子眼见着人都瘦了些。 她也不是木头,自然知道林嬷嬷的好处,当然也会想着回报。毕竟,虽说是太后的吩咐,可林嬷嬷做到这个份上,可不仅仅是吩咐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陶芯兰倒是也是不发憷,听闻了这话之后,便是一口将事情应承下来,笑道:“你们且歇着,瞧我的。” 众人顿时都乐了。林嬷嬷笑着打趣:“果然是有管家奶奶的风范了。等到将来嫁过去,想必你婆婆定会满意的。” 陶芯兰这顿时便是脸颊绯红起来。 不过从那时之后,陶芯兰便是果然一人揽了事儿,彻底让林嬷嬷等人都清闲下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陶君兰也叫了众人过来吃茶嗑瓜子烤火。一起聚着说说闲话什么的,日子也就打发了过去。不然这漫漫冬日冷的要死又该如何打发得了? 静灵瞧见了桃枝每日过来看果姐儿,也觉得太热心了些:“和红渠要好?怎么的不见红渠死的时候她多伤心?倒是巴巴儿的就搬出去了。这会子来看果姐儿倒是用上了这个借口。” 虽说如今静灵性子更冷了些,可是说话却还是和以往一样犀利得很,字字句句都是正中要害之处。 陶君兰笑看静灵一眼:“你这嘴倒是咱们府上第一厉害的。” 静灵没理会陶君兰,自顾自的翻了一下炭盆里的花生。待到翻好了,这才又慢慢开口,带了几许疑惑:“说起来,你倒是不觉得她太热心了?” “她怕是想要亲自养果姐儿呢。”陶君兰轻声替静灵解惑。说到这一茬,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便是问静灵:“我且问你一事,你如实回答与我。” 静灵微楞,随后哂笑:“我如何要骗你?”若是以前或许她还会,可是现在……何必呢?她早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陶君兰肃穆开口:“桃枝告诉我,她是喝过绝育药的,你是不是也喝过?”这话是自从她听桃枝说了那番话之后便是有了猜测的,毕竟静灵以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静灵的性子是在成了李邺姨娘之后不久才变了的。从那之后,静灵性子不仅清冷起来,连掐尖要强也没了。甚至于连宠都不争了。 若是真没发生点什么,她却是半点儿都不相信的。 陶君兰怀疑,静灵和桃枝的情况是一样的。因为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静灵的面色则是在那一瞬间便是彻底变了。方才还淡淡的神色,顿时变得铁青。静灵死死抿紧了唇,手指也是收紧了,却是一言不发。 看着静灵这幅情景,陶君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什么都明白了;。纵然不是她亲身感受,她却也是觉得苦涩异常。李邺的确是挺无情的,虽说他对她极好极温柔,可是却是也因为这个而对比出他对旁人的无情。 静灵毕竟伺候了他许多年,却没想到…… 陶君兰都忍不住替静灵觉得有些心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也太无情了——” “这是交换。”静灵一怔,随后换换开口,语气虽说带着苦涩,却也不算是太过伤心难过:“当初我想选了这条路,也是我自己求的。倒不是他无情。不过,他也的确无情就是了。不放在心里的,连多余的关注都不肯给。” 虽说静灵没说得太明白,可陶君兰却也是隐约猜到了当时的情况,倒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任谁也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无情的人罢? 不过,她还是很怜惜静灵就是了。一个女人,重要的不仅是有丈夫和家,还有孩子。没了孩子,这日子冷清清的还有什么趣味?更不要说临老了连个指望都没有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 “现在想着我的确是糊涂,为了一时意气,竟是做出这样的蠢事儿。”静灵自嘲一笑,面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眼底更是带着超脱的淡然:“罢了,反正这样也挺好,日子就这么过着就是了,也不必再像是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倒是逍遥自在。” 陶君兰张了张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我彻底放弃了王爷,我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么多人里,倒是只有你是跟我说了真话,对我用了真心。”静灵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似有些冷的瑟瑟抖了起来:“可笑的是当日我在宫里还用那样的手段对付过你。后头更觉得是你阻了我的路。” 陶君兰伸手轻轻握住了静灵的手,声音柔和:“以往的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如今她们不也相处得挺好?至于前尘往事,忘记了对谁都好不是么?毕竟,难得糊涂啊。若真处处都要计较,处处都要记仇,只怕她是半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了。 谁也不是圣人,谁都有私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静灵的颤栗慢慢的缓和过来,陶君兰这才收回了手。 “让你瞧笑话了。”静灵镇定的摸了摸眼角,却明显是故意做出来的镇定,她的眼神还是有些闪躲和羞涩:“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了,我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陶君兰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既然是心里舒服了,日后这事儿也就慢慢忘了吧。” 静灵点了点头。随后跟随着丫头去洗了脸。待到洗了脸过来,却是发现陶君兰已经将她烤的花生都吃光了,便是忍不住笑:“你倒是嘴馋。也不怕吃多了上火!” 陶君兰嬉笑一声:“才吃了这么点儿,哪里就能上火了?再说了,我若不吃,放着也是烤焦了。” 静灵也不是真计较,不过是故意取笑罢了,当下又重新挑了花生放在火盆上。然后和陶君兰说话:“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我记得当初桃枝的确是和红渠十分要好的。听红渠那意思,桃枝还是那个给她出主意的。” 陶君兰也是知道这个的,当下点点头:“可不是?可谁也没想到,红渠死了之后桃枝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不过,桃枝在红渠怀孕时,倒是真对红渠十分好。听说每天吃鲫鱼对孩子好,可愣是每日问厨房要了新鲜的鲫鱼,让人看着火给红渠炖。”静灵嘲讽的笑起来;“红渠害喜的时候,桃枝每天变着法子的让红渠多吃。那可是比贴身的丫头都还照顾周到了。我原还想着,没想到一个是太后的人,一个是皇后的人,倒是也能搅合在一起,莫不是真住在一起事件长了,倒是跟一家人似的了。”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红渠刚死,桃枝也就跟忘了那些情谊似的了。 陶君兰眉头微皱。就在听了红渠这些话之后,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测。虽说有些荒诞不经,可是却也不是真就没那个可能。 陶君兰无意识的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花生壳,轻声问静灵;“你说,红渠真的有必要要害我么?而且,她也的确是早产了,当时差点就死了。若不是有百年老参吊着命,又请了太医过来,她只怕那日就死了。更谈不上后头诬陷我的事儿了。” 静灵也是个聪慧的,一听这话便是隐约猜出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神色微微变,语气都有些迟疑:“你是说……,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至少,红渠早产这事儿是没查个明白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后头我们只当是红渠故意的,可是现在想来,却是又觉得疑点重重。红渠为什么早产了?她都那般了,如何还能想到要害我?” 除非,她有同伙,或者根本她就是受害人。若是后者的话,只怕就是宝船太监冤枉了红渠。可是宝船太监是皇帝跟前的人,他难道真的就被蒙蔽了?还是说,他是在故意袒护某些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只觉得身上立刻便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她的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事情就复杂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复杂。宝船太监是谁?那可是皇帝的亲信,谁能收买皇帝的亲信?若不是人收买了,那皇帝是什么意思?可若真是被人收买了,那以后还能相信谁?皇帝怕都是会有危险的。 想着这些,陶君兰将自己给吓住了。 静灵瞧着情形不对,忙唤道:“这是怎么了?” 陶君兰慢慢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后木然道:“事情只怕是严重了。” 这会子,她就是想再查,只怕也是无从查起了。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什么证据都没了。还怎么查?而且,红渠也是下葬了,她就是想在看看红渠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杀,也是没法子了。 陶君兰陡然生出一股懊恼和烦躁来。 “这事儿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得好。”静灵还没像是陶君兰那样想得深,所以还能保持住镇定和淡然。 陶君兰点点头,“绝不能走漏了消息。” 索性谈话的时候,也只有红螺和水纹在旁边伺候,红螺自然是不必说。至于水纹,倒也是个聪慧的,敲打一番再让人看紧一点,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只是却是怕静灵那边的丫头—— “你放心,我的丫头也是能信得过的。”事关紧要,静灵连尊称也不叫了,直接就开了口。 陶君兰点点头。“既你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想了一想,陶君兰又吩咐:“你替我悄悄地观察观察桃枝。” 桃枝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可疑了一些,或许是能作为突破口的。至于她么,则是打算想法子将当初伺候红渠的人都再买回来。红渠到底做了些什么,纵然丫头们不可能全部知道,可总也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或许能拼凑出当时的情况和事情也未可知呢? 有了这桩心事,陶君兰自然是不可能再像是以前那样悠闲了。甚至于这事儿她连林嬷嬷也没告诉——林嬷嬷毕竟是公里来的,并不是原就是端王府的人。所以,她多少也是要有所保留的。 不过陶芯兰那儿她却是没瞒着,姐妹两个还讨论了一番。不过陶芯兰的想法,倒是和她的差不多。 既是要监视桃枝,那么少不得就要让陶芯兰帮忙。不过,想要让林嬷嬷不发现这事儿,却是又要看陶芯兰的本事儿了。 陶芯兰一口应承了下来。又闷闷的对陶君兰道:“姐姐,你过得都是什么糟心日子?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最该埋怨的还是李邺这个姐夫。若不是跟了李邺,自己的姐姐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且,端王府之所以出现这么多的事情,又未尝不是和李邺的妻妾太多有关系?先是刘氏,接着是蒋玉莲,再来是红渠,桃枝……,还有完没完了?这样糟心,日子如何还能过的下去? 面对陶芯兰气嘟嘟的样子,陶君兰有些无奈,最后只打了个比方:“即便是嫁了别人,你又如何保证我就不会遇到这些事儿?内宅阴私,可不是只有端王府有。康王府,宫里,哪一个不是比这里更乱更吓人?” “可若是一般人家,总会好些。”陶芯兰坚持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陶君兰微微一笑,“陈家那样的,毕竟是少数。以我当时的情况,要么就只能找个平头百姓,要么就只能给人做妾或是填房。你说,又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陶芯兰咬着唇不说话。 陶君兰板起脸来:“他毕竟是你姐夫,你这般说他,又何曾尊重过他?还是说,你心中和旁人一样,认为他不过是个废物?所以根本不必给他尊重?你若真有这样的想法,干脆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就是了!” 陶芯兰大惊失色,眼眶也渐渐红了,“我,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跟了他,不管吃苦喝蜜,那都是应该的!”陶君兰虽说心疼,可还是继续严厉的说下去:“他对我的好,难道你都瞧不见?你只觉得我委屈,可又何曾想过,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也是要定亲的人了,你难道以后就这么对你的丈夫?若有不顺心,就只埋怨他?却不想如何才能齐心协力将日子过得好?” 陶芯兰慢慢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可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往下飞快落。; 第一卷 第328章 夺冠 最后陶芯兰哭得哽咽,可还是道了歉。陶君兰这才作罢,搂着妹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时候,却也不能说那样的话。让人听见了,没得寒心。” 陶芯兰止了眼泪,看着陶君兰不说话,眼泪汪汪的像是一只红眼睛的兔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不过从那之后,陶芯兰倒是没再说过这样的话。 至于桃枝那头——连着一个月倒是都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当然,端王府里本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随着天气渐冷,姜玉莲的肚子便是吹气一样的大了起来。不过许是因为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门的缘故,姜玉莲的脾气却是见长。东西倒是被陶君兰一句不许再从库房领东西给吓得不敢再摔了。可是丫头们却是遭了秧。 陶君兰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见有人回禀这事儿了。 一时之间,姜玉莲倒是从刚进府时候娇怯怯的样子变成了跋扈暴虐的形象。秋宜院里的丫头倒是没几个想留下的,不少人出了银子托了关系想要调出来的。至于想进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如今秋宜院的气氛也是不大好。丫头们小心翼翼的噤若寒蝉,唯恐触怒了姜玉莲没什么好果子吃。只是越是这样,姜玉莲看在眼里就越是觉得不痛快和烦躁。 在这样的情绪下,姜玉莲的怀相便是不大好了。整个人都枯瘦起来,可人却是越发阴郁不堪。太医开了方子,却依旧是没什么用处。 应姑姑对林嬷嬷隐约透出一个意思来:只怕姜玉莲这一胎生产的时候不会那样容易。 林嬷嬷自是不会瞒着陶君兰,当然,太后那头想必也是告诉了的。陶君兰想着与其等到太后开口,倒不如自己率先开这个口。于是在这日进宫的时候见了太后,便是主动提了这件事情:“成日在院子里闷着,只怕姜侧妃心情也是不好影响了身子。纵姜侧妃犯了错,可到底该顾念着她是双身子的人。所以,妾想着是不是先让姜侧妃出来?” 太后盯着陶君兰看了一看,“你是真心?” 陶君兰一笑,坦荡荡的:“自然是真心了; 。难道太后觉得妾是那等子口是心非小气得不行的人?妾纵是不喜姜侧妃行事心中不痛快,也不会拿着王爷的骨血撒气。” 她这般坦荡荡的,倒是让太后有些讪讪了。轻轻咳嗽一声将不自在都掩去,太后这才点头道:“就依你所言吧。不过,也别太纵了她才是。你告诉她,既成了端王侧妃,也该有个侧妃的样子。小家子气的样子,倒是连个姨娘都不如了。” 陶君兰笑了笑,却是撒娇般的凑上去:“太后且饶了妾罢。这话说了可是得罪人,真说了,回头姜侧妃岂不是恨死妾了?这话,还要求太后您让人去说才好呢。” 太后最是受不住陶君兰这般,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也算不上反感,所以便是应下了:“罢了罢了,这事儿我便是应了。”说来也是,本就已经不对付了,最好还是别再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了。否则,岂不是添乱? 见太后应了,陶君兰微松了一口气,欢喜的向太后道谢:“多谢太后疼我!” “我记得她月份也是不小了。”太后忽然提起了姜玉莲的肚子。 陶君兰也不奇怪,笑道:“是不小了。我虽没亲眼瞧见,可是却也是听林嬷嬷说,肚子倒是比我的这个大得多。不过毕竟是最多年边上就要生了,现在大也是正常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端王能不能赶上这孩子出生。还有你肚子里这一个——” “应是能的。”陶君兰虽不确定也无把握,可是却还是宽慰太后:“临走前王爷便说过会尽量在年前赶回来的。再说了,冬日大雪茫茫,草原部落也无法再打仗,想来到时候也能赶回来。” 太后却是不如陶君兰乐观,只摇头道:“打仗这事儿,哪里像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若是年前能结束战事倒是好,若是不能……且有饥荒打呢。” “不过王爷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纵然真要打得久,也是不必一直留在那边的罢。”陶君兰想了想问道,她对这事儿也是不了解,不过是猜测罢了。 这一次她倒是猜对了,太后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若是真到了年边上,只怕皇帝也是要召了端王回京的。” 陶君兰闻言,心里倒是觉得只怕皇帝是在太后跟前已经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要么就是太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以,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那就好。” 一时又说起栓儿来:“说起来,栓儿也快要两岁了,倒是比寻常孩子更淘气些。也该寻个严厉些的嬷嬷管教起来了。” 太后却是不在意,摆手道:“才多大?就要管教了?且让他再淘气几年,待到开蒙读书了,有夫子教导呢。那时候,自然也就慢慢的好了。”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咱们李家的孩子,也该有些脾性。真软绵绵的跟个小姑娘似得,倒是连男人的血性都没了。” 陶君兰听着这话,总觉得太后是有些影射谁的意思。当下便是笑:“我也是担心他闯了祸,给太后您惹麻烦不是?再说了,他以后顶天了也只是个侯爷罢了,性子也不好太大了。看着也不像话。” 虽说栓儿将来能袭爵,可是却不再是王爷了,降了一级便是成了侯爷;。那时候哪里还能再嚣张?再说了,就算不降,仍是王爷,可也毕竟不是皇帝。还是一样要低头。 当然,这是建在李邺一辈子不再有什么动作,也不去争抢什么的基础上。若是李邺将来一旦和康王争起来。赢了倒是好说,可输了的话,却是只怕连王爷都没得做了。 太后笑着摆手:“皇帝疼栓儿,自会给栓儿安排好的。你却是不必操心。”顿了顿,似是故意岔开话题一般:“听说康王妃最近老是给你送些东西?” “恩。”陶君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估摸着想拉拢王爷呢。虽说王爷没有实权,可毕竟是王爷,若将来能站在康王那边,对康王自是有好处的。至少能博个美名儿。” 这话她说得并不避讳,主要是因为也没有旁人在。而且,她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并不会为了康王妃的示好而失去防备和清醒。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心中满意,拨弄了一下松纹白瓷的茶杯,这才淡淡的赞许了一句:“你能看明白便好。”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当下便是松了一口气。 “果姐儿可好?”太后倒是还记得这个从小没了亲娘的丫头,顺嘴问了一句。 陶君兰心中一动,便是趁机到:“果姐儿是个好带的,吃饱了不哭也不闹。身子也十分健壮。王爷有个姨娘唤作桃枝的,倒是喜欢果姐儿,每日都要过来瞧,一呆就是小半日。” 太后也没往心里去——事实上也就是顺嘴一问,问过就算了。至于桃枝,她就更没放在心上了,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子,又陪着栓儿呆了大半日,直到下午陶君兰才是出宫回了端王府。 既然太后允了,陶君兰也就没迟疑,直接就让林嬷嬷去秋宜院那边将太后的吩咐传达了。当然,太后说的警告敲打的话,她瞒住了。至于为什么她不让人说这是自己的功劳,也是觉得只怕说了姜玉莲更要多想了。且当是积德罢了。毕竟,姜玉莲还是个双身子的人。 姜玉莲自是喜不自胜,拉着林嬷嬷问了半晌,末了又从腕子上拔下来一只红玉镯子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也没客气,直接就收下了。因得了陶君兰的嘱咐,所以也并没有对姜玉莲多说。所以最后姜玉莲倒是觉得太后这是原谅了她了。觉察到姜玉莲这样的想法,林嬷嬷忍不住哂笑了一笑,不过因笑容太淡,所以姜玉莲倒是没瞧见,依旧沉浸在欢喜里喜不自胜。 林嬷嬷回了沉香院,少不得将这事儿同陶君兰说了。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哂笑一回,末了才道:“既是这般,且让她欢喜着吧。对孩子也好。”当然,也不仅是对孩子好。将来待到姜玉莲意识道不过是她自己自己为是后,姜玉莲肯定会失望透顶。到时候,该是多难受? 姜玉莲做的那些事情她还没忘呢,所以,自然也是没那个必要去对一个心心念念要和她过不去的人推心置腹不是?她乐得看戏。 刚进冬月,陶君兰就冷得已经翻出了大毛的衣裳穿上了;。可饶是如此,也是不敢出门的——穿得多了,下雪路滑,怕摔了。 所以,每日里她便是只沿着自己院子里的回廊走个几圈,走到微微出汗便是作罢。一则是强身健体,二则也是为将来顺产做准备。 有时候她在廊下走的时候桃枝正好过来了,便是也偶尔跟着过去看看果姐儿。果姐儿长得好,皮肤雪白眉眼也细致,倒是像李邺更多些。反倒是红渠的影子并没留下多少。 果姐儿也才几个月,所以倒是也没太活泼,大多数还是吃了就睡,极少数的时间会玩耍一阵子。不过时间也不长就是了。 陶君兰瞧着果姐儿,倒是也觉得生个女儿挺好——虽说栓儿是她亲生的,可要真说起来,栓儿的确是没有果姐儿好看的。当然,小子和姑娘是不能比的。小姑娘到底是要细致惹人怜爱些。至于栓儿……如今年岁越大了,就越是有些人嫌狗厌的味道了。 陶君兰虽说没在栓儿身边,可也是周奶娘说过一些栓儿干的“好事儿”,譬如有一回,栓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只青色的拇指大的肉虫子,塞进了一个小宫女的脖子,吓得小宫女都哭了。譬如再有一回,太后养的一盆兰花刚冒出花蕾,就被他掐了。 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所以她是真有些担忧栓儿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的。 不过栓儿有时候也是极好的。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也会动了,栓儿有时候能安静的在肚子上趴老一阵,就为了和“弟弟妹妹”说话,感受一下胎动。 陶君兰心想:栓儿至少还是友爱兄弟姐妹的,这一点已是让人很欣慰了。而且,大多数时候栓儿也算是讲道理,并不一味胡搅蛮缠。 冬月中旬的时候,边关又传来了捷报——当然,那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不过,满朝上下还是十分高兴就是了。 皇帝兴致上来,便是去狩猎场转悠了一圈——现在的动物虽说没有秋季那般肥美了,可也是不错的。不过这样的事情,陶君兰自是不可能跟着去搀和的。所以,她自是事后才听人说起的。 与她说起这事儿的还是沛阳候夫人。 “七皇子年岁不大,骑射倒是好。”沛阳候夫人一面细细的将橘子皮剥成倒垂海棠的样子,一面笑着与陶君兰闲话:“狩了一头雄鹿。还猎到了两只狐狸一只獐子。皇上很高兴,狠一顿夸奖。” “的确是不错了。”陶君兰也笑,捻起一粒酸梅放进口中:“这样的成绩,想必也是当日的翘楚了。” “不止呢。”沛阳候夫人将橘子瓣上的白丝一条条撕去,“听说是夺冠了。皇上因身子的缘故只转悠了一圈打了两只兔子便是作罢了,就是康王和庄王武王也是没能比过七皇子。” 陶君兰顿时一挑眉,也不知是被酸梅酸的,还是因了沛阳候夫人这番话。 不过沛阳候夫人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可不是么,这风头出得有些太大了。” 陶君兰点点头:“怕是皇后该觉得不高兴了。” 沛阳候夫人幸灾乐祸的一笑:“可又有什么法子?康王自己不争气,怪的了谁?再说了,也是皇后自己养出来的;。”当初皇后那般养着康王,她就觉得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果不其然。说句不好听的话,除开身份之外,康王比得上自己哪一个儿子? 看着沛阳候夫人面上若有若无的一点得意,陶君兰便是也跟着笑:“康王倒也是憋屈,做大哥的处处不如自己弟弟,想必也是难受。就是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因此针对七皇子。” 沛阳候夫人断然道:“以皇后的性子,能当做不知那才是奇怪呢。虽说七皇子还小,可毕竟是一年大似一年了。” 陶君兰点点头,也为七皇子担忧。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皇帝毕竟不是当初的皇帝了,也不会再让皇后那样轻易得逞就是了。当然,其实最主要的是,这事儿也轮不到她来操心不是? “宜妃怕也是要得意了。”想起中秋宴上宜妃的态度,陶君兰又笑了。 沛阳候夫人摇摇头:“你却是错了,宜妃在皇后跟前,一贯都是谨慎的。又做低伏小的,皇后也不容易捏到错处。宜妃能平安生下七皇子,养到这么大,也不是什么运气就能概括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心知自己只怕是小看了宜妃,当下便是忙点头应了,又笑着道谢:“多谢母亲提点我。” 沛阳候夫人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陶君兰:“平日也该多吃些果子什么的,将来生出的孩子才水灵漂亮呢。” 陶君兰含笑接过,心里微有几分暖。又投桃报李的将点心盘子推过去:“母亲尝尝这个点心,今儿刚做的,味道极好。加了酸梅汁的,开胃又不太酸。” “姜氏再有一个来月也就要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沛阳候夫人捻了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后,便是又问出这么一句来。 陶君兰一怔,随后摇头:“也没什么打算。她要生,我总不能拦着,自然只能什么都不做了。” 沛阳候夫人一听这话便是坐直了身子,一扫方才安逸的神色,拢了眉头肃穆道:“你却是糊涂!她身份颇高,和你平起平坐,若真生了儿子,对你可是极大的威胁!现在或许瞧不出来,可栓儿如今在公里养着,和端王也没太多相处得时候。端王纵是心里疼爱,可也到底是淡了些。如何比得上天天看着日日抱着的?姜氏若真生了儿子,端王天天看着,难道就还真能不喜欢了?那可是他的骨血!” 陶君兰一怔,苦笑起来。她心里明白,沛阳候夫人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都是极有道理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害死姜玉莲?别说她愿意不愿意,只说有没有机会下手?应姑姑两个虽不喜姜玉莲,却还是要护着姜玉莲的安全的。 至于对孩子下手,她就更做不出来了。而且,真做了,李邺日后知道了,那么就是有再深的情分也是不管用了! “若她生了儿子,你纵然下不去手,可也别让端王接触太多了,你可知道了?”沛阳候夫人一看陶君兰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下不去手,便是出了个最简单也最笨的法子。 陶君兰思量片刻,点了点头,缓缓道:“我肚子里这一个,和姜氏那一个就差一个月,倒是也不怕。”; 第一卷 第329章 童言 冬至节的那日,陶君兰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康王妃是和陶君兰一路进宫的——事实上,是康王妃故意约了陶君兰一起进宫。用康王妃的话说:“既都是进宫,不如一起,正好路上也互相可以说说话,做个伴儿。” 康王妃对待陶君兰的态度是有些微妙的。那架势,倒像是康王妃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刘氏这么一号人物,直接将陶君兰当成是了端王妃。不管是态度,还是别的,都无形的将陶君兰的身份抬高了几分。 当然,陶君兰心里明白康王妃为什么会如此。甚至她估摸着康王妃心里觉得如此对她,已经算恩宠和纡尊降贵了。可要她说,她还真不见得稀罕。 若是可以,陶君兰倒是想离康王妃远一些。毕竟,两个本就不怎么相熟的人,非要装作要好相熟的样子,其实挺折磨人的。不过,康王妃的面子,她却是不能驳了的。至少现在是不能,所以只的压着耐心和康王妃干巴巴的找话说。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陶君兰顿时微微呼了一口气,只觉得人都轻松了几分。 陶君兰是要先去太后那边的——事实上,康王妃也是该先过去给太后请安的,毕竟太后是辈分最高的长辈。不过,皇后毕竟又是康王妃的嫡亲婆婆,自然又和她不同。 而且,康王妃还要帮着皇后操持冬至的一些事情。所以,二人自也就分道扬镳了。 陶君兰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太后正在摆弄一盆刚起了花苞的梅花。 陶君兰行了礼看过去,倒是有些惊讶:“绿色的梅花?” “可不是稀罕?统共也没培育出几盆,皇帝让人送了一盆过来给我。”太后松开手,让宫女将梅花摆好了,笑着对陶君兰道:“还别说,以往还真没见过这样颜色的。” 陶君兰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笑道:“以往只在书上听说有这样的,却是也没见过。今儿倒是沾了太后的光,长了这个见识。” “再稀罕也不过是一盆梅花罢了。”太后笑着摇头,有些不大理解的样子:“我倒是不能理解那些花痴,爱花胜过性命的。再则,不过是颜色有些不同罢了,如何就稀罕成了这个样子?”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太后说这话,倒是很直白。当下她也随口道:“不过是各有所爱罢了。至于颜色不同就稀罕这个说法,倒是也和美人相似。颜色越是好的美人,就越是让人心神向往,就越是珍贵。花也如此。” 至于爱花如痴胜过性命的,那到底也是极少数的人罢了。大多数的人,也不过是将之当成是一盆稍微稀罕些的花罢了。就比如太后,比如她。说起来,这样的东西落在他们这样的人手里,倒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今日冬至节,端王府可准备了新鲜羊肉汤?”太后笑问,倒是不再说起那梅花。“今儿御膳房送来的新鲜羊汤,我尝了尝倒是极好。中午让人做了羊肉锅子,你陪我一道用罢。栓儿也可喝点汤吃点肉,对身子极好。今年天冷,羊汤能御寒。” 陶君兰一面笑着替太后剥橙子,一面答道:“庄子上早就送了两头活羊来。专门留着今日熬汤吃肉的;。我让人杀了,每个院子分了一块肉,且让她们根据自己口味做去。我倒是不操那个心了。” 太后笑骂一句:“你就懒罢。” 陶君兰嬉笑卖痴撒娇,“众口难调,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刘氏如何了?”太后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来:“眼看就是年边上了,端王府也不能慢待了刘家人,好歹面子上也该遮掩过去。毕竟刘氏还是端王妃呢。” 陶君兰手指一顿:太后忽然说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说了什么? 心思微转之后,她继续剥橙子,然后答道:“年礼节礼都是按照以往王妃定的例子送的,只多不少的。就是冬至,也是让人专门送了一头活羊过去。”东西是没少,可刘氏以往暗地里给的银子和东西,却是没了,想必是因为这个刘家人才觉得不满意? 太后其实也就是提点一句,倒是没想到陶君兰会替自己辩解。微微一怔后,便是皱了眉头:“刘家女眷在外头说的却是端王府薄情寡义,端王宠妾灭妻。” 陶君兰搁下了剥了一半的橙子,蹙眉不言了。这些话,她自然是没听过的,至于辩解也是无从辩解起。很显然,刘家人这是在针对她的意思。 “刘氏被禁足,名存实亡,刘家人不满意也是正常,不过你却是更要想法子堵住他们的嘴才是。端王如今的名声好不容易才挣回来,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没了。”太后却也不甚在意陶君兰的委屈,只如此言道。 陶君兰心头微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太后的态度,只低声应了:“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请刘夫人过府一叙。若是她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做得不周到的,也好弥补一二。” 太后夸赞一句:“你能这般懂事便是再好不过。” 陶君兰一笑置之,将橙子仔细剥完又分成一瓣一瓣的,放在白玛瑙银盘里,放在太后跟前。 太后却是摇头:“这个有些酸,吃了倒牙,我却是受不住。还是留给栓儿吃罢。他倒是喜欢吃这个。”当下吩咐张嬷嬷去将栓儿抱过来。 栓儿过来见了母亲,又有剥好的橙子吃,倒是欢喜得跟什么似得。趴在陶君兰腿上,乖乖张大嘴巴等着陶君兰喂。 吃了小半个橙子后,陶君兰怕再吃就该吃不下饭了,便是没再给栓儿,叫人收了起来。栓儿还有些不乐意,扒着宫女的裙子不许将盘子端走。最后还是陶君兰笑着跟栓儿说起肚子里弟弟妹妹会笑话,栓儿这才作罢了。 栓儿贴在她肚子上,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问陶君兰:“有了弟弟,娘就不要我了?” 陶君兰错愕的看着栓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绪,尽量和颜悦色问道:“谁告诉你的这话?” 再瞧太后,脸色已经是铁青了,目光凌厉的一扫周奶娘。 周奶娘是知道事情严重的,当下被太后一看,顿时腿上一软忙就跪下了,连忙磕头发誓:“这话绝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如何敢在栓儿跟前说这样的话?!” 栓儿看向周奶娘,面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大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奶娘会是这样一幅样子。 栓儿有些害怕的往陶君兰怀里挤了挤。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肚子上,许是感觉到了外力挤压,肚子里那个也是动了一动。 栓儿立刻就感觉到了,也顾不上害怕了,惊奇道:“他动了!”叫完之后,他便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陶君兰的肚子看,神色所不出的敬畏。 陶君兰将栓儿揽着,勉强笑了笑:“他听见你说的这个话,肯定生气了。纵然有了弟弟,娘又怎么会不要你?” 栓儿抿着嘴不说话了。 陶君兰继续循循诱导:“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栓儿却是迟疑着不肯说。 陶君兰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得看向周奶娘。 周奶娘见太后和陶君兰都盯着她看,顿时更加惶恐,连声音都带着颤了:“奴婢真不知道此事!这话真不是奴婢在栓儿跟前说的!” 太后徐徐开口,声音带着沉沉怒气:“纵不是你说的。可你却是栓儿的奶娘,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要你何用?” 周奶娘顿时不敢再辩解,只一味磕头。 陶君兰看了一眼太后,觉得太后是多少有点儿羞恼的意思——毕竟,这是寿康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出现了这种事情,太后的面子上,也是多少有点儿过不去的。 不过,和栓儿说这番话的人,的确是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又或者是和人私下议论被栓儿听去了,也又可能是故意给栓儿灌输了这个想法。若是前一种到底是要好些,可若是后一种…… 陶君兰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看向太后,柔声道:“不知这事儿太后可否让我来处理?” 太后面色阴沉的犹豫片刻,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陶君兰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奶娘,淡淡道:“你先起来罢。别吓了栓儿。” 周奶娘这才站了起来,却还是一脸的惶恐无措。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周奶娘的胆子是有点儿小了——以往在端王府里倒是不觉得,可放在宫里,便是显露出来了。以前她也有所觉察,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现在么…… “我且问你,栓儿这些日子都是谁带的。”既栓儿不肯说,陶君兰便是打算慢慢的一个个排除过去。毕竟,栓儿身边随时都跟着人,至少都是两个,一个个问过去,总有人露出蛛丝马迹。 “一般都是奴婢一直在跟前的,偶尔是宫女青燕。”周奶娘见陶君兰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倒是镇定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陶君兰点点头,吩咐宫女:“去将青燕叫过来。” 不多时一个年岁约莫有二十的宫女进来了,请安道:“奴婢青燕,给太后请安,给陶侧妃请安;。” 陶君兰细细的打量青燕。她自是认得这个宫女的,不过接触得不算多,毕竟一般都是周奶娘带着栓儿,青燕不过是搭把手罢了。不过,陶君兰却是依稀记得,青燕一直都挺沉稳的,完全不像是会在栓儿跟前说那样话的人。 “青燕,栓儿说,有人告诉他,他有了弟弟之后,我便是不要他了。你可知,他是从哪儿听见这话的?”陶君兰也不想屈打成招,自然态度也就和煦了许多,和颜悦色的。不过,语气却是微微有些发冷。但凡熟悉她的,都不难看出,她这会其实只是在压抑怒气罢了。 青燕倒是比周奶娘强,虽说也是变了脸色可态度到底是镇定了许多,声音也是听不出什么:“奴婢不知。”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冷笑了一声:“周奶娘不知,你也不知?!这事儿倒是奇怪了!” 青燕看了一眼周奶娘,低声替自己辩解:“奴婢带着栓儿的时候很少,况且都是身边有别的宫女跟着的,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陶君兰倒是也相信这话——栓儿身边,几乎都是时刻跟着不少于两个人的。毕竟,小孩子调皮,人少了也看不住。 不过,现在周奶娘和青燕都是否定了这事儿,倒是一下子让事情陷入了僵局了。陶君兰便是看了看青燕又看了看周奶娘,最后道:“既是你们两负责带栓儿,那么这事儿我也不问旁人,只问你们就是。三日之内,你们若是给不出交代,便是也不必怪我无情!” 当然,栓儿那头她也是打算再想法子哄着他说的,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让周奶娘和青燕什么都不做。出了事儿,也该给这些人敲个警钟了。就算最后什么都查不出,也该让她们着急一番。 青燕和周奶娘自然都不敢不应,只是神色都有些为难就是了。毕竟这事儿又不是别的什么事儿能留下痕迹,话说过了也就没了,人家不承认,难道还能查得出? 陶君兰这才让青燕和周奶娘都退了下去。随后看向太后:“太后您看?” “你是栓儿的亲娘,这事儿交给你处置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太后的语气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不是为了陶君兰,依旧是觉得没脸面。当然,说这话也是因为觉得自个儿没脸面管这事儿。 陶君兰多少有些明白太后的心思,便是劝慰了一句;“兴许也是无意之中听见的,太后也别为这个恼怒。” 太后不置可否。 陶君兰还要去给皇后请安,想了想便是干脆带上了栓儿——打算路上的时候好好问问栓儿。 栓儿许也是敏感的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儿,说了不该说的话,任由陶君兰牵着他,却是不敢再放肆说话,笑脸绷得紧紧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全是不安。 陶君兰也没急着问,一路慢慢走,然后和栓儿说些端王府的事儿:“你想不想爹爹?” 栓儿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李邺了,不过陶君兰问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点头说:“想!” 陶君兰笑着捏了捏栓儿的脸:“还想呢,怕你连爹爹是谁都记不得了吧?” 栓儿却是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着笑着,心里却是有些微微酸,婆娑了一下栓儿的头顶,她勉力一笑:“不过不要紧,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栓儿再好好看看。下一次可不许再忘了,不然你爹爹会伤心的。” 栓儿似懂非懂的应了。 陶君兰又笑:“栓儿知道不知道,你爹爹刚打了胜仗,可厉害了。” 栓儿还是似懂非懂。 陶君兰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关于李邺的事情,也不管栓儿到底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最后才郑重的看着栓儿道:“栓儿,不管以后有弟弟还是有妹妹,娘和爹都不会不要你。知道吗?别人那样说,是故意骗你吓唬你呢。” 栓儿乌溜溜的眼睛里便是一点点的恢复了光彩,小脸上重新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真的?” 陶君兰灿烂一笑,用力保证:“自是真的。” 栓儿便是越发欢喜起来,抱着陶君兰的胳膊不放手。那副依恋的样子,倒是让陶君兰心酸了好一阵子。 感觉到眼角有些发涩,视线也有些模糊,陶君兰便是忙侧过头,用帕子不着痕迹的按了按,不让自己露出异样之色来。 一路行至皇后宫中,栓儿见了皇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倒是逗得皇后笑得不行:“跟个小大人似得。不过这礼到是越学越好了。栓儿果是聪慧非凡。” 陶君兰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忙谦虚:“娘娘谬赞了,不过是小孩子贪新鲜罢了。他心里怕是什么都不懂呢。” 不管如何,她都是不愿意让皇后太在意栓儿的。更不愿意让皇后觉得栓儿是个聪慧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是很明白的。而且,还有李邺那个前车之鉴,她自是更要小心才是。 好在皇后也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栓儿身上,笑着让宫女给了栓儿一个佛手抱着去玩儿,便是就挪开了目光,笑着看向陶君兰:“我恍惚记得姜氏是快要生了?” 陶君兰笑着点头:“也没多久了。还有一个来月。” “那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皇后这话,破有些意味深长:“可要我帮忙?” 陶君兰不敢肯定皇后这个“帮忙”倒是是怎么帮,当然也不敢随便应承下来,于是便是回绝了:“倒是没什么事儿,也不用麻烦娘娘了。” 皇后挑了挑眉,笑着点头:“既如此那也就罢了。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儿,刚才还和康王妃说起来呢。” 陶君兰便是知道皇后有事儿要和自己说,当下心中紧绷了几分,面上却是笑:“哦?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娘娘可否也让妾来长长见识?” “说起来,这事儿还和你有关呢。”皇后笑道,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第一卷 第330章 执拗 陶君兰心里隐约猜到了皇后要说的事情,当下便是主动开口:“不知娘娘可否是要说关于刘家的事儿?” 皇后闻言一挑眉,倒是愣了一下:“怎么,你竟是知道了?” 陶君兰苦笑着解释:“看来果然是这事儿?只是我却不只是知道,只是刚才在太后宫中,太后因了这事训诫了我一番罢了;。怎么,这事儿闹得竟是这样大了?” 皇后看了康王妃一眼,却是不自己说,而是让康王那贵妃说。康王妃心里明白,这是皇后故意给了她机会,向陶君兰示好。当下也就不犹豫,将事情解释了一番:“倒是也没闹的太大,不过却也不算是小。至少,基本上有头脸的都是知道了。而且,刘夫人托人向母后告状呢。” 陶君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压下了惊异,略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怒气:“刘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却是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是让她如此恨我。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手段让我在众人跟前出风头?” 这番恰到好处的怒气,顿时引来了皇后的安抚:“你也不必气恼。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她若是因为这个中伤你,却是断断不能的。”言下之意,便是信任陶君兰,愿意给陶君兰撑腰的意思了。 陶君兰感激的看向皇后,手里甚至紧紧攥住了帕子,抿了抿唇后诚恳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肯信我。” 康王妃“噗嗤”一声笑了,末了又板起脸来指着自己道:“怎么,我就不信你了?就不谢我?” 陶君兰腼腆一笑:“自也是要多谢康王妃的。” “都是一家妯娌,你又何必如此?若是真觉得我好,不妨叫一声大嫂才是。”康王妃亲热的言道。 陶君兰只得不好意思的小声唤道:“大嫂。”至于是不是真情实意,却是又无人知晓了。事实上,若是一般人家,也的确是该叫一声大嫂的。所以即便是有些不情愿,可也不算太不舒服。只是觉得怪没意思的。 若是真亲热,不叫那一声“大嫂”,也是一样亲热的。 太后靠在软枕上,含笑看着二人,欣慰道:“你们妯娌之间就该这般亲亲热热的,看着就叫人喜欢。” 康王妃卖乖:“以后自都是要一直这般亲热的。君兰,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微微一笑,看了康王妃一眼,含羞道:“只要大嫂不嫌弃我身份卑微,我自是愿意的。”之所以说这话,自然也是为了表明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不是有自知之明?她作为一个侧妃,自然是不能和人家康王正妃平起平坐的。 然这个却是显然让康王妃误会了。康王妃闻言倒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抱不平道:“说起来,这事儿却是让你受了委屈了。刘氏那般德行,倒是占据了正妃之位。你蕙质兰心,又替端王诞下长子,却偏偏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陶君兰低下头去,并不言语。不过却很好的传递出去了一个意思:康王妃这话,勾起了她心里的不痛快,或者说委屈。 皇后也出声了:“好了,说刘氏做什么?就她那样的,难不成还能一直站着端王妃的位置?” 皇后这话,倒像是在变相告诉陶君兰总有出头之日,刘氏不会一直压在她头上,而她也不会一直是侧妃;陶君兰闻言便是抬头一笑,却也并不搭腔。毕竟纵然是私底下,也没有她议论此事的道理。 康王妃便是又识趣的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之前说的事上头:“刘夫人说的那些话,纵然相信的人少,可也不能任其胡说。而且,君兰你也该有个应对的法子才是。”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或许这事儿倒是不必她来动手了? 当下她便是低下头去苦笑,闷声道:“这事儿我又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上去就找人辩解,说我并未那般罢?也只能见仁见智了。” 她说得颓废,倒是让康王妃有点儿唏嘘起来,随后又热切的看向皇后:“母后也该替君兰想个法子才是。” 康王妃说这话,也有点儿想要向陶君兰施恩的意思。毕竟,若皇后真出手替陶君兰解决了这么大一件事儿,那么陶君兰心里若是不感激也是不可能的。当然,就算是心里不感激,可是面上也是会必然做出感激的样子来的。 陶君兰却当是什么都不知晓,只巴巴的看向皇后,等着皇后开口。 皇后无奈的瞪了一眼康王妃,含笑抱怨:“你倒是会找人。怎的你自己倒是躲懒了?” 康王妃笑着撒娇:“我又如何能比得上母后?母后一句话,倒是比我十句话管用呢。再说了,我不找母后,又找谁去?母后权当疼我们妯娌了。” 到底是嫡亲的婆婆,又是皇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康王妃对皇后的态度亲昵又自然,比起陶君兰的故作亲热也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皇后的态度也不知亲昵了多少倍。 皇后最终还是出了个主意:“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刘夫人只说你苛待刘氏,苛待刘家。诱得端王宠妾灭妻。你便是让人瞧瞧,你对刘氏如何好。再让人瞧瞧,你如何对刘家尊重。至于另外一条,却是不必有所行动,只让人悄悄地将刘氏做的那些事儿散一些出去就是。” 陶君兰顿时有些迟疑,“可王爷说过,不许人将那些事儿传出去——”再说了,真将那些事儿说出去了,李邺的脸面何在?自尊何在?这不是在让人看李邺的笑话又是什么?这样做,倒是和将李邺的疮疤揭开给众人展示也无不同了。 皇后看了陶君兰一眼,意味深长又含蓄道:“你悄悄地去做,谁知道?再说了,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名声。你若不自私些,又如何能洗清自己的名声?将来又如何自立?如何替栓儿挣脸面?” 皇后这是在让她选择。在李邺和名利之间选择。 陶君兰知道哪一种选择是皇后想要的,所以犹豫再三之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顿时满意点头:“你是个明白的。” 陶君兰含羞垂下头去。 这个时候栓儿从外头回来了,闹着不好玩要走。陶君兰只得歉然的朝着皇后和康王妃笑了笑,起身告辞了;皇后也没留人,只笑着看了陶君兰一眼便是放了人。 出了皇后宫中,陶君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栓儿感觉到她的动作,疑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笑了笑:“栓儿,还不肯告诉娘到底是谁告诉你的那话?你若再不说,娘可生气了。” 栓儿有些明显的犹豫。 陶君兰便是再度利诱:“栓儿悄悄地告诉娘,娘不告诉别人。”栓儿不肯说,想来也是对方用什么法子让栓儿明白,不能将这事儿告诉别人。所以,她才会这样说。 果然栓儿便是开了口:“真的?” 陶君兰笑着点头:“自是真的。” 栓儿这才吐了实话;“九姑姑。” 陶君兰顿时怔住。一时间惊讶,愤怒浮上心头,复杂又让人难受。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九公主说的这话。九公主一直都是和她十分要好的,而且,九公主和陶静平的婚事…… 怎么看,九公主都不像是会在栓儿跟前说这话的人。 陶君兰攥紧了手指,心下替九公主开脱:说不得是玩笑的话,被栓儿无意中听见了?若真是这样,倒是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即便是如此了,陶君兰还是无法想象九公主会说这样的话,还会无意中被栓儿听去了。哪怕是玩笑呢。 她自也是怀疑这是假的,可是她却知道,栓儿这么大,根本还不知道说谎是什么。即便是说得不清楚,也不至于说谎。 九公主……陶君兰忽然很想去问问九公主,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若真是九公主说的,她也想要问个缘由出来。若是无心的也就罢了,可若是……那许多事情就该另当别论。 至少,陶家的主母不该如此。栓儿才多大?在栓儿跟前说这话,是个什么道理?又是什么心思? 陶君兰思来想去,到底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她临时决定去寻九公主说几句话——九公主是住在公主所的,离这里倒是有些远。 陶君兰原本不想带栓儿一同去的,不过想了想之后,却是又带上了栓儿。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样冒昧的寻了九公主,根本瞒不住别人,至少太后和皇后那儿是绝对瞒不住的。而太后,只怕更是会猜出她过去的原因。只是这会子,她却是顾不得这些了。在她看来,能得个答案,倒是比别的都重要。 她清楚自己是有些执拗了,可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这股冲动。 至于身边跟着的宫女内侍,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许久不曾见到九公主,倒是有些想念。今儿天气不错,正好走走。” 宫人们自然是不会说什么,面面相觑一番之后,便是低头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着陶君兰去寻九公主。; 第一卷 第331章 坦诚 路上她想见九公主一面的想法很强烈,可真的见了九公主,反而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九公主略带了几分娇羞的脸,听着九公主亲热的叫自己“二嫂”,陶君兰张了张口,竟是不能出声。 她的异样让九公主觉察,九公主面上露出一丝疑惑来:“怎么了。二嫂?” 陶君兰拉着栓儿坐下,勉强一笑:“就是过来瞧瞧你。许久不见你,也不知你过得好不好。王爷信上也让我来看看你。” 九公主亲自将丫头捧上来的茶放在陶君兰跟前,又拿了个苹果给栓儿:“栓儿,来九姑姑抱你可好?” 栓儿抱着苹果,笑嘻嘻的就扑进了九公主怀里。然后张开玉米大的小牙,嗷呜一口就将苹果啃了一块下来。九公主见了,也是忍不住笑起来,道:“既是这样,倒也不必让宫女给你切了。” 陶君兰见九公主熟稔抱栓儿的姿势,再听她毫不作伪的语气和宠溺的神态,心里的质问话语便像是被石头压住,沉甸甸的吐不出来。 九公主含笑的看着陶君兰:“多谢二嫂想着我。也替我向二哥道谢一声。难为他还记着我。请他快快回来过年才好。” 顿了顿,九公主面色红了红,带着一股姑娘家的娇羞,声音都小了几分:“不知陶公子如何?可有写信回来?” 此时的九公主,完全就是一个待嫁的少女,充满娇羞期盼,又带着几许担忧。那担忧纵然是想掩藏,却也是怎么都掩藏不住。反倒是带了一点欲语还羞的味道。 九公主关心陶静平也是正常。若换成是以前,陶君兰不必说自是觉得欢喜,可现在……心底便是只剩下复杂。 思虑半晌,陶君兰到底开了口:“其实,今日我来,也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说开了这件事情最好。她方才也曾疑惑,犹豫着是不是将此事瞒下,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可是这样一来,将来九公主过门做了她的弟媳,她到底心里是有了疙瘩,将来相处起来肯定是不能自在。 与其到时候因为这个影响了关系,不若直接说出来。 而且,瞧着九公主丝毫不作伪的关心态度,她也着实有点儿怀疑九公主怎么就在栓儿跟前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九公主微微一楞,心里下意识的猜测了一下,只当是和陶静平或者是婚事上的事情,当下神色不由得便是肃穆了几分,心底纵然有羞涩,却还是故作镇定:“二嫂请说;。”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番心神,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尽量自然:“这事儿却是和栓儿有关。今儿栓儿忽然问我:是不是生了弟弟之后,我就不要他了。” 不愿意气氛太过难堪,所以她也就故意没将话说完,只是紧紧的看着九公主的神色。若这话真是九公主说的,那么九公主神色必然有异。而若不是真心的,九公主自然也会道歉。到时候,虽说难免九公主还是有些会觉得她是上门来质问的,可是到底她也能圆过去。 然而九公主却是一脸的懵懂和讶异:“栓儿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话一出口,随后九公主却是又反应过来,神色一变:“这话是有人故意告诉栓儿的?” 顿了顿,九公主再一联想陶君兰上门来的作为,顿时心里一片清明,蹙眉道:“难道二嫂怀疑是我?”虽说竭力稳定情绪了,可是到底还是年轻,悲愤之下还是透出了几分情绪,声音也微带了几分轻颤。 陶君兰见了这样的情况,便是知道只怕自己是真弄错了。当下心中纳闷,不过面上却是还是赶紧的对九公主道歉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底下问栓儿,栓儿……我若真是怀疑你,也不至于直接上门来问你了。” 九公主虽然愤懑,不过到底也没失去理智。闻言仔细一思量,倒是也消了几分气,出言道:“栓儿真说是我?” 陶君兰苦笑,歉然的看着九公主:“若不是如此,我又如何会来?我想着,若是误会的话,早些澄清也是好的。毕竟,若是真不闹明白,以后相处着总是心里不得劲。你说是不是?” 九公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九公主毕竟是公主,脾性上来了,万一听不进去她的这些话,那事情会闹成什么样? 不过,九公主这样的行为,倒是一下子就让人更加喜欢了起来。陶君兰心知肚明,直接上门来问,其实也是有些失礼的。闹出去,旁人也会觉得是她没礼貌。九公主能不恼她,也是给她面子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伤了九公主。这是事实。 “我如何会在栓儿跟前说这样的话?连玩笑却也是不敢乱开的。”九公主出声解释,诚恳的看向陶君兰:“还请二嫂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陶君兰这话并没有说谎,不过心里的纳闷却是更加浓了——不是九公主,是谁?为何栓儿就说出是九公主?栓儿自是不会胡说的。 九公主也是玲珑心思的,而且她也清楚此事不是纠结陶君兰质问她的事儿。她觉得此时更重要的,还是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栓儿跟前说了这番话才好。毕竟,若是真这么糊涂完事儿了,以后难免各自心里还是有疙瘩。陶君兰是陶静平的亲姐姐,栓儿是亲侄儿,若是因为这个,将来陶静平对她有了什么意见,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九公主便是言道:“这事儿还是得查清楚才好。什么人敢在栓儿跟前嚼舌头,说出这样的话,真真是其心可诛。”撇开别的不谈,这件事本身也让人觉得愤怒。栓儿才多大? 陶君兰心头微微一松,舒了一口大气,感激的看了一眼九公主:“多谢你能这样想;。”由此可见,九公主的确是好的。不过,这一次的确是她做得不对了。所以,回去之后还是得想个法子好好赔礼才是。 九公主看了一眼栓儿,又看一眼陶君兰,想了想道:“这事儿便是交给我来查,二嫂觉得如何?毕竟,二嫂你进宫也不能一直不离开。”而且,涉及到了自己宫中,她也不愿意交给别人。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她这才舔着脸开了这个口。 陶君兰隐约猜到了九公主的意思,也不拒绝,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是能省心了。交给你,我也放心。” 九公主微微松了一口气。 又说几句话,陶君兰便是带着栓儿告辞离开。 九公主也不曾挽留。毕竟,现在更要紧的是要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情,给人一个交代才是。对于敢坏自己名声的这个人,她可是没有半点的喜欢。 出了公主所,陶君兰倒是觉得脚下轻了几分。说真的,进去之前,她是真想过若是这话是九公主说的她该如何做的。可想来想去,显然就算真是九公主做的,她能做的也最多就是不喜九公主罢了。至于九公主和陶静平的婚事,虽然现在并未公布,可是却也是铁板上的钉子,根本无从更改了。 九公主是公主,是天子之女,容不得人挑三拣四。纵然再不喜欢,皇帝也决不允许陶静平悔婚。就算用手段坏了此事儿,皇帝只怕也对陶静平喜欢不起来,将来少不得要对陶静平有意见。到时候,陶静平的仕途,可想而知。 而九公主提出自查,其实也是她所期望的。毕竟,她也不可能真在公里查这件事情。且不说她根本没那个本事,就说名义上也说不过去。最适合的,还是九公主自己去查清。 栓儿既然说了是九公主,那么纵然不是九公主本人,也是和九公主有关的。与情与理,她都是不好插手的。 所以不得不说,九公主的确是个让人喜欢的。而且,心思玲珑。想起多年之前的那个瑟缩九公主,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前的那些磨练,倒是让九公主成长了起来。 至于这件事情,陶君兰也没想着瞒着太后。便是直接告诉了太后,又认错道:“是我一时冲动,竟是不顾后果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还好九公主没恼了我。” 太后多少也有点儿不痛快,不过见陶君兰说得坦然,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便是只道:“既然是这样,你回头便是好好的补偿一二。”至于这件事情,若是九公主查不出来,她自然也会出手。 陶君兰认真的应了,又看了一眼太后,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了口:“周奶娘到底是能力不够,还请太后再给栓儿指个细心些的人过去看顾才是。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出一次……”栓儿现在本就难得见她一面,若是真被人挑拨了去,那日后会如何? 一想到那样的情景,陶君兰就觉得心如刀绞,坐卧不安。 说实话,陶君兰说这话,也是有些无礼的,不过太后到底是没计较,只点点头:“我会的。” 陶君兰认真谢过太后,这才告辞出宫。; 第一卷 第332章 纳闷 又隔三日,陶君兰便是又进宫了一回。这次是九公主请了太后传她进宫的。想来,应该是九公主已经有了眉目。 再见面,陶君兰多少觉得还是有些尴尬,不过九公主却是上来笑着招呼;“二嫂身子重,我却还要麻烦二嫂来回跑一趟,实在是我的不是;。二嫂可别埋怨我。” 九公主亲热的态度表达出的意思自是十分明显了。陶君兰便是也缓和了几分,笑道:“本也是要进宫的,何来麻烦之说?” 太后看着,倒是心里十分欣慰:九公主是个懂事的。便是带了几分怜爱:“小九这几日忙了一番,到底是查清楚了事情。她这个姑姑,也是十分尽心了。”又促狭道:“以后可不许你再欺负小九。” 陶君兰忙点头认错:“我疼她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欺负?” 太后屏退了左右,屋里一个多余的人也没剩下,这才看向九公主:“你说罢。” 九公主歉然朝着陶君兰看了一眼,又郑重的行礼:“其实的确是我宫中之人捣鬼,是我对不住二嫂。还请二嫂原谅我。” 这个结果陶君兰却是早已经猜到了,当下自也是不意外,伸手握住九公主的手也笑着道歉:“不管是谁,我却是不该怀疑你,是我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恼了我才是。” 九公主红着脸刚要开口,话头却是被太后截去:“好了,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关键还是要找出幕后之人才是。你们这般,倒是叫我肉麻得很。” 面对太后的取笑,九公主自是脸更加红了。不过陶君兰却是厚脸皮,反而握住九公主不放手,笑道:“肉麻就肉麻,只要九公主不怪我,我便是满足了。” “小九如何敢怪二嫂?”九公主红着脸嗫嚅。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怪我就好。不过,现在咱们倒是不好再说那些了,否则太后恼了,赶我们出去可怎么好?”说完,还促狭的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顿时也笑起来,指着陶君兰笑骂:“以往你也是个稳重的,如今看来也是我走了眼。亏你还是两个孩子的娘。也不怕人笑话。” 陶君兰只是笑。 九公主清了清嗓子:“那个在栓儿跟前胡咀的人我已经查出来了,是我跟前的宫女素琴,素琴是跟着我来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寻的机会。却是我看管不力。” 陶君兰微微挑眉,有些奇怪:“素琴怎会有这样的胆子。”在栓儿跟前说那样的话,恐怕可不是为了好玩。 九公主低下头去,声音低缓:“素琴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 陶君兰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皇后……没有道理要这样做啊。九公主不过是个公主,没有显赫的外家,夫婿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根本无需急单。而她如今更被皇后视为盟友,自是更犯不着要对付她。所以,为什么?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倒是没怀疑皇后的清白——毕竟素琴是皇后的人,这一点已经说明了一切了。首先,九公主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只要九公主还想要嫁给陶静平。所以,自然也就只剩下皇后这一个可能。 太后将陶君兰的迷惑看在眼里,倒是冷笑了一回:“你可别小瞧了她;。她行事,却不是你能猜透的。” 陶君兰垂下眼皮,沉默不言了。皇后心思的确诡秘,让人难以揣测。可是,却也不是皇后会做这样事情的理由。皇后已经身居高位,不至于无聊到做无用功。 若真是皇后做的,那么显是有理由的。所以,她若是能找出这个理由的话——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便是道:“既是如此,那便是就不要声张了,否则的话,只怕生出多余的事儿。” “也只好如此,只是素琴却是不能留了。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吧。”太后言道。 九公主低声应了。 此事,到此便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各自心里有没有放下却是不知道了。至少,陶君兰心里始终是有些狐疑的。 既然进了宫,陶君兰自还是去皇后那儿请了安。本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刚出了皇后宫中不远,却是远远的看着两人拉扯了一下。 陶君兰眼力好,辨认了一番后认出来:那个身穿紫袍,头戴金冠的男子,不是康王又是谁?至于那女子,她却是没能认出来。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继续往前走,而是躲进了一条小道里。不管怎么说,看见康王这档子事儿,却是都尴尬的。而且,皇后若是知道了,也会觉得她不识趣。所以干脆避开得好。 再说了,作为弟媳妇,也的确是该避嫌的。不然的话,让人知晓了,还当她不尊重,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一头凑上去?寻常人怕是避之不及吧? 短暂的尴尬过去之后,陶君兰忽然又反应过来——那女子的装束,瞧着可不像是宫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背上立刻便是冒出了一层密密的了冷汗,几乎打湿了里衣。甚至于,她的心都是砰砰砰的狂跳起来,几乎不曾蹦出胸腔。 既然不是宫女,那么这个女子的身份…… 陶君兰忽然很想再看一眼,看看那个女子究竟是谁。是谁这样大胆,竟然敢…… 当然,也可能是她误会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除了拉扯了那一下,倒是也没有别的事儿。兴许根本就是她看错了呢?毕竟离得那么远…… 可即便是这样想,那个压在心底的念头还是始终都挥之不去。 陶君兰几乎是再一次的又想起了那一次和李邺在蔷薇架子里看见的情形。虽然年代久远,可是她却是记得出奇的清楚。甚至于后头做的那个梦,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陶君兰忍不住想,若真的是如同她猜测的那般呢?她忍不住轻轻的颤栗了一下。若真是真的,那么康王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万劫不复!同样,皇后也是如此! 略等了片刻,陶君兰再看的时候,人已经是不见了。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红螺,陶君兰低声吩咐:“今儿看见的情形,却是不必告诉旁人了。”心里却是有两分庆幸:若非今日恰巧没带其他宫人,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倒是瞒不住这事儿了。; 第一卷 第333章 回府 刚进腊月,陶君兰便是得了消息,说是李邺会赶在腊月二十之前回京。 这个消息几乎让端王府上下都是为之一振。而此时,离姜玉莲生产也并没有多少时间了。陶君兰私下算了一回,又问了大夫,最后算出了大概也就是过年前后那十来日的功夫,姜玉莲应该就会生产。 李邺算是刚好赶上了时间,能见到这个孩子出生。 陶君兰喜气洋洋的筹备过年事宜:既然李邺要回来,自然是就该热热闹闹的操办起来。完全不必冷冷清清的;对于这个消息,太后自也是十分欢喜的。几乎是没回去都要念叨一回,数着日子等着李邺回京。 陶君兰便是和太后商量:“可否让栓儿回端王府过年?毕竟大半年没瞧见父亲,只怕栓儿都快忘了王爷了。好歹让他们父子多相处一段时间。” 这话说得太后心酸,也没犹豫便是答应了。 陶君兰如愿以偿,自是高兴。若不是身子笨重,她倒是都要抱着栓儿不撒手了。栓儿倒是也挺高兴——毕竟是血缘亲情在那儿摆着,他还是很依恋陶君兰的。再加上,如今陶芯兰也在端王府,他自是更乐意了。 李邺是在腊月十九晚上关城门之前赶回来的。因也没有提前派人回来通告,所以端王府里也不知道消息,陶君兰自也就没有迎接。 李邺进府后便是直接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当时正在哄着栓儿吃蛋羹,听了外头的禀告,登时又惊又喜,连栓儿也顾不得了,将碗往桌上一放,便是起身迎了出去。 李邺穿的是件没见过的大毛衣裳,瞅着皮色应该是灰鼠皮的。再普通不过,想来是在外头买的。只是做工到底不如府里的,就是身上穿着也多少有些不合身。 不过李邺长得好,即便是穿的普通,可还是掩不住那股气质。往那里一站,登时就让人挪不开眼睛了,一眼望过去,除了李邺之外竟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一别半年,李邺脸上粗糙了许多,也黑了一些,棱角也更分明了一些。倒是退去了不少温和之色,添了几分凌厉威严。 唯一没变的,是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痴了。一时半会,屋里更是静谧得几乎能听见呼吸之声。 最后李邺的目光才落在了陶君兰圆润高凸的肚子上,登时呼吸都是一顿,面色也有些微微的变了。 陶君兰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身子,不过随后却是又笑了,看着李邺问:“王爷不高兴?还是吓傻了?” 李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异又有些欢喜,不过却都是没维持太久,反而皱了眉头:“怎么的也不写信告诉我?”因走的时候陶君兰并未传出有孕的消息,所以他下意识的便是觉得应该是他走后诊出的。 陶君兰却是不想这个时候说这些,便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栓儿也在府里,王爷去看看罢。” 一听栓儿在,李邺倒是真顾不上这个了,忙笑着就往里头走,不过也没忘了拉着陶君兰的手,扶着她生怕她走得不稳。 栓儿正抓着勺子舀蛋羹,吃得满嘴满身都是。陶君兰见了呆了一呆,随后掌不住噗嗤笑了:“这吃得花猫儿似的!” 李邺也是笑了,不过碍着一屋子人在,到底不好开口说话,便是上前去要抱栓儿。 栓儿却是已经不认得李邺,不肯叫李邺抱。 瞧着栓儿那样子,李邺伸出手的手到底还是缩了回来,不愿勉强了栓儿吓了他;。只是神色却是多少有些尴尬和失落。 陶君兰见了,心里也有些难受,不过却是笑着握住李邺的手,又拉了栓儿的手,柔声对栓儿道:“怎么,爹爹都认不得了?栓儿不是一直念叨着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李邺听了这话,倒是面上又多了几分笑意。不过却是看了一眼陶君兰——看那架势,倒是猜到了这是陶君兰故意安慰他的话语罢了。 栓儿其实也不算是太认生,待到李邺给他喂完了一碗蛋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木头小鸟给他,他也就不再抗拒了。也能够开口叫人了。 陶君兰忍不住在旁边笑:“到底是小孩子,一点子东西就收买了。” 李邺也是忍不住笑。 又陪着栓儿玩了一会儿,李邺便是将栓儿交给了一旁的周奶娘,示意周奶娘抱栓儿下去歇着。 栓儿还有些不乐意,不过到底被哄着下去了。 栓儿一走,其余的丫头也是识趣的退了出去。好让自家主子能和王爷单独相处。 李邺伸手将陶君兰扶着在软榻上坐下,又小心的伸手摸了一摸,问:“几个月了?” 陶君兰按住李邺缩回去的手,让他继续贴在肚子上,低头看了看肚子怜爱一笑:“八个多月了,待到过了年,差不多也该生了。” 李邺算了算日子,倒是发现自己当初走的时候孩子已经是两个多月了,顿时面色微微一凝,目光也有些沉重:“当时怎么没说?” 陶君兰微微一顿,心里顿时明白李邺这是已经知道她故意瞒着不说的事情了,有些心虚,也不敢看李邺,只勉强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邺本想责备几句,可是心思一转后到底还是只谈了一口气,柔声道:“如何不是大事?这可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陶君兰瞧着了李邺似乎没怎么恼,倒是越发歉然起来,“是我的不是。想着当时走得急,不愿叫你担心,这才没说。也有些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 “第一回写信,便是说的此事?”李邺倒是有些恍然了。 陶君兰起身,朝着李邺玩笑般行了一礼:“王爷可别恼了妾才是。” 李邺撑不住笑了:“这会子倒是心虚起来了。当时怎的不见半点心虚?” 一听这话,陶君兰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的确是不生气了。当下也就不再紧张此事,笑着问李邺:“进城这样晚,晚饭可用了?” 李邺摇头,“不曾。” 陶君兰便是忙扬声吩咐红螺送吃的进来。末了又对李邺道:“我估摸着这几天就要回来,每天晚上都让人备了宵夜,不曾想果然派上了用场。” 有絮絮的说了一些家里的琐事儿,陶君兰忽然想起了红渠来,当下话头一顿,迟疑着看了李邺一眼;李邺顿时觉出异样来:“怎么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红渠没了。” 李邺微微挑了挑眉,下意识便是猜道:“生产时候没的?可厚葬了?那果姐儿呢?” 虽说红渠只是姨娘,也不太入他的眼,可到底是果姐儿的生母,不好太寒酸了。 陶君兰摇头,当下言简意赅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此人便是没了。不过并未张扬出去,只对外说是得了疾病。我让在京郊买了一块风水宝地,厚葬了红渠。将来果姐儿若是想祭拜,也好有个去处。外头说起来,也不至于让果姐儿没脸面。” 李邺沉默不言,良久才一笑:“你做得极好。” “果姐儿也在我这里,王爷可要看看?”想着到底说长女,陶君兰便是提出了这个建议。毕竟,那是李邺的血脉,父女天性。况且,说起来,果姐儿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刚满月生母就没了,父亲也是至今还未见过。 李邺想了一想,摇了摇头:“罢了,还是明儿在见罢。这么晚了,也懒得折腾了。”随后又问:“那上次在红渠那儿险些摔了,没事罢?” 陶君兰闻言顿时笑了:“都说是险些摔了一跤,并不曾真摔了。当时丫头扶得及时,也就是惊吓了一回。” 李邺这才放了心,看着陶君兰硕大的肚子,心里满是愧疚。连着两次陶君兰怀孕,他都没能一直陪在她跟前。上一次连生产也没赶上,这一次倒是好,孩子都快要落地了,他竟是都还不知道! 一时又觉得感激——若换成旁人,只怕谁也是不及陶君兰做得好罢?可越是好,越是让人心疼。若是可以,他倒是宁愿陶君兰不要这般好才是。否则,也不必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委屈。 不过这些李邺都是说不出口的,复杂的思绪全都化成了柔和,一下下的轻轻抚着陶君兰的肚子,却是不再开口了。 陶君兰想着李邺一路劳累,肯定是疲乏了,便是也不言语,只靠在他肩上,贪恋的吸取他的气息。 说来也怪,李邺一回来,她便是觉得整个人都安稳了起来。甚至就是那些烦心事儿也是一下子就变的举重若轻起来。 陶君兰忍不住抿着唇偷偷的笑了。笑自己这样的情绪,笑李邺总算是回来了。 一时上了夜宵,陶君兰本想亲自伺候,不过李邺却是不许,只让她坐在一旁陪着。甚至末了倒是伺候她用了半碗小米粥:“可别饿了我儿子。” 陶君兰取笑他:“你怎知是儿子?我倒是盼着是个闺女。果姐儿你是没瞧见,长得可好了。” 李邺本想说“既是喜欢就留在身边养着。”,可是转念一想,却是又将话咽了下去。觉得陶君兰可能会有些不愿意,毕竟,果姐儿到底不是陶君兰亲生的。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般想着,便是又觉得心疼:自己怀着孕,倒是难为陶君兰还要照顾别的孕妇。; 第一卷 第334章 病了 没等到安置,刚用了夜宵,红螺便是悄悄的进来禀告;“果姐儿忽然发起热来,又吐又泄哭闹不止。奶娘有些怕,想请大夫过来看看。” 这话是背着李邺说的,陶君兰闻言便是一怔,下意识的皱了眉:“怎么这样巧。”果姐儿是个好养活的,自从出生到现在别说发热,就是吐奶也是极少的。况且,奶娘一直根据果姐儿的身子吃着补药。 所以,这突然好好的就病了本身就奇怪,更不必说刚好赶在李邺回来当天突然病了。 “拿了名帖去请太医。”几乎没有犹豫的,陶君兰便是如此吩咐到。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个时候显然最重要的还是果姐儿的安危。 顿了顿,又吩咐:“守住沉香院,不许人随意进出。进出都要登记。”这自然都只是未雨绸缪的手段罢了。 至于李邺那头,陶君兰也没想瞒着。待到李邺洗完了澡出来,她便是将这事儿说了,又道:“我们过去瞧瞧吧。这还是果姐儿第一次生病,怪让人心疼的。” 李邺自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倒是也有几分担心,“那就过去瞧瞧。”毕竟果姐儿是他第一个女儿,心里要说分量还是有的。 二人一同去了厢房,还未进屋就听见了果姐儿的哭声。到底是女孩子,哭起来和栓儿那会完全不同,声音细细弱弱的,却是更让人心疼。 进了屋,看见的情况却是更让人心疼——果姐儿涨红着脸,精神头也不是很好。趴在奶娘怀里一直哭个不停。 陶君兰大着肚子也不好去抱,便是问奶娘:“果姐儿怎突然就病了?之前不还好好的?” 奶娘也一脸着急:“可不是?下午都还好好的呢。桃枝姨娘过来的时候,精神头好着呢,还玩了好一会儿。谁知道这会子就突然这样了!” 奶娘其实心里也是害怕陶君兰责罚她的,毕竟果姐儿如今可是她负责,出了这样的事儿,还是当着王爷的面儿,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虽说是个奶娘,可心里也是十分明白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奶娘便是小心翼翼的打量陶君兰和李邺的神色。唯恐二人迁怒于她。 不过陶君兰和李邺又岂是那样的人?且不说临时换人果姐儿不适应,只说这一时半会的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而且,奶娘伺候了果姐儿这么久个,果姐儿还第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怪罪到奶娘身上去。 看出奶娘的担忧,陶君兰淡淡道:“好好伺候着果姐儿,一会儿太医来了。不管是喝药也好,护理也好,你都要精心。” 奶娘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感激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连声称“是”。 李邺也趁机打量了一番果姐儿——虽说今儿身子不舒服,可从胳膊腿儿上也是能看出果姐儿被养得不错,虽说比不上栓儿当初,可是对于一个早产的孩子来说也是不错了。 可见果姐儿被照顾得极好,并不曾受半点委屈;太医倒是来得快,估摸着是被拉着一路小跑过来的,见了李邺忙就要行礼。李邺摆手免了,只看果姐儿。 陶君兰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先给果姐儿看看,其他的繁文缛节一概免了罢。”果姐儿在旁边难受得厉害,哪里还有闲工夫去讲究那些? 太医忙应了,当下便是赶忙去给果姐儿诊脉。又问了奶娘一些问题:“你可是吃了什么性寒的东西?又或是小姐是不是误用了什么东西?可出过门吹过风?” 奶娘一一否了:“奴婢吃用俱是精心安排过的,寒性的东西都不敢入口。至于小姐,更是不可能了。这么点大,除了喂奶谁敢给吃别的东西?至于出门那就更不敢,天寒地冻的,小姐如何受得住?” 太医闻言皱了眉:“那可就稀奇了。” 这话说得奇怪,陶君兰和李邺顿时都是挑眉。陶君兰更是道:“这话怎么说?”病了就病了,还有什么稀奇的? 太医便是解释:“小儿发热,多是风寒或是肺热。可小姐这般瞧着都不像,再加上上吐下泻,更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或是药物所致。”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皱眉。太医这话说得实在是奇怪——不管是吃坏了东西,还是药物所致,这对果姐儿来说都是十分奇怪的。首先,果姐儿现在除了吃奶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吃其他东西,至于药物那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也不是怀疑太医,只是觉得匪夷所思罢了。 “可能诊出是什么具体原因?”陶君兰觉得这么含糊一个理由完全无法接受,便是皱眉问道。“还有,果姐儿这么难受,是不是赶紧想法子缓解一二?” 太医却是一脸为难:“若是吃坏了东西还好,可若说药物所致,却是不好办。若不知道是什么药导致的,我却是不敢胡乱开药的。怕药性相冲。” 这可是棘手了,陶君兰转头看李邺。李邺同样也是眉头紧皱。 沉吟片刻,陶君兰便是看向太医:“既是如此,便是请太医好好的查验查验果姐儿用过的东西罢?” 李邺也是点头。 太医本也是这个意思,见陶君兰主动提出,自也是没有推辞,便是仔细的查验起来。 只是伺候果姐儿的奶娘和丫头见了这个阵仗,都是有点儿吓白了脸:这若真是药物所致,岂不是有人要害果姐儿?若真是这样,那她们还能脱得开干系? 太医查了一圈,又问了好些话,最后倒是也没查出什么来。便道:“应是肠胃出了问题,既不是药物所致,吃两幅药也就好了。” 所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就是陶君兰也不例外——其实方才她也是一身冷汗。要知道,若真是药物所致,那她也是脱不开责任的。就是李邺不怪她,太后也会怪她。毕竟,太后当初将果姐儿交给她,就是怕果姐儿受委屈。而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算是她疏忽了。 一时太医开了药,陶君兰和李邺看着果姐儿吃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了屋里睡觉;折腾了半夜,自也是没有心情再说别的事儿,几乎是沾着床就睡着了。这一觉,几乎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算是醒了。 陶君兰一睁,就看见李邺睁着眼躺在边上,手还搭在她肚子上,一脸的温和。因为了帘子还放着,所以屋里也并不亮堂,有些昏暗。只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陶君兰却是莫名的觉得李邺的身上却是透着温润的光,让人瞧着打心眼里觉得舒服。 “醒了?”李邺一面含笑问,一面起身倒了一杯水:“来,喝口水。” 睡了一夜,加上冬天取暖,醒来之后自是口干舌燥,陶君兰就着李邺的手喝了水,又笑着看他:“今儿不进宫?” 按理说,刚从边关回来,怎么着也是该先去宫中一趟的。就是不是关于朝廷的事儿,也该去和太后和皇后请个安。 “不急,下午父皇才有时间见我。让我下午再进宫。”李邺笑道,说话间将杯子放好,又自己穿好了衣裳。顺带又将陶君兰的衣裳也取来了。 陶君兰笑着指挥:“今儿该换一件了,那件是昨儿穿的。你看那架子上,那件糯青绣红梅的那件,这才是今儿准备穿的。” 李邺看了一眼,“这件挺好看。就是颜色太素淡了些。” “若料子色鲜了,就衬不出这红梅的颜色了。”一面任由李邺帮着她穿衣裳,陶君兰一面笑道。如今她身子笨重,自己是没法穿衣裳的,若是没人帮忙还真不行。至于李邺的服侍,她自然也是很受用的。虽说明白李邺是因为补偿和愧疚心思,可也高兴。 穿了衣裳,待到穿鞋的时候李邺便是单膝跪在脚踏上,让陶君兰将脚踩在他腿上。 陶君兰自是不肯,缩着脚不愿意伸出去,笑话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还是叫碧蕉进来服侍罢。” 李邺却是不愿,只含笑看陶君兰:“你辛苦怀孕,我做这点事儿又如何了?” 陶君兰还是不肯。 李邺便是笑着伸出手来捉她的脚:“也没旁人看见,做一次也无妨。再说了,一会儿还有事儿呢,别耽误了。” 陶君兰哪里拗得过李邺?到底还是被李邺将脚拉了出去。 李邺瞧见了,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轻轻的揉了揉:“怎么肿得这样厉害?” 其实这已经算是轻的了。晚上比这个肿得厉害多了。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会跟李邺说的,当下只道:“生孩子都要肿的。也不只我一个,所有人都是如此。听说将侧妃的比我这个厉害多了。一会儿你也去瞧瞧吧。” 虽说语气是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泛着疼的。只是不提这事儿到底也说不过去——李邺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独占着又能如何?姜玉莲肚子里的,毕竟还是李邺的血脉,这是她怎么也不可能磨灭的事情。所以,留李邺在她这里厮磨又如何呢?倒不如主动说了这个话,至少将来李邺不会在后悔的时候怪她不是?; 第一卷 第335章 试探 李邺闻言,下意识的便是看了陶君兰一眼,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陶君兰见他不吱声,便是也不说话了。有些话,提一次也就罢了,再说一次,别说她愿不愿意,只说说得出说不出都是问题了;就算说得出口,她也不愿意再提起了。她愿意在该贤惠的时候贤惠一下,做该做的事情。可是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思,戳自己心窝子。 就在沉默的时候,李邺倒是开了口:“回头我会去瞧瞧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姜侧妃也快要生了,你且问问她,是自己寻产婆奶娘呢,还是府里给安排。” 李邺点头应了。 待到穿好了鞋,李邺又亲自扶了陶君兰起来,这才又击掌唤人进来伺候。 早饭是一家三口一起用的,栓儿虽说还小,不过却也能用勺子自己吃了。只是吃得少漏得多罢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觉得这样极好——至少能够锻炼栓儿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而且,看着栓儿认真吃饭的样子,也让她觉得又好笑又心软。 李邺也喜欢看栓儿这幅样子,偶尔还帮栓儿夹他能吃的菜。 栓儿也吃得格外努力。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用了早饭,外头就来禀告:“桃枝姨娘过来了,古姨娘和静灵姨娘过来请安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心道:消息倒是灵通。昨儿回来得那样晚,今儿她们就都知道了,还来的这样早。 当下扬声道:“请进来罢。” 一时众人进来,给李邺和陶君兰请过安后,桃枝便是笑着开了口:“方才在门口听说昨儿果姐儿晚上闹腾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果姐儿不是一向十分省心?” 听了这话,陶君兰顿时心里便是有点儿膈应——这是什么情况?一进门就说这样的话,这是质问?质问她没有照顾好果姐儿?果姐儿一向十分省心?这话是什么意思?果姐儿省心,那意思就是她没照顾好果姐儿了。 不过心里膈应却也不好在表面上露出来,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可不是?真叫人担心。不过已经看过了太医,开了药方。说是吃两剂也就好了,并无大碍。” 桃枝闻言,便是笑出声来:“既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红渠就留下果姐儿这么一个血脉,我着实是担心。” 看着桃枝那样,倒是真高兴。 陶君兰淡淡一笑。桃枝这样一来,倒是在李邺跟前得了个好印象。李邺会觉得桃枝是真关心果姐儿,以后若是考虑果姐儿的抚养问题,她只要说个不愿意,多少李邺也会考虑桃枝的。 到时候,桃枝就算是得偿所愿了。 静灵倒是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嘴:“桃枝,你说这话,倒像是在质问陶侧妃似的。果姐儿是奶娘在看顾,出了事儿也该责问奶娘,如何关陶侧妃的事儿了?就是栓儿,也是奶娘带着,陶侧妃也没时时刻刻看着不是?” 这些日子桃枝的表现静灵也是看在眼里的,只觉得太殷勤了,如今桃枝又这么说,倒是让她看不惯;。便是忍不住开了口。 陶君兰心中偷笑,却是只装平静。静灵这张嘴,只要不针对她,她倒是乐得看戏。要知道,这么一阵见血不留情面的话,能从容应对的,倒是真没几个。 桃枝也有些讪讪,看了一眼李邺,带了三分委屈的解释:“是我太担心果姐儿了,一时倒是失了分寸。” 李邺却是没什么反应,仿佛桃枝那个眼神抛给了瞎子。 陶君兰又忍不住偷笑了一回。不过也是有所预料——这也正是李邺的聪明所在。李邺是从不参与内宅后院的这些事儿的,他心里知道,若是没有他的参与,事情会好处理得多,至少会少了许多事儿。 说白了,女人争来斗去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男人的宠爱?可男人看都不看,根本不吃这一套,还有什么可让人施展这些的余地?说白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罢了。 看了李邺一眼,陶君兰忽然一笑,温声道:“其实说起来,果姐儿也是暂时养在我跟前的。你们也瞧见了,我如今还怀着孕,还要看顾栓儿,着实也是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看顾果姐儿了。倒是该重新给果姐儿找个看顾的人才是。” 就在这话落下的一瞬间,陶君兰便是看见了桃枝灼热的眼神。当下嘲讽一笑,侧头看李邺:“王爷觉得呢?” 李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 李邺写的是:“依你。” 陶君兰心中顿时觉得一暖:李邺这是多信任她?而且,李邺并未因此不舒服,也是让她觉得暖心。 果姐儿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她这样做却是将果姐儿往外推,不愿意承担责任。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却是让果姐儿的身份也低了几分。毕竟,除却刘氏之外,如今端王府身份最高的是她。果姐儿若是养在她跟前,将来也和她亲生的差不多。 可现在……她自然是不会给刘氏或者姜玉莲养的。刘氏那样,根本不适合养孩子。至于姜玉莲,都快要生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管果姐儿? 既是如此,剩下的三个,却都是姨娘了。身份自是都低了一截。 陶君兰挨个儿的看了过去,桃枝的灼热,古玉芝的意外和期盼,以及静灵的淡然静默。 最后,她才淡淡一笑:“只是养着罢了,将来还是记在我名下或是王妃名下。” 桃枝的灼热闪烁了一下,古玉芝的期盼也退了几分,不过却都还是带着想法的就是了。只有静灵奇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笑了笑,“静灵沉稳,便是交给你照顾罢。你可愿意?” 静灵一怔,看向陶君兰的暮光有些明显的狐疑。不过最后她还是笑着应了:“能为侧妃分忧,妾自是愿意的。” 桃枝在愣神之后,便是急急的出声了:“可静灵并无照顾孩子的经验,也和果姐儿并不相熟——” “静灵自小服侍王爷,王爷想必也是知道静灵的能力的;。没经验也不怕,况且还有奶娘在一旁服侍呢。至于相熟,果姐儿才多大?哪里就怕这个了?”陶君兰笑着堵了桃枝的话头。 既然是动了这个心思,也说了这个话,她自然是不会让旁人几句话就将这事儿说得动摇了。 古玉芝么,本就没那么强烈的心思,自也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也就偃旗息鼓。 至于李邺,自也是更没有异议。只是觉得有些纳闷罢了。不过这个可以回头再问。 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陶君兰便是让众人都先回去了,笑道:“中午的时候咱们一处吃个团圆饭,权当给王爷洗尘了。” 桃枝走的时候,陶君兰注意到,桃枝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连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步子身形都乱了。 待到人走之后,李邺这才寻了机会悄悄问了:“怎的就给了静灵养着?”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好歹伺候了你这么些年,全当是给她个安慰罢。你夺了人的念想,还不许人有点儿别的奢望?果姐儿将来总要嫁出去的,而且也不是记在她名下,对果姐儿也没什么影响。” 李邺见陶君兰有些指控的味道,当下便是苦笑起来,柔声解释:“不是不愿意,不过是好奇罢了。当时桃枝看着更和果姐儿亲近些罢了。再说了,当初的事儿——静灵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而且,儿子多了将来争斗就多,又是何必?横竖,我也不会亏了她就是了。” 见李邺这样说,陶君兰倒是连辩论的心思都没了。李邺这样想,说对也没错,可要说错,也是大错特错了。 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指望是什么?只有孩子。物质或许是好的,可到底只是暂时的。说句不好听的,不让女人生孩子,就好比只是养了一个漂亮精致的鸟儿在笼子里罢了。说白了,就是当个宠物养着。 但是李邺的话也是对的。孩子多了,现在看着是一团和乐,将来却是只剩下争斗。与其给这些女人们奢望和争斗的理由,倒不如一开始就从源头掐灭了。 只是,这样到底是残忍无情了一些。尤其是对静灵这样在他跟前多年的。 李邺的无情,算是再一次清晰无比的展露了出来。 陶君兰觉得,或许李邺骨子里,也真不是个多情的人。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些失去了理智。只是这样的理智,有时候看着却是又让人觉得害怕。 李邺毕竟是个敏感的人,几乎是在陶君兰沉默的一瞬间便是知道了陶君兰的心思。当下一笑:“你是觉得我太无情了?” 陶君兰无法辩驳。 李邺却是言道:“此时多情,焉知不是将来的无情?对旁人多情,又如何不是对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无情?” 陶君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李邺的心思。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言道:“我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你别往心里去。至于给静灵养着,的确是最合适的。我心里有个猜测,也是趁机验证一下罢了。”; 第一卷 第336章 白费 中午家宴的时候,陶君兰早早的就拉着李邺去了。第二个来的却是姜玉莲。 姜玉莲的肚子已经大得厉害,看着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尤其是蹲下做请安的时候,更是让人担心她会虽说摔倒。 李邺甚至上前扶了一把。 姜玉莲自是欢喜,娇羞的看了一眼李邺,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红了;李邺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还是扶着姜玉莲坐下了。 陶君兰早低下头去,从盘子里拿了一只小蜜桔在手中摆弄。 待到姜玉莲坐下,李邺便是松开了手,又不自在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不过没等他走开,姜玉莲却是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柔声道:“一别多日,王爷过得可好?玉莲在家中甚是想念。几乎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这便是在表白了。姜玉莲柔情脉脉的看着李邺,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几乎能将人溺毙在其中。 李邺却是更加不自在了,甚至眉头都微微皱了皱。 姜玉莲却是没瞧见,笑道:“王爷不若摸摸妾的肚子?最近孩子总在肚子里动呢。” 李邺没动,面色却是有些僵硬。不过姜玉莲却是个自说自话的,一面说着一面就已经拉着李邺的手往她自己肚子上摸去。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姜玉莲也是李邺女人。姜玉莲肚子里的是李邺的血脉。只是这个地儿却是不对。这些私底下做了,谁也不会不自在,谁也不会觉得不合时宜。只是这会子陶君兰还在那边呢! 陶君兰其实心里很明白,姜玉莲做这些动作,更多是在做给她看。不得不说,姜玉莲如今倒是高明了不少。 至少,的确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也有些酸涩。所以,刚才她才避开了不肯去看。 只是,她却是也不像让姜玉莲就这么得逞,当下便是微微一笑,出声道:“我听着外头栓儿像是来了,王爷去看看?” 她倒也不是撒谎,而是真的听见了栓儿的声音。栓儿来得恰到好处,刚好是时机。不过,即便是栓儿不来,她也有别的理由就是了。 李邺闻言,倒是如释重负,抽回手后便是出去看栓儿了。看那架势,倒像是有几分迫不及待和落荒而逃。 陶君兰险些没笑出来——姜玉莲也算是抛了媚眼给瞎子了。 姜玉莲气鼓鼓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却是没再吱声,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自己的肚子。 陶君兰自也不会主动搭腔,当下便是笑着去剥蜜桔,想着一会儿给栓儿吃。 不多时李邺抱着栓儿回来了,栓儿手里还捏着那只木头鸟儿,眉开眼笑的。 陶君兰笑着看李邺一眼,示意他将栓儿放在自己身边的在椅子上。 栓儿还没坐下,看着陶君兰了便是甜甜的叫了一声“娘”,登时就让陶君兰也眉开眼笑了。至于方才姜玉莲带来的不痛快,更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来,吃蜜桔。”陶君兰笑着捻起一瓣桔子递到栓儿跟前。 栓儿张口吃了,玉米小牙几乎咬在了陶君兰的手指上。陶君兰惊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着责道:“你这个馋鬼。” 栓儿却是不管,吃了一瓣还觉不够,便是自己伸手去抓;。陶君兰拦着只给了一半儿,“等下还要吃饭,不许多吃了。” 栓儿便是有些不乐意。 姜玉莲掩着唇笑:“栓儿既是喜欢吃,便是让他吃罢。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陶君兰有些不喜蒋玉莲插话,便是看她一眼淡淡道:“姜侧妃没养过孩子,不知立规矩的重要性。他纵小,也是该从小学起来。不然长大了,以后还怎么管教?再说了,端王府的长子,若连这点规矩都没有,出去了也只有笑话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太后跟前,太后也从不说这话的。” 李邺也不赞同的看了蒋玉莲一眼。 蒋玉莲讪讪的笑了笑,看着李邺低声解释:“妾只是想着栓儿到底还小,又难得在家……” 陶君兰有些不喜这句“难得在家”,当下神色暗了暗,不动声色的看了蒋玉莲一眼,却是没吱声。这个时候,倒是不必说什么,反正李邺也不是心里不清明的。 说话间,静灵,古玉芝,桃枝等人也是陆续来了。静灵神色略有些疲乏,想来是因为果姐儿的缘故。虽说果姐儿现在还没抱过去让静灵养着,可是静灵也是要准备屋子东西出来的。 古玉芝的目光落在李邺身上,带着几分期盼和盘算。 桃枝低着头,面上敷着粉,只是却还是遮不住眼皮的肿胀和发红。显然,桃枝哭过了,还哭得不轻。 这一回的事儿,估计让桃枝心里很不痛快。桃枝,的确是十分在意果姐儿。 有那么一瞬间,陶君兰都觉得自己挺残忍的,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还是平静了情绪,笑着吩咐丫头:“人到齐了,那就开席吧。” 因了下午李邺还要进宫,陶君兰就只让人上了一壶米酒,这个酒味不浓,喝几杯也不会醉人。更不会让人闻到酒气。 陶君兰笑着替李邺斟满一杯,“王爷随军辛苦,我与众姐妹敬王爷一杯!” 李邺含笑满饮了一杯。却是拦着陶君兰不许她喝,虽然不能开口,可一双眼睛却是已经说话了:“你怀孕,不许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陶君兰有些不自在,甚至脸颊也是微微滚烫起来。悄悄横了李邺一眼,她也不敢声张,只是干笑着招呼:“吃菜吃菜。如今天冷,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是着实不想让人瞧见她和李邺之间的亲密动作,一则是怕人觉得她矫情故意炫耀,二则她也的确是觉得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密之事,这般大张旗鼓的……不习惯。 这顿家宴,倒是也吃得热热闹闹。姜玉莲的温柔小意,古玉芝的刻意讨好,俱是没让气氛冷了下来。 陶君兰冷眼看着,觉得古玉芝大概觉得现在是个邀宠的好机会——毕竟,她怀着孕,姜玉莲也怀着孕,静灵又明显性子冷了,府里不就只剩下桃枝和她了? 而且,李邺去了这大半年的,可是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素了这么久,回来还要不近女色,那可也是说不过去。 陶君兰琢磨着,或许古玉芝是没喝避子汤的。要不然,就是喝了也不知道。不然的话,估摸着古玉芝也不会这样热情。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些看戏的味道了。这府里看着,倒是人生百态都有了。 一顿饭吃罢,李邺扶着陶君兰回了沉香院,无视了姜玉莲带着委屈水色的眼神,更忽略了古玉芝无声的邀请。 陶君兰也只当没看见。 回了沉香院,陶君兰便是笑着打趣李邺:“这一走大半年,回来倒是成了香饽饽了。” 李邺干巴巴的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在边关我得了一块宝贝,回头你戴在身上。” 陶君兰配合他问道:“是什么宝贝?” “一块栓儿巴掌那么大的暖玉。我让人送去雕琢了,应该就这几日就能见着了。”李邺笑道:“这个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以前太后有一块,不过在大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当做陪嫁了。我也就见过那一块。” “怎么得来的?”陶君兰一听也觉得有好奇,追问了一句。 李邺微笑:“战场上得来的。俘虏了一个王子,对方换人质时候送来的。我见这个好,就留下了。” 陶君兰惊讶得不行,张着嘴看了李邺半晌:“你这可是假公济私,回头让人说你。要不,还是呈给宫里吧。” “不会的。这事儿不会有别人知道。”李邺笑道,倒是半点儿不担心,反倒是觉得陶君兰这般样子好玩:“再说了,不过是一块玉,宫里纵然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李邺没说的是,就算真有人说什么,他也有法子叫那些人闭嘴。再说了,辛苦冒险这么一趟,得点子东西怎么了? 陶君兰倒是没再纠结这些事儿,她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没和李邺说——就是他离京之后她做的那些事儿。如今他回来了,自然还是要知道这些事儿才好。 而且,关于亲王的那个事儿,她也想问问他的意思。 不过刚提了个话头,李邺便是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前两日刘恩就出城迎我了,也将事情都与我说了。我竟是不知你却原是个女中诸葛。” 陶君兰被这话打趣得几乎不曾笑出来,白了李邺一眼:“什么女中诸葛的?你若再这般,我可是不理你了。” 李邺这才作罢,却是又看着她认真道谢:“你替我做的这些,我心中感激,却是不知该如何回馈。” 陶君兰又白了他一眼:“我竟是不知,你什么时候与我如此见外了。”她最不喜的就是他这一点:“还是说,你觉得我就该在家享受,什么都不做才好?瞧不起我们女子不成?许你们男人阴谋阳谋,就不许我们女子动点小心思?” 最后这句,自是玩笑话。; 第一卷 第337章 机会 李邺当时听了刘恩的禀告之后,便是有些惊叹。他是知道陶君兰的聪慧的,可没想到竟是聪慧至此。不的不说,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康王因为此事名声一落千丈,在皇帝跟前的印象也是大打折扣。而他则是得了好名声,而且让人觉得他受了委屈。 要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既是受了委屈,那么寻个机会在适当的时候哭一哭这份委屈,那么自然会得到相应的补偿;而且,康王竟然还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封他为亲王的建议。虽说最后没成,可也毕竟是有人提了。下一次再有人提的时候,自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自也就不远了。 他当然也能猜到他父皇的心思——无非是觉得他还年轻,怕不能服众罢了。而且,这一次也的确不是个好机会,毕竟他也不算得立下大功。即便是被封为亲王了,旁人也总觉得这是偏心所致。 与其让人诟病,倒不如仔细策划,给下一次留下伏笔,倒是更能够起到作用。 不过,若是没有陶君兰这个贤内助,这一次倒是真不会有这些收获。 李邺感激之余,又有些敬佩——若不是生为了女儿身,只怕陶君兰是不会输给一般男儿的。而且,陶家将女儿都能培养成这样,更不必说是男儿了。 若不是陶静平在年幼的时候陶家便是败落了,只怕这会子陶静平在陶至勿的培养下,此事早已经一鸣惊人了。 李邺觉得既可惜又庆幸——若是陶家不曾败落。只怕他就遇不到陶君兰了,陶至勿又怎么会将女儿嫁给他这么一个口不能言的闲散王爷? 怀着这样的心思,李邺一路进宫去了。在宫门口倒是碰上了康王。 康王微微一怔,随后便是笑着大步上前:“二弟回来了!怎么的也不告诉哥哥一声,我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康王的语气十分亲热,看上去的确是和一个豪爽的疼爱幼弟的好大哥。 不仅如此,康王更是伸手拍了拍李邺的肩膀。 李邺温和一笑,看着康王。旁边的王如便是陪着笑脸替李邺言道:“多谢康王爷记挂着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也是刚回来,这不才要进宫去给皇上请安么。王爷从边关带了些土产回来,想来已经送去康王府了,还请康王爷莫要嫌弃。” 李邺配和着王如的话,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神色来,仿佛那番话根本就是他自己说的。 康王一笑:“你又何必破费?不过,却也多谢你记挂着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了,既要去给父皇请安,不若你我兄弟同去罢。正好我也想听听边关的事儿。” 李邺自是不会拒绝,当下二人便是一同进宫去见皇帝。 而陶君兰此时却是和陶芯兰一同坐车出了府——李邺自不可能是一个人回来的。陶静平也是跟着一起回来了,不过陶静平却是没进端王府就是了。 陶静平不来端王府,所以陶君兰便是想着干脆自己过去看看。既然出门,又是去看陶静平,陶芯兰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难得出门,陶芯兰倒是兴奋得不行,一路也不肯消停,悄悄挑了帘子往外瞧。 陶君兰看见了,却也不愿意坏了她的好心情,想着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便是没去阻拦。甚至偶尔看见有趣的也和陶芯兰一起看一看,议论两句;就在陶君兰兴致也上来的时候,陶芯兰却是一把拉下了帘子不看了。脸色也有些阴沉,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是怎么看却都有些刻意的意思。 陶君兰本不想问,可看着陶芯兰这幅样子,却是又不得不问了:“这是怎么了?” 陶芯兰却是不肯说,只道:“没什么事儿,不过是看见了一些恶心的人罢了。” 陶君兰微微挑眉,心中一动,倒是猜到了几分:“是孔家的人?”陶芯兰认识的人不多,让她厌恶的人更是少。所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想到了孔玉辉和孙菲菲。 陶芯兰眉头一皱,微有些恼怒的抱怨:“好好的,提起这人做什么?恶心死了。” 陶君兰想起孔玉辉的所作所为,心头便是也有些恶心。当下也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提起这人的名号,没得惹了自己不舒服。 不过看着陶芯兰那副样子,她倒是忍不住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人有深仇大恨呢。好了,既让我不提,你又如何做出这幅样子?那起子小人,且让他们蹦跶去吧。” 陶芯兰冷冷道:“我就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在朝中为官。真真是叫人恶心。” “罢了。”陶君兰听着陶芯兰越说越是不像话了,便是严肃了几分训斥:“朝政的事情,也是你一届女流之辈能胡乱议论的?真真是被纵坏了。” 陶芯兰低下头露出几分后悔之意来。 “好了,马上就要看见你哥哥了。你再绷着脸,回头他只当是你不乐意看见他呢。”见陶芯兰还有点儿不痛快,陶君兰便是笑着劝到。 陶芯兰这才勉强笑了笑。 待到了地儿,陶芯兰见了陶静平之后,倒是一下子忘了方才的不痛快,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跳了下去,兴高采烈的叫到:“大哥!” 陶君兰顿时也是忍不住笑了。 陶静平也是一脸笑意。 和李邺一样,去了一趟边关后,陶静平黑了不少,不过却是更成熟了些,看上去更精神了些。 陶君兰颇有些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出门一趟,到底是不同了。”以前还是个白脸书生,这会子看着倒是很像是朝廷官员了。至少看上去让人觉着更可靠了几分。 被这么一说,陶静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姐姐可别笑话我。” 陶君兰抿着唇笑:“哪里是笑话你,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圣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用在这个上头,也是合适的。” 陶静平点头:“圣人之言,的确是金科玉律。” “今儿王爷进宫去了,皇上可也曾召见过你?”陶君兰还是更关心这个,寒暄了几句后便是忍不住开门见山了。毕竟,若是皇帝真的不见陶静平,那就说明陶静平这一次也几乎是白去了;。至于和九公主的婚事,那就更不必提起了。 陶静平闻言笑了笑,言道:“姐夫是皇子,自是与我们不同。我和福清都是给了三日假期,休整好了才去进宫面圣呢。” 陶君兰这才恍然,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便是笑起来:“却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既是提起陈赋,她便是笑着看了陶芯兰一眼,问道:“陈赋可好?” 陶静平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当下也看了一眼陶芯兰,微笑道:“福清很好,估摸着这一次是要受到圣人器重的。福清还托我给姐姐和小妹带了东西。” 陶芯兰禁不住这样的打趣,一时之间脸色绯红如同饮了酒一般。 陶君兰也不敢太过了,便是止住不谈,改而说起陶静平:“你的婚事也该办起来了。早些有人替你操持家务,我也好早日放心。” 这下陶静平的脸也是红了一红。 打趣完弟弟妹妹,陶君兰倒是心情大好,偷笑不止。 陶静平倒是这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姐姐这次怀孕,怎么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还让姐夫——” “王爷总不能因为我怀孕就不出门了。”陶君兰微微一笑,柔声解释:“也是我故意瞒着你们的,不愿意叫你们担心。不过是怀孕罢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再说了,这是第二胎,不比第一胎那样还要小心翼翼的。” 陶静平到底是男人,问了几句已经是极限了,要再多说,他自己却都是说不出口了。当下便是沉默了。只是心里到底觉得不该是如此。 陶芯兰虽未开口,却也是趁机白了陶君兰一眼。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话,陶君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是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该走了。当下便是笑道:“既然还要歇两日,明儿便是来端王府一趟,我给你接风洗尘。芯兰也在,咱们几个好好乐呵乐呵。对了,栓儿也是在的。” 陶静平听了栓儿也在,顿时就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言咽了下去。笑着应道:“好。” “我让人给你做了件衣裳,你正好去看看合适不合适。出门一趟,人都精瘦了些,也不知道要不要改动。”陶君兰说着,便是依依不舍的起身准备走了。 陶静平忙进去将陈赋让他带的东西拿了出来,笑着送了二人出门上了马车,又将东西放好了,这才嘱咐赶车的人:“侧妃怀孕了,便是走慢些,务必要稳妥。” 陶君兰瞧着陶静平细心沉稳的样子,便是忍不住抿嘴笑,悄悄地和陶芯兰笑:“瞧你哥哥,倒是越发的有担当了,像个大老爷们了。” 陶芯兰也是偷笑:“可不是?”顿了顿又瞅了一眼陶静平给她的匣子,嘟嘴道:“就是还是木了一些。也不知带个东西给九公主。” 陶君兰忙斥:“胡闹!九公主可是一般人?哪里能和咱们这些相提并论?再说了,私相授受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若不是你和陈赋从小相识,又已经有了口头婚约,你当你哥哥敢帮你带东西?”; 第一卷 第338章 希望 三日后,待到陶静平进宫面圣的时候,陶君兰紧张得不行。 李邺见了,倒是颇有些吃味:“怎的那日我进宫,却不见你这般坐立不安?”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李邺一眼,却是又主动依偎到了李邺怀里,从他身上汲取温暖:“静平和你自是不同的;。你进宫,好比回家一般。他进宫,却是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何一样?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次可是关系到了他以后的仕途。我怎么能不担心?” 李邺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静平这次是立了功,又不是犯了错。纵然不会给太大的奖赏,总也不会怪罪与他。再说了,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你该相信他才是。你怀着孕,这般焦虑可是不好。” 李邺是真有些担心——孕妇有思多虑本就是不妥的,偏偏陶君兰一直都没个消停。这一点,从陶君兰没怎么长肉上,便是可以看出一二。同样是怀孕,姜玉莲可不只是胖了一圈儿。 以往没个对比还不觉得,如今有了对比,只叫人心里觉得心疼又愧疚。若不是他,陶君兰也不至于会如此。 李邺想,若是自己负了陶君兰,那便是真该天打雷劈了。 “你说,九公主和静平的事儿,能成么?”陶君兰还担心这个:“毕竟,陶家的罪臣之名,还未曾洗清呢。” 李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九公主身份本就不显,父皇如何会给她找太过显赫的夫家?况且,这样的青年才俊不要,却是要去找谁?” 若给九公主找了太显赫的夫家,那九公主如何压得住?到时候会受委屈也是说不定的。既不是要用公主和亲,那么自然也就没必要委屈公主。再怎么说,九公主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皇帝总会替她考虑一二的。 不管怎么看,陶静平都是极好的人选。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他也的确是看出来了,他父皇是真的有些惜才的意思。 陶君兰听了这番话,倒是放心了一些。李邺既说这些话,那肯定不是随口说说。而且,李邺笃定的语气,也叫人觉得心中安定。 “陈家那头,应该就这几日就会过来找你商议了罢?”李邺心知肚明若是不岔开话题找些别的事情给陶君兰,只怕陶君兰一直都是放心不下的。所以当下便是干脆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更让人觉得欢喜就是了。 提起这个事儿,陶君兰唇角便是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来。虽说明白李邺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不过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陈夫人昨儿已经下了拜帖,说是明日过来。” 李邺也笑起来:“既是如此,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还用你说?”陶君兰也笑,“陈夫人应该也会带着陈三公子,你明儿便是只能陪客了。” “在军中我们也时常在一处,倒是相熟。”李邺点头应下,又道:“福清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心也细,想必将来芯兰是不会受委屈的。” 陶君兰不由得想起了陈赋给陶芯兰的东西,一对精致的雕花镶宝犀牛角梳。上头的雕花是并蒂莲和缠枝合欢,俱是象征着忠贞不渝的花朵。 陈赋送这东西的意思,已然是不言而喻; 。不过,她倒是有些惊奇陈赋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人都说陈赋是呆子,如今看来,倒是也不尽然。 想着当时陶芯兰的神情,她便是又忍不住笑了。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心里早就甜蜜绵软了罢? 闲话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总算是传回来了消息。陶静平和陈赋都被留在宫中赐饭。 陶君兰听后,看了李邺一眼,随后便是欢喜起来。唇角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便是翘了起来。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殊荣。留在宫中同皇帝一起用饭,即便是多年的老臣子,也不见得有过这样的经历。 这代表了皇帝对臣子的器重和认可。 显然,这一次陶静平和陈赋都是得了皇帝的看重。 既是这样,那自然是没什么可再担心的。陶君兰总算是放下心来,看向李邺微微一笑:“陶氏复兴,总算见了希望。” 李邺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同样浅笑:“你该相信静平。虎父无犬子,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陶君兰点头,一面笑着一面却是红了眼眶。当初陶家没落时,她曾绝望过,觉得只怕这一生都只能这样了。若不是后头遇到了李邺,又得了他的帮助,只怕她也是看不到今日了。 不管是陶家的复兴,还是父亲的冤屈,又或是陶芯兰的婚事,甚至于是陶静平的仕途,如今总算是都有了眉目。作为陶家的一员,作为一个女儿,作为一个姐姐,她如何不哭? 至今看来,她所受的委屈,她一直坚持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李邺叹了一口气,拿了帕子替陶君兰擦泪:“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这是喜事,如何能哭?” 陶君兰不好意思的接了帕子自己按了按眼角,辩解道:“喜极而泣罢了。” “以后总会越来越好。难道你每回都要哭一回?”李邺取笑了一回,却又到底舍不得陶君兰继续哭,便是笑着问:“静平的聘礼和芯兰的嫁妆,可准备好了?” 陶君兰点点头:“自是早有准备了。芯兰那份儿好准备,只是静平的那份儿——”迎娶公主,她可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才好。寻常的,只怕让人瞧了觉得寒酸。可若是太珍贵的,又叫诟病。毕竟,陶家是什么情况,谁都是知道的。 总不好叫人背后都议论陶静平靠着姐姐姐夫罢? 李邺笑道:“其实也不必准备什么,投其所好就是了。而且也不必摆在明面上,私下给小九就行了。” 关于九公主的婚事,其实皇帝已经是和他商量过了。皇帝心里是已经接受了陶静平这个女婿了。只是到底事情还没明面公布,他也就没敢在陶君兰跟前说死了。 如今陶静平都在宫中留饭伴驾了,他自然也就没了顾虑。所以也将话说死了。 陶君兰得了李邺这个意见,倒是觉得极好,点点头应下了。 待到欢喜过后,陶君兰便是又和李邺商议:“今年过年咱们府里也该热闹热闹;。当时果姐儿的满月也没办,算是趁机补上。也该叫人知道咱们府上添丁了。” “会不会太累了?”李邺皱眉倒是有些不太乐意。“如今你肚子这般大了,还要操持这些,却是不合适。不若等到生产之后罢。” “不管是我还是姜侧妃,那都是另一个孩子的了。这样太委屈果姐儿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长女。”陶君兰觉得不妥,便是柔声解释了自己的理由:“若是两个都是儿子也就罢了,若有一个是闺女,两相对比之下,到底是让果姐儿没了脸面。虽说果姐儿还小,可是将来总要长大的。本已经没了生母,再……到底是让人心酸。” 顿了顿,陶君兰又笑道:“其实也不必我去操持,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芯兰和太后那儿借来了林嬷嬷主持着呢。到时候只要我略出面就行了。再则,我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想着借此机会锻炼芯兰一二,也让她多些经验。” 李邺顿时笑了,“你这可算是以权谋私了?” 陶君兰哭笑不得,白了李邺一眼:“我这叫一箭双雕,双丰收。” 李邺登时就笑出声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别人,其实你会说话?”陶君兰忽然想起这档子事儿来。 李邺犹豫片刻,“待到封了亲王之后罢。那时更有把握。” 陶君兰想了一想,觉得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到底还是心疼李邺。觉得是委屈了李邺。而且,她还有个担心:“康王和皇后最近都十分心急,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李邺点点头,却是唇角一勾露出个略冷的笑来:“再怎么势在必得,却也不一定会心想事成。” 一听这话,陶君兰便是知道李邺心中有数了。当下点头不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陶静平是夜里才过来的。身上略有几分酒气,陶君兰知道他是和陈赋去喝酒去了,当下也不取笑,只嘱咐:“即便是喝酒,也要顾着身子。可知道?” 陶静平脸上全是笑:“是。” 看着陶静平这幅这样子,陶君兰便是知道他心情极好,笑着道:“怎么这样高兴?” “皇上打算年后让我去兵部。”陶静平笑道:“年后姐姐也能喝弟媳茶了。” 陶君兰瞪大眼睛惊喜道:“皇上赐婚了?” “明日就颁发圣旨。”陶静平的笑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最多再一年,我就上折子请求替父亲平反!” 陶君兰却是还停留在刚才的事儿上,她皱眉道:“兵部?怎么去了兵部?兵部管着天下兵马之事,权利虽大,却是武将的地盘。李邺可是文官出身——” “我呈了一个折子给皇上。今儿呈上去的,是专门针对草原部落的。皇上看了,觉得很是喜欢。”陶静平笑着解释,眸子里一片晶亮:“皇上想要改变如今的状态,不止让兵权都落在武官手里,以至于兵权过大时无法控制。”; 第一卷 第339章 贵重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文官的机遇。但是同样的,对武将来说,却是一次打击。 所以,这虽然是个机遇,却也同样带着危险。所以欢喜之后,她难免的便是开始担忧。 不过陶静平却是抢先一步说话:“姐姐放心,我不会以身犯险。” 陶君兰顿时便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陶静平不是栓儿,不需要她时刻叮嘱,更不需要她时刻管束。陶静平有自己的主意。 所以,她只能住口。 和陶静平一同被委以重任的,还有陈赋。一时之间,二人均是声名鹊起。毕竟,如此年少,又被委以重任的官员可是不多年。尤其是其中一个还将是公主的驸马——事实上第二天皇帝的确就下了旨意,选了陶静平为九公主的驸马。大婚时间定在来年三月。 陶君兰算过,那个时候,自己应是已经出了月子;。倒是能帮着陶静平张罗张罗。 陈家那头也赶在年前提了亲。而太后也将陶芯兰的宫籍消去,让陶芯兰出了宫。 陶君兰觉得,这个年过得可谓是皆大欢喜。或者说,是她这几年以来,过得最高兴的一个年。 李邺亲自邀了陶芯兰和陶静平兄妹在端王府一起过除夕。毕竟,陶静平那宅子的确是太冷清了一些。而且,什么准备也没有。 除夕守岁,除却李邺中午进宫去之外,陶君兰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府里的事情有陶芯兰和林嬷嬷,府外的事儿有李邺。她能做的,也就是陪着栓儿一起玩耍吃点心。 因除夕前一天还下了雪,所以院子里的雪还是很厚的。栓儿闹着堆雪人,陶君兰只得让几个丫头陪着他堆雪人。她当然不敢挺着肚子去院子里,所以只能坐在廊下看着。 一个叫云袖的丫头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三下两下便是捏出一个胖乎乎的雪兔子,用了两片翠绿的竹叶做了耳朵,又用两瓣鲜红的梅花花瓣做了眼睛。看上去活灵活现的。 栓儿喜欢的抱在怀里,陶君兰忙喊道:“不许抱在怀里!一会儿雪化了会弄湿衣裳的。” 栓儿却是舍不得。迟疑了一下却是不肯松开手。 陶君兰哭笑不得,便是只能换了一种说法:“你这么抱着兔子,兔子会化掉的。不如放在盘子里,摆在外头。” 栓儿考虑了一阵,这才点点头应了。 红螺忙端过去一只粉彩描桃花的大圆盘过去,这本是摆着好看的,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边上只有这个大小最合适。 因怕兔子摆在屋里会化了,所以红螺便是将盘子放在了廊下的栏杆上。又让栓儿将兔子放在盘子里。 兔子雪白,静静的卧在盘子里,旁边一只粉艳艳的桃花,倒是相得益彰。 陶君兰看着也觉得有趣,便是叫红渠打赏,又笑着问云袖那丫头:“还会捏什么?” 云袖拘谨的谢了赏,这才答话道:“还会捏十二生肖。之前闲来无事捏了几回,不过是闹着玩的。” “栓儿喜欢,你便是替他多捏几个吧。”陶君兰一听也是好奇了,又觉得有些不大相信,便是笑着吩咐了。 云袖忙应了,当下便是又去忙活。 陶君兰瞧着云袖虽然脸熟,却是没在跟前服侍过,便是悄悄问红螺:“怎的之前不见她在跟前服侍?” “她是院子里的三等丫头,平日只做些扫洒的事儿。自然不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红渠压低声音回道。 “瞧着倒是伶俐,怎的不见提拔上来?”陶君兰仔细大量云袖一番,见她虽然容貌清秀白皙,可是手脚却是有些粗的,便是知道这丫头应该一直都是干醋活的。当下倒是纳闷了:容貌不错,行止也是规矩有度,怎么的竟是一直没被人看好? 红螺笑了笑,言道:“这个却是有缘故的; 。她爹有些浑,连带着她也不受待见。而且,她容貌虽说生得好,却也是有些犯了忌讳,自是没有人愿意提拔。” “犯忌讳?”陶君兰疑惑的盯着云袖看了半晌,却是没看出来哪里犯了忌讳。 红螺低声道:“虽说气韵不像,可是眉眼里却是的确有几分与王妃相似。” 听了这话,陶君兰再仔细看去,倒是真觉得有几分像了。当下不由得哂笑:“果是有些相似。”却不知怎么就被安排到了自己的沉香院。若是刘氏知道,必是觉得心中不痛快罢? “提了她做二等丫头吧。你多留着神,若是真是个伶俐的,留在身边用也是不错。”陶君兰笑着吩咐,眼睛却是又落在了栓儿身上。 栓儿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云袖做雪人,倒是十分乖巧。不闹也不乱跑,叫人省心。 云袖最后果然是做了一套十二生肖出来,虽有几个不算太好,可大部分也是很不错的。至少栓儿觉得很好。 靠着这些雪娃娃,倒是成功的让栓儿打发了一个下午。 李邺是傍晚时分回来的,刚好赶上了端王府里的晚饭。因是团年饭,所以自是格外丰盛些。想着陶静平到底也算是外男,她便是吩咐不用大桌,改成了一人一个小桌。 至于座次,自也是按着身份尊卑来的。 刘氏不在,陶君兰的座位便是挨着李邺了。而姜玉莲则是在她的下手处。 至于陶静平,和李邺一左一右的占了最好的两个位置。 因要看焰火,所以陶君兰特特的将除夕宴摆在了听月阁里。听月阁地势要高些,且四面开窗,若是打开窗坐在里头,可赏月,可听雨,倒是个十分诗意的地方。当然,看焰火也是十分合适的。 别说府里的,就是皇宫里放的,在听月阁里也是能看得见的。 所以虽说有些远有些高,倒是也没人抱怨一句。 酒过三巡,陶君兰便是听见“砰”的一声响,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便是看见了一朵灿烂的烟花炸了开来。足足占据了半个天空,说不出的华丽震撼。 陶君兰几乎看呆了。 这是皇宫里放的。除了天家,谁还有这样大的手笔和气势? 紧接着就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焰火在天空竞相绽放。烟花爆开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许是声音太大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些被吓着了。陶君兰明显的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动。 她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又看了一眼栓儿,见周奶娘捂着他的耳朵,这才放心了一些。 陶君兰在烟花爆炸声的空挡里,忽然听见了一声呻吟的声音。下意识的便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却见姜玉莲捂着肚子,连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姜玉莲的大丫头还没发现这个情况,正看着天上呢。 姜玉莲那副痛苦的样子,倒不像是在做假。 陶君兰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才忽然意识道:姜玉莲是不是要生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顿时将她也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生孩子?!先不说别的,太医却是上哪儿找去?!虽说产婆就在府里,可是毕竟也是要请太医过来坐镇的! 可眼下的情况紧急,她也不敢耽误,忙拉了一下身后红螺的手,又指给她看姜玉莲。这个时候外头烟花的声音太大,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只能如此。 红螺见了姜玉莲的情况,也是紧张了,忙去示意姜玉莲的大丫头。又出去叫了应姑姑两人进来。 只是这么一闹腾,也就让其他人都发现了姜玉莲的异样。 陶君兰心里苦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发动了。”这么一来,这顿年夜饭却是注定吃不安生了。 不过她也不敢犹豫,一面吩咐人去叫产婆。一面就让人去布置好产房。只是这个时候姜玉莲怎么送过去却是个问题——来的时候是叫人抬着上来的,可是这会子显然姜玉莲已经坐不住了。 陶君兰看向了李邺,起身凑上去道:“劳烦王爷抱姜侧妃去产房吧。”内宅里没有男人,婆子显然力气也不够抱起姜玉莲的。所以自然只剩下一个李邺了。 当然,其实还有周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周意也不合适。 而且事情紧急之下,她也顾不上别的。 李邺也是知道情况紧急的,当下也不敢犹豫,忙上前去抱了姜玉莲就往外走。 陶君兰大着肚子自然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况且也的确是跟不上,便是看了一眼静灵。 静灵会意,点了点头忙跟出去了。 待到人都走了,陶君兰这才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反正该她做的她都做了,此时却是没她什么事儿了。 歉然的看了陶静平一眼,她苦笑着上前:“却是不凑巧。” 陶静平也不在意,只是四下环顾一圈,言道:“只怕也不好继续宴饮了,不若我送姐姐先回去吧。” 陶君兰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便是点头应了,又道:“咱们三个去我院子里吃年夜饭罢。” 说罢又吩咐众人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子里守岁。 路上,陶静平却是忽然说了一句话:“这时间倒是赶巧了。不是初一就是年三十,日子可是吉利。想必是个命格贵重的。” 陶君兰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回了沉香院后,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陶静平的意思——陶静平这是在提醒她一件事儿。; 第一卷 第340章 闹大 李邺被绊住了脚,抱着姜玉莲离开后,便是一直没再见过人。陶君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不算太难受——毕竟这事儿不是能吃醋的事儿。生孩子这种事情,李邺就算在那儿等着,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姜玉莲也是堂堂正正的端王侧妃。 好在陶芯兰和陶静平都在,还有栓儿; 。倒是也不会觉得太熬不住,时间也是过得飞快。不过她却是一直挂心着一件事儿:那就是姜玉莲什么时候生。 姜玉莲是第一胎,应该不会那么快。至少也得两个时辰。那个时候正好是年三十和初一交替的时候。早一点,就是今儿出生,若是晚一点,就是大年初一了。 大年初一,到底比年三十听着更让人觉得祥瑞和贵重。 陶君兰心里记挂着这事儿,陶芯兰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倒是陶静平劝道:“事到如今,只以后多留心就是。也无需太过挂怀。” 陶君兰点头应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可姜玉莲那头却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陶君兰明白,姜玉莲这个孩子的生辰,是正月初一。 结果这样一来,她倒是一下子就释怀了——正月初一又如何?不也一样是庶子?是次子?无论如何,还是越不过栓儿去。 过了子时,也算是守完了岁。当下便是各自都散了回去睡觉。陶君兰吩咐红螺:“去秋宜院看看,请王爷早点安置罢。毕竟明儿还要进宫呢。” 当然,她也只是提醒一声罢了,至于到时候李邺是打算等着还是睡下,那就是李邺的选择了。 只是这头红螺得了令,还没出去呢,李邺倒是自己回来了。神色有些疲惫,衣裳也是凌乱,下摆还隐隐有些血迹。 陶君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扬声吩咐:“准备热水给王爷洗漱。”又亲自拿了衣裳给李邺:“先换一件罢。” 待到李邺梳洗后换了衣裳,陶君兰这才问他:“那边情况如何了?怎么先回来了?” “产婆说时间还要得久,怕是要等到明儿上午。我明日还要进宫去,便是先回来了。”李邺揉了揉眉心,没说的是若不是姜玉莲叫得吓人,又求着他别走,他却是早就过来了。毕竟,家里还有客人不是?虽说是小舅子,可也是客。 况且,他就算在那儿守着,也是帮不上半点忙,反而坏了公平。要知道,即便陶君兰生产,他也没再产房外头守着过。总不能为了姜玉莲,让陶君兰受到了委屈。 而且,他也想过,得为栓儿将来考虑。姜玉莲这个孩子生的日子……若是他再表现得太过,将来总会被人拿来说嘴。 为了将来不生出那些糟心事儿,他现在便是不能不注意。 陶君兰点点头表示了解,也没在多问。现在时辰不早了,当下二人便是就寝了。一夜无话。 秋宜苑,姜玉莲躺在床上,忍耐着一波一波的阵痛。脸色发白,额上的冷汗几乎将头发都打湿。 产婆显然是有些熬不住了,靠在桌上便是几乎睡过去。 应姑姑见了,便是上去轻轻推了推,道:“真困了就去睡一会儿罢,待到可以生了,我让人去叫你。” 产婆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受不住袭来的瞌睡,再三感激的应了;齐姑姑压低声音和应姑姑道:“你若困了也去睡一阵,我先守着。” 应姑姑摇头:“你去睡罢。我先守着。瞧着这个阵仗,只怕还要好等。” 齐姑姑啧了一声:“下午我还瞧过,肚子也没往下沉,怎的突然就发动了。倒是巧了,赶着大年初一。” 应姑姑掐了齐姑姑一把,齐姑姑忙闭了嘴。看了姜玉莲一眼,发现姜玉莲正死死的盯着她,目光说不出的奇怪。 当下齐姑姑倒是有点儿纳闷了,不过却也没多想,不自在的转过头去,“那你先守着,我一会儿来换你。” 姜玉莲疼得厉害,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态度自然就更不必提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疼得这样厉害,还要忍多久?就不能开副药催产?” 应姑姑苦笑一声,也不去计较姜玉莲的态度,柔声解释:“今儿太医院值班的太医太少了,偏皇后又突然病了,所以着实是找不到太医过来。王爷已经吩咐去大夫家中叫人了,应该很快会来的。” 姜玉莲一听这话,顿时不满意起来:“为什么不叫太医,要请一般大夫?难道我这样的身份,连个太医都用不起?” 应姑姑耐着性子解释:“并不是这个缘故,只是今儿着实是不赶巧。大年三十,人都回去过年了——” 姜玉莲气的不行,大声骂道:“去,给我叫太医来!” 应姑姑口里应着,身子却是不动。这个时候,就算她去找,又该上哪里去找?况且,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反正,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守着姜玉莲,尽量保证母子平安就行。别的却是不必太上心。 甚至,应姑姑已经在盘算,待到生产之后,该如何才能回去宫里,继续在太后跟前服侍。而不是留在端王府。 “王爷呢?”姜玉莲见应姑姑不动,心里明白和应姑姑说再多都是不管事的。当下便是大声的叫李邺。 应姑姑心中不耐烦,面上却还是耐心解释:“王爷明儿还要进宫,就先去歇息了。嘱咐奴婢好好看顾姜侧妃呢。”再说了,哪里有女人生孩子,一个老大爷们在外头守着的道理。而且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不过生个孩子罢了,这个姜氏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姜玉莲却因这话气得直哆嗦;凭什么?自己这样辛苦的生孩子,李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等一会儿都不肯?不,一定是陶氏,是陶氏将李邺勾走了! 眼泪一滴滴的冒出来,姜玉莲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不过却不妨碍她心里滔天的愤怒。 应姑姑看着姜玉莲扭曲狰狞的神色,倒是吓了一大跳。不过却也没往心里去——姜玉莲这幅样子,她见多了。 姜玉莲这份罪,一直熬到了天光微亮的时候。 这个时候,太医也总算是姗姗来迟; 。一碗催产药灌下去,不多时姜玉莲便是有了感觉。 产婆看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以生了!” …… 陶君兰看着李邺穿衣的时候,红螺进来禀告:“姜侧妃生了!是个小公子!恭喜王爷。” 陶君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见他面上并无多少欢喜之色,仍是淡淡的样子,心头便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比照着栓儿当初的赏钱吧。”随后又跟李邺道:“出门前先去看一眼?” 李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再往秋宜苑去,进宫就赶不及了。 陶君兰见状,也没多说,只是让人包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给李邺带着在马车里吃。这个时辰,早饭也是不敢再府里用了。 李邺出了门,陶君兰这才有准备了自己的贺礼让红螺送过去。吃食药材自是半点不敢送的,所以就送了一对玉如意,一个赤金长命锁。 一时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她大约也快了。毕竟时间上就差了不到一个月的月份。 陶君兰也没叫人进宫去报喜——横竖李邺进宫去了,去了太后那儿肯定会说的。至于皇后和皇帝那儿,也不必要特意去说。毕竟既不是长也不是嫡。 而且,康王至今也没个儿子,真巴巴的去炫耀,倒是叫皇后看着不舒服。 纵然知道这孩子生在正月初一,肯定少不得要被人议论,可陶君兰没想到的是,还没到中午,她就听见了府里的一些议论。 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孩子将来定是个不凡的。甚至有那些幸灾乐祸,说将来栓儿说不定就比不过这个正月初一生的小公子。 听了这些,陶君兰倒是也不觉得恼,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只是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栓儿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有了弟弟,非要闹着去看。 想了想,她还是让陶芯兰替自己带着栓儿去看了。不管怎么说,那的确是栓儿的弟弟。虽说同父异母,可是毕竟还是兄弟。将来说不定,那孩子还能成为栓儿的助力。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她自己却是不大相信的——姜玉莲绝不会将她儿子教导成那样。姜玉莲想要的,恐怕更是取而代之。 正月初一……陶君兰哂笑:即便是生在了正月初一又如何?栓儿的长子地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动摇的。 只是没想到栓儿却是哭着回来的。陶君兰又惊又怒,问陶芯兰:“这是怎么了?好好去看弟弟,怎的却是哭着回来了?”之所以发怒,是因为她瞧见栓儿额角上红了一片,那样子不是摔着了,就是碰到了。 陶芯兰也是满脸的不高兴,恨恨道:“栓儿不过是想摸摸那孩子,结果姜氏倒好,一巴掌倒是将栓儿推得撞在了桌子上!” 一听这话,陶君兰顿时就有些坐在不住了。; 第一卷 第341章 儿女 倒是林嬷嬷在旁边打圆场:“姜侧妃倒也不是故意的。栓儿还小,下手也没个轻重。真摸上去了,怕伤了小公子。再说了,小孩子磕碰一下也不碍事。” 林嬷嬷说着这话看了一眼陶芯兰,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和责备:“多大个事儿?你这般咋咋呼呼,非要将事情闹大不是?今儿是正月初一,又是小公子刚出生,所有人都高兴着呢。你这般扫兴闹事儿,存的是什么心?你若真为了你姐姐好,就不该如此;!” 不管陶芯兰听没听听懂,反正陶君兰是明白了林嬷嬷的意思——在生气也好,也不能在今儿发火生气。更不好追究。 毕竟,今儿是好日子,真闹起来了,旁人只当她是嫉妒吃醋,心里不痛快罢了。 虽说心里不是滋味,可陶君兰心里知道这事儿的确是该如此,当下也只能闭口不言此事,只逗着栓儿重新高兴起来。又让红螺拿了药酒过来给栓儿擦。 好在栓儿还小,忘性也打,不一会儿也就忘了委屈又高兴起来。只是从那之后,栓儿却是再没提起要过去看弟弟之类的话,见了姜玉莲也不往上凑。 不过那是后话了。 太后给姜玉莲的儿子赐名叫慎儿。这个名字虽说是小名,可是却也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与其说是小名,不如说是在提醒姜玉莲。只是就不知道姜玉莲能不能明白太后的意思了。 当然,赐名的时候,太后同样也赐下许多宝物给慎儿和姜玉莲。不过陶君兰冷眼看着,倒是都比栓儿的要低许多。 皇帝那头和皇后那头,也只是象征性的赐了一对玉如意。 为了这个,听说秋宜院那边倒很是不痛快了一阵子。 慎儿的洗三也是办的简单,虽说处在正月里,又是生在正月初一,可不管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李邺的意思,都是简单办一办就行。 姜玉莲也据理力争,为此还特地将李邺叫过去了一回。不过,李邺既是下定了决心,那自不是随便就能更改的。所以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从那之后,陶君兰却是背了过。好长一段时间,姜玉莲见了她便是面色冷冷的,仿佛她欠了姜玉莲钱似的。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毕竟,没等到姜玉莲出月子,陶君兰便是生了。说来也是赶巧了——正月十五那日,吃过了午饭正和李邺说晚上猜灯谜赏花灯的事儿,突然就破了羊水要生了。 因也不是第一胎,所以陶君兰估摸着应该很快。倒是不怎么担心——产房也好产婆也罢,都是一早就预备下了。 李邺倒是紧张得不行,那日姜玉莲惨叫的声音似乎又回来了,登时他心里就跟挂了铅块似的,沉甸甸的。 陶君兰镇定的抓着李邺的手来撑住身子,吩咐他:“叫红螺扶我去产房。” 李邺却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产房在哪?” 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便是挣扎一下:“你还是别进产房得好——”顿了顿见李邺一脸坚决的样子,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在东厢房。” 李邺便是忙往东厢房去。 红螺见了这个阵仗,倒是吓了一跳,忙问:“侧妃怎么了?” 李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丢下一句;“要生了;。” 红螺便是忙叫人去请产婆和太医,又叫准备热水和剪刀纱布等物。 陶君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瞪了李邺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说话?!红螺可都听见了!” “她服侍你这么久,未必真不知。刚才一时情急,也忘了。”李邺倒是冷静淡然——刚才的确是心急了,一时不觉竟是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事情已然是发生了,再着急上火也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干脆就不去想了。 陶君兰心里也知道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可是到底还是觉得担心。不过这会子显然是不会给她担心的功夫了,肚子里一阵阵的疼着,根本就让她不能分神。 进了产房安置后,林嬷嬷也是赶到了,林嬷嬷忙将李邺往外推:“王爷可不能留在产房里。” 李邺只得往外走。 陶君兰笑道:“王爷不必担心,都是第二胎了,很快也就好了。” 林嬷嬷也是笑着附和:“王爷且放心就是。” 李邺勉强笑了笑,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这才出去。 生过一次,第二次再生的时候,果是轻松了许多。就是阵痛也比上一回经历得少了。趁着还有力气,她还喝了几口老鸡汤。 结果老鸡汤暖洋洋的刚一下肚,那头产婆便是道可以生了。当下她配合着肚子里的阵痛一番用力,不过十来个呼吸便是感觉肚子里一空,有什么从双腿之间滑出。 陶君兰顿时呼了一口气——这便是生完了。因为这一次也没费什么事儿,所以她还有力气,也不觉得十分疲惫,自己巴巴的看着产婆,忙追问:“是男孩女孩?” 产婆一面小心翼翼的替孩子洗去血污,一面笑着跟陶君兰道喜:“是个千金!恭喜侧妃,贺喜侧妃!可是凑成了一个好字了!” 一时之间,产房里的恭喜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笑,心里只觉得微妙:刚怀孕的时候,她还想是个闺女倒是挺好,却没想到果真是个闺女。 巴巴的看着产婆洗干净了孩子,又仔细包好了,她这才出声:“拿来我抱抱。” 产婆见状,便是将孩子放进了陶君兰怀里。 陶君兰仔细看了看,只觉得和栓儿当初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却是比栓儿那会子小了许多,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次感觉这么轻松。 一时又觉得心疼:“怎么这样小。可是比不上栓儿当初。” “也不碍事的,奶水好的,十来日也就补回来了。”产婆笑眯眯的言道,“这是小姐不愿意让侧妃受累呢!要知道孩子大了,生起来可是艰难。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可不是这般?” 陶君兰被产婆这番奉承的话给逗笑了,心道这产婆是个会说话的。当下便是吩咐人看赏。 产婆忙谢了,随后又将孩子抱出去跟李邺道喜;。李邺又赏了一回。 待到陶君兰身上收拾妥当了,婆子们这才用棉被仔细的将陶君兰裹了,将她挪回了寝室,这才算是完了事儿。不然产房血腥气太大,闻着也不好受不是? 回了寝室,李邺倒是立刻进来了,见陶君兰还醒着,便是连声音都放柔了一些:“怎么不睡一会?”听说生孩子是件极累人的事儿。 陶君兰倒是真有几分困了,笑道:“正准备睡呢。可看过孩子了?想好了取什名字没有?” 李邺便是笑:“大名还没想好,小名却是想好了,叫明珠。”取意为掌上明珠。 “你将红渠叫进来,我有话问她。”陶君兰笑了笑,却是又想起之前李邺开口说话的事情,当下不敢再耽搁,忙如此要求。 红渠虽说跟了她这么久,也颇得她的信任,可是毕竟…… 李邺自也是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当下却是不忍心叫她再受累,便道:“何必如此?回头再说罢。这事儿有我呢。” 陶君兰到底拗不过李邺,只得闭目休憩。虽说这次生产不像是上一次那般精疲力竭,不过却也不是真一点力气不费,生产完了又撑着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倒是让她已是熬不住了。几乎是闭上眼后便是睡了过去。 李邺却是坐在床边爱怜的看了一阵,这才起身出去了。 待到陶君兰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上了。问了问时辰,才知道自己已是错过了元宵花灯,不由笑道:“这孩子倒是心急的,知道今儿有花灯看,有元宵吃,便是急吼吼的出来了。” 红螺一面利索的给陶君兰盛鸡粥,一面笑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侧妃也真是。再说了,本也就这几日就该生产了,生在这一日多好?多吉利?旁人想还没这福气呢。” 陶君兰看红螺丝毫没有异样的样子,倒是不好意思质问什么了,更不好再敲打什么,心道既然李邺说了这事儿有他,想必已是处理好了,倒是不必再多说了。 所以也就丢开了心头的纠结,只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么一来,端王府可不是又惹眼了?”一个正月初一的公子,一个正月十五的姑娘,怎么看怎么都是惹眼。好在自己这个是个姑娘,若再是个儿子…… 陶君兰已是有些不敢想那样的场面了。 喝了两口鸡粥垫底,陶君兰便是腾出了心思来问别的:“王爷呢?” “去沛阳候府上报喜去了,”红渠笑着解释:“已经差人回来报信说晚些回来。” 陶君兰皱了皱眉:“报喜?”即便是报喜,也不必亲自去吧?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事儿…… 只是这会子纵然心中怀疑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她这会子坐月子,哪也去不了。叫人去打听也不放心——还得等到李邺回来才行。 所以这会子即便心里着急,也只能等。; 第一卷 第342章 贵客 李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因怕陶君兰已经睡下,便是没回沉香院,直接歇在了书房;所以待到陶君兰见着李邺,却已是第二日了。 看李邺并无异样的样子,陶君兰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说了几句琐碎事情之后,便是道:“不如将明珠的生辰往后推延几日?”不然的话,端王府就太惹眼了。 这个法子,也是她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她觉得,这个法子是极好的。虽说有些委屈了明珠,可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毕竟,端王府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皱起眉头来:“不过是个姑娘家,哪里需要如此?”又不是儿子。纵然是儿子,也不该这般委屈了他,更何况,还是他的掌上明珠? 取名叫明珠,他并不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而是真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他恨不得能将一切好东西都给了自己的明珠。 当然,他也是明白陶君兰心思的。陶君兰这是害怕给端王府招来太多的瞩目。不过,出了个正月初一生的儿子已经够惹人注目了。再多一个正月十五生的女儿又如何? 反正李邺是不在乎这个的。 陶君兰看着李邺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昨儿你去沛阳候府上了?好好的去他们那儿做什么?” “一则是报喜,二则,却是商议亲王一事。我想让沛阳候出面上折子。”李邺也不瞒着陶君兰,笑着便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陶君兰瞪大眼睛,只觉得不可能:“沛阳候怎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沛阳候虽说要支持李邺,可如今还在皇后跟前示好着呢。这么做,不是让沛阳候明白白的跟皇后说,他要投靠端王府了?这怎么可能?沛阳候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且不说如今端王府能不能给沛阳候足够的利益,只说沛阳候那边有没有那个能耐敢和皇后一刀两断都是问题。 皇后手里,应该还是有能够掣肘沛阳候的东西。 李邺冷笑一声:“总要打破如今的局面。不可能一直这般下去——想必你不知道,除夕的时候皇后就病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好呢。” “还没好?”皇后病了陶君兰是知道的,却是不知直到现在都还没好。病了这么久,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不成?陶君兰疑惑的看向李邺。 李邺微微一笑,却是略有些嘲讽的意思:“起先谁也不知缘故,后头我才知晓,原来竟是那日诊断出了一名宫妃有孕。父皇欢喜之下,当即便是晋封为妃,赐号为宜。”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陶君兰虽说有诧异,可却也很快缓了过来。 李邺摇摇头:“我猜是宜子。”老来得子,谁不高兴谁不得意?要知道,宫里年岁最小的八皇子,如今已经都八岁了。八年了,宫中没有任何喜讯。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个喜讯来,阖宫上下俱是一片欢腾。 可陶君兰还是觉得纳闷:“皇后看着可不像是会为了一个不知男女的身孕气病了。”若皇后度量真的那般小,那早就气死了——康王之下,虽说皇子不算多,可也有那么好几个呢。 这么一说,李邺倒是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不过,却也不影响他的计划,笑道:“皇后这次病的不轻。”否则,也不会在床上一连躺了半个月都还不曾好转。 皇后病着,连带着康王也是忙了起来——每日进宫请安,康王妃更是要侍疾。若不是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封笔不办公,只怕康王就要抓瞎了。 要知道,许多事情其实都是皇后在背后指点康王,所以离了皇后,康王不得抓瞎?。 所以,这次对他而言倒是个好机会。 “那沛阳候的意思呢?”陶君兰还是更关心沛阳候的回答。 李邺温和一笑,却又带了几分得意:“自是答应了。”沛阳候府想要更好,只能如此。皇后永远不会让沛阳候府坐大。 “可皇上会允么?”思来想去,陶君兰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上一次皇帝便是不置可否不了了之,这一次即便是再提起,会不会又是同一个结果? “所以,咱们还得吹吹风。”李邺浅笑,却是胸有成足:“上次你让人传的流言,我打算再一次的炒热。到时候……”再向太后表明心意,有了太后的帮忙,以及多方的压力,皇帝总会答应的。 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有几分不愿意让陶君兰再去皇后跟前做低伏小的意思,更想将栓儿带回府里养着。而且,他自认也是隐忍得够久了。所以,是该有些变化了。 陶君兰点头微笑鼓励:“既你觉得好,那便是去做罢。”她总会支持他的。 “你安心养着月子,不必操心,我心中有数。”怕陶君兰跟着操心,反倒是伤神,也不能坐好月子,李邺特特的嘱咐了一句。 陶君兰柔声应了,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注入了温润甘甜的迷魂汤,说不出的甜蜜温暖。 “明珠的洗三,我已让人办得热闹些了。”李邺笑道,说起明珠几乎满脸都是爱怜和温和的光辉:“我刚才去看过了,那么小那么软,可不能委屈了她。” 陶君兰觉得不妥当,“又不是长女,前头还有果姐儿呢。你这样,以后孩子们总会觉得偏心。”虽说明珠才是她亲生的,可是她到底也真做不到那么自私。红渠虽然不好,可果姐儿毕竟还小,是无辜的。 再说了,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些,而导致将来姐妹兄弟之间不和睦。 “果姐儿的周岁大办就是了。而且,果姐儿那时也是特殊情况,自是不同。”李邺却是坚持——其实若明珠是儿子也就罢了,他肯定不会如此。可女儿本就是用来宠溺疼爱的,如何能和儿子比? 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也让栓儿回来看看明珠。兄妹之间,总不好生疏了。” 陶君兰一时也再无二话。什么都被李邺安排好了,她还能说什么?自是只能乖乖的坐月子了。 不过,明珠能被李邺这般重视疼爱,她自也是高兴的。毕竟,女儿不同儿子,大多数人家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女儿的。 明珠洗三的时候,陶君兰自是没能出去看看;。不过满月的时候,也是十分热闹。而且,这一次还来了一名贵客——李邺的舅舅顾瑀直的夫人柳氏。 柳氏还带了自己的闺女顾惜过来。 顾惜今年不过十七,正是鲜嫩的时候,陶君兰看了,倒是有点儿明白李邺的好样貌是怎么来的了。其实仔细看顾惜,倒是也和李邺有那么一两分相似的。 顾惜十分腼腆,叫了一声“嫂子”后,便是低头不再说话了。若不是有陶芯兰在,陶君兰倒是要头疼该怎么安置这么一个腼腆的表妹了。 柳氏身子是有些不好的,纵是用了粉,也是完全遮盖不住面上的虚若蜡黄。正因为如此,才说柳氏是个贵客。以往因为身子缘故,柳氏却是从来都不在外头走动的。今儿能来,已然是给了天大的脸面。 虽说顾瑀直是庶出,可李邺却也只有这么一个亲舅舅,所以对于柳氏这个舅母,陶君兰自也是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的。 柳氏为人有些冷傲,说话的时候便是能看出。陶君兰敏锐的感觉到,只怕柳氏是有些瞧不上自己的。不过柳氏没表现的太明显,她自然也就不好太冷淡了。所以只得耐着性子去接待柳氏。 柳氏问起了刘氏;“端王妃怎的身子还没好?” 陶君兰笑了笑,“还是老样子。多谢舅母关心,回头我会告诉王妃的。” “她也该早些恢复过来才是。成日里躲在自己院子里,府里事情也不管,这怎么行?”柳氏严肃的训斥,“管理王府是王妃的责任,她这么躲着,算是什么事儿?” 不管陶君兰怎么听,她都觉得柳氏是有些影射自己的意思:管理王府是刘氏的责任,那么如今管着王府的她算是怎么回事儿?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不过今儿这样的日子,她也不好怎么样,况且对方是长辈,她也只能听着。当下便是只当是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 柳氏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随后也是没再提起这事儿。只是到底还是让头啊君兰心里不舒服了。 好在陈夫人随后就到了,陈夫人人缘素来不错,而且看在陈大人的面上,柳氏也对陈夫人尊重几分。倒是没有太过冷傲。 得知陶芯兰和陈赋定亲,柳氏倒是有些吃惊,看了一眼陶芯兰,又看了一眼陈夫人:“可是恭喜夫人了。听说陈三公子立了功,很是被皇上器重。” 不过,柳氏却是没提起陶芯兰,倒是有那么几分瞧不上的意思。陶君兰便是有些恼了,微笑道;“陈三公子的确是极好的。对芯兰也是极好,实在是不可多得。” 陈夫人也很给脸面,笑着夸了一句陶芯兰:“也就是芯兰,能让那呆子不呆了。说起来,我倒是该感谢芯兰才是。这样好的儿媳妇,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柳氏面色有些淡,却还是笑道:“我竟是不知陈三公子已经定亲,还琢磨着替陈三公子说亲呢。可见是我孤陋寡闻了。”顿了顿,又看了陶君兰一眼:“我依稀记得,芯兰是在太后跟前服侍过的罢?”; 第一卷 第343章 威胁 好好的,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为了贬低陶芯兰的身份? 陶君兰眉头一皱,只觉得柳氏是有些得寸进尺了。当下刚要开口说话,却是被陈夫人一把拦住。陈夫人笑道:“承蒙太后喜欢,芯兰的确是在太后跟前服侍过。说起来,这次订婚,太后还特赐了东西,却是不可多得的殊荣。” 陈夫人的潜台词便是:旁人想有这个殊荣,也不见得就有呢。 柳氏到底还是识趣的,见陈夫人如此满意陶芯兰,也不愿得罪人,当下便是闭口不谈了。 陶君兰也不大乐意再看柳氏,借口招呼其他客人便是离去了。陈夫人倒是坐在那儿纹风不动,抿了一口茶后看着柳氏笑道:“听说安远侯夫人最近在给贵千金看婚事?不知可有眉目了?可否需要我帮忙介绍一二?” 顾家虽说是太后娘家,可是到底如今还是没落了——一则是因为顾瑀直本就是庶出,二则也是和李邺有关系。当然,也和顾家这一辈几乎没有什么人出人头地有关系。毕竟,靠着祖荫和靠着自己本事得了官职,那都是两码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话,顾家已经显出颓势来。 而顾惜出自这样一个家族,看着声名显赫,可是实际上却是不好选夫婿的。高了,对方不乐意,低了,顾家又觉得掉了身份。这般不尴不尬的,倒是年岁一年年的拖大了。 最关键的是,顾惜的身子还不太好。先天便是有心绞痛的毛病,还曾在一次宴会上昏厥过去一次,京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谁家娶媳妇不想要娶一个身体康健的?这般体弱,又有痼疾,不说将来管家困难,也不利于子嗣不是? 所以,顾惜的婚事历来就是个难题。也是柳氏的痛处。如今陈夫人拿着柳氏的痛处使劲踩,也有几分报复的意思——有这么当着婆婆的面儿挑剔人家未来儿媳妇的么? 要陈夫人说,柳氏性子说好听点儿是孤傲,说难听点儿,就是没眼色又心眼儿小,见不得人好。 提起顾惜,柳氏的面色果然难看起来,不过想着场合和来这里的目的,柳氏到底又将怒气咽下去了。 陈夫人满意的咬了一口点心,笑吟吟的转过头去和别的夫人说话了。 而这些事儿,虽然陶君兰当时没瞧见,可是晚上的时候却是听在那儿服侍的丫头禀告了。她便是找了陶芯兰,笑着对她道:“陈夫人对你是真的好,你日后可要好好孝顺她才是。” 陶芯兰一头雾水,陶君兰却也不解释,只又问她:“你觉得顾惜如何?”柳氏那般,不知养出来的闺女是不是也一个样?不过瞧着倒是不像。 “瞧着倒是不错,就是太腼腆了些; 。”陶芯兰对顾惜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意思,“至于别的却是看不出来了。不过,她那副样子,以后嫁人了倒是要吃亏。腼腆成了那样,多说几句话就要脸红,可怎么管事儿?” 陶君兰点了点头,“是太腼腆了。”所以只怕婚事上还真不好找——她已经听说了顾惜有心绞痛痼疾的事情了,也知道柳氏如今正给顾惜说亲。而正因为如此,她才有些担心了。 柳氏以前可是从没来过端王府,今儿不仅来了,还带了顾惜来。所以,柳氏的目的便是值得人揣摩一二了。柳氏是想做什么?会不会动了要将顾惜送进端王府的心思? 要知道,刘氏的情况虽说没有明说,可是京城里的这些人,估摸着心里敞亮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也都清楚,刘氏这个端王妃的位置,随时都可能被旁人取而代之。 所以,就怕柳氏动了这个取而代之的心思。顾家毕竟是李邺的外家,是李邺最坚实的助力,也是李邺最亲近的人。凭着这些,再加上拿出李邺生母说事儿,再得了太后的支持,那么顾惜取刘氏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事儿的确是十分可能的。 若真是如此,陶君兰明白自己必也是要早做打算才好。别的不说,顾惜若真成了端王妃,那么李邺自不可能对顾惜太差。而到时候,对顾惜来说,只怕她这个生了李邺长子,又十分受宠的侧妃就成了心腹大患了。 不只是她,就是栓儿的地位也是十分尴尬。 当然,她也不是不相信李邺会护着她们母子两,只是这世上,毕竟还有许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就比如端王妃的人选,纵然太后皇帝等人会考虑李邺的意思,却也不会依着他的意思胡来。而且,李邺毕竟是有雄图大志的,端王妃的人选也会关系到他的雄图大志。毕竟,妻子的娘家,也会是他最大的助力不是? 她当然知道自己若是成了端王妃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可是她更明白,现在她却是没有那个资格的。太后不会考虑她,皇帝同样也不会同意。如今陶家虽有起色,可到底还是不算什么。 不过这些话,她却是没同任何人说。 只是红螺却是觉察到一丝异样来——毕竟是成天在陶君兰跟前服侍的,哪里就真一点觉察不到?陶君兰这两日明显一个人想事儿的时候多了,她在旁边看着,也是看出只怕主子是有烦心事儿的。 红螺也不敢多嘴,只悄悄地嘱咐其他人小心服侍着,留心些陶君兰的异样。就怕真有什么事儿。 李邺倒是没觉察,事实上,自从过了正月十五,朝中的事务积压,他便是已经忙了起来。每日就是回家的时辰也是极晚。纵然是回了家,在书房处理事情的时间也是占据了一大半。再除去看看明珠,果姐儿,还有慎儿时间,两人连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是没了。 皇后的病直到入了二月才算是痊愈了。这日,陶君兰便是进宫去给皇后请安——怎么说也算是儿媳妇,问候长辈也是应该的事情。况且,她也算是顺带进宫看栓儿。 因不愿让栓儿和明珠将来生分,所以陶君兰也带上了明珠。不过去皇后那儿的时候,自是将明珠留在太后的寿康宫里。 待到见了皇后,陶君兰下意识的便是看了皇后一眼。皇后面色的确是不好,几乎是蜡黄的颜色了;。而头上的银白之色,更是平添了许多。 陶君兰向皇后恭恭敬敬的行礼。 皇后倒是笑了笑:“许久不见你了,瞧着倒是不错。因了我病着,你生产后也没人告诉我一声,我也是听皇上说起这事儿才知道。你是个有福的。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小丫头更是生在正月十五,可见也是个有福气的。” 陶君兰忙道:“皇后娘娘谬赞了。我哪里算是有福气?娘娘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呢。至于明珠,不过是嘴馋想吃元宵,这才生在了十五那日罢了。” 皇后被这话逗得一笑:“你这张嘴啊!回头小丫头听见了,可不得埋怨你这个做娘的?” 正说着闲话呢,皇后咳嗽起来,陶君兰忙起身服侍,倒了水替皇后顺气。皇后却是推开了她:“你还带孩子呢,却是别过了病气。” 这般说着,陶君兰便是只得将手里的茶盏又放下了。只在一盘看着皇后身边的宫女们一窝蜂的上去服侍。 皇后咳嗽许久,最后脸都涨红了,气息更是不匀。陶君兰心道:皇后的病,怕是还没好全吧? 待到皇后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皇后这才又同她说话,似乎才想起一般,笑道:“端王此次立下大功,就是沛阳候也是上了折子,替端王请封呢。”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说的是封亲王的事儿,不过面上却是做出诧异的神色来:“还有这回事儿?” “怎么?你竟是不知道?”皇后也有些惊讶。 陶君兰垂下眼睑:“朝廷上的事儿,我妇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呢?王爷不提,我也是一头雾水。” “也是,前段时间你坐月子,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皇后倒是替陶君兰找了个借口,末了又笑:“不过这是好事儿。我瞧着皇上也有几分意动。当然,端王也是实至名归。” 陶君兰闹不清皇后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是沉默不言,等着皇后的下文。 皇后果也是不客气,言道:“只是这般一来,康王的脸面就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娘娘是想——”陶君兰试探着开了口。 “端王主动请辞此事最好,再不济,也该提一提康王才是。毕竟,康王是他大哥。兄友弟恭,看着才让人高兴呢。”皇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不过态度却是很强势。 陶君兰微微皱眉,低声道:“只是我纵提了,王爷也不一定会听——” “刘氏如今已经病了这些年了,若是突然没了谁也不会觉得突兀。到时候,皇上必会给端王指一个更好的端王妃,你说是也不是?”皇后唇角一勾,眼神平和的言道。只看她那副样子,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她这是在威胁人。 陶君兰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道:“我会尽力一试。” 皇后浅笑,端庄而坐:“现在适龄的世家姑娘还很多。”; 第一卷 第344章 当枪 皇后的威胁,陶君兰没跟李邺细说,只道:“皇后怕是对此很不满意。而且,她的意思是,让你提一提康王。想让你表现出兄友弟恭的场面来。” 李邺皱了皱眉,有些不痛快,抿着唇一言不发。 陶君兰自能猜到他此时的心情,当下也不多说,只等他自己做出决定。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显然都不该她来做什么决定。 半晌,李邺倏地笑了。却是笑的有些发冷:“既她如此要求,那就照着她说的去做罢。” 陶君兰瞧着他那样,心知肚明只怕他是有什么计划,也没多问,只笑着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 “皇后那头,你也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李邺却也知道,若是自己真不如了皇后的意,皇后肯定是要为难陶君兰的,当下便是柔声言道。“若是无事,最近也别进宫了。栓儿那头,我会寻个机会,要回王府里来养。” 陶君兰点点头,顺着李邺的力道靠近了他的怀里。可要说心里不担忧,却也是假的。因为她心里清楚,皇后说的要给李邺重新娶个端王妃,并不是随口说说罢了,皇后的确是有这个影响力的。 “今儿我瞧着皇后病似乎还没好全,咳嗽得厉害。”陶君兰低声将自己所见言出,又道出自己的猜测:“皇后是不是在强撑着?” “康王又捅了个篓子。”李邺淡淡言道,带了些许笑意:“康王举荐的户部侍郎周举,被查出贪墨。而且数额不低。最关键的是,周举人已经潜逃,而周举身边的人却是招出,周举曾送了不少银子给康王。” “皇上最是痛恨官员这一点。”陶君兰微微挑眉,也觉得高兴:“若经过了这事儿,只怕康王以后再难得皇上信任。不过,这事儿是怎么查出来的?”或者说,周举身边的人那样大胆,竟敢一口攀咬上康王? 这事儿透着蹊跷。她若是那人,必然是还想着康王能救他的,却不会立刻就攀咬上康王。这不是自绝后路又是什么? 心中一动,陶君兰抬头看李邺:“这其中有你的手笔罢?” 李邺微微颔首,却笑道:“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却是有事实依据。” 陶君兰顿时便是笑起来,“纵是假的,可也让康王名声不好听了。而且,那也是后话了。你倒是可以抓紧这段时间有所作为。” “父皇最近很是宠爱宜妃。”李邺忽然言道,却又露出几分狐疑和凝重来:“只是宜妃之前也不甚受宠,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得了宠。另外,宜妃家族也是有些势力。只是却又很支持康王。只怕父皇也会因为宜妃的缘故受到影响。” “宜妃搭上了皇后那条船?”陶君兰猜测到,只是心里也同李邺一样狐疑:“可是皇后不是因为宜妃气得病了?皇后还会接受宜妃的投诚?” 李邺置之一笑:“这事儿谁又说的准?宫里的事情,又如何能用寻常的标准衡量?前一刻还恨不得咬对方一口,后一刻好得穿一条裤子,这样的情况也是多了去了;。宜妃不过是怀孕,男女都未可知。就算生了皇子又如何?年岁那么小的皇子,且不说没有力气一争高下。只说能不能养大都是问题。” 陶君兰自然也是知道是这个理,可是却总觉得怪。毕竟,怎么看都是宜妃处在劣势。皇后却是不必让一步的。还是说,宜妃为了换取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用了家族势力支持康王作为交换? 这样的话,倒是也能说得通了。可还是有点儿牵强。毕竟,宜妃家族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家族,势力也是有限的。不然的话,宜妃之前也不会那般不受宠了。 不过不管如何牵强也好,事实已是如此,再多想也是无用。 “姜氏那边的两个嬷嬷想要回宫去,你准备好。”李邺许是不想再说那些烦心事儿,便是转移了话题。 陶君兰有些诧异,却也不算意外。其实要说准备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毕竟,也无非是一些打赏罢了。 因为了皇后的那些话,陶君兰倒是忽然想去看看刘氏。刘氏已经被幽禁了很久了,不知现在如何了?又可能后悔? 陶君兰也的确是去了。 虽说现在已是开了春,院子里的迎春也开了,可是站在刘氏的院子里,陶君兰却是半点春意也没感觉到,只觉得入目全是萧索和清寒。 刘氏坐在窗前。神色有些木然。不过在看见陶君兰的之后,刘氏脸上的木然终于是出现了一丝龟裂的痕迹。冷声不耐道:“你来做什么?” 刘氏面上的厌恶之色显是不作伪的。 陶君兰想,大约刘氏是最讨厌她的人了,也是唯一一个将这份讨厌毫不遮掩的人了。只是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必要再和刘氏斗嘴置气。所以便还算是平和的笑道:“我来看看你。” “有什么可瞧的?是看我过得多凄惨,然后满足你的欢喜得意?”刘氏嗤笑一声,撇嘴的动作很明显。 陶君兰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卑劣。今儿我只是来看看罢了。” 刘氏明显不相信。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王爷哪里不好,竟是让你如此不喜。还有,你又何必一直跟我过不去呢?我可是从没威胁过你。”陶君兰诚恳的问道。 刘氏嗤笑一声:“李邺哪里好了?也就只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喜欢罢了。那般无用的人……况且,他也一直是不喜我的,我又何必喜欢他?若不是他,我又如何会嫁不了我喜欢的人?” “至于你——”刘氏双眸冷厉,带着几分灼灼质问的意思:“你没威胁过我吗?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你若真没那样的心思,就不该在我之前怀孕!你就该劝着李邺先生下嫡子再说!你就不该专房独宠;!你自以为你在忍让我的刁难,处处委屈,可是实际上,你何曾受过委屈?谁敢给你委屈?” 陶君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刘氏却是越发的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我最讨厌你那副温和善良的嘴脸!你装什么好人?别人奉承你几句,你倒是真当自己是好人了?你自己摸着你心口问问你自己,你真是好人?其实我儿子死了,你很高兴罢?何必假惺惺的还不敢笑呢?换做是你儿子死了,我却是要仰天大笑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真忍不住问了问自己,结果她发现,她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却也算不得太坏罢?至于刘氏说的这些,她却是真都没做过才是。当初刘氏有了儿子,她是真没动过要让栓儿争的意思。只是后来…… 也罢,她到底是有了野心的。这一点,再怎么反驳也是无济于事。 至于现在,她的确是太在意这些事情了。因为这两年来,她已经是觉得栓儿得到这些再理所当然不过,所以一旦有了威胁,倒是觉得旁人要和她争抢了。 这一点,自是不好的。可是,却也是情理之中罢? 当然,这个时候也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仍是觉得不能理解:“纵你不喜王爷,可毕竟是嫁了过来。你又何必如此?哪怕是为了刘家,也不该如此不是?闹成这样,与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若真不稀罕这些,又如何会服用药物,非要怀孕生个儿子呢?” 这本就是前后矛盾不是吗? 刘氏一怔,随后凄然一笑:“是啊,我也后悔。我为什么非要想生个孩子和你争呢?我最不该的,就是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可怜我的孩儿……” 随后刘氏声音一厉:“至于刘家!我为何要为他们着想?他们为了荣华富贵推了我出来时,可曾想过我?我进了端王府大门时处境艰难,他们做了什么?非但不能与我撑腰,反倒是时时找我要钱!” 这点陶君兰不能否认:刘家人,的确是有些不像样。纵然要靠着刘氏嫁入端王府维持名声和地位,可也不该这般压榨刘氏。毕竟,刘氏在端王府也是要过日子的,刘家人这般打脸,让刘氏如何能立出威信? 叹了一口气,陶君兰低声道;“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也无用了。很有可能皇后会重新选人,将你取而代之。” 刘氏一怔,随后仰天大笑:“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从幽禁那日起,她心里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就是李邺,也不会容她。只是:“却没想到竟是皇后。” “你认命了?”觉察到了刘氏的情绪,陶君兰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凭着刘氏的性格,是不会这样轻易认命的。 刘氏苦笑,声音渐低;“不认命又如何?不认命又如何?”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也是无话可说。半晌笑了一声:“也好,如此一来,栓儿便是可归还与我了罢?也好,也好。” 刘氏看了陶君兰一眼,倏地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想挑拨我去争罢了,我争了,最后不也是便宜了你?你拿我当枪使,真当我看不出?”; 第一卷 第345章 私心 陶君兰承认刘氏这话是对的,她的确是起了这个心思。她是打心眼里的不愿意端王府再进旁人了。更不愿意再和人争斗;。她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如何能退,如何能舍? 没得到也就罢了,可得到了再要拱手相让,她却是做不到。换做是别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只怕都做不到罢? 尽人事,听天命。这便是她的计划。刘氏争与不争,最终还是得看刘氏。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若刘氏争,她自会暗中助刘氏一臂之力。若刘氏不争,她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扫了一眼红螺欲言又止的模样,陶君兰笑了笑:“怎么,有什么话想说就说罢。” 红螺笑了笑,倒是也不腼腆迟疑,直接便是说了:“如今王妃已经困在这一方院子里,纵然想争,只怕也没有法子罢?” “我不过是想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陶君兰微微一笑,道出自己的目的。却也不仔细解释。是啊,师出无名的话,又怎么去争呢? 红螺迟疑一番,又道:“王爷总不会委屈侧妃——” “可也不是事事他都能做主的。”陶君兰苦笑一声,声音渐低。随后看了一眼红螺,吩咐道:“这事儿便是不必向别人提起了。” “是。” 从刘氏院子里出来,陶君兰又去看了果姐儿,和静灵说了一阵子话,这才回了沉香院。抱着明珠玩了一阵后,便是有婆子过来禀事。问了一问,却是派去陶静平那边的人。 陶静平三月就要成亲,还娶的是公主,自然是不能寒酸了。只是陶静平那边却是只有陶芯兰帮着管事儿,人手也不足。所以她就从这边派了人手过去帮忙。 待到处理完了陶静平那边的事儿之后,便是已经傍晚了。想着李邺差不多该回来了,便是又去小厨房看了看。 虽说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不过各个院子自备小厨房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毕竟每个人口味不同,需要也不同,分开各自准备倒是也更合适些。 只是还没等到李邺回来,静灵那头倒是差人过来了,要拿了帖子请太医。 陶君兰忙问:“是谁病了?可是果姐儿?”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因为她清楚,若是静灵自己病了,肯定就请医馆的大夫过来看病了,也就是果姐儿,才能让静灵这般紧张。 果然是果姐儿病了。陶君兰微微一怔,倒是有些奇怪:“下午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来报信的丫头也是一脸的苦笑:“奴婢也是不知,侧妃走后没多久,果姐儿就开始哭闹不止,之后全身都开始起红疹。姨娘吓坏了,不敢耽搁便是让奴婢过来拿帖子。” 一听果姐儿病得这样严重,陶君兰也不敢耽搁了,忙让人拿了贴子出去请太医。 刚派了人出去,那头头啊君兰便是又听见了明珠的哭声,心里登时有些心疼。明珠一向乖巧,可还是从未这般撕心裂肺的哭过。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别的,陶君兰忙就去看明珠;。待到抱了明珠在怀中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方才静灵派来丫头的话,忙拉开明珠的襁褓看去。 明珠细腻光洁的皮肤上,已然有了许多红色的疹子雏形。虽说还完全冒出,可却也是可见规模了。 怪不得明珠哭得这样撕心裂肺!陶君兰只觉得心都要疼死了。这么小的孩子,就受这样大的罪!浑身起了这么多疹子,该有多难受? 再联系静灵的在意和紧张,陶君兰便是知道,只怕果姐儿比起明珠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只是随后她心头又冒出狐疑来;两姐妹同事出了这样的情况,是巧合还是怎么的? 又或者这么说罢,她怀疑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毕竟,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要说是什么传染人的病症,那为何旁人无事,只有果姐儿和明珠成了这般模样? 可要说是有人下毒,她却是也觉得纳闷:果姐儿和明珠碍着谁的事儿了?以至于遭此横祸? 此时怎么猜也是枉然。陶君兰便是干脆将明珠交给奶娘,吩咐道:“给果姐儿换一身衣裳,再仔细的洗个澡。” 而她则是起身往静灵院子去了。既然有所怀疑,那么她却是不能不去看看的。 一路疾行,到了静灵院子的时候,她甚至是有些微微喘气了。不过也没敢歇一歇,直接便是进了内室。 其实在院子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见了果姐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果姐儿也是乖巧的,一直都是颇安静的小姑娘,这般撕心裂肺的哭,也是没有过的事情。而且,这样的哭声,叫她想起了明珠来。 静灵见陶君兰来了,便是起身来:“侧妃怎么过来了?”神色微微有些讶异。 陶君兰也不去理会那一丝讶然,只凑上去看果姐儿:“可给果姐儿换过衣裳洗了澡了?” 静灵点点头:“我怕是衣裳里钻了什么小虫子,便是给果姐儿洗过澡也换了衣裳。可是不见效。仍是哭的厉害。” 陶君兰因了这番话沉了脸:“明珠的情况,和果姐儿是一样的。” 一听这话,静灵登时也变了脸色,面上阴晴不定的。显然,她也是有一些不好的猜测。 “果姐儿换下的衣裳你且留着,一会儿太医来了让看看。”陶君兰平和了一下心情,冷声吩咐。 静灵忙应了。 太医几乎是和李邺同一时间进门的。 李邺见了太医还有些诧异,不过随后就化成了担忧。那太医约莫也是猜出了李邺的担忧,便是主动出声解释:“微臣是擅长儿科的。府上的小姐出了红疹。” 一听说是出红疹,李邺倒是放心了一些,有心想问问是果姐儿还是明珠,却又无法开口。便是直接跟着太医一路往里走。 待到认出路是去静灵那边的,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还是悬了心——果姐儿毕竟比明珠大些了,身子自然也更结实些;。若是明珠,还不到两个月,药也是不敢多喂的。自然更让人担心些。 只是这会子李邺还不知道明珠也是和果姐儿一样,不然的话,这口气便是决计松不下去了。 见了李邺和太医一同进来,陶君兰倒是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又以眼神示意红渠也不必提起方才的猜测。 李邺如今外头的事情已经够忙了,再因这些事情烦扰他,让他担心又是何必? 所以,待到太医给果姐儿诊断完毕之后,陶君兰便是拉着李邺先回沉香院了。只让大夫开完方子后再过去。 而静灵则是趁机将果姐儿先前换下的衣裳交给太医查验。 李邺因为听了明珠也是得了红疹,心急之下倒是没注意留心这些小动作,只跟着陶君兰匆匆的回了沉香院看明珠。 待到静灵和太医过来沉香院的时候,太医自然已经是被嘱咐过了。 太医同样替明珠诊断了,又开了方子。只跟李邺说吃两剂药也就好了,是气候变化所致,并无大碍。 不过看着静灵的神色,陶君兰却是明白,只怕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果姐儿和明珠,只怕都是因为有人故意才会生出红疹。 只是,却不知究竟是谁要害果姐儿和明珠?又是如何下的手? 当着李邺的面儿,陶君兰自也不好多说多问,只让静灵送太医出去。 这会子她也不敢再抱明珠了,忙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有仔细的洗过脸和手,这才敢靠近明珠。毕竟之前她抱明珠那样久,只怕身上也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明珠现在换过衣裳了,她若是再靠近,又将东西沾染回去,那便是不妥了。 李邺也是心疼,只背后和她道:“让服侍的人再精心些,可别再出这样的事儿了。另外,秋宜院那边也叫人去知会嘱咐一番,别重蹈覆辙。” 陶君兰点头应了,心里也不觉得不舒服:慎儿是李邺的儿子,关心也是正常的。 因以为只是气候引起的,所以李邺也并未将此事儿放在心上,只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因了舅母身子不好也不能四处走动,舅舅怕表妹在府里闷坏了,便是央了我,让你带着表妹四处走动走动。” 陶君兰有些讶然,又觉得莫名其妙:“可我平日也没怎么出门……” “舅母你也见过了,舅舅是担心表妹将来不通庶务,便是才想了这法子。你多接她过来玩罢,芯兰也一并接过来。正好一起教了。”李邺笑着解释了两句。 陶君兰还是觉得不妥,而且加上之前的猜测,只推辞道:“还是不妥。我与表妹不熟,只怕处得不好。再说了,侯府里学着管家不是更便宜?” “侯府里只表妹一个姑娘,孤单了些。而且表妹的性子你也瞧见了,太腼腆了。舅舅是想着让她多见人,练练胆子。”李邺有些纳闷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只觉得奇怪——他以为陶君兰肯定是十分欢迎的,却没想到……; 第一卷 第346章 后悔 第二日待到李邺出了门,陶君兰这才叫了静灵过来问话。 静灵低声道:“的确是药粉引起的。怕是有人故意要害人。” “太医可说有什么危害不曾?”陶君兰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沾染药粉没多久,就成了那般样子,可见药性之烈。这样烈的药,会不会有什么巨大的危害? 而且,既然出了手,没道理只是让起点红疹子就算了。 “倒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危害。太医说,若是身子极不好的,且用量极大的,说不得会要人命的。好在两个孩子那儿都只是沾染了一点点。倒是不碍事。”静灵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庆幸的味道。 可陶君兰却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正说着话,红螺进来低声禀告:“王妃病了,要请太医。” 陶君兰心中一动,不禁挑眉猜道:“莫不是和明珠果姐儿的症状一样的罢?” 红螺神色凝重,又带了一丝讶然:“主子怎么知道?” “因为猜到明珠和果姐儿怎么会这样了。”陶君兰苦笑一声:“若是没猜错的话,想来应该是我身上沾了药粉,又抱了她们,这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她们皮肤娇嫩,所以她们有事儿,而我没事儿。” 若是将时间串联在一处,就说的通了。她先去的刘氏那儿,在刘氏那儿沾了药粉,然后又去看了果姐儿,最后才是明珠。至于为什么刘氏现在才出现情况,极有可能是因为刘氏是大人的缘故,抵抗力要强上许多,所以才没立刻发作。 只是这么说来,只怕人家要害的根本不是明珠和果姐儿,而是刘氏! 陶君兰只觉得悚然一惊。刘氏如今幽禁在院子里,又没碍着谁的路,更没得罪谁,怎的还有人要害她?还是说,是为了刘氏屁股底下的位子? 陶君兰当下便是忙往刘氏的院子去,不看看情况,她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比起昨日的萧索,今日刘氏的院子里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可也是因了刘氏病情的缘故。只从这般的情况来看,便是知道刘氏的病情只怕不轻。 待到问了刘氏身边服侍的人,才知道刘氏的红疹是从昨儿后半夜开始起的,只是刘氏一直忍着不许叫人声张,这才到了现在。 刘氏的病情有些严重,起先不过是浑身发痒起红疹,后头红疹便是肿了起来,就是喉咙里也是。人更是高热不止。 到了现在,刘氏已是迷糊不清了。所以陶君兰纵然去看了,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吩咐刘氏的丫头:“给王妃里外都换一身衣裳,再仔细的擦擦身子,兴许会好受些。” 待到丫头应下了,这才道:“除了你在跟前服侍,昨儿可还有过别人靠近王妃?又或是出了什么古怪的事儿没有?” 丫头低声回道:“咱们院子里,历来都是不会有外人来的。至于昨儿,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侧妃您和王妃靠近过;。” 这话一出,陶君兰若是再听不出对方的怀疑,那便是真成了聋子了。 不过,她也算是回过神来:说起来最有嫌疑的,还真是她了。这事儿到了哪里,都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事儿我会回禀王爷,”陶君兰定了定神,倒是冷静了下来。这事儿既然是有人动手脚,那么便是决计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也会告诉李邺,让李邺来查明此事。 不管是府里人做的也好,还是外头的人做的,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绝不能姑息。 其实或许若是没有波及明珠和果姐儿,她也不见得就这样生气恼怒。反倒是还觉得这是个机会——至少可以趁机让李邺知道,外头是有人想要迫不及待取刘氏代之的。能用这样手段的人,可见其手段。 夜里陶君兰便是将此事儿告诉了李邺:“果姐儿和明珠也是受了牵连。” 李邺自是震怒,随后便道:“此事我会让人彻查。” 顿了顿,他又出声责备:“昨日怎的不告诉我?” 陶君兰多少有些心虚:“昨儿也是怕你担心,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自也就不敢乱说。再说了,你外头的事儿已是够多了,我本不欲让家里这些烦心事儿给你添麻烦。” 李邺放柔了声音,替她倒了一杯茶:“你做得已经够好,可夫妻本就是一体才是,咱们该坦诚相见。你这般,叫我该说什么好?” 陶君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反倒是心中微微一动。当下不禁对自己嘲讽一笑——是啊,她似乎已是忘了这一点了。夫妻本是一体,不该有太多的隐瞒才是。可是她最近似乎对李邺已是隐瞒了太多事情。 “有件事儿我没告诉你。”深吸一口气,陶君兰到底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李邺。便是低声道:“皇后的意思是,若是你不照着她说得做。她便是有意向替端王府换一位能干的王妃。所以,我怀疑今儿的事情……”根本就是皇后做的。 又或者说,这是皇后给端王府的警告。 李邺听了倒是半点意外也没有,反倒是浅笑起来:“倒是符合皇后的风格。” 陶君兰想起那日皇后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倒是也禁不住笑了一笑。的确是皇后的风格。 “不过,端王府的王妃,却也不是谁想换就能换的。”李邺哂笑,温润的眸子里如今却是一片冷厉之色:“端王府的主,不是皇后能做的。” 似乎猜到了陶君兰的担忧,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柔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你和栓儿。绝不会。” 靠在李邺怀里,陶君兰轻叹一声:“我相信。” 第二天,陶君兰忽然得了刘氏想要见她一面的意思。 与此同时,她还得了一个消息——关于那药粉到底怎么来的,又怎么到了刘氏身上的原因。 说这些话的时候,红螺也是在怕旁边听着的;。待到听完了回禀,迟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侧妃,您可还去见王妃?” 按照红螺来看,如今却是全然没必要去刘氏那边了。 陶君兰沉吟片刻,却是言道:“去,怎么不去?”刘氏见她,是有话想要与她说,她自然是要去听一听,刘氏到底想说什么。尤其是在刘氏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待到见了刘氏,陶君兰便是想起了一个词来:行将就木。 或许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妇是不对的,只是看着刘氏那副样子,她却是只能想起这么一个形容来。 刘氏身上红疹退了一些,可是面色却是更加的萎黄,一双眼也是暗淡无光的。躺在床上,即便是呼吸的起伏也是细微。 见了陶君兰,刘氏忽的一笑,眼里陡然亮起来,只是却是充满了怨毒之色。而那笑容,也是得意:“想必,你该知晓真相了罢?你说,我做得可好?你可满意?” “满意?”陶君兰冷笑,声音渐厉:“你竟敢对孩子下手,你不知什么叫无辜吗?” “可不是你告诉我,要争吗?我这么一做,倒是让李邺生出警觉之心了。而且,谁还敢动我?外头的人不知道,只会胡乱猜测,觉得是有人想要取而代之——”刘氏几乎笑出声来,声音里满是欢愉:“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你?” “还有,不要给我乱安罪名。我何曾想过要害你的孩子了?说起来,罪魁祸首可是你!而且,提醒我,让我想法子的,也是你!”刘氏欢快的言道,满意的看着陶君兰面上颜色一片铁青:“我一切可都是照着你说的来的。你怎么能怪我呢?” 陶君兰心里明白,刘氏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勾起她的怒火罢了。只是心里明白是明白,她还是不可遏制的怒斥道:“休得胡言!我何时让你用药了?我何时让你这样做了?” “你害怕了。”刘氏笃定言道。“你心里明白,你昨儿对我说的那些话,李邺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他会在心里怀疑你,你知道你那些龌蹉的小心思根本就瞒不住了!你知道,你和李邺以后只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所以,你怕了!” 陶君兰故作镇定。盯着刘氏一言不发。 “李邺是宠爱你不假。”刘氏继续笑言,凹陷下去的眸子却是越发的锐利,仿佛能直接刺进人的心里:“可他看到你的真面目后,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儿后,还会一如既往吗?天下美人,何其多也?总有一日,你也会失宠!” 陶君兰大声斥道:“住口!”这些话,她不想再听!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总之,你好自为之罢。若下一次再敢对孩子出手,我定不会放过你!”丢下这么一句警告,陶君兰拔脚欲走。只是却又因为刘氏的话停留了一瞬。 刘氏道:“不放过我?你现在不就放过我了?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实际上却不过是念着那一点利益罢了!你还不是怕我真死了,端王重新弄个王妃进来?其实,原本我觉得你是不会将这事儿告诉李邺的,你肯定会自己捂着。却不曾想,倒是我小瞧了你!不过,你现在可后悔告诉李邺了?”; 第一卷 第347章 后悔 后悔?陶君兰忍不住在心中问了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却没有一个答案。只是模糊的觉得,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有些疲惫的走出刘氏的院子,陶君兰苦笑一声,摊开自己一直紧握的手掌,看着掌心里明显的指甲印,低声喃喃:“这一次,却是刘氏胜了。” 红螺低声劝解:“不过是一时口舌之利罢了。如何比得上主子您?您有栓儿,有明珠,还有王爷的宠爱。那日您生产,王爷情急之下甚至……那可是做不得违的。” 陶君兰摇头:“可我没有她那股狠劲儿。所以,我不如她。”换做是她,她真做不到刘氏这样。虽说她仍是不明白刘氏为何非要如此偏激,可是她却也是输得心悦诚服。 刘氏,是有她自己的特色和亮点的。甚至,刘氏的个性都更鲜明一些。 “比起她来,我竟是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样子了。”看着自己的掌心,陶君兰有些茫然:“直至今日,我才突然发现,虽然我尽量追求完美无缺,可是事实上,我却早不是我自己了。我和外头那些贵妇们,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不会如此委屈自己,更不会这样隐忍。以前的陶君兰,纵然看上去温和,可是内里却是个不肯低头吃亏的。 可现在的她呢?隐忍,麻木,为了旁人的眼光努力改变自己,甚至奉承讨好……倒像是用模子做出来的人偶似的。 红螺闻言,微有感触,可随后却摇头言道:“这世上,谁又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年纪越大,便是越是明白,随着自己的性子过日子,不过是奢望罢了。王妃倒是随了自己的性子,可她如今还有什么?”若一开刘氏和一般人一样,纵然不喜也认命,踏踏实实过日子,今日必不是这个样子。 至少,作为端王妃的尊严是绝对不会丢的。至少,也不至于会被幽禁。 陶君兰因为这话回过神来,看着红螺笑了笑:“你说得很对。”这世上,哪怕是皇帝皇后呢,又何曾随心所欲了?人总是不断变化的,没有谁会一直一尘不变。 所以,她又何必拘泥?今儿也是她被刘氏那些话扰乱了心神,这才会钻了牛角尖罢了。 “刘氏说得对,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忍了这事儿,倒是我太软弱可欺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倒是恢复了平日的果断气势:“让人去外头药房,配一副痒痒粉罢,果姐儿和明珠吃的苦,也该叫她尝尝。” 红螺一怔,随后蹙眉:“怕是不妥罢?万一叫人知晓了……” “知晓又如何?”陶君兰继续冷笑;“谁敢说什么?纵是王爷知道了,也不怕。明珠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娘的不替她讨个公道,谁又去?” 红螺顿时便是咽下了劝说的话。心道:若是借着这个事儿,震摄一下府中诸人也好。 陶君兰其实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她其实心里明白,现在看似平静的端王府里,早已经暗生了波澜了。从姜玉莲生了慎儿之后,就已是如此;所以,既不能避免这些,那不如强势一些。 今日见到刘氏,她也并不是真一点没学到。至少她明白了,该狠辣的时候,还是得狠辣一些才好。 “这件事儿悄悄透给秋宜院那边知晓。”陶君兰微微浅笑,瞧见前方有一树樱花长得不错,便道:“折一枝开得好的回去养着如何?那颜色多粉嫩?” 红螺顺着陶君兰的目光看过去,笑着应了。 按照陶君兰的意思,刘氏“中毒”的事情便是不小心被嘴碎的下人传了出去。与此同时传出去的,还有一个流言:有人想取刘氏代之,做新的端王妃。 只是这样的传闻虽说传得厉害,可却也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议论。 这日,陶君兰特特的叫了陶静平过来说话。 陶静平只以为是说娶亲的事儿,面上还有些羞涩腼腆,不敢主动开口。 陶君兰瞧见了,倒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都是做官的人了,还这幅样子,瞧着可是叫人不敢信你。” 顿了顿也不想卖关子,便是直接道:“今儿叫你来,是想让你替我办件事儿。” 陶静平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事儿?”其实他更想问,怎么不叫李邺去做?不过很快他便是想到,既是叫自己,那是不是这事儿就不太适合让李邺知晓? 这样一想,陶静平连神色都是凝重了几分。 “外头的流言,你可听说了?关于端王府的?”陶君兰笑道,神色却是轻松。从陶静平的面色上,她倒是也猜出了几分他的心思,一方面觉得到底是长大了,一方面有觉得有些好笑。 陶静平一听流言二字,倒是皱了眉头。只当陶君兰是想让他帮着平息流言,便道:“只怕却是不容易。流言这种东西,只能等他慢慢淡了。却是不容易堵住。” 毕竟,那么多人议论此事,总不能一个个的去堵住人的嘴。天下那么多的人,哪里堵得住?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白了陶静平一眼:“你当你姐姐我是那样没分寸的?我连流言宜疏不宜堵都不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不过瞧你河阳,倒是也听说过那流言了?” 陶静平想起当时自己听见的那些话,神色却是不大好:“听说了,不过流言毕竟不可信。我相信姐姐不会做那样的事儿。” “我想让你寻个机会,将此事儿告诉刘家人。告诉他们,有人的确是有这个意向。只怕刘氏的端王妃之位很难保住。甚至是性命也是难保。”陶君兰含笑道出自己的想法。 陶静平沉吟片刻,随后挑眉试探;“姐姐是想让刘家人出面,帮着刘氏保住王妃之位?” 陶君兰点头承认了。她的确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谁出面都是不合适的,唯有刘家人自己出面,才是最好,最名正言顺。 “刘氏一族已经是没落,只怕是没有那个影响力了;。”陶静平多少不看好此事儿,便是如此言道。 陶君兰摇头,微微一笑:“你不明白,正是因为刘氏一族都没落了,所以他们才会更加看重这个端王妃之位。只要一日刘氏还是端王妃,那么刘氏一族都尚有依靠。若是这点都失去了,那便是彻底的没落了。” 为了刘氏一族的荣耀,刘家人绝不会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 陶静平思量片刻,倒是也觉得的确如此,便是笑道:“姐姐果还是比我强的。若你为男子,只怕我是比不过。” “不过是换位思考罢了。你若是刘家人,你肯定也会有这样的想法。”陶君兰置之一笑,并不往心上去。自己弟弟的恭维,能信吗? 说完了这事儿,陶君兰又问了几句婚事准备得如何,听闻一切顺利后便是笑道:“马上九公主便是要进门了。日后你可要对她好才是。你是男子,遇事也该多忍让自己妻子几分。另外,同房侍妾这些,能不要就不要最好。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同你说一句实话。这女人哪,再大度也好,心里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夫婿一个接一个的将别的女子接进府。” 陶静平微有几分腼腆,却也应得一本正经:“姐姐放心,我心里清楚。而且,她是公主,和一般女子也是不同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却是又有几分心疼和心酸,不禁柔声道:“也别委屈了你自己。” 陶静平点头:“听芯兰说,九公主是个好相处的,也明事理,想来不至于相处不下去。” 见他什么都明白,陶君兰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笑了笑:“等你成了亲,再过两个月嫁了芯兰,咱们三个倒是都成家了。只盼着你赶快开枝散叶,到时候到了父母坟前,他们瞧了也高兴。” 晚上留陶静平与李邺一同用了饭,陶君兰这才放了人。 待到送走了陶静平,李邺便道:“今儿还没去看看慎儿,我过去瞧瞧。” 陶君兰自是不会反对,含笑送走了李邺,便是吩咐:“也不必等了,差不多便是熄灯了罢。”人既是过去了,她也就没指望还能回来。 经了这么些事儿,姜玉莲如今倒是成熟了,也不再用以前那些手段了。只一味的曲意奉承,温柔相对。反倒是效果要好些。 毕竟,抬手不打笑脸人。姜玉莲对李邺有恩,还替李邺生了慎儿,自然是更让李邺拉不下脸来了。 唯一让陶君兰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是,李邺也只是偶尔才过去一回,也并没有再要姜玉莲生养孩子的意思。 说白了,现在去,不过是给姜玉莲和慎儿脸面罢了。 因着李邺不在,所以红螺便是要在屋里守夜。只是现在时辰尚早,陶君兰便是和红螺一起说话做针线。 红螺不经意说起一件事儿:“桃枝姨娘身边新选了一个丫头,瞧着以前倒像是服侍过红渠姨娘的。而且,自从果姐儿去了静灵姨娘那儿,桃枝姨娘可是再没去看过。反倒是和古姨娘来往得勤了一些。”; 第一卷 第348章 惊吓 桃枝和谁来往的勤,自然不是陶君兰想管的。至于桃枝身边服侍的人,却是让陶君兰微微有些侧目:“不是说以往伺候红渠的人都被送出府去了?怎么还有人留着?” “这个我也不知,回头我让人问问。”时间过得久,红螺哪里还记得?只好想着明日去问问再说。不过她心里也是纳闷,当时应该全都送出去了才对。 当夜李邺果歇在了秋宜院不提。只说第二日陶君兰上午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姜玉莲。 以往姜玉莲见着了陶君兰,只怕也就当没瞧见,转身就走了。今儿倒是奇了,顿了顿后竟然是迎上来了。 既然对方迎上来了,陶君兰觉得自己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当下便是一笑:“姜侧妃也在逛园子?” 姜玉莲也是一笑,姜玉莲自从生了儿子便是心宽体胖起来,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如今这一笑,倒是显得整个人都更柔和了几分。“今儿可是巧,竟是碰到了陶侧妃。我以为陶侧妃事务繁忙,这会子该是在处理事情呢。” “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也没什么可忙的。虽说比不得姜侧妃闲情逸致,可这点散步的时间还是有的。”姜玉莲话里带着刺儿,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好受,气定神闲的便是反攻了回去。这人和人相处就是这样,遇到懂礼的,便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若遇到不懂礼的呢?那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了,什么时候压得对头服气了,什么时候算完事儿。 姜玉莲面上一僵,不过很快又一笑;“说起来,最近附上事儿也是不少的。我听说王妃中毒了?怎么回事儿?可查清楚了?是谁这样大胆,这般居心叵测?” 看着姜玉莲唱念打坐,陶君兰倒是悠悠然的。她当然也能猜到姜玉莲接下来想说什么,不过却是不主动接话茬子,似笑非笑的等着下文。反正姜玉莲既是开了口,那么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事儿的。 果不其然姜玉莲便是哂笑道:“说起来,若是王妃真出了什么事儿,只怕王爷是要将陶侧妃你扶正的罢?” 那言下之意,便是在影射了。陶君兰听得分明,却也半点不恼,反倒是保持住了微笑:“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我同是侧妃,又都生了儿子,怎么你就不可能了呢?论出身,你好歹是功臣之女,又与王爷有恩。怎么看,也该是你。” 顿了顿,又做出几分狐疑来,明摆摆的打量了姜玉莲一番,虽未明说,可相信长眼睛的都能看懂她的意思。 姜玉莲有些慌乱,面色也有些涨红:“你可别含血喷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陶君兰悠悠然言道,轻哼一声;“再说了,你方才那般说,又如何不是含血喷人?” 姜玉莲气得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不过最后还是忍耐住了。她冷笑一声:“我看,真进了新王妃的话,第一个要想法子自保的人,就是你了;。你以为你能过得了好日子?” “彼此彼此。”陶君兰和蔼一笑,看住了姜玉莲:“你这般说,想来你也是十分害怕吧。” 若姜玉莲不是害怕,又怎么会站在这儿与她说半天的话呢? “我是怕了。”姜玉莲这次倒是承认得爽快,气鼓鼓的白了陶君兰一眼:“不过我可不比你,你是得宠的,我算什么?” 听着这话酸溜溜的味道,陶君兰只觉得牙都要倒了。索性不去理会,她开门见山的问道;“今儿你只是想同我说这些?我还只以为你是要来找我合作呢。” 姜玉莲没做声,所以陶君兰觉得自己猜对了。当下便是惊笑起来,只觉得太阳快要从西边出来了。 “若是真进了新王妃,你以为真是好事儿?”姜玉莲终于是冷笑一声开口:“我可不糊涂,只怕你第一个被对付,我就是那第二个!与其到时候被人压了一头作威作福,倒不如一直维持现在的模样呢。” “你说得很对。”陶君兰含笑点头,觉得姜玉莲的确是越来越清醒冷静了。只是对于她来说,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姜玉莲说得很对,现在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维持现状才好。 “不过,你打算怎么个合作法?”陶君兰笑问姜玉莲,有些不客气的打量了一番,心中计算对方的价值。“说实话,你现在能做什么?可别说着是合作,可最后都是我一人在做事儿罢?” 姜玉莲既然开了口,想必心里是早就想好了法子的。所以,不妨听听。倒是省却她想了。 姜玉莲被她的不客气说得有些羞恼。当即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你厉害了。你又能做什么?除了保护好刘氏,不让这种毒害事情再发生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怎么,刚还在怀疑我呢,这会儿又让我保护王妃?”陶君兰注意到姜玉莲直接称呼刘氏的姓氏,微微皱眉。只怕在姜玉莲心里,刘氏也就是个占着位置的作用了,所以,还真是半点的尊敬也没有。 姜玉莲伸手掐了一朵嫩黄的迎春,白了陶君兰一眼:“我不傻,自知道你就算真毒死了刘氏,你也不可能成为新的端王妃。你是什么身份?我想你是比我清楚的。” 面对姜玉莲的哂笑讥讽,陶君兰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还是姜玉莲怎么突然的脑子这样好用起来。 简直有些判若两人了,不是么?这样的姜玉莲,让人暗自心惊。就是不知道这些到底是姜玉莲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别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 心中迅速的将姜玉莲身边的人都思量一遍,陶君兰却是没发现有谁这样可疑。当即只觉得不妙。若是可疑,她倒是宁愿姜玉莲还像是以前那样,而不是现在这样精明。 “你可以做什么?”陶君兰端正了几分神色,不愿再和姜玉莲斗嘴,直接切入正题。 姜玉莲言道:“自然是想法子替王妃保住位置了。我父亲当年还是有许多门生和好友的,时机成熟时,他们会上折子。到时候这事儿闹大了,自然谁也不好随便就换了端王妃;。而且,他们也会说动刘家人。” 陶君兰心里冒出一个词来:不谋而合。 若是换成与别人,兴许她还会高兴。可若是换成姜玉莲,她却是只觉得惊讶和不安。今日姜玉莲的表现,可谓是让她刮目相看。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一直以来姜玉莲根本就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和姜玉莲分开之后,陶君兰心里便是一直都是这个问题了。 不过将姜玉莲之前做的事情全部在心头过了一遍后,她又觉得,姜玉莲之前不像是在装傻充愣。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些故意将李邺往门外推的事情了。 还是说,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姜玉莲幡然醒悟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让人有些不可置信罢了。 “红螺,你可觉得姜玉莲突然变了?”陶君兰微微挑眉,侧目问身边的红螺。 红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是点头:“的确是变了。”那一番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出来的。 “你觉得,是有人给她出了主意,还是……”她自己心里虽然有了猜测,可是到底还是怕自己是有偏见,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红螺想了想,最终回道:“怕是没人在背后出主意——瞧着那样子,可不像。以往您说那些话,她早气的不行了,可今儿……” 今儿却是半点没有气得失去理智的样子,不管怎么生气,那其中的分寸却是始终拿捏得极好。陶君兰也承认这一点。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为母则强。姜玉莲是真的醒悟了。” 红螺张了张口,想劝几句,却又发现无从劝起,末了只能言道:“我会多注意秋宜院的事情。” “恩,只是小心些。别让人觉察了。”陶君兰点点头,最后一声苦笑:“前头刚故意传出消息去吓唬人家,今儿倒是让人给吓唬了。” 可不是被吓唬了吗?姜玉莲今儿表现成这样,可不是也在变相的警告她?警告她,秋宜院可不再是以前的秋宜院了,不可能再让人拿捏揉搓。 陶君兰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前路越发的未可知了。想着方才姜玉莲略带几分得色的说起她父亲的门生和朋友,陶君兰便是又冷笑了一回。 姜玉莲心里,怕是有优越感了。也是,作为罪臣之后,父亲当年的门生和朋友,想要再和陶家亲近,都得先思量思量,更不要提帮着做事儿了。 在这一点上,她是真的不如姜玉莲的。不过,她却是有一点比姜玉莲强多了——那就是她有个可以依靠的弟弟,而姜玉莲却是什么都没有。姜玉莲有的,只有她自己和她儿子。 所以,若姜玉莲真因为这个有优越感,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不过,这一次合作,她倒是很期待。至少这样,她倒是省却了不少功夫,或许今日,就可以让人去给陶静平送信,让他按兵不动了。; 第一卷 第349章 丢脸 刘家人很快将刘氏“中毒”一事儿闹到了御前。据闻,刘大人一把年纪了,却为了女儿的遭遇提泪横流,哭号不已,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 而且刘大人话也说得好:“吾女刘氏,虽不曾为端王府做出贡献,却也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虽说生了儿子并不曾养活,可到底也算是生养过。她也不曾犯过妒忌之罪,如今更是因为身子不好连管家权利都交出去。可为何还有人要与她过不去?微臣教养女儿十八年,今听了传闻,只觉心酸不已!还请皇上替臣女做主!” 相信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大约是很后悔允了刘大人回京过年,又没有再及时的将人打发出去。 刘大人这番哭号是当着许多大臣的面做的。而且作为外放的臣子,他本是无紧要之事是不能进宫面圣的。为了面见圣上,刘大人直接跪在了宫门口,连声高呼请求面圣。 这样一来,自然是闹大了事情,最后弄的皇帝不得不见刘大人。 刘大人可谓是豁出去脸面了。当时其实李邺也在,刘大人便是质问李邺:“端王爷,老臣今日便是替我那可怜女儿问您一句,您是否有意休妻?若真不喜臣女,老臣愿将之接回家养病!” 刘大人这一番硬气的话,逼得李邺自是窘迫得不行。几乎是当即便是摇头否认了,更是让自己的贴身小厮王如表态:“王妃刘氏,自进门后贤德勤俭,又替本王生育子嗣,功不可没。如今虽有病在身,不能管理庶务,可也是本王之发妻。本王并无休妻之心。今日无,以后也无。” 这般便算是给了刘大人一个保证了。刘大人自是满意,口中高呼:“端王仁义!” 李邺这番话一出,即便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了。至少那一句恼羞成怒之下差点冲口而出的给李邺换个王妃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不仅是刘大人,在场的其他官员,也是少不得要跟着称赞几句的——当然有真心也有假意。不过想来大多数的人是真心的。毕竟刘氏的德行,纵然没有被大肆宣扬,可是但凡是消息灵敏的,谁心里没个谱?李邺说出这番话,的确是有情有义了。 陶君兰知道这情况,还是在太后宫中。 太后一面说着这番话,一面目光锐利的盯着她打量。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陶君兰几乎不用思量便是明白了。若是以往,或许她会低头仔细替自己辩解,可是现在……说真的,她还是有些恼怒的。 因了这股怒气,所以她便是将自己的腰板缓缓挺直了,双目与太后平视,平和却又直白的道出事实:“太后您在怀疑我。” 太后噎了一噎。心里有些迷惑,觉得陶君兰怎么突然变了?上一回看着还温柔小媳妇的样子呢,这回倒是长了脾气。 “你说呢?”太后也是有些不痛快,目光越发的锐利起来:“阖府上下,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有理由做这样事情的人;。” “不知太后是指毒害端王妃,还是指别的?”陶君兰心中有些发寒,又觉得苦涩。她在太后跟前讨好卖乖那么久,和睦原来也不过是假象罢了。 “自是毒害端王妃。”太后倒是没想过刘大人敢做出那样的事儿,是有人撺掇。 陶君兰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否认了:“我在太后您心中,原来就是毒妇?我陶家虽然败落,可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我若是真想做王妃,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你没有心机?你若没有心机,当初是谁非要出宫,后又勾了端王立你做侧妃?”太后胸里怒火一升腾,倒是忍不住的道出了这些年来心中的话。 这些话,太后其实也是并没有隐瞒过的。只是却从未说得如此直白不留情面过。 这话落在陶君兰耳里,自是只觉得讥讽。可她却也无从辩解,末了只道:“太后纵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端王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再说了,即便我有心机,却也不代表我就会做这样的事儿。太后您这是偏见。” 太后冷笑一声,怒气上头:“偏见?陶氏,我看是我们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竟是敢如此与我说话!我且告诉你,你便是死了这条心,纵然是有栓儿在,你也不可能成为端王妃!” 太后这话说得不客气,不过也不算太冤枉人。陶君兰心知肚明自己的态度是有些太过了,当下便是深吸一口气,重新缓和下来,不过背脊却是依旧挺直:“太后放心,我却也从来没有觊觎过端王妃的位置!” 这话却是再真心不过的话。她是真没觊觎过端王妃的位置——她更在意李邺的态度,以及栓儿的前程。说句不好听的话,栓儿是她的儿子,将来她的地位只会因为栓儿水涨船高。可反观刘氏,纵然占据着端王妃的地位,可又有什么? 所以,争不争,她都强过刘氏,她又何必争?又有什么好争的?就算要争,那也不会是现在。她现在,更想要李邺能平安无事,更想要将来端王府不会因了李邺的心思而有灭顶之灾! 她的心,如今根本不在争位之上!之所以阻拦换个端王妃这事儿,一半是为了自己和栓儿,另一半却也是为了李邺!要知道,皇后若是真塞进了自己的人做端王妃,那端王府可不就等于真掌握在了皇后手里? 而且,到时候端王府的行事也好,掩藏秘密也好,都不是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如今的时机越来越关键,更不能后宅里起了争斗。影响大局。 陶君兰最后被太后勒令禁足思过。 陶君兰应的很干脆。这和她心里的预想是一样的。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她所期望的事儿。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不进宫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最好的,莫过于被禁足。这样一来,她不用进宫,自然也就不必面对皇后。 就像是李邺说的,如今还是避了皇后得好。翻脸还不行,那就只能避其锋芒。这个法子,还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 只是却没想到太后居然这样配合就给了一个由头;。不过要说心里真半点没有难过寒心却也是假的。 她知道太后一直因为当初的事儿耿耿于怀,对她有偏见。可是却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甚至已经曲意奉承了,却依旧只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 挺可笑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想:大约在太后眼里,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亏她还自以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出了寿康宫的时候,太后却是颇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即便是张嬷嬷这个自认为了解太后的,此时到底也没敢说话。 不过太后却是自说自话起来,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真冤枉她了?” 张嬷嬷觉着不是在问自己,不过想了想却也是壮着胆子说话了:“我觉着,陶侧妃不是个心大的人,她明白着呢。这事儿,怕真不是她做的。” 太后寻思半晌,却是没有再言语,末了只叹了一口气。 张嬷嬷便是清楚的明白了:只怕太后心里还是没回过味儿来呢。之前那一回,太后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一时半会是改不过了。 所以,张嬷嬷便是轻咳一声,劝慰道:“如今是非的风口浪尖上,陶侧妃暂时隐避一二也好。只可惜是不能进宫看拴儿了。” “我最近精神头也短,着实无力照看拴儿。就先送回去端王府养着吧。不是刚得了妹妹?也别让他们兄妹生分了。”这是太后枯坐半日后得出的结果。 张嬷嬷看了一眼太后,也不敢提陶君兰,只是笑着道:“端王爷知晓了,怕是高兴得很。说起来,他们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也是少。更可怜上一回端王去了边关,回来拴儿竟是连认都认不得了。” 太后不知这一茬,如今听说了,倒是也心酸了一回:“他素来就是命苦的。好事儿没他,吃苦受累受委屈的,都是他。”却也是越发坚定了要将拴儿放在端王府的心思。 当然,太后是不会同张嬷嬷说,她也是怕拴儿将来和李邺不亲厚,才会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现在李邺可不只有一个儿子了,真生疏了,将来说不得又要起了什么争端。 拴儿毕竟是从小养在她跟前的,自是不能够不为他打算着。 所以,拴儿被送回端王府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这自是让已经准备闭门思过的陶君兰欢喜了。 至于太后那一番话,最后落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陶君兰回了府,便是认真的准备执行太后的责罚。所以,当李邺回来的时候,沉香院的门,便是被从里头锁上了。待到问了缘由,他登时哭笑不得。略一沉吟之后,他便是转身走了。 只是走了没多远,他便是拐了个弯,低声吩咐周意:“去,给本王找梯子来。” 用眼光丈量了一回沉香院的围墙,他又补充一句:“长的。”; 第一卷 第350章 埋怨 当丫头瞧见墙头上冒出来一个人头的时候,吓得险些没尖叫起来。待到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之后,便是彻底的呆愣住了。 李邺却是淡然镇定的悠然将梯子提了进来,然后不失风度的悠悠然从墙头下来。 然后,他越过所有因为见到了他而呆若木鸡的丫头,径直进了内室。 陶君兰正抱着明珠逗弄呢,冷不丁的一抬头看见了李邺,当即也是明显的一个怔忪。随后便是禁不住抿唇笑起来,虽然竭力保持镇定,可还是压不住心头的欣喜:“你来啦?” 李邺也是一笑,随后看了一眼杵在旁边的奶娘和丫头们。 李邺的意思很明显,所以旁人很轻易的便是领悟了,然而鱼贯而出。留给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的空间。 陶君兰因抱着明珠,也不好做太大的动作,便是只笑着看李邺问道:“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吩咐人将门从里头锁住了?” “爬梯子。”李邺轻咳一声,言简意赅。 陶君兰微微窘迫了一下,然后着实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起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她只是想象了一下李邺这般玉树临风温文儒雅的样子爬墙,就着实忍不住。 此事儿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了,只怕京城的人都要笑疯了。 “没让人瞧见吧?”陶君兰一本正经的问道,倒是真有几分担忧:“可不能让人瞧见了,传出去那可成笑话了。” “就你院子里的人,和周意知道。”李邺倒是全然不担心——谁敢拿这个嚼舌头?不想活了?再说了,他爬的是自家府中的墙头,又有什么可笑的? “王爷不知我禁足的事儿?我不是让人在门口候着你,与你说了么?”陶君兰虽说心里早就在偷笑了,可面上还是得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的。 李邺瞅了陶君兰一眼,慢悠悠言道:“你纵舍得不见我,我又如何舍得不见你?” 陶君兰一怔,随后脸颊便是慢慢滚烫起来。李邺这句情话,几乎让她招架不住。而且,许久没有这样说过这般煽情的话了,如今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既让人意外,又忍不住的心生甜蜜。 最后陶君兰笑骂一句:“胡闹。” 又因到底不好意思,便是转移了话题:“你来看看明珠。” 李邺便是没再逗弄她。不过她心里明白,他大抵是知道她不好意思了,所以才这般轻易就放过了她。 一时二人都逗弄明珠,倒是其乐融融。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陶君兰问李邺:“你知道我今儿为何被太后禁足么?”问这话,也是想着他兴许消息灵通是知道的。 若是他知道,那她也不必再说一遍。到底也是让人难为情不是?况且,太后那些话,说真的还是有些让人伤自尊的;李邺摇头:“不知。”他从宫里回来只听说了她被太后禁足,至于什么缘故,却是真不知道。之所以这般特特的翻墙出来,一则是为了见她一面,二则也是想问问究竟的意思。 “今儿我对太后不敬了。”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看着李邺,等着他的反应。 李邺眉头微皱,末了却是什么意见也没有,反倒是安慰起她来:“太后年岁大了,人也偏执起来,你别放在心上。” 陶君兰闻言,心里倒是微微的觉得酸得有些发疼,眼睛也涨了起来。李邺不说还好,一说倒是勾起了她心里的委屈了。 而且,李邺这样宠溺她,包容她,体谅她。也是让她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好?”陶君兰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握拳伸手锤了他胸膛一下。她是真有点埋怨了。他越是好,她就越是觉得不安,越是觉得不舍,越是觉得她何德何能,才能遇到李邺。 这样的李邺,简直让她想要偷偷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李邺轻笑出声,眨了眨眼睛,慢悠悠道:“放心,我只对你这样好。”说着,连带着她和明珠一起揽入怀中,言道:“禁足也好,你也趁机歇一歇,每日做做针线和孩子们相处,倒是不必再接触那些烦心事儿了。” 李邺没说的是,看着陶君兰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殚精竭虑的谋算,他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些自责懊恼。他并不是为了让陶君兰做这些才费了那么多心思将她留在他身边的。 陶君兰隐约猜出李邺的心情,一时心里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冒了出来。正是因为李邺对她这样好,她才更生出了回报的意思。 不过,现在她本就是故意想要避开锋芒,自也不会违拗李邺的意思:“嗯,好。” “说起来,我倒是许久没给你做过衣裳了。如今闲了,倒是正好替你做两件儿。”陶君兰笑着言道,柔声和他商量;“前几日得了一匹绛紫色的料子,倒是很不错。你可喜欢那颜色?” 李邺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他极喜欢陶君兰和他一起絮絮叨叨的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当下便是柔声的和陶君兰商议起来。 其实陶君兰也是爱极了这样相处的时候,每每这个时候,她便是油然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时光停住之感来。更觉得,她和李邺就像是普通的老夫妻,已走过无数的岁月,彼此已经镶嵌进了对方的生命里,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而这个时候,她也更领会诗词中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她的确是是连仙人都可以不愿意去做的。 “太后已经派人来吩咐了,拴儿过几日也送回来。大约这次是真恼我了。”忽的想起这件事儿来,陶君兰玩笑般的说了出来。 “那不是正好?”李邺微微意外了一下,也是笑了:“不过怕是太后不是因为恼了,而是想让你们母子多相处些日子罢了。”毕竟,太后虽然有些时候不那么可爱,可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一个心软的老人罢了。 陶君兰心里也很清楚,太后之所以送拴儿回端王府,不是生气也不是为了她,怕是为了拴儿和李邺;。到底拴儿是养在太后跟前的,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的确是不同。姜玉莲虽是太后的人,可慎儿和拴儿一比,到底太后还是更看重栓儿。 这对拴儿来说也是好事儿。陶君兰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了——若是拴儿一直养在自己跟前,太后还真未必会像是今日这样护着拴儿。 不过这些话,显然是不好和李邺说的。因此她便是绝口不提。 禁足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端王府里顿时又有了新的流言。不过却都被控制在府内,并未有半点传出去。 至于其他几个主子,倒是也都是反应不一。有觉得惊讶的,也有觉得幸灾乐祸的,也有觉得此次是个机会的。 譬如姜玉莲,便是彻头彻尾的吃惊了——太后一向还是挺护着陶君兰的,哪怕是看在栓儿的脸面上,纵然是不喜陶君兰,也没见太后给过陶君兰难看。这还是头一回。 所以,姜玉莲便是忍不住的揣测了一番。当然,不知实情,她自是什么都猜不出。最后只模糊觉得,只怕经过这次之后,陶君兰在太后跟前,怕是彻底的没了脸面了。 待到拴儿被送回端王府后,姜玉莲这样的心思便是更强烈了。甚至隐隐的,姜玉莲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 即便是端王喜爱又如何?端王到底是个孝顺的,太后的话,他还是会听的。所以,若是趁机重新讨好了太后…… 蒋玉莲心里便是开始盘算起了这件事儿的可行性。 府里唯一替陶君兰担忧的,约莫就只有静灵一个了。不过再担心也无用,静灵去了一趟沉香院,也被拦在了外头。见不着陶君兰,自然也无从得知陶君兰的处境和打算,自然也就没法子改变现状。 古玉芝则是趁机开始讨好李邺了。毕竟,陶君兰被禁足了,李邺是再不能歇在沉香院的。这可不是献殷勤的好机会?若是能趁机拉拢了李邺,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因而,一时间端王府里可谓是群魔乱舞。平日里压着不敢妄动的,在此时均是蠢蠢欲动起来。最后倒是只有静灵那儿和沉香院这两处是最平静祥和的。 所以,除了偷偷去沉香院外,李邺倒是更愿意去静灵那儿看果姐儿。当然,也未必没有因为静灵如今十分识趣,并不再讨好献媚求宠的缘故。 至于陶君兰,倒是忙里偷闲,素日里只做些针线,带着拴儿和明珠。无疑,这也算是她进端王府后最为清闲和愉快的日子。一家四口有时候偷偷的窝在沉香院里,说说话,玩笑一番,倒是其乐融融。 不过,陶君兰心里是明白的,只怕这会子府外也不见得平静。刘家人玩了这么一手,让皇帝厌恶了不说,只怕皇后那儿也招人恨了。 纵然被关在沉香院里,可对于外头的消息,陶君兰还是很清楚的,一有风吹草动,便是有人来向她回禀。 这日,陶君兰便是听说了一件事儿,听说刘大人在离京城赴任的路上,遇袭了。; 第一卷 第351章 铁石 “死了?”陶君兰微微一惊后,便是镇定了下来。 “没死,不过却是受了重伤。”丫头地声回道:“去了半条命,还断了一条腿。不敢再去任上,半路折回来了。” 陶君兰思量一阵,幽幽叹了一口气:“看来,林大人这次是要告老还乡了;。”刘家上下,估计也被吓破了胆子。 “让人去王妃院子里,将这个消息告诉王妃吧。”冷笑一声,陶君兰如此吩咐:“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真半点不在意刘家人了。” 她就不信,刘氏真能无动于衷。那她倒是彻底服了。毕竟,这样的铁石心肠,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刘家人是不好,可也是刘氏的亲眷,是养了她那么些年的家。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得了刘氏那边的消息。 “虽说当时听着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一会儿,背着人偷偷的哭了一回。” 既是哭了,那么必然就不是无动于衷了。陶君兰冷笑了一声,“既是这样,就再请刘夫人过来看看她女儿吧。” 刘氏不是铁石心肠?不是总喜欢让人不痛快?她倒是要瞧瞧,最后不痛快的,到底都是是谁。刘氏的那些账,她可是一本本的,全记着呢。 “另外,让人送些好的药材过去,再请好大夫给刘大人看看。毕竟是王爷的岳家,怎么也不能薄待了。”陶君兰末了的时候,笑着如此吩咐了一句。 陶君兰则是继续在沉香院“禁足”。不过,她算着日子呢——三月二十八,是陶静平大婚的日子,到时候她肯定是要出去的。 这点脸面,太后肯定会给的。毕竟,陶静平是皇帝看重的人,而九公主又是皇女,自己又是姐姐又是嫂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不露面。 为了贺喜陶静平成亲,陶君兰准备了一柄红玛瑙雕刻而成的石榴如意。 如意是一整块杂色的玛瑙雕就而成,天然而生的红色被雕刻成了石榴和石榴花,而绿色则是成了枝干和叶子。 这样一柄如意,可谓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不仅雕工好,设计好,就是寓意也是十分好的。石榴象征多子,送给新婚的人再合适不过。 她是热切的希望,九公主能替陶家开枝散叶的。陶家一直血脉不丰,希望这一回到了陶静平这里有所改进才好。 到了三月二十六这日,太后便是着人来吩咐她不必再禁足。不过,却也吩咐下来,以后无事,她不许进宫。 陶君兰觉得太后这般特特的嘱咐一句,倒不像是真厌恶自己,反倒是像觉察了什么,故意成全她。 陶君兰自然相信太后的聪慧灵敏,毕竟是在宫里那么多年了,怎么着也不可能一无所觉。是了,在她否认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之后,太后应该就会怀疑皇后了。 再加上刘大人遇袭,想必太后已然是心知肚明了。所以,绝口不提拴儿什么时候回宫,更不提让她进宫。 二十七日,陶君兰亲自过去嘱咐了一番陶静平,又验看了一下府中的布置和新房的布置。 其实皇帝是给九公主赐下了公主府的,不过九公主却表示,嫁鸡随鸡,她愿意住在陶静平的府里;。哪怕暂时小点儿也没什么。 对于九公主的这点,不管是陶君兰还是陶静平,都是十分满意的。九公主这样懂事,顾全了陶静平的脸面,也是对陶静平的在意和服软。 不住公主府,只以讨陶家妇自居。九公主这么做,将姿态摆放得很明白,也给足了陶静平脸面。这如何还能让人不满意? 至于陶静平的宅子——其实还是陶君兰当初帮着选的,虽说只有三进,可是只住她们夫妻两个是足够了。至于将来添丁,那时候估摸着陶静平的本事也可以换一套大的了。 再次嘱咐了一遍陶静平要对九公主好之后,陶君兰这才匆匆的回了端王府。这会子时辰不早了,要早点歇息,明儿才有精力忙活呢。 拴儿知道明儿自己舅舅成亲,倒是非要嚷嚷着去看。那副样子,倒是叫人忍俊不禁。陶君兰自也是要带拴儿去的——事实上,拴儿还是压床童子呢。到时候,他要在婚床上滚一滚,好替九公主招来子嗣的福气。 不过又担心明日人多,拴儿捣乱或是磕碰了哪里,陶君兰自是吩咐了周奶娘和丫头,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心看顾。 反正,她明儿估摸着是照看不了拴儿的。 夜里的时候,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兴奋,陶君兰倒是半晌都没睡着。李邺躺在旁边,最后倒是都忍不住笑着抱怨:“再这么翻下去,可是别想睡了。” 陶君兰歉然看了他一眼:“要不王爷去别处睡?” 李邺自是不会去的,不过他索性和陶君兰聊了起来:“又不是你成亲,怎的倒是你比新娘子新郎官瞧着还紧张?” 陶君兰嗔怪:“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娶亲了,我能不紧张?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呢。” “你放心,不会出任何纰漏的。”李邺忍住笑:“你纵然不叫人去帮忙,宫里的人也会办得妥帖的。堂堂一个公主的婚礼,怎么也不会出错。这可是脸面问题。” 宫里那些人,办这些事儿还是靠得住的。 “我倒不是担心出纰漏。我是怕他们两人相处得不好。”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两人年岁都不大,上头也没个长辈压着,提点着,还不知要将日子过成什么样呢。” 李邺闷笑一声;“你如今就这般,那将来拴儿成亲,明珠嫁人,你得成什么样儿?”说着这话,李邺倒是禁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情形。 那时候,估计他和陶君兰,都开始老了罢?那时候,不知他们相处起来,是否还和现在一样?还是更默契更自然温馨? 陶君兰被李邺说得一呆,随后苦笑一声;“拴儿和明珠还早着呢。可静平的婚事就是明天了。我着实是睡不着。” “那就让人点了安神香来吧。不睡足了,明日可熬不住。”李邺也是无法了,便是如此言道。 陶君兰点点头,当即吩咐人换了香不提。这个时候她还没想到,明儿会发生一件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事情。; 第一卷 第352章 荣耀 陶君兰起了个大早,天几乎都还没亮便是开始筹备了;。换衣梳妆自是不必提,待到用过了早膳,天也不过是刚大亮。 拴儿还小,陶君兰自是舍不得叫他起床,只吩咐周奶娘:“回头时辰差不多了,你再带着拴儿出门。” 因不放心拴儿,她便是将红螺也留在了拴儿跟前,只叫碧蕉水纹和燕儿跟着自己过去。 处处都安排妥当了,陶君兰这才和李邺出了门,往陶静平那儿去了。 作为姐夫,今日李邺少不得要多提点提点陶静平一些。还有就是陪着陶静平去敬酒迎亲。当然,也不只是李邺一人作陪,还有一些与陶静平交好的同僚之类。其中陈赋也是在里头。 至于陶君兰,自是要在后宅帮着招呼女眷了。虽说九公主是直接从宫里出来,也不存在什么娘家人要过来,可是九公主的姐姐们,可都是要过来观礼的。 想起这个,陶君兰就觉得有些头疼。当初三公主四公主合起伙来欺负九公主的事儿她还记得呢。 说起来,当初一桌子吃酒的几个公主,如今其实也没剩下几个在宫里,除开三公主四公主和九公主,五六七这三个公主都是外嫁了。还有一个八公主也在京里。 对于八公主,陶君兰倒是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八公主嫁了世家大族里一个年轻有为的,姓李。 因了是公主成亲,所以做席面的厨子和材料,都是宫中出的。倒是不必操心。就是上菜的丫头小厮,也都是宫中出。 陶君兰因此笑着和陶芯兰感慨:“娶公主倒是省心,咱们可没费多少工夫。” 这话说得陶芯兰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姐姐这话可真贫,让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呢。不过,说句实话,哥哥娶了九公主,只有好处。” 陶君兰自是明白陶芯兰这番话的正确性。反正以后作为天子的女婿,陶静平肯定比别人更容易得到天子的信任。仕途也更好走些。之前那几个公主的夫婿,皆是如此。 “一会儿三公主和四公主八公主来了,你便是避开着些。”陶君兰悄悄嘱咐。她怕陶芯兰凑上去受了委屈。尤其是三公主和四公主,谁也不是好相与的。 陶芯兰也不乐意和那几个公主打交道,自是点头忙应下了。又道:“姐姐小心些。” “怕什么?总归还是要叫我一声嫂子的,怎么我也不会吃亏。”陶君兰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的言道。当初她是宫女,自是只有避开走的份儿。可如今…… 虽说只是侧妃,可是一声二嫂,她还是当得起的。 也不知到底忙碌了些什么,便是听见丫头过来回禀:“陶少爷已经出发迎亲了。”说是迎亲,自然也和普通婚礼不同,其实也只是在宫门口去接九公主的銮驾罢了。 作为公主,轿子是可以用十八抬大轿的。想必声势是十分浩大。 陶君兰听了这话,忙便是又检查了一遍待客器具等物。九公主如今快要到了,估摸着其他几个公主也就陆续要到了。她们肯定是要赶在九公主之前到这里的;果不其然,陶君兰刚检查完没多久,就听见说三公主和四公主一起到了。想来这两位,是约着一起来的。 陶君兰便是迎了出去。 三公主和四公主年岁相仿,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容貌也都是姣好。再加上打扮得精心,看着也都是上乘的美人。 不过三公主自从生了孩子,就一直没再瘦下去,如今身段稍有些丰腴。 “三妹妹,四妹妹。”陶君兰微笑着招呼,不算太热切,也显得不疏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三公主瞥了陶君兰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原来是陶侧妃啊。你怎么在这儿?”顿了顿又微露出几分恍然来:“是了,你是九妹妹夫婿的姐姐,的确是该在这儿。” 说完这话三公主故意轻笑了一声,看向四公主:“说起来倒是巧得很。九妹妹怎么就嫁了陶侧妃的弟弟呢。” 说这话的时候,三公主虽未曾挑明,却也是透着一股不甚明显的鄙夷的。显然,三公主未必瞧得上陶家。 四公主掩住了唇轻轻一笑,眼波流转之间也是露出了与三公主相同的神色来:“是了,说起来还真是巧。昔日陶侧妃替九妹妹剥虾子布菜的情形,如今我还记得呢。谁曾想,九妹妹竟然就嫁了服侍自己宫女的弟弟?” 这话有些过分,已然是在讽刺九公主自甘下贱了。当然,连带着也点出了陶君兰昔日的身份。 陶君兰心中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别她们这几句话惹怒。当下一笑,缓缓回敬:“是了。我也觉得很是神奇。倒是没想到我竟还有这等福气,做两位公主的嫂子。更有幸做了九公主的姐姐。” 既然要贬低九公主,那么她也不介意拉着三公主四公主一起被贬低。反正,如今真算起来,他们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大家子了,怎么都是沾亲带故。 三公主和四公主都微微沉了脸。而后三公主低声与四公主言道:“不过是运气好生了儿子罢了,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陶君兰耳朵不错,自然是不可能听不见。当下笑意不减,“生儿子的确是靠运气的。”说完这话,便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三公主和四公主的肚子一眼。 很不巧的是,三公主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四公主更是连怀孕都不曾有过。若不是有公主身份,只怕两人这会子都要急了。当然,事实上即便是公主,这样也是要急的,多尴尬啊?虽说没人敢指责,更没人敢给驸马塞人,可看着别人生儿子,哪里有不眼红的? 陶君兰这话,算是直接戳在了二人的痛脚上。登时气氛都是不对了。 陶君兰仍是带着笑,丝毫不惧的和两位公主含笑对视。她不过是附和一句三公主的话罢了,可是并未说什么,自是不需要心虚的。 三公主面色难看的便是要发作。四公主好歹有些理智,拉住了。阴测测的威胁到:“看来陶侧妃是不欢迎咱们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陶君兰微微挑眉,只觉得四公主有些幼稚:“哦?这话说得?我怎么不欢迎二位妹妹了?我不过是附和三妹妹的话罢了;。再则,今儿我可不是东道主。两位妹妹不愿参加九妹妹的婚宴,却也不该拿我做筏子不是?我知道二位妹妹和九妹妹一向不怎么合得来,想必皇上和皇后太后也都是知晓的。” 威胁人,谁不会?反正真走了,丢脸的也不是自己,更不是九公主。 三公主和四公主都是噎住。 末了三公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拉着四公主就往里头走,一面走一面道:“真不知二哥是怎么管教女人的。果然是性子太软了,回头该禀明父皇母后,重新给二哥找个贤惠的王妃才是。” 陶君兰淡淡的在后头补充一句:“王爷再怎么也是比三驸马和四驸马强罢?我记得三驸马还是武将世家出身呢,怎么也不主动要求领兵?还有四驸马,考了这么些年,怎的还只个秀才?” “要我说,两位妹妹也该好好督促督促才好。”陶君兰微微含笑,目光诚挚:“这男人在外头有脸面,咱们女人才也跟着有脸面。虽说是驸马爷,可是到底也不能丢了脸不是?” 三公主和四公主均是不说话了,各自在心中哼哼,只觉得陶君兰是个伶牙俐齿的。 其实真要按着脾气来,这会子三公主和四公主都要发作了。可是真在这里发作起来,丢脸的谁也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哪怕肺都要气炸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到底还是忍了。 陶君兰见二人都不言语了,便是满意的住了口。其实出嫁的公主,真心不如没出嫁的公主风光。驸马不争气,不仅在皇帝和皇后跟前不得待见,自己也没脸面。三公主和四公主便是如此。 说句不好听的,三公主四公主以后,也未必有九公主风光得意。陶静平如今就已经比三驸马和驸马强多了,更不用说以后。 让人好好服侍着三公主四公主在那儿喝茶吃点心,陶君兰便是又去接待其他客人。 没多久,八公主也是来了。不同于三公主和四公主,八公主倒是满脸含笑。见了陶君兰也不见有半点轻视,反而客气的叫了一声嫂子。 就凭着这一点,陶君兰就觉得八公主更会做人一些。 与八公主聊了几句话后,拴儿也被周奶娘带着过来了。八公主便是抱过拴儿,笑着逗拴儿喊人。 拴儿也是认得八公主的,反倒是赖在八公主怀里不肯下来了。 陶君兰有些歉然,不过看着八公主很欢喜的样子,也就没阻拦。想着再等下便是哄着拴儿下来。结果还没等到那时候呢,就听见前头锣鼓喧天,唢呐高唱。 八公主顿时笑道:“九妹妹到了!咱们过去看看。”作为已婚妇人,这个时候自是可以去前头观礼的。 八公主率先就往前头走去,也没舍得将拴儿放下来。只抱着拴儿笑:“八姑姑带你去看新娘子。” 陶君兰忙跟了上去,同时跟着的,还有好多夫人。这样的喜事,大家都是很愿意凑热闹的。; 第一卷 第353章 突变 作为新娘,九公主今日自然是打扮得格外喜庆雍容。一身大红的嫁衣,宽袖大摆,上绣金凤,凤有八尾,象征公主身份。腰间的七彩璎珞绦用金镶双蝶采花珠宝绦环结了,又坠着金云霞舞凤纹披坠。 至于头上戴的,便是金镶宝鈿花鸾凤冠,用金累丝凤簪固定了,两边再各自插戴一只珍珠流苏簪,长长的流苏垂在脸颊两侧,几乎齐肩。再插戴翡翠宝石花簪妆点,几乎是满头珠翠,贵不可言。 此时九公主白皙柔嫩的手抓着红绸一端,而陶静平则是抓着另一端。二人站在一处,只叫人想起一个词来:天造地设。 不管是九公主还是陶静平,容貌都是不俗。二人气度也是上佳,兼之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天子近臣,自是更让人觉得相配。 陶君兰看着二人缓缓走进大门,只觉得眼睛都迷蒙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睛,只目不转睛的看着。 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李邺。李邺跟在后头不远处,最后在边上站定。他抬头看了一眼,便是看见了陶君兰,当即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带了几分安抚的笑容来。 陶君兰也是禁不住一笑。四目相对片刻,便是又各自悄悄挪开,只是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和欢喜满足。 只是陶君兰自己都不知道,欢喜和满足是从何而来。 陶君兰和李邺这一番小动作,自也是有不少夫人瞧见了。一时之间都是有些隐隐羡慕——做女子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时时关注自己,宠爱自己?只看端王那神色,尤其是那温柔如水的眼神,便是知道他是有多爱重这位陶侧妃了。 三公主和四公主也是瞧见了,不过二人都有些阴了脸。随后不约而同的在人群中搜索自己的驸马来。只是三驸马和四驸马显然都不是柔情细腻的,正各自和旁边人说笑,根本觉察不到自己妻子的暮光就是了。 倒是八公主的驸马悄悄的看了一眼八公主,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八公主便是含羞的低下头去。 陶君兰看得真真切切,倒是不禁打趣的冲着八公主笑了笑。 八公主面色又红了几分,借着逗弄拴儿,假装若无其事。 陶君兰见她脸皮薄,自也就没再得寸进尺,当即又看向一对新人。 二人已经快要走进屋里了,九公主明显看着有些紧张,紧紧的攥着红绸带,头也不敢抬,目光只落在自己脚尖三寸处,而耳朵和脸颊,都已经是绯红了。 反倒是陶静平一脸镇定自着倒像是半点不紧张的。 不过陶君兰可都看见了陶静平的左手微微弯着呢,似乎想要将手都藏起来似的。陶静平小时候就是如此,每次紧张了,面上看着不显,可却是必会做这样一个动作的。 陶君兰又好笑又骄傲。 拴儿这个时候看不见九公主了,顿时不依不饶了,非要往那边扑。八公主不敢撒手,怕坏了婚礼,只得柔声哄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好让拴儿看见九公主。 陶君兰看见这一幕,自是忙要去将拴儿抱过来——平日也就罢了,今儿是什么意思?坏了婚礼,那可不好。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却是突然生出。 陶君兰听见有人蓦然高呼一声:“小心!” 她觉得是李邺的声音,便是下意识的往李邺看过去。却见李邺一脸焦急的往陶静平身边扑。 四下里响起了抽气声,和高高低低的惊呼声。其中就有八公主的。 八公主还抱着拴儿,陶君兰顿时心里一沉。忙又看八公主。 八公主也不知怎么的,竟是踉跄着就扑了出去,刚好挡在了九公主的身前;所以,八公主也等于抱着拴儿一下子拦在了明晃晃的直刺九公主的剑跟前。 陶君兰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忽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除了疯也似的往拴儿跟前扑,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那个一脸狠戾的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其实离得挺远,更不知道就算自己扑过去了,也是赶不及了。 对于陶君兰而言,拴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她绝不愿意看见拴儿有任何的事情!就是平日里擦破一点油皮,她都要心疼半天,觉得受不了,更何况现在? 事实上,她此时更希望是自己抱着拴儿!那样的话,她至少可以护着拴儿!哪怕是用她的身子去挡住那锋利的剑呢? 已经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样近的距离,谁能救得下拴儿和八公主?八公主自己倒是能侧身躲开,可是毕竟抱着拴儿…… 这个阵仗,一声让不少人心头都微妙起来——甚至于有人已经开始想,若是今日端王的儿子死了,会是个什么局面? 谁也不知道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因此谁都是措手不及。再加上侍卫离得远,所以这会子谁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是李邺,此时也离都很远,至少比陶君兰更远。 可刺一剑的需要多少工夫?若不是那刺客见人被挡住了微微迟疑了一下,只怕这会子已经血溅当场了。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功夫,九公主已经飞快的将拴儿护在怀里了。 刺客毕竟是刺客,纵然迟疑,可是很快还是重新运力刺了出去。看那架势,怕是想要直接将九公主和八公主串成一串糖葫芦。 不过毕竟是迟疑了一下,这么短短一个迟疑,也足够人反应过来了。比如,陶静平。 陶静平用力拽了一下手中的红绸,因另一头还在九公主手里紧紧攥着,所以当下九公主就被拽得一个踉跄扑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陶静平又飞扑过去撞八公主。 若这一下撞实了,八公主和拴儿自然也就平安了。可陶静平却是危险了——这样他也根本不可能再避开那一剑。 所以,陶君兰一把拽住刺客的时候,可刺客手里的剑却已经是没入了陶静平的胸膛里。 陶君兰惊叫了一声,死死的拽住了刺客。不管是拴儿,还是陶静平,都不可以有事!此时她倒是不记得自己拽的是刺客,很可能对方是会伤害她的! 刺客回头瞪了陶君兰一眼,阴厉而狠辣。于此同时,他又用手使劲的拍了一下剑柄末尾处,将剑脱手推送而出! 很显然,刺客是想要了陶静平的性命。 如此一来,陶君兰即使是再怎么狠命的拽,也是无济于事了。 李邺此时也是赶到,伸手一把抱住陶君兰就往后退;。此时再扑上去,也是无用,而且,侍卫也来了,根本无需陶君兰再去冒险了。 可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如此陶君兰还是没松开手,反倒是将刺客拽得一个踉跄。 刺客也是凶悍,反手就想折断陶君兰的胳膊。 情急之下,李邺只得松开了陶君兰,也伸手去捉那刺客。 陶君兰此时倒是回过神来,吓得松开了手。惊呼:“回来!”李邺决不能再有事儿,决不能! 这会子,她是真的要疯了。脑子里根本就是空白的,乱糟糟的。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全凭了本能罢了,根本无法思考。 李邺也是知道自己斤两的,见侍卫赶上来了,他便是急忙松开手往后退开了。 侍卫扑上去死死的按住了刺客。 李邺则是搂住了陶君兰,随后看了一眼陶静平,便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了她的眼睛。他心里清楚,若是让陶君兰看到陶静平现在的样子,只怕她根本承受不住。 八驸马飞也似的冲到了八公主跟前查看,眼里的关切怎么也掩不住。 拴儿此时也是终于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陶君兰听见拴儿的哭声,倒是一惊,随后便是疯魔了似的挣开了李邺的怀抱,什么都顾不得的冲过去找拴儿。 不过在那之前,她却是先看见了陶静平。 陶静平躺在地上,一身红衣喜服胸口已经湿了一大圈。九公主手足无措的跪坐在陶静平跟前,想要伸手去拉陶静平,又被他胸口明晃晃的剑吓得缩回去。 “快,去请大夫!”有人高叫起来。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婚宴,此时已经变得乱糟糟的,所有人俱是惶惶不安,一脸惊恐。甚至已经有人动了赶紧离开的念头——谁知道会不会又突然蹦出一个刺客来? 陶君兰已经蒙了,半晌回过神来,也顾不上拴儿了,直接就扑上去看陶静平。 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陶静平还活着,甚至人还是清醒的。 陶君兰哭起来,声嘶力竭的吩咐:“快,派快马去请最好的太医,一定要快!还有,止血药,快拿来!” 一时又对陶静平道:“你撑住,千万不能有事!太医很快就来了!”不知不觉中,眼泪却是流了满腮。 拴儿还在旁边撕心裂肺的哭着,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只得自己去抱了拴儿,又将已经吓呆的周奶娘找到,让她抱着拴儿。 “看样子应该是卡在骨头里了,没有伤及心脉。”李邺仔细看了看陶静平,柔声又笃定的对陶君兰言道。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像是有人将自己心头压着的沉甸甸大石头给搬开了,人都轻松了几分。; 第一卷 第354章 戾气 “现在一团乱,你更该冷静下来才是。这个时候,哭是无用的。”李邺低声劝道,好在此时别人都没注意他,这才没听见他说话。 陶君兰倒是醒过神来了,感激的看了李邺一眼,却是不敢再叫他冒险,只道:“你别说话了,待会叫人发现了可不好。”这里人多口杂的,虽说声音很低,也尽量隐蔽遮挡了,可也不敢保证就真没人发现得了;李邺闻言,便是知道陶君兰应该已经找回了理智。只是关于她说的这话,他却是只能苦笑一下。事实上,只怕今儿他是瞒不住这个秘密了。刚才他那一声,不少人都是听见了。只是刚才众人注意力都没在那个上,自然是没反应过来。待到过了今儿,众人缓和下来,自然会又有人主意到这件事情。 到时候,估摸着皇后就会有动作了。 不过这个念头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抛到了脑后。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还是先得处理好眼前这一摊子事儿。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陶静平,见他嘴唇蠕动似想说什么,便是忙凑上去听着。 陶静平却说的是:“护公主。封大门。” 陶君兰听着,险些没又掉下泪来。都成了这个样子了,陶静平心心念念的,还是怎么样才是最有利的,对陶家最好的。可见平日里陶静平又该给了自己多大压力? 谁的弟弟谁心疼,陶君兰拍了他一下:“别说话了,留着力气。我会处理。” 不得不说,陶静平这话也的确是考虑大局,是最为妥当的法子。那刺客既然是冲着九公主来的,为了保险还得将九公主保护好才是。至于封大门——却是不能让今日宾客走了,毕竟刺客是混在宾客里进来的,仔细查问说不定也能够查出点头绪来。若是让人走了,别说头绪了,就算查出来了,人一推四五六,你也无可奈何。 当下陶君兰便吩咐凑上来的陈赋:“福清,你去将门守住,不许人随意进出。再让人将门房看管起来。” 陈赋自是没有半句推辞。且不说他和陶静平本就有交情,就是为了陶芯兰,这会子他也是要挺身而出的。 陶君兰又看向李邺:“九公主的安危,王爷安排罢。另各位夫人和女眷,都集在一处先喝喝茶罢。”又吩咐陶芯兰:“芯兰,你替我招呼着诸位夫人,不许怠慢了。” 一旁看戏的三公主闻言,登时皱起眉头来不满道:“这是什么意思?怎的还要将我们软禁于此不成?” 三公主敢这样说,未必不是仗着自己身份的缘故。 四公主见三公主开了口,便是也开口:“可不是这个话?不知陶侧妃这是什么意思?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可不愿久待。” 陶君兰冷冷的横了她们二人一眼,“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说。二位妹妹这话却是错了,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形,留诸位夫人在府中,也是为了保护众人。何来幽禁之说?而且,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少不得衙门要来调查,到时候也要去各处问话。倒不如等一等。” 三公主和四公主还是不乐意。还待说话,不过被陶君兰锐利的看了一眼后,便是都不由自主的将话咽了下去。 陶君兰见了,心中满意,不过还是再出言警告了一句:“若又不满,二位妹妹可回宫再分辨。” 到了宫中,说起此事儿,三公主四公主自都讨不了好处。反倒是说不得要因为没主动帮忙被骂几句;。这一点,三公主四公主心里都明白,故而都不敢再言。 当然,也未必没有被陶君兰目光震慑住的缘故。就是李邺,也是看了她们一眼,目光锐利微寒,叫人不敢造次。 这样的李邺,倒是一下子少了温和谪仙的味道,反而像是个威严的皇子了。 其实在场的皇子也不止李邺一个,康王和庄王武王也都是在的,只是这会子谁也没出头就是了。 陶君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并不难发现这几位神色各异的皇子们。其中康王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目光一直惊疑不定的往李邺身上看。庄王和武王则是在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是叫人不难看出,这两人心里都不怎么安稳。 陶君兰也是记得之前李邺喊了一嗓子,此时自是难免多注意了一下几个王爷的神色。她心里也是很清楚,只怕李邺的秘密要瞒不住了。 尤其是康王那神色——看了更是叫人觉得心下不安。或许,康王已经怀疑了罢。 待到吩咐完了之后,陶君兰又让体壮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抬了陶静平去屋里躺着。 九宫主却是不肯走,一面哭一面道:“他也是替我受过,我如何能走?况且,我是他的妻,我要留在此处照料他。” 九公主一双眼睛此时早已经是红彤彤的了。脸上还沾了陶静平的血。加上哭花了的妆,看上去早已经是狼狈不堪。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你们还没行礼,到底还是不方便的。你先去洗把脸,止了泪好好招呼客人,便是已经帮了极大的忙了。” 九公主怔了怔,知道陶君兰说得有道理,只是却还是有些不情愿。 “回头禀明了皇上,看是今日全了礼,还是改日,再做打算罢。”陶君兰却也不敢放肆,毕竟没拜过天地,着实也算不得是夫妻,真留下了九公主照顾陶静平,宫里那头着实不好交代。 九公主又看向李邺,李邺也是一个意思。当下便是只得无奈的跟着丫头先下去梳洗了。陶君兰则是轻叹了一声,好好的婚礼,竟是闹成了这般摸样…… 这算不算是没缘分?又或者,是好事多磨?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是一闪而逝,她更关心陶静平的伤势,就是刺客这会子也顾不得了。 待到将陶静平安置好了,陶君兰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说伤口一直在流血,可是陶静平精神却还是好的,这多少叫人放心了一些。 只是那剑谁也不敢乱动,只能暂时还留在陶静平的胸口上。 好在太医也来得极快,待到仔细查看了伤口,倒是也松了一口气:“没刺多深,也没伤到肺腑,卡在骨头上了。只要好好养着,最多三个月便是能恢复如初。” 虽说之前李邺也说过这话,可却到底不如大夫说了更让人安心。陶君兰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因要拔剑,所以陶君兰也不好在旁边看着,便是退了出去;。不过人虽退了出去,可心都还留在屋里呢。站在门外头,耳朵几乎是动也不敢动的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邺那头安顿好了九公主,倒是也过来了,见陶君兰心焦的样子,便道:“我进去瞧瞧。你放心,这太医是老太医,医术极好。还曾随过军,治疗这样的伤势很有效果。” 陶君兰见他已经不大避讳旁人就开口说话,心里倒是有些歉然,忙道:“别说话了,兴许这事儿能蒙混过去。” 话是这么说,只是她自己都不大相信。 李邺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陶君兰站在门外凝神听着,却是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反倒是没多久李邺出来了。 李邺一脸轻松:“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血瞧着也慢慢快要止住了。” 陶君兰还有些不可置信,不过更多的却是轻松:“没事就好。”说着说着,眼泪险些又下来了。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是谁派来的刺客。”李邺忙岔开话题,只是说起这个,难免语气里带了几分煞气和冰冷。 陶君兰想到陶静平的好日子就这么被搅合了,还带了伤,语气也是森寒冷厉:“必须查清楚了,我倒是要瞧瞧,是谁这样大的胆子,这样大的本事!” 待到查出了是谁做的,她定不会叫那人好过!偿命都是轻的! 李邺看着陶君兰双眸含煞的架势,隐约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便是轻声道:“待抓到了人,任凭你处置。” 陶君兰点点头,感激的看了李邺一眼。末了才想起拴儿来:“拴儿怎么样了?” “怕是受了惊吓,回头让太医看看。”李邺没舍得告诉陶君兰拴儿一直哭闹不止的事儿,怕她忧心。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歉然:“当时也是顾不上他了,一会儿我去看看他。”顿了顿又想起当时八公主的所作所为,又感慨道:“八公主倒是个心善的,咱们得好好谢谢她才是。”就冲着当时八公主护着拴儿那一个动作,她就决定了要好好回报八公主。 换成其他人,真的是未必会那样做。 正说着呢,陶芯兰却是匆匆过来了,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陶君兰忙问:“这是怎么了?”直觉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否则陶芯兰面色怎么会这样难看? 陶芯兰咬咬牙,恨恨道:“八公主小产了。” 陶君兰顿时懵了。小产?八公主怀孕了? 不过很快她就醒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儿?不行,我得去看看。”这可不是小事儿。 “我是过来请太医的。”陶芯兰忙道,又往屋里张望了一眼:“不知太医忙完了没有?有没有空过去看看八公主?”; 第一卷 第355章 报仇 当下陶君兰跟着太医一同过去看八公主。 八公主被临时挪到了陶芯兰的屋里,八驸马就守在外间。 八驸马的脸色很不好看,十分阴郁。陶君兰只看了一眼,便是不敢再看。她心里是无比愧疚的。她很清楚,八公主今儿是受了连累。若当时八公主不抱着拴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或者她若是早些抱过拴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 八公主和八驸马成亲一年多了,这还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见了太医,八驸马倒是有几分激动,却也不敢多说,忙让太医进去看八公主;陶君兰歉然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对不起八公主。” 八驸马倒是个明理的,虽然心情沉郁,却还是勉强笑了笑,维持了基本的礼仪:“如何能怪二嫂?只是我们命不好罢了……这孩子和我们没缘分。”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八驸马。 倒是八驸马言道:“还请二嫂进去看看八公主,若她伤心难过,还要劳烦二嫂劝慰几句——” “我会的。”陶君兰勉强笑了笑,点点头便是进了内室看八公主。陶芯兰因是姑娘家,所以也就没跟进去,反倒是去厨房吩咐炖些鸡汤什么给八公主。 八公主脸色十分苍白,眼睛也红红的,双手都按在肚子上。陶君兰见了,眼里一酸,险些没落下泪来。几乎是克制不住的上前去握住了八公主的手,哽咽道:“八妹妹别太伤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这般伤心,对身子也不好。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这样说对于八公主是什么用处也没有的——做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况且,这还是八公主的第一个孩子。 八公主眼里的泪水落下来,侧过头“呜呜”的哭出声来,那副样子,就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觉得难过。 陶君兰将八公主搂在话里,伸手拍了拍八公主的背脊,张了张口想劝慰几句,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或许让八公主好好的哭一场,发泄发泄情绪反倒是好些。 八公主伏在陶君兰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哭得青筋都冒了出来,最后一直打着泪嗝,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八公主一面打嗝,一面愧疚言道,声音断断续续,却充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是我的错。我若是能早些发现,也不会——” 若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就不会抱拴儿,更不会往前凑,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对不起。”陶君兰也同样是满心愧疚。若不是抱着拴儿,又被陶静平撞了一下,八公主的孩子也不会没了。 八公主听了道歉的反应倒是和八驸马相同,只缓缓摇头:“不怪旁人,是我自己疏忽了。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说着说着,八公主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陶君兰心中满是酸涩和歉意,最后这些情绪全化成了愤怒和狠戾:“八妹妹你放心,我定会查明此事,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为八妹妹你讨个公道。” 这话一出口,倒是让八公主的眼泪也收了一收。八公主的眼睛里几乎都快要射出刀子来:“是了,若不是那幕后使坏的人,我又如何会这般?” 用力按着自己的小腹,八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发誓:“我一定要报仇!我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在八公主看来,只怕碎尸万段也是无法偿还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可若不用这样的手段,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愤怒。 八驸马是独子,他们也一直盼望能快些有个孩子。可没想到孩子盼是盼来了,却是直到没了他们才知道。 多可笑?多可悲?多让人愤怒? 八公主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烧得她几乎要崩溃,要失去理智。她此时,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 陶君兰能理解八公主这样的心思。换成是她,只怕想法比八公主还要疯狂还要过之不及。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是这样的心思。 因月份小,八公主又年轻,所以这次小产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太医开了药方后,又说了一些调养的法子,这才退了出去。 此时八驸马也是进来了,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只是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八公主。 陶君兰忙识趣的起身:“你们说话罢,我先出去了。” 这个时候,估摸着也只有八驸马的安慰才是最有用的吧?至于八驸马,到时候也只能让李邺想法子多劝慰几句了。 只是想想陶静平,又想想八公主,陶君兰几乎是想苦笑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竟是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的事儿?钦天监选日子的时候,到底是怎么选的? 从八公主那儿出来,陶君兰又去来了九公主。 九公主正坐卧不安呢,一双眼睛也跟桃子似的。见了陶君兰便是扑了上来:“陶公子如何了?” “倒是无妨,养些时日就好了。只是皮肉伤。”陶君兰忙劝慰几句,心里又有些可怜九公主:“你也别难过,别往心里去。今儿就算没成礼,回头再选好日子就是了。”又怕九公主自责,觉得是她的错,又道:“也不是你的错,别胡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九公主却是摇摇头,恳求的看向陶君兰低声却又果决道:“我想留下来照顾静平,我想今日就成礼,我不想回宫去。” 然而这事陶君兰却是做不得主,当下便是迟疑着不敢答应。 九公主咬咬牙:“我想进宫去面见父皇。” 陶君兰想了想,猜到了九公主的意思。她怕是想要见了皇帝后,将这番话跟皇帝说。反正只要皇帝金口一开,就算是没成礼,也是不碍事的。毕竟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也是有的。 至于九公主不想回宫,也是不难猜到原因。 若是真回宫居住了,只怕以后关于九公主的流言会有许多。而且九公主在宫中地位不高,皇后也不大待见九公主,她留在宫里怕也过得不开心。所以,倒不如留在陶家。还可以和陶静平培养感情,对外也落个好名声。 陶君兰自是不会拒绝九公主这个请求,只是却也不敢立刻就让九公主去,只道:“一会儿宫里派人来了,你跟着一起回去吧。这会子乱糟糟的,你一人回去也不安全。”万一刺客的事儿再来一回呢?; 第一卷 第356章 主动 宫中,皇帝本心情是极好的——女儿出嫁,嫁的还是刚给他献上了平寇策的年轻有为臣子,他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这份好心情在李邺派了人进宫报信后,则是被破坏殆尽了;皇帝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搁,又惊又怒:“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什么叫九驸马被刺客所伤,生死未卜?好好的婚礼,怎么就成这样了?! 皇帝一怒,底下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周意跪在底下,眼观鼻鼻观心,忽又道:“当时情况紧急,刺客的目标本是九公主,是驸马以身挡住。小公子和八公主也差点受到牵连,小公子也受了惊,如今啼哭不止。” 栓儿是皇帝的长孙,又是在跟前长大的,素来也和他亲近,对于皇帝来说,那就是心尖尖上的一块肉,心疼得不行。如今听了这话,几乎登时就暴怒了起来,比起刚才更是可怕。 几乎没有犹豫,皇帝阴沉着脸道:“朕倒是要去瞧瞧,谁这么大胆子。刺客抓住了?” “抓住了。”周意忙答,又道:“却是险些服毒自尽。”这话可不是假的,若不是当时动作快,从刺客嘴里掏出了毒药,这会子刺客早就死了。 “死士!”皇帝越发恼怒,周身威严冷厉的气场散开来,只叫人觉得心悸。于此同时,皇帝更是起身:“备驾,朕要去瞧瞧!” 今儿是九公主的好日子,皇帝虽说不见得对这个女儿多上心,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很让他觉得没脸的。而且,礼也未成,驸马就受伤了。如今的残局也是不好收拾——譬如,九公主是抬回宫中待到驸马养好了伤再成亲呢,还是今儿就全了礼,留在宫外照顾驸马? 还有拴儿的情形,也是叫皇帝不放心。 顿了顿,皇帝又沉声吩咐:“这事儿瞒着,不许让太后知道了。”以太后对拴儿的疼爱程度,知道了这个事情,只怕会情绪激动。 所有人忙应了,不敢违逆半点。这会子皇帝就像是个随时都要炸的炮仗,谁也不敢去招惹。 倒是周意胆子大,低声道:“奴才还有一事禀明皇上。”却是又迟疑的看了一下周围的人。 皇帝倒也不犹豫,挥手吩咐:“都退下去。” 待到人都出去了,皇帝这才问:“何事如此神秘?”即便是问话,皇帝的语气也是带了几分怒气的,无时无刻不彰显了这会子皇帝的心情是极差的。 周意重重磕头,也不敢起身,只道:“今日情况危急,王爷情急之下,竟是喊出声来了!虽然声音嘶哑,可却也听得出喊的是小心二字了!” 皇帝怔住,又惊又喜,又有点儿茫然:“你说什么?” “虽然事后王爷又试了试,却是只能含糊发出嘶哑之音,可情况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奴才斗胆猜测,许是这些年的调养起了效果,王爷说不得能开口说话了!”周意连连磕头,几乎要喜极而泣,声音都带着激动的微微颤抖。 皇帝良久没言语。面上俱是复杂之色。半晌皇帝才问:“宾客都听见了?” “听见了。几位王爷也都听见了。”周意小心翼翼的言道,即便是跪伏在地上,皇帝看不见他的神色,他仍是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这是谁的意思?”皇帝忽突兀的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 不过周意却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这是在怀疑,将此事禀告上来是李邺的意思,还是他擅自做主。 几乎不带半点犹豫,周意便是断然道:“是奴才自作主张。不管是王爷也好,还是侧妃也好,都是主张瞒着这件事情的。尤其是王爷,在试了试发现并不能清楚说话之后,心情很是低落。” 其实这根本就是李邺的主意。不过当着皇帝的面儿,却是不能这么说的。 不过皇帝显然却是不信,只“哦”了一声便是没了下文。 周意壮了壮胆子,又道:“王爷的脾性,皇上您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个冷淡性子。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不计较的。奴才着实是担心王爷,才斗胆告诉了皇上。” 至于担心什么,周意没明说,不过想来皇帝很容易就会明白。 皇帝当然明白。所以面上的神色更加不好看。周意这话让皇帝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往事。 深深的看了周意一眼,皇帝的声音忽然就听不出喜怒来了:“朕记得当年你还是朕赐给端王的。” 周意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跪伏在地的举动:“回皇上话,是的。” “你跟着端王多少年了?”皇帝又问。 周意心里默默算了一算:“也有快要二十年了。” 皇帝没在说话,倒是在心底感慨了一回:是啊,一转眼过去二十年了。从他们父子渐渐疏离,也有二十年了。一切都是因为李邺的不能言语。或者说,是因为那次中毒。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父子疏离的情形。 当然,这样的疏离,对李邺来说也未尝不是保护。 只是如今…… 皇帝最后还是沉声道:“出宫去。”其实听了这番话之后,他倒是更想去看看李邺。 对于皇帝突然驾临,陶君兰自是受宠若惊。更不敢怠慢了。当然,同样来献殷勤的还有康王和庄王武王。当然,谁都是没预料到皇帝会来,所以都在脸上带了几分吃惊。 皇帝看在眼里,同样注意到李邺有些沉郁,以及康王看向端王的古怪眼神。 九公主同样红着眼睛拜见了皇帝。不过在行礼之后,她却是蓦然跪在了下去,道:“父皇明鉴,儿臣既已出了宫,也进了驸马的门,那就是驸马的人了。断然没有再回宫去的道理,而且驸马如今受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儿臣如何能离驸马而去?” 皇帝看了一眼九公主,伸手将九公主扶了起来,道:“驸马既是因你受伤,你留在此处照顾他,自也是天经地义。今日虽未成礼,可毕竟是进了门。想来驸马也不会拘泥这点小事。” 顿了顿,又道:“你有如此举动,朕心甚慰;。” 这便是赞许了。也是,换做寻常人家,这样的举动也是义举了。更别提还是公主了。 陶君兰适时开口赞道:“九公主义举。” “拴儿如何了?抱来朕看看,听说受惊了?可让太医看过?”之前还干巴巴的,不过提到拴儿的事儿,皇帝的威严便是收敛了许多,倒像是个慈和的祖父。 陶君兰低声回道:“拴儿刚才哄睡着了。也让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喝两贴药也就好了。多谢皇上关心,妾替拴儿拜谢皇上。” 听说拴儿睡着了,皇帝也就歇了看拴儿的心思,只嘱咐道:“让人仔细精心些。” “是。”陶君兰柔声应了,心下也心疼得不行。拴儿刚才她也去看了,那样子的确是可怜。 不过这会子她还要回禀另外一件事情:“回禀皇上,八公主也受了波及,小产了。” 皇帝一愣,随后皱眉。先前压下去的怒气登时又窜上来了:“务必详查此事,给九驸马和八公主一个交代!” 李邺便是立刻站了出去,而陶君兰也替他言道:“恳请皇上交给王爷来查此事。”这一点,是她和李邺商量过的。因为只有李邺来查此事,才能保证绝对的公正和公平。交给其他人,她不放心。 这次受伤的人是她的亲弟弟,受惊的是她的儿子,而且她也答应了八公主,一定会替她报仇。所以,她要掌握绝对的主动。 皇帝扫了陶君兰一眼,觉得陶氏倒是不如看上去来得温婉。不过也是,受伤的是陶静平,她的亲弟弟,她如此愤怒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帝又看了一眼李邺,见他也是难得一改淡然温和之色,如此坚定果断,便是心中微微一动,到底还是答应了:“既是如此,就交给你来查罢。朕会派人协助你。” 在皇帝看来,李邺毕竟以前闲散惯了,只怕对于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得心应手,所以派个人帮助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就是多少有些不信任李邺的意思了,这是为了监督。 康王微微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如今倒是有点儿害怕皇帝看重信任李邺了。不过,皇帝这样的举动,倒是宽了他的心。 至于李邺,倒是不在意此事。纵然皇帝派了人协助,可主动权到底还是在他自己手上攥着。 陶君兰也是微微舒了一口气,她方才还是很担心皇帝不愿意将此事儿交给李邺的。至于是否有人协助,她也根本不在意。 “让八公主好好养着吧,老二,尽快查明此事。朕给你十日。”其实皇帝本想说五日,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又加了五日。唯恐自己二儿子查不出,到时候丢了脸面。 李邺点头应下。他自己给的时间是最多五日。毕竟连刺客都抓住了,若五日还查不出来,那便是可笑了。 皇帝便是又去看陶静平。; 第一卷 第357章 致歉 送走了皇帝,李邺便是开始忙了起来。而陶君兰反倒是闲了下来,送走了各位夫人之后,便是去守着陶静平。 九公主也在跟前守着,不过九公主却是自从皇帝应了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了。看那副紧张担心又小心服侍的样子,倒很像是个小妻子。当然,九公主也的确是陶静平的妻子。只是二人毕竟没圆房,之前甚至也没见过几面,所以九公主一个大姑娘家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的。 见了她,九公主忙起身迎了,口里更是唤道:“姐姐过来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九公主自也是跟着陶静平叫姐姐了。 陶君兰笑了笑,倒是觉得很满意。九公主处处放下身份,只以陶家妇自居,已是显露出了九公主的态度。这样,以后陶静平也会过得轻松自在些。 当下她便是握住九公主的手,柔声道:“纵然要照顾静平,不过也别累坏了你自己。总不能他好了,你却是倒下了。而且,以后这家里的一应事宜都是要你来管着,你更要保重自己才是。” 九公主面上微有些红晕,到底是有些羞涩。不过却还是应了,又道谢:“多谢大姐提醒。我会做好的。” 陶君兰便是又同九公主说了一些陶静平的喜好。 九公主一一认真记了,末了道:“时辰也不早了,大姐先回去罢。拴儿今儿受了惊,也要人照顾。” “那我明日再来。”陶君兰笑了笑,又看了陶静平一回,这才起身往外走。 九公主却是也跟了出来:“我送送您。” 这么一送,倒是送到了垂花门。 陶君兰便是让九公主回去。 九公主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可是还有话说?”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九公主一眼,心中一动。 九公主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只是一张口却是一句:“对不起。” 陶君兰只以为九公主还在在意她连累了陶静平的事情,便是一笑:“你既是他的妻子,他护着你也是应该的。倘若今儿他怂了,我倒是瞧不起他。” 当然,要说不埋怨陶静平也是假的。只是心疼埋怨是一回事儿,她心里还是知道陶静平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的。 而且,若不是陶静平,这会子拴儿如何还不知道呢。只是手心手背都肉,伤了哪一个她都心疼罢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场面话她还是会说的。对于九公主,她就算心有埋怨,可真能埋怨吗?当然是不能的。 却没想到九公主却是摇摇头,道:“我却不是为了今日的事情。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至于为什么道歉,九公主却是不肯说了。 陶君兰问不出,自是只得先回了端王府。此时李邺也还没回来。倒是静灵抱着果姐儿在那儿等着。 陶君兰早已经是累得不想动了,也顾不上和静灵招呼便是歪在了软榻上。 静灵也不问,只是担忧的瞧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比不问看着更让人难受。 “已是没事了。”陶君兰一口气喝了半盏茶,末了才出声言道。“虽说静平受了伤,可也没什么大碍。” 静灵这才略放心了些,又问:“那九公主呢?” “留在陶府照顾静平呢; 。”说起九公主,她便是又想起了九公主那没头没脑的一句对不起。顿时心里便是又纠结起来。 静灵笑了笑:“九公主倒是个好的。得了这么一个弟媳,你倒是偷笑罢。” 陶君兰看了静灵一眼,也笑了。不过心里却是敏感的觉察到了静灵的变化——自从有了果姐儿,静灵倒不像是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了,人也高兴了许多。就是说话,也是更爱玩笑了一些。 当下心里便是一笑:看来将果姐儿放在静灵那儿养着,的确是做得极对的决定。 “这几日我只怕要常常出门,你好歹帮我多照看拴儿才是。”陶君兰笑看静灵,诚心诚意的请她帮忙:“虽说有丫头奶娘看顾,可是到底没个能做主的。你闲着无事,便是带着果姐儿一起过来。三个孩子也常常在一处。以后感情才好呢。” 静灵定定的看着陶君兰,半晌才古怪的言道:“你竟是放心将拴儿交给我?就不怕——当初我对你,可算不上好。” 陶君兰挑眉,神色肃穆:“岂止是算不上好?你别忘了,你可冤枉过我,还打发我去厨房,我一笔笔记着呢。所以,你若敢不替我好好看着拴儿,可别怪我找你算账。” 静灵笑着摇头,半晌才低声问了一句:“说真的,你恨不恨我?可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恨也谈不上。当初的事儿,其实也谈不上谁对谁错。我若是处在你的位置上,说不得比你做得更过分呢。而且你之后不也是帮了我?在府里你也没对我如何不是?再说了,过去的事儿,老是记在心里又是何必?”陶君兰豁达一笑,道出自己的观点。“在我看来,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将来。” “那你恨王妃么?你那日还让人给王妃用了痒痒粉呢。怎的你不对她豁达些?这样好歹对你名声也好些。”静灵忽的劝道。 陶君兰倒是没想到静灵会提起刘氏,更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番话。当下还愣了愣。末了她摇摇头:“王妃做的那些事儿,我却是无法不记恨。若不是她,我和拴儿也不会母子分离。更何况,她竟还敢害明珠和果姐儿。这一点,我如何能原谅?”若刘氏只是以身份压着她,她也不会计较,毕竟身份摆在那儿,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自是要承受这些。 可是拴儿和明珠却不同。 而且:“你如今可没再害我,而且更没有那些龌蹉的算计和心思。可王妃她……我绝不会放过她的。更绝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 纵然她不会要了刘氏的性命,可刘氏这辈子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那一亩三分地里过日子。她绝不会让刘氏再出来,再有翻身的机会,再来针对她。 静灵忽的自嘲一笑:“当初我只以为你是个绵软的。却不曾想,竟是我看走了眼。”如今这个断然决绝的女子,哪里还是当初的样子? 闻言,陶君兰也是止不住自嘲一笑:“绵软?做了母亲的,又有哪一个是绵软的?也不瞒你说,那会子我的身份在那儿摆着,我就是再心高气傲,也不敢有半点张狂啊。” 当时她刚经历了陶家败落,吃了那么多苦头,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哪里还敢有傲气?又哪里敢不低头?就算心里再委屈再觉得愤怒,也不过是只能忍罢了;静灵闻言,呆了一呆,半晌才又笑着摇头叹气:“是了,到底是千金小姐出身,哪里真能软弱了去?” 也只有她当时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觉得。 陶君兰也不反驳,只是淡淡浅笑。处在今时今日,若是再软弱,她又该如何自处?如何护着自己的子女? “果姐儿虽说是个姑娘,可是也难保有人起了龌蹉心思要拿她做筏子,你到底还是要精心些。”陶君兰想了想,嘱咐了一句。 静灵的面上登时出现几缕煞气:“谁敢?” 陶君兰见状,顿时为之一笑。为母则强,这句话果不是胡说的。 送走了静灵,陶君兰便是又去看了一回拴儿和明珠。拴儿还睡着,小脸红扑扑的,让人看着忍不住爱怜。 摸了摸拴儿的脸,陶君兰吩咐周奶娘:“这几日小心些,才受了惊,可别再出什么问题了。药也要哄着他按时喝。” 周奶娘忙应了。 “今天夜里,他若哭,就抱来跟我睡。”太医说很可能半夜会醒来夜哭,所以她便是提前吩咐一句。 不过拴儿是个皮实的,倒是也没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陶君兰夜里还是清净得很,反倒是因为李邺没回来,她根本就睡不着。 一则是因为不习惯,二则还是挂心那事儿的发展。 她其实很怕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既然对方敢光明正大的派了刺客来,肯定还是有后续的准备,以及不被发现的信心的。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还有陶静平那边,同样也让她挂心。那么大一个伤口,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也让人放心不下不是? 因了睡不着,所以她便是只能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的事儿,猜测是谁要害九公主。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九公主今日没头没脑的那句话来。便是又忍不住猜测起来。九公主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句话,必是有什么由头的。 她想知道这个由头。 九公主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么? 陶君兰使劲的回忆。最后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倒是蓦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甚至于因为太过惊讶,而一翻身猛然坐了起来。 是了,只有那件事情。所以,十有八九九公主说的就是那件事情。可是九公主又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并不是九公主的错…… 不,或许九公主……; 第一卷 第358章 老调 或许,九公主在那件事情里,的确是做了什么的。 当时九公主是怎么说的?是了,那个人是皇后安排给九公主的。而事后,九公主也将那人打发了。 若其实一开始就是九公主设计要故意将皇后放在她身边的人赶走的呢?毕竟,九公主一年年的大了,肯定是不愿意再被人控制的;。尤其是皇后的人。 那时候若是九公主没将人打发了,这会子只怕还要跟着九公主出嫁进陶家的。那便是等于陶家主动给皇后安插一个让皇后窥探陶家的眼线。 而且,有那人在,九公主也过得不自由,不开心。 九公主毕竟是不敢明着违背皇后的。所以,很有可能那就是九公主设计出来的一个手段。 若真是如此,倒是也能解释得清楚为何拴儿一口咬定了是九公主。也能解释的清楚,九公主为什么要道歉。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她还是能理解九公主的难处,只是心里到底也是舒服不起来。被人算计了,谁能觉得舒服?况且,她一直对九公主的印象都是个乖巧妹妹的印象。 九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觉得十分意外的。只是随后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天真了——纵然小时候九公主因为不受待见性格软弱些,被欺负得多了些。可是那样的地方长了十多年,哪里又真能纯真如水呢?一点点小心机,一点点小手段,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就好比李邺,不也一样是看似温和无害,实则颇有心计手段? 因了想明白了这一层,所以第二日陶君兰看到九公主的时候,纵然心里有几分异样,可还算是平静。 倒是九公主,有几分不自在和心虚。 见了九公主这个架势,陶君兰倒是觉得九公主还是很善良的。当下便是放下那点儿疙瘩,含含糊糊的开解了几句:“以前的事儿就不要多想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更要互相护持帮助才是。” 九公主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倒是也渐渐放开了心结。 其实本来成亲第三日陶静平是该陪着九公主进宫拜见皇后太后和皇帝的。不过眼下这般情景,自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不过陶静平却是拜托了陶君兰。 于是陶君兰只得陪着九公主进宫一趟——其实她本想推辞的,只是想着到底不合适,只得作罢,硬着头皮应了。不过心里却是盘算,若是能不去见皇后,那是最好不过了。 眼下这样的时机,根本就不适合去见皇后吧。且不说之前皇后要她做的事儿她没做到,只说李邺忽然开口说话的事儿,皇后肯定也是心里不痛快,有所怀疑的。 皇后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只是进了宫,见不见皇后却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还没等她实行自己躲开皇后的计划,皇后已是派人在宫门口候着了,见了九公主便是笑道:“皇后娘娘派我来迎九公主和陶侧妃。” 一听这话,陶君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这人不是等九公主的,而是等自己的呢。 既是如此,纵然心里再不情愿,那也是不能退缩露怯了。 待到见了皇后,陶君兰和九公主一丝不苟的朝着皇后行了礼,皇后道是也笑着赐了座;。只是却已是不止一次看了陶君兰。 陶君兰揣着明白装糊涂,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含笑做倾听状,根本不主动开口。 皇后还是问了几句昨日的事儿,又关心了一回陶静平的身子。听说并无大碍之后,便是果然含笑将话题转到了李邺身上,目光也看向了陶君兰:“听说皇上将此事儿交给端王了,端王如今可查出眉目了?” 陶君兰抿唇浅笑,带着几分含蓄回话道:“娘娘这话却是问着妾了。王爷调查的事儿,怎么会和妾一个内宅妇人谈起?说实话,妾也是着急知道呢。” 等李邺查出来了,她绝对会想尽办法报仇的!这点却是毋庸置疑。 皇后闻言也是一笑,按了按额头:“瞧我,果然是人老糊涂起来了,竟然是连这个都忘了。只一心记挂着这个事儿呢。” 陶君兰腼腆一笑,“娘娘如何就老了?不信问问九妹妹,娘娘如今看着也不过三十许罢了。娘娘每日事务繁忙,忽略这些小事儿也是应该的。” 说是三十许,自是奉承皇后了。要知道,皇后如今看着,都快和太后差不多了,除了头发还没白得太多之外,面色甚至是不如太后的。 不过九公主也是含笑应和:“皇后娘娘看着本就年轻,再说老了,可是让我们这些都没脸见人了。” 皇后顿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就好比那巧嘴的八哥,就联合着哄我罢。怪道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真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和九公主都跟着笑。登时整个场面看上去简直是一派和谐。不过底下的暗流汹涌,却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一二了。 陶君兰猜,皇后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了她。肯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皇后又开了口,叹了一口气后慈和言道:“谁也不曾想昨儿竟会出那样的事,不过小九你既是嫁过去了,如今便是好好照顾驸马。这样,你人手只怕也不够,而且有经验的也少。我便是从我这里拨给你一个有经验的嬷嬷罢。” 这就是要赐人了。按理说皇后既开了口,九公主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是长辈赐下来的,如何好推辞? 就在陶君兰以为九公主以后只怕又要头疼的时候,九公主却是蓦地一笑,腼腆道:“昨日陶侧妃便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将端王府里的人拨过来几个,倒是也够用了。多谢娘娘关心。只是娘娘这里也要人呢,若我要去了,倒是不妥。还是留在娘娘身边服侍,也算是替我尽一尽孝心。” 九公主这番话说得也算是有理有据,而且站住了孝心二字。 皇后自也不好强塞人,末了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便罢了。” 九公主含笑看着皇后,不过却是在皇后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松了一口气。陶君兰看在眼里,倒是有些感慨。 不过,九公主如此,倒是也让她有些吃惊。没想到九公主也有这样一面。当然,她也知道这和九公主已经嫁出去有关系——不在宫里住了,皇后对公主的影响力自是已经降到了最低;就好比现在,皇后要赐人,九公主不接受,皇后也没可奈何。若是九公主还没出嫁,皇后只需要安排人直接过去就成了,那是说也不用说的。 皇后又看向陶君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少不得也要两头跑了。” 陶君兰吃不准皇后说这话的意思,便是含笑谨慎回道:“好在两家离得也不算远,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拴儿也被送了回去,你又还有明珠要照顾,这么多的事儿,只怕是忙不过来。”皇后含笑言道,一脸体贴:“况且你还给了小九一些人,你身边人可够用?” 陶君兰自是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却没想到皇后又道:“说起来,你还管着家呢。如今你只怕也是分身乏术了。只是哪头也不能怠慢,倒不如这样,让姜氏管家罢。你便是专心照顾拴儿和明珠。也帮衬着小九。” 陶君兰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皇后绕了一圈竟是最后绕到了这个事情上,不过她更心知肚明,这是皇后对她不满意,要打压她了。她手里最有用的,最不能丢的就是这端王府的管家权。若管家权给了姜玉莲…… 只怕她以后觉都要睡不好了。 所以她当然不会答应这件事情。想也不想的,她便是垂眸笑道:“说起来,这本是娘娘关心,妾不该推辞。只是这让妾管家是王爷和太后的意思。府里更是王爷说了算,妾回头会向王爷提起此事的。” 至于李邺会不会让姜玉莲管家,那便是不用多想了,答案肯定是不会。 这拒绝虽然婉转,可也很直接明了。 皇后的目光凌厉片刻,末了又缓和下来,只是看着陶君兰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陶侧妃倒是个深明大义的。” 陶君兰含羞低头,似乎不胜夸赞。主要是这样就能不用回皇后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了。 “不知沛阳侯夫人近来可好?”皇后忽然转了话题。 陶君兰隐约猜到皇后只怕想用沛阳侯府来压自己,含笑回道:“母亲身子很好,多谢娘娘关心。” “端王妃可好?”皇后又问。 陶君兰垂眸:“还是老样子,并无什么起色。” “哎,那也是个苦命的。”皇后言道,颇有些感慨:“说起来,也是亏待了端王。当初就该给他指个精明能干的王妃才是。” 陶君兰沉默不语,刘氏并不是她能置喙的。她还是不开口为妙。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言道;“刘氏纵不可废,可再给端王指一个身份高又能干的侧妃也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陶君兰心头微叹,只觉得没意思——这般老调重弹,皇后就没有新的招数了?; 第一卷 第359章 偶遇 从皇后宫中出来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人都要轻松了几分。 九公主也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后才又纳闷的开口:“我瞧着皇后怎么越发的气色不好了?难道是病还没好?” 这可都过去了整整三个月了。也怪不得九公主觉得纳闷。 陶君兰微微一笑,随口解释:“想来是年纪大了,又这般操劳;。也没好好养着的缘故。”心头却是道,戴着那手串,皇后纵是躺在床上日日休养,也是不可能好起来的。皇后只会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更加疲惫,更加的昏聩。 “不过人老了果是也昏聩了起来。”九公主忽的压低了声音:“若是以前,皇后可没这样好说话。手段多着呢。” 陶君兰自也是赞同的。事实上,皇后只会一日比一日更加精力不足,从而思维也开始缓慢,比不上以前精明。 “咱们去看看太后罢。”陶君兰微笑道,又叹了一口气:“今儿可是瞒不住了,希望太后可别着急担忧才好。” 陶静平没跟着一起进宫,这事儿显是怎么也不可能三言两语遮掩过去的。到时候少不得是要说实话。所以,怎么安抚太后也要仔细想想才是。 正和九公主说着话,陶君兰瞧见前头来了一队人,看着领头那个穿得鲜艳,便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在宫里,一向是极少有人穿得这样鲜艳的。除非是宠妃。 可就是宠妃,也不至于故意穿得花枝招展的在皇后周围晃荡。这不是招皇后不痛快又是什么? 而且,颜色太鲜艳也显得轻浮不够庄重。这在皇宫里,显然是不够妥当的。 许是注意到了陶君兰的小动作,九公主倒是主动出言解释:“前头那是宜妃。因了怀孕,父皇格外看重几分。她喜欢枚红色,父皇就赐了许多枚红色的料子过去,又让做了许多这个颜色的衣裳。最近宫中也只有她一人穿这个色。”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宜妃敢这么穿,果然不是没道理的。一则是皇帝撑腰,二则宜妃和皇后似乎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哪。 因就这么一条路,自然也是没地方避开。当然,都是女人,也没必要回避。所以,两拨人便是迎头碰上了。 陶君兰本以为只要打个招呼就行了,可是在看见了宜妃的脸之后却是顿时一怔——宜妃她是见过的。而且不只是见过一回了。 之所以印象这样深刻,也是有缘故的。第一次见到宜妃,宜妃和绿柳一路,之后第二次,却是去岁在宫中碰见端王和宜妃拉扯—— 这样的事情,她着实没办法不印象深刻。 下意识的,陶君兰看了一眼宜妃的肚子。算起来,宜妃的肚子现在也有四个月了。按照一般人的话,这个时候也刚显怀罢了。可宜妃的肚子……却是已经很明显了。瞧着倒是不想四个月的。 不过,也许是宜妃太瘦才显得肚子特别明显的缘故。 至于深的,陶君兰自是没敢想。那样的事情,在她看来还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一个是宫妃,一个是…… 只是两人拉拉扯扯的,虽说光天化日之下,到底也有不妥。 不过想来应该皇帝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肯定也不会宠爱宜妃,更不会给康王好脸色。 陶君兰笑着对宜妃行了一礼; 九公主也笑着招呼:“原来是宜妃娘娘。” 宜妃也微微一笑,不过神色却有几分倨傲:“原来是九公主啊。”却是理也没理陶君兰,看这样子,应是没将陶君兰放在眼里。 陶君兰也不在意——自己这个侧妃的身份,和人家宜妃的身份,对比起来的确是不够看的。而且,宜妃正得宠呢。 因了不在意,所以她也很随意的看宜妃的肚子。当然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四周也没什么景色,宜妃又穿得艳丽,所以不自觉的就将目光投注了过去。 九公主显然也和宜妃关系并不好,招呼了一声后便是客气道:“宜妃娘娘先行罢。我们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就不陪宜妃娘娘了。” 宜妃“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越过她们去了。 陶君兰有些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宜妃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宜妃刚才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她盯着肚子看了几眼之后,宜妃甚至用手遮了肚子一下。 不过这个她也没和九公主说,只是藏在了心里琢磨。 倒是九公主许是怕她不自在,笑道:“也不必放在心上。小人得志罢了。之前宜妃也并不受宠,若不是因了有几分才情,父皇许早就忘了。再说了,肚子里也指不定是什么呢。” 真生了公主,那宜妃以后也不可能再这样倨傲嚣张了。至少那枚红色,就未必敢穿了。就算是真生了皇子,那以后更要小心才是。 陶君兰微微一笑,“我又何必在意?横竖我在端王府里过日子。”又不在宜妃跟前。不过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得管宜妃的孩子叫姑姑或者叔叔,心情又有些微妙。估摸着到时候孩子们也会有些不自在的。 就是不知道以后皇帝会不会觉得尴尬?心里胡乱揣测一番,陶君兰险些没忍住偷笑起来。反正是她,肯定得不自在。 一路行至太后宫中,太后那儿却是已经有人了。是八公主的母妃英嫔。英嫔也是出自世家,只是如今年岁有些大了,姿色也不甚出众所以才不怎么受宠。 不过,在陶君兰看来,英嫔身上那股子气韵,却不是那些年轻好颜色妃嫔所能比的。八公主很像英嫔。是以陶君兰才能一下子猜出了英嫔的身份。 陶君兰先给太后行了礼,又恭敬的向英嫔妃行礼。八公主那般对拴儿,她尊敬英嫔也是应该的。 倒是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笑道:“怎么今儿你和九公主一起过来了?” 看太后这样子,倒是已经没了那日生气的样子,甚至于似乎都忘记了一般。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不痛快的事儿,当下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笑道:“拴儿想吃太后这里的点心了,叫我来给他包回去呢。” 开了这么一句玩笑,所有人俱是笑起来。就是神色微有些严肃的英嫔也是笑了起来。只是笑虽笑了,眉眼里到底有几分惆怅忧伤之色。; 第一卷 第360章 慈母 陶君兰瞧得分明,虽不好直接问,还是有心帮衬一二,好报了八公主的恩情。当下便是笑着开口道:“婚宴的时候瞧见八公主,今儿便是瞧见英嫔娘娘,倒是缘分。” 问这话不过是试探罢了,想着拉近几分关系,待到一会儿离了太后跟前再同英嫔好好问问,也就不会让英嫔觉得突兀;。不过却没想到,在提起八公主的时候,英嫔却是神色越发的有些忧色。 当下陶君兰也就心中有数了。想必英嫔是担心八公主吧?只是却是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太后跟前?一般来说,妃嫔无事就算来请安,也不会是这个时候。还是说,英嫔是有事儿? 英嫔能有什么事儿? 陶君兰正想着呢,倒是太后又开口问话了:“怎的就你们来了,驸马呢?” 九公主低下头去,讷讷不敢贸然言语。虽知道知道瞒不住,可真见了太后,却还是有些不敢说了。 陶君兰便是轻描淡写的浅笑解释:“回禀太后,我弟弟昨日骑马时不小心摔了,伤了腿。这才着实来不了,还请太后您见谅。” “伤了腿?”太后似有些不乐意,“好好的怎么伤了腿?再说了,才刚新婚,骑什么马?” 陶君兰一心想着瞒着太后,便是继续瞎编了一通。好在之前与九公主商量过,所以说得也算是过得去,至少没什么漏洞。 谁知太后听完,却是用力一拍桌子:“你编,你再接着给我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出一朵花儿来!” 一听这话,陶君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太后早就知道真相了。故做不知在这儿等着呢!一时和九公主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九公主起身朝太后跪下了,陶君兰自也是跟着跪下了。二人俱是朝太后请罪。 倒是英嫔开了口替她们说好话:“太后您也别恼,孩子们也是一片孝心。这不是怕您担心么?再说了,这也是皇上怕您听了受不住,才吩咐瞒着的。” 英嫔这番话说得还是很巧妙的。一则将责任推到了皇帝身上,二则又隐约替皇帝解释了一下。三则,做母亲听见自己儿子关心自己,总归是高兴的。 这一高兴了,想必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太后果然神色缓和了几分,虽说还气恼着,可是到底却是没再那么生气了不是?陶君兰见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由得越发感激起了英嫔来。 果然女儿是个好的,母亲也是差不到哪里去。 九公主亦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英嫔,随后才看向太后,道:“儿臣隐瞒太后,还请太后不要气恼。” 陶君兰也跟着请罪。 太后叹了一口气,神色越发缓和,“起来罢。我如何不知你们这般是为了怕我担心?只是这样大的事儿,你们如何能瞒我?这般瞒着,才叫我伤心呢。” 陶君兰和九公主讪讪的起了身,再度告罪。 太后招了九公主凑近过去看:“那日情况凶险,你可吓坏了?” 这般关切慈和的语气,登时就叫九公主眼睛红了起来,眼底更是升腾起了一片水雾来:“儿臣无事,只是驸马他——” “驸马是个好的;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欣慰。“你以后可也要好好待他才是,莫要辜负了他以身护你的心意。” 九公主红着眼睛又带了几分羞涩的应了:“儿臣绝不辜负驸马。” “叫驸马也好好养着,待到养好了,再带进来给我看看。”太后笑着吩咐,又看向陶君兰,问起拴儿:“拴儿可好了?听说那日受了惊吓。” 陶君兰吃不准太后到底知道不知道拴儿是怎么受到了惊吓,自也不去提起只道已经好了。 太后也并未提起八公主,只是又问了几句陶静平的情况以及九公主人手够用不够用的话。同样的话问出来,皇后不过是为了在九公主跟前安插眼线,可是太后却是实打实的关心了。这叫九公主顿时又红了眼。 陶君兰注意到了英嫔几番欲言又止的神色,沉吟片刻后便是主动提起了八公主:“说起来,拴儿那日无事,也多亏了八公主,只是可惜的是,八公主的孩子却是因了这个没了。说起来,是端王府对不住八公主。” 英嫔果然是想提起八公主,当下看了陶君兰一眼,眼圈儿便是红了:“太后,其实臣妾过来也是想请太后打发人去瞧瞧她,看看她如今怎么了。您知道,我这样的身份,也不好派人大张旗鼓的去看——” 后宫妃嫔身边的人,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怕的就是宫妃和外头互通消息,干涉朝政。 太后赞许的看了英嫔一眼:“你是个懂事的,只是也太小心了些。你做母亲的,派人过去问问怎么了?还特特到我这里来。来了也就来了,可你偏生半晌也不说话,若不是他们来了,你难道就不开口了?” 英嫔低下头去:“臣妾其实也是想着过来等等九公主,想问问她八公主的情况。” 看到此时出,陶君兰几乎是已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慈母心”了。 英嫔身在宫中,纵然知道八公主的消息,却是不能亲自去看看,心里想必也不好受。更何况,她只知大概,却无从知道详细的,自然更是心里猫抓一般。为了知晓八公主近况,她甚至只能如此细细盘算一番。更是显得可怜。 陶君兰自也是不好受的——八公主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和她脱不开关系。英嫔这般,更叫她觉得对不住八公主和英嫔。 太后也有些动容,叹道:“一会儿你让你身边的大宫女留在我这里,我让人带着她出宫一趟,回来之后让她告诉你八姐儿的情况。” 英嫔自是欢喜,忙不迭的向太后谢恩。 陶君兰看了,更觉得难受,可这会子她说什么也不合适。于是只得缄默不言。 倒是太后道:“八姐儿护着拴儿才遭了这次劫难,以后该让拴儿好好孝顺他八姑姑。若他以后敢不孝顺,我打断他的腿!还有陶氏,你也多去来看看八姐儿。安慰安慰她,她毕竟年轻,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的。切不可一味悲伤。” 顿了顿,太后又叹了一句:“可恨那居心叵测之人;。”竟是害了两个公主——一个驸马受了伤,连堂也没拜。一个更是失了腹中孩子。简直是可恨。 陶君兰由衷道:“王爷已去查探此事了,想来总会水落石出,给八公主报仇。” “是了,这样的事儿,决不能姑息!”太后拍了拍桌子,很是义愤填膺的架势。其实太后没说的是,这件事情更是在藐视天家威严,严重的损了天家的脸面。就凭着这一点,就决不能姑息轻饶。 在太后看来,幕后之人最好是要千刀万剐才好。否则以后让人学去了,那可怎么是好? 太后面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时,几人便是联袂告辞了。 出了门,英嫔便是主动问起了陶君兰:“不知端王侧妃可知八公主近况?” 陶君兰歉然的看了英嫔一眼:“太医看了又给开了调养的方子,说并不影响以后生育。只要好好补上亏空就行。幸好当时月份还小,不过堪堪一月,所以倒是没怎么受罪,气血亏损也不算厉害。就是八公主心里难过,这个却是只能慢慢靠着时间恢复了。八驸马倒是个好的,出了这样的事儿,也自责没护着公主,更是心疼公主受罪。将公主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她这些话都是实话,不隐瞒半点也不故意报喜不报忧。不过却是听得英嫔连连点头,似乎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英嫔最后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我就觉得八驸马的确是个好的。可见当日没选错人。” 陶君兰笑了一笑:“正是这话。八驸马对公主一往情深,这可是十分难得了。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许多的孩子。今日这场磨难,倒是会叫他们夫妻感情更好。” 这话说得英嫔也微微有了几分笑意:“若是真这般,那也是因祸得福了。”做娘的,总是希望自己女儿能好的。 陶君兰歉然的看英嫔:“这件事情,八公主也是受了我们的连累,也叫您白白担心。真是对不住。” 英嫔笑了笑:“她护着拴儿也是应该的。拴儿可是她二哥的骨血,更是她的亲侄儿。再说了,她在宫外,也少不得你们做哥哥嫂子的帮衬她呢。” 英嫔这话就是想要端王府以后多与九公主走动,替九公主撑腰的意思了。 陶君兰听明白了,却也不觉得反感,只道:“这是理所应当的。” 一时辞了英嫔,陶君兰和九公主便是准备出宫。 九公主许是有些感慨,便道:“当时八姐姐选夫婿的时候,本来皇后和父皇中意的并不是今日的八驸马。若不是英嫔坚持,只怕如今八姐姐的夫婿就是旁人了。当时人都道英嫔选错了人,可是如今我才知晓,英嫔其实是选对了人才是。到底是亲娘,果是不同的。” 陶君兰瞅了一眼九公主,觉得九公主许是羡慕八公主的。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以后静平也会对你极好的。他这人我最是了解不过。你且放心。” 九公主傲然一笑:“我自然是没有选错夫婿。”; 第一卷 第361章 醋意 第四天的时候,李邺回家了一趟,神色疲惫却是带了几分轻松道:“总算是查出了些眉目。” 陶君兰自然也是高兴,虽然也心疼李邺,却还是先追问道:“查出什么了?可知幕后是谁在操控此事儿了?” 说到幕后操控者的时候,陶君兰自己都没觉察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几许戾气。 李邺却是摇头:“只是查出一点眉目罢了,至于幕后之人,怕还离着远呢。不过顺藤摸瓜,总能摸过去的。”如今这个,只算是开头罢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知道只怕查出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当下也就没再追问,只问那刺客:“那刺客如今如何了?” “让人挑了手筋脚筋,又拔了牙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陶君兰自也不觉得残忍,毕竟陶静平如今还躺在床上休养呢,八公主也还沉浸在失去孩儿的痛苦里,就是拴儿也每日得喝压惊茶。所以,她是真同情不起来,反倒是更希望那刺客和他背后的主子凄惨痛苦些才好。 所以,当即陶君兰冷笑了一声:“回头你也替我在那刺客胸口上刺一剑,讨回一点利息才好。” 李邺不以为意,反倒是欣然赞同:“好,依你所言。” 陶君兰反倒是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邺,叹了一口气解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知道。”李邺点头,神色温柔:“这等人,该杀。” “今日皇后还说,打算再给你指一个侧妃。”陶君兰想起皇后的那些话,便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李邺:“怎么样,你可觉得高兴?这一次,皇后必会给你选个倾城绝色的。好能够迷得你神魂颠倒呢。” 李邺听出几分醋意,倒是忍不住唇角微勾,也不急着反驳,反倒是故意逗她:“那你觉得呢?” 陶君兰灿然一笑,带了几许妩媚看他:“自是再好不过了。府里能添个能干的姐妹,以后想必会更热闹。”这热闹二字,她加重了语气。 李邺挑眉微笑:“哦?看不出你原竟是这般贤惠。” 面对李邺拉长了声音的调侃,陶君兰恼羞成怒,握拳轻锤了他胸口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贤惠?我可欺负你的小妾了?还是拦着你不让你去别人那儿了?” 李邺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陶君兰揽入怀中,声音含笑:“你且告诉我,你果真希望新人进门?”方才听见她微微寒酸,心中正高兴呢,本想逗着她露出醋样儿,却不曾想倒是惹了炸毛的猫儿。 陶君兰沉默许久,最后才将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摇头:“没有哪一个女子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子在一处。我不愿。所以我着实不是个贤惠的;。我容着府里的小妾,是因为毕竟你是不喜欢她们的。更因为无可奈何,可是即便是这样,你去别人那的时候,我终归是不愿的。” 李邺听了这话,只觉得又惊又喜。说实话,他本不过是想逗弄一二罢了,可是没想到却是得了这样的回答。惊喜之下,倒是叫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回过神来,只觉得满心欢喜,说出去的话也是轻飘飘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新人进门叫你难受。” 之前之所以容了那么多人,他也是为这着陶君兰。毕竟,若真一个妾侍也没有,独独宠爱陶君兰,到底叫人闲话,也叫太后和皇帝不喜陶君兰。好歹也要有个障眼法才是。 至于今时今日,自然是不用再如此小心翼翼了。毕竟,他儿子有了两个,女儿也是有了两个。以后陶君兰还可再生,所以也就不必担心再有人诟病什么。 而且,那几个小妾姨娘,也可以继续留着当障眼法,着实是不需要什么新人了。 李邺这么贸然一句保证,叫陶君兰也是又惊又喜,只是随后到底又有些不安,叹道:“到底我不是个贤惠的。” 李邺却是笑道:“要那么贤惠做什么?”那会子刘氏便是贤惠,成日将他往小妾屋里推,比起那个,他倒是更喜欢陶君兰醋意勃发的样子,至少是能说明她很在意他不是? 再说了,偶尔拈酸吃醋,也是调剂的小情调不是? 陶君兰见他真不在意,心头倒是醋意下去不少,转而重新忧愁起来:“如今你也在慢慢恢复,皇后必已经不放心你了。今儿,她还用沛阳侯府威胁我来着。” “沛阳侯早生异心,皇后已是掌控在不住沛阳侯了。再说了,当初让你做了沛阳侯的义女,不过是给你找个体面的娘家和靠山罢了,今时今日,却是已经不必了。静平和陈家,足以替你撑腰。”李邺却是半点不担忧,反而隐隐含笑:“若是能借这个机会让沛阳侯站明了立场,倒也是不错。” 陶君兰闻言,心中便是明白只怕李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沛阳侯的。当下道:“也好。” 而李邺心头没说的是,即便是陶家和陈家不足以为陶君兰撑腰,还有他呢。如今已经是不同那会子,那会儿他也不过刚出宫,刚建立根基,根本无法护着陶君兰不受委屈。可这会,谁敢再动陶君兰?谁敢再罔顾他的意愿? 回顾这些年他的成就,如何如今他已经拥有的势力,李邺不禁自负一笑,豪情顿起。 陶君兰仰头看着,也是不禁含笑。却又觉得有些感慨——当年她还觉着李邺如同谪仙一般高洁不可亵渎呢。却不曾想,今时今日的李邺,会渐渐的变成全然不同的样子? 想着想着,倒是忍不住觉得好笑。说起来,李邺倒是也不过和她一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罢了。只是亏得他装得那般好,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对了,皇上对你突然会说话了这事儿可有怀疑?”陶君兰忽然想起这个,便是问了一问。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这一位。若是让这一位怀疑了李邺的动机,那无疑是很不利的。而且:“出了这事儿,只怕亲王一事也是不能了。” 原本李邺不会说话,这事儿还有几分可能; 。至少皇后那边没有太大的阻拦理由,可是现在……一则皇帝肯定要制衡几个儿子,二则皇后那头也要阻拦。 李邺倒是豁达不在意此事:“这个倒是不着急。父皇那头,如今倒是不至于要怀疑我什么。就算怀疑,也不至于觉得我有什么心思。”反倒是只会想起他母妃的死,和当年他中毒的事情。 陶君兰点点头:“外头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你千万小心,完事儿以你安全为重。我和拴儿明珠,都不能离了你。” 李邺听了,心中舒泰,不由点头。就是他自己,如今也是不敢拿着他自己冒险的。 “八公主与我们有恩,以后我当和八公主走得近些才是。而且,今儿我见了英嫔,她也有这个意思。”陶君兰想想起今儿英嫔说的那话,倒是忍不住这般言道。她的意思是,是否可以干脆拉拢了八公主一起。 她觉得英嫔是个聪明的,而八公主亦是。若是能争取过来……那么八驸马家族也是可以争取过来。 “八驸马出身世族,虽说是旁支,可也是个年轻有为的。” 李邺点点头:“以前我并不曾和八驸马多来往,以后倒是可以多亲热几分。”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报恩,这都是不错的选择。“你也多去八妹妹处走动。” 英嫔出身武将世家,倒也是个十分值得拉拢的对象。 二人絮絮的说了许多话,这才歇下了。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去了八公主府探望了一回。 八公主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从一见面她便是问起了刺客的事儿,陶君兰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只是李邺也没查出什么,只刚有点眉目,陶君兰也无法给出什么能让她心里畅快的回答,只能沉默不言。 八公主略有些失望,不过却也不甚明显,神色自若的将话又圆了过去:“倒是我心急了,如今也不过才过了几日而已。” 倒是陶君兰过意不去,歉声保证:“王爷绝对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只要是插手了这件事情,王爷绝不会放过。” 八公主面上染了几分红晕,“二嫂这样,倒是拿我当外人了。本来就是我心急。” 陶君兰也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笑了笑关切的问了几句八公主的身子,这才言道:“等你好了,以后也多来找我玩耍才是正经。王爷是公主的亲哥哥,九公主是你的妹妹,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合该亲近才是。” 八公主含笑答应。一时又忽然疑惑起来:“说起九妹妹,我倒是很不明白。九妹妹一向是个与世无争的,怎么会有人妒恨她,甚至对她出手?” 陶君兰自也是怀疑过这件事情的,只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如今也只能道出自己的猜测:“许是针对陶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也是有不少人不愿意看见陶家复兴的。 九公主却是摇头:“那大可对九驸马出手,如何会对九妹妹出手?”; 第一卷 第362章 利用 面对八公主的质疑,陶君兰只能苦笑摇头:“这个我却是不知了。”不过心里也是狐疑就是了。 而且,她心里总觉得,八公主这样问,许是知道了些什么? 所以当下陶君兰便是着八公主,等着八公主的下文。 八公主果然说了下去:“其实昨儿我母妃带给了我几句话。说不得便是对此事有帮助。” 陶君兰微微有些吃惊,却到底还算镇定。她没想到,英嫔竟还是个消息如此灵通的。要知道,英嫔可是从来都没怎么受过宠的。 所以,英嫔怕是一直隐藏着实力呢。 “八妹妹不妨说说看,说不得的确是有用的呢。”陶君兰含笑言道,心里却是想,若是没有几分把握,只怕八公主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吧? 八公主点了点头,随后言道:“其实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若不是母妃差人告诉我,我还不知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儿。这事儿和九妹妹的婚事有关。母妃说,一开始皇后并非想用九妹妹和亲,其实是想将九妹妹嫁入她的外祖家。” 陶君兰闻言倒是真诧异了,挑眉惊道:“和亲之前,不是说的是陈三公子?” 八公主看了陶君兰一眼,忽轻声道:“这件事情其实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陈家不会娶公主。陈大人一开始就没从贵女里寻找儿媳妇的意思。我猜,之所以皇后显露出这个意思,不过是为了折辱九妹妹罢了。毕竟,陈家若是拒绝了,九妹妹脸上如何过得去?” 八公主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也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而且还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待到陈家拒绝了九公主,那时候九公主就十分尴尬了,想必皇帝也会觉得没什么脸面。到时候不仅对陈家人有意见,对九公主也是不待见。而再提出将九公主嫁给一个不那么显赫的驸马,或是拿去和亲的话,皇帝肯定不会再拒绝。 若真是这么,皇后的心机也太深了一些,而且,未免太看重九公主了一些。 所以最后陶君兰置之一笑,心里怎么也是不相信自己的猜想,只和八公主道:“皇后的外家?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早已经没落了。早些年在先帝年间的时候,就出过一次贪墨军饷的事儿,问罪了几个人。如今留着的,只有一些老弱妇孺罢了。能出仕的男丁,也不过只有两三个。不过,皇后的亲侄儿,却是个有断袖之癖的。宠爱一个戏子,京城中倒是声名远播。”八公主在说起皇后侄儿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不屑之意十分明显。 陶君兰皱了眉:“既是声名远播了,想必皇后提了这事儿,皇上和太后也不会答应。这不是害人么?而且,九妹妹可是公主。天家血脉,怎容得糟践?”以皇后的手段和权力,给自己的侄儿找个一般人家的小姐嫁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为什么却是了看中了九公主? 八公主看出了陶君兰的疑惑,倒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后解释:“皇后心大着呢;。在她看来,咱们这些公主算什么?只要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什么都不算。天家公主又如何?身份贵重又如何?根本也比不上她一个侄儿罢了。再说了,娶了公主好处那般多,为什么不干脆就指一个公主?” 不仅有大笔的嫁妆,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还有爵位,就是驸马本身也会有莫大的好处。何乐不为? 陶君兰却是只觉得骇然。顿了顿,方找回了理智来:“那九公主想必是回绝了罢?” 八公主垂下眼皮,随意的捡了一个果子在手里把玩,“九妹妹以前是个怯懦软绵的,谁都当她好拿捏。不过经过了那事儿我才算知道,九妹妹也是有脾气的,也并不是那般好拿捏的。在皇后定了这事儿之前,九妹妹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找上了太后。” 陶君兰顿时恍然:“太后肯定不会让皇后得逞。” “可不是?所以皇后提了陈家,又提了和亲。”八公主冷笑:“皇后哪里容得八妹妹反抗呢?就是我这样有母妃的,皇后也在身边安排了人捏在手心里呢,更何况八妹妹。” 听着八公主颇有些怨气的语气,陶君兰的倒是也能切身岂会。皇后的确是喜欢操控一切的。就是她,不也没逃过这个?若不是沛阳侯夫人……她那会子也是困难。 当然,九公主自是更加艰难了。就如同八公主说的,九公主孓然一身,也没个人护着。凡事都要靠她自己。 说了这半天,陶君兰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了八公主的意思:“你是说,皇后怀恨在心,厌了九妹妹,所以才……” 八公主没言语,可眼神却是说明了一切。 陶君兰蹙眉,只觉得不能接受:“可皇后真有必要这样冒险?不过是忤逆他罢了……”哪里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而且,皇后就不怕查出来? 皇后看着可不像是这样糊涂的。 “九妹妹在当初皇后隐约透出了看中陈家的意思时,就和太后说,更中意陶家。”八公主微微一笑,清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住了陶君兰:“二嫂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陶君兰自然是明白。八公主的意思是,九公主利用了陶家,利用了她。微微垂下眼睑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九公主是个可怜的。” 八公主微微挑眉,有些诧异。随后笑意却是更深:“是啊,九妹妹也是被逼上了绝路了。不过,九妹妹也是个聪明的。瞧,可不是没选错人?九驸马的确是好的。” 面对八公主的夸奖,陶君兰倒是忍不住一笑。陶静平可是她弟弟,自己的弟弟被人夸奖了,她怎么会不高兴? “我那日也瞧见了。九妹妹的确是很伤心,也很自责内疚。”八公主替九公主说了一句好话,言语之中有些怜惜:“女儿家,这辈子最大的依靠就是夫婿,她不能不为她自己打算。只是,皇后毕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陶君兰明白了八公主的意思,却仍是摇头:“皇后不可能如此糊涂。”闹得这样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第一卷 第363章 一家 八公主却显不是这么认为的,“九妹妹居于深宫,又如何会得罪外头的人?至于宫里,除了这么一条线索之外,我母妃却是着实找不到别的线索了。是与不是,为何二嫂不去问问九妹妹呢?” 陶君兰虽不认为这是好主意,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只是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是也不再开口。 八公主看出陶君兰心中犹豫,也不再多说,只是岔开了话题。 从八公主府回了后,陶君兰依旧没能做出选择。反倒是这事儿成了她的心病,忍不住在心里反复的琢磨。就是吃饭时,也是忍不住走神。 李邺瞧出了些端倪,只以为府中出了什么事儿,便是出言询问。 陶君兰想着干脆问问李邺的意思,便是将八公主说的那番话都告诉了李邺。末了言道:“只是我始终不觉得皇后是个这般不谨慎的。这样明目张胆不计后果的事儿,她怕是不敢做。” 不是相信皇后不会动手,更不是觉得皇后没有这般毒辣,而是她觉得,皇后动手也会在暗地里,绝不会在明面上。皇后绝对有那个让人不知不觉的本事。 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在烛光下她迷惑的神色,微微发亮的眸子,都是让李邺觉得心都软了几分。又听她这般分析,他更是忍不住笑起来:“你说得极是。” 只是说起皇后,李邺的神色便是不由自主的添上了几分肃穆,就是清亮柔和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深沉墨色,显得有些幽暗:“这的确不像是皇后的风格。要么就皇后这是在布局,要么就根本和皇后没关系——只是,若那事儿是真的,只怕皇后的确是不怎么待见小九和静平了。” 九公主借着陶静平的手脱离了皇后的操控,又利用拴儿将皇后放在身边的眼线也是打发了。若还是以往陶君兰还肯对皇后虚与委蛇的时候,皇后就算有所不满,也会给几分面子,权当是笼络人心。只是现在么…… 陶君兰自然清楚,所以她的神色也微冷了几分,甚至捏着筷子的手都紧握了起来:“我绝不会让我的家人有任何的危险。” 若是真到了不可抗拒的时候,她倒是不介意提前送皇后上西天。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没说——那就是当初给皇后的特制手串里的毒,也可以提前引发的。只要她佩了特制的药丸香囊,多在皇后跟前走动,皇后很快就会加重“病情”。 只是那样的话,太医也就能看出皇后是中毒了。到时候,她自己却是不好脱身了。 那是她给自己留的一个最后手段。她连李邺都没告诉。 “有我。”李邺虽只说了两个字,连神色波动也不明显,可听在陶君兰的耳朵里,却是只觉莫名心安。 忍不住冲着李邺微微一笑,她便是将那股暴躁戾气压了下去;“明日你去问问九妹妹罢。我在家中等你。”饭毕的时候,李邺忽然嘱咐了一句。似乎还想多说些什么,可最后到底还是没说。 陶君兰却是明白了李邺的意思——既是冲着九公主来的,那么自然是九公主的仇人。九公主若是藏着掖着,对这件事的发展显是不利的。 只是,九公主真的肯说么?怕是未必。若是真的肯说,也不必等到她明日主动去问了。 所以,只怕她去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想起九公主的性子,陶君兰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之前她一直觉得九公主是个好的,可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么些事儿,一再叫她对九公主改观。 当然她也不是就觉得九公主不好了,只是到底不能再如当初了。如今面对九公主,心情总有些微妙。她能体谅九公主那些所作所为,也理解她的苦衷。只是被人算计,心里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怎么说呢,就像是你期望满满,可是却总不断失望。自然而然的,高涨的情绪就低落了下去。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感受,李邺倒是徐徐开了口:“小九既嫁入陶家,以后陶家便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她也会护着陶家和静平。” 李邺这是在让陶君兰换一个角度来想事情。从另一方面看来,其实九公主有这样的心机也不是坏事儿——毕竟陶家人口虽然简单,可想要一点点的复兴起来,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若是真没点心机手段,只怕根本帮不了陶静平。 陶君兰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她才会纵然心中有些疙瘩,可对九公主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不曾改变分毫。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去了一趟陶家。 过去这么几日,陶静平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人的精神也养回来了几分,虽然还要躺在床上静养,不可有太大的动作,可是却也能半靠在软枕上看书了。 见了陶君兰,倒是笑道:“姐姐也不必每日来看我,你府里事儿还多呢。”陶静平是真怕因了自己姐姐忽略了端王府那头,如今侄儿侄女也是正要人照顾的时候。听说那日拴儿受了惊吓,也不知道好了不曾。 陶君兰可能了一眼陶静平正在看的书,倒是忍不住沉了脸:“好好休养看些杂书就是了,怎么的倒是还看起兵书了?” 看杂书不过为了图个乐子。看兵书这些,却是伤神费脑。 陶静平见状,忙摇头:“待到伤好了我还得去衙门,兵部那样的地方,我若连兵书都没看过几本,如何立足?总不能让人笑话我。而且我也有分寸,姐姐你只管放心。” 看着陶静平唇边的胡渣,陶君兰倒是惊觉过来,如今陶静平可是大人了,早不是那个还得自己处处操心的孩子了。当下也是自嘲的笑了笑:“是是是,你如今也是大人了,我不管你了。”顿了顿看了一眼九公主,含笑打趣一句:“只让你媳妇管着你。” 陶静平虽然红了耳朵,可面上好歹还故作镇定;。不过九公主则是头都羞得快要埋进胸口了。 接着又嘱咐了陶静平几句,陶君兰便是看向九公主:“九妹妹,咱们去园子里转转吧。看看开了什么花儿,剪几支回来养在屋子里,让静平也看看。” 九公主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答应了。二人便是相携去了花园子里。 如今正是春日百花争放的时候,虽说陶家的花园子不大,可也打理得热热闹闹的。看着桃红柳绿,蝴蝶纷飞,人的心情也是变得开朗明媚起来。 “九妹妹,王爷很想查出幕后之人,替你寻个公道。”陶君兰觉得既是一家人,自是不必那样弯弯绕绕的,所以直接就开了口。看着九公主:“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竟是从哪里查起来都是不知,实在是耽误时间。所以,九妹妹何不帮帮他?” 九公主微微有些不自在,局促不安的避开了目光:“大姐这话怎么说?” “你一直身居宫中,宫外的人自是得罪不了了。所以,在宫里你得罪了谁,想必你心中也是有数的。不妨说出来,至少也有个方向不是?”陶君兰见九公主还有些隐瞒回避的意思,语气便是不由强势了几分。 她是真心希望九公主能坦诚一些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即然是利用了陶家,也该让陶家做个明白人不是?这般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让陶家不明不白的,连谁憎恨自己也不知晓? 若九公主真不说,她心里怕是要十分失望的。 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其实她的眼神已经透出了几分失望之色了。 而九公主看见了这份失望之色,心都慌乱了起来。 二人僵持许久,最后陶君兰淡淡垂下眸子,语气平平道:“既你不想说,那也罢了。”顿了顿,又重重的意味深长的对着九公主言道:“只是,我却是希望公主你明白,什么叫夫妻一体的道理。你有难处我也不逼你,可静平他是你的夫婿,是陶家最后的希望。” 陶君兰说完这番话,便是转身就打算离开了。话已至此,再深说下去就是伤感情了。所以,点到即止。 九公主咬咬牙,蓦然伸手拽住了陶君兰的袖子。虽然没主动开口,可意思却也是明了。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含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红螺便是忙拉着九公主的侍从退了开去,好确保九公主说的话只有陶君兰能听见。 甚至为了保险,陶君兰还拉着九公主走到了一处池塘边,这里十分开阔,周围一目了然。二人在池塘边站定,正好可以看见池塘里的睡莲和鲤鱼。 九公主看了一眼陶君兰,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其实,当时皇后是想让我嫁给她娘家的侄儿。只是那人……是个不好的,着实不愿意,便是斗胆回绝了。又告诉了太后……皇后从那时候起,便是有些不待见我。” “那可对你做过什么事儿?”陶君兰皱眉追问,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只是这件事情惹得皇后不痛快了?”; 第一卷 第364章 强弱 之所以问这句话,自然还是因为想看看九公主是不是真的愿意坦诚相对。陶君兰虽然知道这般有些卑劣,可到底还是遏制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 九公主看了陶君兰一眼,良久才低声道:“还有就是将皇后放在我身边的眼线都以各种借口拔除了。毕竟,既是要出宫了,就没有再被人操控的道理。我想自己做主,想过自己的生活。” 九公主没说出口的是,她已经厌倦了那种在皇后跟前处处小心不说,还要忍受被各种窥探监视的日子。更不必说,皇后安插的人,仗着身份就是连她也敢欺负的。 陶君兰心里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对自己的鄙视。不过总体来说,却是很满意。九公主这样坦诚的态度,让她这几日心里的疙瘩情绪顿时少了许多。 “是该如此。”陶君兰赞许的点头:“这里是陶家,可不是后宫。皇后的手,不该伸这么长。再说了,你是公主,如何能被奴才拿捏住?” 九公主被这么一夸,顿时有点儿局促,似乎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我也是逼急了。不然不会这样的罪皇后……给静平找麻烦的。” “你确定果真只有皇后?”陶君兰笑了笑,柔声问道。“你仔细想想,别错过任何细微之处。毕竟,这事儿不是小事。不管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儿,这一次不揪出来,下一次保不齐还会做出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 陶君兰倒不是吓唬九公主,而是实话实说。她之所以这样急切的想查出来幕后之人,也不全是因为愤怒,还有不愿意以后都要时刻不安的缘故。 这样的威胁,若不除去,如何能安睡? 九公主到是笃定:“除去皇后之外,我着实想不出其他人了。大姐也是知道我的,我素来都是处处忍耐的,如何敢得罪人?若不是皇后欺人太甚……” 陶君兰点了点头。的确,若皇后的侄儿不是那样不靠谱的,只怕说不得九公主也就点头答应了。毕竟,九公主想要反抗皇后,着实不容易。 当然,也有可能九公主一直防备着皇后,早有计划。不过,说到底也都是皇后逼迫出来的。若她处在九公主的位置上,只怕为了自己会算计得更加厉害。 作为嫂子,她理解并怜惜九公主。可作为姑姐……那就有些微妙了。毕竟,陶静平是她的亲弟弟,她是怎么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媳妇去算计自己弟弟的。更不希望自己弟弟因为弟媳妇的连累而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到了这一步,显然这些情绪都是无用的。最重要的还是得齐心协力才好。 “府里的事情你多留心些。千万小心。”陶君兰嘱咐:“对方一击不得手,说不得还会再派人或是使什么手段。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用人也只挑信得过的。” 九公主点点头,面上出现了几许坚毅来:“大姐放心,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我定会护着静平。” 陶君兰倒是相信九公主有这样的本事——在宫里这么些年,虽说受了不少欺负,可是九公主不也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还自己寻觅了一个满意的夫婿? “太后当初可知道你相中静平的事儿?”陶君兰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九公主一怔,随后点头:“太后是知道的。其实,最开始也是太后提议的此事,我这才寻了机会偷偷看了静平一回。” 虽是印证了心中猜测,可是陶君兰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她怎么也觉得惊异。太后居然会看上陶静平。 或者说,太后才是猪吃老虎的那个罢。看着年迈昏聩不管事儿了,可是太后只怕心里比谁都明白吧? 看见陶君兰的惊异之色,九公主却是点点头道:“其实,宫中最睿智的便是太后。我之所以有今日这般摸样,也全赖太后的教导。以后大姐不妨与太后多接触。只是太后年岁到底大了,不肯管那么多的事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陶君兰微微苦笑:“太后却是不喜我。”说来也怪,太后喜欢芯兰,也看中陶静平,可唯独不喜她。 不过,太后对陶家,想必总体来说,还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将孙女嫁过来,更不会让芯兰有个好归宿。 因想着李邺还在家中等着,陶君兰便是婉拒了九公主的留饭,匆匆回府了。 李邺倒是不怎么意外九公主的回答,陶君兰觉得他分明是一早就心中猜到了,当下便道:“你既心中有数,又何必让我去问?” 李邺温和一笑,“这些日子你心中郁结的,不就是为了小九瞒着你的事儿?” 陶君兰登时一怔,几乎是呆住。看着李邺只觉得茫然无措。 “如今既是坦诚,以后你便是也可放下心结了。”李邺柔声言道,轻轻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日后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多,总不能一直这般。小九是个敏感多思的,如今她心系静平还未曾觉察,就怕将来多想。坏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陶君兰几乎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根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因为这个做这样的事儿。虽说她一直知道李邺其实是个心细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李邺竟还能看出她心中的疙瘩…… 可见李邺对她的在意和关注。 心里不禁微微有些甜蜜和感动。又觉得有些讪讪:任谁也不希望自己这样糟糕一面让自己在意的丈夫看见。 所以,一时之间她竟是觉得有点儿不敢看李邺了。 李邺大约也知道她是不自在的,所以便是出门去忙了。 陶君兰一人呆呆的坐在那儿半晌,直到红螺来问是否摆饭。 然而陶君兰却是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是摇头:“青姑姑在不在?”不知怎的,她忽然想找青姑姑说说话。 说起来,她倒是很久都没和青姑姑说过话了;。自从管家之后,她每日越发忙了之后,就渐渐的不曾再有过那样的闲心了。 青姑姑颇有些意外,只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心里倒是有几分担忧。进了屋之后,便是先下意识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陶君兰微微皱着眉,便是越发的小心了几分。 不过青姑姑到底是个爽朗的性子,行礼之后便是率先道:“侧妃这是怎么了?纵是心情不好,可也该以身子为重。今儿厨房做了‘蜜’汁火腿,还做了春笋,都香着呢。” 陶君兰听青姑姑这般说话,倒是一下子笑起来;“却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这样,姑姑今儿陪着我一起吃罢?一人用饭,也怪冷清的。” 青姑姑也不犹豫便是答应了。 所以今日桌上便是三个人一起吃饭——除了陶君兰和青姑姑之外,还有拴儿。 拴儿如今也能自己拿着勺子吃东西了,陶君兰为了不让他太娇气,便是不许周奶娘再喂,而是叫人专门做了个木头的小碗给他用,让他坐在特制的高椅子上也上桌子吃饭,只许周奶娘帮着他布菜。 不过,拴儿毕竟年纪太小,吃饭倒是要洒一半在外头。所以每一次吃完了饭,倒是弄得他跟前狼狈不堪。不过陶君兰也不在意。 只是青姑姑笑道:“倒是和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那时候,王爷也是自己吃饭的。那一本正经的小摸样,看着就叫人喜欢。” 陶君兰也抿唇跟着笑:“正是要他学他爹呢。可不能养得娇惯了,将来什么都不会,只只享受安逸。” 待到用过了饭,陶君兰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又和青姑姑聊了一阵,便是说起了自己:“说起来,王爷一直待我很好,倒是我,却是无以为报。” 青姑姑诧异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做生意,还讲究个你来我往的。夫妻之间,他对你好也是应该。你难道对他不好?” 陶君兰摇头:“倒不是这般,只是觉得有些配不上罢了。” “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青姑姑大笑:“他既选了你,就说明你的确是有旁人比不上的,又何必妄自菲薄?王爷自个儿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况且,你都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女,怎的还想不明白?”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矫情了。当下便是自嘲一笑:“还是姑姑看得明白。”她虽然明白,可总不能坚持,一直在动摇。 顿了顿,她也不再纠结此事,说起了太后:“姑姑觉得,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姑姑一挑眉:“太后?太后怎么了?” 陶君兰便是将九宫主如何求助太后的话说了,又苦笑:“说来也是可笑,陶家三兄妹,也就只单单我不被太后喜欢。” 青姑姑也不觉得诧异,笑了笑;“你进宫晚,自是不知道太后的事儿。才会觉得太后是个绵软的。其实也不尽然,太后只是懒得理会这些事儿罢了。要说胸中丘壑,太后不比皇后差。至于说不喜欢你,其实也不见得。”; 第一卷 第365章 眉目 青姑姑这话引起了陶君兰的兴趣:“这话怎么说?” 青姑姑微微一笑,略带了几分神秘:“若真厌恶你,那会子纵然有皇后操作,只怕太后也不会容你进了端王府。更不会让你生下王爷的儿子了。” 陶君兰一呆。虽说这话听着有些冷酷,可是陶君兰想了想,也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太后真逼着李邺不许自己进门,李邺也不可能不孝。 所以,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只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太后一直表现得对我不喜不是么?” 青姑姑有些恨铁不成钢:“之前我还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可现在你怎么反倒是糊涂起来了?”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思量半晌后忽然有些隐约明白了青姑姑的意思:“姑姑的意思是,太后之所以这般,也是为我好?” “你毕竟是侧妃,又受宠。若太后再不这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青姑姑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是了,若是一开始她就风光无限,只怕刘氏早就下手了吧?断不会等到后来。而且,她毕竟是罪臣之女,虽然有了沛阳侯府做后盾,可是出身毕竟是不可改的。有人用这个为理由拿捏她,也是容易。 太后在替李邺平衡内宅。在替李邺解决后顾之忧。 又或者,根本就是李邺请了太后帮忙。 越想越是觉得复杂,陶君兰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是了,太后一直虽然表现得对她不喜,可是实际上却从未将她如何。反而几次三番帮了她。比如拴儿被皇后给了刘氏的那一回。太后若真不喜她,大可不必帮她留下拴儿,大可让刘氏养着就是了。 即便是养在刘氏身边,太后也有的是大把的手段让刘氏不能苛待拴儿不是么? “可太后为何任由皇后只手遮天?”这还是陶君兰最不能明白的地方。 青姑姑微微一笑:“谁说皇后只手遮天了?宫中权利最大的,始终都只有皇上一人。” 陶君兰仍是有些不解。 “这么说罢,不管公主也好,皇子也好,都是皇上的血脉。而后宫也只是皇上一人的后宫。皇后看似有权力,可是若皇上一声令下,这权利随时都可旁落。皇后之所以能称霸,只有一个原因。”青姑姑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了。 陶君兰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皇后称霸,只是因为皇帝还要用到皇后罢了。 是了皇后太肆意妄为,皇帝发现之后会如何?结局显然只有一个。 陶君兰蓦然想起了一句话,不由得苦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看似不作为,可是实际上却是已经做了许多事儿了。 陶君兰暗自下定决心,日后一定多多留心太后才是,若是能从中学到一二,对于她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了。 夜里李邺回来的时候天下着雨,虽打了伞,可鞋子几乎还是湿透了。陶君兰便是责备他:“怎么也不知让人给你寻个木屐套在底下?这般脚怎么受得住?” 一时叫人打了热水来与他洗脚,她又亲自服侍他脱了鞋袜。看着已经有些发白的脚,陶君兰的面色便是又沉下去几分。 李邺见了,倒是有些心虚,忙笑道:“下次不会了;。今日也是急着回来,才没费那个功夫,谁知雨竟这般大。” 陶君兰这才悻悻收了责备的话。 洗脚的时候,李邺忽冷不丁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刺客的身份已是查明了。” 陶君兰正细心的替他揉捏脚掌,蓦然听见这句话,手上动作也是一顿,禁不住抬头看他:“真的?” “嗯,此人曾是宫中侍卫,犯了事儿才被解了职。”李邺点了点头,细细说来:“可巧的是,他曾是负责皇后宫中安危的侍卫队里的。” “犯了什么事儿?”陶君兰有些讶然,更觉得纳闷——既然是从皇后宫中被解了职,那为何还要与皇后卖命?” 虽说一直觉得未必真是皇后做的,可是她潜意识里,到底还是将皇后当成了幕后之人。毕竟,除了皇后之外,也着实找不出第二个了。 “有人撞见他和皇后宫中一名宫女私相授受。”李邺冷冷一笑:“那名宫女,平日更是颇得皇后信重。” “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他还能保住性命?”陶君兰有些狐疑,又问:“那宫女呢?” “宫女被送出宫了,可有人瞧见那宫女还在康王府里做个管事姑姑。”李邺轻描淡写:“至于那刺客,不仅保住了性命,之后更是突然一夜暴富,买了铺面田地不说,还娶了妻生了子呢。” “他的妻子,莫不是就是康王府的管事姑姑罢?”陶君兰挑眉笑了,只觉得心中发寒。 李邺点头微笑:“正是。” “可那刺客是死士,若有妻儿,他真愿意没了性命?”这一点,让陶君兰有些费解。按理说,一个家庭圆满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抛弃了妻儿才是。 李邺摇摇头:“自是不愿意的。不过我的人查到一个事,那就是那刺客的儿子早已经被拐子拐走了有半个月了。而他的妻子,已是因为儿子没了几乎快要疯了。”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猜到了李邺想说的话:“这么说,会不会有人故意用她孩子威胁那刺客?” “很有可能。”李邺点点头。“只可惜找不出那孩子,也无法证明这一点。而那刺客,却是始终不肯开口。” 陶君兰登时也觉得头疼起来——那这么说,线索等于又断了。李邺上哪儿去找那孩子去?且不说找得到找不到。可皇上只给了那么多天的功夫。 当时陶君兰还觉得十天挺长,可是这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日,她倒是一下子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棘手。 再看李邺,倒是不着急,反而一直温和含笑的,似乎早就胸有成足。 陶君兰不由得看他,“你怎的倒是半点不着急?” “着急也是无用,也查不出事情真相来。”李邺摇头浅笑:“所以,与其着急乱了自己阵脚,倒不如冷静点儿想想该用什么法子才好。”; 第一卷 第366章 偏心 面对李邺的淡然冷静,陶君兰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王爷可是已经有法子了?”陶君兰狐疑的看了了一眼李邺,忍不住出言询问。 李邺却是摇头:“却是还没有法子。” 陶君兰只是不信,可李邺不说她也没法子,只得悻悻作罢,嗔怪的瞪他:“吊人胃口;。”顿了顿,又觉得心中不安,又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有一点,不许你以身犯险。” 李邺浅笑:“我又怎会有危险?”有危险的只会是刺客罢了。 陶君兰一时想起今儿厨房送来的水晶饼,便是笑着端出来给李邺吃,又道:“拴儿也爱吃这个,吃了足足两块半。吓得奶娘忙藏了起来,不敢再叫他看见。” 水晶饼是用糯米磨成粉,先蒸了,再用手揉捏成团子,中间包上馅料做成的。最后在上头用各色花瓣汁水描出花样来,既好看又有花朵的清香。最奇妙的是,放在冰鉴中冰镇过后,糯米制成的皮已然和水晶一般,看上去就像是水晶做的,让人舍不得下口。 因现在正是春季百花开放的时候,所以里头的馅料也是有丰富多彩。 李邺瞧了,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待到尝过更是称赞。 “咱们女人天天在家中无事,也是只能琢磨这些了。”陶君兰浅笑,也捻了一个水晶饼,里头是玫瑰馅儿的,倒是一下子想起了玫瑰露了:“园子里的玫瑰开得好,我叫人摘了做成玫瑰露罢。等成了,浇在碎冰上,加些碎花生核桃芝麻,又消暑又解馋。” 李邺听了,不知怎么的倒是想起了那会儿还在德安宫的时候。那时候陶君兰还在厨房里帮忙,每天下午都是有一碗甜品的,他倒是有些怀念那些味道了。 其实也并不是味道有多好,宫里手艺好的多了去了。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他只是觉得她做那些甜品时候花费的心思让他动容,从而即便是滋味平淡的东西,也是美好起来。那时候,他看着她浅浅淡淡的笑容,心情都是觉得舒畅。 甚至于平淡寡味的日子都突然添了几分五光十色来。 只是,如今倒是很少吃到陶君兰亲手做的东西了。记忆力的滋味太过诱人,李邺便笑着要求:“明儿你再给我做一回甜品罢,好些日子没吃了。” 陶君兰自是不会拒绝,当下应了,又有几分感慨,不由道:“说起来,我倒是也有些日子没进过厨房了。”府里的事情太多,又有明珠拴儿分去了大半的注意力,她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闲心了。就是对李邺也是有些疏忽了起来。 如今李邺这么要求,她倒是有些歉疚起来。“以后只要王爷在家,我便是亲手给王爷做。” 李邺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天天在家,想来也不至于累了陶君兰,便是笑着应了。 二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阵话,却是突然来了人禀告,说是慎儿病了。 李邺当即便是皱起眉来。陶君兰也诧异:“慎儿怎么了?” “全身起红疹,哭闹得厉害。”来禀告的丫头小心翼翼的回道,末了还看了一眼陶君兰:“倒是和明珠小姐那会儿是一样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登时便是皱了眉头。和明珠一样的?这话听着……倒像是别有深意似的。当下淡淡扫了一眼小丫头,又朝着李邺道:“我也放心不下,不如一起去真和明珠一样,我也好指点丫头怎么弄才好;。” 李邺自是不会有任何异议。当下二人便是往姜玉莲的秋宜院去了。 慎儿是真病了,姜玉莲急得眼睛都是通红的。见了李邺的时候,她便是抱着慎儿迎了上来,不过看见陶君兰也跟着,登时迈出去的脚便是又收了回来。面上也是露出几分戒备来。 陶君兰瞧得分明,却也只当没瞧见,看了看李邺后便是主动开口问道:“听说慎儿病了?可请了太医了?” “已是请了太医了。”姜玉莲抱着慎儿,一面轻柔的拍着哄着,一面垂眸掩住情绪,淡淡回答。只是末了再抬头看向李邺的时候,已又是双眸通红,惶惶不安的样子了:“王爷,慎儿这般难受,我这心里也跟猫爪似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替李邺回道:“都是这般的。那会子明珠这般的时候,我也是恨不得疹子都长在我身上,我替她受过才好。” 顿了顿又看了神色阴郁的姜玉莲一眼:“慎儿这般难受,你还捂得这样紧,他会更不舒服的。不如让厨房熬一锅子清凉止痒的澡汤,给慎儿洗一洗。再重新换干爽的衣裳。当时明珠和果姐儿也都是这般的。” 姜玉莲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吩咐丫头按照陶君兰说的办了。 只是将慎儿一交给丫头,姜玉莲倒是哭了起来,拉着李邺袖子哭诉:“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这样。我也仔细查验过,可并无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王爷,定是有人要害慎儿!” 陶君兰闻言面上虽然还淡然,可是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冷笑了一番:可不是就应在了这里?她就说姜玉莲巴巴的来叫李邺,又让丫头说那么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肯定是有下文,果不其然。幸而她是跟来了。 “姜侧妃这话可有真凭实据?”陶君兰看了一眼眉宇之间已经微微拢起的李邺,出声询问。只是一开始尚且她还含着笑,后头声音便是严厉了起来:“平白污人名声,这可是不妥的。” 她虽然清楚李邺并不会理会姜玉莲这样的话,也知道李邺更不会怀疑自己,可是她还是要摆出一个态度来。再说了,如今她管着家,也该拿出这份气度来。况且,姜玉莲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说她,她更不能沉默了。 姜玉莲自不敢空口白牙的张口就来,所以略有几分讪讪,“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明珠那会儿……” 李邺忽然看了一眼姜玉莲,眼神晦涩不明,却又有几分锋利。姜玉莲登时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姜玉莲一时之间更是松开了手,不敢再缠着李邺了。这样的李邺,让她不敢放肆。 陶君兰更是替李邺说了他想说的话:“明珠是明珠,慎儿是慎儿。尚未确诊,如何好胡说?姜侧妃,你若都是如此,底下人又该怎么说?还望你以后能以身作则才是。” 姜玉莲自是憋屈,可是扫了一眼李邺连笑意都没了的清冷样子,到底还是服了软认了错:“是我的不是,是我一时心急了这才胡言乱语起来。” 陶君兰顿时也缓和了语气:“我自也明白,以后你多注意就是了;。” 一时太医来了,细细的替慎儿诊断了一番。屋里三个主子,都是紧紧盯着太医看,倒是吓得太医额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末了太医终于是收回手,略有些谨慎的样子言道:“小公子这是过敏了。并不妨事儿,吃两服药,再药浴几日也就好了。” “过敏?”姜玉莲一怔,倒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过敏。”太医擦了一把汗,笃定言道。“春日里百花争艳,可和小公子一样患了过敏症的也有不少。这种病症,多发在春季。小公子这样算不得严重,只要细心些就无妨。” 陶君兰微微一笑:“既是这般,倒是劳烦太医了。我让人送您出门。”说着看了一眼红螺,红螺便是笑着领着太医出去了。至于赏银什么的,自然不必提说。 送走了太医,陶君兰便是看向姜玉莲:“可听见太医的诊断了?此时你可还觉得是人故意害了慎儿?” 姜玉莲捏紧了拳头,讪讪的看向李邺,面上露出几分委屈和无助来。 李邺咳嗽一声。 陶君兰便是见好就收:“这一次也就罢了,下次不许再犯。” 说罢便是要起身回沉香院,李邺自是不必提说就要跟上。只是蒋玉莲却是期期艾艾道:“王爷今儿就在这里歇着吧。况且,出了这样的事儿,妾心里也是不安稳。若王爷在这里,妾心中也能安稳许多。” 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邺。径直出门不提。其实来的时候,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了。毕竟,李邺就算常常过去看慎儿,也不过是略坐坐就走,根本就不会过夜。 不过李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最后还是脱身出来了。见陶君兰已经走出去老远,并未有等他的意思,他只得无奈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陶君兰的确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儿。 见李邺追上来,她虽然高兴,可是还是忍不住拈酸:“怎么的不留在秋宜院?” 李邺苦笑:“你又不是不知我心意,如何还要打趣我?” 陶君兰张了张口,到底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才悻悻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我也不喜她那般做派。”李邺叹了一口气,郑重道:“若非她与我有恩,我也至于要给她脸面。” “嗯。”陶君兰沉默半晌,将这事儿抛开。末了又有些疑惑:“只是慎儿好好的怎么过敏了?我瞧着她屋里也并未养着鲜花。” “许是风吹的吧。”李邺揣测一句,也并不多上心,只道:“以后咱们屋里也小心些,明珠那般娇嫩。” 陶君兰登时忍不住笑他偏心。 李邺倒是坦诚:“人自古心都是偏的,这点谁又例外了?”; 第一卷 第367章 不安 因了答应李邺给他做吃的,陶君兰便是早早准备了起来。 因了各色鲜花开得好,陶君兰就捡了其中的玫瑰茉莉芍药牡丹之类的摘了些回来,准备做鲜花蜜饼,用来配牛乳羹;其实说来作法也是简单,关键是用料。鲜花瓣儿摘下来,仔细的淘洗干净了,用蜜腌起来,再用猪油、花生、核桃、芝麻、一点点陈皮仔细拌匀了,仔细的炒熟了,炒香了,包馅儿的时候才加入花瓣儿。然后蒸一下,便是大功告成。 当然,最后用的模子也可以讲究一二,用雕凿精致的模子做出花朵样子来,看着就让人觉得精致可爱,几乎舍不得下口。 既是做了,自然做得不少,除了沉香院的人都有口福尝尝之外。另外陶君兰还给府里其他几个主子都捡了一盘送过去。除了姜玉莲那儿。 当然,也不是针对姜玉莲,而是慎儿本就是因为鲜花才过敏的,所以这类吃食自然是不能送过去的。纵然慎儿不吃,可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呢?又或是些别有用心的……反正还是能不生事就不生事才好。 不过,陶君兰吩咐人另捡了一篮子刚下来的青杏和枇杷送了过去。这个想动手脚也没法子,所以倒是不必顾虑。 静灵倒是不客气,吃着觉得好,又让人过来装了一盘。至于另外两处,也是派了人过来道谢。 反响如此好,陶君兰自是觉得高兴。只是这是替李邺做的,结果点心都散出去一大半了,李邺倒是一口都没尝到。 算着时间,陶君兰也纳闷起来: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陶君兰便是有些不放心了,唤了一个小厮进来吩咐:“去看看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红螺瞧着陶君兰坐立不安一脸心焦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劝道:“许是因为衙门上的事儿绊住脚了也是有的。” 陶君兰摇摇头:“昨儿说了这个时辰回来的,若是被绊住了脚,他定会叫人回来说一声的。” 这般没有半点消息的,着实是不符李邺风格。 红螺就宽慰:“万一忙起来,忘了也是有的。再说,如今王爷事多,忙狠了也不奇怪。” 陶君兰当然也希望是这般,只是她没说的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总归是觉得很不安稳,一颗心空落落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红螺见她虽点头,可是神色却是始终有些担忧的样子,便是叫了两个伶俐会说话的小丫头过来一起说笑。好歹能帮着陶君兰打发时间不是?不然一人闷着,心情不好不说,倒是白吓坏了自己。 只是好不容易刚让陶君兰心情好了一些,那头派出去的小厮,却是哭丧着脸回来了。一回来就跪下了,哆哆嗦嗦的回禀:“王爷遇袭受伤了!” 陶君兰几乎是连茶盅都端不住,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只听得盖子和杯子清脆的一声敲击,惊得人眉头一跳。 而陶君兰更是失声追问:“什么?”遇袭?受伤?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遇袭了?还受伤了! 小厮吓得更加哆嗦:“回王妃的话,王爷是在进宫的路上受袭的;。已被送进宫里去了,至于详细情况,奴才却是无从得知。” 陶君兰只得心都缩紧了,登时就担忧得不行。几乎是犹豫也不曾的,她便是起身果断吩咐:“准备进宫。” 她要去看看李邺的伤势如何了。 一时心里乱糟糟的,又忍不住想:先前心中不安的时候,她就该派人去看李邺的。说不得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换过衣裳,连钗环也顾不上仔细搭配了,她便是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蓦的又想起拴儿和明珠,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让静灵姨娘过来坐镇,请她照顾拴儿和明珠。” 因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今儿回不来,她这才会如此吩咐。 也不是她故意将事情往坏处的想。而是她心里明白,事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若李邺只是受了轻伤,断然不会等到现在都没人给送个消息来。而且,情况若是不紧急,也不会直接就送进了宫里。 毕竟,李邺是成年的皇子,又已经封王了。即便是受伤,显然不适合在宫中养伤不是? 若是李邺伤势不轻,只怕她也要陪着李邺暂时不能回来。可沉香院却是不能一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如今两个孩子都在沉香院,万一有人心怀不轨,觉得这是个机会呢? 她可不能冒险。 不过她也只来得及这样匆匆的吩咐一句,再多的却是不能了。 这般匆忙出了沉香院,还没来得及出垂花厅,门房上却是又来了人禀告,说是宫里来人了。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便是觉得应该是为了李邺的事儿,当即也顾不得别的了,忙就迎了出去。 来的却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许宝船,宝船太监。因了红蕖那事儿,陶君兰对宝船太监的印象是十分深刻,所以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是宝船公公。”陶君兰勉强笑了笑,可却是到底还是掩不住心急,随后便是追问道:“宝船公公,我们王爷如何了?” 宝船太监和气的一笑,也不托大拿乔,只行礼道:“陶侧妃别着急,王爷已经是醒了,如今奴才正是来接陶侧妃您进宫去的。” 陶君兰仔细的看宝船太监的神色,见他心平气和的样子,倒是微微镇定了一些,觉得李邺应是没什么大碍的。当下她自然也是平静了许多。 宝船太监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笑了:“看来陶侧妃也是正要进宫去?倒是巧了。也不必耽误功夫,奴才这就可回宫复命了。” 宝船太监还有心思玩笑,陶君兰登时又镇定不少,“麻烦宝船公公跑一趟,改日让王爷请您喝茶才是。” 宝船太监闻言,登时眉开眼笑:“那可是奴才的福分了。”银子什么的,到了宝船太监这个地位已是不在乎了,他在乎的脸面。听陶君兰的意思,是要让李邺亲自请他喝茶,他自是觉得脸上有光;。同时也觉得端王府的确是会做人。 要知道,别的王爷,虽然面子上也给他们这样的人几分脸面,可是实际上心里却是多有鄙夷的。认为赏点银子就已是恩赐了,更别说什么亲自请了喝茶了。 当下陶君兰也没追着宝船太监多问细节,甚至连客套也不曾多说两句,便是着急的上了进宫的马车——这会子,最重要的还是要进宫看李邺才是。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陶君兰不只一次催促马车加快速度。事实上,纵然已经加快了速度,可陶君兰依旧觉得慢。她这会子是恨不得背上能生出双翅,能一下子在飞入宫中见到李邺才好。 不过任凭她怎么心急,也是不可能缩地成寸,该花的时间,还是不能少的。 陶君兰压下心急如焚的焦灼,细细的思量今日的事儿——先撇开李邺受伤这个搅乱她心智的事儿不说,单说好好的李邺突然遇袭就是个问题。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皇后,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皇后再忌惮李邺,也不至于就要刚发现李邺能开口说话了就要动手。那也太明显了。 既不是皇后,那就只能猜别人了——最后她想到了昨日李邺胸有成竹的说有法子查明事情的样子。 若是因为这事儿,倒是也说得过去。会不会是有人不想要李邺查出真相呢?自是很有可能的。对方既连公主都敢刺杀,还敢在那样的场合进行刺杀,足以说明对方到底有多狂妄大胆。所以,自然对方也是敢对李邺动手的。 而且,李邺说不定自己也用了什么计谋?才惹得对方动手。 以李邺的性子来说,陶君兰甚至有些怀疑李邺是故意引了对方动手的。为的就是再一次抓出证据来。 陶君兰胡乱的揣测着,这下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刚刚不过在头脑里理清楚了一点头绪,便是到了宫门口。 宝船太监亲自扶了陶君兰下的马车。 陶君兰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虽说宝船太监只是个奴才,可是却深得皇帝信任。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王爷侧妃能使唤得动的?所以,宝船太监在宫门口这样做,倒是也变相的等于给了她一份体面了。 很多时候,宝船太监的态度,就等于皇帝的态度。 所以,宝船太监对她这般,旁人瞧见了,必定也会觉得这是皇帝的意思。自然也就对她高看几分。 陶君兰想得明白,所以便是老老实实的道了一声谢,并不觉得这是应该的。 宝船太监笑意更深:“侧妃这般说,却是折煞老奴了。” 陶君兰笑了笑,“还请宝船公公带我去看王爷,不瞧一眼,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宝船太监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又说起这次李邺受伤的事儿:“皇上很是震怒,让大理寺也参与进来了。一定会给端王爷讨个公道。不过,刺客也太大胆了些,天子脚下就敢如此猖狂,真是叫人义愤。”; 第一卷 第368章 恩情 李邺被安置在了一个离外宫十分近的宫殿里,或许因并没有住人的关系,宫殿里稍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却也是收拾得十分齐整的。一应东西也还算是齐全。 宝船太监笑着解释:“今年夏天就该选秀了,是以太后吩咐宫人将合适的宫殿都打理了出来。” 陶君兰恍然的点点头:“怪道里头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若不是东西都齐全,奴才也不敢提议将端王爷安置在这里。本皇上是要将端王爷安置在皇上寝宫的。”宝船太监别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道:“皇上其实一直疼爱端王爷,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换做一般脑子不清楚的人,听了宝船太监这番话,说不得就要以为是宝船太监故意使坏了。毕竟,皇帝寝宫和偏僻宫殿,那可是迥然不同的待遇。 可陶君兰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宝船太监这样做,等于是帮了李邺一回。这住在偏僻宫殿中,和住在皇帝寝宫,打眼程度那也是迥然不同的。若李邺真敢住在皇帝寝宫养伤,明儿只怕京城里也不知道多少人害红眼病,然后针对此事弹劾李邺了。 虽说或许这事儿本不是李邺自己的意愿,可是那些人怎么会在意这个? 所以,陶君兰再度朝着宝船太监郑重道谢,就差没行大礼了:“多谢宝船公公,我替王爷向您道谢了。改日王爷好些了,必会亲自答谢公公的。” 宝船太监摆摆手,笑道:“提起这事儿奴才却不是为了邀功,只是想提醒提醒侧妃罢了。好让侧妃心里有个分寸。至于道谢,王爷曾经给奴才一个偏方,治好了奴才积年的老毛病,倒是该奴才向王爷道谢才是。” 陶君兰还是又再三道谢,这才作罢。 说话间便是到了屋子跟前,宝船太监也就缄默不语了。而陶君兰自然也是不再言语。要是叫人瞧见她和宝船太监过从甚密,少不得宫里又要添几分闲话了。 就像是宝船太监提醒的,她心里该要有个分寸才是。 让陶君兰意外的是,皇帝居然还留在屋里。而且看那架势,父子两个似还正在说话。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她自是不好贸然进去,便是守在了门外。虽说心里急着想看看李邺的伤势如何,可是却也是没可奈何。 宝船太监看了一眼陶君兰,倒是也没有往里头报信的意思,一样站在门边上等着,他的想法和陶君兰是一样的:李邺如今能开口说话了,皇上少不得兴致正浓,而且这也是个绝佳的联络父子感情的好机会。 宝船太监跟了皇帝多年,自然很清楚皇帝对李邺倒是有个什么样的心思在里头。以前李邺不能说话,父子两个就算面对面相处着,也是尴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改善的机会,皇帝肯定是舍不得放过的。 其实几个儿子里,除了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几个年长的皇子和皇帝之间都不甚亲近,这几乎是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了。 又等了许久,皇帝总算是有了出来的意思,里头谈话声渐渐止了;宝船太监这才敲了敲门禀告道:“端王侧妃陶氏来了。” 皇帝在里头道:“进来罢。” 宝船太监这才推开门请了陶君兰进去。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纷繁的情绪,尽量维持住平静,也不一进去就看李邺,只先低头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免礼罢。” 陶君兰这才抬起头来,忙不迭的去看李邺。待见到李邺头上缠着一圈儿白纱布,顿时明白只怕是撞到头了,又见他柔和的看着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倒是蓦然委屈起来,眼里也是一阵阵的发热。 不过她却也不敢在御前失仪,忙将那股泪意强忍住了,又去看他身上别的地方。 皇帝在旁边看得分明,倒是一眼看出了陶君兰对李邺的关切在意,心下倒也是满意,点头想到:果然是个好的。进退也有规矩。倒也不是上不得台面。叫来照顾老二也是让人放心。 因想着也许两个小夫妻有些私房话说,所以皇帝也很识趣的打算走人了。况且,有些事情也等着他去安排处理。 不过走之前,皇帝却是特意吩咐一句:“老二伤了腿,太医也说了半个月之内不许挪动,便是就在宫里养着罢,陶氏也留下一并照顾。宝船,你亲自选几个伶俐的宫人服侍端王。”最后一句,是转头对宝船太监吩咐的。 宝船太监忙应了,又道:“不若再拨个厨娘过来,王爷要养伤,吃食上要忌口,也要进补,有个厨娘方便些。” 陶君兰感激的看了宝船太监一眼。心道,这人能得皇上信任看重,也不是没有道理。心思这样细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皇帝闻言也是赞许的看了宝船太监一眼:“你去安排就是。端王这里,你多跑几趟,缺什么少什么你只管添。不必事事都回我。” 顿了顿,忽又心血来潮,看向李邺道:“今日完膳我们父子同用罢。”说完这话,皇帝便是不再久留,起身往外走去。 李邺便是含笑道:“恭送父皇。” 只是说话时,陶君兰注意到他故意发音不甚清晰,含含糊糊的,加上本身因为伤过嗓子的嘶哑,听着也就更是不清晰。 不过,却很像是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人的口音。毕竟,李邺这么多年都不曾开口说话了,如今虽“好”了,可是也要慢慢来,从头学起不是?不然也太突兀了。 陶君兰心中想着,面上也平静的恭送皇帝出门。 皇帝心情似乎是不错的——虽然李邺受了伤,可是显然父子能对话了,却让皇帝十分愉悦。 待到皇帝前脚刚走,陶君兰手脚便是凑上去扒拉李邺,急切问他:“除了头上伤了,腿上伤了,可还有哪里受伤了?” 她方才就注意到李邺的唇色有些发白,这分明是失血过多的样子,所以心中便是不放心;“胳膊上被钉了一箭,不过不妨事儿,伤口不大也不深。”李邺含笑言道,特特的伸出胳膊来给她看:“你不必担心。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陶君兰听他这样说,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想锤他两下泄恨,又怕再伤了他。只坐在那儿抹脸上扑簌簌下来的眼泪,带着哭腔质问他:“这都不要紧,什么才叫要紧?你的腿半个月都不能挪动,还不要紧?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最可恨的是,他还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竟是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陶君兰真有些愠怒,也真的很想使劲打他,好打醒他。 不等李邺说话,她便是又气势汹汹的质问:“你说,你怎么会受伤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被她这么一哭,又是觉得心疼可心里却又偏觉得满足得不行,不过为了顾及陶君兰的情绪,他到底还是强行将笑意给止住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嬉皮笑脸——可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克制不住。 “出了一点意外,没想到我身边竟是有别人安排的细作。被人知道了我的计划,这才受了伤。不过头上的伤和脚上的伤,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造成的,只有那一箭是被人所伤。”李邺没说的是,若不是他当时滚得快,只怕马踩在他腿骨上的那一蹄子,就要踩在他的脖子上了。 当然,这样惊险的事情,显然也是不适合告诉情绪激动的陶君兰的。李邺几乎都能想象若是说了陶君兰会是个什么反应。所以他尽量的避重就轻。 陶君兰听说他从马上摔下来了,顿时又紧张了:“可还有哪里摔疼了?要不要擦些药酒?或是哪里疼?再让太医仔细检查检查罢。” 万一要是因为疏忽忽略了哪里的伤势,那就不好了。 李邺笑着解释:“淤青的地方已经让太医擦了药酒揉过了。浑身骨头也让太医摸了一遍,除了脚上那一处,再无别处受伤,你放心。” 陶君兰恨恨瞪他:“你这般,叫我如何放心?我原本还做了点心等你回来,结果却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以后你出门,只怕我都要不放心了!” 说着说着,她便是又来了气,忍不住训斥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叫我和拴儿明珠怎么办?你若有个什么,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还有,你这般给拴儿做榜样,拴儿大了学你又怎么办?你怎的这么叫人不省心呢?以后出门,不许骑马了,一律坐车!” 陶君兰没注意到的是,她这般强势起来的时候,李邺看得连眼睛都亮了几分,而唇角更是有可疑的弧度向上微微翘起。 被她这么训斥,李邺非但不恼,反倒是声音越发温和的道歉:“是我的不是,下次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叫你担心了。” 陶君兰听着,这才满意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背过去掏出帕子悄悄擦了擦,耳朵也微微有些发烫。 她方才那些话,不知被外头的宫人听去多少?怕是这会子心里正笑话她呢。真是的,怎么的脾气上来,倒是忘了这么一茬事了。; 第一卷 第369章 打算 李邺因手受伤了,也不方便,所以也只能看着陶君兰自己转过身去擦眼泪。心里却是遗憾:若是可以,他却是该做这样的事儿的。 随后又歉然的解释:“因磕了脑袋,我当时便是昏厥过去,周意又受伤了,故而才没及时回府报信,倒是让你担心了。” 陶君兰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见他头上白花花的纱布,到底是心疼不忍心再责备他,柔声道:“伤口疼不疼?要不要睡一会儿?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伤口自是疼的,不过却还能忍耐,而且也不愿意陶君兰多担心,所以李邺便是笑着摇头:“也不怎么疼,倒是觉得有些饿了。不过也不知这会子有没有吃的。” 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也觉得懊恼了:“当时该将那盘子特意做的点心带上的。这下可好,费了那么多功夫,你却是一口都没尝到。” 这么一说,李邺顿时也觉得遗憾。 倒是外头有宫人接了一句:“王爷可是饿了?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御膳房做了送来。” 李邺自是无所谓的。不过陶君兰考虑到李邺刚失了血,便是吩咐道:“让厨房熬了红枣枸杞雪耳莲子羹来罢。这个补血益气。若是有新做的豌豆黄,也可拿点来,能垫肚子。” 时下豌豆正是鲜嫩的时候,做出来的豌豆黄也是十分香甜。而这种时令点心,一般御膳房都是每日都准备的。所以她才会提这个,否则贸贸然的提一些御膳房没有的,劳烦人要现做,只怕引起怨言来。 一面说着,她一面看了一眼问话的宫人,见是个三十许的年轻姑姑,又觉得有几分面善,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她却也没问。心道许是以前见过的。 那年轻的姑姑得了吩咐,便是笑着出去吩咐跑腿小太监了。这样的跑腿小太监,便是专门用来替主子传话,取东西的。譬如现在,御膳房离这里颇远,若是腿脚慢的,待到从御膳房端了东西回来,只怕吃食早就凉了。所以得要年轻的腿脚快的,这样才能保证主子吃到的东西都是热腾新鲜的。 吩咐了跑腿小太监,那年轻姑姑便是又回来仍是站在门边听候吩咐。又主动介绍自己:“奴婢名唤红姑。侧妃和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 一听这话,陶君兰便是知道只怕这个红姑姑是这段时间专门管着这个偏殿宫女太监的管事姑姑了。当下便是笑着点头,口称:“原是红姑姑,以后便是要红姑姑多费心了。”对方是宫里的老人,自然是不同端王府的奴才,她也不能摆架子。否则只会让人觉得她轻狂。 当然,也有以后李邺在宫中养伤这段时间要多依仗这位红姑姑的缘由。毕竟,虽然她和李邺都是宫里出去的,可是如今在宫里却是没有可信可用的人。自然是要处处谨慎些才好。 末了陶君兰又看了一眼红螺一眼,红螺便是笑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塞给了红姑姑:“这是我们侧妃的一片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因这次进宫匆忙,又担心拴儿和明珠单独在家,所以陶君兰只带了一个红螺。到底是人手不够用,和宫里这些服侍的人打好关系也是必然的。 红姑姑谦让了几句,最后还是收了,又郑重谢过赏赐。 陶君兰便让红螺守在门口,替换了红姑姑。当然对红姑姑说的却是让红姑姑先去歇一歇,不要累着了。 之所以这样做,陶君兰也是为了能和李邺说几句体己话。 待到红姑姑被替换了,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在床边坐下了,压低声音将宝船太监来接自己,又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李邺,末了道:“王爷好了之后,不妨请他喝喝茶。他能提点我,也是一番心意。” 因了红蕖那事儿,陶君兰是一直觉得宝船太监不怎么可信的。可是今儿宝船太监的所作所为,却又和她印象中的大相近庭,是以她也有些迷惑,便也将那些都与李邺说了。末了才悄悄问他:“你觉得宝船太监,可信么?” 李邺沉吟片刻,摇摇头:“宝船太监之所以受父皇看重信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从不帮旁人做事,只忠心父皇一人。所以,要说红蕖的事儿他做了什么,却是不大可能。加上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倒是也不必对他有太大的防备之心。” 陶君兰闻言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不过这份人情还是要想法子还了才是。” “以父皇对宝船太监的看重,以后肯定是会让他出宫的。我听闻他在找寻他当年在洪灾里失散的弟弟,想必就是在为以后做打算。这样,这事儿回头吩咐刘恩帮着找寻找寻。若是能找到,也算是还了人情了。”李邺沉吟片刻后,道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陶君兰仔细斟酌了,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甚至说不得真能借着这事儿和宝船太监搭上几分交情。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也不求宝船太监替李邺做些什么,只要时不时在皇帝跟前帮着李邺吃吹风,说些好话,或是传递些消息就好了。 不过,她白了李邺一眼:“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费神想这些。” “回头你去将拴儿和明珠都接进宫里来罢。既然是不能动,成日躺着也没意思,倒不如逗逗孩子,或者教了拴儿认字也是好的。”这般躺着着实无趣,所以李邺便是提了如此的要求来。当然,也主要是因为不愿意和孩子们生疏了。毕竟拴儿本就见他见得少,若是这次再长久不见拴儿,只怕拴儿又该不认得他了。 而且,陶君兰不在府里,将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府里,他也不放心。纵然府里如今似乎一片清明,可是他心里明白,其实还藏着不少里魑魅魍魉的。在宫里这么些年,他比谁都清楚,女人有时候,可比男人狠毒多了。为了达到目的,那可是真真的不折手段。 陶君兰犹豫了一番,末了还是答应了。除了不放心之外,她也有别的想法:拴儿若是在这儿,皇帝说不得每日都要过来瞧瞧。也好叫他们父子之间联络感情,不至于生疏了。毕竟,李邺要成大事,还是很需要得了皇帝的喜爱的。; 第一卷 第370章 真火 既是进宫了,陶君兰在服侍了李邺吃了点心又喝了药睡下后,少不得也是要去太后和皇后那儿请安的;太后因是长辈,也不好去看一个晚辈,所以并没有亲自来看过李邺,只叫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此时陶君兰过来请安,倒是叫太后逮住问了好多话。 当然,都是关于李邺伤势的。 太后年迈,陶君兰自是不敢实话实说,便是只往轻的说,又尽量的委婉。 太后却是不大相信,只道:“太医说得那般严重,怎会不碍事?你莫要哄我老太婆。” 陶君兰连忙安抚解释:“头上虽然磕破了,不过却只是皮肉伤,只是腿骨骨折了有些严重,至于不能下床挪动,也是因为骨头断了的缘故。毕竟伤经动骨一百天不是?王爷精神很好,也能吃东西,自是无碍的。倒是太后您,可别因为担心王爷坏了自己身子,那可就是王爷不孝了。” 一听说李邺不仅喝了一碗药,还吃了一碗银耳羹,三块豌豆黄,太后倒是一下子放心了,笑道:“只要吃得进去东西,便的确是无碍了。” 这个时候,但凡是人病了还有食欲,一般都是无碍的。最怕的就是病了就没胃口,吃不下去东西。毕竟,人要恢复没有体力怎么行?可体力,不吃东西又怎么会有? 因怕了太后担心,陶君兰便是故意叹了一口气:“比起王爷,倒是拴儿更叫人放心不下。明珠还小只要有奶娘就行,拴儿如今皮得很,上次还偷跑去花园池塘里捞鱼,弄得湿了半边袖子不说,还险些掉下去。没人管着,真叫人不放心。” 拴儿就好比是太后的心肝肉也不遑多让,所以太后一听这话,登时就急了:“那可不行,他那个霸王性子,周奶娘可是管束不住他。” 顿了顿,太后果断道:“那就让拴儿也进宫来,横竖宫里也不是住不下。你们那个宫殿住不下,就放在我这儿,白天再抱过去就是。” 陶君兰正是要这个目的,当下便是笑着应了,又道:“我明儿便是抽空回去接了拴儿过来。”顿了顿又道:“太后您还没瞧过明珠罢?不如一起带过来,太后您也看看。您不知道,拴儿是个心疼妹妹的。上次给了他一块水晶糕,他也舍不得吃,非要给明珠吃,糊了明珠一脸的甜腻。结果倒是让明珠含着他的手指不肯放了。” 这事儿是真事,不过陶君兰没说的是,末了李邺却是险些拍拴儿两下。要知道,若不是奶娘夺得快,那一块糕就整个儿塞进明珠嘴里了,不说噎着,若明珠真咽下去了,闹肚子肯定是跑不了的。 太后听了这个也是忍不住笑,不过还是板着脸道:“明珠还那么小,可不能让拴儿胡来。万一吃多了,会闹肚子的。不过由此可见,拴儿倒是个懂得爱护弟妹的,是个好大哥。” 陶君兰心道,虽说对慎儿那个弟弟不怎么感兴趣,可是对两个妹妹,拴儿倒是很感兴趣。每日都要去瞧瞧不说,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愿意分给两个妹妹。姑且也算的上是个好大哥了。 说了一阵拴儿的事儿,太后又嘱咐了一些关于如何照顾李邺的话,这才放了陶君兰去皇后那儿请安。不知是有意还是怎么的,又说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也别多待。差不多就该回去服侍端王用晚膳了。” 陶君兰倒是想起了皇帝随口说的要去用晚膳的事情,笑着跟太后说了,表明自己肯定会早点回去做准备;太后闻言,倒是十分欢喜。待到陶君兰走后,便是吩咐刘嬷嬷:“让小厨房做几个端王和皇帝都爱吃的菜送过去。御膳房做的虽然不错,可到底太精致了反而失了味道。” 御膳房做菜,不仅要精致,味道也是精益求精,可是这般精心费力之下,反倒是显得矫揉造作,失去了菜蔬原味,太后一向不喜。 刘嬷嬷笑着应了:“如今王爷慢慢恢复了,以后想必父子之间的感情便是越发好了。” 太后也是满意点头:“这一次端王受伤,倒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说完蓦然目光一寒,声音也有些发冷:“只是那般猖狂的贼人也该好好惩治惩治了。明儿下午,叫皇帝过来一趟,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他是怎么治理江山的。” 刘嬷嬷一听这话,便是知道太后动了真火了。上一回太后便是恼怒,可到底因为没触及逆鳞也没太动真火,可这一回…… 刘嬷嬷劝了一句:“太后也别让皇上太难堪了,皇上如今可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能失了脸面。” 太后看了刘嬷嬷一眼,话语里重新带了笑意:“知道了。” 而这头,陶君兰去了皇后宫里请安。却是不想康王妃也在,当下便是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她打算请了安就告辞。 皇后和康王妃神色都不如以往的热络,虽然皇后依旧笑得和蔼,可是眼睛里的疏淡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至于康王妃,更是有些冷了脸。 陶君兰只当没瞧见,盈盈行了礼,便是沉默不言了。 倒是皇后特特问了几句关于李邺伤势的话。许是为了面子情,康王妃少不得也附和了几句。 陶君兰一一答了,不过却是和太后跟前说的截然不同。这一次,她是将李邺的伤势往重了的说:这样说,自是为了减少皇后心里的膈应。毕竟若是真伤得不重,还赖在宫里,皇后肯定生疑。 如今李邺受伤,又在宫中养伤,真惹恼了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皇后狠狠心动点手脚,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所以,适当的夸大其词也是必要的。 陶君兰说得哀戚忧心,皇后也配合的做出关切神色来,又高声吩咐:“我记得库里前些日子康王献上来的老参,去取出来给端王侧妃带过去。” 陶君兰忙推辞:“这是康王献给皇后的,我们怎敢用?还是娘娘留着用吧,这是康王的一番孝心。” 皇后笑得慈和:“也算是康王做大哥的心疼弟弟了。再说了,给端王用了,和给我用了,都是一样的。他早日好起来,我这心里也才放心。” 陶君兰只得恭敬谢了赏赐,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这个还是回头扔了比较好。 一时皇后忽又问:“我听闻端王能说话了?可有这回事儿?”; 第一卷 第371章 打听 陶君兰觉得,皇后能忍耐到今天才问这个事儿,已然是不容易了;。事实上,她来的时候便是做好了准备。 如今皇后这么一问,她便是微微带了几分腼腆欢喜的笑意回道:“是能开口了。只是到底伤过嗓子,声音嘶哑些。加上这么些年没说话,所以也说得不好,不过太医说了,慢慢养着嗓子,练习说话是能够恢复的。至少说话是没问题。说起来,这一次倒算是因祸得福了。虽说九妹妹的婚礼被搅合了,可王爷却是能开口了。” 说完这番话,她甚至还含笑反问皇后:“娘娘您说说,是不是因祸得福了?” 皇后捏着佛珠的手指紧了紧,不过面上却是露出和煦的笑意来:“可不是因祸得福了。说起来,端王是个有福气的。都这么些年了,还能恢复过来。” 陶君兰含蓄的笑:“说起来今年也是个好年成,不仅风调雨顺。还频频传出好事。宫里的宜妃娘娘传出好消息不说,王爷又能恢复说话,听说康王的几个姬妾都是有孕了?想必定能生几个大胖小子的。” 陶君兰敏锐的注意到在她提起宜妃身孕的时候,皇后的面皮奇异的扭曲了一下,虽然掩饰得快,可是却还是叫人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记住了。 当然,提起康王姬妾的身孕,康王妃的脸色也有瞬间的微妙变化。 陶君兰见好就收,也不过分的去刺激皇后和康王妃,只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刚能开口就遇到了刺杀,也不知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真不知道王爷到底碍着谁了,竟是有人胆敢做出这样的事儿?” 皇后登时眉头就是一跳。她觉得陶君兰这是在暗示什么。可是仔细看陶君兰的神色,却偏偏又看不出半点儿的端倪来。最后只得悻悻作罢。 陶君兰适时提出告辞。 皇后自然不会挽留,不过还是笑着道:“既然在宫中养伤,那每日里无事也该常常过来走一遭,陪我说说话才是。” 陶君兰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一句场面话,而且本来她也是该每日过来给皇后请安的,所以应得飞快——不过她打算掐着时间去给皇后请安,随宫中的那些妃嫔一起去。这样一来,皇后纵然有心说什么,也是不好说的。 总之,能少和皇后相处,那便是少和皇后相处罢。 一路回了李邺暂时养伤的宫殿,陶君兰悄悄去来了一回尚且还在熟睡的李邺,见他睡得香,便是又去了小厨房准备。 宝船太监做事自然是伶俐,就出去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小厨房已是布置妥帖了,安排的厨娘也是在小厨房里等着了。 陶君兰瞧见小炉子上吊着一个瓦罐,便是问了一句,知道是莲藕排骨汤,顿时就满意的点点头。如今李邺伤了骨头,自是要多喝点骨头汤才好。虽说这是贱物,可作用不小,而且做好了也是美味。 因皇帝要过来用饭,所以小厨房这边今儿也不必准备什么饭菜——皇帝的份例搬过来,足够他和李邺两人吃了。 所以她只让厨娘准备了一点儿李邺爱吃的茶点。这个是饭后佐茶的。因现在是春日,所以陶君兰准备的是青草团子。 用刚冒出芽儿的青草砸碎了,挤出汁液来,用纱布过滤,最后用糯米面揉了,便是成了绿色的面团,再蒸熟晾凉,那糯米粉团子便是成了碧绿通透的翡翠一般;。再包了些各色馅料,一个个用模子压出来,最后再用新鲜采摘下来的花瓣儿沾点蜂蜜黏在上头,拼出各色花朵来。也就做好了。既好看,又清香开口。虽有些甜腻,可是用来佐茶却是再好不过。 厨娘被陶君兰指挥得团团转,却也没有怨言,笑着赞:“这个以前却是没做过。只在老家的时候吃过,不过简陋得很,也不如这个精致。” 陶君兰笑了笑:“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成日在家里,也就琢磨这些。如今反倒是没工夫琢磨这些了。” 厨娘深以为然:“这是自然。这女人只有做姑娘的时候最是自由自在,这成亲了围着丈夫孩子转,哪里还有别的闲工夫?” 厨娘健谈,陶君兰也不嫌弃厨娘身份低微,二人在厨房里,一面忙活一面却是聊开了。 厨娘原是御膳房里的,在宫里也呆了两三年了。手艺说不上特别好,可也过得去。她如今也快四十了,儿子都娶了媳妇,已经添了孙子,倒也是个有福气的。家里因了她在宫中,日子倒是过得十分富裕。 厨娘还说,待到日后她出宫了,就拿出这些年存的钱开个小饭馆。横竖她儿子也是厨子,倒是不怕生意不好。 陶君兰见她是个爽朗的,又不曾服侍过其他主子,便是也放心了几分。之所以和厨娘说这么久的话,也未必没有要打探一二的意思。 除了这些,陶君兰还打探到了一些别的事儿。比如宫里如今唯一的孕妇宜妃就是个极难伺候的,以前不得宠的时候也不见怎么讲究,如今怀了孕,倒是一下子就讲究起来了。什么金贵麻烦吃什么。前些日子更是点了名要吃江南那边才有的什么鱼。做一碗鱼肉出来,足足用了一小篓的鱼。每条鱼只取了腮后月牙形的那块肉。偏偏那鱼也才不过小孩巴掌大。 最关键的是,那鱼宫里没有。最后还是康王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篓子,这才算是完事儿。 当然,康王这般殷勤,很是得了皇帝一顿夸赞。 再比如,不管皇后还是皇帝,都发了话——宫里的好东西,如今都先紧着那位宜妃。 再比如,宜妃仗着肚子里那块肉,行事张狂,得罪了宫里不少人。 陶君兰一一听了,倒是忍不住心头哂笑:宜妃倒是也挺会抓住时机的。毕竟,等到孩子一出生,皇帝的宠爱肯定都是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对于本就不怎么得宠的宜妃本身来说,皇帝怕也真是未必稀罕。 不过宜妃毕竟是李邺的庶母,她听归听,嘴上却是一句半句也不议论的。 如此做完了青草团子后,陶君兰便是去叫醒了李邺。一则是因为是估摸着时辰皇帝该来了,二则是这般睡下去,只怕晚上走了困,反而睡不着了。 宝船太监先派了徒弟银生小太监过来穿膳。 因了李邺腿脚不方便,所以便是将饭摆在了内室;。待到饭摆好,便是听闻外头宝船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陶君兰忙出去迎了。 皇帝摆摆手免了礼,却是不多话。而陶君兰也注意到皇帝眉宇之间的疲惫之色,心道也不知道下午做了些什么,竟是这样疲惫。 不过,看到李邺的时候,皇帝的心情便是好了许多。 因为李邺虽不能下床行礼,却能开口说话了,见了皇帝便是唤了一声父皇。 李邺伤的虽是左边胳膊,可是腿上也还有伤势,因此只能半坐在床上,在床上另外摆个小炕桌吃饭。 皇帝一人坐在床边的桌子上,父子两人倒也算是相对而坐了。只是距离远了些,不过显是不妨碍说话的。 皇帝瞧见李邺跟前单独摆着一碗莲藕排骨汤,倒是觉得有几分想吃,陶君兰见皇帝目光停留,不待皇帝开口便是主动介绍:“这是莲藕排骨汤,莲藕炖得都糯了,皇上不如尝尝。” 然后主动用碗给皇帝盛了小半碗的汤,并两三块藕和几块排骨。 皇帝又让宝船太监将他觉着好的菜都给李邺分了,放在李邺的炕桌上。 刚准备开动,太后那儿便是又送了菜过来,皇帝瞧了一眼顿时笑起来:“太后送的这些,倒是合朕的口味。”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见他专心喝汤,便是主动开口:“王爷也是喜欢吃这些菜色的。” 宝船太监便是笑着接了一句:“果然不愧是父子,这爱好口味也是差不多。” 皇帝登时龙心大悦。也不知动了什么心思,却是不要人服侍了,只让人退出去。 陶君兰寻思着李邺应该能自己吃饭,也不用人特特的服侍,便是没有异议的和宝船太监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屋子,陶君兰便是笑:“宝船公公也去厨房吃一碗莲藕汤吧。您跟着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得闲吃饭,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先用了饭。我在这儿守着。若是里头有吩咐,我让丫头去叫您。” 宝船太监却是犹豫着不敢接受。陶君兰再三劝了,他这才应了。又笑着谢恩:“多谢陶侧妃赐饭。” 陶君兰笑了笑,“我该多谢公公才是。”宝船太监处处帮着李邺,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宝船太监却也不急着去吃东西,反倒是压低声音道:“皇上今儿发了好大的火,将大理石和京城府尹都骂了个遍儿。” 陶君兰恍然,怪不得皇帝看着神色那么疲惫呢。 “这会子也就是端王爷能哄着皇上高兴了,”宝船太监声音又低了几分,语气更加神秘了:“京城府尹怕是要换人了,连着出了这么两回事儿,皇上心里恼着呢。” 陶君兰看着宝船太监,心中微微一动。宝船太监特特的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第372章 局势 也不知父子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皇帝走的时候,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陶君兰看了一眼桌上剩的半盘子青草团子,笑了笑:“你没让皇上多吃罢?这个吃多了可不好克化。” 李邺瞅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青草团子,也笑了起来:“父皇吃了两个,剩下的都是我吃的。这个味道不错,清清淡淡的,让人想起了春日纵马郊游的情形。” 陶君兰瞥了他的腿一眼,不客气的开口:“你就省省罢,还纵马郊游。以后都只能坐车了。” 李邺登时笑容便是一噎,他以为之前她不过是说笑罢了,可瞧着这个架势,倒像是要来真的。不过眼下他伤成这样,也的确不知什么时候才又能骑马了。 “宝船太监今儿与我说,皇上今日心情不好。”陶君兰将宝船太监的话一一与李邺压低声音说了,末了皱眉:“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是别有深意。” “这是在提醒我。”李邺面含微笑,靠在软枕上,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慵懒的气质:“这是在提醒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现在的京城府尹拉下马,重新换一个我们的人上去。” 可陶君兰还是不明白:“你不是说宝船太监从来都不偏帮谁?那他还跟我们说这话?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李邺看着陶君兰皱眉迷惑的样子,柔声解释:“其实也不尽然。这也算不得是在偏帮我们。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如今的京城府尹肯定是要被换下来的。你不也说了,父皇心情不好。为的也正是这个事儿。京城府尹是何等重要的位置?说是委以重任,可是半点不过。” 陶君兰知道还没说完,便是饮了一口花果茶,末了又捻起一个青草团子慢慢吃着,只等着李邺解释。 “如今这个府尹,还是衡国公推荐上来的。父皇也一直颇为信重。”李邺慢慢解释,也不着急:“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显然是等于打了父皇的脸。要知,出事儿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宫门口了,处处都是巡逻的官差,可我都还伤成了这个样子——” 李邺没说的是,固然他伤成这样也有他自己用人不淑的缘故,可是也和周围巡逻官差办事不力有关系。而且他还死了一个亲卫。若不是那亲卫以身挡箭,他只怕当时就被射成了一个刺猬。之所以自己滚下马背,也是为了躲避箭矢。 最关键的是,行刺的贼人居然还毫发无伤的跑了。而府尹的人去追,还追丢了。所以,不怪皇帝迁怒,换做是谁,也不会轻饶了应天府尹。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次应天府尹都是要换人了。宝船太监也不过提了一句,算不上帮忙。而这一次,就是衡国公,也要受到牵连。肯定会被训斥。”李邺浅笑,可眼底却是渐渐浮上来几许幽深:“衡国公府把住京城府尹一职,已经有些年成了,这一次是难得的机会,若是真换上了我的人……” 京城府尹这个官职,说来不大,可是手里握着的权力却是不少。必要的时候,府尹甚至是能够调动护城军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问李邺:“你可有把握换成咱们的人?” 李邺被陶君兰这么一问,顿时因为她那一句在自然不过的“咱们”给取悦了,眼睛都含了笑意,声音又柔了几分:“把握不大,可是阻拦衡国公再推荐人上来,却是十分简单;。” 衡国公,便是如今皇后的嫡亲大哥,康王的嫡亲舅舅。也是皇后和康王一直以来最大的仰仗。 衡国公府里人才辈出,既有文臣也有将才,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十年时间里发展到这么一个地位。不仅扶持出了一个皇后,更是让皇帝都要忌惮几分。 当年皇后之所以敢那么跋扈,和衡国公的撑腰脱不开关系。 所以一直以来,衡国公也是李邺的眼中钉。更是头号要忌惮的人。当然也是第一个就要打压的人。 衡国公府存在一日,皇后就能嚣张一日。没了衡国公府,皇后就只还剩下一个后位,便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而他为了今日,也不知道计划了多久,盘算了多少回。本以为还要以后才有机会,可没想到,现在却是歪打正着,天赐良机。 所以,李邺是真心打心眼的认为这是天意,天意都在帮他报仇,帮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陶君兰闻言也是欢喜,随后又觉得头疼:“可是如今你养伤呢。连门都不能出。”不能出门,更不必说安排这些事儿了。 李邺笑了笑,言道:“明日你不是要去接拴儿?回府之后,你叫了刘恩,将这番话告诉他。再让他去寻陈赋。”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看向李邺:“你的意思是,要陈赋担任此职务?” 李邺摇头:“福清太过年轻,父皇不会答应。不过陈大人有个门生,唤作古令之的很不错。之前做过河北知府,父皇曾赞过。” 陶君兰闻言,心中顿时也转过味儿来:“陈大人素来再公正不过,想必也不会有人反对。就是皇上想必也会满意。” 若是陈赋不娶陶芯兰也就罢了,可是既成了儿女亲家,那么陈家自然是要倾向端王府的。再则,就是陈赋本人,也是和李邺很是相投。 “古令之和陈赋关系是否很是要好?”陶君兰笑吟吟问李邺。 李邺点点头,“古令之今年三十有三,虽说年长福清许多,可是二人一直十分相投。古令之前年死了发妻,如今有一双子女,正好也在京城安定下来,说上一门亲事。” 陶君兰闻言倒是动了心思:“若是我们与那古令之说上一门亲事……” 李邺之前也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不过被陶君兰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也并不是不可以,当下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不过却也不好勉强人家,你可以留意一二,若成了也就罢了,若不成也不必强求。不然反倒是伤了情分。” 陶君兰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接下来几日便是在心中琢磨自己认识的人里,有哪些合适,可以介绍给古令之的。 第二日,陶君兰早上服侍李邺吃了早饭又喝了药之后便是匆匆回了端王府去接拴儿;一出宫门,陶君兰就吩咐王如:“去,叫了刘恩进府来,我有话吩咐他。” 王如便是与陶君兰分道扬镳。 因而陶君兰刚回了府,那头刘恩便是已经在二门口候着了。 说起来,自从李邺回来之后,陶君兰便是没见过刘恩了。如今见他身量又胖了几分,看着更忠厚老实了,便是忍不住笑:“你这般出去,倒是更容易骗人了。” 刘恩腼腆的回话:“做生意讲究个童叟无欺,奴才这是面由心生。” 听他说得熟稔,陶君兰便是知道这话估摸着他常用来忽悠人。当下笑了一阵,也不再多说了,肃穆了神色:“今儿匆匆叫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吩咐你。” 刘恩闻言,顿时也收起了招牌的笑容,肃穆起来:“但凭王妃吩咐。” “王爷遇袭受伤的事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因不能挪动,王爷只能留在宫中养伤。所以外头主持大局的事情,却是要靠你们了。” 刘恩自然是知道昨日情况的,甚至他知道的比陶君兰更多些。当下面上也是有些阴沉:“那些人太胆大妄为了一些。” “皇上震怒,这次说不得要换一换京城府尹。”陶君兰看住刘恩,压低了声音。纵知道没人偷听,可是却还是下意识的如此做了。“王爷让你去寻陈赋,将此事告诉与他。再提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唤作古令之。” 刘恩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点点头:“奴才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奴才一定带给陈赋公子。” “另外,我还要你做一件事儿。”陶君兰沉吟片刻,这才徐徐开口:“我要你再造谣一回。这一次,重点落在王爷刚会开口说话,就遇袭的事情上。再提一提王爷封亲王的事情。” 刘恩想了一想,也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又有些不敢确定;“侧妃的意思是,让人觉得王爷差点封了亲王,被人忌惮了?” 陶君兰点点头:“如今我们在宫中,就怕有人动手。有这样的舆论,倒是可以让那些暗处蠢蠢欲动的人收敛一二。再则,也让人明白,咱们王爷事实上是受了许多委屈的。” 皇帝本就怜惜李邺了,若是再听见这些舆论,心里的滋味肯定更加不好。到时候,对李邺却是有益处的。 “会不会有人怀疑咱们?毕竟——”刘恩有些迟疑。虽然觉得是个好主意,可是却也不敢大意胡来。 陶君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别忘了,我和王爷都在宫里呢。再说了,王爷被袭,那么多人瞧见了,满朝文武都知道,有人闲话也是正常。你尽量将这些闲话往宫里传就是了。当然,也要小心些,别叫人抓到蛛丝马迹。” 这种事情刘恩已经不是头一次做了,自是有信心,当即拍了胸脯保证:“侧妃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陶君兰含笑点头,对刘恩也是有信心。; 第一卷 第373章 计划 刘恩走后,陶君兰又见了静灵。 静灵还是很关心李邺的,第一时间便是问了几句。 陶君兰一一答了,又宽慰她:“王爷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不好挪动罢了。” 静灵点了点头,又看了陶君兰一眼:“你在宫中一定要小心;。” 静灵眼中的关切不是作伪,陶君兰笑着看她:“多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倒是你,府里虽然没什么大事儿,可也要小心。尤其是果姐儿——旁人不能生孩子,只怕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上头呢。” 她说的是桃枝。桃枝那会子对果姐儿的态度已经是再明显不过,虽说之后桃枝再没做什么,可是也说不准不是? 静灵闻言,眼里浮出一抹凌然:“谁敢在我跟前装神弄鬼?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陶君兰看着静灵这般,登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德安宫的大宫女,是比旁人更有气势些。我还道你已是磨平了脾性,却原来不过是藏得深罢了。你就该拿出这样的气势来,这样才能护得住你,护得住果姐儿。果姐儿这么小,没人护着如何能平安长大?” 静灵深深看了陶君兰一眼,却是忽然起身行了个大礼,“你这份恩情,我却是不知该如何偿还。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直至今日,在陶君兰做了这么些事情之后,静灵总算是开口效忠了。 虽说这本就是陶君兰的目的所在,可是毕竟相处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些感情了,当下她便是亲自扶起了静灵来,笑道:“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以后咱们互相扶持就是了。这府里,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你好好养着果姐儿,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会说服王爷让他将果姐儿记在你名下。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只盼着我们陶家能复兴,拴儿和明珠能健康平安长大也就是了。” 做母亲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果姐儿虽说不是静灵生的,可是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冷眼看着,静灵却也是将自己的一腔母爱全给了果姐儿。所以,比起亲生的也不差了。 最关键的是,静灵此生是没有机会自己生孩子了,所以果姐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静灵微微一笑,神色澄清透彻没有一丝虚伪:“我不过是个姨娘,果姐儿记在我名下,不过是降低了身份,只要能给我养着,我已是满足了。” 静灵说得诚恳,陶君兰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她心头却是默默道:总不会一直是个姨娘的。 不过这话现在说自然还是太早了一点,所以她也就没说出口。 关于府里的大小事宜,陶君兰又嘱咐了一回静灵。末了又道:“姜侧妃那边你多留意些,发现什么也不必声张,待到我回来再告诉我就是了。” 姜玉莲如今有了儿子,陶君兰怎么也不相信姜玉莲会安稳下来。所以,一直都有防备之心。而现在她和李邺都不在府中,对于姜玉莲来说,便是搞小动作的最佳时机。 静灵一一应了,只让陶君兰放心。 陶君兰这才收拾了一些东西,挑了要跟着进宫的人准备进宫去。 静灵送陶君兰一直送到了门口。 “桃枝那边,你多小心。”陶君兰放心不下,再度嘱咐了一遍。这才上了马车吩咐进宫。 静灵站在门边看了半晌,良久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当初我意气风发时,从未想过,到了今日却是她对我恩惠最深;。” 不过虽说心思复杂,不过回了自己院子看见了果姐儿,她的心情便是又重新明媚起来,含笑逗弄果姐儿:“果姐儿放心,我会护着你的,绝不会让人伤害你半点。” 一旁丫头笑着插嘴:“果姐儿日后长大了可是要好好孝顺姨娘才是。” 静灵笑着摇头:“我哪里是指望这个。孝顺不孝顺都是无所谓的。”若是没有果姐儿,她的日子只怕早已经陷入黑暗了罢?没有果姐儿,她每每暗夜醒来不能眠时,又该如何熬过那段时间? 静灵心思如何且不必提说。这头陶君兰带着拴儿明珠入宫,也顾不得先回去看李邺,便是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拴儿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一到了寿康宫倒是熟悉得很,像是鱼儿进了水一般。当即就从周奶娘身上滑下来,自己小跑着就进了屋去。 守门的宫女自然也不会拦着拴儿一个小不点儿,反倒是笑嘻嘻的:“拴儿回来了,这下太后可该高兴了。” 陶君兰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呢,就听见太后和刘嬷嬷的笑声。待到进去了,却见拴儿已经坐在太后身边,抓了个枇杷正啃着。 顿时她也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向太后请安。 有拴儿在,太后的态度都要更慈和些,免了礼便是看向了后头抱着明珠的奶娘,问:“那就是明珠?快给我瞧瞧。” 拴儿也凑热闹,“妹妹!” 陶君兰接过了明珠,抱过去给太后瞧。拴儿便是捏着果子往明珠最边上凑:“妹妹,吃。” 明珠此时被闹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见有人递东西给自己,便是张开嘴巴就真要吞。太后忙拉住拴儿:“你妹妹还小,可不敢吃这个。” 一时太后又爱怜的看着明珠:“这小摸样长得好,又不哭不闹的。” 明珠睁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太后,见太后跟自己说话,倒是一下子笑了。太后自然更是欢喜,连忙笑着吩咐刘嬷嬷:“我记得箱子里还有个长命锁,你去拿来,给明珠戴罢。”本来她还想留着给康王的嫡子,可是如今看来却是等不到了。 刘嬷嬷一听倒是微微怔了一下,问:“可是太后您小时候戴过的那个?” “嗯。”太后应一声,依旧专注的逗弄明珠。拴儿也在旁边凑热闹,祖孙两个倒是不亦乐乎。 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开口推辞。太后既然已经发话了,便是真心要赏赐给明珠的,她若再推辞,就显得假惺惺的了。 一时刘嬷嬷取了长命锁来,又给明珠戴上了,忽然倒是笑了:“太后,我怎么觉得明珠倒是有些像贵妃呢。” 太后闻言仔细瞧了瞧,也是禁不住点头:“是有些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比端王更像;。” 陶君兰想,太后和刘嬷嬷口中的贵妃,想必就是李邺的母妃了罢?她一直觉得明珠的眼睛很像李邺,却没想到原来却是更像她祖母。 “我记得贵妃当年留下的梳妆匣子还在我这里收着。”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言道。 刘嬷嬷点头称是:“奴婢仔细收着呢。” “也一并给了明珠罢。”太后笑道:“若是贵妃瞧见了明珠,肯定也会如此。女孩子,首饰多一些也好打扮。反正东西放在那儿也是白放着。” 贵妃没有女儿,所以传给孙女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一次陶君兰却是有些迟疑了——“明珠还小呢,哪里需要戴首饰?” “总要长大的。”太后却是不容拒绝,断然言道:“是给明珠的,也不是给你的。你也不必觉得不妥。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陶君兰点头称是,又替明珠道谢。 “回头皇帝过去了,也让皇帝瞧瞧。想必他也会高兴的。”太后又嘱咐一句,末了便是赶人了:“时辰不早了,你且回去服侍端王罢。也不必日日过来,皇后本来身子就不好,你日日过去反倒是打扰。再说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服侍端王。” 陶君兰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在替她不去皇后那儿找借口呢。当下郑重的应了,心里自是感激。 自从想明白了之后,她对太后也就没了以前的那些意见,反倒是越发敬重了。 “去吧,我每日上午叫人过去接拴儿就是。”太后看了一眼拴儿,有些舍不得,便是又这般说了一句。 陶君兰自也是没有异议。这曾祖母疼爱曾孙,本就是不需要阻拦的事儿。 一时出了寿康宫,陶君兰便是径直回了他们暂住的宫殿。 李邺正半靠在床上看书,拴儿一下子就扑过去,响亮喊道:“爹!” 李邺闻声抬头,登时眉开眼笑,忙应了一声:“哎!拴儿来了。”眼睛却是往陶君兰怀里看,笑容更甚:“快将明珠抱来我瞧瞧,两日没见着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那副巴巴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依了他的意思,将拴儿放在了床上让他看:“你可不许抱,小心压到了伤口。明珠如今也重的很。”刚才抱了一路,她胳膊都酸了。 李邺本是想抱一抱的,闻言倒是也不敢造次了,只仔仔细细的将自己闺女看了一遍,满意点头:“像是又大了些。” 虽说明珠这么大的孩子,的确是一天一个样儿,可是变化也不见得真那么明显。所以陶君兰越发哭笑不得,却也不去理会。只任由李邺胡闹,她却是自己倒了一杯水,招手叫来拴儿喂给他喝。 待到歇过了劲之后,陶君兰便是将端王府里的人都各自安顿好了。这个宫殿不算大,如今拴儿和明珠一来,再加上跟来的奶娘和丫头,倒是也差不多快要将宫殿给住满了。; 第一卷 第374章 怨憎 用过了午饭,将奶娘带着拴儿下午午睡之后,陶君兰便是让人都退了出去,自己服侍李邺午睡;因一时半会儿的没有睡意,陶君兰便是坐在床边做针线,一面做针线一面和李邺说话。 今儿太后给了明珠两回赏赐的事情也同李邺说了:“明珠真的像贵妃?” 李邺笑了笑:“要说十分像也不见得,不过眼睛的确是很像。太后给赏赐,倒也不真是只因为长得像。只不过是在变相的给明珠脸面,给咱们脸面罢了。” 有或者,还有勾起父皇对母妃的回忆?这个念头在李邺心里转悠了一圈,到底是没说出口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端王府如今暂住在宫里,到底不如在家方便,咱们还拖家带口的。少不得有人说闲话。太后这样做,是在帮咱们,再杜绝闲话。” “嗯。”李邺应了一声,又道:“倒是那个长命锁是十分珍贵的。没想到竟是给了明珠。”当然,他也不觉得自家明珠就配不上这样珍贵的东西,只是有些诧异罢了。他以为,太后总也会给康王的孩子留下些东西的。却没想到…… 一时李邺又注意到了陶君兰手里的针线,抬了脖子看了一眼,见绣的是只碧绿的大螳螂,倒是一下子猜出了是给谁做的:“可是给拴儿做的?” “嗯,夏天热,他总撩被子。做个肚兜给他护着胸口。免得着凉。”陶君兰一面笑着回答一面给李邺看了一看:“怕他不肯穿,就做好看些。” “以前我母妃也给我做过这些。”回想起以前,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那时候母妃还常哄着我午睡,只是我那会儿是个皮实的,却是怎么也不肯睡。” 到了后头,他想午睡也没人哄了。他忍不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李邺还是第一次同她说起自己的母妃,倒是叫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她随后一笑,柔声道:“做母亲的都是如此,恨不得给孩子最好的。” “嗯。”李邺应了一声,声音略略低沉下去:“母妃当年身子其实是十分康健的。后头我出了事儿,母妃忧心不已,又为了照顾我熬坏了身子。这才以至于后头早逝。” 这个陶君兰不知该怎么说,所以干脆选择了缄默。她想,或许李邺更想要一个沉默的听众? 果不其然李邺又继续说下去:“其实也不尽然,身子不好固然是一个原因,可那会子父皇毕竟是太子,祖母又是皇后,什么调养身子的好药没有?与其说是病了,倒不如说是被皇后给逼的。皇后心知肚明,凭着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即便是没了我,只要母妃再生一个儿子,一样能轻松胜过他儿子。所以……” 所以皇后便是处处逼迫算计,最后用这种法子将他母妃生生熬死。最后人人都道他母妃是个红颜薄命的,却没人说一句真相。 “从我母妃去世那一刻起,我便是恨透了皇后。”李邺声音陡然肃杀起来,带着无尽凌厉之意:“我会让她尝尝我母妃当年的滋味!” 他没说的是,当年他母妃其实一直故意瞒着这些,就怕他心生怨恨。可是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怕他母妃担忧,才故作天真罢了;。至于他母妃去世后,为了韬光养晦,他更是做出懵然不知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上知道吗?”陶君兰忽然忍不住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李邺怔了怔,忽然讥讽一笑:“谁知道呢?反正最后他还是相信了母妃是病入膏肓。最后仍旧立了那女人做皇后。” 只从李邺的这个语气来听,陶君兰便是知道李邺心里其实是十分埋怨皇帝的。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替皇帝说了一句好话:“兴许他是不知道的。” 李邺面上立时便是浮起嘲讽之色:“可我被谁毒哑了,他却是心知肚明的。只因那时候他还要仰仗衡国公,这才默不作声罢了。若不是他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愿意得罪了衡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母妃又如何会被逼到了那个份上?” 只可恨那个时候顾家为了保全自身,早已经交出去了实权,根本比不上衡国公府,他母妃又如何会至于落到那个地步? 陶君兰看着李邺面上的戾气和愤然,除了轻叹一声之外,什么都做不到。那些过往她根本就不了解,自然不能随意下定论,更不好劝解李邺。 她能做的,只是伸出手去,握住李邺的手,轻声道:“不管如何,我总站在你身后,与你一起。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如今你有我,有拴儿,还有明珠。我什么都不奢求,只求咱们一家人能一直平安喜乐。” 李邺沉默下来,良久重重点头。末了又近乎发誓般道:“我此生,绝不如他一般。你不会叫人欺负你,更不会委屈你。” 在李邺看来,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还能做什么?既要追求利益娶了正妻,那就不该再让自己心爱女子做妾侍。更不该为了利益,牺牲自己心爱的女子。 在李邺看来,皇帝到底是太过自私了。以至于他不屑的同时,更觉得鄙夷和憎恨。皇后固然可恶,可是他的痛苦,却也有一半儿的根由要算在皇帝身上! 见李邺越说情绪便是越低沉愤慨,陶君兰便是不舍得让他再想起这些了,忙道:“我也有些困了,眼睛发涩,不若一起眯一会儿罢。” 李邺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却是又要求:“我抱着你睡。” 陶君兰本想拒绝,一则是天热,挤在一起着实难受,二则是因为怕压了他的伤。不过看了一眼李邺的神情,到底还是心下一软答应了。 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又挨着他躺下,尽量避开了他的伤处,她这才闭上眼睛,轻声道:“睡罢,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这些情绪,也藏起来吧。”横竖,这些情绪是半点不能在皇帝跟前露出分毫的。 李邺自然也明白,纵然心中憋屈,到底还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睡罢。” 明珠得了太后赏赐的事情,在宫中传了开来。皇后听闻了,倒是冷笑了一声,“这个老太婆,真当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将那贱人的首饰给了一个乳娃娃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借机让皇上想起那个贱人罢了。” 末了皇后面上浮出一丝冷厉来:“人都死了,还拿什么和我争?她儿子就算能说话又如何?我也有法子叫他重新闭嘴;!” 一旁的宫女听见了,吓得身上一个哆嗦,死死的抿紧了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唯恐皇后注意到了自己。 皇后面色阴沉的兀自沉思良久,最后冷冷一笑,眼底全是狠戾:“让康王进宫一趟罢。” 宫女忙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宫女小声回禀:“宜妃娘娘说是热的慌,直犯恶心,想多要些冰。好雕了冰盆子搁在屋里。” 皇后的手指都攥紧了几分,抿了抿唇,恶狠狠道:“这样的小事儿还来烦本宫?!她要就给她!且让她作去罢,什么时候孩子掉了,也是她自己折腾的!” 宫人不敢再说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个时节,冰库都还没开呢。上哪里去弄冰?之所以特特来回禀,就是要请示皇后,是不是开了冰库?而且,孕妇用冰太多于身子也不好。到时候出了事儿,只怕皇上怪罪。 可是皇后这般,宫人哪里还敢细说?只得作罢,想着等皇后心情好些了再做回禀。 皇后却是已经心烦气躁,脱下手腕上的佛珠念了几句经文,只是却是丝毫不能起到静心的作用,反而越发烦躁。当下便是禁不住狠狠的将手里的佛珠往地上一摔,“都给我滚出去!” 佛珠被这样大的力气一摔,登时就跌得四散开来。 皇后低头看着四散的佛珠,只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心,甚至于连头都疼了起来,于是忍不住伸手使劲揉捏眉心。 末了皇后又苦笑一声,喃喃自语:“端王命真好啊!生了皇长孙不说,如今生了个女儿都像那个死去的贱人!”可康王却是始终没有一个男丁! 皇后不禁觉得上天不公,连连冷笑:“凭什么?凭什么?”却也不知道是在质问谁。 这些情况,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的。面对明珠受宠于太后的这些话,她除了置之一笑之外,再无反应。 就算宠爱又如何?本就是太后的曾孙女不是? 不过,这些话却是传入了皇帝耳朵里,听了宝船太监当趣事儿般说的这事儿之后,皇帝便是陷入了一种其妙的沉思里。 宝船太监在旁边看着,心里微微有些忐忑,却又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皇帝最后醒过身来,微微的笑了笑:“朕下午得空过去瞧瞧。顺带去给太后也请个安。” 宝船太监忙应了,又道:“太后今日有些咳嗽,太医院秘制了枇杷膏,不如皇上给太后送过去?太后必然高兴!” 皇帝听闻太后咳嗽,少不得又关切的问了几句,听说没大碍之后,这才放了心。 宝船太监便是在心里琢磨,什么时候提醒皇帝去才合适。正思量着,便是听见大殿外头有说话的声音。看一眼不耐的皇帝,他忙小跑着去门口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卷 第375章 烦躁 殿外的是宜妃,宜妃是来给皇帝送汤水的。 看了一眼宜妃已经凸出的肚子,再看看宜妃越发消瘦的脸庞,宝船太监想了想,没敢拦着还是进去禀告了。 皇帝想了想,让宜妃进来了。当然,待到宜妃进来后看了一眼宜妃那高高挺着的肚子,皇帝还是十分高兴的。声音也是柔和许多,似唯恐惊了宜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日头这样毒;。” 宜妃行了礼,这才笑着回道:“是坐轿子过来的。轿子里放了冰盆,倒是十分凉爽也不觉得热。” 皇帝却是不赞同:“这样的天气,到底还是更适合在屋中养胎。”言下之意,到底是有几分责备宜妃的意思。 宜妃岔开了话题,呈上去了汤水。然后顺势就在皇帝跟前服侍。只是眼睛却是一扫,落在了皇帝正看着的奏折上。 那折子却是弹劾京城府尹的折子。 宜妃想了想,便是柔声开口:“这京城府尹被弹劾,莫不是为了端王的事儿?” 皇帝淡淡的扫了一眼,兴致不高的应了一声:“嗯。”心头虽不满宜妃随口议论朝政,可是想了想到底没出言责备。一则是给宜妃肚子脸面,二则是想看看宜妃到底要做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还是别有用心。 宜妃却是没注意到皇帝幽深的眸光,只自顾自的说下去:“其实这事儿如何又能怪在府尹身上?端王自己的亲卫不也没个防备?要臣妾看,倒不如让那府尹将功折罪最是妥当。” 皇帝喝汤的动作一顿,随后便是没胃口的将汤搁下了。“你这话的意思,倒是端王自己不小心才会受伤了,和府尹半点关系也没有?” 听皇帝语气似乎有点儿不大痛快,宜妃忙柔声解释:“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的祸事,也非人可以预料的。所以倒是也怪不上人家府尹不是?再说府尹一直兢兢业业,之前也未曾出过什么错,这一次纵然有疏忽,也该再给一次机会才是。” “朕记得,你的娘家和府尹却是没什么关系,怎的你却是替他说起话来?”皇帝一面含笑看宜妃,一面漫不经心的问出这话来。 只是皇帝虽然明明带着笑,可那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却是让宜妃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许是太过害怕,甚至她已经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然而皇帝却是不允许她往后退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依旧面含微笑:“你怕朕?朕记得那回你可不怕。反倒是十分大胆。” 宜妃顿时抖得越发厉害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臣妾不怕皇上……”只是这话说出来,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皇帝盯着宜妃的面容瞧了一阵子,半晌松开了手。却又淡淡道:“以后无事不必再上御书房来了。宫外的事儿,爱妃也不必打听。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宜妃不敢再做停留,忙不迭的便是告退出去了。 宝船太监一直在旁边看着,心中倒是有些鄙夷宜妃:纵然有福气怀了龙种,可到底是自身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么折腾下去,纵然生了皇子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命。 看着皇帝情绪不佳,宝船太监心道:得,择日不如撞日,与其琢磨什么时候提醒皇上,倒不如现在开口。“皇上,这会子天正热,不如您也去消消暑?这里离端王爷那儿近,不如过去喝杯茶?也正好瞅瞅拴儿小公子和明珠小姐?” 皇帝有些意动。沉吟片刻便是起身:“朕记得刚送了一篓子蜜瓜,挑几个大的带过去给拴儿尝尝;。” 宝船太监爽脆的应一声,心道:果然是长孙,这就是心里惦记着。 当然,想起拴儿胖墩墩的身子和年画娃娃似的脸,宝船太监也是心里喜欢的。虽说他是太监,可也是人啊,看着拴儿那摸样,心里也是疼爱得很。 所以挑瓜的时候,宝船太监就将篓子里最好最大的那几个全带上了。 一时皇帝领着一行人便是出发了。 陶君兰这头自然也是提前得了招呼的,所以等到皇帝来的时候,正好一碗加了冰的酸梅饮便是做好了。点心是芙蓉凉糕,里头加了整瓣的荷花花瓣,在半透明的凉糕里镶着,十分漂亮。 皇帝瞧着也觉得心思巧妙,少不得称赞了一回,又吩咐:“去将蜜瓜也切一个,大家一起尝尝。” 拴儿这会子坐在皇帝膝盖上,闻言也是附和:“尝尝!” 皇帝笑着拧了拧拴儿的脸颊,用银勺子舀了一点儿酸梅饮给他尝尝。早先拴儿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了,不过陶君兰怕他吃坏了肚子,只敢给了一碗没加冰的。 酸梅饮不加冰,吃起来口味却是大不如,拴儿并不喜欢。所以仍是巴巴的看着皇帝的。 李邺在一旁含笑看着,也不阻拦。 “明珠呢?抱来朕瞧瞧。”皇帝也没敢给拴儿多吃,剩下的自己三两口吃完了,就让宝船太监将碗收了。看着拴儿嘟嘴不乐意的样子,便是又柔声劝哄:“祖父带了蜜瓜来,拴儿吃那个。” 李邺瞧着皇帝对拴儿的那副样子,倒是忽的想起了小时候那会的情景来。那时候,他也是备受宠爱的。那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这些宠爱会给他带来那样的祸事。 若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是那么一个结果,倒是宁愿一直被人忽视得好。 握紧了手指,旋即又松开,李邺竭力的保持住了面上淡然温和的浅笑,将异样全压在了心底。他不会重蹈覆辙,绝不会。 一时宝船太监捧了蜜瓜上来,皇帝随手拿起一块递给李邺,笑道:“朕记得你也喜欢吃甜的。拴儿随你。” 李邺笑着接过,“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皇帝点点头笑:“这倒是,朕记得老七也喜欢吃甜的。” 顿了顿,皇帝又道:“朕记得老七和你关系不错,最近可有过来?” 李邺摇头:“许是课业繁重,抽不出时间来罢。” 皇帝的神色便是有那么一瞬间微微有些变了。不过就很快还是笑着重新说起了别的事儿。 一时明珠被被抱过来了。因皇帝要看,所以还特地叫醒了明珠,又喂了奶把了尿这才抱上来的。 皇帝抱过拴儿,所以倒是也不陌生,顺手就将明珠接了过去抱在怀中看;明珠素来是个不认生的,被皇帝抱着也不哭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皇帝。 拴儿凑上来捏明珠的小肉手。许是觉得痒,明珠一下子笑起来。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像个月牙儿。 皇帝看得怔怔的,死死的盯着明珠的眼睛,口中忍不住喃喃出声:“果是很像。” 李邺听得分明,手指紧了紧,最后只当没听见。他当然是明白皇帝说明珠像谁。 许是因为皇帝一直盯着看,明珠到底最后还是哭了起来。皇帝醒过神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忙又将明珠交还给奶娘。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这么厮混了过去。晚膳皇帝也是留在这用的。又陪着拴儿折腾了好一阵子。 最后走的时候,皇帝心情也还算不错。 待到皇帝走了,陶君兰这才和李邺悄悄议论:“今儿皇上在这呆了这么久,只怕要不了明儿,宫里又该议论纷纷了。不过说起来,皇上真这么闲?而且我瞧着,似乎来的时候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 李邺微微垂眸:“想来是和朝政有关罢。”至于为什么来这儿,怕是也想散散心的意思。去别处,可没有来自家这里悠然自在。 “以后也不必费神琢磨那些点心之类的,宫里什么样的东西做不出来?”李邺不愿每回皇帝来陶君兰都忙前忙后的挖空心思服侍,淡淡道:“他若每日来,你每日都要这般不成?况且,既是一家人,更不该如此。” 陶君兰见他不甚乐意,便是笑道:“主要还是想做给你尝尝。往日你不在家中,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如今好不容易都有了闲工夫,不做这些做什么?” 李邺这才满意了,又道:“也不必都拿出来给他尝尝。” 陶君兰一面心中笑叹他小气,一面柔声哄劝:“横竖东西都是做得多,拿出来的大家一处尝尝,也是应该。况且,他对拴儿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皇帝对拴儿的确是极好的。拴儿觉得那蜜瓜好吃,一人就吃了小半个——蜜瓜最大的也不过只有砂锅大小,再除去瓤,也没剩下多少。 因为这个,皇帝便是吩咐宝船太监将剩下的蜜瓜都送过来。若不是宝船太监提醒,太后那儿怕都是尝不到的。 当然,这样也有替拴儿和李邺招风的嫌疑。以前李邺不会说话也就罢了,如今……怕是许多人心里滋味都不同了。 比如,皇后和康王。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以后再给拴儿添两个伶俐的丫头。让人看紧些。” “无妨,康王府这次总会有人生男孩的。到时候也就好了。”想起康王府里乱糟糟的情形,李邺冷笑了一回。“但愿康王妃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贤良淑德才好。” 陶君兰听着李邺这口气,总觉得康王府约莫是要出事儿?; 第一卷 第376章 英嫔 这日下午,英嫔闲来无事便是来寻陶君兰说话。 正好这所宫殿里有个水凉亭,这样热的天儿,坐在里头最是凉快不过。所以陶君兰就在水凉亭里设了瓜果和茶点招待英嫔。 水凉亭修建起来也不算复杂,只是需得有活水才好。用竹子打通做成水管,将新鲜活水引到凉亭顶上,再任由水从凉亭顶上垂落下来,只留一面让人进入,其他三面便是等于用水帘做了垂纱。既能降温,又能遮住亭子里的情况不被人看见;为了遮挡阳光,宫中巧匠又在亭子顶上放置数盆绿萝,绿萝枝条垂下,被水帘冲刷得晶莹碧绿。闪闪发亮。既好看又能起到实际作用。 这样的水凉亭,即便是在最热的下午,也是十分凉爽的。还伴随着水帘叮咚的声音,像是天然弹奏的曲子。 英嫔笑着赞了一句:“我竟是不知宫中还有这样的亭子,说起来,这倒是个好地方。果然皇上是疼端王的,指了这么个宫殿。” 陶君兰自嘲一笑:“可惜端王是享受不到了。” 英嫔听了这话,顿时面上也是收敛了笑意,轻叹了一口气:“谁曾想竟是会出现这种事儿。我本以为端王肯定能够查出事情真相……” “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花果茶,“八公主绝不会平白失去这个孩子,纵然王爷如今受伤了,可还有别人会帮着查这事儿的。” 英嫔也尝了一口茶,随后笑着摇头:“今儿找你却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我心里明白,这事儿总会有人偿还的。其实今儿来,是因为我今儿听说了一件事。” 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便是看着英嫔等着她开口。 英嫔笑道:“你是不知道,前两日皇上忽然训斥了宜妃。勒令宜妃在自己宫中养胎。” 这下陶君兰也忍不住挑眉了:“哦?皇上不是一向宠爱宜妃?” “你也知道。”英嫔笑意更甚:“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奇怪呢。更奇怪的是,宜妃刚见了皇后,下午就去见了皇上,之后就被勒令在宫中养胎。” 这话的意思是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陶君兰心中一动,几乎是忍不住的便是言道:“你是说,这事儿和皇后有关?” “而皇后之前刚见了康王妃。”英嫔面上带着笑意。随后又压低声音,“这两日,不知多少人上折子,弹劾京城府尹。” 说完这话,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宜妃在替京城府尹说话了。” 英嫔捻起一颗水润的葡萄,慢慢的将皮剥成了倒垂莲花瓣的样子。看上去无比的悠然。 陶君兰也随后捻起一颗随手剥了。 “皇后看来不是很喜欢宜妃。”葡萄有些酸,陶君兰被酸得眯了眯眼睛,随后才又开了口:“后宫不得干政,宜妃这般不亚于是撞在枪口上。皇上必定不会喜欢的。” 英嫔点点头:“换做是谁,也绝不会喜欢的。” 所以,若真是皇后让宜妃做的这事儿,那么绝对就是皇后在故意坑害宜妃了。至于目的,兴许就是为了让皇帝厌恶宜妃? “我以为宜妃和皇后已是同谋了。”陶君兰笑了笑,略有几分嘲讽。 英嫔同样嘲讽的笑了:“都到了皇后那个地步,还需要什么同谋?顶多是宜妃靠拢效忠罢了;。” 靠拢效忠吗?陶君兰微微挑眉,却是又觉得不太像。宜妃那个态度,瞧着可不像是效忠皇后了。而且,当时皇后气得一病不起,又怎么会轻易的接受宜妃的投靠? “说起来,宜妃那肚子可比一般的孕妇大些。”陶君兰忽然的想起这件事情来,笑着问了一句:“莫不是怀了双胎?” 英嫔其实对这事儿也是有所怀疑的,被陶君兰这么一问,便是越发的觉得狐疑。“这怎么可能?若是怀了双胎,太医怎么会诊断不出来?若真怀了双胎,只怕宜妃的低位还要高呢。” 陶君兰点点头:“这倒也是。” “八公主身子好多了。”英嫔岔开了话题,“九公主去看了她几回。听说九驸马的伤势也是有所好转了。” 这大约是陶君兰最想听的事儿了。当下感激的看了英嫔一眼。她当然清楚,这是英嫔故意说给她听的。 英嫔笑了笑:“待你出宫了,也替我多关心关心八公主,劝慰劝慰她。” 陶君兰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随后二人又说了一些琐碎的事儿。便是将一下午轻松的打发了过去。 从那之后,英嫔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喜欢过来和她说话。用英嫔的话来说:“宫里这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是难熬的,不寻些事情打发时间,日子可怎么过?” 有一回皇帝因来得早,还碰上了英嫔。英嫔也没有邀宠的意思,行了礼后便是淡然离开了。那幅样子,像是全然没将皇帝放在心上的样子。与其说皇帝是她的君主,倒不如说更像是个陌生人。 反正冷眼看过去,她觉得这两人可一点不像是共同生养了一个女儿的样子。 不过皇帝的女人太多,只怕像是英嫔这样的也是不少的。但是陶君兰看着,总觉得奇怪。 夜里陶君兰便是和李邺提了一嘴。李邺倒是习以为常:“也没什么不正常的。英嫔好歹还生养了八公主。后宫里,多的是只见过父皇几面的。有些甚至一辈子连见也见不着一回。” 陶君兰虽然听人说起过,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英嫔的缘故,今日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异常的真实,以至于她甚至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一辈子,连皇帝一面都没见过,那该是多可悲? “不过英嫔也算是看得开的。”李邺淡淡开口:“到底是将门之女,和普通女子是有些不同。当年自从得了八公主之后,父皇便是不怎么去英嫔那儿了。” 当然,英嫔也未必没有拒之门外的意思。他父皇那样忙,不肯在女人身上花心思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英嫔是个能干的,将八公主平安养大了不说,还给八公主选了个如意郎君。”李邺笑了笑,语气是难得的赞许:“你无事和她多亲近亲近也是没有坏处。” 陶君兰笑着应了:“我瞧英嫔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呢。有其女必有其母,八公主那般人品,想来英嫔也坏不到哪里去;。我瞧着她消息倒是很灵通。” “英嫔人缘不错。”李邺点了点头。 如此陶君兰便是和英嫔来往得频繁了一些。 与此同时,皇帝更是对明珠越发宠溺了起来。纵然明珠还小,可是却也拦不住皇帝变着法的展现出对明珠的宠爱。 如今明珠的摇篮是最好的安神紫檀木做的,上头镶了吉祥八宝,更有无数的珍珠串成珠帘,给明珠做成一个风铃来。 明珠的衣裳,更全都用的是最轻最柔软的阮烟罗,以及最是清凉贴服的冰肌缎。这两样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再珍贵不过的东西。就是皇后那儿,每年也不会有太多的进贡。而事实上,今年只怕所有的进贡都用在了明珠身上。 这样的宠溺,哪怕是公主也是比不上的。而事实上,皇帝已经跟李邺提过,打算册封明珠的事儿。 以李邺的身份来说,明珠纵然被册封,显然也不过只能是个郡主罢了。可是皇帝的意思是,却是打算封为公主的。 这显然就说不过去了。 好在李邺一口回绝了。也不知父子两如何说的。皇帝倒是没再坚持下去。 若是这事儿真成了,她敢说端王府肯定有要瞩目了。不过在那之前,李邺首先就会出名。当然不会因为李邺自身,而是因为李邺生了个好女儿,并因此得到皇帝的看重。 当然,对明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对于皇帝为什么如此宠溺明珠,陶君兰心中自也是有数的。就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明珠长得十分像她的祖母。 陶君兰甚至觉得有些讥讽——若是真这么在乎当年的贵妃,皇帝就该好好的护着贵妃,而不是今日空将一腔感情寄托在一个乳娃娃身上。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在以不作为导致贵妃离世后,皇帝其实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不是么?再做这样的事儿,只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外加觉得可叹。 当然,还会让人觉得憎恨。比如李邺。 她一个外人都如此,更别说眼睁睁看着自己母妃离世的李邺。 陶君兰觉得,或许这辈子李邺都不会原谅皇帝,原谅他这个父亲。当然,换做是她,大约也是如此。毕竟,皇帝可真算不得是个好父亲。 一晃眼过了十来日,陶君兰便是琢磨着回府的事儿了。 李邺同样也是不愿意多留。 只是,陶君兰却是有些担忧——以皇帝对明珠的宠溺,会不会提出将明珠留在宫中养的要求?毕竟,拴儿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已经有了这个先例,只要皇帝愿意,那她自也是找不出理由拒绝。 就在她隐隐担忧的时候,这日英嫔却是跟她说起了宫外的一些流言:“如今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替王爷打抱不平了。虽然暂时没放在明面上,可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第一卷 第377章 补偿 当初让刘恩传出去的那些流言,如今总算起到了效果。 陶君兰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得意的心思。不过为了不使英嫔怀疑,她便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点儿的讶然来:“还有这样的事儿?我竟是半点不知。” 英嫔倒是也没怀疑,理所当然的笑了笑:“你们成日在宫中,也不曾见过旁人,如何会知晓这些事情?我也是刚才知道这事儿呢;。” 说着说着,英嫔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以端王品行来说,倒是比别人都强。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陶君兰自然明白英嫔想提醒自己什么,当下无奈的笑了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王爷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我却是觉得挺好。至于旁人怎么看,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英嫔点点头:“你能看开最好。其实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端王能健健康康的,倒是比什么强。” 陶君兰笑着称是。若李邺一辈子都不开口说话,或许是能平安无忧一辈子,可是却永远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纵目光短浅,却也知道那样李邺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最终只会郁郁不得志。 这日傍晚时皇帝又来看拴儿和明珠。陶君兰瞧得分明,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是生着气。 宝船太监服侍的时候,也是要比平日里更加小心谨慎一些,似乎唯恐惹怒了皇帝。 好在有拴儿和明珠,皇帝是不可能发火的,甚至于一起呆了一会儿后,皇帝的心情便是有好转的趋势。 待到用过了饭,陶君兰便是亲自上了茶和点心,好让皇帝和李邺能悠然闲聊。当然,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因皇帝没赶人走,陶君兰和宝船太监都是留下服侍了。 让陶君兰意外的是,皇帝却是主动说起了宫外的传闻。末了又问李邺:“你怎么看?可觉得委屈?” 这话问得就有些犀利了。陶君兰担忧的看了一眼李邺,要知道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说不委屈?那多少显得有些太过假了,若是说委屈,那又显得太过小气了一些,全然不符合王爷风度。 陶君兰心里默默的替李邺着急。 李邺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他直接不置可否的将这个问题晾了起来,看那架势,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了。 这可以算是极其不合规矩了。 不过皇帝的反应也出人意料,他奇异的没有发怒,更没有追究。反而苦笑一下,随后岔开了话题。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一眼宝船太监。见宝船太监汗都冒出来了,倒是心里有些好笑。想必,宝船太监这会儿比她更不自在罢? “你的伤也差不多能挪动了,再过几日就准备回去罢。”皇帝却是又突然说起了这件事儿。 李邺这次开口得倒是很爽脆:“好。”就这么简洁明了的一个字,连个多余的话也没有。那架势,倒是颇有些惜字如金。 皇帝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九驸马那件事儿,你就不必再查了,好好养着伤。朕会处置,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这样,便是在出言保证了。要知道,帝王一诺,价值千金,更是绝无反悔;。既是这样说了,那么显然皇帝是不会随意敷衍他们了,绝对会将此事儿查个水落石出。 李邺看了皇帝一眼,仍是一个字就回复了:“好。” 皇帝似有些无奈,顿了顿又道:“你的嗓子……朕叫人配了养嗓子的金方,你叫人熬了药每日服用罢。” 李邺这次的话倒是多了几个字:“多谢父皇。” 皇帝摆摆手:“本就该如此。之前朕只当没希望了,如今既是有了希望,自该好好调养。” 陶君兰觉得这话听着像是解释。又像是愧疚。 最后,皇帝走之前又说了一句话:“待你伤势好了,便是去兵部历练罢。” 陶君兰微微讶然便是欢喜——兵部可是个好地方。哪怕李邺不能自己掌握兵权,可却是能够趁机拉拢兵部的人的。到时候,不也相当于将兵权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过她看了李邺一眼,见李邺却是神色平和,似乎并不觉得有多欢喜。谢恩的语气也有些淡淡的。 皇帝走了之后,李邺这才缓缓的浮出一丝笑意来。只是眼底的情绪却是说不出的复杂——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被人提醒了之后的猛然醒悟罢了。甚至很有可能不过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而根本不是因为真觉得亏欠了他多少。 不过能去兵部也好,陶静平也被调去了兵部。他们两人联手,假以时日总能将兵部掌握在手中。 陶君兰恭送皇帝了门,这才又回了屋来。见李邺靠在床上笑得渗人,倒是一怔,心里微微有些泛疼。因而当下便是没话找话说的开了口:“终于可以回去了,在宫里倒是让人怪不习惯的。还是回去好。” 李邺收敛了那股渗人的笑意,点头附和:“不是自己的地盘,住着的确是不放心。还是回去好。”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这日太医换了药诊断之后,便道李邺如今已经可以挪动了。至少自己能用拐杖走动几步了。只要不用伤脚用力就行。 宝船太监的确是个伶俐的,下午就叫人将一副新的拐杖送了过来。木头用的是黄花梨木,雕花嵌宝,倒更像是个观赏的物件儿。 其实这东西李邺也根本用不了多久,在陶君兰看来也不过是浪费东西罢了。只是她也明白,这般是为了符合李邺的身份,堂堂王爷,总是要和平民百姓不同的。 李邺的胳膊上伤不敢太过用力,所以陶君兰也不许他多用,拿到拐杖的下午,却不过是让李邺自己走到院子里坐了一阵罢了。 用李邺的话来说,这些日子成日躺着,倒是将人都躺得不自在了。 水凉亭里的凉爽,让李邺也觉得不错,当即发了话,回去在沉香院也弄一个。夏日消暑最是合适不过。 想了想,李邺忽又提议:“或是咱们去庄子上散散心也是妥当的。”成亲快三年了,可他还没带着陶君兰出过门呢。想来就算端王府美如画卷,日日呆着也是烦腻了。 陶君兰呆了呆,随后也忍不住雀跃期待; 。只是想着他如今的伤势,便是又有些迟疑:“怕是不妥罢——” “回去叫人做个带轮子的木椅子,到时候让人推着我就行了,也不必我自己用力。不妨事儿。”李邺倒是想得很周到:“我这伤少说还要养两三月,正好咱们可以在庄子上过完夏天了。到了七月底八月初就回来。” 陶君兰被说得动心,最终还是答应了。说起来,她这辈子都还没怎么出过城门呢。虽说庄子就在京郊附近,可是好歹也算是出了远门不是? 至于府里其他人,陶君兰却是打定主意要自私一回了——反正李邺不提的话,她也是绝不提起这事儿的。贤良了那么多回,偶尔不贤良想来也不要紧。 因了打算去庄子上避暑,所以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十分热忱出宫的事宜。甚至还忍不住商量了一下去了庄子上要做些什么事儿才好——虽说实际上以李邺现在这样的伤势,估摸着去了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却是不妨碍陶君兰的好心情和期待。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和李邺一同去宫中各处告辞。因了李邺腿脚不方便,所以一路上都坐了竹椅,叫人抬着过去的。 第一处自是先去太后那儿——太后这些日子也没来瞧过李邺,如今见了李邺倒是情绪微有些激动,忍不住的仔仔细细将李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末了才红了眼眶责骂李邺:“你这个狠心的混账,怎的这样不小心?你若有个什么,叫我如何受得了?” 李邺忙出声宽慰:“我这不是好了?” 听着李邺开口说话,太后的眼泪顿时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拉着李邺反倒是半晌都没哽咽出一句话来。 陶君兰在旁边瞧着,也是觉得心酸。不过还是笑着开口:“太后快别哭了,王爷如今越来越好,咱们该高兴才是。” 太后回过神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也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笑了。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又拉着李邺看了半晌,太后便是连道:“好,好,好。” 李邺握住太后的手,轻声道:“以后会更好的。” 太后连连点头,神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中午太后留了他们一家子在寿康宫用膳,倒也是和乐融融。 用过了饭,太后却还是舍不得放李邺走,又拉着李邺说了一回话,连午睡都耽误了。 因在太后那儿耽误了,所以临到去皇后宫中的时候,却已经是时辰不早了。这个倒是也很符合陶君兰的心思:既然是时辰不早了,那在皇后那儿逗留的时间,自然是要减少的。 皇后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蔼,拉着李邺问了许多话,直到听见李邺的声音已经开始更加嘶哑了,这才住了口,歉然一笑:“瞧我,只顾着高兴,倒是忘了如今他嗓子还不能说太多话。” 可陶君兰却是觉得,皇后这分明就是在故意试探。试探李邺是不是真的嗓子还是不如常人。; 第一卷 第378章 暗流 马车出了宫门的时候,陶君兰可谓是松了一口大气;。继而想到过两日就要去庄子上,更是觉得说不出的期盼和欢喜。 因为怕拴儿乱动压了李邺的伤,所以陶君兰便是让周奶娘带着拴儿和明珠一起坐了另外一辆车。 马车里只有她和李邺,李邺便是不老实起来。因在宫中夫妻两一直是分房睡的,所以虽然日日在一起,可是实际上却是没多少亲密接触的。 当然,在马车里李邺也不敢太放肆了,只是搂了陶君兰,二人靠在一起说点儿私房话罢了。再多,也就是偷偷的捏一捏什么的。 因是在马车里,隔着木板就是街上的行人,所以陶君兰自然是觉得十分腼腆羞涩,而羞赧之下,却又隐隐有几分刺激。这些感觉交织在一处,很快就让她微微红了脸颊,额上也见了汗,可是却又怕压着李邺,又一动不敢乱动。 李邺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动作倒是放肆了几分。还故意咬了一口陶君兰戴着东珠耳铛的圆润耳垂。 陶君兰“啊”的一声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却又很快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形,忙又闭上了嘴。这一次她可不敢再让李邺为所欲为,伸手抗拒的推他,口里更是嗔怪:“别胡闹,这在大街上呢!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办?” 李邺坏笑起来,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道:“怕什么?谁会发现?你只要不出声,谁也不会发现。”说罢,使坏一般的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陶君兰被李邺热烫的鼻息一吹,只觉得整个人都头昏脑涨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冲上了头顶,脸颊几乎都要滴下血来。再加上腰间敏感之处被李邺一捏,更是整个人都有点儿发软,又觉得痒痒,止不住的便是想要扭开。 李邺哪里容得了她躲开?反而是将她钳制得更紧了一些,霸道的不许她逃开。 陶君兰被他逗得几乎要哭出来:“你怎么能这样——”以往谪仙一样的二皇子,如今倒像是个地痞流氓一般,无赖又可恨。 “我又不对旁人这般。”李邺轻笑了一声:“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妥?” 看着他那副振振有词却又无赖的架势,陶君兰恨不得掐他一把:“可这是大街上!又不是在家里。青天白日的……”手都伸出去了,可到底舍不得,又悻悻的缩回来。 李邺却是邪气一笑,声音越发低沉嘶哑,又带了几许撩拨意味:“那回家就可以了?” 陶君兰自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却也害怕他再继续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便是顾不得后果的点头含羞应了。 其实李邺这些日子也是憋得狠了,先是忙陶静平的婚事,又是忙着调查,最后又突然受了伤,这林林总总算起来,足足有大半月了。所以今儿在马车上,闻着陶君兰身上发间的幽幽香气,他才有些按捺不住的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不过,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李邺表示都甚为满意。至少吃的这点儿小豆腐,倒是让他也暂时解了解馋。虽说吃完了小豆腐之后,他更是心痒难耐了就是。 就在李邺想着待回了沉香院要将自家侧妃如何如何时,却是冷不丁的听见车子外头一阵骚乱之声;除了有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高呼小心,还有人惊声尖叫。这些声音混杂在一处,听着便是叫人心生不安。 李邺下意识的便是将陶君兰往怀里搂。 陶君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感觉马车剧烈的被撞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是控制不住的随着马车的颤动东倒西歪。 所幸的是马车是往陶君兰那边倒的,所以李邺倒是没怎么样。只有陶君兰,后背和肩膀撞在了马车壁上,登时就是火辣辣的疼。 不过李邺没磕碰到,却是叫她松了一口气。也不觉得特别疼了。 待到醒过神来,陶君兰正要扬声问怎么回事儿,冷不防马车却是突然加了速度。猝不及防下,陶君兰和李邺重重的往后仰倒了过去。 这一次,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同时闷哼了一声。这一撞比起刚才来虽说要轻些,可是两人撞过去的姿势不对,都是撞到了肩膀和手臂。 李邺的手臂上还带着伤。如今伤口虽然已经愈合结痂了,可也禁不住这么猛烈的撞击。几乎是立刻的,李邺就感觉到伤口一疼,接着就是一股温热打湿了衣服。他很清楚,伤口这是又裂开了。 陶君兰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边肩膀都被撞了,都是火辣辣的疼。 李邺也顾不上问陶君兰情况,就阴沉着脸用另一只胳膊护住了陶君兰,“只怕拉车的马儿受惊了。”那么剧烈一撞之下,他们的马儿受惊了也是正常。 一般来说,马儿受惊了,撒开蹄子跑一段路自己也就安稳下来了。可是如今他们却是在最繁华的街上,马儿这么一跑。且不说容易伤了人,马车也更容易再装上什么东西,只说马儿会不会一直受惊,导致根本不能主动恢复都是个问题。 所以说,这会子他们的情况很不妙。 陶君兰白了脸颊,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她也注意到了李邺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出血,不必说心里自是无比担忧。 不过,李邺说的情况她心里也清楚。当下便是忙大声问外头赶车的车夫:“可有法子停下来!” 然而外头却是半点回答也没有。 陶君兰以为没听见,便是又要再问。却被李邺一把按住,示意她不用再开口了:“不用问了,车夫应该是不在了。” 陶君兰愣住了。眼下这个情况,车夫不在了,该怎么办? 李邺却是歪歪倒倒的准备起身往车厢外头去。陶君兰忙按住他:“你这是作甚?你腿还伤着呢!” 李邺沉了脸:“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不停下来,只怕咱们今儿说不得就要丢了命!”马车这样颠簸,万一被甩出去,或是再撞上什么,他们丢了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当然,也有可能受惊的马踩死路人或是撞死了人。 不管哪一种情况,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况且,总不能一直这么放肆狂奔下去,这是帝都。这是最繁荣的大街。 “我去,你坐着。”陶君兰死死拉住李邺,拦着他不许他出去。 李邺呆了呆:“你不行。”他们的马车是双马,又都受了惊,根本就不是陶君兰这样一个弱女子拉的住的。更何况,这样的情况,说不得一爬出车厢就会被颠下马车去。他怎么能让陶君兰去冒险? “那咱们就在这里头等着。”陶君兰咬咬牙,做出自私的决定:“撞了旁人我们可以赔银子,替他赡养家人!可你不能有事!” 李邺说不出话来,看着陶君兰毅然果决的神色,最后只得点了点头。然后死死的用另一只好腿抵住了马车壁,尽量不让自己因为马车颠簸而到处碰撞。 陶君兰则被他护在怀里。他也顾不上那只带伤的手了——伤口撕裂了他在好好养就是了。只要人能平安就行。 陶君兰紧紧的抓着能稳固自己身子的东西,尽量不让自己撞到李邺。纵然竭力使自己冷静,可是她还是十分紧张惶恐。 “我们会没事儿的。车夫虽被颠了下去,肯定会想法子追上来。”为了安慰自己,陶君兰冲着李邺勉强一笑,却是不知此时煞白的脸色早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李邺却是真正的淡定了,他点点头,轻柔的应了一声;“嗯,别怕。有我呢。” 纵然李邺是个伤患,纵然眼下情况这般糟糕,可是在听见李邺那句“有我呢”时,陶君兰还是觉得心头一松,镇定了不少。 李邺抿着唇,狠戾的想,不管这次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设计,他决不轻饶! 事实上,虽然眼下情况紧急,可是李邺却是已经飞快的将事情分析了一遍。他觉得今日之事看似巧合,可是实际上却也是奇怪——偏他的马车从这里过,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最关键的是,车夫居然不见了。虽说按照情况来说应该是被颠得滚下马车了。可是李邺却觉得更像是车夫自己装作被颠下去了。 毕竟,今日送他们回去的马车,实际上是宫中的。而不是他们端王府的。若是端王府的那几个车夫,李邺是十分有信心的。至少这样一点颠簸,还不至于让车夫都被颠了下去。 所以,这般综合种种看来,李邺心里更偏向是有人动手脚。 若不是眼下情况危急,着实不适宜露出笑容,只怕他这会儿都要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了。他刚出宫,就遇到这样的事儿。真真是巧合啊!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样迫不及待的要对付他? 而皇帝,他那个多情的父皇知晓了这件事情,又会如何震怒呢? 颠簸中,李邺近乎是悠哉的想:看来以后的日子,都是无法平静了。暗流已经涌了上来,在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很显然,他避无可避,只能迎头而上了! 怕么?李邺轻嗤一声,目光微冷。; 第一卷 第379章 相救 一番颠簸中,陶君兰纵然竭力的稳住身形,可是到底还是三番五次的撞了李邺或是车壁;。就连头上的钗环也是脱开不少。其中一只碧玉簪,直接便是跌成了几截。 不过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些?陶君兰只盼着马车快点停下来才好。 当然,这样剧烈的颠簸下,李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胳膊上的伤不仅扯开了,瞧着那流血的架势,倒是比受伤时候更骇人了。至于腿,此时陶君兰倒是庆幸是早用木板固定好了的,这会子只要不大力的碰撞或是用力,倒是也不会如何。 李邺估摸着从马儿受惊,至少如今已经跑出去了两条街。可是不仅车速没减少,反倒是碰撞越发多了起来。他便是知道,事情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马怕是自己缓不过来了。除非能一直跑出城门去,或是等到马跑累了。而且,现在马拉着车慌不择路怕是进了小街道了。 听着外头鸡飞狗跳的声音,李邺禁不住苦笑起来。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他若没受伤,这会子自早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倒是不必等人来搭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车厢一震,随后又一番碰撞之后,倒是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二人俱是狼狈不堪,李邺还好,毕竟身上也没多少饰物之类。反倒是陶君兰头上钗落鬓乱,根本就不能见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此时此刻,陶君兰满心里都是一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庆幸和轻松。 精神一缓和下来,她登时就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尤其是两个肩膀和手指尖。肩膀是撞的,手指尖则是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断裂翻卷了。 陶君兰也顾不上自己,先将李邺检查了一遍,见他并无大碍,这才勉强笑了笑:“可算是停下了。”再不停,她几乎都要受不住了。 一时忽然又想起拴儿和明珠,便是又担心起来:“拴儿和明珠不会有事儿吧?” 李邺心里也正担心这事儿呢,不过听见陶君兰忧心忡忡,便是沉声安慰:“应是无事,我方才留心了,并无听见后头还有骚乱。应该是只有咱们这一辆车。” 陶君兰这才点点头,又将石头放下了。 而这时,有人敲了敲马车门,朗声问:“里面的人可受伤了?”听声音,倒是挺年轻的。 因为陶君兰此时也不能见人了,而李邺又不能动,所以最后只是撩开了帘子,道:“并无大碍。多谢壮士相救。” 顿了顿,他又道:“本王行动不便,还请壮士告知百姓,端王府会赔偿损失。”另又问:“不知壮士可否行个方便,送本王回府去?” 之所以表明身份,一则是为了震摄,二则也是为了安抚。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怕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而且,也怕有心人拿着这个闹事。至于赔偿——既然是王爷,难道连这点损失都赔偿不了?旁人一听名号,也就放了心不是? 当然,李邺提出让人送自己回去的要求也是多少有点儿得寸进尺了。不过鉴于他如今的确是腿脚不方便,倒也说得过去。而且,他心里也是真心感谢此人仗义行侠,打算请入府中好好感谢一二的;那人倒是也不曾犹豫,出声应下了此事。不过因不知端王府的位置,又问了一句。 李邺报了地址,又道谢一回。 那人知晓了李邺身份,却也不见得拘谨,反而一路上问了不少话,倒是很活跃的样子。 “端王?可是那个领兵出征草原部族的端王爷?”那人跳上马车后驾驭着马儿慢慢走动起来之后,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李邺也不端架子,笑着回道:“谈不上领兵出征。只是跟去看了看罢了,上阵杀敌却是用不上我。全赖将士们英勇。” 那人登时笑起来:“话可不能这么说,王爷敢去已经是不一般了。要知道,好多男儿看着勇悍,最后也不过是缩头乌龟罢了!” 这人说话直爽,陶君兰听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手上却是也不敢闲着,三下两下将自己的发髻拆开,重新用手梳理一番,然后绾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用金簪子固定住了。不然一会儿可怎么见人? 李邺也是发笑,不过却还是善意提醒:“壮士直爽快意,这是好事。可这话却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说,总是得罪人的。” 那人沉默片刻,倒是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又问:“外人都传言说王爷是个哑巴,可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至于腿脚不便,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李邺笑了笑:“因为小时候伤了嗓子,之前的确是不能说话。不过今日请了个名医调养,倒是也慢慢恢复了过来。至于腿脚不便,却是因为前些日子受了伤。” 顿了顿又问:“听你的口音,怕不是京城人士?” 那人答道:“是北边的,后头又去了南边,如今来京城,是想看看能不能挣出一番事业来。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一辈子籍籍无名。”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陶君兰也不禁是心中叫好。在她看来,男人就该如此,才不枉世上活一遭。 李邺也是夸赞一句。 这般一路闲话,倒是很快到了端王府的大门。 因一身狼狈,所以李邺便是让人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府中。 待到让几个小厮帮着李邺下了马车,陶君兰这才由着婆子搀扶着出来。出了马车后下意识的便是往周围的人身上看了一番。其中一个身量颇高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人穿得简单,衣裳上还有破损之处,一看就不是王府里的人。 当下陶君兰心中便是明白,约莫便是这人救了她和李邺了。当下微笑着颔首示意,算是道谢。 不过那人没敢直视她,微微垂着目光,却也不见拘谨,看着规矩不错,进退有度的样子。 陶君兰便是让李邺自己接待这人,而她则是回内院去。一则如今身上狼狈还要好好整理,二则也是要妥善处理这事儿。 首先,赔偿用的银子也是要准备出来的; 。二则,这件事儿的原委也是要弄清楚的。还有那个车夫—— 陶君兰还明明白白的记着当时李邺说的话呢。就是她自己也是明白一件事儿,那就是车夫没道理那样轻易就被掀下了马车。而且,之后还不想法子追上来。 纵然那车夫是宫里的,可陶君兰却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了。 刚进垂花门,还没到沉香院呢,陶君兰就瞧见了秋芷正匆忙往这事儿赶。 秋芷如今被拨在了拴儿跟前,也是跟着进宫去了的。陶君兰见了秋芷,登时就放下心来。秋芷平安回来了,拴儿和明珠想必也是平安无事的。 秋芷也顾不上行礼,只打量了一番陶君兰,见她并无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压低了声音回禀:“那车夫我让人捉起来了。摔伤了胳膊,我叫人请了大夫给他看了看。没让回宫去。” 陶君兰赞许的看了一眼秋芷:“做得好。”到底不愧是昔日德安宫里八面玲珑的,行事果然是缜密。 “可要派人去请太医给侧妃看看?”秋芷微微含笑,随后又问。 陶君兰冷笑了一声,道:“自是要了。不仅要请太医,还要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才好。尤其是王爷,更要好好检查检查,毕竟之前就带着伤呢。” 若这事儿真是被人算计了,端王府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秋芷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便是忙去操作安排此事了。 陶君兰则回了沉香院,换过了衣裳又重新梳头。换衣裳的时候,因肩膀疼得厉害,就让红螺仔细看了看。 红螺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是紧紧皱了起来。更是咬着唇止不住的心疼:如今陶君兰白皙的肩膀和背上,也不知道多少紫红色的淤青,看那颜色,只怕等明儿就是乌黑一片了。 看完了身上淤青,红螺又捧了陶君兰的手替她修剪指甲——之前留的指甲,今儿全毁了不说,甚至有些是伤了皮肉的。十指连心,这样的疼痛可想而知并不好受。 即便是红螺再怎么轻手轻脚的,可陶君兰还是疼得频频吸气。没法子,如今碰着都觉得疼。 等到红螺上了药,又用干净柔软的棉布将手指包了起来后,陶君兰这才瞧见红螺眼圈儿都有些发红了。登时便是忍不住一笑:“傻丫头,这是怎么了。” 红螺咬牙悻悻的咒骂:“杀千刀的车夫,不知怎么赶车的!” “受点小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陶君兰笑了笑,淡淡出声。只是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是冰寒一片。 索性李邺是无事,若李邺有什么…… 待到收拾妥当,陶君兰便是带着人去前头。那人救了她和李邺,于情于理她也是该道谢的。而且,太医来给李邺检查,她也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的。尤其是李邺胳膊上的伤,更是叫她心都紧了。当时,那血可是都染红了办边袖子了。; 第一卷 第380章 冷面 待到亲自道了谢,陶君兰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李邺已经决定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用了;这人姓姜名复,曾学过拳脚功夫,之前还在镖局走过镖。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倒是再无旁人。 陶君兰便是问姜复:“你是一人上的京,还是带了母亲一同上的京?” 姜复一板一眼的回话:“是一起上的京。我虽没本事让母亲享福,却也没有让母亲独自留在老家受苦的道理。” “你不是说祖籍是北边的?”陶君兰倒是诧异这人怎么前后不搭调了起来。 姜复咳嗽一声:“我母亲的祖籍是南边的。当年父亲病故,母亲就带着我回了娘家。” 陶君兰点点头,有些恍然:“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说得通了。不过,却没想到姜复的身世也是有些坎坷。当然,她更佩服姜复的母亲。独自一人拉扯大了儿子,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尤其是看姜复这样子,家里也不像是条件好的。 “既是一起来的,那不如我在府里让你母亲安顿下来罢。”府里有专门给下人住的院子,给他们拨两间也容易。而且也方便姜复替李邺办事:“不然你出门做事了,你母亲独自在家也是难熬。”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便是诚恳的看着姜复。其实就算姜复不是替李邺办事的,就冲着今日救了她们夫妻二人,她也要报答一二的。接进府里来,自然是最好的法子。一则二人吃住都不用银钱,二则也有人能照看一二,自是好的。 姜复倒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当即便是笑着对陶君兰和李邺一拜:“多谢王爷王妃。” 陶君兰抿唇一笑:“我却不是王妃,你只管叫我一声陶侧妃也就是了。王妃身子不好,一直静养,并不曾在外头走动。” 姜复有些讪讪,便是沉默不言了。 正好这时候丫头进来禀告说是太医来了。 陶君兰便是忙让人将太医迎了进来。 太医是之前在宫里就给李邺诊治的太医,还是皇帝亲自指的人。如今天热,太医走得急,额上倒是出了一层的汗。 陶君兰便是趁着太医给李邺检查胳膊上已经处理过的伤口的功夫,悄悄嘱咐人端几碗酸梅汤来。这东西,府里随时都是准备着的。只是主子吃的和下人吃的,有个精贵和粗糙之分就是了。 主子吃的酸梅汤,自是加了其他东西的。比如甘草、洛神花、乌梅、山楂、冰糖、陈皮、桂花。这个是最好喝的。若吃的时候里头加些碎冰,味道更好。下人吃的,作料少些,不过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夏日里喝一碗酸梅汤,不仅开胃还能解暑气,最是好东西。 太医仔细看了一眼已经止血的伤口,叹了一口气:“伤口本已结痂了,这边这般又撕裂开,最是不好养了。原本伤口只需一月也就好全了,这样的撕裂伤,怕是要一个半月。而且,如今天热,千万小心,且不能感染了。另外,最好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才好。” 陶君兰一一记了。 太医又替李邺看了看脚上的伤,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脚上的伤没再雪上加霜;。否则,只怕就是要瘸了。” 被太医这样一说,纵然现在李邺已经是平安无事了,可陶君兰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只觉得后怕不已。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吩咐太医:“也给陶侧妃看看,今日她恐怕撞伤了。而且受了惊吓。” 太医忙又给陶君兰诊断一番。因为怕撞伤了骨头,所以在问过是撞了肩膀之后,就隔着衣服轻轻的捏了捏肩膀骨头。 所幸的是并无大碍。给拿了一罐子祛瘀膏,又开了一副压惊茶之后,太医便是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 这时候丫头正好端上来酸梅汤,陶君兰就请太医喝过了酸梅汤再走。 李邺趁着大家都喝酸梅汤的功夫,笑着对太医道:“一会儿回宫,还请太医将本王的伤势仔细禀告给父皇和太后,省得他们担心。横竖这伤纵然养的久,可也不算太严重。” 太医抬头看了一眼李邺带着温和浅笑的面庞,心里紧了紧,随后却是含笑恭敬道:“微臣明白。” 李邺满意点头,低头啜饮酸梅汤。 太医也是如此,只是心中却是禁不住感慨:只怕端王也未必如同传闻中的那般温善好欺,没有脾气。 送走了太医,又让人跟着姜复去接他母亲,陶君兰这才让人抬了李邺跟他去审问那车夫。在那之前,她将赔偿事宜也是交托给了大总管,只让他务必要办得妥帖,不许人生出怨言来。 银子都是小事,可名声却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李邺也是这个意思。 待到见了那赶车的太监,陶君兰和李邺悠然的坐在婆子们搬来的椅子上,含笑看着那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太监。 其实一起被抓来的,还有那个最先惊了马的马车车夫。此人被绑在柱子上,焉头巴脑的,却不见有多害怕的样子。 陶君兰缓缓开了口:“说罢,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开口的是那个绑在柱子上名唤做赖大的车夫。赖大道:“我的马车不小心被惊了,这才撞上了贵府的马车。我已经是尽力控制了,只是马儿力气太大,着实控制不住。” 这话说得轻巧,三言两语的便是将他自己的责任摘了开去。陶君兰听着,登时就冷笑了起来:“你是哪家的?”看赖大的穿着,以及一点不怕的样子,便是知道赖大肯定也不是什么小门户的。只怕背后的主子却是有些势利。 “小的是沛阳侯府的。今日赶车本是去接四夫人。谁曾想却是出了这事儿。”赖大一脸的晦气,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倒霉。 “哦?沛阳侯府?”陶君兰忍不住笑了,只是眼里的眸光却是微冷:“这么说,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伤了自家人了。” 赖大便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却没想到,我回去的时间少,倒是府里的下人连我这个小姐都认不得了。你冲撞的是端王,你可知道?”陶君兰这话说得轻柔和煦,可只有红螺和李邺看出来了,此时她却是正怒火高涨呢。 赖大一惊,随后便是忙认起错来:“奴才该死,奴才有眼无珠,竟是连小姐都没认出来!更是冲撞了端王爷!还请主子责罚!” “是该责罚,要我看,我你这般半事不牢靠,着实无用。就拖下去,杖毙罢。”陶君兰往一椅背上一靠,神色冷了下来,说出来的话更是无情。 赖大登时就被吓蒙了。待到反应过来,忙不迭就喊了起来:“主子饶命!主子饶命!不看僧面看佛面,奴才是沛阳侯府的人啊!奴才不是有心的!” 陶君兰只端坐不动,甚至随手端过茶来慢慢啜饮一口,点点头道:“这茶不错,是今年的新茶。” 红螺笑了笑,“前儿才送进府里来的。” 李邺也跟着品了一口,也是称赞:“是不错。” 两位主子都没有要绕过赖大的意思,自然解绳子准备将赖大拖出去杖毙的人也就更不会迟疑了。 赖大见状,最后咬咬牙竟是大喊起来:“我不是端王府的奴才,你们如何能处置我!我却是不服你们这般草菅人命!” “是,你是不是我们端王府的人。可我作为沛阳侯府出来的,难道却是连处置你这么一个奴才的权力都没了?纵然是父亲和母亲在,今儿也是这个结果。”陶君兰冷笑一声,嘴唇微动,却是吐出这么一番冷酷的话来。 赖大吓得浑身都绷紧了,死命的挣扎起来。一面挣扎一面高声大喊:“你是哪门子的主子?你不过是个不知打哪来的破落户,充什么主子?我可是侯夫人的陪嫁奴才!你没有这个权利动我!你若敢动我,不仅侯夫人没了面子,就是衡国公府也要问你的罪!” 李邺此时终于是缓缓开口,只是一张口却也是冷酷无比:“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是要瞧瞧,衡国公怎么问我的罪!” 当下李邺叫了人过来吩咐:“去,派人去衡国公府和沛阳侯府报信,就说我要打杀他们的奴才,叫他们报官也好,进宫弹劾也好,速速去做!我在府中等着!” 因闹了这么一出,李邺也不叫人立刻打杀了赖大,只叫人继续绑着。 赖大松了一口气,自觉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回过神来却是觉得自己腿脚都有些发软了。加上天热他又挣扎了那么一通,此时身上粘腻一片,说不出的难受。 陶君兰也不去理会赖大,只看向那太监,微微一笑。 这下也不等陶君兰开口,那小太监就已是忙不迭的开了口:“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王爷侧妃饶奴才一命!”只是却是绝口不提为什么自己该死。 陶君兰如何看不出这太监耍的滑头?当下冷冷一笑,无情道:“既然你自己都说你该死,可见你的确是该死。既这般,就拖出去杖毙罢。念在你主动承认,我便是再赐你一口棺材!”; 第一卷 第381章 母夜叉 陶君兰这话将那太监吓得登时就是一个哆嗦,目瞪口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只是太监,就是一旁的赖大和端王府的下人,也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上来;。此时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说端王是个和善的,端王侧妃也是个和善好脾性的?这哪里像是好脾性了? 尤其是陶君兰,只怕这会子在赖大和那太监眼里,别说什么好脾性,更别说什么温柔贤淑了,那根本就是个母夜叉的形象!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太监吓得连连趴在地上磕头,不住的瑟瑟发抖:“连皇上都夸王爷温和纯善,王爷发发善心,就饶了奴才罢。奴才纵然失职,可毕竟罪不至死啊!” 陶君兰听在耳里,只是冷笑。这太监果然是个会说话的,瞧瞧说得多好?是了,皇帝偶夸李邺呢,李邺若是不心善些,如何对得住皇帝的夸奖?又如何符合一贯的名声? “王爷绕过奴才罢。奴才也是受了这赖大的连累啊!若不是他冲撞了马车,奴才也不会掉下马车,以至于让王爷陷如险境啊!”那太监连连磕头,额上已经是沁出血来。不过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巧言令色的替他自己辩解着。 之所以提起赖大,又将责任往赖大身上推。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在提醒李邺,罪魁祸首赖大都没死,为什么要他死?赖大是沛阳侯府的人,可他还是宫里的人呢。真算起来,还的确不是李邺一个王爷能随意处置的。 只是那太监不像是赖大那样刁横,是以并不敢口出狂言就是了。 陶君兰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缓缓的冲着那太监笑了笑,然后道:“王爷是个心底善良绵软和气的,不过我却不是。你办事不力,导致王爷遇到险,我却是不能轻饶了你。不然,以后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犯了错,仗着王爷好性儿不会处罚就是肆无忌惮,那可怎么好?” 李邺侧头看了陶君兰一眼,什么也没说。反倒是笑了笑。那意思,便是不难看出这是在支持了陶君兰了。 陶君兰也回了个微笑,道:“这事儿王爷却是交给我来处置才是,否则坏了规矩,我以后可不好管家。” 这几句话,却是说给别人听的。 果不其然才李邺点头后,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是神色有些变化。也就陶君兰身边几个丫头都是淡定的。至于那些没怎么和陶君兰相处过的,此时都是有点儿惊惧的意思。 对于这样的反应,陶君兰倒是很满意。 那太监被陶君兰的眼神逼急了,终于也是豁出去了,忙道:“奴才是宫里的人,犯了错自然有宫中的管事处罚,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处罚!”言下之意,虽未曾明说陶君兰没有那个资格,却也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今日若真打杀了你,你是定不能心服口服了。既是这样,那我倒是不好非要怎么样了。” 太监一听这话,登时松了一口气。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便是接话道:“既然是如此,那就派人进宫回禀一声,就问问本王能不能处置这人就是。” 陶君兰点点头:“就依照王爷说的办; 。”其实即便是去问了也是一个结果——管事太监肯定不愿意因此得罪了端王府。毕竟,只是一个赶车的太监罢了,哪里值得费心费神,再搭上自己的前途? 除非,这人是上头有人罩着的。而且,肯定也不是什么管事太监之流的:奴才就是奴才,还能越过主子去?也就是宝船太监那样日日在皇帝跟前服侍的,和皇帝有深厚情分的稍微不同一些罢了。 既然派了人去问,陶君兰和李邺也不着急,就索性坐在原地等着。陶君兰更是趁机问了一问府中最近的情况,又处理了一些事情。 李邺则是慵懒的坐着,把玩一只翡翠雕的碧绿葫芦,看上去十分的漫不经心。只是陶君兰心里却是明白,这人实际上心里也不知盘算什么呢。 不过三盏茶的功夫,沛阳侯夫人就派了四儿子杨振宁过来了。 “四哥。”陶君兰笑着迎了上去,又让杨振宁坐了自己的位置:“为了这点小事,还让四哥跑一趟,真是不应当。” 杨振宁来之前是得了父母的嘱咐的,因此当下便是立刻笑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事儿父亲和母亲也是知晓了,不过是个奴才,仗着自己是母亲的陪房就这般猖狂,纵然妹妹你不打杀了他,送回沛阳侯府也是要打杀了的。” 杨振宁一说这话,登时赖大就抖了起来,一开口都带了哭腔了:“四爷,奴才不是故意的呀!奴才罪不该死啊!这马惊了,奴才如何能预料?” 那意思,分明就是在指责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了,草菅人命了。 陶君兰看了杨振宁一眼,但笑不语。 杨振宁却是怒目一瞪,连声冷笑:“好一个不能预料。我问你,府中拉车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老马是也不是?” 赖大一怔,“是。” “我再问你,马因何所惊?”杨振宁大声问道。 赖大声音低了下去,“是被一小儿扔的炮仗和石头惊了。” 杨振宁越发笑得厉害了:“府中老马纵然受惊,可也绝不会狂奔出一条街还安抚不下来罢?更不至于那般狂躁的撞上端王府的马车罢!只被炮仗和石头所惊,你但凡安抚一二,绝不可能失控!” 杨振宁的确是来表明态度的,否则也不会这样犀利的将真相不管不顾的点了出来。要知道这样一点出来,那可是再无遮掩的可能了。 赖大是侯府的家生子,若真是查明了这其中有问题,那后果自是不言而喻。若是不彻查清楚,沛阳侯府岂不是脱不开身了? 所以,杨振宁这般,一则是在向李邺投诚,二则却是要洗刷沛阳侯府的嫌疑了。毕竟,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有问题的。若真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旁人少不得要怀疑沛阳侯府不是? 李邺微微一笑,冲着杨振宁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杨振宁登时觉得心头一松——事实上,他出门之前,沛阳侯只嘱咐另一件事情:务必让李邺相信他们,更不能让沛阳侯府背了这个黑锅;陶君兰也是一笑,不过却是冷冷的看住了赖大:“你可还有话要辩解?” 赖大却是辩无可辩,只一口咬定:“奴才绝不是有心的,只是事情的确是控制不住!奴才冤枉!” 赖大这般一口咬定了不松口,倒是叫人将他无可奈何了。毕竟,人家不承认,总不好非要扣了这个罪名上去。到底显得有些武断了。 杨振宁只是不说话,冷冷的看着赖大。仿佛是想看看赖大到底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赖大却像是真被冤枉了,一个劲儿的只喊冤。 半晌,陶君兰看不下去了,便是缓缓开了口:“受惊的马匹端王府也是看管了起来。下人告诉我,马屁股不仅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还有一处被什么利器刺伤的痕迹。赖大,你倒是仔细解释解释。” 赖大的脸刷的一下有些发白。 杨振宁不知还有这一茬,当即看了陶君兰一眼,面上渐渐浮出恼怒之色来。纵然之前他说得振振有词,可到底还是希望赖大只是刁横些,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的话,赖大毕竟是沛阳侯府的人,再怎么沛阳侯府也要落个教管不力的罪过。而且面子上也是过不去。 陶君兰心头叹了一口气——她本也不想如此,只是赖大却是个刁横的。 赖大沉默半晌,忽然又高喊起来:“谁知道是不是端王府动的手脚!” 陶君兰登时就被气笑了。 杨振宁再也按捺不住,恼羞成怒登时一脚就踹了过去,踹在赖大的胸口上,恨恨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端王府至于诬陷你一个奴才!” 赖大咳嗽两声,几乎见了血,却还是巴巴的看着杨振宁辩解:“可奴才是沛阳侯府的奴才!端王府要陷害的,却不是奴才!” 陶君兰索性不言了。 李邺也是低头喝茶——这个时候,他不管说什么都是不合适了。 杨振宁想也不想,一脚就踹了过去,“我倒是没听说过女婿陷害丈人的。”虽说陶君兰是侧妃,不过这么说也是可以的。只是因是义女,自也是比不上正经女儿就是了。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都不会主动提起这一茬。而杨振宁这样说,也有是要和李邺拉近关系的意思,表明他并未被赖大这番话给动摇了的意思。 陶君兰摆摆手:“罢了,直接让人将赖大拉下去杖毙罢。这样的刁奴,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杨振宁看了一眼陶君兰,心中一动,立刻便是恶狠狠道:“赖大如此,可见他一家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并打死算了!纵然不打死,也发配去煤窑做苦力!” 发配煤窑,和打死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当场打死更惨。一般若不是罪大恶极,还真不会做出这样的处罚。; 第一卷 第382章 恶名 杨振宁这话一出,赖大腿一软,面上露出震怒凶戾之色来:“四爷,我赖家从进了你们杨家的大门,替你们做了多少事?你竟如此不顾念旧情?”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杨振宁反而更加暴怒起来:“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个?你们一家子虽陪嫁进了府里,可真正忠于的是谁?你可敢大声说出来?” 赖大躲闪着不肯说话了; 。半晌才又恳求道:“四爷,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奴才的家人罪不至死啊。四爷慈悲,四爷慈悲!” 杨振宁看了一眼赖大,又看了一眼周围林立的端王府下人。 李邺做了个手势,示意人都退下去。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一时之间就连宫里那个小太监也是被押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便是饶了你家人一命。”杨振宁缓缓道,神色认真:“若你不肯说,我便是让你们一家子都是在地下团聚。” 赖大自然深知杨振宁从来就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主。曾经也是去战场上混过的,杀起人来,可不见心慈手软。 赖大看了一眼李邺,同样深深忌惮——这位王爷虽然一直含笑喝茶,并不多问一句,可是却总让人觉得他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陶君兰方才冷酷无情的表现同样是让赖大心存寒意。 很显然,留在这儿的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赖大最终还是松了口,“我若说了,四爷果真能守信?” 这次出言保证的却是李邺:“你放心。” 赖大犹豫片刻,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出来:“沛阳侯府,不过是一条豢养多年的狗罢了。” 杨振宁立时暴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就要给赖大来一拳。 然而赖大却是抢先一步,也不知做了什么事儿,唇角倏地流下了一行黑血来,腿脚用力抽搐几下,兀自瞪着眼睛死在了当场。 杨振宁又惊又怒,陶君兰冷笑一声:“好大的手笔。”没想到赖大居然还是个死士。 “这等刁奴,合该碎尸万段!就让他们一并去地下团聚罢。”杨振宁悻悻的说着狠话李邺却是摇头:“你既答应了他,便是饶过他家人一命罢。他也告诉你了不是么?” 杨振宁眉头一皱:“他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陶君兰柔声解释:“自是告诉我们了。他说沛阳侯府不过是一条豢养多年的狗,意思便是。狗又怎会效忠于狗呢?所以,赖大的主子的确是另有其人的。”至于这个主子是谁,那也不必说明白,大家心中各自有数就是了。 “赖大敢做这样的事儿,也不见得就是为了效忠自己主子。只怕是受了威胁。只是他为了自己家人告诉我们这番话,自觉就算我们放过给他也无法交差。又怕我们逼着他作证对质,所以才会自裁。”陶君兰道出心中的分析,随后苦笑:“对方给了赖大毒药,怕也是这个意思。” 杨振宁沉默半晌,忽看向李邺:“此事是我们沛阳侯府对不住王爷,振宁在这里给王爷陪不是了;。” 李邺微微一笑摆手道:“这话怎么说的,你们本也是被牵连。更何况,本就是姻亲,又如何这般见外?” 杨振宁笑了笑,只是多少有些勉强。末了又恨恨的看了一眼赖大的尸体。最后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沛阳侯府一定会查明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谁都清楚明白,这事儿是查不清楚了。赖大都死了,死无对症。虽说还剩下一个小太监,可是那小太监就算受人指使,可也不是关键人物,说白了,这事儿追根究底关键还在赖大。 所以,这事儿是查不清楚了。其实就算查清楚了,没有人证,谁信?说不得反倒是要被倒打一耙。 李邺看了一眼急切表态的杨振宁,倒是什么也没说。 一时陶君兰叫人将赖大抬了下去。而此时宫里的消息也回来了——一个小太监,李邺既想处置,那就不必再送回宫里去了。说白了就是,生死随意。 李邺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和煦一笑。 陶君兰也跟着一笑:“既然这般,那就照着之前的意思来罢。这等没用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既是要狠心算计端王府,想让李邺没命,那也休怪她心狠! 小太监没想到陶君兰一个侧妃果真有大的脾性,登时吓得浑身都软了。只忙高喊:“我说,我说!”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抿唇一笑。李邺同样也是一笑。 不过最后小太监招认出来的却也并不见得有用。小太监说,他倒不是受人指使。只是有人暗地里提醒了他今日会出事,说不得他就要跟着没命。 也就是说,这件事儿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毕竟,这样的事儿,怎么查?一层一层查下去?那是皇宫,不是端王府。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小太监。最终还是道:“为了一己之私,舍弃主子,这样的奴才终归还是不能留。” 心善是一回事,软弱又是一回事。善心不等于就要软弱被人欺。那样的情况下,作为车夫只顾自己弃车逃生,便是等于在变相的谋害主子。作为车夫,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独自逃生的结果是什么。可即便是知道结果,他依旧还是只顾自己,着实让她不能容忍。 赖大好歹心里还有家人,可是这个太监,却是自私自利。 不过,在杖毙之前,陶君兰还是问过了李邺,问他可否要将这些话禀告给皇帝。李邺却是摇头回绝了:“如今还不是时候。况且,这样的事情本就是无头公案。咱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拿不出切实的证据,那便是诬陷。皇帝如今纵然因为亏欠而偏爱端王府一些,可是却也不至于昏聩到偏听偏信的地步。 而且,其中的势力平衡,也并不是现在能随意扯动的。就是皇帝,也要顾虑这个。 衡国公府掌握太多势力,暂时不能动。要么就连根拔起,要么就是继续隐忍等待时机,唯独不能打草惊蛇;陶君兰吩咐红螺:“传出消息,就说刁奴办事不力,又口出狂言悔不知错,被我当场打死。不必提任何招认的话。府里也不许人乱说。” 红螺微微有些迟疑:“可这般一来,却是叫人觉得侧妃您……” “凶悍无情?”陶君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也是时候叫人知道端王府不是什么好惹的。再说了,凶悍无情又如何?他若不犯在我手里,我也碍不着他。若是他犯在我手里,那就只能说他自作孽。” 为了李邺,为了栓儿明珠,她就是再凶悍一百倍也是无怨无尤。李邺不能做坏人,那就由她来做。 横竖,做个心狠手辣的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作为一个侧妃她自是可以软弱,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绝不能软弱的。更何况,她也不仅仅就只想做一个侧妃。为了之后,她也该再强一些。 不过李邺马车受惊险些再度受伤的事情,到底还是在京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一时之间,做什么猜测的都有。 当天夜里皇帝和太后都派了人过来看李邺,更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就是皇后,也让人送了不少补药和珍宝。 第二日,康王庄王武王也是约着一起过来探望李邺。就是七皇子,也是悄悄的出宫了一趟。 再加上几位公主,和一些交好的人家,一时之间端王府里的客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沛阳侯夫人也是过来了一趟,少不得又道歉了一回。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府中管教不力。尤其是如今事情不能公开,更是叫人议论纷纷。 沛阳侯夫人显然也是为这个有些烦躁。悄悄的跟陶君兰道:“外头都道是以后我们两家是要生分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安抚沛阳侯夫人:“王爷可说过了,咱们是姻亲,什么时候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闹得生分了。” 沛阳候夫人顿时一笑:“端王爷是个宽厚明白的。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道:“对了,芯兰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你又不得空,我便是叫了信得过的人帮衬了九公主一把。另外,你既是我的义女,芯兰也是差不离。纵然明面上没有认我做义母,我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 说着,沛阳侯夫人便是将一张嫁妆单子递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推辞,只是道谢。沛阳侯夫人笑容顿时更深,握了她的手道:“既都是一家子的人,咱们又何必见外?” 陶君兰笑着称是。待到得闲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嫁妆单子,倒是止不住笑了:“沛阳侯府可是又破费了。”这份嫁妆虽比不上她当初那一份,可也算是不薄了。也由此可见沛阳侯夫人的诚意。 陶君兰私下里和李邺分析:“经过这一次,怕是衡国公府和沛阳侯府是要彻底的生分了。”赖大是衡国公府的家生子,到了沛阳侯府不过才几十年的功夫,只从赖大领的职务来看,便是知道是个不受重视的。显然,沛阳侯府也是一直防备着衡国公府罢?只是这一回,衡国公府,却是的确做得太过了一些。; 第一卷 第383章 最毒 晚上李邺却是执意要帮陶君兰上药; 陶君兰不肯,板着脸道:“你自己本都是伤患了,还不消停些。” 李邺只是笑:“一个手也能揉散去淤膏。让丫头不也是一样?让我来罢。你也替我上药不是?咱们这算是互相帮忙了。” 陶君兰只捂着衣裳扭捏不肯:“我可不好意思。” 李邺笑容更明显:“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了好半晌,陶君兰到底敌不过李邺,只得松开了衣襟。因背对着李邺,所以也并未瞧见李邺在看见她肩膀上乌黑淤青时的神色。 李邺几乎是沉着脸抿着唇替陶君兰揉完去淤膏的。只是纵黑着脸,可他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异常的轻柔,唯恐弄疼了陶君兰。 只是这样严重的瘀伤,再怎么轻柔也是不可能不疼的。只不过是陶君兰咬牙不敢叫疼罢了——她心知肚明伤口是什么样儿,也心知肚明李邺看了肯定不舒服,不愿他再担心,便是干脆忍耐下来。 待到揉好了药,重新拢上衣裳,陶君兰转头看李邺,见他面色不好,便是笑道:“那般情况,若不是你护着我,岂止是才这点伤?再说了,那车夫已经是杖毙,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倒是他的伤势更严重些,更叫人担心才是。只是这会儿显然说这个是不合时宜的,她便是没有提起。 李邺叹了一口气:“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算好?只可恨此时却是无法揪出罪魁祸首。” “总有一日会的。”将药膏收起来放在床的暗格里,她主动钻进他怀里,轻声安抚:“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再说了,咱们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还怕不能报复回去?” 李邺闻言忽然一笑,道:“你说得极是。”只是笑容却是微有些冷,眸子里也带了几许狠戾:“我听闻衡国公养了个外室,只是一直不知是真是假。前些日子却是叫我的人瞧见了。衡国公夫人是个醋坛子。纵不能报仇,也可以叫他们乱上一阵子了。” 关键是,衡国公夫人只有一个独子,偏还是个药罐子。而那外室,刚生了一对白胖的双胞胎儿子。衡国公老来得子,倒是十分得意欢喜。 可若是衡国公夫人发现自己的儿子药里被人加了料,会怎么想? 还有就是,衡国公推荐的京城府尹,不仅办事能力不好,还有贪墨嫌疑的话,衡国公又会如何? 心里默默盘算好了这些事儿,李邺阴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陶君兰在旁边看着,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他又因此事心生愧疚。 “去庄子避暑的事情,咱们还是另作打算吧。”靠在李邺怀里,陶君兰主动提起了这一茬:“本来还说芯兰成亲后咱们就出发,不过看着这个情景,咱们还是呆在京城更好些。去了庄子上,到底不如府里安全。” 万一再来个刺客或是什么“意外”。她却是受不住了。 李邺自也明白这是最好的,不过心里到底是觉得遗憾:“错过了这回,下一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样的功夫和时间了;。”待到他伤好了之后,只怕会更加忙。更加顾不上陶君兰和府里。 陶君兰微微一笑,发自肺腑道:“只要能在一处,不管是在庄子上,还是在哪里,我都觉得极好。” 李邺闻言,心中一甜,忍不住低头去亲吻陶君兰,末了微微喘一口气:“我也是。” 李邺腿脚不便,于是便是不怎么去外书房了,有什么事儿都是叫人拿到了沉香院的小书房来处理的。就是外头有什么消息动静,也是叫王如过来与他说。 陶君兰在旁边服侍的时候,倒是也听了几耳朵。 这日王如说起了今日早朝议了京城府尹一事。 陶君兰也是有些感兴趣——李邺说过,打算让陈大人的门生古令之将现在那个替换下来。也不知如何了。 不过显然这事儿不是一两日就能定下来的,王如说,纵然弹劾的人不少,可是因有衡国公一党说好话,这事儿到底是僵持住了。 而皇帝,却是没表态。 李邺想了想,吩咐王如:“将府尹贪墨的证据送去他发妻娘家府上罢。我记得府尹的发妻是被小妾逼死的?从那之后,亲家可都成了仇家了。” 陶君兰顿时讶然,好奇问道:“这京城府尹胆子那样大?竟敢宠妾灭妻?” 李邺嗤笑一声:“不仅如此,这位府尹还强抢了美男子做他的娈童呢。险些闹出了人命,不过最后被压下来了,没人敢闹大罢了。宠妾灭妻还算是小的——你却是不知道,如今他的继室却是衡国公府分支的庶出女儿。” 顿了顿,又神秘道:“听说,前头发妻拼命生下来的儿子很是不受宠,比起庶出的儿子更受苛刻。” 陶君兰听了,不免有些义愤填膺:“这人也太没良心了。何以为人子,为人夫?真真叫人不耻。” 李邺似嫌说得还不够多,又道:“外头甚至有人传闻,说府尹发妻其实并非是被小妾逼死,而是被府尹毒死。就因为他想和衡国公府搭上关系。” 陶君兰已经是诧异得不行了,只是又有些怀疑这事儿的真实:“到底是传闻,还是……若是真的,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常人都道,最毒妇人心,可是如今看来,这男人的心一旦狠毒起来,那才叫绝情呢。至少这世上,妻子害丈夫的少之又少,不疼孩子的更是找不出来。可是这男人…… “府尹发妻之子如今年十四,去岁中了举人。可是随即便是因调戏府中丫鬟而使丫鬟不堪其辱悬梁自尽被消了功名。”李邺翻了翻王如送上来的卷宗,然后缓缓的言道:“其实在中了举人之后,发妻之子便是悄悄的在查当年他母亲去世的内幕。结果出了这事不说,甚至于他从小定亲的人家也退了亲事。” 陶君兰皱了眉,不由得有些同情:“那以后他可还怎么办?功名也没了,又因为这个原因退了亲,日后怕是不好说亲了;。”等于这一辈子都毁了,没了指望了。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狐疑道:“那丫鬟自尽,果真是他的缘故?”要知道,但凡是大户人家,给少爷们准备暖床丫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反而是十分正常的。就算那少爷再怎么喜欢那丫头,也不必逼迫才是。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又有几个丫头会因为主子的宠幸而自尽?就算心里不满意,也犯不着如此不是? 李邺笑了笑:“可笑的是,那丫鬟却是在他父亲书房服侍的丫头。” 陶君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做儿子的,再混账也不至于要去动父亲的女人罢? “这其中,怕是阴私不少。”陶君兰怎么看,都觉得那少爷像是被冤枉的:“哪有这样巧的事儿,前脚中了举人,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 顿了顿心中一动,便是又笑了起来:“你说,若你帮那少爷一把,查明了其中的真相会是如何?” 李邺顿时也是一笑:“我正欲如此。” 作为第一个被拔除的衡国公府势力,他的确是打算一击必中的。既出手,就绝不会再给对方东山再起的机会。况且,府尹和衡国公府牵扯这样深,少不得到时候衡国公府也要受到牵连不是? 想到若是此事儿成了的后果,李邺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见了李邺这笑容,陶君兰便是知道那少爷应是能拨开乌云见青天了。当下倒是有些欢喜,不过却到底还是恨恨道:“不过到底那府尹太可恶一些。可见男人到底是薄情寡义的。真不是东西。” 李邺轻咳一声,神色颇有些尴尬。 陶君兰冲他一笑:“又不是说你,你咳嗽作甚?” 李邺苦笑。心道:其实他也算是薄情寡义了。对刘氏,姜玉莲和府里另外女子来说,是这样的。只是他却也不后悔。他心里很明白,处处留情才是最伤人的。若刘氏一开始不那般,他其实也未必会如此。至于姜玉莲和府里其他女子,要么是责任,要么就是他不能拒绝的,却也是着实没法子。 而且,他不绝情一些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是让她们明白,即便是争,她们也没那个机会。无形之中,也算是另辟蹊径安定内宅的法子了。 陶君兰倒是没想过这些——横竖与她来说,李邺却已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了。尤其是听说了京城府尹那些肮脏事情之后,她更是觉得李邺是天下难寻的好男人。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至于对别人,那就和她无关了。甚至说句衷心的话,她倒是更希望李邺不要对别人好,一直眼里只有她才好呢。 又隔了数日,眼瞧着陶芯兰的婚期要到了,陶君兰自是更忙碌了几分。而在这个时候,边关却是忽然传回了好消息——辛攀带兵剿灭了敌寇,甚至深入了草原部落,抓住了对方的可汗。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登时京城几乎沸腾起来。要知道,多少年了,与草原部落之间的战争,从来我朝都是处在被动地位,压根就没有过大获全胜的时候!毕竟,对方不像是关内这边有城池,那边的人,全是游牧,根本没有定点!; 第一卷 第384章 惹眼 辛攀大获全胜,少不得是要班师回朝了。自然,奖赏升官,这都是少不了的。而作为辛攀的举荐人,以及也曾在边关呆过的李邺,少不得也是沾光了。 至少,皇帝就觉得自己的二儿子的确是长了不少本事。加上对比了以往李邺读书习武都不出色的情况,更是觉得李邺成长颇大。作为父亲,自然也是有几分欣慰骄傲。而作为帝王,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觉得舒心。 至于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和忌惮,却是无人得知了。 不过,陶君兰认为就算皇帝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很强烈。毕竟李邺之前给人的形象一直便是温和没有野心的,只是性子清冷一些。可这样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对权力和帝位热衷的。所以,想来不管是谁,至少也会被李邺以前留下的形象迷惑一阵子。 李邺估摸着也是一直不会让人觉察到他的野心罢?至少在无全然把握之前。 而皇帝的意思,则是很好的通过赏赐表达了出来。金银珠宝虽端王府不缺,却也代表了荣耀不是? 最关键的是,皇帝这一次,赏了一个温泉庄子给李邺。这个庄子是靠着避暑行宫最近的一处庄子。若只是这个也不算是特别让人关注,主要是这个庄子曾是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先皇赏给皇帝的。 这样一来,少不得就有人要在心中暗自嘀咕了。皇帝那会儿是太子,有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李邺……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赏赐下来的第二日,皇后犯了咳嗽,康王立刻便是进宫侍疾。不少人瞧见,康王的神色很不好看,人也是十分焦躁。 一时之间,倒是不少人称赞康王孝顺。 这个消息传到了陶君兰耳朵里,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这谁又知道那焦躁到底是为了皇后还为了李邺得了个那个温泉庄子呢? 其实不仅是别人多想了,陶君兰也有些多想。心里更是有些担忧,禁不住悄悄的问李邺:“皇上这般,会不会太显眼了。” 李邺倒是不担心,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怕什么?只是一个皇庄子罢了。又不是太子之位。若真有人为了这个着急上火,你且瞧着有好戏看呢。父皇的心思……我能隐约猜到一些,不必担心。” 再说了,低调隐忍也是要被人害,倒不如高调些。这样一来,她也不必受委屈。 既李邺这般说,陶君兰也就不再问,点点头改而说起陶芯兰的婚事,笑道:“沛阳侯府这样做,倒是也不怕亏本。不过,经过赖大那事儿,我瞧着他们态度上更小心了一些。倒像是唯恐我们怀疑他们似的。” “毕竟他们和皇后与衡国公府都有牵扯,自是怕我们不相信的。”李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陶君兰:“既然是这样,你便是多给沛阳侯夫人吃几颗定心丸罢。也顺带提醒提醒他们,是该划清楚界限了。” 陶君兰点点头:“之后我会多走动走动的。说起来,其实沛阳侯还有两个庶女,那个古令之——”若有些才能,想必沛阳侯府是不会不乐意的;李邺对这些内宅的事情兴趣不大,便是笑道:“你瞧着办就是。” 转眼便是到了陶芯兰的好日子。头天陶君兰便是过去看了,又嘱咐了。还让九公主的教养嬷嬷替陶芯兰讲解了一些夫妻之间床笫上的事儿。自觉是该做的都做了,她这才回了端王府。 只是夜里却是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陶芯兰其实说是她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如今陶芯兰要嫁人了,她这心里颇有些感慨。竟是无端端的生出几分伤感来。 听着李邺轻微的呼吸声,外头的风声,这种伤感便是越发的弥漫开来。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她便是开始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才发现她竟是眼眶都有些湿了。对于陶芯兰嫁人这个事儿,除了有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微妙感觉,还有许多的担心。怕陶芯兰和陈赋相处不好,怕陶芯兰的性格要强得罪了妯娌,又怕陶芯兰做得不好让陈夫人不喜。 还有就是,嫁了人之后,以后她们见面的机会便是越发少了。毕竟陶芯兰和她不同,嫁过去不仅要伺候相公,还要侍奉公婆,出门一趟必是不容易的,不如她这般自由自在。 不过这样一想,她倒是觉得她自己也算是幸运了——公婆不住在一处,也不必像是普通人家那般日日侍奉,处处被管着。更不必担心和妯娌相处得不好,日日见面都不痛快。至少比起普通的女子来说,已经不知自由了多少倍。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李邺动了动,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怎的还不睡?明儿不是还要早起?” 陶君兰一怔,有些歉然:“吵醒你了。” “睡罢。明儿若是没精神,可不行。”李邺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睡意和含糊,似乎神智都不怎么清醒:“即便嫁出去,不一样也是你妹妹?她有个好归宿,你该高兴才是。” 这话让陶君兰多少有些释然,想一想她也觉得自己是太过了些,好好地怎么还伤感起来了。便是应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嗯,睡吧。” 经过了这么一茬,她倒是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日虽说有些没睡足,却也算是神清气爽。 倒是李邺,瞧着精神不大好。人也不甚精神。 陶君兰以为是昨儿自己吵了他,十分歉意,却不曾想李邺道:“别忘了,如今我还养着伤,总不好太生龙活虎了。”别忘了,他那日可是伤上加伤。若是真表现得太好了,岂不是让人怀疑? 这也是为了陶君兰着想——若是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就做主打杀了奴才,到底是于名声不好。可若他十分不好,别人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而且,如今外头正好有关于他的传闻。外头不都说有人处心积虑要除掉他?他正好配合一下,显露一番自己的凄惨样子,不是更让人觉得传闻是真的? 陶君兰怔了一下,倒是也领会了他的意思,当下忍不住“扑哧”一笑,嗔道:“你这般,怕是康王少不得又要被人议论了。” 李邺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收拾妥当,便是上车直奔陶家。如今李邺身边除了王如之外又重新配了两个护卫。一个便是姜复。王如负责推李邺的木头椅子,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左一右的将李邺护在中间。时刻不离身。 就好比这会子坐马车,王如赶车,姜复和另外一个护卫便是骑马一左一右的跟着。 如此这般,再加上后头的护卫队,陶君兰倒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一路到了陶家,李邺自是被接去和陶静平一处了。陶静平如今伤势也好了些,至少不必静养了。 九公主在旁边抿唇笑:“二哥和静平也算是难兄难弟了。都是受伤不轻。”面上虽笑着,可是语气却是有些微微的怨怼和心疼。 陶君兰笑着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今年也算得流年不利了,回头我们一起去寺里拜一拜罢。再做场法事祈福。” 九公主对此倒是十分赞同,笑道:“不如待芯兰过了新婚后咱们约着一起去。也替明珠和拴儿求两个护身符。” 陶君兰笑着应了,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内院去看陶芯兰。 陶芯兰此时已经是装扮得差不多了。衣裳换过了,头发梳好了,妆容也是化好了。只剩下一顶凤冠因为太重没有立刻戴上去。 因了陈赋是新科状元,所以陶芯兰的凤冠还是宫中特赐的。也算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殊荣。再加上太后赐的霞披,更是体面非常。 陶君兰满意的看了一看,打趣道陶芯兰:“你这猴子可别乱动,到时候凤冠掉下来可不好看。” 陶芯兰今儿难得局促羞涩,嗔怪的瞪了陶君兰一眼,却是不敢开口说话。 陶君兰登时就笑出声来,“你也有今日。” 九公主在旁边笑着当和事老:“大姐快别笑话芯兰了。” 陶君兰啧啧两声:“这有了嫂子是不同,瞧瞧多护着你。” 这下子,连九公主的脸也是红了。 陶君兰这才作罢,又嘱咐了陶芯兰几句:“过去之后,要好好伺候夫君,侍奉公婆,妯娌之间也要和睦相处。你可记住了?嫁了人,可不许再随意使小性儿,试试掐尖要强的。” 陶芯兰一一应了,却是忽然又哽咽起来。她这般,倒是勾起了陶君兰的心思,姐妹两个拉着手都是有些红了眼圈。 九公主也是按了按眼角,笑道:“可别哭出来,化了妆不好看不说,叫人瞧见了以为咱们舍不得芯兰呢。” 陶君兰忙擦了泪,一时听见外头高喊新郎官来了,便是道:“来,我亲手给你戴上凤冠。” 一旁喜婆子便是捧着凤冠递给了陶君兰。陶君兰接过,郑重其事的轻轻替陶芯兰戴上,又用金簪子固定住了,这才一笑:“好了,姐姐只盼着你日后能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夫妻两个举案齐眉。”; 第一卷 第385章 关联 许是因为陶静平成亲的时候出了事儿,所以这次轮到陶芯兰的时候,陶君兰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直到看了陶芯兰上了花轿,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纵然陶静平伤还没好,不过还是勉力背了陶芯兰出门,瞧得人既担心又觉得心酸。本来九公主是不赞同的,就是陶君兰也是不同意。不过陶静平却是笑着坚持:“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只有这么一回;。姐姐当初没能亲自背她出门,小妹这一回怎么也是不能错过了。”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谁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了。所幸的是他只是伤了胸口,不要特意去拉扯,也不会扯开伤口。 送了陶芯兰上轿子,陶君兰这头也和九公主上了马车跟在后头。她们两个便是作伪陶芯兰的娘家人过去陪着她进新房。这样做,是为了让新娘不至于太过紧张和害怕。毕竟,有个熟悉的人陪着,心里怎么也要好受些。 至于李邺和陶静平,也是要过去的。不过却不是同她们一样进内宅,而是在前院。所以便是分成了两拨人马。 而且陶君兰估摸着李邺和陶静平许是有些话要说的。 待进了陈家,行礼拜堂之后,陶君兰和九公主便是和陶芯兰一同去了新房。 进了新房,陶芯兰明显带了几分拘谨,脸上的红晕也是迟迟都没退下去——事实上,脸上敷了厚厚的粉是瞧不见红晕的,不过通红的耳朵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九公主笑着打趣:“如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陈家妇了。以后人家都要管你叫陈少夫人了。” 陶芯兰嗔怪的看九公主,羞涩之意更是明显。 陶君兰也是止不住笑。又看了一看新房的布置,觉得都是十分妥帖,而且刚才一路进来,院子的格局大小也是十分不错,处处可见陈家花费的心思,心中就更觉满意。 一时又有丫头进来回禀:“我们夫人准备了席面让送过来,以供四少夫人和九公主陶侧妃享用。尤其是四少夫人,千万不能饿着了。” 陶君兰闻言,便是不由一笑——这话倒是陈夫人的风格。 九公主也是笑:“瞧你婆婆多疼你?” 陶芯兰羞得都快将头埋进胸口了。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和九公主自也是只能离去了。纵然不放心,可也不能一直留下不是? 出了陈府,陶君兰和李邺上了马车,闻见了李邺身上淡淡的酒气,她便是皱眉:“你喝酒了?身上还带着伤呢,怎么能喝酒?” 李邺笑道:“不妨事,只喝了两杯。也不是什么烈酒。” 陶君兰也知道喝一点应该不妨事儿,不过还是忍不住唠叨:“纵是不妨碍什么,也不该喝酒的。” 李邺也不恼,反笑得越发温和:“今日是芯兰大喜的日子,怎么也该喝两杯。” 陶君兰也就不说了,想起陈赋和陶芯兰,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他们两个都是成家了,以后可用不着我操心了。”虽说该高兴,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是浓浓的不舍和怅然。 李邺含笑看,虽没说话可那眼神却是摆明了说他是不信的。 陶君兰笑着锤了他一下。这么一闹,情绪倒是开朗了许多就是。待到回了家见了拴儿和明珠,那点儿怅然也就都抛开了;第三日陶芯兰带着陈赋回门,陶君兰自还是去了。不仅自己去了,拴儿和明珠也是都带着了。说起来,今儿倒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看自己的姨父。 许是新婚的缘故,陈赋看着倒是有别与平日的样子,见了人也是满面带笑,话都多了不少。陶君兰心想,陈夫人瞧见了,必是欢喜得不行的。 再看陶芯兰,眉宇之间也是多了几分妇人的风韵,被人看着也是有些羞涩。 不过陶君兰觉得看着更像是装出来的。便是笑着打趣的看着陶芯兰,陶芯兰果然是装出来的,反倒是嗔怪的白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登时就笑起来,“看来成亲那日是将你的羞涩都用光了。” 陶芯兰就差没跺脚了:“姐!” 因也没有长辈在,所以自然也不觉拘束,反倒是格外的轻松。再加上人少,索性也没有分桌,不过即便是如此一桌也没坐满。拴儿和明珠太小,一个让奶娘带着吃饭,一个吃奶,都不上桌。 因而李邺便是笑着看一眼陶静平又看一眼陈赋:“若是过两年能凑上两桌人,想必会热闹许多。” 陶君兰立刻便是笑着附和:“正是这个道理。” 九公主和陈赋都是红了脸,陶芯兰强自镇定的岔开话题:“上回刺客那事儿,如今可查到什么眉目了?” 说起这个事儿,所有人的神色登时都变得肃穆了几分。 因那事儿是李邺查的,所以自然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邺。陈赋更是问道:“上次王爷遇到刺客,可是和那事儿有关?” 李邺点了点头,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才道:“是有些关系。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出了内奸的缘故。若非如此,这件事情早已经查出来了。再加上京城府尹的失职,这才以至于一无所获。不过,即便是如此,我心里也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陈赋沉吟片刻,迟疑着看了一眼李邺,这才道:“莫非和府尹有关?” “即便是无关,那也是在他那儿打过招呼了。”李邺冷笑了一声:“若非如此,那么多的人,怎么会将刺客跟丢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府尹手底下那些官吏哪一个不是对京城了若指掌的?这样的情况跟丢了刺客,骗谁呢? 陈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可惜了竟是一无所获。” 李邺浅笑的饮了一口茶,“不过,他却是不知我的人其实也是跟上去了。他的人跟丢了,我的人可没跟丢。” 这事儿陶君兰都没听李邺说起过,顿时大为惊奇,忍不住的看向李邺。 李邺徐徐解释:“我的人追到一座宅子的时候,却是将人跟丢了。” 陶君兰心中顿时微微一动:在宅子跟前跟丢了,那是那些刺客进了宅子,还是被宅子里的人误导了? 李邺待到众人心中都有所猜测的时候,这才徐徐又说下去:“那宅子却是一座空宅;。只有几个老仆人看守。待到我的人去查问时,却是都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不过在侧门口的地上,我的人却是发现了几滴新鲜的血迹。”当时那些刺客也是有受伤的,毕竟他的护卫不是吃素的。 听李邺这样一说,所有人登时都是明白了:那些刺客必然是被人隐藏了。 陈赋一下子问到关键处:“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是以前的汾阳侯置办的外宅。后来汾阳侯出了事儿,就闲置了。”李邺敲了敲桌子,神色微微有些冷峻。陶君兰注意到,这些都是在提起汾阳侯的时候突然变化的。 很显然,李邺对汾阳侯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只是却是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难道是因为那是皇后的外家? 提起汾阳侯,变了脸色的还有九公主。九公主虽然很快垂下了眸子掩饰住了情绪,不过她旁边的陶静平还是顿时就感觉到了,当即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九公主的手,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 九公主看了一眼陶静平,紧紧攥着的拳倒是缓缓松开了,眼底的情绪却是越发复杂了一些。 与此同时,陶君兰也想起了九公主差点被皇后嫁给汾阳侯的儿子,登时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九公主。然后出言问李邺:“难道是狭私报复?” 李邺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又道:“只是可能有些关系,可不见得就是这般的。毕竟,汾阳侯府已经是没落了,爵位也是虚设,府中连个做官的人都没有,如何有这样大的手笔?” 陶静平和陈赋均是点头,一时气氛颇有些沉默。 陶君兰见了,便是笑着开口道:“好了好了,好好的说这事儿做什么?说点别的,高高兴兴的用饭罢。用了饭,一会儿芯兰和福清还要赶回去呢。” 于是众人都不再提起这事儿,只将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被陶君兰搁在了心里,寻思着回去之后好好问问李邺才是,方才他那番神色变化,叫她觉得忧心。 一时用过饭,男人们便是去书房吃茶消食,女人们就坐在一处聊天吃果子。 陶君兰问陶芯兰:“陈家如何?”虽然知道陈夫人肯定不会亏待了陶芯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陶芯兰点点头:“不管是公公还是婆婆对我都是极好的。只除了大嫂性子有些不好相处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了。福清人虽呆了些,对我还是极好的。处处依照着我的意思来。”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放心了,笑道:“你大嫂出身高,又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难免性子娇惯些。你也不必和她计较,你只管关着门过你的小日子,横竖你婆婆也不会亏了你。” 陶芯兰点点头,末了忽然道:“公公倒是与我提起了一回替父亲平反的事情。只说还差一个重要的人证没找到了。” 陶君兰倒是不知这个,此时听闻了,一时之间竟是微微怔住。; 第一卷 第386章 往事 平反这事儿虽然有了眉目和希望,可陶君兰到底也算不得有多迫切。毕竟人都死了,也等了这么些年了,哪里还会在乎再等等? 倒是李邺更让她挂心一些。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一双儿女和李邺。至于平反,倒是又靠后了一些。 说起来她也觉得听不可思议——当年陶家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做梦想的都是这件事情。可现在眼瞧着梦境就要实现了,反而那股焦灼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她心里很明白,迟早陶家这个罪臣之名都是能够摘掉的。 回了沉香院后,陶君兰特地将丫头都支开了,就是为了好好和李邺说说话。两人相对而坐,桌上一个小泥炉子用来煮茶。以前做姑娘的时候,陶君兰是特特的学过煮茶的,今日重新拾起,倒是有几分生疏了。李邺便是时不时提醒两句。 待到一壶茶冲泡好了,陶君兰这才开了口:“你很厌恶汾阳侯?我瞧着你今儿神色都有点儿不大对。” 李邺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沉默的抿了一口茶,搁下了杯子,神色微愣的出了一回神,这才缓缓道:“当年我中毒,皇祖父是派人详查过的,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汾阳侯府动的手脚。汾阳侯更是承认,他见我太受疼爱,怕我影响了康王地位,所以才下此毒手。” 陶君兰闻言,顿时怔住。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忍不住微微张了嘴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邺虽然模糊提起过当年中毒的事儿,可并未提起过汾阳侯府。她一直以为是皇后所为,而且李邺不也是一直憎恨皇后?还是说,难道其实她看错了? 不,若只是汾阳侯府,以汾阳侯府如今的能力,李邺想要报仇不过是费吹灰之力罢了,根本犯不着至今还纵容着汾阳侯府。除非,汾阳侯府只是一个幌子。 “汾阳侯府替皇后背了黑锅?”陶君兰直接了当的问了出口。 李邺点点头,讥讽一笑:“哪怕因为此事汾阳侯府的成年男丁都死光,他们也愿意出一个皇后和皇储,然后再等些年头,好博取更大的利益。” “汾阳侯府竟是这样傻?甘愿做这样的赌博?”陶君兰有些狐疑:“会不会是被皇后拿捏住了什么把柄威胁?否则的话,哪里至于会如此?毕竟一族成年男丁,那么多条人命……” “这个便是不得而知了。”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当年却是衡国公府连连恳求,这才保留住了汾阳侯府的爵位就是。这些年,皇后也颇对汾阳侯府关照有加。” “若你真不喜汾阳侯府,便是找个借口将他们连根拔除就是;。”陶君兰瞧着李邺那般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不能出一口全气,可好歹能让你心里舒服些。” 李邺却是清冷一笑:“不着急,他们想要更好更大的爵位,我总要叫他们等得心灰意冷,等得悔不当初才算好。轻易的拔出了他们,叫他们早早失望,反倒是恩赐了。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可是越大。” 陶君兰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这仇总有一日是能报的,你又何必这般的时刻挂在心中让自己不痛快?你这般,也会叫旁人觉察的。你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毁于一旦。” 别说她觉得不值得,只说看着李邺为这事儿心里不痛快,她也是觉得不妥。 “不管怎么说,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好好的何必因为这些而受了影响?”陶君兰柔声劝道,声音诚恳。 李邺被这么一提醒,倒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近来的急躁。许是越来越接近胜利的缘故,他对报仇这事儿也是越来越急切了,甚至于影响了自己的情绪都是不知。 当即李邺苦笑了一声:“的确是我失控了。”若不是陶君兰今日的提醒,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此事了。 陶君兰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是缓和下来,笑道:“如今你既要在家中养伤,正好修身养性。若太急躁了,难免落了下乘。”不管是报仇的事儿,还是朝政上的事儿,都是如此。 李邺点点头:“你说得极是。” 想了想又道:“说起要给拴儿开蒙,倒是也可以慢慢开始了。正好我也有时间,倒是不必假手他人。” 陶君兰一面沉吟,一面顺手给李邺添了一盏茶:“只是拴儿到底还小呢,你教他,他也未必懂。” “无妨,可以背背百家姓三字经,也算是乐趣了。”李邺对这事儿还是很兴致勃勃的。想了想又笑:“将来明珠开蒙的事儿,也一并交给我。以后明珠也不必学太多女红,横竖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总是不愁嫁人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得了吧,若是你来教明珠,只怕别说什么淑女,不成了假小子都是不错了。” 二人正说着话,那厢姜玉莲却是抱着孩子过来了。理由是:天热,刚好逛园子走到了这里,索性过来讨杯茶吃。 人都这样说了,陶君兰自是不好拒绝的。否则的话,连一杯茶都舍不得,岂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了?所以当下陶君兰看了一眼自己泡的茶,笑了笑道:“正好刚煮了茶,倒是正好。快去请进来罢。天热,别热坏了慎儿。” 要说抱着孩子逛园子,陶君兰却是有点儿不信。盘算了一下李邺去秋宜院那边的时间,她便是心头恍然去大悟:怕是觉得李邺会忘了慎儿,所以赶忙过来联络感情了罢? 李邺想了想,也吩咐丫头:“叫人将明珠和拴儿也带过来,再去将果姐儿也抱过来罢。” 陶君兰怕人真的只抱果姐儿过来,又忙添上一句:“将静灵姨娘也请过来吧。” 这话刚说完,姜玉莲就抱着慎儿进来了; 。陶君兰便是不禁想:不知姜玉莲听见了她的那句话没有?听了的话,会不会多想呢?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姜玉莲怎么想,着实和她没多大关系。姜玉莲要多想,那也只能让她多想了。她也不可能再巴巴的去解释不是? 陶君兰冲着姜玉莲笑了笑,又道:“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慎儿又长大了一圈。” 姜玉莲也是一笑,不过却是冲着李邺去的:“慎儿如今也会认人了,所以妾特地带着他过来给王爷请安,也免得他将来和王爷生疏了。” 姜玉莲这话说得毫不遮掩,将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抖出来,倒是叫人微微有些诧异和尴尬。随后李邺笑着点头:“以后我在家,有功夫就过去看看。这段时间,你便是叫人每日抱过来给我看看罢。正好慎儿和明珠果姐儿差不多大,倒也能一处玩耍。” 李邺是真这么想的——三个差不多的大的孩子,一处玩耍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都是兄弟姐妹,小时候常常在一处玩耍,将来长大了感情也好些。 他着实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儿女们感情淡薄,甚至私下仇视。就如同他和他的兄弟们一般。 姜玉莲当即一笑一口将这事儿答应下来;“妾每日必带着慎儿过来给王爷请安。” 李邺可没想过要姜玉莲每日亲自送来,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张了张口本想解释,可是又只得闭上了嘴巴。纵然他心里不怎么想见到姜玉莲,可姜玉莲毕竟是慎儿的母亲。再则,只让慎儿一人过来,或许姜玉莲未必放心。 所以,就这么着罢。反正他每日不过是为了看看孩子,也不会留慎儿太长时间。更不会和姜玉莲单独相处。 陶君兰心里有些微微不自在,不过却是强自镇压下去。她心里明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她心里更明白,李邺想让几个孩子从小在一处玩耍的意思在于何处。 就事实而言,拴儿若是能和慎儿感情好,将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她不想见到姜玉莲。因为她心里清楚,姜玉莲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住李邺的机会。而每日送慎儿过来,对于姜玉莲来说,就等于是无数的机会。 李邺去秋宜院也没什么,她也不至于这样不舒服。主要是姜玉莲过来她这里,这让她觉得有些恶心和厌恶。 不过这些情绪她也只能压下去——不管什么时候,她和李邺都不可能只是两个人过日子。不管是将来李邺到了什么位置,都是如此。哪怕是只养着做摆设,那也是必须养着的。 陶君兰有些怅然的想:或许她也不该一味回避这些事儿,是该努力面对?然后试着视若无睹?不然的话,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因开了小差,所以她倒是没听见姜玉莲又说了什么话,见李邺含笑点头,心里更是有些微妙。不过很快,她却是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她若因此不舒服,倒是让姜玉莲如意了。再因为这个和李邺闹别扭,更是等于成全了姜玉莲了。所以,她非但不能不痛快,还要笑着参与进去才是!如此一来,最后心里不舒坦的,却不知是谁了!; 第一卷 第387章 打听 陶君兰叫了刘恩进府里来。不过并没有告诉李邺——虽然这事儿让刘恩去办,迟早李邺也会知道,不过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她却是不想告诉李邺的。 她想替李邺做些事情。不仅仅是安顿端王府内宅这点事儿,而是更多的事情个,给他更大的帮助。 刘恩被叫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因此请了安之后便是征询的试探:“不知侧妃叫奴才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刘恩下意识的觉得兴许是自己办的事儿叫主子不满意。所以便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陶君兰见了刘恩那样,便是笑骂:“不知道的,还得是我欺负老实人呢。” 刘恩见陶君兰如此,便是知道自己猜错了,当下也是一笑,忙道:“奴才只怕办事不力,没能帮上主子忙罢了。再说,主子不管叫奴才去做什么,奴才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有欺负人一说?” 刘恩从没告诉旁人,若不是李邺,他早就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说不得早是白骨一堆了。哪怕就是为了这份恩情,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替李邺卖命的。 陶君兰也不愿多说废话,当下便是收敛了神色,“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儿想让你去替我打听打听。”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你却是不能立刻告诉王爷,须得等到我这头有了眉目再说。” 李邺不想提起这些事儿,她自然是也不愿意特意让他想起那些不痛快的事情。所以少不得特特的吩咐了一句。 这话一出,刘恩自是迷惑不解,不过他是个玲珑心肝的,听陶君兰的意思以后还是要告诉李邺的,便是知道不过是暂时瞒着,这倒是没什么妨碍,当下他也就一口气应承了下来。 陶君兰满意点头,道出自己的打算:“我让你去打听汾阳侯府的事儿。当年汾阳侯府没落之后,还剩下多少族人?可有没有什么特别能干些的,有些才华的。一一打听清楚了,再回报给我知晓。” 这事儿不难,刘恩几乎不曾犹豫便是一口应下。末了心里虽然有些好奇好好的打听这个做什么,不过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要瞒着李邺了。 刘恩心里也是觉得,这事儿还是得瞒着李邺才好。否则让主子听见了,只怕心里又该不舒服了。 陶君兰看出刘恩的疑惑,却也不解释,只道:“你只管去做就是,待到以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总不会害咱们端王府。” 刘恩便是领命退了出去,又道:“不出半日就能有结果。” 陶君兰点点头:“那我便是等着你的回话。务必打听清楚了有几房人,互相之间和睦还是不和睦。” 刘恩走后,陶君兰便是等着他的回话,倒是也不算着急。不过却也是特意没让李邺觉察分毫,只说自己处理府里的一些琐事儿。好在李邺忙着和拴儿一处玩,倒是也没觉察什么。 说起来倒是也挺好笑,父子两个年岁差距这么大,如今倒是也能玩到一处去。李邺陪着拴儿玩小木马七巧板九连环,倒是半点不见不耐烦。反倒是为了陪着拴儿,连看书的时间都减少了许多。 红螺私底下悄悄和陶君兰说:“起先我还觉着王爷更疼明珠,如今瞧着对拴儿也是十分疼爱的。这般下去,将来父子之间的情分,便是谁也比不上。” 这个“谁”,说的便是慎儿了。陶君兰心知肚明,面上也是一笑:“这样难道还不好?”纵然都是李邺的儿子,可毕竟拴儿和明珠才是她生的,李邺偏疼她生的孩子,她自是欢喜的。 顿了顿又道:“这话也别拿出去说了,叫人听着也不妥当。”心里高兴是一回事儿,可是这些小心思,却是不好露出去给旁人看的。 红螺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笑着应了。又道:“这几日丁嬷嬷有些不舒服,侧妃不若请个大夫给丁嬷嬷瞧瞧?” 丁嬷嬷年岁大了,如今已经不在她跟前服侍了。虽说每日还是在府里,不过却也不大管事,只是和青姑姑在一处厮混打发时间。 陶君兰还是很敬重丁嬷嬷的。当初若不是有青姑姑和丁嬷嬷两大臂膀,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哪里能那么快站住脚?还有当初没进府的时候,丁嬷嬷也是对她极好。更别说,丁嬷嬷还是服侍过李邺的。 只是她毕竟每日事情也不少,所以难免对丁嬷嬷忽略了些,如今乍然听说丁嬷嬷病了,倒是吃了一惊:“丁嬷嬷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说是胸闷,也有好些日子了。叫她出去找个大夫瞧瞧她也不肯,着实叫人担心。”如今沉香院里的大小适宜几乎都是红螺在管,所以对这些都是了若指掌。而且,红螺对丁嬷嬷也是十分敬重。毕竟,她也是丁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丁嬷嬷算是她的半个师傅了。 听红螺这么一说,陶君兰自然是毫不迟疑就吩咐道:“叫人去请个医术好的大夫来给丁嬷嬷看看。”顿了顿又道:“这样,日后没隔些日子,就叫大夫过来给丁嬷嬷和青姑姑请个平安脉罢。” 红螺爽脆的应了,又道:“我做主指派了个小丫头过去,专门服侍丁嬷嬷。”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的看一眼红螺:“做得对,丁嬷嬷年岁大了,自己许多事情都做不了,是该弄个小丫头专门服侍她。” 说着说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说起来,你们几个丫头的年岁都是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回头去跟碧蕉她们几个都说说,就说是我的意思,问问他们可有什么中意的人没有。若又的话,我可以替她们做主。不管外头的还是府里的,都行。” 虽说如今几个丫头用着都是十分好,她也习惯了,可是却断然没有因为她舍不得放人就耽误了别人一辈子的道理;。所以,纵然再怎么不舍,该办的事儿也要考虑起来了。 又道:“你也在府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选上来慢慢培养着,年岁小些越不打紧,十一二岁也是十分懂事了,这样以后也能用得长一些。”若是选十五六岁的,虽说上手快,可也用不了两年又该打发出去了。 说起这事儿,红螺面上也浮出一丝红晕来。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咬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不管如何,奴婢都是不愿离了侧妃您的。纵然嫁人,也只在府里挑个合适的,将来也好继续服侍侧妃。” 陶君兰笑着看一眼红螺,“我知道你忠心,不过也别将话说死了。在不在我身边服侍也没什么打紧,你过的好就行了。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嫁人这一关,你们服侍我一场,我只盼着你们好。” 红螺说了那么一番话已是用光了勇气,再听陶君兰这样说,却是已经完全羞得说不出话来了,干脆匆匆找了个借口就退开了。 至于刘恩那头,办事的确是十分快的。当日下午便是进府来回禀了。 陶君兰自还是寻了个借口悄悄见的刘恩。 刘恩可谓是将汾阳侯府的情况摸了个透。 原来汾阳侯府如今已经分了家——一脉是嫡脉,一脉却是庶脉,。嫡脉和皇后的母亲,衡国公老夫人是一母同胞,而庶出那一脉,却是衡国公老夫人的庶出弟弟。当年衡国公老夫人在汾阳侯府做姑娘的时候,对庶出的弟弟就不是很瞧得上,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那时候却是还没分家。甚至直到汾阳侯府出事的时候,也是没分家的。分家是在汾阳侯府出事之后分的。当时庶出那一脉因为人丁淡薄,只留下一个嫡出的哥儿,不过才七岁。也没给分多少银钱田产就打发了庶出那一脉。 至于房产,也没舍得给分太大的,而是在原本的汾阳侯府分出了一块出去。 可笑的是,衡国公老夫人知道这事儿之后,也并未替庶出那一脉说一个字的公道话。 陶君兰听到这里,便是已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孤儿寡母的,只怕生存不容易。” 刘恩笑着点头:“是不容易。京城这个地方,没个靠山可没法活。这个庶出一脉的公子也是个有能耐的,十四岁就帮着自己的哥哥打理事情了,算是半个管家。因有亲眷关系,所以倒也是颇得信任。” 陶君兰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难道他就不记恨嫡出那一脉?那会子将他们分出来,可不是为了他们好。” “是啊,所以才让人觉得敬佩哪。这些年,哪怕是沛阳侯荒唐,可府里的事儿,和那些商铺都被打理得有条不紊的,全赖了这位庶出一脉的少爷。”刘恩笑眯眯的感叹,颇有些唏嘘的样子。 陶君兰琢磨了一阵子,笑着摇头:“反正换成是我,估计是做不到这一步的。老死不相往来,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再心狠些,那必然是想要报复回去的。”这般不计前嫌,她可真做不到。或者说,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 第一卷 第388章 上门试探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常理又该如何。反正那个庶出一脉唤作左显御的,的确是一直帮着嫡出一脉唤作左显林的在做事儿。不仅是做了个大管家,外头铺面上的事儿也是一把抓。还做得非常好,知晓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那左显御如今已是娶妻生子,儿子和拴儿差不多大,夫人娘家也是祖上曾赫赫有名的人家。两处没落的人家,倒是一拍即合。 左显林虽说年长左显御,可是至今仍未娶亲,反倒是身上恶习一堆——除却养戏子娈童,脾气也不是个号相与的。家中奴仆若是犯错,犯在他跟前的,几乎都是打死发卖。更是年纪轻轻的,就学着道人服用丹药,家里的银子流水一般花用出去。 外头有传闻,左显林一年花费的银子,养活十个汾阳侯府都是没问题的。 左显林还有几个妹妹,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倒是都嫁得不错——衡国公老夫人没少帮着牵线搭桥。不过这些妹妹的聘礼,左显林都没少贪进自己囊中。是以几个妹妹出嫁后,除非是有事,都不主动回娘家,更不必说有多亲热了。 陶君兰听了这些之后,倒是忍不住“啧啧”:“这个左显林的名声可够差的。”也怪道九公主宁愿得罪皇后也不愿意嫁过去。同样也怪不得外头稍微家世看得过去的都不愿意和左显林议亲,以至于皇后甚至动了念头到九公主的头上。 左显林当然也不是没议过亲,甚至是议亲好几回了。第一回因他为了个戏子差点打死人告吹了,第二回是因为对方得知了他烧丹练汞的事儿,之后又陆续有几回,也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告吹。 所以,左显林在自己弟弟都做了父亲的情况下,仍旧是光棍一条。几乎都成了笑话。 陶君兰笑着沉吟:不知左显林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该成亲了?所以,对九公主上了心?这样一说,倒是也能说得过去。左显林脾气暴躁,知道九公主宁愿嫁给一个破落户都不肯嫁给自己,一怒之下派人要九公主的性命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加上李邺也说了,上次的刺客是在汾阳侯府一处宅子跟前摆脱了跟踪的。这也算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看来左显林不仅毛病多,胆子也是不小。陶君兰冷笑了一声:“那如今他可又在议亲了?”左显林年岁不小了,左家可等不住。 刘恩打探得一清二楚,所以陶君兰出声问起这事儿,便是一下就答了出来:“听说衡国公老夫人将沛阳侯府的两位庶出小姐接过去玩了两日。刚好那两日汾阳侯过去给衡国公老夫人送了一回东西。” 陶君兰微微挑眉,嗤笑一声:“这是看上了沛阳侯府的两位小姐了?之前不都瞧的是身份贵重的嫡女?如今看来,这是急了,条件也降低了。” “沛阳侯府是什么反应?”陶君兰又问。 刘恩摇摇头:“没什么反应,沛阳侯府的消息也不容易查探,奴才没敢动作太大;。”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看他一眼:“做得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坏了我们两府之间的交情。”至于沛阳侯府是个什么态度,她倒是可以亲自去问问。 既动了这个心思,陶君兰便是在这日去了一趟沛阳侯府去看见沛阳侯夫人。自然,对外宣称的便是回娘家。 对于陶君兰的突然造访,沛阳侯夫人自也是有几分意外。不过却也只平静的按照接待女儿回娘家来办的家宴。 陶君兰在和几个嫂子都互相见了礼之后,笑着问沛阳侯夫人:“怎么的不见两个妹妹?” 沛阳侯夫人一怔,以为陶君兰是想看看两个庶女,便是笑着吩咐丫头去将二人叫了过来。 陶君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随后不禁微笑:“一转眼可是都成了大姑娘了。二位妹妹可都在议亲了?”后头的话是问的沛阳侯夫人。 沛阳侯夫人一怔,看了一眼了两个已经羞得低下头去的庶出女儿,轻轻摇头。心里却是着实纳闷:好好的怎么问起了这个了? 陶君兰见沛阳侯夫人这幅作态不像是作假,只是却也不确定,便是道:“二位妹妹在这里也是拘束,且去院子里玩耍罢。” 这是要打发人走开的的意思。沛阳侯夫人约莫猜到了几分,当下便是微微一笑看着两个庶女:“你们去罢。”待到二人都退了出去,沛阳侯夫人这才点破心中的疑惑:“莫不是你这个做姐姐的,竟是要给自己妹妹说亲?” 陶君兰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待到将沛阳侯夫人弄得一头雾水了,这才道:“我听闻左家有意和沛阳侯府说亲,特地过来问问。若是没有,我倒是也有个人,想在母亲跟前提一提。” 这一声母亲,自是为了表明她和沛阳侯府的亲近。 沛阳侯夫人却是一脸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的却是不知道?” 陶君兰也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来,看住了沛阳侯夫人:“怎么会?这消息是从汾阳侯府左家流传出来的消息,应是没错的。”真话显然是不适合直接说的,所以她就干脆扯了个慌。至于她怎么会知道汾阳侯府的事儿,显然却也是不必要解释给沛阳侯夫人听的。 况且,这个时候显然沛阳侯夫人也不在意这件事情。她的心神完全是被陶君兰说的事儿给吸引了过去。 别说沛阳侯夫人一脸震惊,就是四个儿媳妇也俱是一脸的惊诧。 陶君兰面含浅笑的一一丛众人面上扫过去,最后也是挑眉惊讶:“怎么母亲果真不知此事?” 沛阳侯夫人回过神来,语气断然又果决:“此事定是谣传!否则我怎么的竟是不知?” 这时有人倏地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莫不是那日衡国公老夫人将二位妹妹请过去——” 陶君兰看过去,开口的是老四杨振宁的媳妇。当下心中一笑,暗道:果然挺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沛阳侯夫人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说句实话,她纵不喜欢庶女,可也不至于就要将庶女拿去做人情。而且,衡国公老夫人这般所为,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那架势,倒是将沛阳侯府视为无物了一般。这样赤裸裸的轻蔑,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沛阳候夫人紧紧的掐住了手里的帕子,抿唇一言不发。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笑着添了一句:“其实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听闻汾阳侯左显林却是有些不靠谱,这才觉得不放心特地过来问问。” 沛阳侯夫人对这个年轻的汾阳侯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对于当初汾阳侯府为何突然男丁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也是心知肚明。汾阳侯府除非是将来康王登基,否则绝不会再有翻身之日。甚至于,若将来不是康王登基……那更是绝没有好果子吃的。 这般一想,沛阳侯夫人复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又沉吟片刻后便是断然道:“汾阳侯绝非良人,我沛阳侯府的姑娘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能嫁给那样的人。” 沛阳侯夫人这番话如此决绝,一则是表明了态度,二则也是有些发泄怒气的意思。 顿了顿,沛阳侯夫人又吩咐自己的四儿媳:“去,将两个姑娘都叫来。” 陶君兰心知肚明:怕沛阳侯夫人是要将此事儿弄明白不可。 果不其然,待到两个庶女都来了之后,沛阳侯夫人便是直接劈头问道:“我问你们,前些日子你们去衡国公府上做客,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脸茫然,又被沛阳侯夫人吓得有些瑟瑟:“母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们过去之后,只是陪着老夫人说话罢了,也并未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可有见过什么外男?”沛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这回问得更加直接。 两个姑娘俱是脸上一红,随后又都有点儿目光闪烁的意思。 看了这幅架势,沛阳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气得仰倒:“这么说是见过了?” “只有汾阳侯来给老夫人请安,避之不及互相见了礼。”其中一个见沛阳侯夫人着实震怒,便是不敢再瞒着,忙不迭的全说了。包括细节也是说了个一清二楚:“当时汾阳侯打量了我们一番,随后又单独和老夫人说一会儿话。之后便是再没见过。” 沛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将蓬勃的怒气压了下去,淡淡吩咐:“你们两个从今日起,便是哪里都不用去了,就在院子里好好读书做绣活罢。” 两个姑娘无端端受了委屈,却也不敢分辨,俱是带着惊疑退了下去。 要知道,平日里沛阳侯夫人带她们虽算不上亲热,可是一直也是十分不错的。比起别人家的庶女,她们已然算是享福了。今日沛阳侯夫人唱了这么一出,登时叫二人心中不安,忙都各自反省自己的错处。只怕得罪了嫡母日后没有好果子吃。 而她们不知的是,经过这么一出,沛阳侯夫人已是做出了打算:“尽快相看人家,给她们二人订婚罢。”; 第一卷 第389章 提醒 陶君兰微微一笑,适时开口:“其实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错。就是不知道母亲看得上看不上。” 沛阳侯夫人点点头,调整了一下面上神色,尽量缓和不将先前的怒气留在面上:“你且说来我听听。”为了表示亲近,沛阳侯夫人的语气也是十分亲和随意的。二人这么说话,倒是也挺像是两母女了。 “陈大人有个门生,叫作古令之的,虽说家世不显,却也是出身世家。关键是他本人的能耐也是十分不错的。听王爷的意思,皇上有几分中意。不过他之前娶过亲,如今也是三十出头了。还有一个儿子。”陶君兰看向沛阳侯夫人:“其实也不必是咱们家的姑娘,我说出来,母亲替我想一想,别人家还有没有合适的。” 沛阳侯夫人的确是有些犹豫,皱着眉头道:“若是没成亲过也就罢了,可是这连嫡子都有了,未免……” 陶君兰明白沛阳侯夫人的意思,点点头:“这样嫁过去是有些辛苦,毕竟这个后娘不是那么好当的。而且将来也恐有争家产的事情。正因如此,古令之才不好找,我才想只帮衬一把。” 陶君兰给沛阳侯夫人投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沛阳侯夫人顿时露出几许恍然:“你是想从这方面拉拢这位古大人。” 陶君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最近皇上不是打算换了京城府尹?我觉得这位古令之倒是十分有可能。毕竟,陈大人的名声在外,他又是陈大人的得意门生。” 陈大人素来深受信任,这个是公认的事情。如今陈大人的三个儿子也都身居要职,倒是不可能再去竞争这个位置。不过以陈大人的威望来说,他的门生得了这个职位,也不算意外。 沛阳侯夫人想了一回,到底是点点头:“这件事情容我思量思量。纵然我们府里的姑娘不行,我也认识不少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总能选一个合适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知道古令之的媳妇是有着落了,当下一笑:“多谢母亲。” 沛阳侯夫人勉强一笑,旋即叹了一口气:“倒是我要多谢你才是,否则被人算计了,我竟是都不知道。” 陶君兰也跟着轻叹一声:“其实今儿来,我还想和母亲私底下说几句话。” 沛阳侯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叫四个儿媳妇都出去了:“你们去厨房看看,天热叫他们弄些清淡爽口的菜色。别放太多的油,怪腻的。” 待到人走后,沛阳侯夫人这才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微微呼出一口气,肃穆了几分神色:“上次赖大的事儿,其实虽说叫了四哥过来。不过四哥来之前,其实赖大还说了不少话。字字句句听着都叫人忍不住怀疑是沛阳侯府在后头搞鬼。” 沛阳侯夫人登时也是禁不住沉了脸,刚端起的茶杯便是又搁下了,随后恨恨道:“这群刁奴,果然早该打死!留到今日就是个祸害!” 陶君兰深以为然; “那端王爷……”沛阳侯夫人纵然明白端王应是不相信的,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有点儿打鼓:万一面上信了,实际上却是心里留了疙瘩呢? 陶君兰微微摇头,却是又故意问道:“母亲今儿也与我说句实话,那件事情母亲是否半点不知情?” 沛阳侯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果断发誓:“那事我真是半点不知!沛阳侯府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我的义女,我如何会起了害你们的意思?” “如今王爷乍然恢复,不少人蠢蠢欲动,我们也是怕了。”陶君兰苦笑一声;“也有不少人挑拨着我们和皇后康王交恶,着实用心险恶。” 沛阳侯夫人眉头一跳,声音都有些发涩:“莫非端王也怀疑我们是这样的心思?”顿了顿忙又解释:“我虽与皇后不和,可也不敢冒险,更不会拿着自己夹在其中不是?你是不知,为了此事,皇上已经是斥责了你义父一番了。我们也是吃了大亏。若真是我们自己的手笔,我们如何会这样?” 沛阳侯夫人这般急切的样子,叫陶君兰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如何不知?王爷也是相信的,我只是怕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到时候便是我也是不好说什么了。不是我插手母亲这边的事儿,而是着实我觉得母亲该好好清理清理身边的人了。莫要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沛阳侯夫人咬咬牙:“的确是如此,原本我总想着不能撕破脸皮,可是如今看来,再这么下去,只怕人都要将我算计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了!” 沛阳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可谓是不悲怆的。要知道,她毕竟是出自衡国公府,那是她的娘家。和自己娘家决裂,这种事情岂止是影响不好可以形容的。而被自己的娘家这么算计,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痛快的事儿。 陶君兰也是觉得,衡国公夫人未免是太过了。纵然是庶女,可是毕竟也是衡国公府出去的正经小姐,不但不给些体面,反而这般……也怪道沛阳侯夫人要和衡国公府离心了。 也怪道,沛阳侯夫人纵然不喜庶女,可对两个庶女也是十分不错。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今儿她说这番话,虽然有故意挑拨着沛阳侯夫人和娘家决裂的意思,可是无风不起浪。沛阳侯夫人心里怕也早是苦涩难言了。 “母亲以后尽量离汾阳侯府远一些才好。”陶君兰又这般的提醒了一句:“若真是沾上了,那可是甩也甩不掉了。汾阳侯那起子人,可不是什么良婿。而且,说不得皇后那头……”也要插上一脚。到时候皇后出面做媒,谁敢拒绝? 沛阳侯夫人闻言神色一凛:“多谢你的提醒,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接着也不再提起这些糟心事儿,岔开了话题且自是不提。 只说这头陶君兰回了沉香院,才知道姜玉莲又在沉香院留下来用了饭。 红螺说这事儿的时候,面上的厌恶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陶君兰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幅神色可不好让人看见了。” 红螺点头应了,又蹙眉道:“侧妃也该想个法子才是;。这一天天的,叫人瞧着就心里不痛快。” 陶君兰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可不痛快的。这么大的太阳,她愿意跑不怕晒也不嫌累,你只管看戏就是。”反正姜玉莲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了。而且,对于李邺来说,姜玉莲这般所作所为,也不见得不会让他觉得烦扰。 只怕李邺心里早不知反感成了什么样儿。 果不然,夜里李邺便是淡淡道:“既父皇赏了温泉庄子,咱们不妨过去瞧瞧。那边挨着行宫,护卫也是十分森严。况且现在天气渐热,也有不少人打算过去避暑。” 陶君兰故意使坏,笑着问他:“咱们两人去也不热闹。不如带上府里其他人?横竖庄子也够大,不怕住不下。也好叫大家一起去看个新鲜。” 李邺断然道:“只我们两人去就是了,带上拴儿和明珠。也足够热闹了。实在不行,也可带上静灵桃枝她们几个,不过姜氏便是留在府中照看罢。明年我再带她去。也算公平。”至于明年有没有这样的空闲,那就不得而知了。 陶君兰只含笑不语,戏谑的看着李邺。 李邺被看的微有些不自在,叹了一口气主动招认了:“罢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她这般总是过来,总是不像话。可她毕竟是慎儿的生母,不好太过不给脸面。” 陶君兰点了点头,收敛了笑意:“她这般的确是不像话了。不过我和她都是侧妃,也不好说她什么。这般避开也是不错,叫她明白一些。” 李邺亦是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于是去庄子避暑这事儿便是这么定了下来。陶君兰心里明白,这个关头,李邺避开一下也是十分好的计策。况且,他现在“养伤”,也该有个态度给别人看。 “估摸着回来的时候,咱们又有好处拿了。”李邺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正在算计的狐狸。 陶君兰疑惑的看他,他却是不肯解释:“到时候你便是知道了。” 如此一来,陶君兰只得作罢。想了想又笑道:“不若邀了八公主九公主一同前往。静平也要养伤,八公主刚恢复过来,换个环境说不得心情也更容易好起来。” 李邺沉吟片刻:“就这么办罢。不过不知八驸马可否抽得出空闲来。” 八驸马在皇帝那儿,也是挺受信任的。平日里鲜少有这样的空闲。 李邺随后又道:“既要离开一阵子,那少不得走之前你便是替我进宫一趟,给太后请个安罢。也好叫她老人家放心我的伤势。” 陶君兰笑着应下:“也正好带着拴儿过去,只怕太后想念拴儿。毕竟一去好些日子。” 这么一一的商量下来,两人俱是越发的兴致勃勃起来。最后连带些什么东西都商量了一回。 待到一切妥当了,陶君兰这才让人去通知各处——为了掩人耳目,她也的确是带上府里几个姨娘的。; 第一卷 第390章 满意 翌日,陶君兰便是听闻沛阳侯府因给病了的小少爷祈福,特意恩放了一批奴才。不仅消去奴籍,还给了银子。 听了这话,陶君兰哪里还用猜?立刻便是明白,沛阳候夫人这是行动了。不过要她看来,这般清算也是十分温和了。若换成她,未必还要找个这样的理由。这样做,唯一的好处便是即便和和衡国公府决裂了,也不算太过明显和难看,更是替沛阳侯府博了个仁慈的名声。 陶君兰与李邺说了这事儿,李邺一下子就猜出了原委;“怕是和你有关罢。” 不过,对于沛阳侯府这样的行为,李邺也是十分满意的——以前他还要隐忍的时候,自然对沛阳侯府模棱两可两头讨好的态度无所谓。可是如今,却是不能够了。若是沛阳侯府真要和他要上一条船,那么自是要拿出肯定的态度来。至少,是不能再两头讨好了。 所以对于沛阳侯府能站在他这边,他自是十分高兴的。沛阳侯府可谓是个得力的盟友。否则,皇后也不会一直拿捏着了不是? 尤其是想象了一下皇后的不痛快,李邺便是觉得心情更好了。笑道:“既然是小少爷病了,我记得府里有不少好药材,你便是送些过去,关心一二也好。” 陶君兰笑着应了。第二日便是寻出许多用得上的药材仔细包了,这才往沛阳侯府去了。 只是她却是没想到她去得那般巧,正好就遇到了衡国公老夫人。 衡国公老夫人一如既往的带了几分高傲和不屑。见了陶君兰只是淡淡打量了一眼,也不开口。 陶君兰还记得当年衡国公夫人挑剔的眼神,所以对这位夫人着实喜欢不起来。而且她心知肚明,衡国公夫人这是在等着她率先开口呢。 不过,作为晚辈,于情于理都是该她先开口,哪怕是因了皇后的缘故,她也是必须先开口的。还得给几分脸面。 陶君兰不去看衡国公老夫人那副样人不喜的嘴脸,淡淡开口:“老夫人今儿也来看我那侄儿了?倒是真巧。天气这般热,您还来,倒是真心疼爱那孩子。” 衡国公老夫人皱了皱眉,许是觉得陶君兰有些无礼,便是态度也有些冷:“原来陶侧妃也这般清闲。怎的不在府上伺候端王?” 这幅大刺刺的质问和指责语气,简直就是没将陶君兰放在眼里。 陶君兰也不去计较,淡淡一笑:“老夫人都来了,我纵是在忙也要抽出时间的。” 衡国公夫人终于是耐不住陶君兰不温不淡的语气,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丢下一句:“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随后扬长而去。那副姿态,倒是比皇后更是有气势几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衡国公老夫人看来是横行霸道惯了,倒是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了;。不过,她这般眼高于顶,想必得罪了不少人罢? 也就是皇后还在,她才能这般。若有朝一日皇后失了威信或者干脆没了,衡国公老夫人可绝对会觉得日子十分难熬的。而想必以往得罪过的那些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想象着那般情形,陶君兰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同时她更是衷心希望,这位老夫人寿缘长些才好,不然哪里还有好戏看? 不过,今日衡国公老夫人前来,怕是为了兴师问罪罢?不过,不知道沛阳侯夫人会如何处理这事儿?衡国公老夫人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一路盘算着,陶君兰跟着衡国公老夫人后头慢慢的一路进了内宅。 倒是红螺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主子和她计较什么?没得恶心了自己。” 看着带路的沛阳侯府丫头也是一脸赞同的架势,陶君兰禁不住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好恶心的。我也不必巴结讨好她,倒是她觉得不痛快,何乐不为?况且,作晚辈的,总该有个晚辈样子。”只庆幸这位老夫人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外婆,她还不必非要和对方扯上关联。 一路进了内宅,却是没见着沛阳侯夫人,接待她的,是四夫人。 陶君兰微微有些诧异:“四嫂,怎么的不见母亲?” 四夫人压低了声音:“快别问了,前头那位老祖宗在呢。我带你去别处转转。娘为了躲她,这不也病了。” 陶君兰挑了挑眉,不禁一笑:这沛阳候夫人居然被逼到了装病这个份上? 像是看出陶君兰的心思,四夫人低声叹了一口气:“那毕竟是娘的嫡母,总不好不敬。唯有这样,才能避开一二。不然,岂不是要被人骂做不孝?” 不孝,这可是大罪。哪怕是沛阳候夫人现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仍是受不了这样的指责的。 “那母亲既是病了,如今又是谁在接待呢?”陶君兰想,怕是换做谁去都会招架不住。 四夫人笑了笑,带了几许同情:“还能有谁,大嫂呗。二嫂和三嫂也在旁边掠阵。她们让着我,才让我躲了出来。” 陶君兰心中一动,微微发痒。便是拖着四夫人:“走,咱们也去瞧瞧去。” 四夫人自是不情愿,只不肯动,口中央告:“哎哟我的小姑子,你可别为难我了。那老祖宗难伺候着呢。” “怕什么?我也是客,她还能为难我不成?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虽说衡国公老夫人是皇后的生母,是该给几分尊敬。可是她也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侧妃,论品级来说,也差不到哪里去。衡国公夫人再怎么厉害,也管不到她头上来的。若她再占了理,那是更不必说了。 纵然做小辈的要敬重长辈,可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架子不是? 衡国公夫人那样的,瞧着可不像是个什么值得人敬重的长辈。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你也不怕三个嫂子应付不了; 。有我们在,好歹也能帮衬着。”陶君兰又如此添上一句。非要说动四夫人不可。 四夫人动摇了一回,到底还是担心,二人便是折返了回去。 这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衡国公老夫人发怒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了,竟是连女儿一面都不能见了?” 陶君兰和四夫人对视一眼,随后一步就跨了进去,高声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的老远就听见动静了?” 衡国公老夫人一脸怒容的坐在椅子上,见了陶君兰,便是嫌恶的冷哼一声,又扭开了头。 陶君兰只当没瞧见,只看向大夫人:“大嫂,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惹了老夫人生气?让母亲知道了,看不罚你。” 大夫人苦笑一声,柔声解释:“母亲病了,老夫人想去瞧瞧。可我怕过了病气,着实不敢让老夫人过去。” 陶君兰点点头,高声道赞许:“的确该是如此。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骨可不如年轻人硬朗。的确是该时时刻刻的注意留心。”顿了顿,见衡国公老夫人要开口说话,却是故意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又说了下去;“不过,母亲的病情果真如此严重?竟是见人都不敢了?” 大夫人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愁容:“原本不过是大哥儿病了,母亲不过是去看了两回,谁知也是倒下了。情况虽说算不得多严重,可是也不轻省。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敢让老夫人过去看的。” 陶君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既是这样,的确是不敢让老夫人过去。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衡国公老夫人听着这二人口口声声都是在咒自己身子不好,一不小心就要送了命,只气得不轻。当下再按捺不住,冷冷开口:“我竟是不知人都是纸糊的,一阵风都要吹倒了不成?是故意躲着我,还是真病了,你们心里自己清楚。” 陶君兰沉了脸,蹙眉有些不赞同:“老夫人这是什么话?这哪有人自己咒自己,非要说自己病了的?不让您去,也是关心您,怕您有个什么,哪里就是您说的那样?” 衡国公老夫人不作理会,只强硬道:“今儿我便是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见着了人,什么时候我再走!” 不得不说,衡国公老夫人这幅孩子气的样子的确是叫人发笑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老夫人您别急,我也知道您是关心母亲。这样罢,您就在这里住下来,待到母亲好了再亲自送您回去?横竖四个嫂子都是能干的,肯定能照顾好您。” 大夫人虽不知就里,可还是点头道:“老夫人就在这里住下。想必有您坐镇,母亲也好得快些。” “是啊,想必父亲知道了这事儿,也觉得欢喜。四个哥哥肯定也是一样。”陶君兰含笑盈盈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四个哥哥更是您的外孙,他们必会好好伺候老夫人。” 衡国公老夫人一口血险些没喷出来——别以为她不知这话的意思。听着像是不错,可是暗地里在提醒她这是她女婿家,不是衡国公府!而且,还是庶女婿!; 第一卷 第391章 吃瘪 就算是嫡亲的女婿,也没有做丈母娘的在女婿家里闹腾称霸的道理;。更何况是庶女婿?而且,真要这么做了,不仅衡国公府面子上过不去,就是皇后知道了,必然也是觉得丢人。 况且,女婿都是贵客,女儿出嫁之后更是娇客。哪怕做姑娘的时候你天天打骂呢,那毕竟是是你家里的人,别人也管不着。可嫁出去的姑娘,那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再像是以前那样,那就说不过去了。 衡国公老夫人虽说蛮横一些,可也不算傻。该明白的道理她都是明白的。之所以之前一直横行霸道,也只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罢了。当然,关键还是在于沛阳侯肯买账。 如今眼看着沛阳侯府不肯买账了,这么闹下去倒是有些无理取闹了。衡国公老夫人便是果断的闭了嘴。 大夫人还在柔声的劝:“老夫人别恼,待到母亲好了,一定会亲自过去给您请安的。” 二夫人也是一笑:“是啊,若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四个外孙媳妇,我们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这话却是一下子捅了篓子。大夫人知道不好,无奈的瞪了一眼二夫人。不过不管二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话已经说出了口,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陶君兰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了一番二夫人。二夫人瞧着有几分精明的样子,这会子虽然笑的憨厚,可是眼里却是依稀能看出几分算计的味道。 很显然,这位二夫人,显然并不是无心的。 不过沛阳侯府妯娌不和,也和她没关系。所以只是探究了一番之后,陶君兰便是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衡国公老夫人身上。 衡国公老夫人已然是抓住了二夫人这句话,当下开口道:“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情想问问。” 不用猜,陶君兰就知道衡国公老夫人的下文是什么了。无非就是关于沛阳侯府突然放了奴才出去的事情。当然,最关键的是,其中不少都是沛阳侯夫人从衡国公府带过来的陪房。 果不其然,衡国公老夫人问道:“听说前两日你们府中放出去不少人?” 大夫人早有预料,所以半点不见慌乱,有条不紊的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大哥儿病了,母亲担忧之下,为了给大哥儿祈福积德,便是生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还没说,倒是真有几分效果。” 这话这么一说,倒是叫衡国公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她本想训斥几句的。气哼哼的将话咽下去,她不甚痛快的抬了抬眼皮子,凌厉的看住大夫人:“怎么放出了那么多你们母亲的陪房?他们可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大夫人连忙喊冤:“老夫人,哪里是嫌弃他们做得不好?母亲正是心疼他们辛苦了这么些年,这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消了奴籍,他们子孙便是能科举了,焉知将来不会出个状元探花的?这是为了他们着想才会如此啊!” 老夫人冷笑一声,只是不相信:“这话说得轻巧。那怎的沛阳侯府家生的奴才都不放,单单就放了从衡国公府跟过来的?” 这话就是带着明显的质问味道了。大夫人神色微冷,语气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和顺,“老夫人这话说得;。老夫人您又没一个个看,怎么知道我们只放了母亲的那些陪房?” 可不是这个话?衡国公老夫人不管是了如指掌,还是心口胡诌,显然都不是什么好的事儿,更不能拿来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 沛阳侯府纵然要依仗衡国公府,仰仗皇后,可是到底也不真是条没有尊严的狗。至少,在沛阳侯府里,谁是主子谁是客,还是要泾渭分明的。 陶君兰忍不住心道:衡国公老夫人这般,也怪道人家沛阳侯府不乐意。也怪不得沛阳侯和沛阳侯夫人心生不满,从而想要摆脱了。 “老夫人不知是从何得知了此事?莫不是被人欺瞒了?”陶君兰微微一笑,适时开口:“母亲这是为了做善事积德,又不是做旁的什么。为何老夫人这般恼怒?” 衡国公夫人皱了皱眉,早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了。此时见陶君兰又插话进来,便是出声训斥:“这是沛阳侯府,可不是端王府,你纵是义女,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衡国公老夫人这话说得不客气,陶君兰却是不往心头去,只是一笑:“是,这里是沛阳侯府,却原不该是我这么一个外人能插嘴的。”说完这话,她便是似笑非笑的看住了衡国公老夫人。就差没点名问了:我是外人,你难道又是内人了? 衡国公老夫人气得目瞪口呆,偏又反驳不了一个字。 “那些人纵在衡国公府也是有功的,岂能一句话说打发了就打发了?”衡国公老夫人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厉声斥责大夫人:“她一时糊涂,你们怎的也不劝诫着?这不是寒了人心又是什么?这般以后可还要如何服众?” 陶君兰愕然的看着衡国公老夫人,然后侧过头去问红螺:“若是将来你有子孙,我放了你一家子的奴籍,再给你银子去安家立命,你可愿意?可会憎恨与我?” 红螺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瞪大了眼睛,道:“若只奴婢一人也就罢了,奴婢是愿意伺候侧妃一辈子的。不过若是将来有了子孙,奴婢总是不想让子孙也跟着奴婢一样一辈子为奴为婢。若能消去奴籍,就是不给银子奴婢也是感激涕零,定要给侧妃您供长生牌位的。” 这年头,谁愿意当奴才?一辈子都低了人一头。自己当初沦入奴籍,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有旁的更好的选择,谁又会巴巴的想做奴才?除非是脑子有毛病的。 陶君兰点点头,随后也不多言,只是看着衡国公老夫人笑而不言。 衡国公老夫人再一次被打脸,整个人都是阴沉了下来,脸色更是涨红了几分。不必说,心里自是将陶君兰恨到了极点的。 陶君兰倒是浑不在意——她也没明目张胆的和衡国公夫人杠上,衡国公老夫人纵然去皇后那儿告状,她也是不惧的。 再说了,这事儿本就是衡国公老夫人不在理。说到哪儿,她顶多也就是个话说得不算妥当的罪过。 在陶君兰和沛阳侯府四个儿媳妇的共同努力下,最终衡国公老夫人悻悻的一甩袖子走了。自然,是没见着沛阳侯夫人的。 在衡国公老夫人走后,陶君兰便是过去看了看沛阳侯夫人——病是真病了,不过只是冷热交替之下有些风寒罢了;将李邺的态度委婉的透露给沛阳侯夫人之后,陶君兰也算是完成了这次前来的使命。只是想着衡国公老夫人一贯的做派,她便是又笑着道:“只怕这事儿没完。衡国公府不知会如何做。” 沛阳侯夫人冷冷一笑,“怕什么?她既不要脸,我又何必还给她脸?” 瞧着沛阳侯夫人这幅冷绝的样子,陶君兰微微挑眉,倒是有几分意外。只是心里对这事儿的可信度却是有些怀疑。 毕竟沛阳候夫人是被欺压了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的,只怕想要翻身可是不容易。 不过这事儿却不该是陶君兰操心的,所以略坐了一坐之后,陶君兰便是起身告辞了。 待到回了府里,陶君兰换过了衣裳,便是去寻了在院子里看着拴儿玩木马的李邺,见父子两个俱是满脸笑意,便是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站在李邺身后,看着拴儿玩疯了的样子,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掉的发冠。 李邺这才觉察到了她的存在,当下一笑:“回来了?”说罢举起手里捏着的一朵月季:“诺,这是拴儿刚才发现的,特特留给你戴的。” 那一朵月季经过了拴儿的手之后,显然已经是被蹂躏得失去了娇艳。而且,这朵已是开得有些败颓了,拿来戴也是不怎么合适。 不过既是拴儿的一片心意,陶君兰还是欣然接受了。笑着招呼拴儿:“这是拴儿给娘的?” 拴儿一面点头,一面大声道:“戴花!好看!” 如今园子里栽种的花开了许多,许多丫头都是去摘了戴在头上,没想到拴儿瞧见了,倒是生出了戴花就好看的心思。 得了拴儿的肯定,陶君兰笑容更甜了几分:“那拴儿帮娘戴罢。” 拴儿便是颠颠的从木马上下来,一把抓过那月季,笑呵呵的就往陶君兰头上凑。 李邺怕拴儿弄坏了陶君兰的头发,便是笑着抓了拴儿的手,大手握小手的将那一朵俨然算不上好的月季给插戴在了陶君兰的头上。末了还一笑:“果是好看。” 拴儿也拍着手掌附和。 陶君兰顺手掐下一朵粉色的月季,笑眯眯道:“戴花好看,拴儿也给爹戴一朵罢。” 拴儿哪里懂得这个?当下便是更加雀跃,一个劲儿的往李邺身上扑。 陶君兰故意看了一眼李邺,坏笑道:“王爷可要戴花?” 李邺却是淡定:“古时文人雅士,无不以戴花为乐事。我效仿一二,也无不可。” 陶君兰握着拴儿的手,将那朵娇艳的月季插在了李邺鬓边。只看了一眼,倒是自己有些看花了眼——这男人戴花,倒也真不是那般可笑。许是因为生得好,这般淡淡含笑的样子又出尘,倒是叫人生出一种花比不过人的感觉来。登时就让那娇艳的月季落了俗套。; 第一卷 第392章 变化 不只是陶君兰看花了眼,就是周围服侍的丫头也有不少看花了眼的——陶君兰看在眼里,倒是有几分后悔,便是想伸手去摘下来。 李邺却是一偏头避开了,笑道:“真拿下来拴儿会不高兴的。横竖不出门,无妨。” 陶君兰想了想,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又摘了两朵石榴花,给拴儿的揪揪上也是一边一朵的戴上了,笑道:“既如此,都要戴才好。” 随后又偷笑,压低声音在李邺耳边道:“看看,像不像是个闺女?” 李邺也是撑不住笑了,拴儿懵里懵懂的,也跟着傻笑。 登时院子里一片热闹,笑声传出老远,站在院子外都听得到。 一家三口玩闹了一阵子,直到拴儿累了,陶君兰让奶娘抱着拴儿下去睡了,自己则是推着李邺去花园子里走一圈。 “今儿我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跋扈,”陶君兰一面走,一面和李邺说起今日的事情:“瞧着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我若是沛阳侯,怕是恨不得要拿了大扫帚赶人出去。” 李邺闻言,不觉好笑的翘了翘唇角,随后才道:“以往衡国公府没出皇后的时候,其实衡国公老夫人也还算是中规中矩的。也是这两年,才越发的跋扈高傲起来。不过,对沛阳侯夫人,倒是一直都是如此,或者说是更变本加厉了些。” 陶君兰嗤笑一声:“看来果然是权力使人迷失。只是皇后那般精明,怎么的也不知提醒一二?这般纵容下去,迟早都是要将人得罪光的。” 李邺微微挑眉:“皇后毕竟在深宫之中,旁人不说,她如何知晓?就算知晓了,她总不能让人将自己的母亲关起来。”衡国公老夫人已是衡国公府辈分最高的人,想要约束她,只怕还真不容易。 陶君兰笑笑:“且让她作去罢。倒是对我们有不少的好处。”衡国公府越是得罪了人,越是不和他们一路的人越多,他们就能拉拢更多的人过来。 李邺也是这个意思。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不过这一次,沛阳侯府却是彻底的和衡国公府决裂了。”陶君兰言道,“皇后会不会对付沛阳侯府?” “皇后暂时腾不出那功夫。”李邺沉声笃定言道:“再说了,沛阳侯府敢这样做,手里也不可能真一点儿的防备都没有。” 沛阳侯府不是傻瓜,纵然让他逼迫着立刻做出选择,可是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沛阳侯府会做这样的事儿,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显然不会。 所以,沛阳侯府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借着这个机会,脱离皇后的控制。然后重获新生。 陶君兰想了一想,不由得也是点头。一直说起这些事儿,气氛多少有点不大好,陶君兰便是转移了话题,笑道:“没想到咱们还能这样一起逛园子。不刚冒出来的荷叶?若有好的,也可摘两张,回头用来煮汤喝。”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风景,倒是难得的悠然; 最后两人将出发去庄子上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而九公主也是一同前往。八公主回复得最迟,不过还是应了。听说八驸马为了此事特地是请了假的。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能闲上几日。 出发之前,陶君兰又见了刘恩一回。 陶君兰嘱咐了刘恩一件事:“我们不在京里这段时间,你多留意汾阳侯府的动静。不管他们与谁议亲,都要想法子坏了那事儿才好。若遇到知情的仍是愿意的,却也不必阻拦了。另外,再多留意左显御。” 刘恩自然是不会拒绝。 “另外,经历若是有什么动静,也想法子尽快告知我们。”嘴上虽说是这般嘱咐着,陶君兰却是觉得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会发生的。 嘱咐完了这些,倒是也没什么可嘱咐的。陶君兰便是让刘恩退下去了。 刘恩走后没多久,姜玉莲倒是过来了。陶君兰知道姜玉莲为什么而来——无非是因为李邺不带她去的决定。 所以,陶君兰很是干脆的没见姜玉莲,只让丫头转告姜玉莲一句话:“好好守着家,千万别做蠢事。” 当然,原话并不是这样的,原话更为委婉一些。不过意思却都是一样的。 可想而知,姜玉莲听了这番话之后心情如何。不过即便是恼怒又如何?再恼怒也不可能改变这件事情。 最终,姜玉莲抱着慎儿痛哭了一场。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不甘心?什么是愤怒?这一刻,姜玉莲觉得自己都尝到了。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了慎儿,她就算比不过陶君兰,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没想到,即便是有了慎儿,李邺的态度也从未有过变化。 她只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姓陶的那个女人就能牢牢占据住李邺的宠爱?她到底差在了哪里?李邺不喜她,她改,她向那姓陶的女人学。甚至放下身段放下脸面主动上去讨好。可是结果呢? 姜玉莲撕心裂肺的哭着,外头守着门的丫头噤若寒蝉,心中都道最近要小心些了,千万别惹怒了姜侧妃才好,不然只怕又有皮肉之苦了。 好半晌,姜玉莲缓缓止住了眼泪,眼底却是只留下了狠辣——既打动不了李邺,那么倒是不妨尝试一下别的法子。就像是当年她赶走那个勾引父亲的贱女人一样! 姜玉莲桀桀的笑起来,那副样子只让人觉得森寒。 慎儿或许是被吓住,陡然哭出声来。 姜玉莲忙柔声哄道:“乖,好孩子别哭,别哭。娘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一定不会让别人压在你头上。你乖啊。” 慎儿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终于又沉沉睡去。姜玉莲爱怜的看着慎儿柔嫩的小脸,冷冷一笑,全是狠戾之色。 自然,秋宜院的这一幕却是无人知晓。陶君兰正和李邺开开心心的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除开沉香院,其他的几处院子也是都带了几分喜气;。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就算出去了也不见得能和李邺亲近,可是好歹也能出门散散心不是? 要知道,这年头女子想要出门,尤其是出远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所以突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倒是让所有人都是十分高兴。 待到出发的时候,姜玉莲前来送别,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不过饶是如此也未能掩盖住憔悴的面容就是了。 姜玉莲幽怨的看了一眼李邺,倒是也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怨怼之色,反倒是幽幽开口:“王爷一路上千万小心,去了别院便是好好享受几日松快的时光。不过,也注意着伤势才好。府里的一切事宜便是交给妾,妾会打理好的。” 陶君兰在一旁看着,倒是微微有些诧异。末了忍不住想:难不成今日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不成? 也不怪她觉得诧异——毕竟换做是谁肯定也是心情不好的,这样的事情又打了脸,哪怕是她,若是遇到这事儿肯定也不愿意再露面。而姜玉莲竟是转变如此之快,一下子就想通了,怎的不叫人惊讶? 而且看姜玉莲这幅样子,也明显是昨儿没睡好,甚至狠狠哭过的。所以,才会更加显得让人惊讶不是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姜玉莲不闹腾也是好事儿。短暂的惊讶之后,她便是冲着姜玉莲一笑,接过了话头:“既是如此,府里便是交给姜侧妃你了。王爷我会照顾好的,你放心就是。” 这话不亚于是在姜玉莲的心上又狠狠的捅了一刀。陶君兰是故意的。说完了这话,她还特特的盯着姜玉莲看了许久。 姜玉莲却像是根本没听出里头的挑衅和炫耀,反倒是笑了笑,情真意切道:“那就麻烦陶侧妃了。” 这下,不仅仅是陶君兰觉得别扭了,李邺也是十分不自在起来。姜玉莲这样的语气,是个什么意思?那架势,倒像是他是个物件,或是根本只是个孩子。而姜玉莲自己则是个大度贤惠的。 陶君兰便是让姜玉莲回去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耽搁了。姜侧妃且先回去罢。” 姜玉莲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最终到底还是没能挤出笑容来。 倒是这是桃枝却是突然上前来,主动开口道:“妾还是留下来帮衬姜侧妃罢。只怕姜侧妃一人在家中,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陶君兰微微挑眉——这话说得,难道丫头婆子们都不是人?实在是无聊了,还可以从外头叫了女先生进来说书呢!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 含笑看了姜玉莲一眼,陶君兰心道:既然桃枝不愿意去,那她也犯不着勉强。于是便是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留下吧。难为你一片赤诚之心。” 桃枝笑了笑,主动走到了姜玉莲身边站定了。 姜玉莲侧头看了一眼桃枝,神色微微有了几分沉吟。 陶君兰却是没有功夫理会这些,当即与李邺一同出了门,然后各自上了马车便是往城门口去——她们三家人,要在城门口会和呢。去晚了只怕让人久等了。; 第一卷 第393章 家事 在去往庄子的路上,陶君兰一直在想姜玉莲那会子的反应——她是故意说那话刺激姜玉莲的;。毕竟今儿姜玉莲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她觉得着实诡异。 换做以往的姜玉莲,在听见她说那话之后,纵然不会勃然大怒,也肯定会觉得难堪和不痛快,说不得还会看着李邺等着李邺给她做主。 可是今日的姜玉莲,非但没有勃然大怒,没有难堪和委屈,反倒是视若无睹,甚至仍能微笑待之。着实反常。 是出反常既为妖。陶君兰忍不住想:莫不是这一次不带姜玉莲去着实是将对方刺激得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不在常态了? 可是这样的年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姜玉莲那副样子,不像是假装的。倒像是真看开了,又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了。 陶君兰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稳,心道:看来日后是要好好防备着姜玉莲了。就冲着今日姜玉莲这般反应,就不像是个心思简单的。 李邺见陶君兰一脸的若有所思,便是有意无意道:“怕什么,她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是翻不出端王府的。” 一听这话,陶君兰倒是顿时就释然了——可不是这个道理么?就算是姜玉莲有翻天的本事,可是姜玉莲也始终在端王府里蹦跶。可端王府,如今却是她的天下。 她一手掌控着整个端王府,又怎么会还需要害怕一个女人? 因想通了这事儿,陶君兰倒是整个人都霍然开朗了。又觉得无聊,再看李邺也是一直闭目养神似乎没什么趣味的样子,便是笑着提议:“不如我去寻八公主九公主说话,你们男人也好说说话。” 李邺点头应了。一时之间马车便是停下来,几人换了马车——这次出游,他们俱是用的各自的专用车驾,气派不说,空间是足够大的。至少,三个男人或是三个女人在一辆车里,那是绝对不会拥挤的。 而且各自马车里准备了美酒点心,也有小炉子可以煮茶,十分方便。 八公主提议打叶子牌。 九公主道:“人还差一个呢。” 陶君兰便是又将静灵拉了过来。静灵和八公主九公主俱是相识的,当下倒是也都不觉得不自在,正好就凑够了四个人打牌。 四人一面打牌一面说些京城里的八卦。八公主虽说前些日子都在府里养着,可是消息着实灵通,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 这不,八公主便是说了一件旁人极少知道的事情:“你们想必不知道,前些日子康王府里有个小妾险些闹出人命来。” 陶君兰和九公主都是讶然:“还有这样的事儿?”不过讶异之后,却又不约而同的觉得是她们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康王府是什么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可出事的却是一个怀孕八月的孕妇。若不是那人命大,只怕连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没命。”八公主冷笑了一声,顺手摸了一张牌上去:“那个弄出这事儿的人你们也认识,是以前在宜妃跟前服侍过的那个宫女,叫做什么来着?最后反正是成了康王侧妃那个;。” 八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将袁琼华这么个人放在眼里是正常的。不过,陶君兰还是讶然了一回。当然不是因为八公主不记得袁琼华的名字。而是因为八公主说袁琼华当初在宫里时,服侍的人是宜妃。 微微诧异过后,陶君兰倒是也一下子想了起来:是了,当时她偶遇绿柳那一回,绿柳的还在还没失去那一回,袁琼华的确是跟在绿柳和宜妃的宫人队伍里。 这件事情,只是时隔多年,她已是忘得差不多了的缘故。 当下她不禁哂笑一回:这里头的关系倒是挺复杂的。 九公主倒是抓住了关键:“我记得那个袁氏也是怀孕了罢?最后怎么处置的?” 八公主盈盈一笑,很乐意的替九公主解惑:“袁氏有身孕,自然谁也不会将她如何。如今只是关在了院子里禁足罢了。至于惩罚,想必是要等到袁氏生产之后了。不过,不管生了什么,那孩子都会记在康王妃名下。” “康王也是同意了?”陶君兰微微挑眉:“这事是谁提出来的?” “康王哪里会在意袁氏这么一个女人?不过是随口应下罢了。这话,自然是康王妃提起的,不过其他人也未尝没有推波助澜。”八公主说着,一面看自己的牌,一面神色却是越发的冷了几分:“可惜那袁氏,辛苦一回倒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不是为他做了嫁衣裳?陶君兰也笑了一笑:辛苦怀孕十月,到头来却是相当于替康王妃生了个孩子。自己更是因此获罪。 袁琼华这一辈子,也够命苦了。想到袁琼华心比天高的个性,陶君兰再次一笑:只可惜却是命比纸薄了。 说起来,如今她都不明白袁琼华到底是图了个什么。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上下打点一番进宫去做宫女。好不容易宫女做出了头,进了康王府,还做了侧妃。又怀了孕。可偏偏最后什么都没捞着不说,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袁氏见天叫冤,可惜却是没人理会。”八公主啧啧感叹了一声,又摸一张牌,顿时喜上眉梢:“赢了!” 陶君兰和九公主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便是只得摸银子出来。 九公主嘟着嘴抱怨:“八姐姐也不让着我些。” 八公主笑容满面:“愿赌服输。这可不兴让的。” 众人一面打牌,一面说笑,时光倒是过的飞快。待到停在了庄子门口时,她们反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陶君兰笑道:“明儿若是无事,咱们再聚在一处玩耍就是。” 因八公主和九公主也在这附近有庄子,所以倒是没有住在一处,而是各自去了各自的庄子上。 陶君兰进了庄子一看,倒是禁不住赞叹了一声:“果然是好地方。” 李邺微微含笑:“当年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每到了夏日我们都是要来的。不过是随着皇祖父一同过来避暑;。倒是这两年父皇政务繁忙,没有功夫过来避暑这才荒废了。不过好在也有人年年打理着。” 他还小的时候,倒是每年都期盼着过来这边避暑——可以换个新鲜环境不说,还有许多宫里不能玩的玩法。比如掏鸟窝,再比如叫侍卫带着他去山林里打兔子什么的。偶尔兴致来了,还可以去捉鱼烤来吃。 不过,后来他倒是更喜欢一个人在寂静的山林里散步。偶尔也会起个大早去山顶上看日出。因为站在山顶,看着太阳一跃而出那种壮丽的情形,会叫人心胸陡然开阔。好似一身的压抑也是被太阳消融。 而如今,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景致,他倒是陡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来。 只是这些微微的怅然在低头看见拴儿一脸雀跃的样子时,却是又都化作了温和的一个笑意。当年他做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如今倒是后继有人了。 而拴儿会一直快快乐乐的长大,绝不会有他经历过的那些痛苦。 待到安排好了住处,又过去将行李都摆放妥当了,再吃过晚饭,陶君兰便是提议在庄子里走一走,逛一逛。 如今才刚来,陶君兰也是不可避免的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想迫不及待的去看看。 李邺欣然应下,于是一家三口便是趁着落日余晖细细的在庄子里赏玩,倒是都也不觉得疲惫似的。 而这时,正在宫中用晚膳的皇帝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来,问宝船太监:“今儿端王出发去温泉庄子了?” 宝船太监一面替皇帝布菜,一面回话道:“回皇上,正是如此。估摸着这会子应该是到了,也用过晚膳了。” 皇帝沉默片刻,然后道:“多增派一些护卫过去,务必要保证安全。”至于谁的安全,皇帝没说,不过宝船太监却是心知肚明:“是,奴才明白了。” “宝船,你对这些日子的事情怎么看?”皇帝忽然又问了一句。 然而这话却是叫宝船太监几乎两股战战,末了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牵强笑容:“皇上,奴才哪里懂得这些?” 就是懂,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那他也是决不能改口的。这在皇帝跟前服侍,第一要紧的就是要本分。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比如,这议论朝政,或是试图引导或是动摇皇帝想法的,都是不能做的。 否则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宝船太监拼命的想,这几日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惹了皇帝不高兴了,这才这般试探他。 “朕说的是替端王请封的那个折子。”皇帝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平淡:“这是家事,不是国事,你按说无妨。说错了也不打紧。” 看着这个架势,皇帝是一定要宝船太监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宝船太监为难的看了一眼皇帝,最后咬咬牙还是开了口:“奴才觉得,这事儿还得看皇上您。毕竟,这说大了是关乎朝廷的,说小了,其实也不过是皇上家事罢了。”; 第一卷 第394章 母子 宝船太监这样的回答,也是耍了滑头的。这样既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又变相的提醒了皇帝。事后不管是谁追究起来,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责任。 皇帝自是心知肚明,不禁看着宝船摇头一笑;。这些太监一个比一个的滑头。 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宝船太监这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朝中不少人觉得封亲王是朝廷大事,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就是一句话,不合适。 可作为父亲,想嘉奖自己的儿子,补偿自己的儿子,却又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朝中那帮大臣反对,无非是觉得只加封端王,势必会造成局势动荡。尤其是对康王会造成影响罢了。这一点,皇帝心里再明白不过。而正是因为再明白不过,他才会觉得不痛快——自己还年富力强,可大臣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寻找下一个主子了,这让人能舒服了? 尤其是以衡国公为首的人,更是提出不如先立太子,再加封亲王。 看着那架势,倒是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了——仿佛他若不肯立康王为太子,那么就绝不许加封端王。 想到这些,皇帝的脸色便是沉郁了几分。 宝船太监见了,忙劝道:“皇上,身子重要。不管什么事儿,可都别影响了您用膳才是。” 皇帝看了一眼桌上琳琅珍馐,却已经是失去了胃口。干脆就将筷子一扔:“不吃了,朕去看看太后。” 宝船太监偷偷看一眼皇帝难看的脸色,忙应了一声后躬身退出去准备轿子了。当然,他心里是十分明白的——这个时候皇帝去太后宫里,无非是想去问问太后的意思罢了。 其实这个习惯还是以前养成的——那时候皇帝还是太子,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便是要去问问太后的意思。不过自从做了皇帝,这个习惯就很久都没用过了。 宝船太监想起皇帝方才就用了几口饭菜,又悄悄的嘱咐去报信的小太监:“告诉太后,皇上今儿午膳没用。” 小太监领命而去,宝船太监这才去请皇帝上轿。 如今天气越发的热起来,皇帝坐在轿子里,只觉得的心烦气躁。再加上朝廷上的那些事儿,皇帝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所以,待到进了太后宫中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是一眼看出了皇帝的心情不好。 太后也不问,只是笑着叫人摆饭:“你来得正好,来陪我用饭。” 皇帝闻言便是有几分关切:“怎么母后这个时辰都还没用饭?” “天热,没什么胃口。”太后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一个人用饭也不香。以往拴儿在还好,如今就剩我一个了,便是不习惯。” “那回头还让端王将拴儿送进宫里来罢。”皇帝随口言道,想了想又道:“不然明珠也行。或是康王府里的那几个也都是不错。” 太后笑了笑:“康王府里几个姑娘身子都不好,若新了儿子,我若接进来,皇后那后肯定有意见。拴儿如今越发大了,是该叫端王教导他了。接进来也不合适。明珠太小,也不合适。” 皇帝想了想:“那宜妃生了之后,将宜妃的孩子放在母后身边养吧;。宜妃……” 虽然未直接说宜妃有什么不妥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却已是很明显了。皇帝觉得宜妃不适合养孩子。 太后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倒是可以。”宜妃那性子,的确是养不出什么好孩子来。再说了,若是让宜妃自己养着,将来少不得又是给皇后那边添了一股势力。如今宫里的皇子就那么几个,若都被皇后招揽了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二人用过饭,太后这才笑着问:“今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皇帝沉默片刻,便是又将之前问宝船太监的问题向太后问了一遍。 太后自是没有宝船太监的顾虑,当下微微沉吟后便道:“端王品行自小我是看着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吃了亏受了委屈,也是个从不肯对人说的。自从那回之后,遭逢了大变,他的性子也越发的文静起来。只是有一点却是没变,那就是极孝顺。上一回他去了战场,京城里的传闻你想必也是听说过的。可端王回来之后,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还有这一次——他刚恢复了说话,尚且不能说得利索,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可他抱怨过没有?也没有。” 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太后又道:“甚至于事后追查的结果,他也没问过你。他这是在体谅你的难处。” 皇帝叹了一口气,有些惭愧之色:“是端王懂事。是儿子无能。”作为一个皇帝,要承认自己无能并不是容易的事儿。皇帝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难免戴上了几分丧气意味。 太后慈爱的看着皇帝:“你毕竟才登基不过几年,根基还不稳当呢。不过,这也的确是你自己的错。当初你父皇也告诫过你。外戚干政,总不是什么好事。当年你父皇打压顾家,也是这个缘故。” 当然,顾家的势微除却先皇的压制之外,也有顾家本身人丁单薄子嗣艰难的缘故。到了贵妃那一代的时候,竟是一个嫡出的男丁都没有,那么多的姬妾,更是只生出了一个庶子。虽说还有支脉,可是支脉毕竟和嫡脉不同,且也日渐疏远了。 对于太后来说,既然不是自己这么一脉的,隔了几层,也犯不着那样费心扶持。反倒是叫人落了话柄。让人觉得自己揽权。 皇帝点了点头——“是儿子的错。”只是当初那样的情况,他不得不依赖皇后娘家的势力。所以,要说后悔虽然有,可也不会太多。 “衡国公府手里的兵权不少,就是身居要职的文官,也出了不少。”太后意有所指的看着皇帝言道。 皇帝点点头:“儿子明白。”衡国公府势力是大了些。以至于如今竟是敢罔顾他的意思,甚至试图左右他的意思了。 “康王也不错。虽说平庸些,可也算中规中矩。又是嫡出长子,也懂孝顺长辈。只是有一点我却是不喜——他对几个弟弟,可算不上友爱。”太后先是夸了几句,随后却又话锋一转说了一个缺点。 皇帝沉吟。 “当初还没封王住在宫里的时候,端王吃亏受伤,他未必不知。可是却是从未阻拦过。只从这一点看来,他便不是个好大哥。我也知道,当年先皇偏疼端王,让他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端王也因此遭逢大难;。”说起往事,太后眼底滑过一丝怒芒,原本和善的目光也是因此凌厉了不少。 皇帝越发沉默。端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那时候不管,一则因为那些都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事,二则也是想观察几个儿子,三则也是有些怒其不争,四则是因为怕自己太过重视李邺再给他带来祸端。 而观察的结果,直接是让他不喜庄王武王。所以,不看中这两个儿子,也不全是因为他们母家不显的缘故。 至于是否封亲王这事儿,太后垂下眼睫道:“既低调无法让端王平安,那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要替他求一求尊荣了。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有了什么意外,也至少体面些。” 皇帝讶然的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一来,也可为你吸引些注意力。” 皇帝原本把玩着扳指的手指顿时忍不住缩紧了。看着太后,半晌也没说话。 太后也不言语。 母子二人静静坐在屋中,此时太阳微微倾斜,日光从窗棂投入进来,印上一地的斑驳雕花形状。 因是母子密谈,所以并无其他人在中服侍。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室静谧。 “时辰不早了,皇帝不去处理政务?”太后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静。 皇帝回过神来,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后,半晌艰涩道:“母后不是最疼端王?” 太后一笑:“可你却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 皇帝怔神半晌,最终一笑:“儿子这便回去了。天越发的热了,母后若是受不住,不若今年儿子陪着幕后去避暑?” “你若无空也就罢了。还是政务要紧。”太后点头笑道。 皇帝也不犹豫便道:“也没什么可忙的,左右去了庄子上,也是一样的处理政务。不过是挪个地方罢了。” 太后闻言便是点头应了:“那好。横竖多少年也没去过了,今年去散散心也未尝不可。” 皇帝扬声唤来宝船太监:“你让人准备着,今年夏天要去行宫避暑。” 宝船太监微微有些讶然,不过却还是挺高兴,笑道:“皇上是该出去散散了,奴才们也好跟着沾沾光。” 作为皇帝的近身内侍,其实有时候宝船太监远比其他妃嫔更关心皇帝。毕竟,皇帝若真有什么妃嫔还可做太妃或是去寺庙修行。可内侍却是大多数都要殉葬的。 所以,若是宝船太监想要多活几年,那势必皇帝也得多活几年才行。其实就算不殉葬,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了,他们风光的日子也会结束了。毕竟,新皇帝可不会沿用先皇帝身边的人。这也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年要去行宫避暑的事情,很快就在宫中传开来。顿时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 第一卷 第395章 当行宫避暑这事儿传到陶君兰耳朵里的时候,她自然是一脸讶异,看了一眼旁边李邺纳闷道:“不是这么多年都不曾避暑了?怎么今年倒是想起了?” 李邺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密报,笑了笑:“许是听了我们避暑的事儿,忽然想起了罢。”事实上,分明就是皇帝心烦,来散心来了。 陶君兰点点头:“不过今年的确比往年热得更早些。”如今才刚过端午就热成了这样,待到过了六月,也不知道要热成什么样。 “等下几场雨也就好了。”李邺一面将棋子落下,一面笑道。“该你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棋盘,见李邺这一子落下去登时让一片散乱无章的黑子连成了一片,顿时懊恼:“我怎么方才都没注意到。”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了,只埋头苦想该如何应对。 李邺也不催促,含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又捻了一块陈皮点心慢慢的尝。封王出宫之后,他许久也不曾享受过这样悠闲的时光了。所以,他倒是格外的珍惜如今的悠然。 陶君兰思来想去,到底是无法破解,最终干脆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记得上午送来一些新鲜的豆角茄子,不如今儿中午就吃这个罢?我来做。嗯,下午你想吃什么点心?绿豆糕可好?配一碗冰镇的酸梅碎冰汤,再加一碟凉糕?” 凉糕作法也是十分简单,冰镇过后口感细腻,再加上一点加了各色碎果子的糖水,撒上一点糖桂花,又好看又好吃,还降火消暑。上次李邺吃了一回,倒是十分喜欢。 李邺焉能不知陶君兰这是故意分散他注意力?当下也只做假装没看见陶君兰悄悄挪动两颗白子的行为,含笑道:“好。”这个天气能吃一碗凉糕,的确是十分不错。关键还是陶君兰亲手做的。 陶君兰笑眯眯的重新捻起一颗子,故意沉吟半晌,然后方才落下。因要作弊,所以她也没敢动作太大,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的败势罢了。 她以为李邺其实是没看见,殊不知李邺只是假装没瞧见,反倒是又和她厮杀半天。不过,即便是动了手脚,也不过只是延缓了输掉的时间罢了。 所以,当再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又陷入输局的时候,陶君兰果断的认输了。只是到底不甘心,忍不住白了李邺一眼,娇嗔的埋怨:“下一回再不和你下棋了。每回都输,怪没意思的。” 李邺也不恼,反倒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应了:“那好,下次让你赢我一回。” 陶君兰呆了呆,随后又好笑又气恼,怒道:“哪有你这般的?”这样笃定的说出这话,岂不是料定了她没有赢的本事,只能他让着? 而且,这般说话,他也不嫌太过自大了; 。虽说他的确是有这个本事,可是总也该谦逊一些不是么? 以前怎的不知他竟是如此自大?瞧着不是挺谦逊的? 李邺见陶君兰这般神态,倒是笑意更甚,最后搁下棋子:“咱们去厨房罢。”因无所事事,所以陶君兰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李邺也是坐在一旁看的。 陶君兰几次感慨,好在厨房够大,而且也不只是一处。不然李邺哪里能呆得住?纵然不做饭,炉子里的热气扑腾出来,厨房也会像是个蒸笼。 所以,厨房被隔成了前后两间。后头那间才是有炉子有灶的,前头却是没有半点火星子。专门用来打理食材。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悻悻道:“每一回我输了,你就这般。” 李邺沉吟片刻,微微挑眉带了几许笑意疑惑道:“我以为这是赌注?” 陶君兰呆了呆,最终只得悻悻作罢。她算是发现了,如今李邺闲散下来,倒是越发喜欢戏弄她了。 二人一同去了厨房,陶君兰翻翻拣拣寻出几样要用的食材来。末了发现一篮子新鲜小笋,登时笑起来:“这笋子炒肉最是鲜香。宫里和府里一般都是只有大笋,这种却是从来不送过去的。其实这种笋子才是最好吃的。” 这种笋子在春末夏初才有,连着笋壳也不过只有大拇指粗细,最粗的也不过比大拇指略粗一些,连两指宽都不到。待到剥开了笋壳,那就更小了。这种笋是鲜绿的颜色,看着便是叫人觉得清爽。 待到切成片状或是条状,再放入滚水中略煮片刻,煮去涩味之后,便是只留下了鲜味。滚热油,加猪肉片爆炒,再放姜片和蒜片,加点豆瓣酱,再加笋进去翻炒。待到笋子特有香味飘出,便是可以出锅了。 陶君兰也是当初和父母在乡下庄子上玩,才吃过那么几回。只是那味道却是一直记在了心里,可见其的味道之鲜美。 李邺见陶君兰说得眉飞色舞,倒是也觉得兴味盎然——虽然听进去的少,看得更多,不过也不妨碍不是?这也算是各自欢喜了。 虽说有厨娘,不过陶君兰还是亲自动手了。用她的话说,亲自做的更有意义些。毕竟,本来这般相处的时间就少。趁机像是普通人家夫妻那样的过日子,也算是换一种新鲜。 做这些倒是也不算累,所以李邺也没拦着。事实上,这样的相处模式之下,他也是同样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相濡以沫之感来。不由得十分眷恋而且向往——毕竟,过了这段时间,回了京城之后,他得做回端王,而陶君兰也要做回端王侧妃。繁杂事情也是不知多少,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心? 当然,他们一家子亲密的时候,其他人也是很识趣的没来打扰——静灵是已经习惯了。古玉芝则是直接让人吩咐拦了。几回下来,古玉芝也是“识趣”了。 不过,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倒是也让八公主九公主十分羡慕。甚至效仿了起来。不过公主们是不学这些的,所以也不可能真的全部自己动手,只是临时让人指点着做最后的步骤罢了。 不然,让两位公主拿着菜刀切菜?只怕还没拿到手上就被抢走了,就是两位驸马也是不会让公主做这样的事情的;。万一切了手,那该怎么办? 陶君兰倒是也提出了一回她下厨请两位公主和两位驸马过来吃饭的事儿,不过李邺却是一口拒绝了,义正言辞道:“她们见你这般能干,回头少不得要觉得自己无用。万一逞强非要学,伤了自己怎么办?” 而实际上,李邺心头想的却是:若不是拴儿是他儿子,就连拴儿也是别想让陶君兰受累的。只做给他一人吃,也就够了。旁人都一边去才是。 陶君兰不知,反倒是深以为然,从此之后倒是再没在八公主九公主跟前提起下厨这事儿了。就是八公主九公主来请教,也只劝诫道:“咱们这样的身份,何必亲自动手?不过是做个样子,弄个意趣就是了。” 八公主九公主以为陶君兰也是如此,倒是没再非要亲自动手。倒是叫两位驸马都松了一口气,知道原委后,倒是对陶君兰感激了几分,又在李邺跟前夸了几句。而此时,李邺便是笑而不语,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 只是这样惬意的日子却是过得飞快,很快八公主和八驸马便是只得回了京城。好在九公主和陶静平可以再呆一段日子,倒是每日也有个串门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温泉庄子格外养人的缘故,又或者是太医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李邺的伤势倒是好得十分快。手臂上那个伤已经彻底结痂,并且开始慢慢愈合了。 就是腿,也是在半个月之后就拆了夹板。虽说还不敢用力,可是至少方便了许多。 这日李邺便是提出了泡温泉,道伤势已经无碍了。泡温泉舒经活络,发倒是对伤有好处。 陶君兰自是不信,可又拗不过李邺,只得寻了大夫过来细细的询问了,得知的确是无碍之后,便是答应了。 因为腿上不方便,所以李邺只能坐在温泉池子里,而且手只能搁在木头架子上,不许结痂的伤口沾了水。 最关键的是,还要人在一旁照顾着才好。 李邺却是不肯叫王如在旁边伺候,只是看着陶君兰。虽然未曾言明,可是意思却是十分明了了。 陶君兰自是羞涩不肯,不过李邺再三坚持,又软磨硬泡,勾得她担心王如照顾不好,便是只得自己上了。 不过答应是答应了,她却是和李邺约法三章,坚决不许做出什么别的事儿来。只规矩的泡温泉就是。 李邺一口答应,不过微微翘起的唇角和眼底一点狡黠,却是让陶君兰顿时心中打鼓。 而事实证明,陶君兰的预料的确是没错的。 约好的三章一章李邺也没遵守,反倒是出格了许多条。 故而待到跑完了温泉,陶君兰不但没有浑身舒泰,反倒是疲惫不堪,又浑身酸软。反观李邺,倒是神清气爽。 而就在他们二人逍遥的时候,京城里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掀起了不少风浪。甚至,慢慢的波及开来。; 第一卷 第396章 立太子 衡国公亲自上了折子,请立康王为太子。群臣附议。而且呼声一次比一次高,隔日一次的早朝,俱是要有一次这样的呼声;皇帝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冷冷的灼灼的盯着衡国公看了许久,最终冰冷道:“朕已说过,这事朕自有主张,卿等不必操心了!” 言下之意,便是叫他们闭嘴。 不过显然衡国公却是不这么想,他不但没闭嘴,反而是上前一步朗声道:“皇上明鉴!立太子是安国之策!早立太子,早安民心!当初先皇,太祖皇帝,圣祖皇帝,都是登基后便是立了太子!这足以说明此事的重要性!” 言下之意,倒是有点儿若是不立太子,民心就不稳的意思了。可话说回来,立太子才能安稳民心,岂不是说皇帝不能安民心! 皇帝铁青了脸,勃然大怒,不由得沉声质问:“朕竟是不知,朕已是无能到了这个地步!朕倒是想问问衡国公,朕可是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民心不稳?” 顿了顿,目光在殿中巡视一圈,皇帝冷笑一声:“朕更不知,康王竟是如此得民心。你们倒是告诉我,康王做了些什么,以至于竟是这样的民心所向?他是带兵打仗,安邦定国了,还是文韬武略,治国无双了?还是说,勾朋结党,同气连枝?!” 这话可以说是批判和质问了。这一顶勾朋结党的帽子一扣下来,请立太子的人里,不少人额上都是见了汗。 不过,也有不少人不以为惧,只镇定自若。其中,衡国公便是为首。 满堂文武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而皇帝则是徐徐开口:“朕方说过,朕不欲讨论此事。衡国公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这是要问罪了。换做一般人早就跪下认错了,并恳请皇帝原谅自己的冒犯了。不过衡国公却是傲然立于原地,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反倒是大声辩驳:“此事已是迫在眉睫,皇上不可再拖!” 皇帝嗤笑:“迫在眉睫?” “一日不立太子,一日便是朝中动荡!更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图谋画策!早立太子,以杜绝此事,才能使江山稳固!”衡国公今日似乎是化身为了谏臣,满口都是义正言辞,满脸都是正义之色。 衡国公这般,倒是也有人附和。不过比起之前却是明显少了许多。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蠢蠢欲动?衡国公说得是谁?” 衡国公一噎,却不好直接指名道姓,只道:“成年皇子颇多,迟迟不立太子,只恐……” “朕就这么几个儿子,如今成年的也不过只有四个。衡国公,你到底说的是哪一个?”皇帝却是不肯这么含糊下去,只咄咄逼人的追问。 衡国公只得咬牙:“端王,庄王,武王,俱是有才能和人脉,其中端王更是立下功勋,又深得皇上太后喜爱,时日一长。只恐因宠生娇,有了别样心思。” 说来说去,衡国公忌惮的也只有李邺罢了。 这一点,皇帝自是早就知道的; 。不过如今逼着衡国公一口说出来,他便是不疾不徐道:“因宠生娇?有了别样的心思?既都是朕的儿子,那便是有德者居之!康王比不上他弟弟,他又如何怨怼与他人?”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随意,全然不顾这话会掀起什么风浪。又或者,根本就像是没想到似的。 可是身为帝王,皇帝焉能不知自己的每一句都是无比重要,随时随地能掀起一场风暴?所以,要说是不知,那真是昧着良心的话。要说没想到,那更不可能。 所以说,只能是故意为之。 皇帝看着底下臣子都是变换了脸色,顿时唇角微微翘起了几分。他的确是故意说出这番话的。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自古一来,皆是立嫡立长!”衡国公听着皇帝话头不对,顿时也有些急了,语速都快了不少,声音更是拔高了许多:“且康王敦厚良善,且胸有丘壑,办事也是十分妥当。挑不出错来!康王着实堪为太子!” “立谁为太子,朕说过,朕心中自有主张!”皇帝收敛了笑意,再度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末了灼灼的盯着衡国公:“衡国公,你若再是这般纠缠,朕定不轻饶!” 皇帝较真了。衡国公也是有几分发憷的,当下犹豫再三,到底是缄口不言了。 皇帝见状,满意的微微点头,然后一挥手:“退朝!”说罢便是率先起身,甩袖而去。 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缓缓爬起来,然后潮水一样退出大殿。 衡国公也是只能暂时退出去,面上神色并不好看。 一个五品文臣凑上来拍马屁:“国公爷不必恼,皇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您毕竟是皇上的舅子,又是立下无数功勋的,皇上怎么也不会驳了您的面子。” 衡国公正恼怒呢,哪里愿意听这些废话?又见对方笑得一脸谄媚讨好,便是越发烦躁,干脆伸手一推:“滚开些!” 作为朝中数一数二的任务,衡国公自然无需对一个五品的官摆什么好脸色。但是,这般无礼粗俗却也着实是过了。 那五品的文臣被推了个趔趄,险些没身子一歪摔在地上,不过爬起来后却也是不敢有半点怒气,只灰溜溜的随着人群掩着通红的脸悄悄出去了。 衡国公悻悻的回了府,然后吩咐自己的夫人去康王府一趟。 而康王妃见过了自己舅母后,便是连忙进了宫去给皇后请安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只说这头皇帝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寝宫,在宫女服侍他宽衣换上常服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心情烦躁的自己一把扯下头上的金冠使劲砸在了桌子上,更是恨恨骂道:“早晚有一日,朕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宫女吓得顿时都哆嗦起来。宝船太监也是惊了一跳,瞥了一眼已经有些变形的金冠,他却是顾不上那个,只忙上前去劝慰皇帝:“皇上息怒,且让他们再猖狂一些时日。” 皇帝冷笑一声:“是了,且让他们再猖狂一些时日;。朕倒是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他到底能猖狂到什么地步!” 有一句话皇帝没说出口: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这个皇帝权力大,还是衡国公的权力大! 待到好不容易换过了衣服,皇帝沉吟片刻后便是吩咐:“来人,取印,朕要写圣旨!” 宝船太监一惊,心中隐隐有几分模糊猜测,不过却是到底没敢问出口,也没敢在脸上表现出分毫,只是平和的应了一声,忙不迭的下去准备不提。 皇帝则是坐在龙案前兀自斟酌了一回。 一时圣旨写就。皇帝几乎是一气呵成,待到搁下笔之时,他的心情已然是舒畅了不少。招了招手,皇帝甚至露出了几分笑意:“用印。” 宝船太监忙小心翼翼托起玉玺呈到了皇帝手边。 皇帝握住这一方盘龙玉玺,在朱砂泥上印了一下,然后用力的又盖在了圣旨上。直至此时,这一张用了玉玺大印的圣旨,才算是真正的生效了。 宝船太监看了一眼桌上墨迹都还未干透的圣旨,心中倒是替某人担忧了一下,不过更多的却是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这天,怕是要变了啊。以后这日子,只怕也不会这样安稳了。 当然,宝船太监心知肚明,只要他紧紧的贴住了皇帝这颗大树,他的日子也不会动荡到哪里去。 待到重新放好了玉玺,又将墨迹已干的圣旨卷起,宝船太监这才小心翼翼问皇帝:“皇上,这圣旨什么时候去宣?” 皇帝沉吟片刻,末了一笑:“现在罢。派人抄录之后你亲自快马送过去,告诉端王,回京城时,他便是可以换成亲王驾撵了!” 皇帝这般直白的说出了圣旨的内容,宝船太监倒是放松几分,挤出几分笑意:“奴才这一趟,怕是又能得不少赏赐了。” 皇帝“哈哈”大笑:“你跑一趟,也该得些赏赐!”顿了顿,却是又肃穆了神色,轻声道:“再替朕带一句口谕过去,告诉端王,日后千万小心!不管何时,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说得郑重,宝船太监也不敢马虎了,忙郑重的应了。又问:“可否请端王爷立刻回京?别庄那边虽说不错,可到底护卫少了些。” 皇帝也是担心这个,不过想了想却是摇摇头:“你带一队人过去罢。以后也不必再让人回来了。就让他们跟着端王办事罢。”待到回了京城,端王的事儿只怕不少,且再让他好好的放松一些时日,再将伤养好罢。 而且,再过不久他也即将前往行宫避暑,到时候情况也会好很多。 吩咐完了这些,皇帝笑呵呵的言道:“走,去德安宫!将这消息告诉太后,且让太后也乐呵乐呵。” 宝船太监笑着应了,又道:“太后知晓了此事,必然是欢喜无比。到时候心情一好,说不得奴才又能得些赏赐!” 皇帝“哈哈”大笑,“你这奴才,倒是成日惦记这些!”; 第一卷 第397章 夺权 当抄录的圣旨在朝堂上公布时,宝船太监已是一路疾行往行宫而去。 而京城,则是因了这一纸圣旨掀起了滔天巨浪。纵观天下,皇子皇孙纵不说遍地都是,可也绝对不少了。可是这么多的皇子皇孙里头,到临死之前能混上个亲王封号的,却也算是凤毛麟角了。而像是李邺这样年轻的更是少见。 当然,最关键的是。现在几个皇子里头,一下子便是端王——不,是端亲王。如今端亲王的身份地位一下子就超越了其他皇子,成为最为尊贵的存在。 而且,这样的行为,也似乎是在提醒众人皇帝在诸多儿子里,最为看重的还是这个排行第二的儿子。若是李邺还是个哑巴也就罢了,毕竟是不能继承皇位的,还不用多想。可是现在…… 在皇帝的信重和偏爱下,难保皇位的继承也会出现一些偏差。以前康王作为嫡长,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康王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么……况且皇帝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一句话:有德者居之。 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嫡子也好,长子也好,都不再具有任何的优势。这话听上去,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这根本就是皇帝在为李邺做铺垫。 所以,有人坐不住了。 比如,康王,比如衡国公,比如……皇后。 皇帝既并未刻意隐瞒这个消息,皇后自然不可能被蒙在鼓里。事实上,皇帝去太后那儿的时候,皇后也就知道了——做了这么几年皇后了,真没点手段,那算什么皇后? 皇后当天夜里就“旧疾复发”了。第二日自是少不得要康王妃进宫侍疾的,就是衡国公夫人,也是一并来了。 这事儿自然也瞒不住。皇帝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儿。 沉吟片刻,皇帝冷冷一笑:“既皇后身子这般不好,便是将宫务交给淑妃和静妃打理罢。只让皇后好好养着身子,不必再操心这些琐碎事情了。” 淑妃和静妃,正是庄王和武王的母妃。而皇帝这一句话,就是要夺了皇后手里的权了。 毕竟,作为皇后一旦被架空了手里的权力,那这个皇后也就是个空架子了。 “告诉淑妃和静妃,若有什么不懂的或是拿不定注意的事,也不必惊扰皇后,去问太后她老人家罢。”皇帝斟酌片刻,又留下这么一番话,末了到底担忧太后的身子,道:“不过也不许她们太扰了太后的清净。” 内侍领命而去。而皇帝则是捋了捋胡子,冷冷一笑。末了又想:这会子宝船太监应该已经到了别庄,见到了老二罢? 事实上,这会子宝船太监的确是已经到了庄子门口。等着李邺出来迎圣旨了。 听闻有圣旨的消息时,陶君兰和李邺正带着拴儿围着一口白瓷描花鸟的大水缸喂鱼。听了下人的禀告,陶君兰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随后又纳闷:这个时候来的圣旨,是为了什么事儿? 接着,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李邺淡然镇定的神色,倒是叫她心头隐隐不安的情绪都给安抚了下去;。她也是莫名镇定起来。 带着拴儿明珠,又叫了静灵果姐儿和古玉芝,所有的主子都是集了起来,一家子这才忙不迭的去迎圣旨了。 除却不懂事的孩子,再除去陶君兰和李邺,所有人的面上俱是一片茫然之色,隐隐的还有几分担忧。 陶君兰扫了一眼二人,低声道:“都镇定些,别让人瞧了笑话。再说了,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待到见了宝船太监一脸笑意的站在那儿,陶君兰心中更是确定:估摸着应该是好事儿。不过,眼下能有什么好事儿?赏赐?赏赐却是用不着圣旨的。难道说…… 想到那个可能,陶君兰只觉得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心里的感觉,却是喜忧参半。 不过,眼下圣旨都来了,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压下情绪,跟在李邺后头。 宝船太监笑着给李邺行礼——不过却是被一把扶住了。 李邺含笑道:“公公不必多礼,先宣读圣旨罢。等宣读了圣旨,我再请公公进去喝茶。” 宝船太监忙道谢,随后便是摆出了宣读圣旨的架势——说话的功夫,香案和蒲团都是准备好了。 待到众人以李邺为首都恭敬跪下时,宝船太监这才徐徐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圣旨有些长,听得人有些发昏。不过,其实意思很简单,就是端王李邺品德优秀,又对朝廷做出贡献,为了褒奖,特加封亲王称号。端王府从此改为端亲王府。 于此同时,端王妃,也成了端亲王妃,品级往上升了一等。自然,陶君兰等人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了一截。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李邺便是率众谢恩。宝船太监笑眯眯的将圣旨递给了李邺,然后拱手做恭喜状:“奴才给端亲王道喜。” 李邺爽快一笑:“多谢多谢。此等好事,少不得要请公公多饮几杯了。” 事实上,宝船太监这么远前来宣旨,时辰也这么晚了,今儿少不得是要留宝船太监住一夜的。既然住下了,少不得还要设宴款待一二。 陶君兰也起身笑道:“王爷且带着公公去喝茶休憩,我去厨房吩咐一声。” 李邺笑着应了,看着宝船太监伸出手道:“公公,请。” 宝船太监受宠若惊的辞了;“还请王爷先行。奴才跟在后头。” 拴儿倒是还记得宝船太监,这会子从奶娘怀里挣下来,往宝船太监腿上一扑,张口就喊:“皇祖!” 宝船太监忙笑着蹲下去将拴儿抱起来,解释道:“皇上没来,拴儿小公子可是想皇上了?奴才回去告诉皇上,皇上必然高兴。” 拴儿的鞋子难免在宝船太监干净的衣裳上蹭了两个脚印,李邺瞧见了,微微皱眉斥道:“拴儿,下来;。” 宝船太监却是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拴儿小公子肯叫奴才抱,是奴才的福气。”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笑道:“这是皇上赏奴才的糖莲子,拴儿小公子也尝尝。” 拴儿倒是个不客气的,主要也是当初在宫里和诸人都混熟了,一点不认生,胖乎乎的手一下子就伸进了荷包里抓了糖莲子出来吃。 不过,吃之前倒是还先塞给了宝船太监一颗。见宝船太监吃了,他这才又往自己嘴巴里塞。 宝船太监便是忍不住笑:“拴儿小公子倒是记性好,在宫里时不管吃什么都是叫别人先吃,无事了才许他吃的。” 李邺也绷不住肃穆的神色,也是笑了。拴儿有时候的确是让人忍不住惊奇——多大点儿的孩子,竟是这样精明。可有时候吧,却又完全没了一丝精明气息,做出来的事儿,全是小孩子才会做的。让人忍俊不禁。 “公公可别太惯着他。”李邺看了一眼拴儿,含笑道:“如今性子霸道着呢。只恐怕以后长大了就该是个霸王了。” 宝船太监倒是不觉得:“拴儿小公子还小呢。奴才记着王爷小时候比拴儿小公子还淘气,如今不也没成霸王?” 瞧着宝船太监对拴儿真心疼爱的样子,李邺笑了笑便是没再说话。心中却是着实纳罕:似乎不喜拴儿的人,倒是真挺少。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孩子纯真可爱,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确是让人很容易就喜欢上了。而且,拴儿这个活泼性子,更是叫人招架不住。 逗弄了一会拴儿,宝船太监便是将拴儿交给了奶娘抱下去,笑着对李邺言道:“其实这次奴才不仅是来宣读圣旨的。更是带了皇上口谕给王爷。” 李邺一怔,随后便是会意:“我们先去书房喝会茶罢。” 宝船太监自也是不愿意这话让别人听去了,当下也就笑着随同李邺一起去了书房。李邺泡了茶,先请宝船太监坐了,他便是打算跪下聆听口谕。 宝船太监倒是一把拉住了李邺,笑道:“也不是什么密令,算是几句嘱咐的话,王爷倒是不必这么正式。” 李邺笑了笑,便是坐下看着宝船太监,等着宝船太监开口。 宝船太监将皇帝的原话说了,末了又意味深长的点出自己的意见:“皇上还是十分关心王爷的。不仅嘱咐王爷,更是给王爷留下了一队人马。” 一小队人马也不过只有十余人,可关键的是,这十余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又经过严格训练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其中的意义——原本留在皇帝身边的护卫,如今给了李邺,怎么看都像是有些暗示的意思。 李邺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便是推辞:“那是父皇的护卫,焉能留在我身边?还是请公公将人带回去罢。这也是逾了规矩。” 宝船太监笑了笑:“皇上既然开了口,这事儿就不是玩笑。王爷也不必多想,这只是皇上为了您的安全罢了。再说,您纵要推辞,不如回了京之后再向皇上亲自禀明不是更好?”; 第一卷 第398章 帮忙 陶君兰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甚至亲手做了个汤。这是给李邺的——既是设宴款待,少不得是要喝酒了。所以先做些解酒汤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那些跟着宝船太监一起来的护卫,陶君兰也叫人妥善安排了,也是置办了几桌席面送了过去。另外,还一人给准备了一个装了金银锞子的红包。 当然,庄子里的人也是得了赏赐。一人一两银子,加一匹细棉布。毕竟加封亲王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这样的好事,自是要好好庆贺了。若不是因为这是在庄子上,只怕这会子她已经要考虑大宴亲朋这件事儿了。 毕竟,出了这样的好事,总不能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罢?好好热闹一番,是必要的。就算你再不想出这个风头,那也是只能咬着牙出风头了。没办法,这是趋势。 因李邺要陪着宝船太监,所以陶君兰在后院另准备了一桌饭菜,她和古玉芝静灵三人也是一同庆祝了这件事情。 比起不知底细奴才们的喜悦,静灵和古玉芝脸上都是多少有点儿担忧的意思。 陶君兰看出来,却也只当是没看见。这件事情纵然她说了也是无济于事,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已有的事情,更是不可能改变。 不过,陶君兰似是而非的提点了二人一句:“日后若是无事,尽量别出门。另外不知根底的人,也别乱往身边放。若是觉得不对,将人打发了才好。”沉香院她不担心,可是她担心其他人。 毕竟就算李邺去别处去得少,可偶尔为了面子上过的去,总也要过去的,哪怕只是坐一坐。 “还有,话也别乱说。知道的埋在心底,不知道的也别瞎猜。”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你们该高兴才是,不然叫人瞧见了,只当我们不识好歹。” 古玉芝和静灵都是宫里出来的,自然都是很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当下各自应了。 夜里待到李邺回来,陶君兰服侍李邺喝了解酒汤之后,便是帮着李邺洗澡——李邺洗澡如今自己还是不方便,得要人帮忙。 洗澡的时候,李邺倒是没了往日的不正经,反而一直面带沉吟之色。 陶君兰见了,便是知道肯定宝船太监是说了什么,心里自也好奇,按捺了半晌后,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儿?” “父皇留了一护卫给我。”李邺也不瞒着她,当下便是说了,“说是保护我的安危。” 陶君兰听出了李邺话里的那几分略带嘲讽的语气,默然片刻后才又开口:“这是好事——如此一来,你日后出行也好,办事也好总是安全许多;。” “可身边也多了不少探子。”李邺的面色微微有些冷:“这样一来,日后不管我做什么事儿,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了。”说白了,就是皇帝这样做,未必不是因为不信任他。 陶君兰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劝了一句:“他毕竟是你父亲。再说了,他是皇帝。”顿了顿也觉得这话太轻飘飘了,于是又道:“这样也好,除了能护卫你,还以利用这个获取更多的信任不是?只要咱们不做什么不该做的,皇上也就明白咱们的心思了。” 李邺蹙眉:“可有些事情到底就不方便了。”比如私底下那些动作,就不能再做了。这样一来,虽说看着他更尊荣了,可是事实上也被辖制了。 “他们总不会跟着你进内宅。”陶君兰微微一笑,“若是王爷信我,我这里可为中转之徒。借由内宅妇人之手传递消息,皇上怕也想不到。” 毕竟,一般人家里,男人也是不会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告诉李邺的,更别提叫妇人参合进来了。可是不得不说的是,若内宅妇人传递起消息来,却是十分方便的。 因为旁人想不到,自然也不会怀疑。而就算怀疑了,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 李邺神色微动,兀自沉吟半晌后才微微一笑:“这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内宅妇人,谁会注意?况且,陶君兰本来每日都要管理中馈,要见管家和不少仆妇,若是用这些人传递消息,倒是便宜。 陶君兰听他这样说,便是知道他已经是动心了,不由得也微微一笑——能帮上他的忙,对她来说着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刘恩管着铺子,本就要时常进府里。”李邺微微想了想,便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而且他素来是做事严谨,倒是也不怕走漏了什么风声。况且,本他也是替我做了不少事。如今交给他,倒是也放心。而且他又是个太监,更方便在内宅走动。” “你只管安排好,其他的便是交给我。”陶君兰笃定的言道,自信满满。 李邺点点头,心中兀自算计。待到差不多后,忽又想起一事儿,征询陶君兰道:“如今获封亲王,少不得是要进宫谢恩的。只是如今我们还在温泉庄子上,你觉得我们是回京还是不回京?” 陶君兰一怔,连带着往李邺身上浇水的动作也是一顿。皱眉思量半晌,她才道:“若是不进宫谢恩,倒是显得我们有些不懂规矩,太过狂傲。可如今路途遥远,而且你又有伤在身……巴巴的跑回去,叫人觉得咱们实在是功利。” “也怕人挑毛病。”李邺补充一句。 陶君兰点点头:“倒是个难题。” 李邺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个难题。我方才也问了宝船太监,不过宝船太监素来圆滑,却是什么也不肯说。” 陶君兰微微挑眉;“他帮了你可不止一回,这一回应该也不至于半点儿口风都不露。” “这种事情,他又怎么会替我选择?”李邺嘲讽一笑:“他们那些内侍,个顶个的奸猾。” 陶君兰倒是很理解:“毕竟宫里的情况就是那样,谁不怕死?谁又想惹祸上身?谨慎小心也是应该的;。其实我倒是觉得,他们那些人,才是看得最清楚的。”该奉承谁,该效忠谁,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当然,谁最有前途,他们眼睛也是毒得很。 李邺点点头,丢开这些不谈:“宝船太监倒是告诉了我一件事情——父皇将管理宫务这件事情从皇后手里拿走了。交给了庄王和武王的母妃。” 陶君兰沉吟片刻,肯定道:“这样一来,庄王和武王的身份也算是有所提升了。你说接下来换上会不会重用他二人?” 李邺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是会的。” 他和陶君兰都猜到了皇帝的意思:打破现在的平衡,压制皇后一党。自然,其中也就包括了康王。 “衡国公上了折子请立太子,父皇回绝。衡国公竟是敢当堂逼迫,父皇很是恼怒。”李邺将宝船太监透露出来的那些讯息串联起来:“随后父皇写了圣旨封我为亲王。再然后,皇后旧疾复发,父皇将管宫权力从皇后那儿拿走。”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你说,皇上会不会根本就是故意的?” 李邺眉头轻轻一皱:“怎么说?” “衡国公府势大,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后和康王。如今皇上恼怒衡国公,想打压衡国公府的势力,最简单的法子还是先压制皇后。这也是个警告。而皇后素来忌惮与你,尤其是你恢复说话之后。你想,皇后知道你要被封为亲王,会如何?必是坐不住的。而皇后一行动,还未做什么呢。皇上就……倒像是安排好了的。而你,就是那个让皇后蠢蠢欲动满心不安的诱饵。当然,你也是搅乱池水的那一根棍子。” 随着陶君兰说得越多,李邺面上的嘲讽之色就越是明显。待到陶君兰说完,他面上的嘲讽已经是遮掩不住:“是了,这事儿的利益的确是巨大的。如今看来,我这个亲王之名,其中倒是多有水分了。” “本来你就年轻,若真严格着来,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为了缓和气氛,陶君兰故意笑道:“别说你如今才三十不到,只怕到了你四十岁,也未必能混上一个亲王呢。” 这么一说,李邺倒是也笑起来:“这倒是,这回也算是我赚了。你说,我那几个皇兄皇弟,这会子该是个什么心情?” “康王必然是坐立不安的。至于庄王和武王,必然是羡慕的。”陶君兰笑道,促狭的挤了挤眼睛。 李邺笑出声来:“不仅羡慕,怕还不服。那两人,素来就瞧不上我这个没用的二哥,觉得自己处处好过我。” “没办法,谁叫他们都贪生怕死,不敢去战场上?”陶君兰讥讽一笑:“就算皇上想封他们,也要想得出一个能过得去的理由罢?他们每日只顾享受,做了什么了?” 陶君兰对庄王和武王素来印象就不好——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是如此。起因,大约是在七皇子说了那番话,让她知道了李邺受伤的真正缘故之后吧。 在她看来,纵然李邺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二哥,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未免品德有亏。; 第一卷 第399章 加霜 最终李邺决定还是不特地赶回京城去——京城如今局势只怕一片混乱,而皇后又刚被夺了权,又让皇帝吩咐好好“养病”,只怕衡国公那头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儿来。 他如今身上带着伤,既不能上朝,也不能掌权,更不好做些什么小动作。所以倒不如避开得好。 最关键的是,最多六月初皇帝就要带着人来行宫避暑了,满打满算也不过还有半个月的功夫,倒是也不急在一时了。 至于理由么——此时他的伤,倒是个十分好的借口了。 因不赶回京城,所以李邺特特上了一个请罪的折子,请了宝船太监帮他带回京城。为了将功折罪,他又揽下了行宫这头的大小事宜。毕竟几年没来,难免也有荒废的地方,所以要休整一二。这个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却也不算是太小的事儿。 当然,揽下这个事儿,也是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能在这儿待到皇帝过来再去谢恩的理由。 待到皇帝看了李邺的请罪折子,倒是也不生气,反倒是叫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其中倒是有一大半是给两个孩子的。至于果姐儿,却是没了这个福气。 毕竟拴儿是李邺的长子,又是自幼在宫中长大,感情深厚理所当然。而明珠,却是占了一点好处,那就是长得像是过世的贵妃。 所以这些待遇,都是果姐儿和慎儿羡慕不来的。 八公主也打发人给陶君兰送了一回东西,同时带来了一些京里的消息——比如衡国公老夫人又去沛阳侯府闹了一回,而这一次,却是仍是连沛阳侯夫人的面也没见着。衡国公老夫人回去之后就气得“病了”,不过这次沛阳侯府的反应却是十分冷淡,只让下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就算完事儿。 再比如,康王那个曾被陷害的小妾,到底是福气不好早产了,一尸两命。那孩子还是个哥儿。这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康王更加雪上加霜。结果喝了酒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去了袁琼华那儿,情绪激动起来,动手打了袁琼华。结果袁琼华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更让康王郁闷的是,袁琼华那个,也是个哥儿。 这一下,康王几乎受不住打击,又加上被太后和皇帝斥责,一时之间也是“病了”。 而京城府尹的贪墨证据也被呈给了皇帝,而那个出自衡国公府的府尹继室苛待嫡子,暗害府尹发妻的事情也被揭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反对皇帝将京城府尹换人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没了声音。 皇帝是个雷厉风行的,趁机换了那个古令之为府尹,随后又申斥了衡国公府,直言对方教女无方。勒令衡国公好好在家管教族人。 自然,既然是要管教族人,那么手里的那些职权,少不得就要先交出来了。虽说这般并未对衡国公府实际的权势力量造成什么实质打击,却也是传递给了群臣一个信号:朕打压衡国公府了!你们最好离衡国公府远些! 一时之间,衡国公府大门上也是门可罗雀了。和往日人来客往的景象完全是天差地别;衡国公登时也“病了”。 陶君兰将这些事儿与李邺说了。李邺倒是一笑:“哪里是真病了,怕是觉得伤了脸面不好见人了。” 陶君兰登时就撑不住笑了个前仰后合,末了悻悻道:“活该。” 李邺轻轻的婆娑了一下自己新得的翡翠西瓜,只觉得十分满意,连带着语气也更轻松了几分:“你且看吧。病也病不了多久。这样的情况下,他哪里敢一直病下去?无非是装个样子罢了。” 而且,说不得很快衡国公府就想对他这个端亲王下手了也不一定。 “辛攀快要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父皇会给他个什么职位。”李邺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仔细观察那个翡翠西瓜,笑道:“这么大一块料可不多见。” “仔细收起来罢。回头拴儿瞧见了,万一兴起非要拿去玩,弄坏了可不好。”陶君兰有些无奈的抱怨:“我屋里多宝架上的摆件,他已经是折腾坏了三件了。如今我可是不敢再放什么珍贵的东西了。” 不仅是多宝架上的,还有她的发钗,也让拴儿弄坏了好几样。有一只累丝凤钗,直接叫拴儿将翅膀都揪下来了一只。偏偏会那手艺的匠人如今已经很难寻到,就是拿去修补也找不到地了。 最让人担忧的还是怕他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李邺也是知道拴儿脾气的,当下也不敢再搁在那儿了,叫人妥善收了,换了一个琉璃的嫦娥奔月摆件来。这个虽说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可到底不算珍贵。 一时二人又说起康王:“康王想要个儿子想得要命,如今一下没了两个,他心里怕是恼得不行。而且府里就剩下一个孕妇了,只怕如今不知宝贝成什么样。” 李邺一笑:“康王妃在里头可是脱不开手笔。不过,康王妃约莫也没料到袁氏的孩子会没了。” 陶君兰心头一动:“你是说,那个小妾是康王妃做的手脚?可是孩子生出来,不都是要记在她名下的,她又何必做那样的事儿?” “记在名下又如何,到底不如亲生的。那小妾是康王喜爱的,孩子生下来就算抱走了,可人是要留下的。况且,袁琼华的孩子,才是康王妃想要的。因为袁琼华的孩子,早让圣手诊断过,是儿子。”李邺将自己只晓得的俱是告诉陶君兰,语气里又有几分讥讽的意思:“康王妃不愿意康王子嗣太多。威胁自己地位。可谁知算计诸多,到底是鸡飞蛋打。”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康王妃的心机的确是十分深沉,只是她这样算计,最后竟是落了个什么都没得到的下场,着实也叫人唏嘘。 “皇后得知了,怕也是要气得不轻。而且,只怕对康王妃也要生出不满。”唏嘘归唏嘘,她很快想到了这件事情带来的结果。“康王妃这次是真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若是你说,叫人查出了袁琼华也是受冤枉的,会如何?”陶君兰挑眉一笑,眼底慧黠闪闪发光。 李邺笃定的道:“那便是会叫康王更加后悔。” “那你可有法子?”陶君兰自然是没有能耐做这些的,不过她想李邺是有的;李邺微微一笑:“谨遵夫人吩咐。”说罢坏笑看过去:“不过,为夫却是要一点报酬才好。” 也不必做什么,只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便是叫陶君兰登时不好意思起来—— 如今这般相处着,李邺倒是越发的没了斯文谪仙的形象。每每让人招架不住。不过,却是又叫人觉得似乎这般感情却是更加深厚了一些似的。互相之间的了解,也更深刻。就是默契程度也更契合。 陶君兰有时候私心的也盼望着,若是这样的日子一直这般下去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不过是仅限于她白日做梦罢了,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待到回了京城,或是皇帝过来行宫避暑时,这样的日子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至于以后——再想有这样悠闲的时候,怕是更不容易了。 因有了这种把每天当成是最后一天来过,倒是叫陶君兰放开了一些,更放肆了一些。而李邺也是觉察到,便是少不得也要配合。这样一来,两人反倒是更快活了一些。 这日,宫中运过来的箱笼到了行宫,陶君兰和李邺少不得忙活了一回。刚将这事儿安顿好,那头便是传来消息:五日之后皇帝便是要过来了。 李邺便是彻底的忙碌了起来。 待到皇帝过来的那一日,陶君兰和李邺自是起了个大早,各自收拾妥帖了,便是在行宫候着了。不然,当初封亲王时候没立刻回去谢恩,这次再不积极些,就真说不过去了。 等候的过程中,陶君兰倒是很好奇皇帝会带哪一些妃嫔过来。当然,皇后是注定不会跟过来了。 除却皇帝和后宫妃嫔之外,庄王和武王也是跟来了。 康王因为“病了”,如今自是不可能跟过来,是留在京城养病的。 此外,八公主也是跟过来了。就是京城里许多在这周围买了庄子的,也是一并跟了过来。 往日还十分安静冷静的地方,如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陶君兰觉得,随着这些女眷贵妇的到来,一时之间空气里都似乎有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就是摊贩也多了起来。 因而陶君兰便是私底下和李邺笑道:“一年多来上这么几回,那些商人倒是都要赚得银子撑破了荷包不可。” 李邺也笑:“多来几回也无妨,这些世家大族都有的是银子。正好让普通百姓也得些实惠。” 陶君兰笑着白了他一眼:“那些人听见你这般说,也不知会不会惊得眼珠子掉出来?” 正说着话,皇帝的銮驾便是来了。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一眼,忙迎了上去——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尤其是现在身份变化之后。; 第一卷 第400章 机锋 皇帝不等李邺行礼,便是笑呵呵的一摆手:“罢了。你有伤在身,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这话一出,即便是陶君兰没抬头看,也是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邺却是是坚持行了礼。 皇帝虽未曾说什么,可是看那神色却是明显更欣慰了几分。 拴儿也是有模有样的上前去行礼:“皇祖; !” 见到拴儿,皇帝顿时笑开了花,三步并作两步的从銮驾上下来,一把抱起了拴儿,笑道:“拴儿可好?” 拴儿笑得糯米小牙都看得一清二楚:“好。” 祖孙两个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话,宝船太监这才提醒皇帝:“大日头底下晒着可不好,皇上还是进屋去再说话罢。” 皇帝扫了一眼周围顶着太阳晒了半晌的人,颇为和气的一笑:“却是朕的过错了。”说完便是抱着拴儿往屋里行去。 李邺忙道:“父皇还是让拴儿自己走罢,他如今沉得很,抱着可不方便。” “不碍,朕还没老到连拴儿都抱不动的地步。”皇帝言道,却是不肯将拴儿放下来。可那话——却也未免没有些别的意思。 陶君兰觉得,皇帝这是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已经老去——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是,谁又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不过看着皇帝两鬓已然明显的花白之色,陶君兰又觉得皇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庄王和武王上前来,庄王打量了一番李邺,开口笑道:“看来温泉庄子果然养人,二哥如今神色可是不错。” 李邺看了一眼笑得有些假的庄王,唇角微勾温和一笑:“每日不必去衙门,只顾着享乐,自然就养成了这样。只是说起来倒是叫人惭愧。” 庄王微露几分羡慕神色:“我倒是羡慕二哥能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李邺笑容不改,情绪半点波动也不曾有:“是吗?可我倒是不想你像我这般。清闲虽好,可受伤着实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宁肯忙碌些,但是身子健康才好。如今我只恨不能与你们一般,替父皇分忧。” 陶君兰看一眼前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皇帝——几个儿子打机锋,可皇帝半点反应也没有。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更不知道了。 庄王还待开口再说点什么,不过武王却是插话进来,笑着开口道:“二哥的伤如今如何了?我那儿还有一根虎骨,回头给二哥你送去。只盼着二哥早些好起来,咱们兄弟好一起替父皇分忧!” 武王这话说得诚恳,倒是引起了皇帝的主意。皇帝赞许的看了一眼庄王,道:“你们兄弟之间能如此友爱,朕甚慰之。” 这就是在鼓励李邺他们几个要互相有爱,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了。 庄王面色微微变了变,不过随后却是也随波逐流:“二哥只管好好养伤,待到养好了伤,我们兄弟再一处喝酒!” 李邺含笑谢过两位弟弟的关心,末了又看着武王道:“虎骨却是不必了,如今我的伤也快好了。用了这样的好东西也是浪费。我记得父皇膝盖阴天总是酸疼,不如让太医院做成虎骨膏罢。” 陶君兰顿时在心里默默的替李邺挑了挑拇指。李邺这一手借花献佛耍得真是好极了。 再看武王微微一凝的面色,再看看李邺一如既往和煦的笑容,登时高下立判;。不得不说,到底是多年维持住了这么一个温润清和的形象,如今装模作样起来,简直是手到擒来,叫人瞧不出半点扭捏之处。 和他一比,武王也好庄王也罢,都是落了下乘。只是这面上的功夫,就该让武王和庄王回去在学两年再来。 皇帝许是没想到李邺竟还知道这个,当下讶然的看了一眼李邺,随后问了一句:“你怎知朕有这样的毛病?” 这个毛病,除了太医之外,也就宝船太监知道了。 “这是以前父皇做太子时候,去北边落的的毛病。当时受了寒,还用了好一阵子药。而且,冬日的时候我闻见父皇身上有膏药的味道,且走路颇有些僵硬,所以这才知晓。”李邺笑着解释了一句,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这是陈年旧伤,药石也不过缓解。否则儿臣必是要替父皇寻访名医治好这毛病的。” 听李邺这么有理有据的将理由说完,皇帝登时便是露出感慨:“你是个心细又孝顺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感动和欣慰不似作假。 陶君兰想,换做是自己,怕也是感动无比——天家父子亲情本就薄,再加上天天不在一处,互相不了解都是正常的。李邺这般细心,也的确是少见了。 同时,她更是注意到武王半掩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是骨节青白,青筋毕露了。显然,武王对于李邺这一首借花献佛很是不满。 陶君兰不免微微有些担心——李邺这般算是得罪了庄王和武王,这二人万一私底下做起了什么小动作……虽说也不怕,可到底防不胜防。 心里便是想着回去劝说劝说李邺才好,总不能一直这么着。 作为女眷,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是一直杵在皇帝跟前。所以很快她便是跟着太后往太后住的院子去了。 同行的还有八公主和九公主。 至于其他妃嫔,因要各自安顿,所以太后便是让她们且先去自己的住处了。 太后笑着和她们道:“拴儿瞧着倒是晒黑了一点。看着更壮实了。” 陶君兰一面扶着太后在凉榻上坐下,一面笑着解释:“每日也不肯睡午觉,只让人带着他到处疯玩。最近喜欢看人粘知了,大中午也不怕晒,每天都去看。” 太后皱了皱眉:“也该拘着他睡午觉才是。大太阳底下跑,小心中了暑气。” “倒是也无妨,中午若是不睡,反倒是晚上睡觉老实些。我让人看着他,不许直接在太阳底下,都让站在树荫里。每日也有给他喝绿豆汤。”怕这么坐着累,陶君兰又往太后腰后塞了一个靠枕。这才退了开去。 九公主便是掩着唇笑:“太后眼里只有拴儿这个曾孙,却是没有我们这些孙女。真叫人伤心。” 太后白了九公主一眼,笑呵呵的打趣:“回头你快些给我生一个曾外孙,你就不醋了;。多大人了,还和你侄儿吃醋?” 八公主顿时也凑上来打趣九公主。 太后怜惜的看了八公主一眼,道:“你好好养着身子,这事儿也不必着急。驸马那儿敢有什么话,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八公主一怔,缓缓低下头去:“驸马那儿倒是没有别的话,只是我这心里过不去罢了。” 陶君兰想起八公主那个孩子,便是忙道:“你这般年轻,养好了身子肯定立刻就有喜讯的。你又何必着急?” 八公主收敛了伤感,微微一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一时又说起皇后的“病情”来。九公主仗着年纪小,便是道:“皇后娘娘这次不能来,倒是十分遗憾了。病得可真不巧。” 太后神色不变,随口道:“是不巧。不过也不打紧,以后总有机会的。” 看着太后不欲多说的样子,几人自然也就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宜妃的肚子那般大了,怎么的也是跟来了?这车马劳顿的,她一个孕妇到底有些危险。”陶君兰想起宜妃那已经如同揣了一个大西瓜似的肚子,只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留在宫里皇上也不放心,就让一并带来了。再说了,生产也要八月份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回了京,也不碍事。再则如今她也早过了头三月,胎气也是十分稳固。”太后笑着解释,倒是也有几分期待:“也不知能不能再给我添个孙子。”顿了顿又道:“即便是个孙女,那也是好的。宫里毕竟这么些年都没再添人口了。” “我瞧着宜妃肚子尖尖的,倒像是怀了儿子。”陶君兰回忆起那会子自己怀了拴儿时候的样子,道:“和我那会儿怀拴儿的时候差不多。怀明珠的时候,肚子是要比拴儿那会子小一些,圆一些。” 就算这话是假的,也是为了哄着太后高兴。 太后果然高兴,心情都似因此好了不少。 九公主没怀过孕,倒是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只是那肚子太大些,我瞧着总觉得心惊胆战。都不敢靠的太近。” 太后见九公主这样,便是笑:“她的肚子是大些,你既害怕那就离远些。”太后没说的是,肚子这般大,只怕生产的时候是要遭罪的。 不过想着不能吓了八公主和九公主这两个没生产过的,便是没说。 几人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陶君兰见太后有些困倦,便是道:“太后眯一会罢。这会子离用晚膳还早。到时候我叫您。” 一天的车马的确是叫太后有些吃不消了,当下也就睡觉去了。 八公主就提议去逛一逛行宫——这里既被选作行宫,自然景致是不差什么的。 陶君兰没逛过行宫,倒是也有几分好奇。再则也的确是无事,于是一行人便是出了太后院子,有说有笑的去逛园子了。; 第一卷 第401章 昏庸 行宫景致不错,几人走走停停,倒是也不觉得累。 八公主眼尖:“那是不是宜妃?” 陶君兰转头顺着八公主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坐在池塘边上亭子里人,点点头:“应该是宜妃。”只怕现在整个行宫里头,也就只有宜妃这么一个孕妇。所以倒是也十分好辨认。 “怎的也没人跟着?”九公主看了一眼便是纳闷起来;的确,宜妃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也没有,竟是一人坐在那儿。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做什么。 陶君兰看了一眼八公主和九公主,轻声询问:“可要过去打声招呼?”反正换做是她,她是不想过去的。 八公主和九公主犹豫了一下,倒是都摇头说是不去了。反正也不相熟,过去了也不过是客套几句,也怪没意思的。 陶君兰看了一下地形:“那咱们从那边的林子跟前绕过去罢。” 不过还没等她们走远,就听得那头宜妃一声尖叫。 几人忙是回头看过去,却见宜妃不知怎的竟是摔在地上,此时手已捂在了肚子上。 看那情形,几人自是不敢走了,忙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陶君兰一面往那边走,一面却是心头打鼓:若是宜妃有个什么,纵然这事儿和她们无关,可少不得也是晦气。被迁怒也不是不可能。 一走近,宜妃哎哟哎哟叫疼的声音更是让几人心里都是一沉。只是眼下宜妃的宫女内侍一个都不在,陶君兰只得转头让九公主叫人请太医。又让红螺赶紧去叫人来。而她自己却是和八公主上前去将宜妃扶起来,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再说。 宜妃一直捧着肚子,面色都疼得有些隐隐发白。 “感觉如何?”陶君兰心下担忧,忙出声问道。她是怕宜妃有流产的迹象。如今宜妃这个月份,真流产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宜妃见九公主吩咐自己的侍女去请太医,倒是忙喊了了一声:“请苏太医!我的脉一向是他诊的!” 九公主点点头:“请苏太医。”这个时候,请熟悉宜妃情况的太医,显然是再好不过的。 陶君兰见宜妃还有功夫计较这些,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动了胎气,流产的可能性不大。 “宜妃娘娘怎么独自一人在此?您的宫人呢?”陶君兰想着方才的惊险情况,到底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不敢马虎了。该时刻都至少留两个人在身边才是。” 宜妃捂着肚子,倒是不叫唤了。只是却是将手从陶君兰的手里缓缓抽出来,灼灼的盯着陶君兰道:“陶侧妃却是未免管得太多了些。” 陶君兰没想到宜妃会这么说,当下倒是一怔神,半晌反应过来,便是冷冷一笑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压皱了的裙子道:“的确是妾太多管闲事了些。还请娘娘见谅!” 顿了顿,又道:“既然娘娘不需妾多管闲事,那妾便是先告退了。” 宜妃抿着唇一言不发,那架势看着也是不大痛快。 八公主和九公主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宜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居然对着陶君兰说出这话。虽说顾念着宜妃是孕妇,不好太过了。可是八公主和九公主也是不大痛快:这做人,也不好太不识好歹了。早知道刚才就该一走了之,管她死活作甚? 九公主微微沉了脸,道:“大姐等着我,我与你一同走;。” 八公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了想到底是只能留下来了——总不好都一走了之了。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倒是说不清了。 只是有了宜妃刚才说的那话,八公主自也不会上前了,只是站在一旁等着人过来——自然,人过来了,她也就不必再留在这了。 陶君兰自也没走太远,而是走出一段后便是在拐角处等着了。既然是一同出来的,虽说暂时让八公主一人在那儿,可她也不能一走了之不是? 九公主皱眉抱怨:“这宜妃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此时倒是也不恼了,反倒是笑着劝九公主:“那样的人,你又何必为她不痛快?没得影响了心情。她愿意这般,且让她折腾去。以后咱们在不管那闲事就是了。” 九公主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心头却道:宜妃如此,怪道不怎么得宠。只是不知她在皇帝跟前,是不是也是这般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好好的怎么自己摔了。”九公主有些纳闷:“难道是起身时没站稳?” 陶君兰好笑的看着九公主:“人都说你多管闲事了,你又何必操心?怎么摔的,也犯不着咱们担心。” 九公主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想起宜妃的嘴脸,倒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一时八公主也是过来了,见了二人就埋怨:“你俩倒是一走了之了,留下我一人在那儿好不尴尬!真真是可恶!” 陶君兰忙软声道歉:“是我的不是。” 八公主摆摆手:“倒是也不怪你。不过我瞧着,她似乎格外不喜欢你似的,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了她了?” 陶君兰自是一头雾水:“这如何可能?她在深宫之中,我在宫外。纵然进宫也不过去太后和皇后那儿走一遭罢了。之所以认识,也是之前偶然碰到过了两回罢了。上一回,还是九公主介绍与我认识的。” 九公主自然也想起了那一茬:“的确是如此。再说了,纵然私底下有些不和,也不该那般说话才是。” 宫里都哪怕死底下有再深的仇怨,也是坚决不会在表面上露出半点的。反而面上还要亲亲热热的,哪里会如此? 想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八公主摇摇头苦笑:“那便是不知道为何如此了。” “许是嫌我多嘴了罢。”陶君兰嘲讽一笑,岔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差不多也该往回走了。一会儿还要服侍太后用饭呢。” 于是三人便是又往回走。走回去时辰倒是刚好,叫醒了太后,服侍太后梳洗过后,正准备穿膳。那头倒是有人过来与太后回禀宜妃的事情:“宜妃娘娘动了胎气,皇上已经赶过去了。” 太后一惊,不由重视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动了胎气?可是坐车的缘故?” “是摔了一跤; 。”回话的内侍忙解释,“太医诊断后说颇有些严重,将来说不得会早产。” 陶君兰倒是没想到这样严重,当下倒是微微挑眉,和八公主九公主对视了一眼。 内侍又道:“还好八公主和九公主路过帮了一把,不然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形。宜妃娘娘特地让奴才向二位公主道谢。” 太后看了一眼八公主和九公主,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罢。让宜妃好好养着。” 待到内侍走后,太后倒是疑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你们三人不是一同出去的,怎么的就小八和小九遇到宜妃了?” 陶君兰自是不好说实话,便是遮掩过去:“我走在后头,拐错了弯儿,倒是和她们分散了。” 这么说也说得过去,当下太后也没深究,点点头不再问这事儿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也不知怎么摔了一跤?” 八公主摇摇头:“我们瞧见的时候,倒是已经摔在地上了。却也不知道为何摔了。宜妃娘娘没说,我们自也没问。” 因了这事儿,太后胃口也影响了不少,倒是没吃多少。 待到服侍完太后,陶君兰他们三个这才一起随便用了些。末了才告辞回自己的庄子。 刚到行宫门口,李邺他们三个倒是都齐刷刷的等在那儿了。 陶君兰和李邺老夫老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便是打趣八公主九公主:“驸马果真体贴。真真是极好的。且快回去罢,不然驸马可是要有怨言了。” 八公主笑着摇头,到底没打趣回去。九公主成亲晚,倒是面皮薄,头都埋了下去,羞得不行。不过却也是十分甜蜜就是了。 八公主和九公主离得远些,都是坐车。陶君兰他们的庄子就在边上,于是便也不着急,慢慢的往回走——因不敢让李邺太过劳累,所以纵然如今已经可以自己走了,此时却也是让他坐的椅子。让王如推着。 陶君兰让王如跟在后头,她自己推着李邺往前走。 二人一边走一面说话,随着徐徐的夜风和漫天星子,倒是也别有一种温馨在里头。 “宜妃动了抬起,父皇十分担心。”李邺忽的说起了这事儿,倒是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思:“连着政务都丢下了半日。” 其中还有一封加急信件。不得不说,到底宜妃肚子里那块肉在皇帝眼里是十分重要的。 陶君兰低头看了一眼李邺头上的白玉发冠,笑了笑:“怎么,难不成你还嫉妒起来了?” 李邺摇摇头,低声道:“只是担忧罢了。如此行事,难免……”显得昏庸了。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却也没再说话,只叹了一口气:“皇上似又老了几分。和那会子在德安宫初见的时候,已是有些判若两人了。”; 第一卷 第402章 如今再回忆起德安宫那会儿,陶君兰倒是已经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来。 那时候的皇帝,虽说也不算年轻,却也绝算不上老。而且自有一种威严气度在身上,叫人不敢直视。现在的皇帝,那种威严之气虽还在,却是已大不如那时。反倒是添了几分阴沉和多疑在其中。 顿了顿,陶君兰又添上一句:“老来得子,重视也是情理之中。” 李邺倒是没再说话了。 陶君兰又说了一些琐碎的事儿,想起白日里李邺和庄王武王的那些话,便是又问了一句;”这般和庄王武王过不去,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若我们真友爱得不行,那才是有问题呢。”李邺一笑,也不解释,只是道:“这事儿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李邺既是这般说,陶君兰自是相信他的。 翌日李邺去伴驾,回来时面色却是十分难看。 陶君兰自是纳闷,便是关切的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辛攀路上遇刺,生死不知。”李邺吐出这么一句话后,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恨恨道:“必是与衡国公府有关!” 陶君兰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也不怕手疼!”顿了顿却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劝慰李邺——辛攀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她明白李邺肯定是打算以后让辛攀掌握兵马的。而且,辛攀立功,他这次也得了实惠。如今辛攀出事,不仅是要断他的后路,更是故意在他的脸。 一个连刺杀都防不住的将军,算什么? “你可派人去找了。”最终陶君兰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却是终归显得苍白无力了些。她卷起李邺的袖子,仔细查看他胳膊上的伤势,道:“你纵着急也没用,事情已是发生了,这般气坏了身子,倒是叫旁人觉得痛快了。你这会子只沉住气,想着如何弥补才好。” “如今朝中青年将领本就少,衡国公那边的势力又占据了一大半,剩下的寥寥无几。辛攀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出身不高,这才一直不被看重。”李邺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阴沉:“若是辛攀出事,日后其他将领难免投鼠忌器。” 若是连手底下的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敢来投奔他?李邺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住心底不停窜上来的火气。 陶君兰虽是感同身受,却也更多的是无奈:“纵你明白对方这是要断了你的根基,却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想了想,她觉得她也着实办不上忙,便是干脆不再说话,起身让丫头端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过来。又吩咐里头多加些碎冰。 此时李邺最需要的是静心。唯有静心,才能想出最好的应对之策。这也是她唯一能替李邺做的了。 李邺连着吃了两碗冰,情绪倒是渐渐平复了下来。将碗交给陶君兰收了,这才又道:“你叫人去请静平过来与我说话。” 陶君兰知道李邺这是想和陶静平商议一番,倒是觉得也是个好主意,至少有人商量着,总比一人抓瞎好;。当下忙不迭的吩咐人去将陶静平夫妻两个都叫了过来。 为了掩人耳目,只说自家庄子上送来了新鲜果子,叫他们过来尝尝。 不过,庄子上的确是刚送了新鲜的葡萄和桃子李子过来。 陶君兰让人将果子洗了些,一盘送去了书房,另一盘则留着自己和九公主吃。 不多时陶静平和九公主过来了。陶静平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便是被李邺拉去了书房。 九公主敏感的觉察到了些东西,便是看向陶君兰:“大姐,这是怎么了?” “辛攀你可知道?辛攀在回京的路上遇袭了,生死不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将这事儿也与九公主说了。 九公主虽说是女子,可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闻言顿时抓到了紧要之处:“那二哥会不会受影响?” 陶君兰点了点头:“辛攀本就是你二哥举荐的,如今他出事,你二哥自是要受些影响的。而且,这也太打脸了一些。” 九公主点点头,蹙眉沉吟片刻,“这事儿会是谁做的?辛攀是朝廷功臣,也得兵士拥戴。这般不仅是扼杀了朝中栋梁,更是犯了众怒。就是父皇那头,想必也是震怒罢。” 李邺苦笑:“虽未有直接证据,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谁最有利?一向便知。” 九公主顿时沉默了,半晌才道:“贼子可恨。” 陶君兰捻起一颗李子递给九公主:“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且让他们男人操心去罢。咱们吃果子喝茶就是。” 九公主也明白这事儿她们搀和不了,索性也丢开去,接过李子咬了一口,顿时皱了眉头:“怎么这样酸?!” 陶君兰笑道:“就是这个口味的。宫里进贡的都是特地培育的,口味自然好。这个虽说不够甜,倒是也不错。别有风味。” 九公主又咬了两口,倒是尝出滋味来,不过吃了一个也不敢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伤人。 “你再尝尝这个葡萄。”陶君兰将一盘子奶白色的葡萄推过去:“听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新品种。” 九公主长了一颗,顿时只觉得一股甜味儿都快到心里去了。当下点点头:“是和咱们这边的品种不同。只是太甜了。” 两人闲话一阵,只是到底都没多少心情,最后渐渐的也就沉默了下来。只是谁也懒得去找理由了,干脆便是相坐无言起来。 红螺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别扭,便是又叫人上了点心,笑着提议:“不然叫了静姨娘过来凑一桌叶子牌罢?再不然,下下棋也是不错。再不然,绣花也行啊。这么枯坐着,奴婢瞧着都觉得无聊得慌!” 陶君兰闻言撑不住笑了:“你这个丫头,倒是管起我来了;。不过你的提议也不错,却也不必叫其他人了,拿棋盘来,我和九公主下会儿棋罢。” 如此打发了一下午的时辰,又留下他们夫妻两用了晚膳,这才放了人。 待到送走了陶静平夫妻,陶君兰这才细细看李邺,见他虽仍是蹙眉,却到底没了之前的烦躁之色,便是心知商量了一下午,到底不是做了无用功。 夜里就寝时,李邺和陶君兰躺在床上说话,李邺道:“这事儿倒是可以做一做文章。这样的事情,着实叫人寒心。” “怎么做文章?”陶君兰有些不明就里。 “功高震主。”李邺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有些发沉,似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叫他说出口,实在是十分艰难。 陶君兰重复了一遍:“功高震主?”功高震主……辛攀虽说有功,可还没到这个地步罢?再说了,皇帝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啊。 “只是为了让人重视这事儿罢了。我担忧这事儿最终会不了了之。只有搅浑了这一摊水,将每个人都卷进来,才能查清楚真相,才能替辛攀报仇。”李邺的声音虽依旧发沉,不过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陶君兰仔细想了想这个计策,最终想来想去才发现,这件事情这样处理,的确是最好的。李邺一人查不出真相。所以只能借助皇帝的力量。而皇帝,很有可能是因为多方压力和蒙蔽,最后这事儿不了了之。 所以,只有拉了皇帝下水,这事儿才会变得更容易。 不过——陶君兰若有所思道:“最近刺杀事件频频,倒像是出自一家之手似的。” 李邺呼吸一顿,随后慢慢恢复,一开口语气里全是玩味:“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刺杀这个手段,最近未免太过频繁了些。第一次还好说,看着不像是太严密的。可刺杀我和这一回刺杀辛攀,倒是十分严密。刺客也是训练有素的。” 陶君兰点点头,“的确是如此。其实想想,他们之间也是同一个势力。” “可关键在于,培养刺客并不容易。算算时间,刺杀我的和刺杀辛攀的显不是同一批。你说,他们培养这么多刺客做什么?”李邺的声音有些凝重:“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陶君兰被李邺这番话说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的脖子上都似有几分凉气渗了进来。忍不住往李邺的怀里凑了凑,她这才出声:“他们怕是打算用这样的方法,来清洗敌对势力。比如你这样的,也找不到把柄弱点对付你,只好用这样的法子。” “有了一次就有二次。”李邺寒声徐徐道:“这样的法子其实是最有效的。不管怎么打压,对方总是有机会翻身的。可若是铲草除根,直接让对方消失在这世界上……那才是最稳妥最省心的法子。” “你碍了他们的路,所以他们要对付你。若是有朝一日,皇上也碍了他们的路——”陶君兰打了一个寒噤,说不下去了。这个念头虽然荒谬,可是她却是出奇的觉得是极其有可能发生的事儿。 李邺沉默半晌,最终呼出一口气:“睡罢。这事儿有我,你别怕。”; 第一卷 第403章 多嘴 因了那个突兀的猜测,陶君兰总是觉得心中不安。连着几日情绪都不对。 李邺自然是觉察了,可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来开解陶君兰,只能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不过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那样容易想明白的?陶君兰不仅是担心李邺,也担心拴儿,还担心自己的弟弟妹妹。 许是心情本就烦闷的缘故,陶君兰只觉得今年的天儿比起以往都似更热几分。 这日她带着拴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却是前一日中了暑气,人恹恹的也没什么精神。瞧着很是不好。 许是担心拴儿也是染上了暑气,太后便是嘱咐陶君兰:“每日多给拴儿喝绿豆汤罢。实在是不肯喝,就熬煮一些凉茶让他喝。今年天热,如今大半月没下雨,更是闷热得不行。你一定精心些。还有端王也是,你每日定督促着他喝解暑降热的东西。” 太后一片关心之意,陶君兰忙笑着应道:“太后放心罢,我定不会马虎大意了。” 张嬷嬷服侍太后喝了药,也是忧心忡忡的插嘴一句:“如今大半月没下雨,池子里的水都干了不少。咱们这边还是好的,那些本就雨水少的地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太后叹了一口气,念了两句佛,只道:“但愿这雨快落下来罢。国泰民安的才好。” 陶君兰知道太后的担忧——若是这么一直不下雨,势必会造成干旱。天一干,地里的作物便是没了收成的指望。可偏老百姓家里都是靠这些作物养活一家子,真出了什么问题,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后果。 真发生了旱灾,今年或许还体会不出来,可是明年开春,或许等不及开春,那后果就出来了——没有收成的百姓吃什么?没有吃的,要么饿死要么就想法子弄吃的。到时候,说不得就会出现大量的流民,或是匪寇。 这对朝廷来说,显然并不是好事。 “说不得明儿就下雨了。”陶君兰笑了笑,压下担忧安抚太后。“不然,等太后好了,请高人做法事祈福罢。” 太后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般了。”若是朝廷还有法子,若是天灾,除了做好赈灾准备之外,还能做什么?也只有祈福这一条路径了。 随后太后又看向陶君兰,道:“你先替我准备着,待我好了便是亲自吃斋念佛祈福。” “那我陪着太后您。”陶君兰点点头,也不推辞,并且附和了一句。太后的情绪不好,如今能找到这么一个法子让太后少担忧一些,也算是不错了。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太后那儿回来之后,陶君兰本就担心的情愫,又添了几分忧色。 这事儿她自也和李邺说了,又问他:“应该不会有旱情罢?” 李邺摇摇头,神色微微有些严肃:“这个却是说不好——若是再不下雨,十有八九是要有旱情的;。刘恩传来消息,说河北那边已是隐约见了旱情。地里的作物都开始枯了。太阳又毒,井里的水要打上来都开始费力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觉得有些默然。“那朝廷是不是该想法子?” “只怕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法子——”李邺苦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无奈:“真闹了灾,也只能运粮过去赈灾罢了。”缺水这事儿,朝廷也没法子。水这个东西,不比其他东西,根本没法运。所以,能怎么办?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太后也为这事儿发愁呢。不过,这事儿朝廷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李邺面上露出几分沉郁,他道:“这几日,父皇都被宜妃绊住了脚,我连人也没瞧着。只是帮着看奏折罢了。” 陶君兰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当下讶然的瞪大眼睛忍不住“啊”了一声:“辛攀刚出事,皇上应该不至于会……且皇上自从登基,素来勤谨,怎么会——”怎么会出现这种色令智昏的事情? 李邺苦笑:“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叫人觉得不妥。” “许是皇上试探你们?”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否则,他也不好直白的叫你参与政务。还是直接看折子。” 李邺在心中玩味半晌,倒是凝重的点点头:“这么说,倒是也有可能。” “皇上不像是个贪恋美色的。再说了,宜妃之前本也不受宠,如今更是怀孕,没有理由绊着皇上不放。所以,看着像是个借口。”陶君兰细细分析,又道:“若我这般猜测是真的,那你可更该小心些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可寻个机会劝诫皇上一二。” 一则是表了关心,而则也表明了忠心。 撇开父子的身份不谈,李邺和皇帝更是臣子和君主。所以,有时候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按照臣子对君主的法子来的。一味的只说亲情——事实上,天家的骨肉亲情是经不起消耗的。 李邺自是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点头应下。笑道:“如今我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贤内助了。” 陶君兰被他这么一打趣,微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的瞪他:“胡说什么?让人听见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再说了,这不过是我的妇人之见罢了,说出来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我倒是觉得你比那些浑浑噩噩的男子更强些。”李邺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自傲:“就是那些世家大族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也不见得能比你好多少。” 陶君兰听他越发说得不像话了,便是干脆起身不再理他,只去端汤:“太后那儿,你也该过去瞧瞧。劝劝太后别太担忧了。” 李邺闻言叹了一口气:“太后这是忧心万民呢。” 一时二人再无别话,默默用过晚膳,又循着习惯继续在园子里散步。只是如今不下雨,纵然是天色已经黑了,可风吹在人身上,也带不来多少凉气。反倒是有些闷热的味道。 “若是下雨,只怕也是要经历一场暴雨。”李邺张开五指感受了一下,语气沉重了几分;“哎。”陶君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风调雨顺了这么几年,今年这是怎么了?” 不过其实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每隔几年,总会出些状况,像是老天爷定下来的规矩似的。 “钦天监已经上了折子,请求祈雨了。只是这个需要父皇出面,少不得要回去京城一趟。说不得到时候咱们倒是无法在这里呆下去了。”李邺言道,有些歉然:“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带你出来放松一回,却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 陶君兰抿唇一笑,想起前些日子的悠然随意,说不留恋那都是假的。只是再留恋,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该来的还要来。所以她最终只道;“这有什么?前些日子不都放松了?这也不能怪你不是?况且,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哪里在乎这朝朝暮暮的?” 李邺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些甜蜜,也道:“是,咱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呢。”的确是不必急于一时。 二人说着话,慢慢走着,互相依靠着,倒是别有一番温存的味道。 陶君兰这日和八公主九公主一处下棋,八公主却是突兀的说了一番话,直说得陶君兰莫名其妙:“二嫂也不必介怀,那不过是小人得志,一时之事罢了。待到她生了,我们再寻了法子报复就是了。” 陶君兰顿时为之一愣,完全不明白八公主这番话的意思,只愣愣道:“什么?” 八公主回过神来,一脸讶异:“二嫂竟是不知此事?” 陶君兰听八公主的语气颇有些后悔懊恼的意思,心下一动便是知道八成这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还和她有关系的。再一联想说什么生产,当下便是脱口而出:“宜妃做了什么事儿?” 八公主颇为尴尬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却是死活不肯说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二嫂还是不知道得好。” 九公主看了八公主一眼,神色有些微微的打量。 八公主低下头去,却是没看见九公主的目光。 陶君兰看八公主不肯说了,便是看向九公主:“你可知道?” 九公主摇摇头:“静平还在养伤呢,我门成日不出门,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儿?还是问八姐姐罢。”末了又推了八公主一下,玩笑道:“八姐姐这般可是不厚道,故意说了吊人胃口不成?” 八公主一脸尴尬,“我也没想到二嫂竟是不知此事儿的。我瞧着二嫂似有担忧之色,只当她是为了那事儿心里不痛快,却没想到……是我的不是。” “好了,快说。不说下次我可不找你说话了。”陶君兰也是笑着出声催促:“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喜爽利人,你这样扭捏,倒是为个什么?” 八公主见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是不好不说了。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知,宜妃在父皇跟前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父皇为此倒是说了二哥两句。” 陶君兰心中一沉,随后却是平静问道:“皇上说了王爷什么?”; 第一卷 第404章 报复 八公主叹了一口气,道:“具体宜妃那头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父皇说二哥却是让他不要专房独宠,又让二哥约束房中人,不许因了获封亲王便是使得家中人都趾高气昂来;。” 其实只从皇帝训斥李邺的这番话就不难道猜测出来到底宜妃说了什么话。 陶君兰听完之后,立刻冷笑了一声:“我竟是不知,我何时趾高气昂了。” 九公主也颇有些义愤填膺。 八公主则是叹了一口气:“父皇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就信了。也是太后如今精神不好不知此事儿,若是知道了怕也是要生气。” 陶君兰心道,就算太后生气了又如何?到底宜妃如今有孕在身,着实是揣了好大一个护身符,等闲是动不得的。再说了,太后生气,也不会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李邺。 皇上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还有什么人在?”眼下这个却是陶君兰最关心的事儿了。若是当着许多人面说的,这就是打脸了。以后李邺的威信都怕是要因为这个受到影响。 陶君兰有些恼怒宜妃如此行径。只是恼怒之后心里又觉得疑惑——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宜妃?竟是让宜妃如此不遗余力的要对付自己? 八公主摇摇头:“也没什么人在,可见父皇也是给二哥留了几分脸面的。” 陶君兰冷笑一声,却是只在心头并未说出来:若是真的要给李邺留脸面,那倒是不必当着旁人说了。私底下悄悄告诫几句不是更妥当?可见皇帝也是有些别的小心思的。 一时又想起李邺并不将此事告诉自己,她更是颇有些不是滋味。她当然明白李邺这是不愿意告诉她让她自责和恼怒。只是一想到李邺一人默默承担起此事儿,她就觉得心疼和歉然。 “二嫂也不必太过恼怒。”八公主继续安慰:“说起来也是父皇对你不了解的缘故,再加上有人故意挑拨,这才会如此。” 陶君兰压下情愫,勉强一笑点了点头。这事儿她纵然恼怒又如何?那也是不可能去找皇帝说个分明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太后的精神也越发的不好起来。纵然吃了药也是无济于事。这下子,所有人都是担心了起来——太后年事已高,若是这么下去身子必是受不住的。而且,这本身也更像是一个讯号。提醒着众人太后的垂垂老矣。 除却陶君兰八公主九公主,庄王妃和武王妃也是每日都要进宫侍疾了。就是一并跟随来的妃子们,但凡没有要事,也是必须每日过去一趟的。 皇帝也是每日要领着几个儿子过来一趟。 反倒是拴儿和明珠,因为年纪太小,太后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兄妹两个,倒是不许进行宫一步的。 这日,张嬷嬷终于是熬不住,趁着皇帝过来的功夫悄悄的向皇帝请求:“吃了药也不见效,不如请些有本事的人来看看?说不得是小人作祟。” 皇帝是素来不喜那些巫蛊之事的。不过看着病榻上日渐消瘦,精神也越来越短的太后,皇帝沉默一阵子,到底是应了此事。 这事儿交给了静妃去做——淑妃和静妃,一个留在宫中坐镇,一个却是跟着皇帝过来行宫避暑了;这事儿陶君兰也知道,不免和李邺提起了一回。谁知李邺却像是十分感兴趣,便是问了问。陶君兰也就细细说了。 李邺听完若有所思:“这么说,倒是真有几分道理。但愿果真有效果就好了。” 陶君兰也是希望太后能快快好起来的。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顿了顿,忽然心中一动,便是忍不住灼灼的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觉察,便是微微挑眉:“怎么?” 陶君兰犹豫片刻后道:“其实宜妃说我坏话,以至皇上训斥与你的事情我已是知晓了。” 李邺一怔,随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别放在心上。” 陶君兰早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倒是颇有些无奈。只悻悻道:“我却是没那么大方,这事儿我总要寻个法子报复回去才好。” 李邺却没料到陶君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哑然。半晌才问道:“你打算如何报复?”原他还不想理会宜妃,不过既然陶君兰这样在意,提前动手也没什么。 陶君兰抿唇一笑,只看李邺这幅神情,便是知道他打算迁就自己这一回了。当下便是笑道:“你说,太后这般若是有人冲撞的缘故,皇上会如何做呢?一边是太后,一边是怀孕的宜妃——” 李邺微微挑眉,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说实话,他却是没想过这样的法子。其实仔细想想,这法子倒是也挺不错。至少,兵不刃血,也不容易叫人寻着蛛丝马迹。更重要的是,却能不伤了宜妃又叫宜妃没法子再蹦跶。 “宜妃的确是越发不像话了。”李邺点点头,徐徐道:“这事儿却不能你去动手,会安排。” 陶君兰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宜妃不只是做了这么一件事情而已,便是忙问:“宜妃还做了什么事儿?” “康王随后也会过来行宫避暑。”李邺言简意赅:“我想,许是有人在父皇跟前说了些什么好话的缘故。”至于说这些话的人,如今思来想去也不过只有宜妃一人有这样的本事罢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端起来的茶也是又重新搁下去:“为了立太子的事情,皇上应是对康王不喜了才对。怎么会……若是有人求情,却是不知说了什么话才有这样的效果了。” 想想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帝莫不是糊涂了?这刚打压了皇后一党,随后又对康王和颜悦色。这不是让之前做的事儿都成了无用功? 只能说,宜妃好本事。 陶君兰以前只觉得皇帝不像是个会色令智昏的人,可是现在再看,却是她高估了皇帝。不仅高估了皇帝,更是低估了宜妃。宜妃真真是好本事。 要知道,宜妃可还是曾经被皇后设计过,以至于不被皇帝喜欢呢。这一转眼不仅能跟着来行宫避暑,还能在皇帝跟前吹如此厉害管用的枕头风。 “若真是如此,宜妃的确是该好好管一管了;。”陶君兰肃穆言道,只觉得这事儿的确是该重视起来。 李邺点了点头。自动将自己原本打算再搁置一段时间的念头隐去了,反倒是仔细的思量起来这事儿到底该怎么操作才好。 “不过,却是不要让人联系到咱们身上才是。”陶君兰下意识的压低了几分声音,说这种事情,总觉得是有些心虚,唯恐叫人知道的。顿了顿,又冒出一个坏主意来,笑道:“如今静妃主持这事儿,倒是可以栽在她身上。”当初庄王武王那么对李邺,如今讨点利息也是应该的。当然,最后一句话她却是没说出口。 李邺瞅了陶君兰一眼,倒是撑不住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心里却想:莫不是武王和静妃也是得罪过陶君兰?若真是如此,那不妨再下手黑一点才好。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又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我却是犯了戒了。” 李邺登时笑起来:“你几时信佛了?” 陶君兰一本正经:“前些日子帮着太后抄经书,便是有几分信了。” 说起太后,李邺本来还不错的心情顿时又跌落下去:“不管如何,太后千万要好起来才是。”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除了太后能给李邺带来帮扶之外,也是因为太后对拴儿的疼爱。 纵然她心中也没底,不过她还是笑着安慰李邺:“太后洪福齐天,自有大罗金仙保佑,定会痊愈的。将来还要看着拴儿成亲生子呢。” 好话谁都是喜欢听的,李邺纵然心中挂怀,却也是微微翘了翘唇角。 陶君兰夫妻二人这头如何也不必再提。而京城那头,康王却是收拾箱笼准备去行宫了。 康王妃本也是想要跟去的,可奈何大姑娘却是病了,于是只得留下。想了想,点了两个年轻貌美且看着好生养的姨娘,“让她们陪着王爷,我也放心了。” 康王却是一摆手拒绝了:“这次是去请罪,是去表孝心的,带两个妾侍算什么?不带。一律不带。记住了,我不在府里,你和衡国公府那头也别来往得太勤了。” 康王妃思量片刻,点点头:“还是王爷想得周到。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康王看了一眼康王妃,被那一番话说得心思慰贴,忍不住傲然的笑了笑:“你只管在家里好好操持家务就是。外头有我们这些爷们。” 康王妃含笑温柔的看着康王,又替康王理了理衣衫:“此番前去,王爷少不得要辛苦了。” 想起如今的局势,康王的神色陡然露出了几分狰狞,手指都扣紧了几分,半晌才悻悻道:“我的好弟弟们,平日里一个个看着都是羊一样,如今倒是一个个都成了狼了!果然当初就不该有半点的仁慈,就该斩草除根!幕后也是,当初既然下手了,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留下今日的祸患。” 康王妃听了,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涌起了几分无奈,垂下眼皮遮掩住自己眼里那一点鄙夷。; 第一卷 第405章 提议 当康王到达行宫的时候,钦天监推算的结果也一并快马送到了。 钦天监这次推算,是为了河北的干旱。推算的结果是,旱魃之气已成,恐有大旱。若早做打算,祈福供奉,虽能缓解,可是现在的已成的局势却也是无法回转了。这一季的作物,依旧不会重新活过来,怕是要绝收。 钦天监天象还是看得十分准的,至少十次有九次都是对的。所以说,这一次的推演结果,纵然不能信十分,却至少可以信五分。 按照钦天监的意思,祈雨这事儿是不能再耽误了。为了表示诚心,皇帝作为天下君主,更是应该赶紧回京城亲自祈福。如此一来,才能感动上天,从而达到求雨的效果。 接到这个快报,皇帝沉吟许久,最后将折子扔给了李邺:“老二你怎么看?” 李邺打开折子看了一遍,沉吟片刻才道:“儿臣觉得钦天监的建议甚好。如此一来,求雨成功的话,父皇的威望便是能再提升许多。” “太后病成那样,朕不放心。”皇帝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使劲的揉了揉眉心。心头补上一句:宜妃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再折腾了。总不好将她一人留在这边。 李邺自是不知皇帝的心思,只以为皇帝是真担心太后,也是叹了一口气:“太后如今的情况,的确是叫人担忧。只是到底国事重要——祈雨这事儿如今看来却是势在必行。就是京城,也快要有一个月没下雨了。再这般下去,只怕吃水都要成问题了。” 京城本就靠北边些,不是南边水润富饶的地方,这一旦干起来,也是不好处理。 皇帝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邺看着这个情况,便是知道怕是皇帝不愿意回去。想了想,于是开口道;“天这样热,父皇来回折腾也是不妥。祈雨又势在必行,倒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皇帝顿时好奇,看着李邺带了几分期待:“是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你说来与朕听听。” “不如让大哥代了父皇去祈雨。”李邺温和一笑,略带几分腼腆的将这个法子说了出来:“大哥是嫡长子,身份贵重自是不必提。代替父皇祈雨,也是说得过去的。” 皇帝却是皱了眉头,盯着李邺看了好一阵子:“你果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儿臣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了。”李邺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的请罪:“儿臣愚笨,不能替父皇分忧。” 皇帝摆摆手,神色缓和下来;“这也不是你的错。谁曾想朕今年刚动了避暑的心思,天就干了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邺站在一边不再说话了。这事儿他也只能提一嘴,再劝下去也就不合适了。 与李邺站在一处的八驸马和陶静平也是同样低头不言。 倒是皇帝想起这两个人来,笑着问:“八驸马,静平,你们怎么看?” 八驸马看了一眼李邺,点点头:“臣以为这也的确是个法子;。” 陶静平也插话进来:“其实也并不一定非要康王,不论是端亲王,武王和庄王都是可以的。就是七皇子,也能担当此任。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的儿子自都是龙子。既是龙子,那自然都是尊贵无匹的。” 陶静平说这番话,其实已经算是明晃晃的替李邺说话了。简直就是在提醒皇帝:你看,端王也不错,选他罢。 皇帝含笑看了一眼陶静平,心道:果然是妻弟,这说话怎么看怎么都是向着端亲王的。不过,他这点也是极好的,并没有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倒是诚实得好。且话又说回来,他既是端亲王的妻弟,向着端亲王说话也是应该。一家人,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哪。 陶静平坦然面对皇帝的注视,丝毫没有半点阴私的情绪在里头。这顿时越发叫皇帝觉得他不错起来。 不过,端亲王显然也是不合适的。皇帝心道。想了想去,又想到了宜妃说的那些话,到底心中一软,道:“就让康王领着七皇子一同祈雨罢。”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武王和庄王也跟着去。这也是为了彰显朕的诚意。不过端亲王你却是不必去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全,来回奔波也是不合适。” 李邺一怔,随后笑着恭维:“父皇果然是想得周全,儿臣却是连父皇万分之一都不及。” 皇帝听了这话,心中倒是一动:是了,老二接触朝政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自己是误会他了。他怕是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这么一想,皇帝的神色便是更加和煦了几分,笑着称赞了一句:“你能想到让人替朕去,已是不错了。其他的,慢慢学就是了。经历得多了,学好了,自然也就慢慢的越来越周全了。” 李邺恭声应“是”。 如此一来,康王带着弟弟们回京祈雨的事情便是定了下来。只可惜康王刚风尘仆仆的过来行宫这边,连箱笼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便是被皇帝召见,接着被告知了他又要回京的事情。 康王一时之间几乎有点发蒙。不过好歹他没敢露出半点不情愿的意思,只恭敬的一口应承下来:“承蒙父皇信任,儿子必定办好此事。” 皇帝也是十分看重此事的,当下嘱咐:“祈雨时一定要诚心诚意。万不可有杂念。” 康王听了这话,只当是皇帝对自己看重,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应声。 皇帝也很满意康王的态度,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便是叹了一口气:“你是大哥,务必要给弟弟们做好榜样才是。”接着又说了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倒都是提点康王要离衡国公府远一些的意思。 康王听了出来,心道,和母后预想的一样。当下便是忙抓住机会,噗通跪在地上表明自己的心迹。不必说,自是将责任都推在了衡国公的头上,只说自己不知情。又自动请罪,磕头求了皇帝原谅。 不管皇帝最后相信还是没相信,反正最后皇帝的态度是和颜悦色的;。最后又留下康王陪自己用膳。 消息传到了太后那儿,太后笑了笑:“这样也好,到底是父子,那般闹腾面子上也不好看。说白了,到底都是外戚闹出来的事儿罢了。” 陶君兰在旁边听着,也是一笑,将手里晾好的药碗递上去:“可不是?如今一切都是好了起来,太后更该快些好起来才是。好好看着这儿孙和睦,让他们孝顺您才是。” 太后闻言,冲着张嬷嬷一笑:“你听听她这话,听着就叫人跟吃了糖似的。我倒是拴儿随了谁,却原来是随了她。” 拴儿年纪虽小,却是个嘴甜的。正因为这点,才备受大部分人的喜爱。 “昨儿拴儿还闹着要同我来呢,好歹才劝住了。太后您快好起来,也好让拴儿进来给您请安不是?”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当下抿唇一笑,却是又将药举高了几分。太后喝药是个艰难的,故而每次喝药都要磨蹭好一阵子。 果不其然太后又嫌苦,道:“这般难喝,喝了却也没什么起色,还是算了罢。” 陶君兰和张嬷嬷好歹一顿劝,这才让太后喝了下去。随后又忙给太后塞了一口点心零嘴,拿那味儿将药味咽下去才算是完事儿了。 太后咽下点心,问张嬷嬷:“今儿这个点心味道不错,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是什么点心?” “是酸角子糕。最近天热,您没什么胃口,端亲王侧妃亲自做了带来的。”张嬷嬷含笑看了一眼陶君兰,隐晦的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太后微讶,看了一眼陶君兰点点头称赞一句:“你也算是有心了。” “我也不为旁的,只要您能好起来,拴儿和王爷都高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陶君兰笑着解释一句,也没说那些肉麻的话。她心里明白,太后虽说真不算厌恶她,可是心里要说半点膈应和隔阂没有,那也是假的。 太后一笑,反倒是真诚许多:“你倒是个实诚的。” 陶君兰是临近中午用膳的时候才被太后以照顾拴儿为由打发走的。 前脚陶君兰刚走,后脚太后就对张嬷嬷道:“你去请皇帝过来陪我用饭吧。” 张嬷嬷以为太后是有了胃口,当下喜出望外,连声道:“看来那点心的确是有效了。明儿再让端亲王妃做些来才好。皇上知道了,必定会高兴的。” 太后也不解释,只微微含笑,催促道:“快去请皇帝吧。再吩咐厨房,做些皇帝爱吃的菜,还有开胃的,都做些。天热,大家都没胃口。” 张嬷嬷忙不迭的去了。太后又眯着眼睛养了一阵神。只是眼睛虽是眯着,可脑子里却是十分清楚的。这些日子,她虽然是病着,精神也不大好。可是什么事儿她不清楚?不过是不想去计较罢了,当然,也是没那个精力去计较就是了。 想起陶君兰那句话,太后哂然一笑:那是个聪明的,若她是李邺的正妃,倒也的确是不错。只可惜……; 第一卷 第406章 误会 皇帝听闻太后有胃口,当即便是欢喜起来,连声道:“好,那朕这就过去!吩咐厨房,做几样太后喜欢吃的菜色。” 太后缠绵病榻已经快要半个月了,也就今日突然精神好了一些。皇帝能不高兴么? 待到皇帝欢欢喜喜的到了太后那儿,瞧着太后气色也并未好多少,顿时那些欢喜便是又化作了担忧:“太后觉得如何?每日可有按时用药?” 太后微微笑了笑,神色看着有些憔悴:“用了药也是老样子。这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是灵芝人参嚼着吃,也不见得有用。也不怪太医。”为了她的身子,皇帝已经发落了两个太医了,如今她也是体会过来了,心知肚明不能怪太医。 皇帝却是听不得太后这话,沉了脸只不承认:“太后哪里就老了?太后如今正是壮年,依朕看,分明就是那些太医不肯拿出真功夫来的缘故!” “你看看你都双鬓花白了,我哪里还能年轻?”太后笑了笑,伸手让皇帝扶住自己:“今儿精神好,你扶着我在屋里走两圈。” 皇帝忙和宝船太监一人一边扶住了太后,皇帝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怅然。 走动了一会,太后便是有些微微累了,皇帝察言观色不敢再让太后劳累,忙不迭的扶着太后坐下。一时摆了饭,太后和皇帝对坐。满桌子十七八样菜,倒是有七八样都是皇帝爱吃的。 皇帝瞧见了,越发的心酸——其实自小作为太子,他就被教导了不可偏爱这个道理。就是饭菜点心亦是如此。防的就是有人利用这个下毒。所以,其实若不是顶顶关心他的,是绝看不出他的偏好的。只有每次在太后这里用饭,总能瞧见他喜欢的菜色。 而这一次,看着太后这般情景,更是止不住想起了一些从小到大的情形,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夹了一筷子炖得烂烂的八宝鸭子放进太后碗里,皇帝的声音听着都有点儿不对劲了:“太后尝尝,朕吃这个觉得十分不错。” 张嬷嬷却低声提醒:“太后如今脾胃不好,却是不好吃太多肉食的。尝一口也就罢了。” “朕已让静妃去安排做法事,想来太后很快就能痊愈。”原本不甚支持此事儿,可是现在皇帝却忍不住想: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太后能好起来,他都可以接受;母子两个慢慢用完了午膳,张嬷嬷一面扶着太后去歪在软榻上,一面欢喜笑道:“今儿太后可是比往日多吃了些饭!可见端亲王侧妃做的点心的确是有效的!” 太后笑而不言。倒是皇帝好奇问了一句:“什么点心?” 张嬷嬷便是将陶君兰特地为了太后做的点心说了,“这端亲王是个孝顺的,这个端亲王侧妃也是个孝顺的。太后冲着子孙们的孝顺,也该快些好起来才是。” 太后也笑着开口:“我也想呢。不过,陶氏的确是个好的。怪道拴儿被她教养得越发的好了,更不怪端亲王偏疼她几分。就是我,如今也是偏爱她些了。几个孙媳妇里头,也就只她成日格外将我这个老婆子挂在心上。” 太后说这话许是没有别的意思。可是皇帝却是忍不住多想了——是了,康王妃作为长孙媳妇,也不见得常常去给太后请安,倒是老二的这个侧妃常在宫中走动。至于庄王妃和武王妃,那就更少进宫走动了。以前在京里进宫也麻烦就不说了,可如今在行宫里。太后又抱恙,也不见其他人日日过来请安侍奉的。 康王妃自不必提,皇后素来和太后不甚合得来,康王妃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再加上康王府上那几个姐儿三天两头的闹病,康王妃也的确是没那个精力。而且这次也没跟康王过来行宫。 不过话又说回来,端亲王侧妃不也要照顾一双儿女?可不一样能抽出时间关心太后?可见不过是有心没心罢了。康王妃没那个心思,就算整日闲着也未必会替太后想这些想那些。 所以说,听了太后这番话后,皇帝忽然又对几个儿子不大满意了,只除了李邺。 太后此时又加上一句话:“到底是我从小疼他疼到大的,如今是比旁人更孝顺些。” 皇帝的心里顿时就更不满意了:这么说,其他几个儿子这是记恨太后当初偏爱老二的缘故,才对太后不孝顺的。这像话吗?别说太后就是偏爱老二了一点,就是太后半点不疼他们,那也是他们的祖母!对自己祖母如此,分明就是不孝! “听说前些日子你为了陶氏训斥了端亲王?这又是什么缘故?”太后笑着这么问了一句,神态再自然不过:“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瞧着陶氏不像是个不妥当的人。” 皇帝神色略有些尴尬,想遮掩过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有人说陶氏自从老二封了亲王后有些跋扈自傲起来,便是提点了几句。算不得训斥。” 太后顿时皱了眉头,不肯将这事儿遮掩过去:“跋扈自傲?还有这样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陶氏在我跟前装模作样?” 太后这般关切此事儿,又隐隐有些发怒的样子,皇帝忙开口道:“太后别急,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宜妃摔倒,其实端亲王侧妃也是在的,不过却是不肯上前去帮忙,碍着小八小九去了,这才一并跟了过去。不过神色十分不耐,又有些倨傲。宜妃跟朕哭诉了一回。而且,听说那陶氏是个心狠的,奴才稍犯点错,便是拉出去活活打死。十分的嚣张。朕也是害怕她教坏了拴儿,或是耽误了老二。” 太后大惊:“竟有这样的事儿?可我怎么的半点不知?宜妃摔倒时候的情形,你是听说的,还是确确实实的有人瞧见了?我瞧着陶氏不像是这样的人;。至于打死奴才——” 太后皱着眉有点儿不知该怎么说了,半晌才斟酌道:“到底也是犯了错的奴才,也不是全无缘由。” 宝船太监此时倒是插话进来了:“奴才对这事儿倒是略知一二。” 宝船太监这话一出,太后和皇帝便是都看向了他,皇帝更是诧异:“你知道?”心下狐疑:这端亲王府的事儿宝船太监怎么知道的?是传得人尽皆知,还是…… 宝船太监假装没看见皇帝眼底的怀疑之色,只笑着解释:“皇上不知被打死的那个奴才,其实一个是沛阳侯府的,一个是咱们宫里的。沛阳侯府那个且不提了,只说咱们宫里的这个。那日端亲王受伤在宫中养了半月,出宫那日便是由宫中派了马车送端亲王回府。回府的路上,沛阳侯府的马车惊了端亲王乘坐的马车。最可恨的是,那赶车的太监贪生怕死,竟是只顾自己跳车逃命了。若不是端亲王福大命大,这坐在没人驾驭又受惊的马车上,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果。饶是如此,端亲王手上的伤也是裂开了,所幸的是腿上的伤没出问题,不然以后只怕就要留下残疾。” 这话一出,屋中顿时静默片刻。半晌太后悻悻的恼怒斥道:“这等子奴才,就该直接打死!” 皇帝面色尴尬,半晌才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这事儿其实也并非是端亲王侧妃擅自做主打死的,当时也是派人进宫问了管事太监的。正因为如此,奴才才会知道了这事儿。不过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故而也没告诉皇上。”宝船太监继续解释,将自己摘了出来。 皇帝了解了始末,自是去了心中的多疑。 太后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责备道:“皇帝在这事上偏听偏信了。至于宜妃摔跤的事儿,当时她们回来却跟我说的是陶氏并未碰见宜妃。这其中,又是怎么回事?” 也亏得当时陶君兰寻了这么一个理由将事情遮掩过去,如今倒是成了太后质疑此事的理由。 皇帝闻言顿时越发惊诧,“还有这样的事儿?”随后又沉下脸来:“宝船,你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朕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在信口胡说?” 太后听了这话也是点头:“是该查清楚。陶氏纵是侧妃,可毕竟是拴儿的生母,又是如今操持端亲王府的人,若是因这个没了脸,日后影响也不小。” 太后这话说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倒是叫皇帝生出了几许羞愧来:他训斥李邺那会,倒是没想过这么多。只觉得陶氏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就是关了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再给李邺换个好的就是。 太后当然也没非要现在就要有个结果,反倒是因为累了就打发了皇帝。 待到皇帝走后,张嬷嬷扶着太后去床上歇息,倒是忍不住笑言:“太后这一回,可是帮了陶侧妃大忙了。” 太后一笑,悠悠道:你道陶氏那般殷勤是为了什么?要说她真多孝顺我,也是未必。她这般尽心伺候我,也不过是想挽回脸面罢了。她也是聪明人,知道该从哪里用功夫。而且,看在她对邺儿的那份情谊上,我帮帮她也好。至少,这般一来,邺儿脸上会有光彩。再则,宜妃也是越发不像话了。”; 第一卷 第407章 好计 晚膳的时候,皇帝得了宝船太监的回禀,沉默良久后吩咐:“今儿去静妃宫里罢。宜妃那儿,只让她好好养胎,朕空闲了再去。另外,朕记得今岁贡品里有一颗鸽卵大小的金刚石,便是赏给端亲王侧妃吧。另,再赏一斛东珠。” 这可是丰厚的赏赐了。只单单说那一颗鸽卵大小的金刚石便已经是珍品中的珍品了。金刚石本土是不产的,全是番邦进贡。所以比起其他宝石来更加稀罕一些。这样大的,那就更稀罕了。 宝船太监暗道:宫里几位有头有脸的主子,垂涎这颗金刚石可是已经十分久了,只是皇上一直没松口赏赐下去。如今却没想到竟是给了端亲王侧妃。传出去,又不知要嫉妒坏多少人了。再说那一斛东珠,也是挺招人嫉妒的。东珠如今产量日渐稀少,今年统共也没筛选出来几斛。如今皇上这一赏,直接就给了一斛…… 不过心里替陶君兰擦了一把冷汗是一回事儿,面上宝船太监还得笑眯眯的去将这赏赐给陶君兰送过去。 宝船太监是特地赶在第二日中午的时候送了赏赐过去。还是大张旗鼓送过去的。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皇帝的意思。 毕竟,之前冤枉了陶君兰,还训斥了李邺,皇帝如今想靠着这个行为替李邺将面子重新拿回来也是正常不过。所以说,宝船太监的确是深谙皇帝心思的。 接到赏赐,陶君兰自也是十分意外。当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以为是他的缘故,谁知李邺却也是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宝船太监替他们解了疑惑:“这是皇上为了褒奖陶侧妃服侍太后尽心尽力。陶侧妃不知,太后可是在皇上跟前好好夸了你一回。” 陶君兰和李邺顿时都是恍然大悟。 陶君兰自是对太后十分感激——同时也十分清楚的知道,太后这样做,更多也是为了李邺。 所以当下,她便是对着宝船太监笑道:“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纵我不敢当孙媳两个字,可那是王爷的祖母,我替王爷孝顺自家祖母是再应当不过的事情了。” 宝船太监笑呵呵道;“这番话奴才一定转达给皇上。不过,既然皇上给了陶侧妃赏赐,那陶侧妃便是能受得起这个赏。” 李邺留了宝船太监用了饭,这才命人送了宝船太监回行宫去。 待到送走了宝船太监,李邺这才和陶君兰一起去看皇帝给的赏赐。 陶君兰自也是识货的,知道东珠珍贵,再看那些东珠一个个都是十分圆润,大小也是差不多;。顿时不由得啧啧叹道:“外头如今想买都买不着了。没想到竟是得了这么多。拿来镶簪子也好,做项链手串也好,都是尽够了。” 李邺看了一眼,笑着建议:“不如做一对花簪罢。再做一对耳铛。还有剩的,拿来镶在鞋子上,或是用来做扣子都极好的。” “我做鞋子便是算了。太招摇了,扣子也是。就做一对花簪罢,再做一对耳铛。剩下的就再给八公主和九公主匀些。还有静灵她们几个,也一人分一颗两颗的,不拘做耳环还是留着镶簪子都是随意。”陶君兰笑着摇头,又兀自盘算了一回。最后笑道:“倒是可以给明珠的鞋子上镶一对。倒是也合她的名字。” 之所以觉得太过招摇,是因为她毕竟只是个侧妃。不好太过了。若她是端亲王侧妃,那自是不必李邺说,她也是敢那样的。就是皇帝不赏赐,她也要弄几颗来装装门面不是? 不过,既是侧妃,那还是得符合她的身份才是。不能叫人抓了这个诟病,说她不懂事。 李邺虽然觉得陶君兰如此谨慎也没那个必要,不过看她一脸认真坚持的样子,到底是没再劝说。只是又拿起那颗鸽卵大小的金刚石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个让匠人磨一磨,用来做个簪子不错。不然镶个花冠可行。你若是嫌弃太招眼了,也可让人切开成几块。横竖也够大。” 听出李邺的打趣,陶君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不识货?宝石这东西,越大才越珍贵。我若真是切开了,那才是暴殄天物呢!这个我也不用,留给明珠将来当嫁妆罢。” “怎么,我这个端亲王莫非连给女儿的嫁妆也是准备不起?待到将来明珠出嫁,我倒是要给她用五色宝石镶一顶最美的凤冠。”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无端端的便是有了一股豪情壮志之味道:“到时候,像这般大的宝石,决不能低于一颗才是!” 陶君兰忍不住抿唇笑,“只怕到时候新郎官一掀盖头,还没看清楚明珠长什么样呢,倒是先叫这些宝石光芒晃花了眼!” 李邺想了想那情形,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夫妻两个说笑一阵后,这才说起了皇帝给这些赏赐的意思。 陶君兰笑道:“太后为了你,倒是操碎了心。你明儿也该进宫去好好陪陪太后。” 李邺自也明白太后这是为了自己,当下轻叹一声:“太后从来都是最疼我。”一时又道:“不过父皇借着你的名义给我长脸,瞧着倒像是知道是冤枉了你。这么一来,怕是宜妃那儿,就该受些冷落了。” 陶君兰冷笑一声,“如此一来,再加上明日做法事的结果,只怕宜妃不仅仅是要受冷落这么简单了。以后没了她在皇上跟前吹枕头风,康王也是要受不少影响。” 顿了顿陶君兰想起了李邺提起让康王代替皇帝祭天求雨这事儿,又笑李邺:“你倒是好,给康王下了这么一个绊子。等到康王回过味儿来,或是皇后知道了这事儿,也不知道心里该多恨你。” 李邺浑不在意的微微勾了勾唇角:“怕什么?迟早都是要撕破脸皮算一算总账的。再说了,难道我这么做了,康王和皇后就不记恨我了?这是个好机会,我又怎么能错过?” “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主意; 。”陶君兰抿唇一笑,觉得李邺这招真的是很损。 本来也是,这一次不管求雨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只怕康王最后在皇帝跟前都未必落得到好。 你想啊,康王求雨不成功,旁人会怎么说?定说康王心意不诚,无法感动上天,从而使得上天降雨。皇上会痛快吗?肯定不痛快。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埋怨康王办事不力的。 可要是求雨成功了,那康王就更要被皇帝猜忌了——历来祈雨这事儿都是由皇帝亲自出马的,皇帝是什么?是真龙天子!如今康王一个小小的皇子居然能求雨成功,那是不是说明了,康王才是真龙天子?到时候再煽风点火一番,流言一起,康王就等于被架在火上烤了。 也亏得康王这个时候是没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些,不然哪里还能这般欢天喜地的就又巴巴的回了京城? 换做是个稍微明白的,当即非但不会接了此事,纵然接了也要想法子推脱了去才好。 李邺微微一笑,却是又摇摇头:“康王一回京,皇后那儿肯定就知道此事了。皇后会让康王怎么处理这事儿,如今可还说不清楚。说不得,皇后根本不会让康王参与此事。到时候,是个什么结果也说不好。”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笑盈盈接话;“你怕是早料到这点了。皇后若真不让康王参加此事儿,不管用了什么理由,那肯定皇上也是要觉得康王故意躲避此事。到时候,心里不一样的不痛快?” 李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看着陶君兰道:“知我者,莫若君兰也。”心头却是再一次的惋惜,若是陶君兰这份机敏和见地生在了男子身上,别说做官,就是封王做宰也是使得的。 不过,自己的妻子有这般敏锐的见地。不仅让他有一种被人赏识的微妙痛快之感,更有一种自得。毕竟放眼京城,比得过陶君兰的女子,又有几个?就拿其他几个兄弟的王妃来说,又有哪一个比得上陶君兰?一个也没有。 当然,这和陶君兰的经历也有关系——小时候受的是贵女教育,该有的该懂的规矩是半点不差的,而如何管理内宅这些事儿,也是自幼耳濡目染的。这些东西一有,和其他几个王妃自然也都差不多了。最关键的是,陶君兰在宫里吃过了那许多苦。见过了多少事儿? 有了这些经历,使得她比起其他的王妃来,更多了一份沉稳和识趣,还有就是认清局势的慧眼。以及对人心的把握。 翌日,因要做法事,所以陶君兰也进行宫去陪伴太后了。当然,不只是她去了,李邺和皇帝也是在的。八公主九公主也在。 宫里其他几位有头有脸的妃嫔也在。只除了宜妃——她怀孕了,皇帝不愿让她过来接触这些巫蛊之事。 只从这一点看来,就可见皇帝对宜妃的看重。 请的法师却是个有名的女巫师。这人在民间极富盛名,听说是个有真本事的。最擅长给人看各色各样的奇怪病症。而太后这样的病症,听说也看好过不知多少回了。 陶君兰没见识过这样的法事,倒是十分好奇。; 第一卷 第408章 黑锅 说来也奇怪,那巫师作法也也不许人在一旁观看,只在太后居住的院子里要了一间屋子,又命人用布帘遮了窗户门缝,不许半点光透进去。帮忙的人更是不用生人,只用了她两个徒儿。 那两个徒儿也是奇怪,一个是天生的瞎子,一个却是天生的聋子。其实那巫师也不大正常,整个人看上去都阴沉沉的,眼珠子上像是蒙着一层薄翳,不甚清亮;因那巫师说太后身份贵重,所以就是备的祭品也是格外贵重几分。三牲不必提,果子便是用了九种,香案更是用的柳木和槐木,临时做出来的。末了又用百年的老桃树雕了一对如意搁在太后床头上。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还要了佛家的八宝供奉。好在太后私库里这样的东西就不少,所以倒是不至于抓瞎。 因为不许旁人观看,所以陶君兰等女眷便是坐在内屋和太后说话。而皇帝和男人们,则在外间吃茶。 等待自是漫长的。那巫师徒弟三人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折腾了些什么,倒是有不少怪声发出,间或有几声高呼和念咒的声音。却也都不明白。至于那怪声,听着更是叫人觉得不像是人发出的。 太后自己颇也有些不安。 静妃却是镇定自若的笑着安慰太后:“太后不必担忧,这人颇有些本事。臣妾寻她,也是因为她声名在外。听说救了不少人。” 太后闻言,倒是安稳了不少。 一旁的关嫔约莫是和静妃不大对付,笑盈盈的插了一句话:“只是到底是有些吓人。正统的道士和尚做法事,哪里又有如此吓人?更不至于不敢叫人看了。” 静妃冷笑一声:“各行各派,谁没有半点自己的秘密?再说了,这本是秘法,寻常人根本看不得。容易坏了法事不说,更是容易叫那些东西缠上。巫师也是为了我们好。甭管如何,只要有效就是了。” 太后不耐烦听这些,便道:“好了,都闭嘴,吵得我头疼。” 静妃和关嫔只得悻悻闭嘴。 陶君兰忍不住垂头沉吟——听着静妃这样的说法,只怕那巫师供奉的不是什么正派的神仙,或是什么小鬼邪王也不知。又或是,干脆就是为了保持神秘感故弄玄虚? 正揣测着,便是听闻外头宫女进来禀告:“巫师出来了!” 因为太监是阴人,不属男也不属女,所以巫师不许太监留在附近,故而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一色的宫女。 陶君兰闻言,忙看向太后。按照规矩,太后就算不亲自见一见,也是要给些赏赐的。 太后沉吟片刻:“叫人进来说话。” 这边是要问问的意思了。 一时巫师进来,皇帝等人也是跟了进来——总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这毕竟是做法事的目的所在。 那巫师一身衣裳还没换下来。老远看着颜色挺怪异的,颜色暗沉沉的,可是偶尔却又有其他色彩闪动。待到走得近了,仔细看了一看,陶君兰才恍然大悟——这并不是普通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是鸟羽串联而成的羽衣。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人以鸟羽串联做成羽衣的例子,不过做这样的羽衣,多选毛色鲜艳的鸟羽。而这巫师这一件羽衣,却明显都是暗沉羽色的鸟羽。只有几个部位颜色稍微艳丽些。 巫师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加上那一双特别的眼睛,以至于整个人看着十分阴沉;。倒是叫人不太敢一直盯着她看。 太后只扫了一眼,便是皱了皱眉。不过想着到底是子孙们孝顺担心才会有了这么一出,便又将情绪掩去。 谁料那巫师却是个有本事的,一下子便是看出了太后的意思,突兀开口询问:“太后可是不信我这个老巫婆?” 太后不语。 关嫔觉得这是她表现的机会,便是壮胆冷喝了一声:“大胆,见了太后还不跪下行礼?” 那巫师倒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请安,却是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面上虽半点表情也无,却是让人无端端觉得她是十分执拗,必要等到太后回答的。 太后想了想,倒也是耐着性子答了话:“不管我信与不信,只要你有真本事,又如何怕我怀疑?” 那巫师闻言,沉默片刻倒是点头:“的确如此,是我执念了。” 静妃大约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是忙问:“这次作法可寻到了太后久病不愈的结果?又可有根除的法子?” 静妃这么一问,立刻所有人便都是在看向那巫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征询的意思。 皇帝更是。作为儿子,又素来是母子情深。皇帝对太后的关切关心,可谓是在场之中所有人最真诚的。当然,也并不是说李邺就不诚恳不关心了,只是他表现得没有皇帝明显罢了。 这个是表现得比皇帝还要明显,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那巫师点了点头:“原因是查出来了,法子也很简单。只是端看你们做不做了。” 巫师说得笃定,即便是只用眼睛看,也能感觉到她的自信。陶君兰心中莫名一松,便是觉得太后这病肯定是能好了。 不等静妃再问,皇帝已经率先开口:“你说,是什么方法?只要治好了太后,朕赏你千金!” 那巫师却是摇头:“我等巫蛊之人,受不得破天富贵,给点果腹银子便是罢了。我只求一事——待到他日若有天灾之时,还请皇上善待百姓才是。莫要让这大好江山,变‘成’人间炼狱!” 这人张口便是说天灾,登时惹得皇帝面色一沉,不过想到太后到底没有发作,却还是斥责了一句:“你修要胡说,如何会有天灾?朕已是命人求雨,不日大雨降下,必能缓解旱情!” 那巫师垂眸定定看着脚下,淡淡道:“皇上又何必如此激动?我也不过是说万一罢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没有的话也不会因我这一句话就有。” 这么一说倒是将皇帝抵得哑口无言了,纵然心头悻悻,面上却还是宽宏大量道:“好,那朕便是答应你又如何?百姓自是朕的百姓,朕自当会爱惜百姓黎明,让他们日子富足起来!”顿了顿又催促:“你快将你法子说出来,好让太后早日痊愈才是。” “这行宫西北方向,有一女子,那女子是个孕妇;。是她命格和太后相克,这才导致太后如此。”那巫师随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口中言道。 所有人俱是一惊——陶君兰也装模作样一番。不过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孕妇指代的是谁。 倒是太后看向皇帝:“莫非哪个妃嫔又怀孕了?” 皇帝却是面色铁青——来行宫之后,他去几个妃嫔那儿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是歇在宜妃宫里的。他倒是想是别人怀孕了,可是西北方向,却是只住了宜妃一个妃子! “那孕妇可是新近怀孕的?”静妃心中微动,抓住了一点什么,当下心头狂喜起来。不过却还是压下了这份欢喜,又问那巫师。 巫师摇头:“我差遣式神去看了看,看那样子却是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八个月身孕?是了,宜妃那肚子的确是看着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 “是孩子与太后相冲还是那女子与太后相冲?”静妃急切问道。 “是那女子。只是怀孕助长了她的气势,增了她的运道命势。胎儿越是大,她便是越强,对太后也就越是相克。”那巫师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一番,倒是也能说服众人。 “可之前在宫中都不曾,怎的到了行宫却是突然克制起来了?”皇帝兀自有些怀疑——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小老婆和孩子,想要他相信自是不容易的。 那巫师摇摇头,继续解释:“宫中有历代皇帝留下的龙气,又有紫微星照耀,再加上那时候太后居在人气旺盛的地方,又得人敬重,所以自然自身便是不怕这些,自然能和对方相互牵制,谁也奈何不住谁。可如今陡然迁了地方,又失去紫微星照耀。再加上人气不足,而对方渐渐强盛,太后便是日渐不敌。” 这样解释也的确是说得过去,也可算是有理有据。至少若是她早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怕她也是要信了这话。 “那解决的法子呢?”静妃又问,语气里有一丝不可觉察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出了这样的事儿,宜妃还能讨得了好处?自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陶君兰垂下眼睛,心道:什么是瞌睡的遇到送枕头的?这就是了。要知道,静妃表现得这般急切,日后真怀疑起来了,不怀疑静妃又怀疑谁去? 所以说,就算将来静妃真被扣上了这顶黑锅,也只能怪她今日的表现了。 要知道,皇帝此时已经明显的有些心浮气躁了。 那巫师摇摇头:“总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隔开罢了。再将那孕妇拘押在一方天地里,再在院子四角挂上符咒。也就好了。只是,最好也是能隔多远就隔多远罢。” 这个法子倒是也很方便。只是将宜妃关紧闭也就是了。 “那到什么时候为止?”静妃又问。 “至少要生产之后。”那巫师道。 所有人都是看向皇帝——; 第一卷 第409章 不离 宜妃显然是比不过太后的。就算皇帝心里更看中宜妃,那也是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的。即便是皇帝,若是敢做出这样不孝的事情,那也是一样要受到天下人指责的。 于是宜妃便是被关了禁闭,直到生产之后。 不过陶君兰觉得,真到了那个时候,宜妃想要再获得皇帝的宠爱,那便是难如登天了;说来也是奇怪,经过了这场法事之后,太后倒是真渐渐的好了起来。陶君兰也吃不准这到底是太医的功劳,还是真的是那法事的功劳,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而与此同时,京城也是传来了消息——康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刺了。 陶君兰一听这个消息,下意识的便是觉得这是皇后故意使的计策:既康王遇刺了。那么显然便是赶不上祭天求雨这事儿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是又让她大出意料之外。 康王受刺,却是依旧强撑着进行了祭天求雨这事儿。甚至因为太阳太大,又带着伤的缘故而直接昏过去在了祭天的台上。 而康王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依旧坚持完成了祭天的法事才让太医来给自己诊脉,让人将自己背去休息。据说,当时康王伤口崩裂,血几乎染红了衣裳。那副情形,让人震撼又钦佩。 这样一来,康王本已经低下去的呼声,却是再一次的高了起来。这样的举动流传到了焦躁的百姓之中,顿时就让百姓也对康王敬重爱戴起来。再加上本来康王就是嫡出长子,于是民间更是有了一些呼声:说康王身具龙气,绝对有君主之才。 而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文官谏言,请立康王为太子。更道唯有康王才是最佳太子人选。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只怕立太子的事情是拖延不过去了。” 李邺的神色也不大好看,点点头苦笑道:“到底是低估了皇后的狠辣了。为了太子之位,她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显然,李邺依旧是认定了这是皇后用的计策。不管是康王遇刺,还是带伤祈雨,都是如此。 但是很显然的,不管是计策还是天意,这样的举动都是非常有效的。 看着李邺失意懊恼的摸样,陶君兰心里明白只怕他是觉得这是他一手促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所谓瞌睡遇到送枕头的。而李邺就是那个送枕头的。本意是给康王使绊子,谁知转眼一变却是变成了给对方创造机会了。 陶君兰伸手握住李邺的手,轻轻的挠了挠他的手掌心,笑道:“就算他真成了太子,可毕竟还没得到那个位置。你怕什么?这般可不是我认识的李邺。” 李邺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却是着实没了法子——一旦他登上太子之位,想要将他拉下来谈何容易?” “你怕了?”陶君兰轻声道,眉头微微挑了挑,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我以为端亲王李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李邺只是不言语。出了这事儿,他已经是有些绝望了。 “总还有机会不是?再艰难又如何?水滴石穿水磨的功夫拿出来就是了。”陶君兰浅笑着鼓励李邺,声音柔得像是一汪春水:“若是以前你可以放弃服输,可是现在……想想我,想想拴儿,想想明珠,我绝不允许你服输丧气。李邺,你必须振作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信你;。” 这一番话,对李邺的震动是有的。陶君兰素来都不是什么十分强势的人,也从未要他做过什么。今儿这番话,却是一下展露出了她平日隐藏的那面。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其实,在和陶君兰说这些之前,他已是和那些幕僚谈过此事了。所有人俱是觉得,机会渺茫,十分灰心丧气。 唯独陶君兰,却还是这般笃定的说,她信他,她支持他。她觉得还有机会。 这好比就像是一人深陷黑暗找不到出路绝望时,却是蓦然看见了前方的亮光。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不管是语气,还是浅笑,还是双眸里那一点笃定自信,都像是一汪清泉注入了李邺的心里,顿时让他精神一震。 李邺反握住了陶君兰的手,温润一笑:“是了,却是我自己被自己吓住了。”纵然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也是没有资格放弃服输的。是他一手将陶君兰拉进了这个深渊里,他若都放弃,陶君兰又该如何? 听他这样一说,陶君兰顿时知道李邺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当下放松一笑:“这就对了,这才是我那个自信温润、清冷无尘的端王爷。”就是这股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的劲儿。 陶君兰忍不住靠在李邺肩上,柔声道:“只要有你在,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李邺一笑,没出声却是在心头道:这话其实是该我说的。 翌日,李邺也上了请立太子的折子。自然是替康王求的。 皇帝看了折子自是震怒,当场便是将折子一掷摔在李邺脚下:“连你也随着那些无知小儿一起起哄不成!” 皇帝显是不愿意立太子的。原因虽然没人知道,可是态度却是十分鲜明。 李邺低头,半晌才轻声阐述道:“大哥此举感动天地,京城昨日已是降雨,就是行宫这边,今日也是天阴了,显然雨水很快就会降下来。而大哥既嫡且长,更是顺理成章。如今民心所向,若是父皇执意压下,恐会导致怨言。且大哥这些年也的确是十分努力,堪当重任。” 皇帝连连冷笑:“好一个民心所向!好一个即嫡且长!好一个堪当重任!我竟是不知,你还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弟弟!” 皇帝这话的意思有些深意,更有浓厚的失望在里头。 李邺低下头去。皇帝这些话让他想起了皇后和康王暗地里对他做的那些事儿。一时之间几乎已是止不住的愤怒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股愤怒压了下去,让脑子里恢复一片清明。他忽然回过味儿来:皇帝这般说,是什么意思?皇帝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了。不然不会如此说。 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的时候,李邺面上的温润便是微微有些冷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才道:“儿子心里要说没有怨,那自然是假的。可是在怨,那也是儿子的大哥。而且,儿子并不是为了大哥说话,而是为了父皇。” “为了朕?”皇帝微微挑眉,“既是如此,你就不该上这个折子;。” “可若不上这个折子,儿子就只能看着父皇深陷民怨之中。儿子如今十分后悔,就不该有那样的提议!如今不只是民心所向,文官大儒们也是纷纷上奏。衡国公那头本就有这样的意思,肯定会趁机逼迫。父皇,辛攀遇刺不知所踪,眼下朝廷堪当重任的将领多数都和衡国公府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万不可闹僵才是。否则,边关战事该如何?万一……又如何?”李邺一面说着,一面却是跪下重重叩首:“所以,儿子不得不上这个折子!” 皇帝定定的看着李邺的背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只是这个罢了到底指的是什么,皇帝却是没有多说。只是让李邺退了出去。 李邺退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满是阴霾的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该做的他都做了,如今只剩下等待了。 他刚才那么做,算是将自己的怨恨都袒露在了皇帝眼皮子底下——当然,这本也是皇帝希望看见的东西。 这么一来,他算是对皇帝表了态:他也是逼不得已才上这个折子,若是可以,他并不会如此做。 而他这么说,又算是狠狠的在皇帝那儿给衡国公府和皇后上了一记眼药。 同时,更是提醒了皇帝——衡国公府握了太多的兵权在手里,惹急了就是逼宫也是能做得到的。与其撕破脸被逼着立太子,倒不如主动些,留些余地才好。 想起陶君兰做了点心等着他回去,李邺抛开这些烦心事儿,笑了笑大步流星的往回家的路上去。 倒是皇帝,却是关起门来和宝船太监不知说了一些什么。 最后,宝船太监带着一些赏赐骑马带着人匆匆回京去了康王府上探了康王的伤势,并且转达了皇帝的话:“待到康王爷养好了伤势,才能进行册封大典。所以,康王爷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万不可马虎了。待到养好了伤,以后也能更好的替皇上分忧解难。”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自然是不言而喻。康王闻言后,面上的欢喜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康王给了宝船太监丰厚的打赏。宝船太监恭敬的谢过了。而对于宝船太监的行礼,康王更是坦然的接受了。半点没了平日含笑谦逊的样子。 宝船太监看在眼里,可面上却是笑得越发的恭敬。对方如今是太子了,自是不必再对他这个老阉货脸面了。 出了康王府后,宝船太监嘲讽一笑,侧头对自己的小徒弟道:“你呀,可要明白一个道理。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不到最后一刻,可千万别下了定论。” 小徒弟如今不过才十二,懵里懵懂的。 宝船太监一笑:“回头有空你去请教请教你大师兄罢。”如今这个小徒弟,是宝船太监的二徒弟,大徒弟是谁,却是没人知道。宝船太监也从未和人提起,只他们师徒三人知道。 小徒弟懵懂点头:“大师兄的伤势也不知好了没有。上次去瞧,都还只能躺着呢。”; 第一卷 第410章 提点 就在康王为了皇帝那一句话而欣喜若狂的时候,李邺却是过得十分平静。每日也并未有任何的变化——除了每日上午去帮着皇帝处理一些政务之外,另外也就是回家和陶君兰一起,一个给拴儿启蒙,一个在旁边做针线。 这幅做派,倒是格外入了皇帝的眼,反倒是越发对他看重了几分。 一连数日都在下雨,且雨势不小。仿佛是将前段时间积攒着的雨水都一口气的下了下来。这般自是给人带来了诸多不便——虽说不那么闷热了,可是却又不得不添一件衣裳了。而且,下雨太久屋里总是潮乎乎的,不管是被子还是帘子,也都是有些发润。 因了地势的缘故,甚至有不少的院子都积水了。古玉芝这日便是不得不换了一个院子。 陶君兰有些个发愁:“拴儿太皮实了,每日都得换几遍衣裳,如今下雨衣裳总也晾不干,只怕再这么下去他可没衣裳穿了。”事实上,这会子她已经是让人连夜赶制衣裳了。不仅是栓儿的,还有明珠和李邺的。不求好看,只求能换洗得过来就行。什么刺绣什么样式一律不讲究了。 饶是如此,她依旧担心。毕竟布料也带得有限,可是老天爷这雨,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停。 陶君兰只得想了一个主意:叫人从京城运了几车炭过来。像是浣衣局那样,在晾不干的情况下,只能慢慢的烤干了。 不过,因雨势太大,即便是用油布仔细的遮盖了,可还是有一大半都湿透了。好在不是人用,只是用来烤衣裳,虽有些烟的味道,事后再熏熏香也就好了。 这样大的雨,太后那头病刚好,这头关节痛的毛病又犯了。陶君兰忙挑了些好的炭送过去,让人给太后用的被褥和衣物都烘烤过。又另外装了手炉,好用来暖和疼痛的关节。 用这样的法子,太后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面对如此大雨,太后也是忧心忡忡。 陶君兰只得劝道:“担心也是无用,老天爷要下雨,谁也拦不住。倒是您若是再有个什么,皇上只怕心里更加不好受。” “立太子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太后忽问了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陶君兰一怔,随后低下头去浅浅的“嗯”了一声。 “到底是外戚势大。”太后嘲讽一笑,随后收回落在窗外雨帘上的目光,转头看陶君兰:“端亲王如何?听说还是他上的折子,劝说皇帝立太子的?” 陶君兰点点头,也不瞒着太后:“是王爷上的折子。毕竟,与其做困兽之斗,倒不如顺应大流,再寻机会。” “他做得极好。”太后唇角微微一勾,噙了一缕赞许的笑意:“到底是当爹的人了,办事稳重了许多。” 陶君兰闻言顿时一笑:“王爷若是听见了这话,必然十分高兴。” “你也要时时提醒他。不要因了一时的低谷就丧气。”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带了几许暗示和深意。 “是,我一定时刻谨记; 。”陶君兰郑重应下,心头忍不住感概:太后对李邺的确是没得说。作为所有人的祖母,或许做得不够好,毕竟是太过偏心了。可对李邺来说,却是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你心里必是觉得我偏心了。”太后似是会读心术一般。 陶君兰一笑:“人心本就是偏的,从未有人长在正中间过不是吗?就是王爷,也是更疼拴儿和明珠一些。别人觉得王爷偏心,可对拴儿和明珠来说,却是好的。” “邺儿的母亲其实自幼是在宫中长大的。她和皇帝,可谓是青梅竹马。原我是打算将她当公主那般养着,大了再嫁出去。却没想到皇帝却是硬要娶她。只是当时先皇已经定下太子妃人选,最终只能做了侧妃。”回忆起往事,太后面上有了几分唏嘘的神色,随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有几分嘲讽。 “为了这事儿,先皇和我生了一回气,也正是那时候,顾家开始被先皇打压。为的就是不要外戚干政。”太后唇角的嘲讽越来越大:“好在顾家人丁本也稀少,我也不愿他们再去搏什么富贵权势。也就顺手推舟。可没想到,却是因此害了邺儿的母亲。” 听太后这般说,陶君兰倒是猜到了几分——很显然,当年正是因为顾家的衰落,皇后才敢那样大张旗鼓的动了李邺和李邺的母妃。这也是为什么太后有心无力的缘由。 “因了当初差点太子妃位置旁落,皇后一直心里记恨此事。”太后讥讽一笑:“可见再精明强悍的女子,都逃不过妒这个字。只可惜,不该你的你就是再怎么争抢也是无用。” 所以皇帝对皇后是有隔阂的。陶君兰有些明悟。 “邺儿的母亲是我兄长唯一的嫡女,而我嫂嫂也是我做姑娘时候唯一的手帕交。对我而言,邺儿的母亲就像是我亲生的闺女一般。”太后似有些怀念:“她自幼便是个懂事的,也知道劝着太子上进。可唯一就是太心软了,不够狠辣,没有手段。否则,也不至于最后落到了那般的下场。” 正是因为没有手段,所以才让李邺轻易中毒,才会让自己被欺负到了那个份上。 “邺儿不仅是我的亲孙子,更是我的外孙一般。你说,这样我又如何能不更偏疼他几分?他身上有我顾家的血脉,他和我本也更血缘浓些,我这么做,也何尝不是为了顾家?” 太后这话说得直白,却是更动人心。 陶君兰心想,若是换成自己,自然也是更疼李邺,更希望李邺登上大宝的。 “只可惜我老了,能为他做的也是有限。”太后叹了一口气。 陶君兰忙到:“太后何必这样说?只要太后好好的,王爷和我也都心满意足了。”况且,太后帮李邺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在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的? “康王没什么大智慧,心也不够狠辣。这些年来,听皇后的话听惯了。”太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垂眸道:“这一点,或可利用一二。”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太后在提点自己,或许是在提点李邺,当下忙表示自己记住了。 太后说了这么多话,倒是也累了,便是打发走了陶君兰;陶君兰回去之后,便是将太后今儿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李邺。 李邺听闻后,良久不能回神,半晌才怔怔道:“我必不会辜负了太后这一番心意。 陶君兰又鼓励了他一番,心里却是一直琢磨太后最后那一句话。太后说可以利用一二,该如何利用呢? 不等陶君兰想明白,那头河北却是依旧滴雨不下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皇帝自是坐不住了,当下便是连夜吩咐:“回京。”如今下着大雨,避暑也没法避了,反倒是继续滞留让百姓觉得他这个皇帝不称职。 陶君兰早有预料,箱笼倒是都收拾好的。第二日便是随着皇帝的部队一起回京。因为路途泥泞,所以这一次宜妃却是不好跟着一并回宫。 太后倒是跟着一并走:“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颠。而且,回了熟悉的地方,心里也踏实些。” 皇帝下令慢行,千万不能累了太后。如此一来,原本一天的路程,倒是走了足足三日。 第三日进了京城城门之后,陶君兰都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 待到回了沉香院,她更是禁不住扑在了绵软的床榻上趴了一会儿。坐了几日马车,吃住都在马车上,那滋味已是不必提了。 李邺却是没跟着她一同回府,而是跟着皇帝进宫去了。 陶君兰兀自歇了一阵子,便是又吩咐厨房熬姜汤,做些热汤热饭。在马车上,虽说也能吃道饭菜,可是那么大的雨,端过来已经是凉得差不多了。关键是都是简单菜色,滋味也一般。她着实是受不住了。 而姜玉莲倒是派人过来了一趟,问账本什么时候还过来。 陶君兰随口道:“现在送过来罢,我也有功夫看。”看账本是其次,听听那些管事媳妇们的回话才是真的。 她想知道,她不在府中的时候,姜玉莲都做了些什么。可有什么小动作。 这话传回了秋宜院,姜玉莲听了当即冷笑一声:“好一个贤惠的陶氏。我就知道她不放心我呢。怕我给她使绊子?呵,倒是真高看我了。我才没那么蠢。” 姜玉莲很快叫人将账本送过来了。 陶君兰仔细查看了一遍,倒是没什么异样。而管事媳妇们的回话也没有任何异样。她顿时不由得纳闷:莫非姜玉莲真改好了不成?那倒是稀奇了。 不过最后倒是守着刘氏院子的一个小丫头回报上来一个消息:姜玉莲去过刘氏的院子了。 姜玉莲去刘氏院子做什么?陶君兰顿时皱眉。小丫头只是外头守门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不过却是打听到姜玉莲似乎和刘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样一来,陶君兰顿时越发的好奇起来——; 第一卷 第411章 试探 至于姜玉莲到底和刘氏说了什么,自是无人得知。陶君兰再好奇也是只得作罢。 第二日,陶君兰去了一趟沛阳侯府。 如今眼看康王就要成为太子,而已经和衡国公府撕破脸的沛阳侯府处境可是不太妙。这个时候,若是沛阳侯府此时重新投靠皇后那边,对李邺可是不太妙。 虽说如今沛阳侯府还没有动静,不过想来也是迟早的问题。 陶君兰在进沛阳侯府的时候,倒是很担心连门都进不去,或是进去了也见不到真佛;。若真是那样,事情便是不妙了。 好在这样的担心并未成真,她依旧是畅通无阻的进了沛阳侯府,见到了沛阳侯夫人。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沛阳侯夫人倒是瘦了一大圈。见陶君兰打量自己,沛阳侯夫人一笑:“你最近可好?” 沛阳侯夫人这话是一语双关。 陶君兰坦然一笑:“自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夫人不好?” 沛阳侯夫人一怔,随后苦笑我:“这样着实是没什么好的。如今衡国公府已经是提出,让我将庶女嫁给汾阳侯。” 这是衡国公府抛出了橄榄枝。若是沛阳侯府真答应了这事儿,那么两家日后依旧是姻亲,依旧是盟友。而若是不答应,想必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陶君兰微微挑眉,并无太多讶异——沛阳侯府的确是有那个实力得到各处拉拢的。若不是沛阳侯府自身有自己的势力,不是那么一块好啃的骨头,只怕此时早就已经覆灭了。 以皇后和衡国公府的手段,自是不会容许沛阳侯府背叛自己。 “那夫人的意思呢?”陶君兰抿了一口茶,徐徐问道。 沛阳侯夫人却是反问陶君兰:“你觉得呢?” 陶君兰沉吟片刻,随后一笑坦然的看向沛阳侯府:“若我是夫人,却是不敢答应这事儿。庶女纵是再不值什么。也不该将她往火坑里推才是。今日他们既敢这般咄咄逼人,那他日待到更加势强的时候,那又当如何?如今沛阳侯府尚能自保,可是将来呢?” 沛阳侯夫人没说话,不过神色却是微动了一下。 陶君兰看了一眼,知道沛阳侯夫人如今肯定还在犹豫,并未做出决定,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下便是又道:“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康王太听皇后的话,绝不是个好君主。 “可太子的面子……”沛阳侯夫人面露迟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且不说现在还没正式册封,只说纵然成了太子,将来是如何谁也说不清。再说,撇开这些不谈,只说夫人觉得该不该效忠就是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她来的目的,主要也是将端亲王府的态度告诉沛阳侯府。告诉沛阳侯府他们并未因为太子之位旁落就放弃。这样是为了给沛阳侯府吃一颗定心丸。毕竟,若沛阳侯府觉得他们都已经放弃了,沛阳侯府又如何会再继续坚持? 看着沛阳侯夫人依旧不言,陶君兰只得再下了一剂重药:“衡国公府如此逼迫,皇上心中未必痛快。纵然太子之位不变,可衡国公府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只要没了衡国公府的威胁,沛阳侯府自然无所畏惧。 沛阳侯夫人看了陶君兰一眼,最后一笑:“这倒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纵然将来康王真登上了大宝,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也是衡国公府;。无他,只有一个缘故:权高势重。 若真想将权力都捏在自己手上,那么就显然是不能够任由衡国公府坐大的。 陶君兰点了点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夫人心里有数就好。”有了这番话,她倒是不大担心沛阳侯府做出什么对李邺不利的事了。 沛阳候府果然是看得明白。 陶君兰也没再提起古令之的事儿,这种事情,若沛阳侯真有意向,自会再透露意思,若没有,也就作罢了。她若是一再提起,却是有些逼迫催促的意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痛快。 又说笑了一阵子,待到用过了午膳,陶君兰便是起身告辞。这个点儿,也差不多该午睡了,人也没什么精神。再留下来也怪没意思的。 沛阳侯夫人起身送她到了二门外,笑道:“你看看什么时候得空,让我看看那个古令之罢。”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心知这是有戏,当下忙一口应下:“只看夫人什么时候得闲。” “古令之身上还有公务,自然看他。”沛阳侯夫人笑了笑后言道。 陶君兰也是一笑:“这倒是,他们男人比不上我们女人,成日都得闲。” 晚膳的时候,陶君兰将这事儿和李邺说了:“虽然是庶女,不过教养什么的都过得去。况且,看沛阳侯府的势头,日后必然还要往上走的。也算是有几分高攀了。” 李邺倒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架势:“也算不得高攀。等你见过古令之也就知晓了。到时候,只怕沛阳侯小姐那边千肯万肯的。” 听李邺这样说,陶君兰也就明白了——只怕古令之本人也是有十分过人之处的。况且,李邺看人的眼光素来十分准,而且十分高。古令之能入了他的青眼,自是不一般。 若是这婚事成了,倒也是好事。至少他们几家的联络便是更加紧密了一些。到时候传起话来,自更是容易。毕竟,几家子的女眷都是有亲眷关系的,时常聚一聚也没什么不可以。 因要让沛阳侯夫人相看,所以李邺便是办了一场诗会。请了陶静平陈赋,还有古令之和一些颇有才气之人。其中不乏是陈赋和陶静平的同年。 设宴那日,沛阳侯夫人领着还未出嫁的两个庶女都来了,与其他女眷一起隔着帘子看那些文人墨客比斗文采。 待看到那古令之的时候,陶君兰登时就明白了李邺为何那般自信了。当下倒是忍不住的在心头喝彩:好一个玉貌兰芝的郎君! 古令之的容貌就是比起李邺来,竟是也不见丝毫的逊色。李邺的一种温润出尘又清冷的美,而那古令之却是个灿烂若朝阳的美。既有男子阳刚的棱角,却也不见丝毫粗鄙。再加上身上那淡淡的文客气息,叫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陶君兰侧头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和自己两位义妹。 沛阳侯府自是带着选女婿的挑剔。而那两位义妹,却都是红了脸颊。这二人年岁相仿,容貌也是不相上下;。所以不管是谁选中了古玉芝都是妥当的。 陶君兰看着三人这样子,便是知道有戏。当下也不过多的吹捧介绍了,只专心的看着那些男子高谈阔论,出口成章。 到底都是科举出来的佼佼者,不管是引经据典,还是自己随口成章,都是精彩绝伦。 不过,陶君兰却是更多的将注意力投注在了李邺的身上——以前李邺碍着不能说话从不参加这样的场合。如今能说话了,自然是少不得也要表现一二的。而且,若是想让旁人更心悦诚服,李邺更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功夫来才好。 陶君兰和李邺相处这么多年,在宫里的那会儿就知道李邺的才华也是不浅的。如今虽说是有些生涩,却也是十分的耀眼。丝毫不带半点的怯懦,神采飞扬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待到差不多了,陶君兰这才领着女眷们从小门退了出去。带到了园子里布置好的荼蘼花架下,等到各自都就坐了,陶君兰这才看向沛阳侯夫人,挤眉弄眼一番。 沛阳侯夫人却是不言不语,只含笑看了两个姑娘一眼。看得二人俱是低下头去,羞得满脸通红。 陶君兰倒是有些担忧:若是这二人俱是看上了古令之,那可怎么办? 当着小姑娘的面,自然是谁也不会提起这些事情,陶君兰笑呵呵的找了个话题引了众人谈论。当然无非也是些刺绣啊,衣料子啊,首饰啊什么的。又或是说些不疼不痒的八卦。 待到用过了午膳,那头也做了些诗词,少不得抄录了一份送了过来给女眷们欣赏。 陈赋的确是才子,众人都推他做了魁首。古令之紧跟在其二。其次便是陶静平。这三人做了三甲。 至于李邺,虽不怎么出彩,却也算是过得去。 不过陶君兰觉得李邺这是故意的——毕竟他也不靠才气吃饭,更何况今日主角也不是他,着实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当然,除了三甲之外,也有不少其他出众的。读了叫人觉得满口余香的。 众人传看一番,又点评一番,嬉闹了一阵子,直到下午方才散了。 女眷们毕竟不像男人,所以都没有留下来用晚饭的。倒是男客那边,听说还叫了一个小戏班子来凑热闹。加上府里本就有的舞姬,更是不必提。 陶君兰用过晚饭问了一句,听见说是还没散,就叫厨房先熬了醒酒汤准备着。待会儿李邺一回来就能喝,就是客人们,待到散场的时候也是可以喝一碗再走的。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方才算结束了。陶君兰也没叫人去催促——文人们喜欢一面喝酒一面高谈阔论,自然是十分耽误时间。 待到李邺回来的时候,陶君兰闻了闻,倒是没闻见多少酒气,反而有一股子墨香,便是取笑道:“莫非这些文人都是喝墨水的?” 李邺“哈哈”笑起来,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掌,道:“来,你闻闻就知道我喝没喝墨水了。”; 第一卷 第412章 暴民 这一场大雨,几乎持续了半个月。京城许多地方都积水了,这套样一露出来,倒是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下下去,就该发洪水了。 不过,京城百姓是松了一口气,可皇帝在看了一封加急折子后紧锁了眉头。 河北经过一场干旱,又经过这么接连的暴雨,那些作物别说是收成了,只说活不活得下来都是个问题。 不仅是作物没了,更让人担忧的是,河北已经发生了涝灾。眼下吃的已不是紧要的事情了,最紧要的是人该往哪里去安顿?水淹了屋子,许多屋子已是垮塌了。牲畜也是死了不知凡几。如今又是夏日,本来气温也不低,又被水泡着,腐烂得十分快。 所以,就传出了疫病。而疫病传得十分快。已出现了一座村庄十多户的人家无一存活的例子。 如今四处水涝,就是想要找些干的柴火将尸体焚烧了也是做不到。只能挖个大坑就地掩埋,多多的洒了石灰在上头。石灰泡了水煮得沸腾起来,连带着底下的尸体也几乎煮成了半熟。那味儿不必闻,想想就觉得让人惊恐。 河北许多地方的人已经是压不住惊慌开始逃难了。 逃难的方向,正是北京城。地方官员试图阻拦,可是哪里压得住暴动的百姓?百姓即便是只剩下了锄头和镰刀,可真暴动起来却是架不住人多。那一点地方守备的兵丁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若这些暴民真的一口气涌入京城,那会是个什么情况?皇帝只是想了想,就觉得头疼得厉害——若真是这些暴民一口气全涌入了京城,那这个繁华的京都也将成为贫民窟。 这个消息根本就瞒不住,皇帝也没想着要瞒住谁,随后便是将消息公布了。 李邺和陈赋是第一批知道的,将消息放出去这事儿,皇帝也问过他们的意见。李邺和皇帝的意见是一样的:既然瞒不住,迟早都是要知道的,那不如一早放出去。让京城这些人也有些危机意识——当然,主要是那些有权有钱的世家。 这么做的目的在于集资。光靠国库的银子来赈灾,显是不够用的——国库的银子最主要的还要支出在军队上。事实上,光是军队的开销,国库便是不够。 当然,只从皇帝第一时间便是将这事儿告诉了李邺来看,便是知道如今皇帝最信任的是谁。其实这会子康王也好得差不多了,作为除了没正式册封的太子,康王才是最有资格和皇帝商议此事的人。 李邺自也是没瞒着陶君兰,将这事儿说了,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避一避。京城里怕是要乱了。” 从河北到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加急的折子在路上已经走了几日,那么暴民也会接踵而至。第一批来了之后,或许还不会如何,可第二批第三批呢? 陶君兰想了想那样的情况,就觉得不寒而栗;。却还是摇摇头:“郊外虽然偏僻,可是到底不如城里安全。府里护卫也多,也会安全许多。庄子上万一真有流民来了,那一点子人也抵挡不住。” “是在山上隐蔽之处的小庄子,是我偷偷置办的。”李邺却是轻轻摇头,肃穆言道:“进山的路就一条,我会留下护卫看守,那地方易守难攻,只要有人把守。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陶君兰见他这般坚持,倒是有点儿回过神来:“这事儿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 李邺点了点头。 陶君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会如此严重?不是只是逃难的流民?怎么就这样吓人了?” “不只是流民,不只是来逃难的。怕是有人趁机闹事。你可知道,那些暴民一路走来,所过之处不管官衙还是民居,都是寸草不生,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李邺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锁得十分紧,就是拳头也是忍不住握紧了。 陶君兰惊讶的“啊”了一声,没想到竟是会如此。这显然已经不是逃难那么简单了,如今显然已是暴动了。这样的人,已不是给口吃的给个住的地方就能解决的。 “普通百姓,何至于此?”回过味儿来,陶君兰满心狐疑。 李邺神色凛然:“许是有人在背后煽动也未可知。”毕竟,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聚集了这么多的难民,的确是有反常理的。 陶君兰一时讶然,苦思冥想却是也没有个所以然——什么人要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她也想不明白就是了,半晌只得叹了一口气:“到时候且看情况罢。实在是不行又再说。只是我还是那句话,离开京城到底不是什么好主意。不管如何,咱们一家人都该在一处才是。” 纵然知道李邺呆在皇帝身边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更何况,既是一家人,就没有这样轻易分开的道理。 李邺见她如此,也就没再继续坚持,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轻轻的婆娑了她的发髻。 陶君兰的头发十分细软,乌黑油亮,看上去就像是一匹绸缎。只是这样的头发却绾不了高髻,必要的时候只能用假鬓。不过那样麻烦又沉重,所以她一般也就梳些矮的简单的发髻。 不过李邺却是十分喜欢——这样的发髻,使得陶君兰看上去格外的温婉动人。 翌日陶君兰便开始做准备——流民来了,府里首先是不安全的,必须将这些都安排好了,务必不能有一丝差错才行。 而且,还有赈灾的事儿。遇到灾年的时候让世家大族捐钱捐物已是旧例,这一次想来也不例外。早早将要用的米粮和旧衣物准备出来,到时候立刻便是能用。 光靠主子的旧衣服自是不行的。陶君兰捡了自己已经不穿的那些衣裳全赏给了几个丫头,再让几个丫头将自己的那些衣服拿出来,准备着给流民。毕竟她的衣裳全是好料子,可都只是好看,要说实用,还得丫头仆妇们的普通粗布和棉布衣裳。 另外,陶君兰还准备了棉被; 。因是夏日,所以做得有些薄,也为了图个数量用了许多旧棉,可到底是能御寒的。也十分实用。 待到这些准备妥当了,陶君兰就听见这天夜里有骇人的呼喊声响了一夜。第二日问过之后才知道,却原是城外的流民在外头吼叫了一夜。 流民想要进城,可是守城的兵丁哪里能开门放了他们进来?万一这些流民见人就抢,见人就杀怎么办?况且上头早有命令,是不许开城门的。 可越是不开门,流民就叫嚷得越厉害。 陶君兰让人去打听朝廷的动向。才知道朝廷已经准备开始施米粥,搭窝棚了。 这么多的流民是不能放进城的,只能在城外安置。要说驱散也是不能——老家如今还是一片汪洋,哪里回得去?没吃没喝,也没银子,驱散了就是叫他们去死。 李邺夜里回来得极晚。一身的疲惫。 陶君兰这才知道,流民数目极多,而且大多都是青壮之人,老弱妇孺都是十分稀少。最关键的是,那些人手里都有锄头镰刀这类东西。木头颜色也多是暗红之色——这样的颜色,去过战场才知道,这是血迹干涸了的颜色。 陶君兰几乎顿时明白,这些人都是杀过人的。至于为什么杀人……许是为了一口吃的,许是为了一件衣裳,又或者是为了两句口角——可这些都不要紧了。杀人已是事实,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他们恐怕并不是什么流民。”李邺神色沉沉,几乎阴暗的像是前些日子的天空。“真正的流民,脚程也没这么快。” “那怎么处置?”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些人堵在城门口,城门不敢开,城里的人也不敢出去。短期还可,可长期却是不行——城里百姓要吃米粮,要吃蔬菜,这些却都是需要从城外进来的。而且,城里许多商贾也不可能一直逗留在京城里。 开城门,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在那之前,这些流民必须被妥善的解决才行。 李邺的眸里一片肃杀:“父皇的意思是,实在不行,便是只能用些粗暴的手段了。” 粗暴的手段,显然指的就是强行驱散,甚至就地屠杀。若真用了这样的手段,那势必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民怨载道。 那些纵是暴民,可本质上还都是普通百姓。是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来京城,是寻求活路的。真要这么无情的话,那是寒了天下民心。 陶君兰静默片刻,叹了一口气:“他们那样也不可能是为了造反,怕也是有什么目的。问清楚了,再行商议难道不可?” “今日守城官兵透出这个意思,他们却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进城。”李邺苦笑:“谁都清楚,这是绝不可能的。且不说没有那样多的地方容纳这些人,就是为了城中百姓安全,也不能这般。他们是故意提出了难题。” 陶君兰蹙眉:难道就要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不成?; 第一卷 第413章 计策 已有不少的世家大族一力主张要出城剿灭这帮匪寇。这个消息,也得到许多百姓和商贾的支持。 毕竟,是匪寇还是流民,一眼便知。 陶君兰觉得有些过了,对方毕竟什么也没做,如此一来就下了定论,就要将人直接定了死罪,的确是有些太不仁善了。若真这么做了,不但失了民心,将来也是个万古骂名。 李邺的意思是也再等等看; 。可是奈何现在世家大族都是这么一个意思,几个人的声音落在里头,就好比是泥牛入海。 为了这个,李邺连吃饭的胃口也无,兀自沉吟。 陶君兰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胃口全无。 主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下人?一时之间整个府里的气氛都是有些低迷。就是一向闹腾的拴儿如今也是安静了许多。 夜里躺在床上,二人俱是静默无言。 陶君兰到底是忍不住开口:“果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李邺没吱声,摇摇头。 “若是有法子区分开流民和暴民呢?暴民许是该死,可是城外那些人,也并不全都是做了坏事儿的,纵然做了,也并不一定是自愿的。更多的还是被逼成那样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徐徐言道:“天地不仁,人也是没法子。但凡能在家乡养家糊口,他们也未必会千里迢迢来京城。” 李邺苦笑一声;“可要如何分?都混在一起了。” “真正的流民,求的是什么?是一点能产作物的土地,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有这两点,他们已让满足了。”陶君兰自己说得都有点儿心酸起来,末了叹了一口气:“许以这两点,总有人心动。京郊有那么多的庄子,一个庄子安插点人,总能将人都安排了。待到灾情过去,愿意回去的,再回去就是。到时候朝廷再帮扶一把,也就好了。” “再将朝廷的意向往人群中传播一回,他们想生还是想死,全凭自己。”陶君兰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心里像是坠了一块秤砣,沉甸甸的难受。 李邺且是心中一动,许多念头浮上来,几乎占据了他整个思绪。 最后李邺匆匆的坐了起来:“我现在进宫一趟。” 李邺唬了一跳:“这会子宫门都关了,如何还能进宫?再说这么晚了,皇上也睡下了,不如等到明儿一早开了宫门罢。” 李邺摇头:“哪里还等得到明日早上?明儿下午怕是都要出城剿匪了。” 陶君兰只得起身匆匆服侍李邺穿戴妥当,又送了他出门。这么一折腾,她倒是也没了睡意,几乎枯坐到了天明。 也趁着这个功夫,她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因了担心,所以陶君兰第二日叫人接了陶芯兰过来说话。 “陈家那头可有什么准备没有?”虽说陈家是个大家族,理应事事都准备妥当了,不过陶君兰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陶芯兰摆摆手:“这些却是不必我操心的。前头自有人顶着呢。若关心太过了,反倒是叫人觉得我必有用心呢。倒不如当个甩手掌柜。倒是姐姐你,可都是准备妥当了?如今城外流民颇多,几日没开城门,府里可缺什么?” “节省着些,总能熬过去。”陶君兰一笑。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再说,城门总会开的;。” “要开城门的事儿,我也听福清说了。”陶芯兰微拢了眉头:“你回头叫姐夫千万别搀和到这里头去。没得坏了名声。” 陶君兰点点头,“我反倒是打算将这个黑锅栽赃在衡国公府的头上。” 陶芯兰有些讶然,不过随后却是赞同的笑起来,“这可是个好主意。不过怎么栽赃?只是传言怕是没人信。可若是真要拿出证据,却也没有。” “所以得想想法子。”陶君兰抿唇一笑,冲着陶芯兰投过去一个眼神。 陶芯兰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笑道:“只要说服了那一位,想来没什么事儿是不成的。” “可要说服那一位,不管是姐夫还是福清,又或是我公公,都不适合出面。”陶芯兰摇摇头。毕竟若真是随意说了这样的话,只怕皇帝日后也会觉得李邺这是在算计兄弟。又或是衡国公府那头知道了,会狗急跳墙。 陶君兰既然说出口这话,那么自是有了计划,轻笑一声看着陶芯兰问道:“自从你出嫁后,可是一次也没进宫过了?说起来,太后倒是白疼了你一场。” 陶君兰这般突兀的转了话题,倒是叫陶芯兰怔了一怔。 陶芯兰渐渐回过神来,好笑的看住了陶君兰:“那便是请姐姐带我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如何?说起来,听说太后在行宫病了一场?如今如何了?” 陶君兰就将做法事的情形仔细说了,不过他们暗地里使的手段却是没说。 不过陶芯兰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显然是猜到了几分。 陶君兰也没否认,只是淡淡一笑。 陶芯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心里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姐姐过得竟是没有一刻是轻松简单的。比起她来,姐姐又岂止是辛苦了好几倍? 不过,对于陶君兰如此行为,陶芯兰却是轻声道出自己的疑惑:“姐夫难道是想——” 这些事情陈赋却是没告诉过陶芯兰,陶芯兰自是无从得知。能从陶君兰说的这些只言片语中猜到这些,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事情宜早不宜迟,陶君兰当日下午就带着陶芯兰进宫了。用的理由当然是进宫请安。好在陶芯兰毕竟也算是宫里出去的,又是太后素来宠爱的,所以她进宫给太后请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也没人阻拦。 太后听闻陶家姐妹两个进宫来给自己请安,微微一怔后便是忍不住笑起来:“这小没良心的,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这小没良心的,自然说的是陶芯兰了。 张嬷嬷听了,笑道:“她听了,又该不依不饶了。不过,嫁出去的姑娘哪里就能那样松快了?上头还有公公婆婆,兄长嫂子呢。” “罢了,我猜啊,无事不等三宝殿。”太后一笑置之,道:“你去接她们罢。像是嫁出去的姑娘回门,也得给些体面呢。”; 第一卷 第414章 提点 一时请过安,太后便是赐了坐。 “陈家那小子待你可好?”太后含笑看陶芯兰,待到将陶芯兰看得满面通红的低下头去,这才戏谑道:“想来是应该不错的,否则也不至于连哀家都忘了。” 陶芯兰娇嗔,只差没跺脚了:“太后!” “不过打趣你两句,怎的还不许了?”太后笑出声来,却是越发慈和:“若是他敢对你不好,我替你做主!” 戏谑说笑一阵子,少不得就要言归正传了。 陶芯兰看了一眼陶君兰,心道少不得自己要做个起头的人了。毕竟自家姐姐还要名声和形象,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她开口得好。沉吟片刻后她便是故意问道:“城外那些人如今闹得京里人心惶惶的,城门也不开,我大嫂成日抱怨连菜也买不到。真真是叫人揪心。”顿了顿又问太后:“太后,他们都道那并非是真正的流民,可是真的?” 太后瞥了一眼陶芯兰,笑骂:“明知故问。陈赋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你公公也是朝廷大员,他们难道还能不知?特特的还来问我。我又没亲眼瞧见,我怎知?” 陶芯兰被戳破了借口也不尴尬,反倒是笑眯眯的撒娇:“他们又不在家中谈论这些事儿,我不问太后,却又问谁去?太后您若都不知道,那谁知?” 太后被陶芯兰这幅作态逗得哈哈大笑:“你这猴儿!” 陶芯兰舔着脸:“太后且告诉我罢,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太后见状,渐渐收起了笑意,挥挥手让服侍的宫女都下去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流民,就不会是这么个架势了。朝廷不开城门,也是为了百姓着想。要知道,若真是流民,朝廷岂能不赈灾也不作为,反倒是要将对方晾着?” 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陶君兰,“你姐姐难道没告诉你?且说罢,你又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朝着陶君兰问的。 陶君兰心里佩服太后的明察秋毫,自然也不敢再端坐着了,抿唇轻声道:“我听王爷说,朝廷打算驱散这些流民?若真如此,只怕不管是谁出头,都要担这个骂名。皇上的名声更是……” 这话说到了紧要处,太后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正是如此,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担心。”做皇帝不容易,要做个好皇帝更不容易。这一旦不好,留下的可是千古骂名。做母亲的,哪里会希望儿子将来即便是死了也要遭人唾骂? 陶君兰点点头:“皇上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昨儿王爷想了一个法子,倒是有办法区分真正的流民和暴民,若此法可行,这事儿多少也能挽回一些。只是,那些暴民到底还是……” 京城周围并无多少军队,就算要调遣也要时间和功夫,这也是那些暴民为何敢一直堵着城门口的缘故;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若是皇上可不出面,这骂名……”陶君兰压低了声音,只用三人可听见的声音言道。 太后眉头一皱,随后却是又松了一口气:“让人将这个黑锅背了去,倒也是个好法子,可是不管让谁做,到底都是臣子,最后背过的还是皇帝——” 陶君兰看了陶芯兰一眼,想了想却还是自己开了口:“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 太后挑眉,倒是果断:“你说。” “衡国公。”陶君兰轻声道出自己的打算。“衡国公势大,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强逼的事情了。” 太后灼灼的盯住陶君兰,骤然变了神色,“这个法子到底是你想的,还是——”本想问是不是李邺所想,可是临到嘴边到底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不过,那意思却也也是表达了出来就是了。 陶君兰当即摇头,一口言道:“这和王爷没关系,只是我胡思乱想罢了。想着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太后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阵,心里思绪复杂。之前就觉得陶君兰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如今看来却果是如此。以前内宅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没想到连内政都敢插手了。 不过,纵是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若此事成了,带来的好处自是巨大的。 陶君兰纵然问心无愧,却也被太后看得心里有点儿不自在。她心里也明白,若真照着女则的标准,她这般那是完全不合格的。作为女子,她就只该操心内宅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如今她居然敢管起政事来,太后心里许是不会觉得满意。 这个时候,陶芯兰便是忍不住开口向着太后撒娇:“太后!我姐姐也是心疼端亲王不是?她也是为了朝廷分忧不是?有句戏文不是也唱,谁说女子不如男?不管男人女人,能想出法子就是好人不是?” 饶是太后心思复杂,到底也忍不住被陶芯兰这一番话给逗笑了。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太后一笑:“这话倒是也对,谁说女子不如男。你这个姐姐,倒是比许多男子都强几分。只可惜,却是投了个女胎。”若陶君兰是男子,说不得陶家早就复兴起来了。 “我问你,端亲王可知此事。”太后收敛了笑容,重新肃穆问道。 陶君兰摇头:“王爷今日一早出门,我这个想法却是上午才有的。” 太后点点头,道:“既然他不知道,那此事也不必告诉他了。” 陶君兰一听太后这意思,便是打算用这个法子了,当下便是忙点头:“我听太后的。” “这话出了这个门子,也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最好都忘了。”太后的声音有些许严厉,不仅是对着陶君兰,更是对着陶芯兰。 二人都不敢马虎,一口声的应了。 “好了,这事儿我琢磨琢磨,你们若是无事,便是且先告退罢;。”太后想一人仔细想想这事儿,所以便是下了逐客令。只是想了想又看一眼陶君兰道:“这次是个好机会,趁机想法子多替端亲王博些好名罢。” 陶君兰低声称是,知道这是太后提点自己,心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后虽未曾称赞她的法子,不过想来心里是赞同的。 也是,毕竟不管是太后也好,还是她也好,说白了都是为了李邺好的。 二人当下告辞回家,陶芯兰悄悄的和陶君兰道:“太后瞧着威严得很,其实心肠再软不过。” 陶君兰微微一笑,却是不置可否。太后或许是心软的,可也要看什么对象,关于什么事儿。陶芯兰不涉及别的,再加上个性讨喜,太后偏爱也是不奇怪。可至于她,一则是有前科,二则是关乎太后最在乎的李邺,自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不过,不管太后怎么看她也好,只要能叫太后成了此事情,对李邺有帮助她也就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一时回了端亲王府,陶君兰派人叫人送了陶芯兰回去,随后就吩咐丫头:“去请姜侧妃和几位姨娘过来议事。” 太后既嘱咐了她要给李邺博些好名声,那她自是要好好努力的。当然,她一人是不足成此事的。还需几个帮手才行。 一时所有人都是到了,姜玉莲却是落在最后,似笑非笑的:“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的突然叫我们过来?” 陶君兰看了姜玉莲一眼,也没那闲工夫和她弄这些嘴上功夫,直接道:“今儿叫大家来,却是有事儿想要和大家商量。” 姜玉莲见状,倒是也不再做那些小动作,坐下蹙眉问道:“府上真出什么事儿了不成?”语气却是和先前截然不同——她纵盼着陶君兰倒霉,却也是不希望府里有什么的。毕竟,她如今有了慎儿,自然还是更希望端亲王府越来越好才是。 陶君兰摇摇头:“府里倒是也没出什么事儿,只是外头的情况你们应当也听说了。这不过是第一批流民罢了,后头还有许多。我寻思着,咱们是不是也该做些表率。毕竟王爷如今是亲王,身份高了许多,也不好再像是以前那样处处低调。该拿出态度的时候,还得拿出态度来才好。” “府里不是准备了米面衣物和被子?”姜玉莲一怔:“难道这些还不够?可除了这些,咱们还能做什么?” “王爷想了一个法子。”陶君兰低声将她想的那个法子说了,仍说是李邺想到的。“既然这般,那少不得就是要将人安排一些去郊外庄子上的——这样一来,一个庄子多养活一些人负担也不算大,再加上他们肯定也能帮着干活,倒也是好事儿。” 姜玉莲和其他几人都是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静灵最先反应过来:“可朝廷手里却是没那么多庄子。所以,还得靠这些世家大族,大臣官员?我们府上也有不少庄子——” 姜玉莲闻言也是眼前一亮:“是了,咱们府上的那些庄子都可以安排人。如此一来,倒是也能博些好名声。”的确是个好主意。这般一来,李邺的名声好了,到时候得了皇帝的喜爱,少不得还要多些赏赐或是更加看中。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第一卷 第415章 不配 “不仅是府里的庄子,就是咱们几个手里的也是要一并拿出来的。”陶君兰摇摇头言道:“咱们府里的庄子也不算多,比起其他世家大族来,显然是不够看的。这样的话,岂不是叫人比下去了?咱们女眷也将自己庄子报上去,少不得也能博个美名。也是好事儿。” 为了起个带头作用,陶君兰又道:“自然,我也是不例外的。我名下几个庄子,都会拿出来。” 姜玉莲想了想,道:“我手里有三个庄子。其中有一个还是王爷给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若有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只当没听见。只看向静灵和古玉芝和桃枝。 静灵道:“我手里有两个庄子。” 古玉芝叹了一口气;“却是只有一个庄子。” 桃枝低下头去,“我不过是个姨娘,又不得宠,着实没有庄子。” 姜玉莲看了静灵一眼。静灵和桃枝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女罢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庄子自然不会是她娘家给的。 静灵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倒是淡淡道:“庄子一个是我买的,一个是王爷给的。”虽她本不想开口,可是想着果姐儿,到底还是开了口。 陶君兰倒是笑了笑,替静灵解释一句:“静灵服侍了王爷多年,在宫中得的赏赐便是不知多少,买个庄子怕是绰绰有余了。再则,王爷也是念旧的人。你们以后好好服侍王爷,总不会少了你们的。况且,静灵身边还有果姐儿。就是再多给个庄子也是应当。” 姜玉莲嗤笑一声,醋酸道;“我还是侧妃呢?我身边还有慎儿呢?怎的不见多给我一个?” 陶君兰有些头疼,扫了姜玉莲一眼:“好了。你真想要,我回头跟王爷说一声罢!” 姜玉莲有些讪讪,却又觉不服气。只是碍着这么多人,到底没好意思发作,只道;“我才不稀罕。” 陶君兰只当没听见。又道:“除了这些,你们身边的丫头也该利用起来。我会想法子买些粗布,不拘是谁,只要有空闲就去帮着做些粗布衣裳。好歹也是一番心意。我会专门腾个院子出来用作做针线的地方。” 静灵点点头:“流民也不求好看精致,只要能保暖能遮身体,也就行了。这个法子也不错。” “到时候我还打算设粥棚。咱们在府里做些粗粮窝窝,再现场熬粥发下去,一人一碗粥,一个窝窝头,也能抗饥饿。虽说简陋了一些,可好歹能坚持更长时间。”这个是陶君兰仔细想过的——当初最穷的时候,她就是买些粗粮做窝窝,里头多多的加菜叶子。又便宜又能耐住饥饿。比起白面馒头更实惠些。 正是因为切身体会过,所以她才会想到这些。如此一来,同样的预算,她就能比别人更坚持得久些。而且,这些材料比起精贵的米面也更容易买到。 众人思量一番,都觉得这些主意不错,都是应下了;姜玉莲更是主动提出:“到时候人手不够,我们主子也亲自做几日装装样子,叫人觉得我们诚心。到时候肯定更好听。”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姜玉莲说得这样轻车驾熟,倒是叫陶君兰忍不住微微挑眉:显然这个法子姜玉莲是用过了? 姜玉莲的确是用过了。当初雪灾的时候,她就亲自冒着风雪派发馒头米面,颇得了些好名声。不过这事儿她自然是不会拿出来说就是了。 一时商量妥当,陶君兰就吩咐人去叫刘恩得空过来一趟。在外头跑的,也就刘恩她信得过也足够熟悉。 而且,她也琢磨着刘恩若是晚上过来,说不得李邺也在,到时候几人再商议一回细节,力求完美。不过她没想到李邺夜里却是没回来,只刘恩在用晚膳的时候过来了。 陶君兰刚开始我用饭,想了想就让红螺去问刘恩吃过没有。听说刘恩没吃,便是给刘恩拨了两个菜过去,让他先吃饭再说。 不过怕刘恩就等,她自然也是三下两下的吃了一碗也就作罢。又让人泡了茶上来喝,正好也和刘恩说话。 刘恩瞧着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神色有些憔悴。 陶君兰便是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瞧着你的神色可是不大对劲儿。” 刘恩解释道:“关了城门和外头不大容易联络,为了这个事儿,倒是忙了好一阵子。另外也替王爷打听了些事儿。” 陶君兰点点头,却是没问刘恩到底替李邺打听了什么事。只将自己的打算说了,然后道:“你也帮我参详参详,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 刘恩想了想,言道:“如此一来,虽说名声好了,可却也容易招人记恨。太出风头了也不好。”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风折出林木。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陶君兰点点头,又沉吟片刻后才问:“那你可有什么建议?” 刘恩果断道:“不做出头人。朝廷肯定是要设粥棚的,还有后宫妃嫔,或是世家大族。侧妃掐着时机,不必太早也不必太晚。” 顿了顿,刘恩又道:“其实,或不熬粥也可,咱们可以煮些汤药发放。天气暑热,降噪凉血的可以。他们自旱涝之地过来,身上多少也有病痛,咱们也可以从这个上头下手。” “你是说,施药?免费看诊?”陶君兰若有所思,只是这个虽是好主意,可是到底也有弊端:“只怕没那么多药草。这个比起米粮来,更不好弄。”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药材这东西,本来产量就不比粮食。 “药草可以从南边买进。用船顺着运河送进京来。当然,只是说不熬粥。窝窝头这些也是可以的——毕竟其他地方都是发粥,难免有些重复了。”刘恩细细言道,神色倒是自信:“不管是米粮,还是药草,不说管够,节省着来总是能行的。再则,就算真到了没草药那一步,也怪不得咱们不是?” 陶君兰细细思量,只觉得刘恩的建议均是不错,当下便是拍板点头:“就照着你说的法子来;。”比起粮食,这个时候药一样是珍贵的东西。毕竟,光有粮食也不一定能活命,有些病症,还得吃药才行。这般一来,想来灾民必然心存感激,到时候少不得要念几句端亲王府的好处了。 “上次侧妃叫我打听的事儿,我却是已经打听出了一些眉目了。”刘恩笑了笑,随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陶君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倒是一怔:“什么事儿?” “就是关于汾阳侯府的事儿。”刘恩言道:“侧妃不是觉得左显御有些好得太过出奇了?所以奴才又叫人去查了一查。结果却是查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陶君兰闻言顿时忍不住挑眉:“哦?难道左显御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让我猜猜看——莫非是他引着那年轻的汾阳侯走上歪路的?还是他故意将汾阳侯的坏话传出去的?又或者,是他主动透露消息给女方,坏了汾阳侯的婚事?” 刘恩微露出几分讶然之色,随后笑道:“侧妃果然是一猜便知。纵然有些出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陶君兰也是一笑:“不过是瞎猜罢了。毕竟人哪里有那样完美的?说好也未免好得太过分了。正房那般对他,他还能毫无怨言,着实叫人相信不了。不过,这样的人也是最善隐忍的。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这个纵比不上,也是差不多了。就说是卧薪尝胆也不为过。” 也亏得这个左显御能得了汾阳侯的信任,想来过程并不容易。 刘恩点头,露出一丝钦佩的严肃:“奴才也是这样觉得。能走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不过,这样的报仇法子,倒也是两全其美了——一则保全了家人,二则又能报仇。”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也点头:“是了,这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 “左家想和古家联姻,古家有个嫡女,年岁虽然小了些,可是却生得极好——”刘恩说着,甚至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一声:“据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真真的国色。” 陶君兰心中一动,好奇道:“古家?哪个古家?莫非是古姨娘那个古家?” 刘恩点头:“正是。不顾这次却是正儿八经的嫡脉。” “想来,左显御就是为了这个才让你抓住了马脚?他想坏了这门亲?”陶君兰忍不住猜测。 刘恩称是。 陶君兰便是问刘恩:“那古家是自愿意还是——” 刘恩摇头:“这个却是打听不出来。想来应该也算不上勉强。毕竟古家已是没落了。若真是攀上汾阳侯府,却是真真的高攀了。” 陶君兰冷笑了一声,然后道:“那就坏了这门亲事罢。高攀?汾阳侯那般样子,也配娶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没得糟蹋了。” 顿了顿,陶君兰又道:“做这事儿的时候,你也可想法子露给左显御知晓。然后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若他有合作意向,那倒是好事儿。”不管再结实的东西,一旦从内部腐坏起来,那便是拦也拦不住。; 第一卷 第416章 交易 李邺连着两日没回家,衣裳也只是叫王如回来取的。 陶君兰心中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是默默的按照计划将该整理的东西都整理出来,该准备的事儿也都准备好。 既然要施药看诊,那么少不得就要物色大夫。京城这边本就有个固定的大夫专门给府里的人看诊,陶君兰让管家去一说,那头也就应了。横竖这边也是一样要给钱的,而且钱还不少,没有理由不答应。当然,大夫毕竟也都是仁心仁术,这样的事情是为民做好事,自然不会推辞。 一个大夫自然不够,陶君兰又问了问往日给端亲王府看诊的太医。她知道那太医有个孙子医术十分不错,只是如今年岁尚小,还在药铺里坐诊积累经验呢。 那太医姓沈,听了这事儿之后却是一口就应了下来——这样的事儿,不仅可以锻炼人,更是能得不少好名声。何乐不为? 沈太医又推荐了两个自己的徒弟,倒都是医术不错的。不过都没能进太医院就是了。 陶君兰自然欢喜。这个时候,自然是大夫越多越好了。况且沈太医也说了,药材他也能帮着联络,保证都是好药材,价格也公道。自然更没有不欢喜的道理。 这日,陶君兰正看人做着粗布衣裳,那头红螺却是悄悄来禀告:“侧门上来了个丫头,托了人递了话进来,说是要见侧妃您。还让人带了信物过来,说是您看了这信物,便是肯定会见她的。” 陶君兰顿生好奇也讶异,让红螺将东西拿给自己看看。 红螺却是拿出了一只蝴蝶簪来。那蝴蝶簪也算不得是什么珍宝,只是做工精致些罢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十分眼熟,便是仔细的看了看。这一看倒是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袁琼华及笄的时候,她送给袁琼华的——那时候袁琼华对她还十分讨好。加上又常在一处玩,所以她到底是去参加了,还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沉吟片刻,陶君兰吩咐红螺:“去将那丫头带进来吧。”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丫头应是袁琼华的丫头罢。袁琼华让自己的丫头来寻她,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她还真没法子不好奇——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就是了。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儿,袁琼华也不会找上自己。又或者说是,走投无路? 陶君兰还记得袁琼华最近的遭遇:被冤,然后失子。她在康王府的遭遇,必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至于以后想要再得到宠爱,怕也不容易——况且小产后调养身子就得调养很久。那时候康王记得不记得她都是个问题了。 为了避人耳目,陶君兰是悄悄的见了袁琼华的侍女。并没有敢让人看见。她相信,袁琼华必也是不愿意声张的。 袁琼华的这个丫头叫苏云,看着年岁不大,神情也是十分怯懦的样子,想来应该不会是身份太高的丫头;想想也是,若是真是在身边服侍的,却又是轻易都不能出门的。 苏云自也不认得陶君兰,迟迟疑疑的行了礼后居然问了一句:“您是陶侧妃?” 陶君兰一笑:“我是陶君兰。你找我有何事?那簪子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苏云听完这话,倒是一下子激动起来,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求道:“求陶侧妃您救救我们侧妃罢!您救救她罢!” 陶君兰唬了一跳,忙示意红螺将苏云扶起来再说——且不说这样让她不自在,就是等她回去了让人瞧见了,还不得怀疑? “你们侧妃怎么了?”待到苏云被扶了起来,陶君兰这才出声问道。 苏云抬起脸来,陶君兰这才看见了她满脸的泪痕,心里越发惊讶——看着这个情形,只怕袁琼华果真是不好了?心里猜到了是一回事儿,可是现在真看见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苏云哭道:“我们侧妃就要死了!如今她没了孩子,王爷也不再去她院子里,王妃又不管,连大夫也没给请!我们王妃病了好几日,连口药都没得喝!” 陶君兰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再不济,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康王侧妃!哪里会这般!”作为侧妃,哪怕是没了宠爱,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才对。苏云说的这些,着实是太夸张了一些,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苏云抽抽搭搭的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得,只一个劲儿的看着陶君兰求道;“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半点!侧妃真的是快要不行了!她说了,只有您可以救她!求您了,陶侧妃您就行行好罢。” 其实苏云未必知道陶君兰能做什么,能帮袁琼华什么。不过是袁琼华这样说,她就这样信罢了。 陶君兰看着苏云这般,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问道:“那她可说了什么别的话?”袁琼华不可能冒冒失失的让人拿了一个旧物件就上门来。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可算不得好。而且,想要救袁琼华显然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袁琼华是康王府的侧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更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的手还真没那么长,能伸进康王府里。 所以,陶君兰才断定袁琼华必然还交代了其他什么话。一句可以让她出手的话。 说白了就是请她出手的报酬。在看她看来,袁琼华其实或许就想和她做一笔交易。否则的话,她凭什么出手?她纵然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是那等老好人。 袁琼华记恨她这么多年,想必是了解她的性格的。 苏云一听陶君兰这般问,这才想起了袁琼华的交代,当下忙道:“有的,有的!我们侧妃还交代我转告陶侧妃一句话!” 陶君兰点头:“什么话?” “我们侧妃说,你若肯救她,她会告诉你一件事,一件顶顶大的事儿。和宫中某位大人物有关;。对你十分有利。”苏云一面说,一面偷偷的瞄陶君兰。毕竟袁琼华这话说得半点不像是在求人,她着实怕陶君兰听了不高兴,干脆甩手不去救袁琼华。 陶君兰却是觉得,这才是袁琼华说话的风格——袁琼华可不会求她,哪怕是真到了末路上。毕竟,袁琼华着实是恨她厌恶她到了骨子里啊。让袁琼华求她,怕是比让袁琼华去死更让她难受罢。 袁琼华没说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儿,陶君兰倒是还有一重顾虑:万一袁琼华不过是使炸呢?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回? 不过看着苏云那副眼巴巴的样子,陶君兰到底心软,想了想后点头道;“她是生产之后亏了身子,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我与你包些养身子的药丸和补品。你偷偷带回去给她吃罢。再问问她,那人是谁。叫她想法子告诉我。另她若肯说,就问问她是想继续留在康王府里,还是打算脱身出来。” 问清楚了袁琼华的打算,她也才好决定到底要不要相帮不是?这样问,也是防止袁琼华所图太大,将她也牵连进去。问清楚了,她也才能够想法子。 关键是,她也真不愿意被人哄着玩。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凭什么要去帮?昔日袁琼华做的那些事儿,她都还一一记着呢。这烂好人,她真不愿意去做。给些药材什么的也不值什么,横竖冒险的也不是她。 就是这事儿叫人知晓了。她看在昔日做姑娘来往的情分上帮袁琼华一把,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毕竟只给了药材,也没干别的事儿。 陶君兰这样的说法和苏云意料中的很不同,不过却也在能接受的范围之类——有了药,至少能将命吊着不是?所以当下苏云咬着唇朝着陶君兰磕了三个头后便是催促:“还请陶侧妃快些,奴婢出来的时间长了,恐叫人怀疑。” 陶君兰点点头,叫红螺去办这个事儿了。好在府里药材还多,就是她的私库里,也备了不少补药。尤其是生产之后补身子的。 当初怀明珠的时候因也没调养好身子,所以有些亏空。直到现在也是在继续调养的。 待到送走了苏云,红螺却是上前来劝道:“侧妃相信她的话?可我觉得还是谨慎些才好。万一是个圈套呢?说不得康王府正打算用这个来对付咱们呢。”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真要是帮了袁琼华,叫人抓住了把柄之后,那可就麻烦了。 陶君兰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现在也不过是送了点药材罢了。说句不好听的,看见路边的乞丐要钱少不得也要给几个,她算起来毕竟也算是我做姑娘那会的朋友,真一点不帮,倒是显得我冷血无情了。” 红螺点点头,还是不放心:“要不,这事儿问问王爷的意思罢?” 陶君兰摇摇头;“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王爷了。王爷如今也不得闲。况且这种内宅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该跟着操心。” 红螺只得点头应下。 陶君兰想了想,又吩咐她:“去外头给刘恩传个话,让他进来见我一趟。” 刘恩消息广,问问他说不得也是知道什么。况且,关于朝廷的事儿,她也想问问。到底城外的情形如何了。这么几日没动静,着实叫人心下不安。; 第一卷 第417章 贪恋 刘恩傍晚进府了一趟。 问起康王府袁琼华的事儿,刘恩却是摇摇头:“这个却是不知。康王内宅的事儿,都掩得深着呢。康王妃的治家手段不低。”顿了顿又问:“若是需要打探一二,奴才也可想法子。” 既然刘恩不知此事儿,陶君兰也就摇摇头:“这些不过是小事儿,眼下还是王爷的事情重要。你尽心着那头也就是了。我这头不必管。今儿叫你来,主要还是为了城外的流民。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了?” 因城门关了,所以陶君兰也就吩咐关了府上的大门,只留采买用的小门。所以消息倒也不十分灵通。 刘恩听她问起城外的事儿,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倒是散去了不少,去了朝廷安排窝棚,每日领些稀粥倒是也很安分。不过剩下那一大半,却是怎么也不肯丢了手里的武器去朝廷安顿的窝棚。依旧嚷着要进城。” “这么说来,王爷的法子倒是起作用了。”陶君兰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甚至隐隐是有几分欢喜起来—— 既然是有用,那么想必皇帝对李邺也会更加看重几分。 “是起了作用,不过效果甚微。”刘恩笑了笑,又摇摇头:“到底一路走来,剩下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再这么一分,还堵着城门口的那些人,就更不是什么善茬了。” “那朝廷应该会在这几日就开始驱散了。”沉吟片刻,陶君兰这才言道。 刘恩也是如此猜测,当下也是点头:“侧妃准备的那些东西,应该快要派上用场了。真正的流民也离京城不远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些准备够不够。” 刘恩看了陶君兰一眼,到底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其实,这次先是干旱接着是大雨,再加上逃难,路上死的人真是不计其数。最后真正能到达京城的,其实人已不算多了。 刘恩走后没多久,李邺倒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瞧着李邺憔悴不少的样子,陶君兰心里都觉得有些发疼,忙一顿忙碌,张罗热水张罗饭菜。 李邺看着陶君兰忙得跟跟陀螺似的,倒是不禁一笑,心里更是觉得骤然一暖。他这两日没能回来,每日心里都是十分想念陶君兰的。想看她忙碌替自己张罗事情的样子,想听她说些家里的琐事儿,唯有如此,才让他觉得真正的放松。 这样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家的感觉。在宫里时候,他的神经没一时不是紧绷的——尤其是面对皇帝的时候,更是如此。如今的皇帝,比起以往来,不仅多疑且又暴躁了几分。 昨日一个内侍因端上来的茶不妥,被赏了五十板子,人都没了;。一时间几乎让所有人都是有些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就是宝船太监,如今也是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两日可好?”在陶君兰替他擦手的时候,李邺到底是忍不住一把将陶君兰抱住了。深深的嗅了嗅她身上清淡的茉莉香,只觉得人都是清爽了不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耳朵上戴的却不是耳铛,而是将茉莉花连着花梗戴在了耳朵上。小小的洁白的一朵,贴在圆润光洁的耳垂上,越发显得花朵雪白娇巧,耳垂粉嫩诱人。 李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一口含上去,只是静静的抱着陶君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眯着眼睛养神。这两日太疲倦了,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几乎都舍不得动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示意丫头们都退下去,自己也没动——反倒是忍不住抱紧了李邺。这两日,她也是思绪不安,如今李邺一回来,她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陡然人都放松下来。 比起李邺需要她,却是她更需要李邺。 二人都是没开口说话,静静的互相依靠了一阵,陶君兰这才轻轻动了一下,低声道:“饭菜都要凉了,还是快去吃罢。” 李邺却是没有回应。陶君兰抬头看了看,却见他已是闭着眼睡着了。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样都能睡着,可见这几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犹豫了一下,她到底是没舍得叫醒李邺,只是轻手轻脚的让李邺靠在自己怀里继续睡。而她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李邺的背脊。就像是哄着拴儿睡觉时候的样子。 李邺虽说是疲惫极了才这么睡过去,不过到底也是很快就醒了。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醒来时倒是还舍不得动,又静静的享受了一阵子这般安谧的时光这才出声;“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饿不饿?我叫人摆饭?”陶君兰柔声问道。 李邺也是真有些饿了。当下点点头。 其实说是摆饭,也不过是一碗什锦香菇面罢了。肉用的是火腿,汤也是鸡汤,只是菜却是都是些干菜。毕竟新鲜菜如今哪里还有?府里早没有存货了。好在干菜这些还有,倒是也能应付应付。 李邺也不在意,端起碗来大口就开始吃了。这几日在宫里吃东西虽然不像是府里这样,可是却觉得没有家里做的滋味香。就好比这会儿,不过是普通的什锦面,可是闻着却是叫人肚子里馋虫都忍不住了。 看着李邺吃得香,陶君兰倒是忍不住一笑:“这几日在宫里难不成都没吃饱饭?” 李邺抽空回了一句:“宫里吃饭也不过是匆匆吃几口,跟着父皇一起吃,更是吃不香。”皇帝心忧百姓食欲不佳,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好在一旁胡吃海塞不是?只能尽量快些吃,皇帝一撂筷子他也只能跟着放下。哪怕没吃饱也就只能私底下再吃几块点心。 陶君兰闻言也猜到了几分,当下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时候,估计谁也提不起心情大吃大喝了。” 李邺道:“不出意外,后日就能开城门了; 。” 陶君兰一顿,随后忙问他:“明日就要驱散那些暴民了?可说了怎么驱散没有?那么多人命……”总不能全都直接杀死罢?这也不是战场,那些人大多数还是庄稼人。 “反抗激烈的只怕当场就只能处死。若是愿意服从安排的,先行看管起来,待到过后再押送回老家就是了。”李邺摇摇头,神色颇有些无奈:“不过真动起手来,也就说不准了。” “那是朝廷派人?”陶君兰最关心的还是这事儿。 李邺摇摇头:“不,是世家大族的护院和府尹手里的人,再加上原本护城军。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人了。” 陶君兰微微挑眉:“那总要有个带头的人罢?是哪家这样倒霉,派了这个差事?” “衡国公府却是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儿。”李邺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来:“派出来的却是个庶出儿子,刚得了官职的。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定缸的。” 陶君兰也是一笑:“不管是不是用来顶缸的。反正只要是衡国公府出面就行了,如此以来,以后皇上的名声或许能挽回一二。而衡国公府,则是要背上臭名了。” 李邺点点头:“为了此事,父皇倒是和衡国公打了许久的机锋。最后若不是父皇露出让康王领了这个差事的意思,只怕衡国公府还不情愿。” 陶君兰抿唇一笑。随后又有些心寒:只怕若真的衡国公不担了这事儿,皇帝是真要让康王出面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康王是太子,这事儿他出面正合适。 由此看来,衡国公府倒是比皇帝这个亲爹更看重康王。为了康王,明知是个绊子也是要去钻。 “这事儿过后,只怕册封太子的圣旨就会下来了。册封大典许会等到夏天过去。毕竟现在天灾严重,也不适合举行大典。”李邺又道,随后吩咐:“你这几日就寻个合适的东西作为贺礼准备着。做弟弟的,哥哥遇到这样的喜事,总要好好表示表示的。” 陶君兰应了,道:“我一定好好去库房找找。” 陶君兰将自己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庄子名单递上去,上头有名字,地址,还有大小。一一都是罗列清楚了:“那些流民都聚集在城外也不是办法,我们庄子上,倒是可以送些人过去照顾。一来既不用再费多余的人去看管,二则也能给他们找个去处。住在庄子上,总比住在窝棚里强。而且干活的话,我们还可以给银子,就当他们是出来打了零工,挣了钱以后回去老家了,也不至于太艰难。” 李邺仔细的看了一遍单子,末了忍不住用力的握了一下陶君兰的手,诚恳道:“多谢你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谢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况且那些流民也是可怜。再说了,我也是想趁机博个好名声,这也算是一点私心,到底比不得那些圣人。” 李邺却是道:“你这般细心的想到了这些,却是比那些圣人更好。那些文臣,却是没有一个想出这个法子的。每日倒是只知道争论到底驱还是不驱散这些流民!” 不难听出,李邺心里对这些无所事事的文官是有些抱怨的。; 第一卷 第418章 交易 文臣都是一个样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玩笑道;“那也是正常的。他们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他们是没过过那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没吃过太大的苦。受过太大的穷。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 李邺倒是深以为然:“的确是如此。这般文臣,读书都读傻了。要我说,不仅要考治国文章,更该考考他们民生大计才是。” 陶君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瞅着李邺问他:“那恐怕一场科举下来,全都是寒门学子了。那些世家大族辛苦培养出来的才子们,可是一个也选不上。” 李邺冷笑一声:“正是应该如此。唯有如此,才能使得国富民强!科举本就是要在寒门之中选拔有才能者,而不是替那些世家大族锦上添花!” 陶君兰默然许久,心里明白李邺这是十分不满意,将来说不得就会有一场大举动改革。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极其艰难的事儿了。世家大族们互相盘根错节,是不会允许李邺触动他们的权力根本和利益的。 “这些事儿,以后慢慢来,总有法子的。如今却是不必太过揪心了。”陶君兰见他依旧眉头紧锁,便是出声劝道。 李邺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当下也只能先丢开。只是轻叹了一声。 洗澡的时候,陶君兰让李邺靠在边上,她用水帮他洗头发。李邺的头发极好,根根分明,墨色一样在指尖流淌。陶君兰几乎有些爱不释手。 李邺却也是享受的微微眯了眼睛——这样一来,就越发能感觉到陶君兰柔嫩指尖在头皮上轻轻滑过。 想着这两日李邺休息得不好,陶君兰便是挑了一块檀香味的胰子。这味道能安神助眠。香味虽然只能持续一夜,不过却也是十分有用。 仔细用胰子搓出泡沫洗了两遍,最后陶君兰又替他按了一回头,这才用干帕子仔细将水分擦干了,又用玉簪替他暂且盘上。 这事儿以前在德安宫做惯了,如今再做起来,却也没有半点生疏,依旧是轻车驾熟行云流水一般。 末了李邺却是忍不住笑道:“你洗头却是洗得最舒服的。”那时候在德安宫,他就这样觉得,有时候也趁着陶君兰专心洗头发的时候偷偷看她,却又不叫她发现。 陶君兰抿唇一笑:“那我就替你洗一辈子。”她是很乐意替他做这些寻常夫妻会互相做的事儿,这样的时候,她便是无端端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只觉得仿佛时光都停住了,一切烦心事儿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和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互相护持依赖着走完一辈子。生儿育女,养家糊口。 翌日,陶君兰让人在家里抄了一些往生经焚了。她虽然知道那些人里头的确有该死的人,可大多数却也都是祖辈都是农人,如今逼不得已才只能跟着那些人一起走出来的。 城门口听说闹腾了足足有半日,等到事情完了的时候,鲜血几乎染红了城门口的地。至于运尸体都足足拉了小半日。 更壮观的是第三日开城门的时候,据说许多商人几乎是蜂拥而出;。那些小贩也是如此——困了这么几日,如今城里什么都缺。尤其是蔬菜瓜果之类的。 陶君兰也是让人连夜去庄子上运了不少东西过来。然后也将自己的主意各处通知了一回,叫庄子上都做好准备。如此一来才可随时都送人过去安置。 又忽忽过了七八日,立太子的圣旨终于是颁了下来。只是册封大典的确是如同李邺预料的那般没了下文。 一日不册封,康王这个太子也着实算不得是名正言顺。不过这个时候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眼下灾情这般严重,若还举行册封大典,那百姓又该如何想。就是为了自己名声,康王也不敢提这事儿。 不过,既然圣旨下了,那么康王便是太子了。作为太子,当然没有再继续住在王府的道理,钦天监算了吉日,好让太子正式搬入宫中。 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袁琼华——若真是要随着太子一起搬进宫里,那她可就彻底帮不上袁琼华什么了。进了宫,袁琼华只怕比起现在还不如呢。 宫里死个女人,着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是后宫里那些低位的妃子,也不是没有死得凄惨的。宫里不得势的那些主子,比起有头脸的奴才还不如。 不过,陶君兰估摸着袁琼华也就是这几日会有消息过来。毕竟,再不来可就没那个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这日苏云又来求见了。这次却是带了一张锦帕过来,锦帕绣的是桃花,帕子一角还绣了两个秀气的字:“宜琇”。想来是个女子的闺名。 这也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这样的帕子,陶君兰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也喜欢。绣了自己喜欢的花,再绣上自己的名字。 真正让陶君兰留意的是那帕子的料子,这种料子是贡品,外头从不许买卖。所以,除开宫里一些主子之外,外头有的也都是宫里赏赐出来的。 知道这种料子,却也不是因为她得过这样的赏赐,而是当年在浣衣局的时候见过。 这种绣法,陶君兰也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知是足够特别。 这样一方帕子,袁琼华这么费事儿的交给她,是个什么意思?陶君兰有点儿摸不清头脑,猜测了半点也没猜出个名堂来。 翻来覆去的将帕子看了一遍,陶君兰看向苏云。 果然袁琼华还有后话,当下低声道:“侧妃说,这是在太子身上发现的。太子贴身收藏着。她知道那帕子的主人是谁,却不是府里任何一个人的。而且,那帕子的主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陶君兰顿时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话的确是袁侧妃说的?” 苏云点头,又道:“我们侧妃说了,您若是帮她重新获得地位,她就告诉你那女子是谁。这个帕子,你也可做为证物留下。” 苏云这般一说,陶君兰倒是有点儿不大明白袁琼华的意思了——重新获得地位?也就是说,袁琼华还是想继续当这个侧妃的。不,如今是太子侧妃,却是身份又更上一层楼了;这样的事儿,有岂是说一嘴的事儿?其中的不容易,袁琼华应该清楚才对。 可见,袁琼华是觉得这个帕子主人的名字是能够值得上这个价的。 陶君兰沉吟片刻,又问苏云:“还有没有别的话?” 苏云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句,不过却是嘱咐我在您答应了之后才说的。” “什么话,你说来我且听听。”陶君兰顿时好奇,当即问道。 苏云却是只迟疑着不肯说。 陶君兰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这事儿她还真不能轻易松口。毕竟现在袁琼华的要求,可是比之前更难了一些。而且,她也不确定袁琼华说的那事儿的确是有那样大的价值。 其实说白了,知道太子可能和有夫之妇有些苟且,纵然袁琼华不告诉她那人是谁。她也未必就查不出来。贡品就那么多,想法子查查都在谁手里,谁叫宜琇,不也就水落石出了? 只是那般到底是太不厚道了。再想想袁琼华的处境,这也是袁琼华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了。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要这般落井下石。所以,既然袁琼华提供了这么一个消息给她,作为回报,她怎么也该帮袁琼华一把的。 苏云大约是看出了陶君兰的心思,顿时稳不住的急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道:“那我若是说了,您可一定要答应这事儿才好。” 陶君兰却也不将话说死了,只道:“我尽力而为。” 苏云这才低声道:“我们侧妃说,她和您是一路人,她可以帮您达到端王府想要达到的目标。她可以成为一颗棋子。” 这话一出,陶君兰就明白了袁琼华的意思——袁琼华这是想要报仇。 袁琼华想要太子给她的孩子陪葬。毕竟,袁琼华有今日的下场,太子和太子妃都脱不开关系。袁琼华憎恨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袁琼华她失去的却是一切。 为了报仇,袁琼华愿意揭发太子,愿意做她手里的棋子。 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下这个主意,觉得十分不错,也并不亏本,当下也没再犹豫太久,点头应下了:“好,我愿意帮她一把。不过她也得拿出诚意来,告诉我这手帕的主人是谁。” 苏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几乎破涕为笑。 陶君兰让红螺给了苏云打赏,又包了一包补药,这才让苏云回去了。 待到红螺回来,陶君兰还在想该如何帮袁琼华这一把。 红螺见了,心头倒是有些担忧,想了想到底逾越了一回,提醒陶君兰道:“侧妃忘了那个时候袁氏是如何盼着您不好的?这个时候她来求您,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她好歹是侧妃,也有娘家,为什么不去求自己的娘家?倒是来求教您了?” 红螺这话的确也很在理。; 第一卷 第419章 送佛到西 面对红螺的提醒,陶君兰摇摇头解释道:“袁家姑娘可不少,袁琼华作为嫡女可也不是最受宠的。你知道为何袁琼华明明是官宦小姐,却被送进宫去做了个宫女?不过是因为袁家想要借着裙带往上爬罢了。袁琼华是袁家姑娘里头容貌上乘的。袁家送她进宫,怕是存了想出个妃子的心思。” “那又如何?”红螺却是不解。 “袁家根本就不看重袁琼华。康王如今成了太子,袁家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袁琼华去得罪太子。”陶君兰嘲讽一笑:“你真当她没去寻过袁家?若不是袁家不肯理会她,你以为她会来找我?袁家那头,说不得已是准备了另一个姑娘准备给太子了。” “可那毕竟是太子侧妃,难道再送一个过去,也能做侧妃不成?”红螺嗤笑一声,露出些许鄙夷来:“他们也太不疼惜自家的姑娘了。” “袁琼华是侧妃不假。可以后怕是不能生养,又失了宠爱。你说,袁家还会在意吗?不能给袁家带来利益的姑娘,袁家一向都是不看重的。”陶君兰淡淡一笑:“他们需要的是能留住太子的宠爱,能给袁家带去利益的姑娘。” 况且,袁琼华既存了报仇的心思,那袁家人更不敢和她同谋了:太子没了,袁家靠谁去?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太子这条船,袁家人会放弃? 这一点,想来袁琼华应该是比谁都了解的。所以,她才会冒险寻了自己。 “况且,在太子身边的人是她,又不是咱们。她做什么事儿,与咱们何想干?”陶君兰冲着红螺挤了挤眼睛,促狭的问出了一句这。 红螺一下子就明白了陶君兰意思,自然也是转过弯来,当下也就不再觉得不妥了。只是,“那侧妃您又打算怎么帮那袁氏呢?” 陶君兰就是手再长,也断没有那个道理跑去太子的府上说三道四。而且,这事儿陶君兰也不好太明着出面了。否则的话,只会叫人诟病。 就算这事儿再怎么划算,可若是要伤了陶君兰的名声,红螺却还是不乐意的。名声何其重要? 陶君兰附在红螺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红螺眨了眨眼睛,也是笑了:“想这个法子不错。” “这事儿交给你了,你不拘交给哪个,总之将此事办妥就是了。一定要快。”陶君兰笑着吩咐,自己却是打算当甩手掌柜。 红螺一口便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没过两日,李邺回来说了一件事儿:“袁家弹劾了太子妃;。” 这事儿到底是在陶君兰的意料之中,当下扑哧一笑:“可是弹劾太子妃苛刻妾侍,嫉妒不能容人?” “不止。更弹劾太子妃草菅人命,冤枉好人。”李邺笑道,看了一眼陶君兰又多了一丝恍然:“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还是根本就是你的手笔?” 陶君兰便是笑着将袁琼华的事儿说了,自然,和袁琼华之间的交易也是说了。末了笑道:“我让红螺寻了可靠的人,和袁家的大总管套了套交情,然后再给那人出了个主意。那袁家大总管就拿了这个主意去主子跟前献宝去了。所以才有了这事儿。” 李邺挑眉,看了陶君兰半晌才道:“那袁琼华我记得是不是和你有过节?又何必帮她?” 李邺的意思很简单,既是让她不痛快的人,又何必出手帮忙?任其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她既给了我消息,我自也该守信。”陶君兰摇摇头,又道:“她失去孩子已是可怜了,况且到底她也没害我性命,我也犯不着要见死不救。再说了,她活着反而也并不幸福,也不过是受罪罢了。” “她给的那个消息,虽说有些意思,可也不值当你替她操心。太子毕竟是皇子,真和哪个有夫之妇勾在一处了,只要不是强逼的,也不过是斥责几句的事儿。本朝风气到底不如以前严苛,这样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李邺言道,有些不愿意她操心太多——这些日子陶君兰眼瞧着又清减了几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他想法子让陶君兰安心休养都来不及,哪里还愿意她操心? “瞧着她那个意思,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有夫之妇。”陶君兰摇摇头道出自己的见解,想了想又问:“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回碰面时候的情形?” 李邺自是记得的。若不是那一回,只怕他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宫女。当然,那一回陶君兰也的确是吓得不轻就是了。 “你那时候,可有想过杀人灭口这事儿?”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儿,便是玩笑问他。 李邺讪讪的避左右而言他:“我当时只看见太子和宫人偷情,至于那女子是谁,我却是没瞧见。”他是去给太后请安之后打算回德安宫去,半路碰上的太子。因见太子有些鬼祟,这才跟了上去,谁知却是看见那一幕。正打算退走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又一头撞过来。 当时除了怕被人发现之外,他其实还有那么一丝羞恼的——偷看这种事情被撞破,任谁也是觉得尴尬又羞恼。况且,陶君兰还一口说出她是德安宫的宫女。想着日后说不得日日都要相见,他更是…… 面对李邺这般举动,陶君兰只是盯着他抿唇笑。直将李邺笑得浑身不自在了,这才缓缓道:“那会儿若我真敢告诉旁人那事儿,你必会杀人灭口的。” 李邺没否认,算是默认了。不过想了想又叹道:“原想着将你留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却没想到将自己折了进去。”日日看着,时时留心,不知不觉竟是情根深种了。 其实当时他也想过将陶君兰远远的打发了,不过想来想去到底没那么做。结果就成了这般。 陶君兰听了他这话,脸上不禁一红,想到李邺那会子替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又有些甜蜜感动;。不过嘴上却是故意道:“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怎么的还不乐意了不成?” 李邺忙笑着否认:“哪里会不乐意?自是乐意得很的。说起来,却是我赚了。没有你这个贤内助,如今端王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刘氏自然是靠不上的,迟早只会将端王府搬空。府里的小妾众多,自然也不会清净到哪里去。 其实若不是陶君兰,李邺如今未必只会有这么几个女人。如今这么几个也是作为摆设一般的搁置了。作为亲王,说真的其实只这么几个女人,也算是有些寒酸了。 陶君兰抿唇偷笑,“说得这样肉麻,也不觉得脸上发烫么?” “对了,面对袁家的折子,皇上是个什么意思?”陶君兰想起这个事儿,忙又问了一句。 李邺也只得言归正传:“还能如何?自是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了一回太子。如今父皇对太子可是十分严苛,动辄训斥。这一回这样难听的名声,太子还能落了好?” “可袁家并未弹劾太子,弹劾的是太子妃。”陶君兰微微蹙眉——费了这么一场功夫,她可不愿意白费了劲儿。太子被这么一训斥,万一越发恼了袁琼华,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太子管教不力,连妻妾都无法管好,自然是让父皇不满意。再说了,太子妃苛待妾侍,本也是太子一手纵容出来的。”李邺冷冷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事儿当着满朝文武闹出来,父皇脸上也是过不去,自只能拿着太子出气。” 当然他也知道陶君兰想问什么,末了又笑了笑:“袁氏那头你且放心,袁家人说的凄惨,父皇已是勒令太子好生对待了。如若没有意外,这太子良娣封号是跑不掉的。”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了,这般一来,她的性命自是无碍了。至于别的,那却是不关我的事儿,只能叫她自己努力了。” 李邺一笑:“明日我再想法子叫人给太子出个主意,叫他善待袁氏,以显自己仁慈和念旧。这般以来,算是在给那袁氏搭个梯子。但愿她别叫你失望才是。”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其实若麻烦也不必了。不过这般以来,我却是送佛送到西了。袁氏的性格我最清楚,她不是个肯顾大局的,她恨毒了太子和太子妃,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即便是她不对太子如何,对太子妃下手我们也没亏本。太子的性格你清楚,没了皇后和太子妃给他出主意,没了太子妃替他管着内宅,太子哪里还能潇洒?” 这样做,等于是在断太子的后路和左右臂膀。 李邺见陶君兰说得头头是道,便是笑叹一声:“是。我的女诸葛。” 陶君兰被他打趣,忙瞪了他一眼,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再胡说叫人听见了!” 这头二人正说着话,那头周意却是匆忙过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李邺禀告。李邺就让周意进来了。 周意进来之后对着李邺耳语一番,李邺却是陡然变了面色,一脸震惊。 陶君兰顿时也悬了心——到底是什么事儿,能叫李邺这般?; 第一卷 第420章 犯愁 李邺听完周意的禀告,便道:“我同你去看看;。”顿了顿又忽然皱眉住了脚步摇头道:“不行,我还是不去了。这事儿不能叫人知晓。这样,你让他在你屋里养着,养好了再说。回头我再寻机会过去。” 一时又转头吩咐陶君兰:“你库里可有伤药这类的东西?若有的话,先去取些交给周意带回去。” 陶君兰点头:“有的,我叫红螺去包一包。” 待到吩咐完了红螺,她这才低声问李邺:“是辛攀回来了?” 李邺顿时一怔,微有几分讶异。虽然没直接点头,可神色却也是说明了一切。 陶君兰见了这神色,便是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辛攀没死就好。纵然现在可能伤的不轻,可是只要人回来了还怕什么?辛攀对李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想了想,陶君兰又道;“不若说是府里哪个下人的亲戚,来投奔的。毕竟今年是灾年,也不惹人注目。另外,我请来准备给流民坐诊的大夫,也有可以看伤的。不如就让那大夫去,那大夫是民间的,也没见过他,自然不知他身份。至于伤口如何来的,只说是流民暴动时候弄伤的。” 这话倒是让李邺眼前一亮,不由得连连点头:“就这般说罢。也不必太藏着掖着,反倒是叫人怀疑,大大方方的。” 一时包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和金疮药,又包了些补气血的好东西,这才让周意带着回去了。 周意走后,李邺却是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眉头也一直拢着,像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陶君兰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最后实在是不行了,只得问他:“辛攀的消息,周意是怎么说的?伤重不重?” 李邺摇头:“伤有些严重,弄不好性命都要丢。这一次也是辛攀的贴身护卫拼死救的他,又剩下几个亲卫一路隐藏痕迹,这才能将他带回京城。” 陶君兰闻言,心中越发庆幸起来。这样大的阵仗,对方是想要置辛攀于死地的。能回来,着实不容易。 “既都能回了京城,那肯定会好起来的。”陶君兰拍了拍李邺的胳膊,柔声劝道:“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呢?” 李邺也不愿意再说下去惹得陶君兰跟着一起担心,点点头道:“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若不放心,明儿一早偷偷去瞧瞧就是了。”陶君兰言道,笑了笑:“只当是去看周意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李邺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一阵话,这才就寝安歇了。 第二日,陶君兰送了李邺出门,这头就让人安排大夫去给辛攀看伤。自然,她也没出面,也没太过关切。只当对方果真是个下人的亲戚,处于仁义才给请了大夫。这般一来,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遮掩了过去。辛攀秘密的养着伤,只等着好了再说。 陶君兰也没特意再去关心这事儿,只是偶尔问问李邺;。倒是府里的事儿她如今操心得多些——庄子上的出息因了那十多日的雨恐怕也要减少,庄子上的人过来送东西,都说了这个事儿。 遇到这样的事儿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减免了庄子上的租子,好让佃户们都不至于太过艰难导致活不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王府的收成也要减少——且不说别的,府里这么多一日的米粮开销,那就得用银子去买了。可现在关键却是米粮根本买不到。 城中米粮价格一路攀升不说,最关键是现在城中根本没有存粮。米粮都被买空了。虽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外往里运,可是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外头其实现在米粮存货也少了。毕竟出了一次灾,不少粮食都运去了河北。而更有不少有银子的,都会选择囤积一些粮食,防止来年因为今年的收成不佳而无粮。 所以,陶君兰这会子是有些发愁的。之前买的全是粗粮,这会子显然也是派不上用场。 就在发愁时,却是有人递了拜帖上门来求见。自称是秦夫人。 陶君兰看了拜帖,却是有些糊涂的扭头问红螺:“我可认识一个秦夫人?” 红螺便是仔细想了想,道:“是不是丈夫是五品官的那个秦夫人?” 陶君兰摇摇头:“那个秦夫人不是随着他丈夫放了外任?早就不在京里了。哪里还能来给我下拜帖。” 红螺又仔细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那的确是没有另一个秦夫人了。” “许是不认识的想来攀交情?”陶君兰自言自语的猜了一回,想了想又看了一遍拜帖,最后才道:“既然这般,那就见罢。” 红螺就让人出去传话,不多时就有丫头领着一个年轻妇人进了院子里来。红螺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冲着陶君兰摇摇头:“的确是不认识。” 陶君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是端坐着等着那秦夫人进来。 秦夫人进来的时候,陶君兰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见对方虽穿的是时下流行的料子和花色,可是颜色却都是低调素净的,便是觉得这人应该是个性格清冷的。而且身份想必也不是挺高——这一点从头饰上却是能看出来了。不仅简单,而且凤尾钗也是最少的三尾。 秦夫人低头对着陶君兰一福,口中道:“陶侧妃万福。” 陶君兰忙虚扶了一把,笑道:“快请坐。”红螺笑着请秦夫人在陶君兰下首处坐下,随后丫头捧了茶上来搁在秦夫人手边。 寒暄完了之后,陶君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便是含笑看着秦夫人,等着对方道明来意。其实说了这半天,那秦夫人也没自报家门,倒是叫她十分好奇。 秦夫人也是识趣,当下便是开口道:“妾夫家姓左,是汾阳侯府的一脉分支。如今妾的夫君在汾阳侯身边做个管家。”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这个秦夫人的身份:这是左显御的妻子。 陶君兰微微一笑:“我却是听说过你丈夫。听说是个能干的;。” 秦夫人抿唇羞涩一笑,“侧妃谬赞了。他不过是做些跑腿的事儿罢了。如今我们自己也赚了些银子慢慢置办了产业起来,今儿找侧妃,是听闻侧妃想买些米粮?” “米粮?”陶君兰微微挑眉,心中猜到了几分:“怎么,你们有米粮可卖给我?” 秦夫人含笑点头:“正是如此。我们手里有一个粮铺,也有些人脉,所以才能弄到些粮食。听闻端亲王府上要买,夫君便是差我来问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价格好说,只当是帮忙买的,赚几个运费就是了。”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道:“这般可是不妥。如今粮食可不好弄。再说了,我们与汾阳侯府也没什么交情,这般平白占了你们便宜,回头王爷可该说我了。” 秦夫人咬咬牙,道:“其实却是不关汾阳侯府的事,只是我们这一支脉的事。侧妃着实不用担心,毕竟产业也是我们自己的。” 这么一说,陶君兰自也就明白了秦夫人的意思:“这么说,是你们这一家的意思?并不是算在汾阳侯府里的?” 秦夫人点点头,眼神有点儿巴巴的:“也不敢说是攀上交情,只是想有点来往罢了。他日若是有合作机会,再能合作就行了。” “你们就不怕汾阳侯知晓了?”陶君兰玩味冲着秦夫人一笑。“毕竟,汾阳侯府和端亲王府的过节,你们应该是清楚的。若不是因为王爷,老汾阳侯也不会……” 秦夫人神色一变,随后却是起身朝着陶君兰郑重行礼:“当年的事,的确是汾阳侯府不对。只是事情毕竟过去多年,我们也被赶出了汾阳侯府,还请侧妃不要因此就不愿与我们来往。” 秦夫人的态度很是诚恳,姿态也是足足的。 陶君兰轻叹一声,示意红螺扶了秦夫人起来,末了才又道:“这事儿却不是我不愿和你们来往。你们的心意我已是明白了。我只是担心你们那头罢了。不过你既如此说,那我也就放心了。合作这事儿,只要双方都有利,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也没有道理不愿意。” 秦夫人一听这话,几乎是喜出望外。当即便是连连道:“多谢侧妃。” 陶君兰笑了笑:“米粮的价格你们也不必太低了,照着市价来罢。少赚一些就是了,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日后你若是闲了,也可以过来寻我说说话。我每日在家也是无事。巴不得有人过来寻我呢。若不是一摊子事儿走不开,我是肯定要时时出门的。 又说了一阵子话,秦夫人便是起身告辞了。 陶君兰也没留,只亲自送到了院门口就作罢。 待到红螺替她送了秦夫人上马车回来,她这才与红螺笑道:“不曾想瞌睡遇到送枕头的。” 红螺是知道陶君兰一直想着是不是能和左显御那头搭上线的,当下也是抿唇一笑:“可不是瞌睡的遇到送枕头的?这下可好,米粮也有了着落。侧妃也不必再犯愁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哪有不犯愁的时候,不为了这个,总还有别的事儿。”; 第一卷 第421章 突兀 左显御让夫人秦氏走了以这么一遭,目的其实就是在试探。想来刘恩是将她的意思隐约透露了一二,所以左显御这才有了这样的举动;。只是左显御显然还并不信任她,所以这才只是先来提了一提交易的事儿。 想来,左显御的打算便先是米粮,接着才是对付汾阳侯了。 不过,左显御的手段可是真不错。这样的时候,居然还能弄到米粮来做人情。可见其本事了。当然,由此可见,左显御显然并不是什么心甘情愿屈居人下的。否则,也如何会悄无声息的替自己置办下这么一份产业? 秦氏说只是一家米粮铺子,可是陶君兰却是觉得并不只是如此。 这事儿陶君兰交给了刘恩,让刘恩找人办妥此事儿。 末了刘恩叫人带话进来,只说左显御手底下却不只是米粮铺子这么简单,而是一家粮行,各处都开了铺子。京城这边却是并不显眼,主要是在南方。 这显然就是为了避开汾阳侯的耳目了。不过,以汾阳侯那个草包的样子来看,只怕左显御真开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未必能发现。 一转眼到了七月十四。 因今年是灾年,再加上前不久京城外才进行了一场屠杀,所以便是显得格外的隆重和清冷。 周围几个寺庙早早的发了要大行盂兰盆会,以行超度之事。 陶君兰自然少不得是要捐赠些银子的。 因怕九公主不知道习俗,陶君兰特派了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说了一说。也叫她给寺庙捐赠一些。另外,也在当日于家中设瓜果香烛供奉陶家先祖。 结果回来却说九公主那头早就预备下了,陶君兰听闻,顿时忍不住一笑心里十分满意:“她却是有心了。”能这样处处想着陶家,以陶家媳妇自居,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今也就只盼着九公主再怀上孩子,替陶家开枝散叶了。 八公主倒是派了人过来问陶君兰要不要一起进宫去。七月十四供奉先祖,作为皇家子孙,李邺和拴儿都是要去太庙祭拜的。陶君兰自然是也要带着拴儿进宫去。 八公主还让人传话,说是她给皇后太后都抄了经,以作祈福之用。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是八公主提点自己面子上的事儿也要做一做。毕竟皇后“病了”这么久,着实也是该是她们这些儿媳妇表孝心的时候。 其实陶君兰也给寺庙多捐了银子,用以超度孤魂野鬼,好给太后积攒功德,添福添寿。 至于皇后,她没暗地里请巫师作法让皇后早些病死,已算是仁慈了。至于替皇后抄写经书祈福,她有那个功夫,倒不如陪着拴儿玩会儿。 当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陶君兰当即便是应了八公主,打算一起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同时又吩咐人去请了九公主。几个人一路,她也不必单独和皇后说话,这是最妥当的。 皇后现在,大约是恨死她了罢?在皇后看来,她许就是那种背主忘意之人。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对于皇后,她从来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棋子何必对掌握自己命运,随意利用自己的人有忠心? 再说了,皇后做的那些事儿,哪一样不是叫她恨不得皇后去死? 考虑到日子和如今的局势,陶君兰选了一件深紫色的裙子,上头的花纹也是稳重大方的;。这个时候若还花里胡哨的,让人瞧见了难免觉得她不知百姓疾苦。就是首饰,她也挑的全是素净的,也尽量少了又少。 待到进宫后,自然还是先去太后那儿请安。 去了的时候,太后正在佛堂念经,陶君兰等人也不敢打扰,就在旁边候着。待到太后念完了一段经文睁开眼睛笑道:“你们来了。” 几人这才上前去给太后问安。 太后又问了几句各家准备的供奉事宜,这才叹了一口气:“今年年成不比往年。加上上一回的事情,你们多给孤魂野鬼烧些值钱罢。这虽说不是朝廷的错,可到底他们也是可怜。” 太后说的是那些在城门外被“驱散”的流民——这件事情,对外说的是驱散,可是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 陶君兰见太后这般,忙道:“我已给了寺庙捐赠银子,请他们做法事超度孤魂,好让他们安息。太后您放心罢。” 太后点点头,道:“你是个思虑周全的。” 这话便算是夸奖了。随后太后有忽然问了一句:“刘氏如何了?” 陶君兰一怔,有些不明白太后是突然想起了这事儿还别有用意,顿了顿后才答道:“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起色。只是或许是病得久了,脾气却是越发古怪了起来。” “刘家人如今也都没剩下几个了。”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当初看着还行的刘家,一转眼便是衰落了下去。” 陶君兰越发吃不准太后的意思。只是一味的附和:“是啊,谁曾想到会如此。” “邺儿如今已是端亲王,刘氏作为端亲王妃一直病着,着实难当大任。皇上也是有意重新给邺儿娶个新的王妃。”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紧紧的看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闻言,几乎是忍不住的使劲抿了抿唇。神态也是有些维持不住——她留心到天后说的是“也是。”也是代表什么?代表有这样想法的不仅是皇帝,或许也是太后的意思。 陶君兰见太后等着自己表态,只能勉强一笑,张了张口却是发现自己着实无法昧着心意说这是好事。想了想却是转而替刘氏说了几句好话:“王妃虽说久病,可毕竟是为了给王爷生养子嗣才落下的病根。而且,王妃没病之前,也无甚过错,这般的话却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是啊,是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有什么法子?毕竟端亲王府着实是一日不能没有女主人的,你说呢?”太后仍是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咬紧了牙。袖子底下的手却是微微带了几分轻颤。 太后这是在逼她表态。 她想这里头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的话太后又何至于如此逼她?眼下这个情形和局势;。又哪里是给李邺娶王妃的时候? 最终,陶君兰只能继续勉强的扯出笑容,道;“这事儿妾却也是不知。妾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做主这样的事儿? 此时九公主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打圆场:“太后真是的,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再说了,眼下这样的局势,又哪里是办这样事情的时候?就是太子的册封大典也是往后延了。太后您纵疼二哥,却也不能忘了大哥啊。” 九公主又是娇嗔又是半真半假的抱怨,倒是一下子将气氛缓和了过去。 八公主也开口道:“太后。拴儿还在外头候着呢,您难道不想看看他?” 提起拴儿,太后的态度总算是缓和下来。笑道:“那我们赶紧出去罢。”却是丝毫没了方才那般的态度——仿佛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或是一场幻觉罢了。 陶君兰落在后头,却是手脚冰凉,连汗水都是冷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心里很清楚,太后提起这事儿,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正所谓空穴起风,未必无因。 刘氏久病,又做了那样的事儿,太后不喜欢刘氏是在情理之中。或者说,当初她将刘氏做的那些事儿告诉太后的时候,就该猜到会有这一日。 只是那会子,她却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如今李邺成了端亲王,又得了皇帝的信任,太后心里也未必没有要让李邺去和太子一争高下的意思——甚至其实太后一直都是知道李邺的志向。所以,在这个时候给李邺找个合适的岳父作为后盾和支持,显然也并不是什么很让人惊讶的事情。 若她是太后,她也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即便是知道这些又如何?她心里不也一样是不乐意李邺再娶了哪个女子进门?别说重新娶个王妃,只说再纳妾什么的,她都是不愿意。 或许刚进府的时候她还想着要装大度装贤惠,可是现在,她却是半点也不愿意了。随着时间越长,相处得越久,她就越是舍不得将李邺分给别说。许是李邺将她宠坏了,可是她的本心就是如此,无法更改。 说她小气也罢,说她不懂事也罢。她如今最在乎的还是李邺。至于名声什么的,却是已经无关紧要的了。 她甚至是有些惶恐——若是李邺听了这话,会如何选择呢?毕竟有个好岳丈,的确是能帮他不少的。而她能为他做的,却是十分有限。 陶君兰心里清楚,她怕是又钻进了牛角尖。可是这一次即便是知道,她也自己钻不出来了。反而越想越是觉得不安,越是惶恐,越是害怕。 因了这事,接下来太后和别人说话,她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太后让她们去皇后那儿请安,若不是九公主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这才回过神来。 出了寿康宫,九公主压低声音劝道:“太后也就是那么一说,如今哪里可能给二哥娶新的王妃?而且,刘氏那边也得有个说法啊。你别着急。纵然真娶了新人,难道又能越过你去?”; 第一卷 第422章 牛角尖 陶君兰只用了一句话便是将九公主说得哑口无言,她苦笑着问九公主:“若我这会儿非要给静平再塞几个女人,你可愿意?” 九公主顿时就住了口,面色都有点儿凝重了;。看了陶君兰几眼,欲言又止。 陶君兰摆摆手:“不过是这么一说,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儿?你且放心。” 九公主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低头不言了。 八公主在旁边看着,轻轻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提醒陶君兰:“一会儿见了皇后,你可不能是这般了。” 陶君兰也是知道这么个道理,忙收敛情绪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看到皇后第一眼的时候,陶君兰心里却是“咯噔”了一声。 她一直以为皇后被关了禁闭,又被收了管宫的权力肯定是十分失意的。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她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段时间不见皇后,比起之前的形容枯槁病入膏肓的样子,皇后却是突然恢复了健康。不仅面色红润丰满,就是头发也润泽了不少。至于精神自是更不必说了,眼里的点点精芒几乎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威势。 纵然没了实权,可是皇后的气势还在。皇后依旧是皇后,那个风光无限,尊荣无比的国母。 陶君兰收回目光,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的情绪,更是微微低了低头怕人看见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一点子讶然之色。朗声同八公主九公主一同向着皇后行礼。 皇后笑着赐了座,不过和以往和善的笑容不同,如今的皇后看陶君兰的时候,却是带上了威势和冷淡。 陶君兰趁着皇后喝茶的动作看了一眼皇后的手腕——她给的那串佛珠,已然是不见了。她顿时恍然过来:怪不得皇后身子突然恢复了过来。却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然,没了毒素的继续侵害,按理说皇后的病情也只是会稳定下来,不会再恶化罢了。可是看皇后如今的样子,却显然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皇后应该仔细调理过身子了。只是不知道皇后到底发现没发现她自己中毒了?又发现没发现那串佛珠的秘密? 本来陶君兰还是十分自信的,可是现在……她却是不那么自信了。她甚至隐隐觉得,皇后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想法让她微微有些发慌。她想,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诸多不顺遂? 不过心里的这些想法却被她掩盖住了,她只端坐着,带着得体的笑容,时不时插几句话,与众人一同营造出一种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假象来。 好在皇后似乎是彻底的厌弃了她,整个过程也并未单独问过她什么话或是看她,这让陶君兰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觉得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告辞的时候。皇后却是忽然冲着陶君兰意味深长的一笑。 对上这个笑容的时候,陶君兰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只觉得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沉甸甸的不舒服。 皇后这个笑容,着实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出了皇后的宫殿,陶君兰被风一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八公主许是看出了什么,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陶君兰摇摇头,“没什么。对了,你可是还要去英嫔娘娘那儿?若是这般,我便是先回去了。” 九公主也道:“是啊,我也先回去了。府里还有事儿呢。” 于是八公主便是和她们二人分了手。 一直到出了宫门,九公主这才拍了拍陶君兰道:“大姐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样的事儿,咱们女人也是无奈。你说是不是?好在你还有了拴儿和明珠,二哥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差了。” 陶君兰还能怎么回?她知道九公主这么说都是对的,而且九公主也是一片好意。更何况,她心里的那些话也没法和九公主说。所以她只得一笑:“是啊。幸好。” 待到上了马车回府的路上,陶君兰一直在沉吟:上一回她已是阻止了一回,这一回,她难道还要用那些手段去阻止?不,是不同的。上一次动了念头的皇后。可这一次是太后和皇帝。 皇后是想往李邺跟前塞人,李邺自己也是不乐意的。可这一次,却是太后和皇帝想要给李邺找个强势一些的外家。不一样。 就是李邺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动心?如今康王成太子,马上就要进宫居住了。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了。若是李邺想要扳倒太子,显然比起以前增加了不少难度。这个时候的李邺,是十分需要外援的。 甚至忍不住的,陶君兰在脑子里将太后可能会中意的一些世家千金都过了一遍。 可想而知,她这般却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越是想下去,她心里就越是沉甸甸的难受。就越是觉得不安和酸楚。 因拴儿是留在宫里,由李邺带回来,所以陶君兰此时是一人坐在马车里。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就轻易钻进了牛角尖里。 其实太后也不过是提了一嘴,有没有这回事儿还不一定呢。可这会陶君兰却已经是不安到仿佛这事儿迫在眉睫,马上就要发生了。 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事儿也可能不会发生。 情绪如此,陶君兰自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红螺见状却也是不好多问,只偷偷的去请青姑姑——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青姑姑好出面了。 青姑姑见了陶君兰这般,也是着急。不过却也没急着问陶君兰,反倒捡着一些事儿和陶君兰商量,慢慢的将陶君兰从情绪里勾了出来。 正说着话,那头姜玉莲派了人过来请示:“我们侧妃想在院子里祭拜一下父母,再往府里花园的水渠里放水灯。不知道侧妃这边有没有什么忌讳?” 这不过是小事,按理说都是不必要请示她的。姜玉莲这般巴巴的派人来问一句,也不嫌麻烦。 陶君兰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笑道:“并无什么忌讳,只是让巡夜的婆子留心,别让火星子四处飞溅,到时候走了水就不好了;。” 那传话丫头笑盈盈的应了,末了又问一句:“侧妃的意思是,府里的丫头奴才们虽然已经是卖身入府,可是也都是爹生娘养的,也有祖宗。反正园子里水渠不小,不如许她们也都放水灯烧纸钱罢。” 陶君兰闻言一怔,随后和青姑姑对视了一眼。末了才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也做一回好人,与他们每人发一碟果子点心用来祭拜罢。只还是那句话,不管烧纸也好放水灯也好,都别弄得府里乌烟瘴气的。末了也要收拾干净。” 传话丫头这才下去了。 陶君兰的笑容垮下来,只觉得疲惫,抬手捏了捏眉心。 青姑姑却是爽直,直接皱眉道;“如今这姜侧妃可是越发的能蹦跶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没接话。心里却是十分认同的——姜玉莲的手段,如今可是一日千里的。比起当初的只会装模作样往李邺身上花心思,如今却是已经发展到了知道笼络人心,拿捏分寸不让李邺讨厌了。 再加上慎儿…… 陶君兰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姜玉莲存着什么心思。 姜玉莲心里必然是觉得能够和她一较高下的。毕竟都是侧妃,也都有儿子。区别却只是在于李邺的宠爱和不宠爱罢了。 可是真要较真起来,李邺的宠爱重视却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比如,就打个比方说将来李邺真能登上帝位,那立皇后的时候,肯定不会是以宠爱谁来立皇后。若真是这样,群臣必然不会同意。就是李邺说不得也要背上糊涂的骂名。 除非,她向做一辈子的宠妃。那就是只需要皇帝的宠爱就可以。 姜玉莲的目的很明确——如今姜玉莲要名声,不要宠爱了。还不能说明一切? 青姑姑看了一眼陶君兰晦涩难辨的面色,笑道:“不过也不必怕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方才那一手,不也挺好?” 陶君兰置之一笑。随后突兀的问青姑姑:“姑姑,你说若是王爷重新娶回来一个王妃,又当如何?” 这话问得青姑姑当场愣住了。不过很快青姑姑又道:“这事儿也不好说——得看是个什么样的王妃了。若是精明能干的,对王爷是好事,对你就……而且,若是娘家厉害的,将来虽说能帮上王爷,可却也是能压在你们上头了。” 毕竟,若真抬进来一个,首先名分上就是比不过去。不管怎么样,侧妃哪里比得上正妃?纵然正妃没生孩子,可是名头摆在那儿呢?谁能比得过? 陶君兰点点头:“的确是如此。对王爷来说,这是好事。” 青姑姑琢磨了一回,觉得有些不对,便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难道王爷要重新娶王妃?这怎么可能?刘氏还在呢。” 刘氏纵然病着,可只要一日不死,那就一日都是端亲王妃不是?; 第一卷 第423章 恐惧 对于青姑姑的试探,陶君兰最终只是不置可否一笑,然后将话题岔开了去。 待到傍晚李邺带着拴儿回来,陶君兰已然准备好了祭祀用的东西。 李邺领着全家人,又祭拜了一回祖先,这才又一同去用饭。这样的日子,总是要一起吃饭的。 寻了个机会,李邺在陶君兰耳边道:“待用了饭,我陪你一起祭祀岳父岳母,再一同去放水灯。” 陶君兰心下一暖,不由得冲着李邺露出微笑来。他总是这般贴心,让她全然招架不住。 姜玉莲用饭的时候提起了姜时年,眼圈儿红红的;“父亲当年中元节的时候,总是带着我一同去放水灯。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触景伤情,其他人都多少有些伤感。即便是陶君兰,也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以往在陶家时候一家人一同祭祀先祖的情形,心情也有些低落。 李邺许也是想起什么,也是神色有些怅然。 这一顿饭,众人都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饭毕,姜玉莲对李邺柔声道;“王爷如今忙,妾也不强求王爷能时常过来。只是慎儿如今已经开始认得人了,王爷若是能抽出时间常来看看慎儿,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了。”姜玉莲又不是在邀宠,也说得坦然,李邺自也不会拒绝——而且慎儿毕竟是他儿子,他也该时常过去看看。沉吟片刻,他又道:“我到时候带着拴儿同去,他们兄弟二人也该将感情培养起来。相亲相爱的才好。”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笑,侧头对姜玉莲道:“等到慎儿会走路了,我让拴儿带着他玩儿。你平日无事也多带着慎儿和果姐儿明珠玩才是。整日闷在院子里,慎儿的性子都要比拴儿文静些。他们几个年岁差不多,有个玩伴儿也是极好。” 姜玉莲将慎儿说得可怜,若是以往陶君兰也就一笑置之了。可是今日她心情着实不好,姜玉莲又这般,便是忍不住点了几句。 毕竟,不让慎儿和兄弟姐妹接触的可是姜玉莲。这一点李邺也是知道的——果姐儿如今都常被带过来和明珠玩儿,自然少不得静灵也会和李邺碰上,可却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坦坦然然的。 偏姜玉莲说得这般。叫人如何忍得住? 静灵闻言也是抿唇一笑,道:“是啊,小孩子也要有个伴儿才好。果姐儿和明珠如今就十分的要好。二人在一处玩,倒是都更要乖巧些。学东西也学得快。” 静灵闲来无事教果姐儿说话,明珠每每也跟着瞎学,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咿咿呀呀,倒是我一本正经的逗人发笑。 不过若是教了什么动作,比如什么虫虫飞之类的,两个人一起学,倒是的确学得很快。 陶君兰忽然想道:“将来几个孩子倒是可以一处上学。在家请先生教导都是足够了。年岁也都差不多,正正好。” 李邺却是摇头:“拴儿毕竟大些,却是不能一起;。”而且,拴儿是长子,也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就是将来……太子和寻常皇子,那也不是在一处学的。当然,这话他是没说出口的。 不过他纵然不说,却也不代表旁人想不到——姜玉莲几乎一下子便是想到李邺必然是因为慎儿是次子才如此说的。当下气恼得不行,不过面上倒是也不显山露水,只抿唇道:“却也不妥,果姐儿和明珠是小姑娘,慎儿是小子,哪里能在一处厮混?还得叫他和男孩子一道才好。总不能养成了姑娘家家的娇气。” 李邺看了姜玉莲一眼,淡淡道:“此事回头再说罢。还长远着呢。” 一时饭毕,众人又喝了茶说了一阵子话,这才散了。 二人并肩往回走,丫头们都跟在后头。 陶君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满月,幽幽道:“今日的月色却是不错。” 李邺也抬头看一眼,点头道:“是不错。若你喜欢,我们一会儿在院子里赏月罢。” 陶君兰好笑的掐了他掌心一眼:“哪有人在七月十四赏月的?也不妥当,还是留在屋里罢。反正下个月就是八月了,到时候赏也是一样。” 李邺也不嫌疼,反倒是一把握住了陶君兰手。他的手大,正好将她的手掌全部包裹住,牢牢的握在手心里。天热,二人不多时便是都手心开始冒汗,可李邺却没舍得放开。陶君兰也没舍得挣开。 “今日我想起了皇祖父。”李邺笑了笑,温声开了口:“今日是父皇抱着拴儿给皇祖父上香的。当年,皇祖父也这么抱过我给曾皇祖父上过香。” 陶君兰知道他不过是想说说话,并不需要回应,便是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插进去。 “我站在旁边,看着太子的神色,发现太子竟是有些嫉妒的意思。”李邺的声音在幽黑的夜色里显得有些发沉,配着微凉的夜风和清浅如水的月色,却是又像是苍凉的曲子,缓缓的从人心底流淌了过去。 “我当时便是想,他是嫉妒我有儿子呢,还是嫉妒我当年被皇祖父疼爱?”说着说着,李邺语气里有了些笑意:“他一定很恨我,很讨厌我。我有的,他都得不到。” 李邺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畅快得意。 陶君兰轻声插嘴:“这便是天意了。” 康王有的东西,李邺却也是没有的——可见人都不可能事事顺心。不过,她还是一笑:“他又岂能和你比?”在她看来,太子就算给李邺提鞋都是不配的。 李邺却道:“其实他最比不上的,是我得了你。可他的那一屋子妻妾……”这的确是他觉得最幸运的事,那就是得到了他所喜欢想8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因了这个,哪怕是他什么也没有,他也觉得幸福满足。 可太子又有什么?太子妃是不差,可那心肠却是比蛇蝎更可怕。而且,太子妃比起太子来,倒是更有野心。而那些妻妾们——争宠怀孕,也是忙得不亦乐乎。表面上看着都将太子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可是实际上呢? 若太子不是太子,不能与她们带来荣华富贵,她们可还会如此? 可他却是有信心,纵他什么都没有,陶君兰依旧不会变;“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李邺忽道。声音又低了几分,仿佛耳语一般。 陶君兰一怔,抬头看他:“怎么说?”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都想抓住。不是贪心又是什么?”李邺自嘲一笑——当初若不是贪心,他如何会不愿意放弃陶君兰?几经周折,到底叫他痴心成真。 陶君兰却是微微一笑,挤了挤眼睛道:“这算是什么贪心?既然能争取,为什么不要?既然上天要给你,为何又要往外推?” 这次却是轮到李邺一怔,随后他哈哈一笑:“你这话却是叫我心安理得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心里却也是忽然一动——是啊,既然能争取,为什么不要?自己连争取都不曾,难道就要放弃?那却是糊涂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缠绕她一日的阴郁心情倒是散去了不少。纵然仍有隐忧,却是到底好了不少。 二人慢慢回了沉香院,祭拜过了陶家先祖,又去放了水灯,这才回屋对坐着品茶说话。 李邺道:“真正的流民也就这几日就要到了。朝廷搭建的安置棚,已是差不多要完工了。”朝廷搭建的安置棚,是真正的草棚子。用竹子和稻草搭建,十分简陋。也只求能遮蔽一下风雨烈阳罢了。 陶君兰闻言叹了一口气:“如今天正热着,只怕来了也是受罪。” “这个还是其次,真正叫人担心的,是瘟疫。”李邺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严肃,一双眉紧紧拢着:“虽然消息并不确切,可是河北当地却是已经爆发了瘟疫。谁也不知道这瘟疫会不会随着流民一起带了过来。” 陶君兰被这话吓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找回自己的声音,忙问:“那怎么办?”瘟疫若真传播了过来,那京城的人怎么办? 瘟疫一旦爆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若是情况不好,你就带着人避出京城去。”李邺言道,语气是再决然不过:“必须如此。我不能让你和孩子们冒险。” 陶君兰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可以为了和李邺在一起不怕死,可是孩子们呢?暴民她不怕,是因为毕竟还有军士控制局面,真要有什么危险那也是不可能的。可瘟疫却不同。 瘟疫没人能控制得了。一旦爆发,不管你是贫民还是皇帝,都是一样的。 良久,她使劲咬牙狠狠心点头:“不,现在就先让人送了孩子们走。”她决不能让孩子们冒险。拴儿和明珠那么小,哪里抵抗得住这个? “上次你说的那个地方,用来避祸正合适。让静灵带着孩子们过去——姜玉莲也去。我留下。府里不能一个人都不留。”陶君兰飞快的思考着,想着该如何才能将这事儿安排得最妥当。只是她没注意的是,她恐慌得带了微颤的声音,却是将她的软弱显露无疑。; 第一卷 第424章 失言 李邺想了想,同意了陶君兰的话,不过却是又道:“若是情形不好,你也要去。只是拴儿和明珠先过去。” 陶君兰没和李邺多争辩,只是点头。可却是有些明显的魂不守舍。这事儿带来的震撼对她而言着实是不小。 历朝历代,每一次发生瘟疫,都伴随着各种灾厄。而每一次,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丧生。 所以,不得不让人严阵以待。 陶君兰还有些别的担心:“如今正逢灾年,若再爆发瘟疫,那皇上——” “若是实在情形不好,怕是要下罪己诏。”李邺叹了一口气:“如今已是有不少人在议论,说之所以旱灾之后接连着洪涝,就是因为父皇无能,引得上天不满的缘故。” 陶君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便已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了。责怪皇帝,就说明了一件事情——皇帝已失去了民心。一个失去了民心的皇帝,江山如何能稳固? 陶君兰沉吟片刻,又问李邺:“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煽风点火?动摇民心?之前的流民便是如此,如今又出了这样的流言……” “这事儿父皇也所怀疑,正派人秘密查探。福清的大哥已经秘密出京了,只是对外却宣称说是突发疾病,在家中养病。”这算是朝廷机密,李邺说这话的时候,便是压低了几分声音。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更加确定:陈家的确是十分得皇帝信任的。不过,这份差事却不是什么轻省安逸的活儿,甚至也是有不小的危险。这份信任,却是要拿性命去换的。 只但愿将来陈赋却是不要如此才好——为了陶芯兰,她也是不愿意陈赋去冒险的。哪怕这样的冒险能换来权势富贵她也不愿意。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陶芯兰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没什么波澜才好。 想了想,陶君兰到底没将皇后今日冲着自己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告诉李邺,也没将太后说的话告诉李邺,她心里清楚,为了朝廷的事儿李邺已经够烦了。她着实不应该再拿着这些事儿去烦他。 罢了罢了,她自己也并不是不能解决,不是吗? 翌日,陶君兰将静灵和姜玉莲都叫了过来。这次送出去的最主要还是几个孩子,所以只需要叫这二人也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不是她心狠,而是就算要将人送走,那也不是和几个孩子一起。还得分开走。 姜玉莲来得最晚,一脸的疲倦之色,“今儿一大早,慎儿就闹腾了起来,怎么都哄不好,也不知是怎么了。” 姜玉莲似乎是有些心急和烦躁,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抱怨之气。 陶君兰看了她一眼,道:“许是夜里睡早了,这才一大早就醒了。不然就是走了困,人不自在。小孩子这样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静灵附和一句:“的确是这般。” 两人都是养着孩子的,这也算是经验之谈了。 姜玉莲掩口打了个哈欠,看向陶君兰:“陶侧妃今儿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也就是她能这样直接问了;。换做静灵,却是不好开口催促的。 当然,也没什么可催促的。陶君兰叫她们来,若是有事儿必是会说的。 陶君兰淡淡的将李邺昨儿告诉自己的事情说了:“灾民就在这几日,只怕大批的要涌入京城。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河北那边却是已经爆发了瘟疫。我只怕灾民将瘟疫也一并带了过来。王爷的意思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出去避一避。”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面上都是变了脸色。 姜玉莲脸色几乎都有些发白,声音更是带了颤:“什么?瘟疫?!” 这年头,谁不知道瘟疫的可怕?姜玉莲是见过瘟疫之后的村子的。整个村子就剩下了寥寥几人,路边全是新坟。那种空荡荡的凄凉,叫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而她也是听说过瘟疫的厉害的。 得瘟疫的人,都死得十分痛苦。且一旦传染上,活命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那种等死的滋味,可想而知。 关键是,瘟疫传播得十分迅速。许就隔空说了几句话,说是轻轻碰了碰,都有可能感染上瘟疫。若真的灾民带来了瘟疫,那京城就是十分不安全的地方了—— 姜玉莲又打了一个寒噤,最后忍不住尖声嚷了起来:“既是这般,为何不将他们拦在河北?还要叫他们过来?再不然,也可像那日一样,杀了一了百了!难道为了几个贱民,就不顾我们这些人的安危了?” 在姜玉莲看来,纵然那些百姓死一千一万,也是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的。 陶君兰狠狠的瞪了姜玉莲一眼,厉声斥道:“你说了什么话!你是吓糊涂了不成?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什么意思?你非要将王爷的名声形象都败坏干净是不是?皇上尚且不敢这样,你竟然如此!姜玉莲,以后你说话,给我仔细从脑子里过两遍再说!” 若是这话叫人听去,或是叫那些言官听见,不弹劾李邺就怪了!这话纵不是李邺说的,可姜玉莲是李邺的女人!子不教父之过,这妻妾犯错,丈夫同样是要担责任的!再则,别人也会想,姜玉莲一个侧妃就敢说这样狂妄的话,那李邺的意思又是如何? 那样的话,李邺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陶君兰没法子不生气不恼怒。李邺在外头拼死拼活的,家里人不能给他帮忙也就罢了,却是绝不能再拖后腿惹麻烦的! 盛怒之下,陶君兰自然是顾不上什么客气随和了。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她那一眼的气势到底有多骇人。 姜玉莲当即就被吓得一缩脖子,心里也是发虚。没办法,这个她也控制不住。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玉莲有些恼羞成怒。本想讥讽陶君兰几句,可是看着陶君兰那副认真的样子,想了想李邺,最后她到底还是悻悻的闭上了嘴。 姜玉莲心里知道,自己的确是说错话了。一时又有些后悔,心里盘算——若是陶君兰将这些话告诉了李邺,李邺会怎么想她?说不得直接便是厌弃了她…… 因了这个念头,姜玉莲越发心虚起来; 。不住的看陶君兰,心中不住的想该如何叫陶君兰不提起这事儿才好。 其实姜玉莲根本就是想错了陶君兰。 陶君兰还不屑做这样的事儿——而且,李邺本就不喜姜玉莲,她也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儿。更何况她现在心思也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 陶君兰也没太多闲工夫去在乎姜玉莲到底是真觉得自己错了还是敷衍了事。她捏了捏眉心,道:“好了好了。以后都注意着些。王爷在外头也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看着咱们府上?咱们可不能给王爷添乱。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若是有什么,我们还能好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爷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如何?”陶君兰又问她们二人的意思。 静灵犹豫片刻,一口便是答应了:“既然王爷这般说,那少不得要依王爷的意思。” 姜玉莲心里对瘟疫是十分害怕的,所以根本也没怎么想,便是心乱如麻的点头:“那就出去避一避。” 陶君兰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去准备了。只是这一走,怕是要与世隔绝一段时间。外头的日子自也比不上府里,少不得要吃些苦了。不过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倒是也无妨。” 顿了顿,她又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的意思是就这两日就出发。你们尽快收拾行礼。” 姜玉莲听出一丝不对来,挑眉问陶君兰:“我们?怎么侧妃不与我们同去?” 陶君兰也不疑有他,只点点头:“嗯,我先不去,若情况实在不好又再说。” 姜玉莲的面上边上微微透出几分沉吟之色来。不过陶君兰哪里有功夫去注意她?当下已经起身来,道:“若是没事,你们这就回去收拾行李罢。东西可多带些,兴许要呆上好些时候。别到时候缺这少那的也不方便。” 静灵心中也是心急,便是起身告辞。姜玉莲见状,却是也只能起身。 陶君兰点点头,没留姜玉莲,却是对静灵道:“静灵,我还有话要嘱咐你,你等等。” 姜玉莲已经往外走了,此时虽然满心好奇,却也不好再留下,只得气鼓鼓的摔了帘子出去了。 红螺看着被甩得撞成一团的琉璃水晶帘,便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又是撒哪门子的气?” 陶君兰听见了,不在意的摆摆手:“管她那么多作甚。你去看看奶娘将拴儿和明珠的东西收拾好没有。” 静灵听到这里,顿时露出讶然之色来:“怎么,你留下,拴儿和明珠却是要出府去?你怎么放心?!” 陶君兰苦笑一声,看向静灵郑重其事道:“静灵,这正是我要摆脱给你的事。我是不能跟着去的,府里不能没人。而且,我是想陪着王爷的。我将拴儿和明珠托付给你。你替我好好看顾他们。虽说你已有果姐儿,可是除了你我却是谁也信不过。只好辛苦你了。”; 第一卷 第425章 颠倒 静灵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陶君兰居然会托付她这事儿——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可那毕竟是在府里,又在沉香院,在陶君兰的地盘上。而现在,她却是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纵然她一个“不小心”将拴儿和明珠的性命丢了,那也是容易得很。 这份信任叫静灵讶异,而这其中的责任,也叫她犹豫。这责任太重了,着实是叫人有些承担不起。拴儿和明珠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是叫她用命赔也赔不上。 不过看着陶君兰诚恳的目光,静灵却是又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着转,可就是吐不出来。 最终,犹豫再三后,静灵到底还是败在了陶君兰诚挚期盼的目光下。 不过,静灵却也道出了自己的意思;“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还得派遣几个心腹跟着去,不然我一人哪里照顾得过来三个孩子?还有护卫也是要给足。王爷如今地位高,拴儿又是他的长子。咱们必须小心。最后一点,便是姜侧妃那边了——说句实话,我却是不愿意和姜侧妃在一处。” 静灵说得隐晦,可是陶君兰却是不难明白她的意思:静灵这是不相信姜玉莲,防备着姜玉莲呢。 陶君兰摇摇头:“这个我却是也没法子——总不好区别待遇。不然白白叫人说嘴。到时候,我会让人将宅子分出来,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宅子里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陶君兰这么一说,顿时静灵也就放心了不少。当下点点头:“我尽力而为。” 静灵这样说,却已经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了。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谢谢你。” 静灵苦笑一声:“待到我平安将拴儿和明珠交还给你,你再谢我不迟。” 陶君兰摇摇头:“你愿意帮我,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府里其他人呢?”静灵想了想又问,“若是不带她们一起,只怕叫她们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陶君兰摇摇头:“她们纵然走也不会和你们一起。桃枝和古玉芝,我都信不过。带上姜玉莲也不过是看在慎儿的面子上罢了。再说了,平日她们享受了荣华富贵,却也该付出一些。不过,我也不是那起子心狠的人,真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我会送她们出京避一避的。” “那还是提前与她们说说罢。”静灵沉吟片刻后言道,声音有些低:“就怕她们不知道好歹闹腾起来。” 陶君兰面上浮出一丝凌厉:“这个时候她们若敢闹,我也不是吃素的;!”顿了顿又柔了声音:“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操心。” 静灵这才点头告辞。只说要赶忙回去收拾东西。 送走了静灵,陶君兰少不得又亲自去看看拴儿和明珠。不过在那之前,她却是叫来了周意询问了一番——因为周意现在刚伤好了些,所以李邺也并不将周意带在身边辛苦,所以这事儿也就落在了周意身上。 周意素来周全,这事儿叫给周意,陶君兰心里也是十分放心的。 再说这头姜玉莲一路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秋宜院,悻悻的往椅子上一坐,越想越是怄气,便是使劲的跺了跺脚踏,恨恨道:“她们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陶氏那贱人,定是在算计我!不然如何这般偷偷摸摸的?” 姜玉莲此时俨然已经忘了其实陶君兰根本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 不然,真要偷偷摸摸的算计,还能当着姜玉莲的面儿做那样的举动说那样的话?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绿绮捧了茶上来给姜玉莲,见状忙劝道:“侧妃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想想慎哥儿才是。” 姜玉莲接过茶,揭开盖子还没喝呢,却又气哼哼的“啪”的一声盖上了,直接就重重的撂下了。薄胎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快要碎裂了。 绿绮眉毛都惊得跳了跳,却是不敢再劝了。只沉默的站在一旁,等着姜玉莲消气。 然而,姜玉莲却是没这么容易就消了气。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最后皱着眉头道:“不对,事情有些不对。” 正想着呢,那头一个小丫头却是在门口回禀:“侧妃,桃枝姨娘来了。” 姜玉莲本不耐烦,刚摆手想说让桃枝回去,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又道:“请进来罢。” 一时桃枝进来,见姜玉莲神色不大痛快的样子,行礼之后便是笑道:“哟,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侧妃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姜玉莲斜睨了桃枝一眼,冷笑一声:“还有谁能惹我生气?你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假惺惺的在那儿叹什么呢!说罢,你有何事?” 姜玉莲的态度委实有些不客气——不过作为一个侧妃对姨娘说的话,却也合情合理,并不算无礼。 桃枝也不在意,抿唇浅笑兀自在椅子上坐了,这才道:“说起来都是一样的身份,侧妃您又何必与她置气?她也不过是仗着王爷宠爱几分才敢这样罢了。” 姜玉莲继续冷笑了:“可我不就缺这点宠爱么?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她却是要高出我一头?”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桃枝这是故意挑拨自己的情绪,便是瞪了桃枝一眼冷了脸道:“你也不必再挑拨什么,真当我是傻子吗?快说,你有什么事儿!” “今日陶侧妃请了您和静灵,妾这不是心中好奇吗?”桃枝笑盈盈道;“若只请您也就罢了,又请了静灵这是什么意思?一样都是姨娘,难道我和古玉芝两个又比静灵差了?这般区别对待。却是叫人心里不服气。” 桃枝这算是道明了来意; 姜玉莲冷冷一笑,讥讽的看了一眼桃枝:“人家静灵养着果姐儿,自是和你们不同的。王爷如今也不过四个子嗣,哪一个都是珍贵得很。自然是不一样。” 这话登时叫桃枝面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就是端着杯子的手也紧了紧,掐的之间一阵泛白。 姜玉莲瞧在眼里,却是只觉得快意无比。她不痛快,便是要叫人跟着自己不痛快,那才觉得舒服呢。 随后,姜玉莲慢悠悠的将陶君兰说的那些话都说了。最后又笑道:“你也听见了,只怕避难这样的事儿,却是没有你们这些没有子嗣又没有宠爱的姨娘的份儿了。你也别记恨,谁叫王爷不宠你呢。谁叫你没那福气怀孕呢?” 姜玉莲这话近乎是尖酸刻薄了,配上她幸灾乐祸的笑意,哪里还有平日温柔怯弱的样子?俨然已经是活脱脱的变了个样。几乎是我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了。 桃枝被姜玉莲这些话左右了情绪,死死握着杯子抿紧了嘴唇,半晌才又从阴沉的面上浮出一丝笑意来,却是因为有些扭曲无端的显得有些狰狞。只听得桃枝笑道:“我是没福气,不过要我看,陶侧妃之所以请您也一并去,怕也不仅仅是真好心让您去避难罢。” 姜玉莲心头微动:“这话怎么说?” “平日里王爷也就来您这儿和去静灵那儿,如今你们都离了府里,倒是好叫她一人彻底霸占住王爷。”桃枝的笑容越发自然灿烂起来,阴沉和扭曲逐渐隐去:“您这一去,少不得便是要去几个月,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慎儿和王爷之间的情分,可是又淡薄下来了。而且,昨儿王爷才说了要多往您这里来,今儿就出了这样的事——要我说,这避难的话,也未必就真是王爷的意思。说不得就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姜玉莲听得认真,认真到已经忍不住的咬紧了牙,腮帮子上的肉都绷紧了。 桃枝看在眼里,口中却是越发继续说下去:“这样一来,她既在王爷跟前讨好卖乖装了良善贤惠,又轻而易举的将您打发了出去。可不是一举两得?说白了,这府里王妃不顶用,也就您和她平分秋色了。如今您这么一走,府里可是她的天下了。” 姜玉莲听得怒火腾腾,恨得直咬牙:“我说哪里不对劲!却原是这个缘故!我就纳闷,她怎的不怕死,竟是不一起去!却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桃枝抿唇浅笑,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她悠悠然的等着看好戏。 姜玉莲咬牙切齿的发了一阵怒,最后才算是平复下来,蹙眉道;“这么说来,我却是不能去了,我要好好想想才行。” 桃枝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悠悠的加上了一句话:“侧妃,要我说呐,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您说是也不是这个道理?” 姜玉莲仔细的在心里衡量许久,又想起桃枝方才的话,最后便是拍板下来:“是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一次,她不仅不要陶君兰得逞,还要从中获利才是!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番冒险?!; 第一卷 第426章 沾光 已经到了快出发的时候,可姜玉莲那头却是突然传来话道说是不去了。 陶君兰自是纳闷,便是亲自去问了一回——不去问也不妥当,毕竟这不是小事。要知道姜玉莲的死活她可以不在意,可是慎儿是李邺的子嗣,是府里的二少爷,她却是必须在意的。 而且,她打心眼儿里头闹不明白为什么姜玉莲突然不愿意去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而且,这样的情况下,能避一避不是叫人很心安?之前姜玉莲不是很怕瘟疫?不是很愿意出去避一避?这突然变了卦,又是什么缘故? 红螺见陶君兰还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便是撇了撇嘴道:“侧妃您也太操心了。爱去不去,咱们这一过去,不仅自降身份,还指不定那边怎么想呢。只以为咱们有阴谋也不一定。” 陶君兰苦笑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不管她如何,我该做的总要做了。她去也好不去也好,的确是她的事儿。” 说白了,她不过是看在李邺的面上才会如此罢了。当然,也仅止于如此,再让她做什么,那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红螺听了这话,倒是没再劝了,只是摇头叹气:“侧妃且瞧着罢。那头是绝不会领情的。” 这一点,红螺倒是预料得十分准。 陶君兰过去秋宜院,还一句话都没问出口呢,那头姜玉莲就淡淡道:“思来想去,我到底还是觉得应该留下来。正所谓共患难,共患难。如今大难还未临头呢,我若就要离王爷而去,如何对得住与王爷的情分?” 这一番话堵得陶君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了姜玉莲一眼,她只问了一句:“那慎儿怎么办?” “自是跟着我。”姜玉莲没有犹豫,断然言道:“想必他也是不愿意离开父亲的。” 姜玉莲说得大义凛然,陶君兰几乎找不到一句话来劝说。半晌才淡淡道:“避难是王爷的意思。” “此事我自会和王爷说。”姜玉莲断然言道:“陶侧妃不必再劝了。你不舍离开王爷,我又如何舍得?” “或者你留下,让慎儿跟着去避难罢。”陶君兰提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就是拴儿和明珠,我也让奶娘带着跟去避难了。” 姜玉莲犹豫了一下,最后毅然摇头:“不行,慎儿离不开我。”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姜玉莲的选择。看着姜玉莲这幅样子,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事儿怕是不成了,当即也不再劝说,只道;“既然是如此,那便随你罢。只是这话,你却是自己去和王爷说罢。” 估计也就只有李邺能劝得动姜玉莲了。 并未久留,陶君兰起身告辞而去。 姜玉莲瞅着陶君兰的背影,冷冷一笑,轻轻的啐了一口。末了又有些得意:“你真当我不知你的想法不成?真拿我当傻子耍?” 一时姜玉莲又想:待到她将那番话与李邺说了,李邺又该是如何感动?说不得却是要慢慢重视她了;。而不是一味只往沉香院去。 只是姜玉莲却没想过,万一这避难真是李邺的心思呢?她这般折腾,李邺说不得非但不会感动异常,反倒是会不耐烦呢? 至于陶君兰这头,一回去之后便是开始着手安排静灵带着孩子出发的事儿。想了想,她又寻了青姑姑和丁嬷嬷道:“姑姑和嬷嬷也跟着一并去罢。有你们在,我也才放心。” 二人俱是没有推辞,只道:“有我们在,侧妃只管放心就是。” 除了青姑姑和丁嬷嬷,陶君兰左思右想,最后让秋芷也跟着一并去了。 她对秋芷道:“你和静灵之前一直将德安宫管得十分妥当。如今,你们二人也算是再合作一回。在则,本来当初也是打算让你跟着拴儿的。如今还是照旧——我别的话也没有。只嘱咐你一句:不管如何,我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秋芷是知道这事儿的重要。当下也不敢马虎,郑重其事的应了:“奴婢一定会使出浑身的解数护着小姐公子的安全。” “这次出门,一定多留心眼。”陶君兰放心不下,又嘱咐这么一句。 秋芷知道陶君兰的心思,也不嫌不耐烦,一一都应了。又将陶君兰安抚了一回。 因姜玉莲不去了,所以这下子队伍也是短了不少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少了。翌日一切便是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出门了。 陶君兰亲自抱着明珠将她们送出了门。只哄着拴儿说让奶娘带着他去庄子上玩几日,也不敢说去多久,只说他们很快就过去。 到底拴儿还小,身边也都跟着熟人,所以我倒是半点不见不安,反而笑呵呵的一脸期待。看得陶君兰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待到马车走后,便是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也不见半点舍不得。” 红螺听了,便是忙劝:“拴儿还小呢,哪里能懂得这个?哄着他高高兴兴的去了,也省得路上闹腾。” 陶君兰白了她一眼:“真当我不明白呢?不过是白感叹一句罢了。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见着了。” 红螺笑嘻嘻的扶着陶君兰往回走,道:“是,是我多嘴了。不过,想来最多也就是天气凉下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如今已经七月了,眼瞅着就要进入八月,天气可是一日日的就该凉起来了。” 瘟疫这种东西,也就是暖和的时候,一旦冷下来,反倒是慢慢也就消失了。 陶君兰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却还是到底舍不得和孩子们分开这么久就是了。毕竟,眼瞅着这好不容易拴儿才在身边的时间长了些,就又要分开,她怎么舍得?尤其是明珠,都还没有一岁呢。 看出陶君兰的不舍,只是红螺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说些别的事儿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也就罢了。 夜里李邺回来,陶君兰正出神的想这会子拴儿他们也不知道到了庄子上没有。是以根本没觉察到他回来的动静。 李邺也不出声,反倒是看了一小会儿,这才轻声道:“你放心,估摸着这会子他们已经在庄子上安顿下来了;。我已吩咐人仔细把手,安全必是无虞的。” 陶君兰这才惊醒过来,看了李邺一眼,轻轻一笑:“瞧我,想得出神了竟是连你回来也没觉察到。可吃过晚饭了?要不要在让人做点宵夜?” 李邺在桌旁坐下,道:“让人做碗面片汤罢。” 陶君兰忙出去吩咐了,待到回来这才道:“慎儿这次没跟着去,你便是多注意一下情况,若真有瘟疫,还是得尽快将他送出城去才好。” 李邺沉默片刻,轻声应了。一时又道:“你也不必和姜氏置气。她爱折腾那是她的事儿,你已是尽心尽力了。”对于姜氏,他也是有些无奈了。他虽不喜姜玉莲,可是姜玉莲却是到底对他有恩,又是慎儿生母。 当初给了姜玉莲这个孩子,也是想给姜玉莲一个依靠和保障。可如今想来,却是有些错了——有了慎儿,姜玉莲表面上看着似乎是好了不少,可是实际上却是变本加厉了。尤其是心思,也是更加复杂了。 昨儿他又事回来得十分晚,并未去姜玉莲那边。不过事情他却是知道的。对于姜玉莲的心思,他也隐约的猜到了几分。 他也叫人过去传了话,意思是姜玉莲自己不愿意去,就让慎儿先去。可是姜玉莲却是死活不肯。如此一来,他自也是失去了耐心。 对于姜玉莲表现出来的用情至深,不离不弃。他却是只想摇头。 难道陶君兰对他用情不深?可陶君兰却还是知道以孩子为重。这是母亲的天性。姜玉莲这般,却是拿着慎儿在冒险。 他本想申斥,可是转念一想却是作罢。慎儿毕竟是姜玉莲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更是她以后的保障。她自己都愿意冒险了,他再多说,倒是显得不近人情了。 虽说慎儿也是他的儿子,可那也是姜玉莲的儿子。姜玉莲执意不肯,而他非要如此,到底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当然,他之所以容忍下此事,最大的缘由还是因为现在局势还没到了最坏的时候。 让陶君兰避开,是他心中着实担心的缘故。事实上,情况远还没到那样的时候。 他心里很明白,就算真有了瘟疫,只要好好呆在府里,做好隔离不许有任何得了病的人靠近,那也是安全的。这么做,只是预防万一罢了。 他是因为放心不下,这才提出了这话。 显然,到底只有陶君兰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姜玉莲,不提也罢。 用宵夜的时候,李邺道:“庄子上安置流民的这个主意十分好,父皇知道是你的主意,倒是称赞了你一回。估摸着这两日会有赏赐下来,兴许会大张旗鼓些。” 李邺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嘉许她是假,让其他人学是真。 “就是我,这次也是沾了你的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表扬了一回。真真是风光。”李邺含笑言道,故意问她:“你说,我却是该如何谢你才好?”; 第一卷 第427章 风潮 沾光这事儿的确是真的——虽说这事是陶君兰的主意,可是向来夫妻荣辱一体。这陶君兰的功劳,自然是要分给李邺一份的。皇帝表扬李邺,也在情理之中。然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夸了李邺有仁慈之心,对百姓生计上心,是为楷模。 这也倒是罢了,最关键的是,皇帝最后看着太子道:“太子也该向端亲王好好学学。” 可想而知这话掀起了什么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皇帝看中端亲王李邺胜过太子的话再次悄悄流传了起来。 太子几乎是当即变了脸色,虽说表面上讪讪的应了一声,爽快的表示自己会努力。可是待到一散了朝,离了皇帝的视线,太子就忍不住狠狠的朝李邺丢了一个眼刀子。 衡国公更是阴阳怪气道:“端亲王果真心系万民啊。竟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很显然,衡国公这是觉得这个主意并不是陶君兰想出来的,而根本就是李邺的授意。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借用了陶君兰的名号罢了。 太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李邺冲着衡国公温和一笑,温声道:“衡国公谬赞了。不过是陶氏用了几分心思,这才想到的主意罢了。”顿了顿,又看向太子,诚恳言道:“却是没想到连累了大哥。” 太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笑容,“哪里哪里。” 李邺继续笑言:“大哥想必不介意罢?父皇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大哥可别往心里去。我知道大哥这几日也是为了赈灾的事儿忙坏了。” 太子这下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再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客套话,太子便是不想再看李邺的嘴脸,转身就走。 事实上,这几日太子的确是挺忙的——因为皇帝将赈灾的事儿交给了他。赈灾也不难,无非就是调度粮食银子再分发下去罢了。可关键是,皇帝一句国库银子不够,让太子拿出对策来,却是叫太子为难了。 天上不能掉下来银子,国库没有,可是赈灾迫在眉睫,心知肚明若是办不好少不得又是一顿申斥,哪怕为了脸面太子也不得不拼命想法子。 太子愁得不行,偏李邺还提这件事情,太子能痛快得了?再想想他自己拼死拼活的也没落一句好,反倒是李邺做了那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却是落了这么一个称赞,太子也觉得委屈和憋闷。同样都是儿子,父皇凭什么就是对他处处不满意? 这一下,几乎是勾起了太子小时候就有的怨恨,太子越发的讨厌起了李邺来——只要有李邺在,他做什么都是不好的。 再说这头,皇帝果然很是高调的赏了陶君兰。并且嘉许她这样的行为,许她日后能用大红,一切待遇位同正妃不说,末了又赏下一对八尾凤钗,一条云锦霞披。 这样的待遇,可谓是十分的叫人眼热了; 。首先,这位同正妃了,也就是说除了称呼依旧是个侧妃之外,可是实际上根本已经算是平妻了。再加上刘氏的名存实亡——那更是让陶君兰的地位水涨船高了。 至于那八尾金凤,本就是亲王正妃才能佩戴之物。 这一次的赏赐要说贵重,远远没有上一回皇帝给的那些珠宝贵重。可是实际意义却是无以伦比的。 这头刚宣了旨,那头就有不少人惊得合不拢嘴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儿。这简直就是实打实的在告诉别人,若不是刘氏还在,只怕如今陶君兰就要扶正了。 这样的殊荣,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有过?一时之间,倒是不少人动了小心思盘算开了——纵不求能有陶君兰这样的赏赐,可是只要能得皇帝一句夸赞,那也是极好的。陶君兰不过是将几个庄子都拿出来借给朝廷安置人罢了,就有这样的好事儿,她们若是拿出更多的庄子和银子呢? 一时之间,京城里却是掀起了一股买地热潮。就是那些位置不甚好地的出产也不高的皇子,也是卖了个好价钱。 而这些庄子,无一例外的都是“借”给了朝廷安置流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只说这头陶君兰接了圣旨,得了赏赐。那头陪着一起接旨的姜玉莲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凭什么?她也出了自己的庄子,为什么最后赏赐却是落在了陶君兰的身上,她却是连个鸡毛都没捞到? 姜玉莲是不甘心的。而且,以后她和陶君兰的名号虽都是端亲王侧妃,可是陶君兰实际上却是比她高出了一截!不仅年俸吃的正妃的年俸,就是以后宫中再举行家宴的时候,陶君兰也可以去参加了! 姜玉莲觉得陶君兰这是故意在邀功。 不过姜玉莲却是不知道,邀功这事儿的确有,可是事实上邀功的那个人却是李邺。李邺替陶君兰邀了功。又请人在皇帝跟前吹捧了一回,甚至撩拨了一下,这才有了这样的赏赐。 不然,皇帝那里会突然想到给个这样的上次?是李邺叫人提醒了皇帝:如今刘氏久病不能起床,端王府连个出门应酬的人都没有。既然本来府中就是陶氏打理,何不再给陶氏几分脸面?一来端亲王府也有了女主人应酬来往,二则也是体现皇恩浩荡,有奖有罚。 话又说回来,其实就算姜玉莲咬碎了一口牙,恨得吐了血,那又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已是不可能更改。 陶君兰倒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了。当然,惊之后也就是喜了——如此一来,她的地位更加稳固,管理王府的事情也就更是顺理成章了。就是以后再面对姜玉莲,她也底气更足了。 不过,如此一来,她以后却是要替刘氏承担起应酬的义务了——以前她是侧妃,和太子妃等皇子妃们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而她也没有资格参加宫宴,自然更是极少碰面。不过现在却是不同了,以后她和这些妯娌们,显然碰面的机会会多起来。 想到如今的局势,陶君兰心里很明白,日后女眷们在一处,也未必就能单纯了。少不得也是一番勾心斗角。 皇帝的赏赐嘉许下来了,皇后作为国母,作为皇帝的妻子,自然也是不能落后的;。纵然皇后身子还未完全“痊愈”,不过却依然是叫人送来了赏赐。 除了一些珠宝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本女则。皇后的原话是这般的;“陶氏此举堪当楷模,只盼着她能熟读女则,日后继续为天下女子做榜样才是。” 这么一来,陶君兰的名气倒是一下子大了不少——至少女人都是知道她了。 既然得了赏赐,那少不得就要进宫谢恩了。 所以这日陶君兰便是穿戴齐整,穿了新得的云锦霞披,戴了新得的九尾凤钗和皇后赏的一些首饰,端庄华丽的进了宫去谢恩。 比起以往的先去太后那儿请安,这一次却是要先去皇后那儿。 陶君兰踏入皇后宫中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日皇后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登时心里就有些复杂起来,更有些隐隐的不安。 不过这些小情绪却都是被她掩藏得极好,并不叫人看出来。 进了屋子陶君兰才看见原来太子妃也在。 “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陶君兰四平八稳的冲着皇后行礼,态度恭敬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皇后很快就免了礼,又赐了座位。然后对着太子妃笑道:“你看看,果然是楷模。行礼也是比你行得好,你每次都马马虎虎的。哪里像是学了多年的?” 太子妃掩着唇一笑:“母后这是嫌弃我了。罢了罢了,我却是处处不如陶侧妃的。您还是留下陶侧妃服侍您罢,我可就回去了。” 皇后闻言,顿时笑骂:“你瞧瞧,我倒是说不得你了。” 陶君兰也跟着笑:“妾哪里比得上太子妃?太子妃谬赞了。” 皇后一笑:“是没有可比性。”却是没了下文,不过只从她看向太子妃的眼神便是可以看出,显然她这个没有可比性,是更偏向谁了。 陶君兰只当没听出来,仍是端坐在那儿,得体的笑着。 “我听闻拴儿跟着你们府上的一个姨娘去庄子上避暑了?”皇后笑盈盈的问了这么一句,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这夏天都要过完了,怎么的倒是去避暑了?我先前还说,太后最近精神不好,该接了拴儿这个曾孙进宫来,好让太后高兴呢。” 提起拴儿,陶君兰心里便是往下沉了一分,不过她面上还是笑道:“其实也不算是避暑,只是跟着去玩儿罢了。” “明珠那么小,你也舍得让她也跟着去?”皇后继续笑,那笑容叫人心里有些发毛:“我还以为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陶君兰飞快的犹豫了一番,又看了一眼太子妃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神色,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尴尬一笑:“其实也是有些别的缘故,这才如此的。” “哦?”皇后似是什么感兴趣:“不知却是什么缘故?竟让你舍得让拴儿和明珠都离了府?”; 第一卷 第428章 一口气 看着皇后这架势,陶君兰觉得皇后今儿是不问出个子丑寅卯不罢休了。不过,她既开口这样说,那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面对皇后的逼问,她继续尴尬的笑道:“是我听说了一些流言,这才如此。” “什么流言?”皇后又问,这下太子妃也是一脸关切的看过来,都是对这个事儿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听说河北那边发了瘟疫,而一路逃难过来的流民中,也有不少人是得了瘟疫死在路上的。”陶君兰看了皇后一眼,讪讪道:“我也是害怕。毕竟孩子太小,若有个什么如何受得住?” 她这头话音刚落,那头皇后即便是斥道:“胡闹!你身为端亲王侧妃,竟也相信流言!真是糊涂!” 陶君兰忙跪下了,连道:“妾也是放心不下孩子——做母亲的,哪里敢让孩子冒险?太子妃,您说是不是?” 太子妃被她这么一问,倒是只得点点头,勉强一笑对着皇后道:“正是如此,我看陶侧妃也是担心孩子,却也没想那么多。” “胡闹!”皇后却是连着太子妃也一并斥责起来:“她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我且问你们,你们都如此做了,若是让人知道了,该如何想?那还不得闹个人心惶惶?皇上昨儿还夸了你,如今你便是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儿来!你自己说说,你当得起当不起那一声夸?” 陶君兰不敢再言,只起身跪下了。只是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不过是皇后为了挑她毛病的借口罢了。毕竟,她送了拴儿他们出门的事儿,又有多少人知晓? 不过,虽说这事儿她也没刻意瞒着,可是皇后知道得也太快太仔细了一些。可见皇后对端亲王府的关注着实是不小。 另外,陶君兰心里也未尝没有一点担忧:皇后知道得这样详细,莫不是还打算做点什么? 她怕皇后对拴儿如何。这么一想,她倒是成功的将自己给吓到了。 陶君兰犹豫了一番,最后低声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妾想得不周全。是妾的错。”一面说着,一面她却是用自己帕子擦了擦眼睛。登时就被事先涂上去的生姜汁给辣得眼泪冒了出来。 说起来,做这个准备也不过是想着万一用得上。毕竟,她很清楚皇后见了她,必然不会觉得痛快,万一说不得就要找茬。而且,如今太子和李邺之间的事儿,也是叫皇后不痛快。皇后在她身上找回点什么,那是再简单不过。 毕竟,皇后是正儿八经的国母,又是李邺的嫡母,要找她的麻烦,那是再简单不过的。 皇后似乎也没料到陶君兰会有这么一出,当下顿了顿,这才淡淡道:“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倒是还哭起来了。让人瞧着,倒像是我欺负你似的。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提醒你几句罢了。” 这事儿便是揭了过去。 太子妃笑着上前来给陶君兰擦眼泪:“你也真是,好好地怎么就哭了?母后虽说凶了些,却也是为了你好。换做旁人,才不会如此操心,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只得诚恳的应了一声“是”,又冲着皇后道谢。 又说了一阵子话,却都是些不疼不痒的。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便是提出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便是起身告退。 从皇后宫里出来,陶君兰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又黏又腻;。再被太阳一晒,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不过难受却还是得去太后那儿走一遭。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想去太后那儿的——经过了上一次的那些话,她是有些怕了。太后若是再那般来一回,她真怕她会忍不住。 好在太后这一次却是没有那般。请安过后太后赐了座,随后看了一眼陶君兰的面色,皱眉道;“怎的脸色这般难看?”顿了顿,注意到陶君兰微微发红的眼角,便是又拢了几分眉头:“怎么还哭过了?” 陶君兰是刚从皇后那儿出来的,这一点太后自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太后才会如此在意。 陶君兰勉强笑了笑后,将方才的情形与太后说了。最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被训斥了几句,也不碍。” 太后冷笑了一声;“她这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找茬呢。”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皇后了。 陶君兰没接话,只低头不言。这话太后能说,她纵然再心知肚明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事我给你做主。”太后忽这般说了一句。 陶君兰心中一惊,心知肚明太后这是想要将事情闹大。不禁微微皱眉,下意思的便是摇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再说了,也并无什么实质上的损害,着实也不必如此。” 太后怒瞪了陶君兰一眼:“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莫非连这个道理也是不明白?” 陶君兰只得不言语了。说实话,太后真要做什么,她也的确是拦不住。 “这事你也做得对,怎么着也不能拿孩子冒险。避一避也是好的。”太后点点头,又赞许了一句:“不过怎的只有拴儿明珠果姐儿去了?慎儿却是没去?” 陶君兰也不隐瞒,只将事实说了。末了又道:“姜侧妃也是舍不得离开王爷。” 太后蹙眉斥了一句:“糊涂!”只是却是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在太后那儿呆了一阵子,陶君兰出来时只觉得身上都快湿透了——天热是一个原因,头疼又是一个原因。两者加起来,再加上衣服的闷热和头上沉甸甸的饰物,她便是觉得越发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出了宫上了马车,感觉到马车里凉津津的气息,她登时就觉得舒服了许多——马车里为了凉快,是放了冰盆的。所以,即便外面日头毒辣,可是马车里却依旧是十分凉爽。 上了马车,陶君兰便是吩咐红螺:“快,将头上的金簪什么都拆一些,沉甸甸的压得人头疼。还有这霞披,也取了罢。” 红螺瞧着陶君兰的脸色,也是担忧得不行。一时拆了簪子,取了霞披,忙问:“侧妃可舒服些了?” “还是头疼。你替我揉揉。”陶君兰靠在软枕上,只觉得有气无力。 “莫不是中暑了?”红螺急了,想了想又取出毛巾来往底下冰盆里化开的水里沾湿拧了,末了又小心翼翼的盖在陶君兰的额上;侵过冰水的帕子凉得有些惊人,可陶君兰却是只觉得舒服。 可红螺却也不敢换得勤了——那冰水太冰了,一直这么贴着也受不住。这会子倒是贪舒服了,待会儿受了凉,就该更难受了。 一时好不容易回了府,陶君兰也顾不上别的,宽了衣又去洗了澡,只觉得人昏沉沉的没精神,又干脆去床上躺下了。想着眯一会儿兴许也就好了。 谁知这一躺下去,再醒来的时候却是浑身滚烫,头疼欲裂。 陶君兰是被红螺叫醒的——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却是发现屋里不少人。除了丫头们之外,还有太医和李邺。 瞧见李邺,陶君兰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清醒过来:李邺怎么回来?他最近不是都挺忙的? 太医正诊脉,陶君兰也没立刻问出来,待到太医收了手,她这才张口问:“王爷怎么回来了?” 李邺面色不甚好看,笑容虽说还是和煦,却多少有几分勉强之意。他轻声道:“如今已是傍晚了。” 陶君兰从宫里回来时,连午时都不到。这件这一觉她睡得多长了。 闻言她自己都是愣了一下,“我睡了这么久?” 红螺却捧了水喂她喝,末了又道:“侧妃发着烧呢,还是别说话费神了。待会儿喝点稀粥,好歹吃了药再睡。” 陶君兰脑子里全是一片混沌,也着实没有多少精神,喝了几口水后便是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 太医开完了方子,又嘱咐道:“近期却是不要用冰了,多喝些水,药按时服用。人也不要再继续劳累了,更不可操心。” 李邺亲自送了太医出去,待到回来的时候面上却是沉了下来。 丫头们没见过李邺这般,倒是一下子都有些噤若寒蝉。 李邺看了一眼红螺,微寒了声音道:“罚三月月钱,再去外头跪半个时辰。其他人罚银一月,跪半个时辰。” 红螺不敢分辨,忙低头应了,却是又道:“还请王爷准了奴婢先服侍侧妃用药。” 陶君兰听得真真的,唬得忙睁开眼道:“这是做什么?” 李邺只是不言,默不作声的在床边坐下了。 红螺自己言道:“是奴婢服侍不周,连侧妃病了都未曾觉察,反而又给侧妃用了冰,以至于病情严重。是奴婢该受罚。”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蹙眉道:“罚银子也就罢了,罚跪就算了。她好歹是沉香院大丫头,不能这般没了脸面。” “不许求情。”李邺肃声道,一转头又叹了一口气:“不许操心这些事儿,好好养养神,一会儿吃了东西喝了药再睡。”; 第一卷 第429章 病了 李邺对着陶君兰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是格外的温和轻柔。 陶君兰本还想再说,可是看了一眼李邺的神色,加上红螺也在旁边道:“是奴婢该受罚,侧妃不必再替奴婢求情,否则奴婢却是没脸见人。” 于是这事儿只得作罢。 李邺挥挥手示意人都退下去,只他陪着陶君兰。 缓缓握住陶君兰的手,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微微的恼:“今儿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我已是知道了。皇后……”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李邺这是误会了,当下张了张口便是想要辩解。却是又被李邺按住了唇,李邺近乎是爱怜的轻轻抚了抚她的唇,柔声道:“别说话费神了。也不必说那些让我宽心的话,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只得将话又咽下去。 这一次李邺却是没再像是以前那样道歉,反倒是言道:“今日你受的罪,他日我必替你讨回来。好不好?” 李邺的话太轻柔,轻柔得陶君兰本就混沌的脑子越发晕乎了起来。以至于她都有点儿不想花力气去想事,李邺问她好不好,她便是点头。 李邺怕她睡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话,只勾着她不许她睡过去。 其实李邺说了什么,陶君兰最后半点也没听进去,只是伏在李邺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清浅味道,觉得心安无比。 这样的亲昵,叫她生出了一种惬意之感来,甚至于那磨人的头疼也是缓解了不少。 待到红螺端了粥过来,也是李邺亲自服侍陶君兰用的。不过陶君兰胃口不好,即便是配了酸爽可口的开胃菜,却依旧只喝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吃了。 李邺又哄又劝,却也收效甚微,只多吃两口罢了。最后看着陶君兰那幅病恹恹的样子,他反倒是不忍再劝了。只搁下碗道:“什么时候饿了再吃就是。让厨房温着。” 陶君兰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她是着实没有胃口——虽说她也知道多吃些才好,可那粥在嘴里只让她觉得没滋没味的,根本就咽不下去。哪里能多吃? 一时又喝了药,陶君兰便是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 李邺在旁边瞅着,心都有些发疼。替陶君兰仔细擦了汗,他想了想后吩咐:“去秋宜院子,这几日让姜侧妃管家罢。” 太医也说了,之所以今日突然如此,也并不是一时造成。和之前的思虑过重和生产之后还没来得及补上的亏空都有关系。若不是因为还年轻,只怕这会子却已经不只是这样了。为了身子着想,最好是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毕竟经过这次之后,陶君兰这身子算是虚了下去,若不抓紧时间补上,以后就不容易恢复了。 李邺打算让姜玉莲将管家的琐事都接过去,然后好让陶君兰好好休养一阵子。不管如何,到底是身子重要。 而且,他谅姜玉莲也不敢做出什么小动作,否则他绝不姑息。 陶君兰这一病,倒是传得十分快。第二日上午九公主就过来了,说是陶静平心中担忧,特地让她来看看。 九公主不仅是人来了,更是带了许多贵重药材过来。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都是给足了。 陶君兰只扫了一眼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就知道了陶静平的用意——这是在告诉别人,她陶君兰却是有娘家人的。其他人想要欺负她,却是要先掂量掂量。这是在为她造势。怕她因了这一病,就受什么委屈。毕竟如今管家权力没在她手里了。暂时是交出去了。 不过,陶静平这般却是显然多虑了。如今这端亲王府里谁敢给她气受?就是刘氏如今重新管家了,那也得掂量掂量呢。更不必说姜玉莲了。 姜玉莲就是有那个心思,也只能隐藏住。不然,不管是谁都不会轻饶了她。不仅要隐藏住,姜玉莲更是要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来,尽心经历的帮陶君兰将病养好了,才算是聪明的。也唯有如此,姜玉莲才能讨得到好处。 九宫主坐在红螺放在床边的椅子上,陪着陶君兰说话:“吃了药感觉可好些了?听说昨儿昏睡了一下午,静平知晓了急得不行。若不是我拦着,怕是连夜都要赶过来的。” 陶君兰浅笑一下:“他就是那个性子,的亏你劝住了,不然叫人瞧着像是什么话?他看着沉稳,可是到底本性就不是个稳得住的,你平日里觉得他不对,也多劝解劝解他。夫妻两个,也没什么话不可以说的。” 九公主点点头,捻起一个桃子用帕子托着慢慢剥皮,一面口里又道:“静平其实已是十分好了。换做别人在他这个年纪,都还不知在做什么呢。就是父皇也觉得他十分不错,听说前几日还夸了一回。” 纵然知道其实更是因为皇帝如今正在启用新人打压旧人的缘故,可是听了九公主这话,陶君兰还是忍不住心里高兴,暗暗在心头道:是了,陶家的男儿,岂有不优秀的? 说着话,九公主剥好了桃子,便是用银的小刀将桃子切开放在一旁的碟子里,让陶君兰用银签子叉着吃。 陶君兰看九公主的动作娴熟就知道她是常做这事儿的,便道:“这样用刀子的时候,却是该叫丫头做。仔细伤了你的手。” 九公主一笑:“我喜欢亲力亲为,而且那时候在宫里服侍惯了太后皇后,这样的事情做得十分娴熟了。不会伤着手。”有时候陶静平坐在那儿看书,她就这般坐在旁边替他剥果子削果子。也不用丫头在旁边服侍,却是叫她觉得格外的亲密。 陶君兰看了九公主那神色,也就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九公主试探着问道:“昨儿大姐不是进宫谢赏去了?怎么的回来就病了?可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儿了?” 九公主问得小心翼翼,陶君兰看了一眼便是垂下眼睫笑了笑:“其实也没遇到什么事儿,不过是叫日头晒了一晒,谁知就那么不争气的病了;。” 九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便是说起了旁的事情。 陶君兰也没再提这事儿。 因她病着,所以中午九公主也并未留下来用饭,只说过两日再来看她。陶君兰也没挽留——如今她也着实没那个精力去陪着九公主说话吃饭,倒不如让九公主回去。还免得过了病气。 不过,中午刚睡了一会儿午觉,到了该喝药的时候被叫醒一瞧,却是陶芯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手里端着药凑上来,笑道:“都凉得差不多了,快喝罢。酸梅也准备好了。” 陶君兰笑骂一句:“什么时候来的?怎的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你睡着呢,叫你做什么?”陶芯兰笑嘻嘻的言道,又将药碗凑上来:“快喝罢。莫不是姐姐你也怕苦了?” 陶君兰纵有嫌弃的心思,被她这样一说却也是只能接过碗一口气的喝尽了。这头刚咽下最后一口将碗拿开,那头陶芯兰便是手疾的拿过一枚酸杏脯塞进了她口里。顿时浓烈的酸甜味便是压过了口里的苦味。 含了一阵子,觉得药味都散去了。她这才吐了酸杏脯,又用清水簌了口。也是这个时候才腾出空来问陶芯兰:“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陶芯兰笑道:“就是我婆婆也担心你,叫我来陪陪你。如今拴儿明珠也不在,姐夫也忙得很,你一人也怪无聊的。正好我过来陪你两天。” 陶君兰闻言蹙眉:“尽说胡话。哪有陪我的道理?你且还是回去服侍你婆婆要紧。还有福清那头,你也该上心些。别成日瞎晃,仗着你婆婆宠着你就胡来。” 陶芯兰瘪瘪嘴:“反正且让我躲几日清闲罢。本来我大嫂就瞧着我不顺眼,如今因了你受了皇上嘉许,她便是越发的不得劲儿了。整日里说些酸话,叫人不自在。这事儿我婆婆也知道。” 陶君兰是听说过陶芯兰这位大嫂的事情的,当下笑了笑,宽慰她道:“她就是那个性子,而且她出身高,自然觉得她强过你们。你二嫂是个绵软性子也就罢了,如今你不仅身份不高,却又那般得宠,她瞧着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你也别计较太多。如今你大哥也不在,更改体谅她的心情才是。既是这般,你就在这儿住两日罢,也陪陪我。” 陶芯兰吐了吐舌头,虽已是妇人了,却全没有半点妇人的稳重,仍是跟做姑娘时候一样,叫人瞧着又是怜惜又是哭笑不得。 陶芯兰似真似假的抱怨:“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对我说,就当我真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你是不知,福清他觉得我受了委屈,这几日每日回来倒是都带些小玩意儿哄我。”昨儿更可笑,带回来一个糖葫芦。好似她真是小孩子似的。不过,最后她还是悄悄吃掉了就是了。只没敢叫人瞧见。 听她这样说,陶君兰却是不由得唇角一弯笑起来:“说明他心疼你呢。你就知足罢,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便是你这样的。” 笑闹了一阵子,陶芯兰忽然肃穆了神色凝重问道:“姐,你和我说实话,昨儿是不是在皇后那儿受委屈了?”; 第一卷 第430章 舍得 不得不说,这就是差距了。作为亲妹妹,陶芯兰问得直白无比。而作为弟媳妇的九公主,却是带着试探和小心。纵然其中也有个原因是因为到底没从小在一处,感情上不那么亲近。却也由此可见,弟媳妇到底和亲妹妹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陶君兰是有些不喜欢九公主那幅处处小心翼翼试探的做派。在她看来,对外人也就罢了。可既都是一家人了,着实也该坦诚一些。那般试探来试探去,倒是无端端生疏了起来。 当然她心里也很清楚九公主这般的性格,也是和小时候的经历与生长环境有关,只是这却也是她一个心里的个人喜好罢了。 面对陶芯兰一本正经的追问,陶君兰笑着慢慢将那日的情况说了。对于陶芯兰,她自然是没什么可隐瞒的,甚至将自己用沾了姜汁装委屈的事儿都说了:“也不过是想将事情蒙混过去罢了。皇后那般强势,我也不可能顶撞,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法子可用了。” 陶芯兰嘟起嘴来:“到底还是受了委屈。”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她自然也是多少听说了一些皇后的事迹的。皇后的狠辣她也是有所耳闻。陶君兰既惹了皇后不高兴,皇后还能轻饶了陶君兰?怕是怎么也不会让陶君兰过得舒坦的。 “也不算什么委屈。早就料到了。”陶君兰一笑置之,指了指盘子里的葡萄:“给我剥几颗尝尝。” 对于自己姐姐的使唤,陶芯兰自没有怨言,反倒是觉得是好事儿:这病了的人,就怕没胃口。只要能吃得进去东西,那也就无妨了。她一面剥葡萄,一面蹙眉和陶君兰说话;“说起来,最近姐夫也的确是太打眼了些。” 陶君兰点了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一半是王爷自己的意思,另一半估摸着却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满太子,所以故意捧了王爷和太子对抗呢。” 陶芯兰神色又凝重几分,连手上的动作也是顿了顿:“姐,你与我说句实话。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没立太子也就罢了,如今立了太子……” 陶芯兰这是猜到了李邺的野心。只是并不十分确定罢了。 陶君兰看了陶芯兰一眼,徐徐道:“我与你说一件事,你也就明白了。”当下便是将李邺生母股贵妃当年的事情说了,自然也是将李邺中毒的事情说了。 陶芯兰愣神了半晌,才幽幽道:“弑母之仇不能不报。暗害之恨不能不还。” 见陶芯兰明白了,陶君兰这才又道:“其实纵然没有这些事儿,你瞧着如今的局势,除非我们真心顺服,日后也不再沾染权力。否则只怕是没个好下场的。” 陶芯兰点了点头,神色怅然:“的确是如此。其实太子也曾拉拢过陈家,却是被陈家三番五次的推诿了。自从那之后,衡国公府便是有些挤兑陈家的意思。如今仗着皇上信任也就罢了,待到日后太子果真登基,只怕陈家的处境也是堪忧;。” “正因如此,我们才只能更加不遗余力。”陶君兰呼出一口气:“如今我们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同生共死了。” 时至今日,李邺和太子之间迟早都会有一场对决。而陶家,陈家,还有沛阳侯府都是绑在了李邺的身上。哪怕是为了陶家的延续,陶君兰也是绝不愿意李邺落败的。 这一场对决,牵扯到了多少人的性命?好在李邺从多年之前就一直在准备,如今也算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说起这些事儿,气氛少不得有些压抑沉重起来。最后陶芯兰塞了一颗葡萄给陶君兰,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费心的事儿了。如今你只管好好养病。反正外头的事儿,有他们男人操心。咱们女人只管在内宅等着就是了。” “正好你过来了。我想着,你便是替我操持起我原本打算开设的粥棚和药棚。”陶君兰想起李邺说的流民已经在城外了,便是忙提起了这事儿。这事儿叫给姜玉莲一人去办,她也不放心,原还想着如今也是着实没法子了。却没想到陶芯兰正好过来了。 陶芯兰苦着脸叹气:“你都成这样了,还操心这些。”从小父亲就说陶君兰思虑周全却是心思有些过重了,是个操心的命,如今看来却是果然如此。 却是叫人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陶君兰才能享享福,做些清闲的日子? 这头姐妹两个正说着话,那头姜玉莲却是过来了。 姜玉莲是来拿钥匙和对牌的。不过进屋后却是关切的问起了陶君兰的身子:“陶侧妃的身子可好些了?昨儿听说你病了,却是着实有些晚了,也不敢过来打扰。今儿想着你要养病,却也是不敢过来,还请陶侧妃别怪我才是。” 姜玉莲说得情真意切,不过却都没到眼底,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作假的意思。 陶君兰淡淡一笑:“多谢你想着我了。如今我这么一倒下,却是要辛苦你管家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多上些心。”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上午就叫人将钥匙和对牌送了过去,姜玉莲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探望她呢。 当然,她也没指望姜玉莲真心盼着她快些好起来。事实上,姜玉莲不在心里诅咒她早死已经是不错了。 姜玉莲看了一眼陶芯兰,笑容更深几分,看着越发诚恳:“陶侧妃你放心,我必是不会马虎的。你只管安心养病。” 顿了顿,忽又言了一句:“这点轻重我却也是知道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真正的放了心。点点头:“你知道便是好。”姜玉莲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知道如今李邺处在什么地位,端王府又是个什么情形,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折腾的。 送走了姜玉莲,陶芯兰便是悻悻道;“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瞧着果是如此。你看看她那嘴脸,倒是和在太后跟前全不一样了。真真是个会做戏的。” 陶君兰瞪了陶芯兰一眼:“都嫁人了,还不知道稳重些?这般嘴碎做甚?她怎么着那都是她的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陶芯兰委屈的瘪嘴,却也是知道陶君兰这是为了她好,倒也是心服口服;不过,陶芯兰虽然看着还有些孩子气不大稳重。可是办起事来也是不差。到底是跟在太后身边那么长时间,办起事情来不仅妥帖也周全。 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在她的操持下,倒是办得有声有色。 因怕有人故意一天领好几回,所以她便是将粥棚子设在了朝廷的粥棚不远处,刚好这头领了稀粥,那头就再来领一个粗粮窝头。 要知道,朝廷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却是每日都让人发放牌子——这样一来,每日凭着牌子领粥。一个牌子一碗粥,没有牌子就不给粥。 这也是为了防止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或是穷苦的人家为了节约粮食冒充灾民。毕竟,开设粥棚是为了让这些灾民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养闲人。 其实那些稀粥也只是能吊着人的命罢了,要说真能填饱肚子,那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陶君兰开设的这个粥棚虽然不熬粥,只发些粗粮窝窝,却是好评如潮。甚至有那些知道感恩的人,遥遥对着端亲王府的方向一拜,口中不住感谢。 如此一来,端亲王李邺的名声却是一下子传了开来。一时之间城中内外都是连声称颂。可谓声名鹊起。 太子因已经搬入宫中,所以这一次却是不好再开设粥棚或是发放米粮。自然也就挣不到这份名声了。 太子的阴郁,在皇后与他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便是消散开了一些。只是还有些犹豫:“母后,这法子能有用?城外那般乱,儿臣——” “又舍才有得。”皇后盯着太子犹豫的神情,声音都是陡然严厉起来:“你难道真的想再被你父皇训斥,再听人说起你不如李邺?!” 太子微微颤了一颤,神色重新阴鸷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太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母后说得!我明日就去!” 皇后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冠,柔声道:“母后如何会害你?只是局势如此,你才不得不做出些样子来。你要争气些,如今你已是太子了。更不能输给李邺才是。记住,他表现得仁善,你就要比他更仁善,这般才能得到称赞。” 太子点点头,神色却是依旧阴鸷,牙齿也紧紧咬着。 皇后又道:“还有,袁氏虽说以后再不能有子嗣了,你也要象征性的多去她那儿走走。好体现出你对她的关爱和尊重来。至少,不能叫你父皇再为了这事儿觉得你心肠狠毒。太子妃那头我也告诫她了,你也要记住了。” 太子想起袁琼华的那个孩子,以及袁琼华当时哭喊欲绝的架势,心里有些个心虚,却是只能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顿了顿又埋怨太子妃;“太子妃也真是,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如此?” “好了好了,我也说过她了。”皇后安抚了一下太子,这才叫太子出去了。末了却是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心道:陶氏果然是好手段。; 第一卷 第431章 动手 翌日下了朝,李邺瞧着太子换了常服一副准备出宫的架势,便是笑着上前问了一句。 太子也是笑得格外和气亲热:“是准备出宫一趟,城外百姓流离失所,我既是太子,总不能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打算亲自去看看。” 李邺一笑,言道;“那我陪着大哥一同去罢。” 庄王拉着武王也凑上来问了一句,得知了之后,庄王便道也要同去。只有武王嗤笑一声;“城外如今乱着呢,又脏又臭的,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去那样的地方,也不嫌自降身份。有那闲工夫,不如去做点别的。“顿了顿,武王意味深长的一笑:“苏杭那边新来了一位花魁,听说跳舞跳得极好,不如咱们去瞧瞧?” 太子看了武王一眼,笑着责了一句:“你自己去罢。不过这样的事儿,且别叫父皇知晓。眼下年景不好,若再叫父皇知道你去这些地方,必不痛快。” 那副架势,倒是活脱脱的就是个好大哥了。 李邺含笑在旁边看着,也不言语。 庄王瞪了武王一眼,斥道:“成日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竟是半点不知民间疾苦!不许去,跟我们一起出城!”这样赚名声讨父皇开心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一时几人一起乘车准备出门。待到出了城门,又行了一两里地,便是可见朝廷搭建的安置灾民的棚子。靠着城门口的地方,就是各色的粥棚。除却朝廷的,其他粥棚也都各自挑了自家的帘子。一则为了区分,二则也是叫人知晓是谁家在做善事。 毕竟说实话,做这样的事儿,谁不图个名声? 因此时快要临近晌午了,所以即便是太阳十分大,还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粥棚跟前排队领粥了。 不过,端亲王府的棚子跟前却是没有一个人。倒是有一帮子人在忙活——如今一个一人高的大木桶里已经全是粗粮窝窝了,那头还在不停的做。做好了就上笼屉蒸。忙了个不亦乐乎。 既然是视察民情,那少不得几人以太子为首挨个儿粥棚看了过去。其中以朝廷的粥棚人最少——没办法,朝廷的粥是最稀的。所以这会子排队人最多的,定是那粥熬得粘稠一些的,真材实料多些的棚子。 其中又以衡国公府居首。 几人过去看了看,太子便是笑着赞了一句:“衡国公府到底是仁义之家,做得不错。” 李邺也是一笑,温声道:“正是如此。这些施粥之事,本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这么长久下来,银子却是好比流水一般往外淌。若不是真正的仁义之家,如何能做到这般?” 太子见李邺这般,只当他服软,便是越发的笑得灿烂起来:“衡国公府是世家,又一向以德善为本,自是不会看重银子。舍不得拿出来。” 庄王跟着一笑,看了一眼李邺:“的确是如此,其他的到底是比不上衡国公府这般历久弥新的世家大族。底蕴就是不足。” 若是往深里想,却是有些说就衡国公府财大气粗了。不过显然太子并未想到这些,只是笑得亲热和善。末了,太子点了点端亲王府的棚子,笑道:“不过端亲王却是也不差。这个窝窝比起粥来,倒是更抵得住饥饿。” 李邺淡淡一笑:“米却是比这些粗粮贵了好倍。我那些粗粮大多都是自家庄子上产的,也是没费多少银子。到底比不上衡国公府。” 其实若太子几人知道外头的行情,便是该知道,如今米价虽贵,粗粮也不见得便宜得到哪里去。而且,米是熬粥,一碗粥算下来可能也就一文钱不到。可那窝窝却是实打实的,不能掺水,算下来一个也要些银子。 况且,端亲王府还有个药棚子。 不过因为药棚子在最边上,所以最后太子才瞧见。看了药棚子里头那几桶黑漆漆的药汁,太子转头对李邺笑道:“施药?有人来喝吗?那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 “都是最简单的凉茶一类。帮着降暑气。”李邺并不仔细解释,只是敷衍过去。道:“这也是因了天热的缘故。这些流民一路行来病了不少,如今开设个药棚子,也能派上些用场。” 太子定定的看了李邺良久,又问:“却是不知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太子此时虽然还笑着,可是笑容显然不如之前春风得意。眼底的情绪更是有点儿泛着冷意。 李邺浅笑,神色却是越发柔和了几分:“还是陶氏想到的。府里这些都不是我操持的。毕竟我天天在衙门,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也亏得她,我倒是能当个甩手掌柜。不管是府里还是别的,她都打理得十分妥当。就是庄子,出息也比往年多了些。” 李邺这般不遗余力的夸赞陶君兰,登时让其他人都都觉得有些酸倒了牙。庄王和武王都讶然的看了李邺一眼——平日里,这位谪仙似的二哥,可是从不曾有过这般行为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只有太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李邺这分明就是在炫耀。而且,以往他觉得太子妃是个能干的,如今和陶氏一对比,却是有些比不上了。 太子心里更是有些埋怨的意思:为什么陶氏都能想到,太子妃却是想不到? 更甚至,一想到太子妃还给自己惹了麻烦,成日在后宅里折腾那些事儿,心里便是不由得倒了胃口越发的厌烦起来。 说起来,陶氏还是皇后赐给李邺的。太子有些嫉妒的想:若是当时陶氏是给了自己又该是什么样儿?那今日被夸赞的就是他了,赚了好名声的也是他了,甚至他说不得也早就有了儿子了。 太子却是从未想过,即便是陶君兰跟了他,却也是没机会做这些事情的;。他身边的侧妃,大约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个侧妃,每日养养花看看书练练字什么的也就打发了时间。太子妃怎么会让一个侧妃这般出风头? 这一趟视察民情,太子却是满腹的不痛快。回宫之后,面对迎上来的太子妃,太子着实压不住心里的情绪,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便是直接往书房去了。 太子妃站在原地,原本得体端庄的笑容慢慢的就僵在了脸上。最后变成冷冷的凌厉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去问问今儿随太子出门的内侍,太子今儿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一点不漏的给我报上来。”太子妃冷冷的侧头吩咐自己的宫女。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便是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太子妃沉吟片刻,冷冷一笑嗤道:“在外头受了气,却是只知在屋里撒。”真没用。 只是最后那三个字到底没说出口。不然若是叫人听去了,怕是要惹不少麻烦。首先皇后那儿就不好交代。 又过了一阵,太子妃便是起身往外走,道;“去母后那边一趟罢。”这事儿,少不得也是要和皇后说一说的。 待到见了皇后,将事情一说。太子妃也没表露自己的委屈,倒是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受委屈了。他心里不好受,在外头不能发火,在家里少不得就要发泄一二。你多担待些。” 太子妃淡淡一笑:“母后放心,我明白的。只是如今看来,那陶氏却是个麻烦——” 提起陶君兰,皇后面上顿时一冷,半晌叹了一口气:“是我小看她了。原以为不过是个以色事人有些邀宠本事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有本事。” “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端亲王不仅宠她,更是十分依仗的意思。倒是比刘氏那个端亲王妃瞧着更像是王妃了。”太子妃皱眉言道,语气仍是有些淡:“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她就要成了端亲王正妃了。” 皇后垂下眼皮,冷冷一笑:“哪里容得了她走到那一步。” 太子妃一听这话,便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微微挑眉之后,便是一笑。只要皇后有了这个意思,那么这个威胁便不再是威胁。 “端亲王那般疼爱陶氏,若陶氏有个什么,端亲王不知又该如何了。”太子妃浅笑言道:“就是沛阳侯府那头,没了这个联系,也不知道又会如何。” 太子妃不提沛阳侯府还好,一提起沛阳侯府便是让皇后越发的火气大了起来。末了,皇后微微沉吟一阵,却是抬头看住了太子妃;“你可有什么妥善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 而此时,陶君兰却是丝毫不知自己在皇后和太子妃眼里竟是这般的讨人嫌,她如今已经退了烧,倒是能下床走动了,这会子李邺刚回来没多大一会儿,正和她说起今儿在城外看到的那些情形。 “你是没瞧见,那些灾民无一不是感恩戴德。这一次纵没有什么好名声或是夸赞,也是十分值得了。”李邺柔声向陶君兰描述了所见的情形,最后笑道:“太子怕是又该嫉妒我有你这么个贤内助了。”; 第一卷 第432章 前夕 陶君兰闻言一笑,忍不住玩笑道;“说不得明儿太子妃知道了,就该想方设法的弄死我了。不然,岂不是叫她不痛快?” 李邺冷笑一声:“她敢。” 陶君兰撇嘴,故意唱反调:“怎的不敢了?就是皇后,怕如今也恨我恨得不行呢。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可得替我报仇。” 李邺无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却是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好,我定将她凌迟了,替你报仇。完了再挫骨扬灰!” 李邺说得正儿八经,倒是叫陶君兰觉得有些渗人,皱眉问他:“凌迟这种刑罚,果真是有?” “自是有的。不过除非是罪大恶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刑罚——这执刑的人也是十分考量手艺的。少片了一刀,那就都得自己替那囚犯受了。若说是要切一千刀,那是一刀都不能少的。”李邺仔细解释,“前朝有个太监,因搬弄权势伙同后宫残害妃嫔皇嗣,就行的是凌迟之刑。足足割了三天。第一天结束了,还能吃得下粥。第三日最后一刀结束,这才气绝身亡。” 陶君兰想了一下那情形,只觉得身上的肉都有点儿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十分可怕。心知肚明李邺这是想吓唬她,所以便是又瞪了李邺一眼。 李邺抿唇故意肃穆反问:“这不是你问我得?怎的又瞪我?” 陶君兰索性拧了他胳膊一下,瞪他:“谁叫你说得那般仔细。” 李邺一笑,正经道:“我说真的,若谁敢伤你,我定叫他受够一千刀活剐之刑。” 陶君兰怔了怔,随后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好谁会来寻我的麻烦?倒是你成日在外头奔走,千万小心些。尤其是护卫,一定要仔细挑选。” 上一回遇刺的事情,她反正是不想再遇到一次了。再来一次,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惊吓和担忧。 李邺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这般说,当下神色更是认真几分:“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拴儿那头,你也一定要安排妥当。”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觉得担心,便是提醒了一句:“皇后知道拴儿出了门,就怕她对拴儿下手。” “无妨,我安排了许多人护卫。”李邺低声言道:“况且,她也绝不会知晓拴儿到底在何处。出城之后,我早准备了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两车分开走的。若有跟踪之人,也是被引走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登时也就放心了不少。点头赞了一句:“你办事的确是十分妥帖周全。” 两人说了一阵话,陶君兰便是精神不济,又只得坐下了,苦笑一声:“如今到是真连风都要吹倒了。这平日里不觉得,如今一下子病了就成了这样子。真真是没用。” 李邺给红螺使了个眼色,口里却是故意责备:“这也怪你平日里不保重自己;。说起来,你将拴儿和明珠都照顾的十分好,太后那儿也是处处想着。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却是如此疏忽起来?” 陶君兰心中也是十分后悔——如今局势这般紧张,她却还不争气。不仅不能再帮着李邺不说,还叫他挂心担忧。 这也是她平日里仗着自己还年轻,完全不知道保养的缘故。只是没想到,那头她还觉得自己十分康健呢,这头老天爷就来了这么一次警告。 可见以后的确是不能马虎了。 陶君兰苦着脸叹了一声:“以后我再不敢马虎了。”身子康健才是最大的本钱,没了好的身子骨,再有雄心壮志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李邺这才满意了。 而红螺此时也端了补汤上来,笑道:“既侧妃都如此说了,那这一盅汤侧妃可都喝了罢。这可是我叫碧蕉盯着熬了三个时辰的。” 陶君兰瞧着那一盅汤,登时唬了一跳:“瞎说,这么大一盅怎么喝的完?”想了想又叫李邺:“咱们一起喝罢。” 喝汤的时候想起李邺说的那些情形,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你说,太子今儿主动出城去视察了?这么看来,太子可算是豁出去了。那样尊贵的身份,竟是也没带几个护卫就去了那样的地方。” “也有不少暗卫的。”李邺随口答到,“再说了,他近日一直被父皇挑刺儿,心里怕是憋屈着呢,想着用这个行为挽回些名声也不奇怪。虽说冒险了一些,却也是十分值得的。” 话一说完,李邺顿了顿却是又瞪了陶君兰一眼:“好好的又操心起来,不是叫你不许再想这些了?” 语气说是训斥,更多的无奈的责备。 陶君兰忙顾左右而言他的将话题岔开去。不过心里却还是将太子今日的举动琢磨了一番,最后不免心头嘲讽一笑:太子做这么多的事情,也未必就能讨得了皇帝的欢心。反而这般积极,却是更容易叫皇帝起疑心罢? 晚上用过了饭,陶君兰因精神不济,便是先歇下了,只是推李邺:“你去看看慎儿罢。”如今府里还得靠姜玉莲支应,总不好再给姜玉莲添堵不是?李邺去看看去坐坐,说不得就能让姜玉莲越发的努力肯下功夫也不一定。 李邺其实也是想去看看慎儿的,毕竟那也是他的儿子,当下便是只让陶君兰好好歇着,便是去了。 李邺这头出了院子,那头陶芯兰却是过来了。见李邺不在,便是问了问红螺。知道李邺去了姜玉莲那边,抿着嘴半晌没说话。不过在到了陶君兰跟前的时候,却又是笑嘻嘻的了:“今儿你精神好了不少,看来痊愈也是指日可待了。” 陶君兰苦笑一下:“那里就好了不少了?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多少劲儿。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如今我却是体会到了,真真的是半点没错。”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陶芯兰的身子,嘱咐道:“你平日里也别马虎了,多养着自己身子才是。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儿。” 陶芯兰白了她一眼:“你且先养好自己身子再来说我罢;。我可不像你,成日里那么多心要操。自从成亲后,我眼瞅着倒是长胖了一圈儿。以前的衣裳穿着都有些紧了。” 姐妹两说了几句话,陶芯兰看陶芯兰的确是倦了,便是也没多留。待到出了沉香院,面上的笑容才跨了下来。自嘲的一笑:“旁人都羡慕我姐姐,可我冷眼瞧着,她过得该有多累?”这么大一个端亲王府要打理,还要应对李邺的那些妻妾。还要忍受丈夫被人分一半去的剜心之痛。换做是她,她怕是早就撂挑子不肯了。 一旁的丫头听着有些不明就里,便是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胡乱插进去。 不过,不管陶芯兰再怎么心疼陶君兰也好,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她也不可能插手进端亲王府的事儿。她唯一能替陶君兰做的,也就是帮着她将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办妥。 待到一切都上了日程,陶芯兰也不好再待下去,那头陈家派了马车过来接,她也就只得先回去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住了六日的功夫罢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也养得差不多了。至少能出门了,虽说依旧精神没全恢复过来,却也看得过去了。 陶君兰亲自送了陶芯兰出二门,笑道:“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福清都要上门来要人了。” 陶芯兰被这么打趣得有些微微红了脸,嘴上却是逞强:“他才不稀罕我呢,不然怎的也不见过来?怕是我这一走,他倒是乐得清闲。” 话是这么说,不过陶芯兰心里也是很清楚陈赋的意思的。才住这么几日,陈赋已是叫人写了三封信,送了四回东西了。 送走了陶芯兰,陶君兰便是慢慢往回走,路过花园的时候却是碰到了桃枝。 桃枝上前来行礼请安,笑道:“瞧着这摸样,陶侧妃应是大好了?” 陶君兰和煦一笑:“虽未大好,却也差不多了。” “那我便是放心了。”桃枝抿唇一笑,眼角玫红色的胭脂一下子高高挑起,露出几分媚态来:“王爷不许我们去探望,说是怕扰了陶侧妃的清净,耽误您养病。所以我们也不敢去,还请陶侧妃见谅。” 陶君兰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微微挑了挑眉,笑着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也不能怪你们。再说了。也恐过了病气给你们。” “说起来,王爷也是深情了。陶侧妃病了,几乎是日日的守着。真真叫人羡慕。”桃枝掩唇一笑,越发的娇媚了起来。 陶君兰有些不喜桃枝这般神态,淡淡一笑便道:“我身子有些乏了,便是先回去了。” 桃枝行礼恭送陶君兰离去,再抬头时,眼里却是微微有些发冷,轻轻的“啐”了一口,道:“真会猪鼻子插葱,装像!还真当自己是端亲王妃了?整儿八经的王妃还在呢!她就这般了,日后还得了?” 桃枝一转头,又去了姜玉莲的秋宜院。 而此时,姜玉莲正把玩着一张拜帖,一脸沉吟的想着事儿,听闻桃枝来了,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让她进来罢。”; 第一卷 第433章 出事 桃枝一眼就瞧见了姜玉莲手里的拜帖,当然也没错过姜玉莲脸上的沉吟之色。行礼之后便是笑道:“看侧妃这样,倒像是叫什么事儿难住了。” 姜玉莲顺手就将那拜帖扔给了桃枝:“你去看看。” 桃枝入手一瞧,见是上好的玉版纸,便是“啧”一声,再看见上头写的是安远侯顾家,顿时又“啧”了一声。待到看了内容,便是又“啧”了一声。 姜玉莲听得不耐烦,没好气道:“有完没完了?” 桃枝也不恼不尴尬,笑着将那拜帖放下了,问道;“姜侧妃这是在犯愁什么?不就是顾家的人要来探望陶侧妃?既都是亲戚,自然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姜玉莲冷笑一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真是来探病的也就罢了。顾惜是谁,你真不知道不成?” 桃枝当然知道顾惜是谁。如今安远侯顾瑀直的嫡女,因了身子不好的缘故,至今都没定下亲,眼瞅着都要成了老姑娘了。如今顾家为了女儿的婚事,犯愁得很。 而且,顾惜是李邺正儿八经的表妹。 面对姜玉莲的问话,桃枝一笑:“这也没什么可担忧的。横竖,就算没有顾惜,如今咱们府里最尊荣的还是陶侧妃。”言下之意,却是提醒姜玉莲,反正始终轮不到她去争那个位置,所以自然是犯不着这般。 “该担心的人,可不是姜侧妃您。”桃枝顿了顿后,又意味深长的冲着姜玉莲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玉莲被这么一提醒,倒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阵子。最后也是自嘲一笑:“可不是,我却是瞎子点蜡白费功夫了。这该担忧的,可不是我。我算哪门子葱?” 最后姜玉莲将这帖子送去给了陶君兰,却是假装忘了李邺说的不许闲杂人等去扰了陶君兰清净的话。几乎是有些恶意的,姜玉莲冷笑的想:自家表妹,怎算得了是闲杂人等? 陶君兰这头见了帖子,反应倒是不如姜玉莲预料的那般,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既然是如此,那就好生招待着。”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半点别的反应。 这样的反应,叫姜玉莲知道后,姜玉莲也是迷惑了——难道陶君兰竟是不知顾家的用意不成?这么些年都不来往,如今倒是巴巴的让女儿过来,是什么意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而且表哥表妹,本就是亲热些,更是容易成事儿。 这头红螺也悄悄的提醒了陶君兰一回,只是说得隐蔽:“侧妃心里也该明白,顾小姐过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探病的。” 面对红螺的提醒,陶君兰微微一笑搁下手里的书:“那又如何?总不能防贼似的不叫人来罢?况且,真要是王爷有这个意思,谁也拦不住。若王爷没这个意思,那顾家就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罢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现在所有人都要废刘氏,重新册立端亲王妃,那也绝不会是顾惜。一个病弱的小姑娘,根本担当不起端亲王妃这个名头。而且,顾家的势力虽然不小,可也不算太强。纵是太后,也必不会中意;所以,顾惜绝不会是对手。她无需担忧。 更何况,如今的端亲王妃刘氏,才是最该担心的人。毕竟就算真重新来个端亲王妃,她的低位却也是一样不变的。她一样是位同正妃,一样是拴儿的生母,一样是李邺最在意的女人。 当然,眼下的局势,却是容不得重新给李邺册立端亲王妃的。就算都有这个心思,也会等这场天灾过去。 说起天灾,陶君兰不免又叹了一口气——这算是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天灾了。以往纵然也有天灾,可到底没有这样严重到颗粒无收,逼得百姓流离逃亡的时候。和这次一比,上回的雪灾却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且,听说河北的雨,还没停下来几乎是洪涝遍地了。 再这样下去,灾民只会越来越多。可朝廷能做的,却也始终有限。毕竟,国库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关键是民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弄不好就怕有大规模的暴动。毕竟人都是不愿意等死的,为了那一口粮食,为了那一点银子,奋起抗争也是有的。 殊不知,古往今来多少朝廷被推翻,都是因了天灾后的民不聊生和官府的不作为才导致了反抗和暴动? 虽说现在情况远远不至于那么糟糕,可也不算乐观——幕后那些挑拨流民的人,至今不也没有消息?有了第一次,说不得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眼瞅着陶君兰又开始沉吟担忧,红螺忙开口惊醒了陶君兰:“顾小姐是只来坐坐,还是打算小住几日?” “想来是要小住几日的。”陶君兰笑了笑,“让姜侧妃安排住的地方罢。务必收拾得妥帖些,别叫客人觉得不习惯。” 红螺应了一声,末了又说了些琐事儿,这才劝道;“侧妃也别看书了,好好养养神。早些好起来,可比什么都强。”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放下书,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管起主子来了。” 红螺苦着脸道:“侧妃好歹心疼心疼我。若再服侍不好,王爷可是就不许我再留下伺候了。”上回扎扎实实的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都肿了。从那之后,沉香院里的丫头一个个倒是都上心周全起来,唯恐服侍不好被李邺知晓了受罚。 说起来,李邺平日里也的确是个十分温和的人了。可没想到一沾上了陶君兰,却顿时成了凶恶的活阎王。 夜里李邺回来,陶君兰便是将帖子给李邺看了,笑道:“府里来了女客,又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你可不好再乱走动了。身边也时刻带着内侍才好。不然叫人瞧了,只以为咱们没规矩呢。” 李邺看了一本正经的陶君兰一眼,然后禁不住笑了:“你说这话,倒像是别有深意。” 陶君兰知道他的意思,却是不愿意承认,只白了他一眼:“哪里有什么深意?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李邺也不点破,只是兀自偷笑一阵便是作罢。又过了一阵后,便是道:“只叫姜氏招呼也就是了;。你也不必折腾,你如今还病着,不许费神。” 陶君兰心里一暖,浅笑点了点头。却又道;“到底还是要见一见的,不然叫人觉得我没礼貌。” 翌日,顾惜倒是来得有些早,倒是带了不少礼物,府里每个人几乎都是有。不过因是来看病的,所以各色燕窝等补品倒是包了不少。 顾惜见了陶君兰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问了几句陶君兰的身体,之后便是腼腆的坐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了。 和上次比起来,顾惜倒像是身子好了些,面上也有了少女的粉嫩娇艳颜色。 陶君兰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回,末了见顾惜又腼腆起来,倒是忍不住笑了:“在这里却是不必这么腼腆,就像是在家中一般。否则岂不是弄得自己不自在?” 顾惜面上红了红,这才嗫嚅道:“母亲说陶侧妃管家十分好,让我来学学。再则也帮帮忙——” 陶君兰心道:这顾夫人说话倒是十分直白了。这帮忙?一个表妹来帮忙替表哥管家么?这算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面对顾惜似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她自然是半点没露出来,只是笑道:“我却是也没舅太太说得那般好。至于帮忙——如今是姜侧妃在管家,我回头帮你说说。你跟在她身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她可不比我差。倒也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我如今这身子骨也不争气。着实没有法子。” 这么说,也是怕人挑刺。毕竟,顾惜看着虽说是个单纯腼腆的,可那顾夫人…… 顾惜听陶君兰这般说,忙道:“陶侧妃自然是养病要紧。” 陶君兰又笑着问了顾府其他人的情况,适当的表达了关切之后,红螺便是上前来笑着提醒:“侧妃,该喝药了。” 于是顾惜便是避了出去,陶君兰正好叫人领了她去寻姜玉莲。顾惜这样腼腆的性子,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她多找些话来说就是。只是现在,她却是也没那个精神头。 所以,干脆让姜玉莲去操心才好。她只管做个甩手掌柜。 这头刚喝了药,那头陶芯兰却是又过来了。 陶君兰听了禀告顿时一愣;“这才回去几日?怎么的又来了?”难道是陈家出了什么事儿,或是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这么一想,心里却是有些不安了。忙不迭的叫人快去请陶芯兰进来。 陶芯兰一进来,陶君兰就看出她脸色十分不好看。当下心里又是一沉,忙问道:“怎么了?” 陶芯兰方才走得十分急,如今脑门子上一层细密的汗,她也顾不得擦上一擦,一屁股坐下先灌了两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面色沉沉的开了口:“出事了。” 只听这三个字,陶君兰顿时急了,可劲儿追问:“出什么事儿了?快说!别卖关子了!” “是药棚子出事了。”陶芯兰抿着唇言道,脸上绷得紧紧地。; 第一卷 第434章 好心 陶君兰一听是药棚子出了事儿,倒是唬了一跳:“这怎么可能?”一个药棚子,能出什么事儿?难道是吃药吃死人了?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她请的那些大夫,虽不说是什么名医,可是要说医术却也都是过关的,就是名声也是极好的。 陶芯兰点点头:“的确是药棚子出事儿了。虽说和咱们关系不大,可是却是件顶天的大事儿。” 这下陶君兰越发的糊涂了,忙蹙眉道;“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瘟疫。”陶芯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陶君兰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大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人都有些发晕。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什么?” 陶芯兰苦笑点头,再度重复:“瘟疫。” 陶君兰沉默了,这事儿着实不是什么小事儿。就像是陶芯兰说的,这事儿和药棚子干系不大,可却是件顶天的事儿。 不,或者说是天塌一般的事儿。 好半晌,陶君兰才从混乱纷杂的思绪中重新找回了冷静,低声问陶芯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严重?” 陶芯兰的神色倒是一直都是绷着的,如今见陶君兰问起这个,便是要摇头低声解释:“只发现了一例,已经没救了。大夫忙将这个消息报了上来。我让他不许声张先。” 陶君兰明白陶芯兰的意思,点头赞许:“你做得对。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声张。这样,你先回去,告诉你婆婆这事儿,提醒她是不是将府里的小孩子先挪去僻静的庄子上避开。小孩子身体不如大人,遇到这样的事儿,怕也最先扛不住。” 陶芯兰其实心里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如今见陶君兰有条不紊的吩咐她,倒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她心里也知道这事儿到底多严重,也不敢多耽误,忙就回去了。 陶君兰招手叫来红螺吩咐道:“去差人将这事儿悄悄告诉王爷。让人去寻。一定要快。” 瘟疫不比其他病症,传播起来十分迅速。根本就不容许有半点的耽搁。 红螺此时也是吓得脸色都有些发青,忙不迭的出去吩咐了。因也不敢假手他人,所以这事儿交给了伤势还没好全的刘恩。 刘恩自也是不敢耽搁,一路骑马飞驰去了衙门报信且是不提。只说这头陶君兰又思量一阵,便是又道:“去看看姜侧妃空不空。若是空,就说我有事儿找她,请她过来一趟。” 姜玉莲这会子自然是没空的——她正招待顾惜呢。因顾惜身份贵重,所以也不好叫桃枝古玉芝等人出来陪客,她只能自己在旁陪着,这会子正是叫苦不迭呢;不得不说,顾惜的性子着实是太腼腆了一些。着实是叫人觉得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陪着她一处聊天,反倒是姜玉莲嘴皮子都干了,顾惜却也没说几句话。 见了丫头在门上探头探脑的,姜玉莲心中越发的不耐烦,便是沉了脸斥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当然她心里也十分清楚,丫头这般必是有事的。不然,如何敢探头探脑的? 丫头见姜玉莲发怒,便是忙将陶君兰派人传来的话说了。 姜玉莲看了一眼顾惜。 顾惜很识趣,忙到:“姜侧妃只管去忙,我先去歇一歇。” 姜玉莲微微一笑,和气的挽住了顾惜的手,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凑巧。这陶侧妃也真是,明知道你在我这里,却还叫我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你且先去歇一歇,等我回头再去找你说话。千万别觉得不自在,有什么只管告诉我。” 故意提了提陶君兰,姜玉莲的用心显而易见。倒是顾惜连连摆手,有些诚惶诚恐道:“想必陶侧妃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这里不打紧。姜侧妃还是快去吧。” 姜玉莲便是吩咐贴身丫头绿绮送顾惜先去准备好的院子安置,自己则是往沉香院去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少不得嘀咕了几句。 不过见了陶君兰之后,姜玉莲却是半点没将自己的不耐露出来。只是看了一眼陶君兰有些肃穆的面色笑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陶君兰那面色,她也算是相信陶君兰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才叫人来寻她了。 陶君兰也不绕弯子,直接便是和姜玉莲说了:“城外出现了瘟疫。” 姜玉莲的反应和陶君兰之前的如出一辙,俱是愣了一下后才问:“什么?” 陶君兰知道她是听清楚了,所以也并不重复,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反应过来。 姜玉莲脸上原本还残留的笑意渐渐的垮了下去,最后紧紧的绷住;“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会……” “我们府上开设了药棚子,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已叫人去通知王爷了。这事儿瞒不住,更不敢隐瞒。你最好早做打算。” 姜玉莲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早作打算?我要做什么打算?”难道她还能遏制住瘟疫,不让我瘟疫四处传染不成? 陶君兰被姜玉莲这尖锐的一嗓子惊得太阳穴都是一跳,不过这会子她也没那闲工夫去和姜玉莲计较,当下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是又开口言道:“城外若是真爆发了瘟疫,少不得又要关城门限行了。若和只许出不许进还好,就怕连出也不许出了。而且,一旦瘟疫爆发起来,谁又敢再从城门口经过?若想出去避难,也唯有此时了。在等下去,只怕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也是考虑到慎儿,她才会出言提醒罢了。若只有姜玉莲一人,她又何必去费这个功夫? 姜玉莲沉默片刻,却也是一时半会的做不了决定,末了只干涩道:“我仔细考虑考虑;。”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陶侧妃可要一同去避一避?” 陶君兰看了一眼姜玉莲,嗤笑一声:“我这样子,哪里还经得起折腾?而且,拴儿已经送走了,我也并无别的牵挂,也是不必再避了。”她势必是要和李邺在一处的。当初送走拴儿和明珠的时候,她心里便是一直是这样打算的。 姜玉莲抿了抿唇,此时心里倒是十分后悔——陶君兰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李邺跟前献足了殷勤?她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才提前将一双儿女全都送走,断了后顾之忧。而如今自己……早知如此,就该也提前送了慎儿走! 不过,现在后悔却也是迟了。 姜玉莲懊恼得几乎想吐血,却也是无可奈何。 陶君兰看出姜玉莲的犹豫,淡淡道:“这事儿你且想清楚了。若真要送慎儿去避一避,便是早做打算。不管是放在你自己的庄子上,还是放在府里的庄子上,都是使得。” 至于别的,陶君兰也没再往深里说。提醒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差不多了。再往深里说,还指不定姜玉莲怎么想呢。就像是上一回,最后为什么姜玉莲突然变了卦,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明了的。所以这一次,哪怕真是为了慎儿着想,她也该点到即止。 姜玉莲却是已经乱了阵脚,咬牙想了一阵子,反倒是又问陶君兰:“城外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目前去看病的人里头只发现了一个。可是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却是不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十分诚恳的道出事实:“我也知之不详,毕竟我与你一样都是在内宅之中见不到实际情形。也不过是听人转述罢了。” 姜玉莲越发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你回去好好想想把。”陶君兰摆摆手,不想再看姜玉莲这番神色。再则,她也着实是有些乏了——本来病就还没好全了,如今又被这事儿弄得有些紧张,顿时就有些受不住了。这会子就觉得头疼得不行,太阳穴更是“突突”的跳。 姜玉莲只得回去了,心里却是有些不大痛快,只觉得陶君兰这是故意的。若陶君兰果真是为了自己好,有哪里会如此?上一次必就会劝她了,可陶君兰非但不劝,还等到今日才又提起这事儿嘲讽,可见其心意。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已被姜玉莲曲解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她一面叫红螺替自己揉头,一面吩咐人去各处也报信。譬如陶静平那儿是绝不能不去的,还有沛阳侯府等与他们交好的人家,也是必须提醒一二。 红螺本想劝说几句提醒陶君兰别太费神,可是一想如今的局势,就又将话都咽下去。虽说姜玉莲能帮着管家,可是这样的事儿,姜玉莲那头却是全然指望不上的。这时候,还得陶君兰一肩挑起这个担子来才行。 所以,即便是心疼,红螺也只能在心里悄悄的叹息一声,然后越发认真的替陶君兰揉太阳穴。 而此时,陶君兰却是不知,自己的这一番话到底又掀起了什么风浪。; 第一卷 第435章 要赏 陶君兰将想到的都吩咐完了之后,这才又道;“从今日起,府中便是要千万小心了。尤其是和府外之人接触,更是要千万小心。各处也都用艾草熏烤,房前屋后洒上石灰,身上都佩上避毒香囊。” 避毒香囊虽说只有些去除秽气的效果,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多余的材料做避毒香囊,就全都做出来,分发给城外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大人就不管了。” 纵然是端亲王府,毕竟也是能力有限的。而且,现在就算真有那个实力,她也不可能去真猛出那个风头。太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因为外家衡国公府的势力就被猜忌成了那般,若是李邺展现太过,那又会如何? 她反正是不敢冒那个险的。再说了,现在纵然有银子,东西却也不是那么好买的。所以,倒不如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也就罢了,何必好高骛远? 吩咐完了这些,陶君兰便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撑不住了,也就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神。结果却是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头却已经是天色全暗了。 “什么时辰了。”一张口,陶君兰才觉得嗓子里干得厉害,声音都有些泛着嘶哑。 在旁边守着的是个唤作宝云的丫头。闻声忙上来给陶君兰倒水,先服侍着陶君兰喝了一杯水润喉,她这才又答道:“已是戌时三刻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这么晚了?” “侧妃可饿了?厨房还温着粥和菜,奴婢这就去给侧妃端来?”宝云倒是个伶俐的,处处都问在了关键上。这个点儿,还别说,陶君兰是真觉得饿了。当下也就点点头:“那就用小炕桌摆在床上用了罢。” 宝云忙下去张罗了。 陶君兰自己坐起来,慢慢的披上了一件外衣,心里却是想:“这个时辰了李邺还没回来,却是不知道在做什么。更不知今儿晚上还回不回。” 正想着,红螺倒是进来了,见陶君兰想着事儿,便是笑着出声打破了屋里的静谧:“王爷之前回来了一趟,见侧妃睡着也就没让我们打扰。说是明儿再回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又有些懊恼:“怎的也不叫我?” 红蕖暗笑:“王爷不许,我怎么敢叫?再说了,见您累着了,王爷都让人去请太医了。若不是我拦着说是费了些神罢了,还不知又要怎么折腾呢。” 陶君兰便是笑着摇摇头:“此时太医恐怕都要忙起来了,为了这点情况的确也不该叫太医过来。叫人觉得我们矫情。” 一时宝云端了饭菜上来。粥是熬得糜烂香甜的肉粥,菜却都是些时令的小菜,多是清淡之物。唯一一样荤菜,却是一个清炒兔里脊丁,也是不油腻十分清淡的。 如今因天灾加上收成不好,陶君兰也让沉香院的厨娘不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每顿饭弄个三菜一汤也就罢了,就是菜也不弄那些稀罕费工夫的,只做些时令菜色。 因她这样,其他几个院子少的也要收敛些,算是讨好李邺。不过也有背后骂她抠门装模作样的,只是陶君兰自己不在乎就是了。 事实上,想想那些城外流离失所靠着旁人救济过日子的流民,她们还能吃着精致的饭菜,已是不知道多享福了;。再说了,多了也吃不完,尤其是李邺不在的时候,三菜一汤她也要剩下一大半,又何必那般奢靡? 节俭些也算是给自己积攒福气了。 一时用了饭,陶君兰便是又问红螺可将她吩咐通知别家的事儿办清楚了,又问李邺回来说了什么话没有。 红螺笑道:“您都吩咐了,他们若还办不好,那可是没用了。至于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让我跟您说,让您别那么操心,一切有他呢。”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暖了暖,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李邺总是这般说,可并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耐,而是他再能干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她才做了这么些就觉得身子熬不住了,更何况李邺?比起她来,李邺做的那些,又费神了岂止是一点半点? 他都如此心疼她,难道她就不该也心疼他?况且她能替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抛开李邺不去多想,陶君兰又问起秋宜苑的情形:“那头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可做了什么打算没有?” 红螺摇摇头,一面答话一面将茶盅递到陶君兰的手上:“瞧着没什么动静。倒是王爷回来又走了之后姜侧妃亲自过来了一趟。不过知道王爷走了后,也没多留。更没多说什么。我瞧着那架势,想必是想问问王爷的意思。” 陶君兰点点头,心知肚明这是姜玉莲的确是心里发慌了。她忍不住哂然一笑:这个时候慌还有什么用?其实说白了也就只有两个选择,走还是不走罢了。有什么可摇摆不定的?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姜玉莲自己想多了。若非如此,如何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过,她也不打算去管。还是那句话,她做得越多说得越多,只怕姜玉莲也就想得越多。所以何必呢?她也就不去参合了。 “顾家那头若是派人来接顾惜小姐,就妥妥当当的将人送回去。也不必挽留了,只说以后再接了她过完玩就行了。”陶君兰估摸着瘟疫这事儿一旦传开了,顾家肯定不放心顾惜留在这里,必是要派人来接的。 红螺一一应了。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这才又重新睡下了。待到陶君兰睡下,红螺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屋里的烛火都吹灭了悄悄的退到了外间。仔细的嘱咐过了守夜的宝云这才回了自己屋了睡下。 而此时,皇帝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透。不只是李邺在,还有陈赋,陶静平以及其他几个皇帝信任的年轻臣子在。 皇帝的眉一直是拢着的。手上捧着茶盏,却是半晌也没喝一口。 李邺和其他人也俱是如此。 屋子里一片静默,气氛是压人的逼恹。好几次有人想开口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又重新咽下去。 最后还是宝船太监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是否要用点宵夜?”晚上就没怎么吃,若是再不吃点宵夜,那可怎么熬得住?就是皇帝没胃口,总也不好叫这么多人一起跟着饿肚子罢。 皇帝手一摆,刚要说没胃口,李邺却是出声劝道:“父皇晚膳就没用多少,如今好歹用些宵夜;。不管如何,身子重要。” 皇帝这才勉强点头道;“那就上宵夜罢。” 说实话,众人也的确都是饿了。就是李邺也如此,所以宵夜一上来,倒是很快就被消灭了一大半。这还是宝船太监特意吩咐御膳房分量弄得足一些的结果,若是平日的分量,只怕早就见了底。 用过了宵夜,屋里的气氛倒是好歹不那么压抑逼人了。 皇帝扫了一眼桌上的折子,叹了一口气道:“这罪己诏,你们觉得此时是否该下了?” 今日其实这么多人留在御书房里商讨,追根究底就是为了这事儿。除此之外,还有赈灾一事也是要商议商议。 只从留下来的全是年轻臣子来看,就知道皇帝心里其实早已经不信任那些老臣,更看重这些年轻臣子了。 想想也是,这些年轻臣子没有太深的根基,几乎都是忠心皇帝忠心朝廷的,鲜少拉帮结派,的确是比其他人更让皇帝信任一些。 对于皇帝这个问题,李邺并未开口。纵然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事实上,他这会子想的是陶君兰。今儿下午回去的时候,瞧着陶君兰那样子,着实没法子叫他不担心。 他心里也很清楚,突然出了这个事儿,陶君兰显然已是不能好好养病了。这些事儿,除了陶君兰,府里的女人还有哪一个能做得好,能考虑得周全? 除了满满的心疼之外,剩下的就全是懊恼了。若不是他,陶君兰也不必费心这些。 正走着神呢,冷不丁的却是突然被皇帝点了名:“端亲王你怎么看?” 李邺猛然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来迎上皇帝投过来的目光,犹豫片刻后才道;“儿臣认为此时并不合适。” 皇帝顿时微微挑起了眉:“哦?为何?” 李邺便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儿臣认为,父皇其实不必下急着下罪己诏。要下罪己诏,也不妨等到控制住疫情的时候再说。否则——” 这个否则他没说完,不过想来大家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若是下了罪己诏,疫情却又大规模的爆发起来,到时候只怕民怨更甚,流言更猛。会导致局势更难控制。 皇帝连连点头,末了赞许的看了李邺一眼,笑道:“你想得很是周全。朕该好好赏你。” 李邺忙推辞:“这都是儿臣分内之事。其实这事儿的功劳还主要在陶氏——儿臣倒是想替陶氏讨个赏赐。不知父皇可否允了儿臣这个不情之请?” 李邺的推辞在皇帝的预料之中,不过替陶君兰请赏,却是在皇帝意料之外了。纵然国事烦心,皇帝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哦?你要什么赏赐?”听说老二十分宠爱这个陶氏,莫不是想要废除刘氏之后,扶了陶氏为正妃? 只看那陶氏做的这些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卷 第436章 动摇 别说皇帝,就是陈赋和陶静平也是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从容一笑,言道:“去岁太医院研制的碧霄丹不知还有没有,陶氏如今病了好些日子,一直不见好。” 碧霄丹是研制出来的秘药,主养神清心,调养滋补,长期服用效果十分好。但是因用料十分珍贵,所以十分难得。虽说外头也有七味养心丸之类的差不多药效的,可到底不如碧霄丹好。 只是七味养心丸自家就能配置,可碧霄丹却是只供宫中贵人服用的。 就是宫中贵妃级别以下的,也是别想长期服用的。 李邺张这么一回口,也的确是所求不俗就是了。不过,只是求些碧霄丹,却是大大的出乎了皇帝的预料。几乎是讶然的看了李邺一眼,皇帝半晌才笑着点头允了此事:“既是如此,宝船,你回头让太医院的人亲自送去端亲王府。日后陶氏可一直服用,太医院多做一份就是。” 李邺闻言,顿时欢喜起来,笑着向皇帝谢恩。 皇帝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李邺又看一眼陶静平:“陶氏一族,不仅儿郎出色,就是女子也不比男儿差!陶氏做的那些事,朕亦有所耳闻,的确是十分好。身为妇人,能有如此心肠,的确是让人敬佩。这一次,若非是她,也不知道多少流民还无处安置。” 陶静平笑着谢恩:“臣替家姐谢过皇上夸赞。家姐不过是心肠善良些罢了,这才多想了一些。也亏得端亲王肯让家姐施展这些法子。说起来,还是端亲王的功劳。” 李邺忙谦逊道:“昔日父皇便是教导儿臣要有仁善之心,儿臣不敢忘记。” 皇帝被这么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倒是心情大好,就是那些烦心的国事也是暂时抛开了去。 翌日,太医院派了人送了碧霄丹过来,陶君兰这才知道李邺又替自己做了这么一件事。当下几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更是暖洋洋像是被热的帕子捂住了,无一处不是熨帖的。 一时又有些惶恐——李邺这般在意她,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而且,待到事情传开了,怕是端亲王府又要出一回风头了。 还有太后那,怕也是会觉得不痛快罢?毕竟李邺宠爱她这事儿太后已是心中有些疙瘩了,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太后心里不知该有多不喜欢。 其实既有这么个机会,李邺是的确该讨些别的好处的。总胜过这一匣子的药——就算这效果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一匣子的药罢了。吃了也最多就是个强身健体的功效,也不能长生不老不是? 况且,虽说秘药效果更好,可是外头配出来的好药也不见得就差了多少,何必费这个事儿呢? 不过些微的埋怨和遗憾之后,最终留在心底的,到底几乎都是一些让人觉得甜蜜的东西;。这药还没吃呢,她倒是已经觉得自己好了不少了。 陶君兰虽说觉得不值得,可是底下的丫头们却是不这么想:端亲王这般宠爱陶君兰,甚至还这般细心。着实是好男人了。就是寻常百姓夫妻里头,也不见得就遇得上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只想着一个女人的。所以,着实叫人羡慕。 当然,作为沉香院的丫头,那更是俱有荣焉:毕竟这份殊荣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所以,陶君兰得了碧霄丹这个事儿,一时之间如同风一般的迅速就刮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功夫,端亲王府中上下倒是都知道这么一回事儿了。 这个事儿也没办法瞒——太医院送药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瞧见了,瞒也瞒不住。 所以,陶君兰纵然知道这般也不知道要替自己招来多少妒忌仇恨,却也是没阻止。况且,拦得住一回还拦得住二回?自从皇帝上次给了她位同正妃的赏赐之后,她便是已经预料到,她只要一日还跟着李邺,那便是一日都有出不完的风头。 一来二去的,她也是习惯了。 碧霄丸倒是的确和普通丸药不同,至少颜色却不是褐色或是黑色,而是浅绿色。带着一股草药的清香气息,叫人闻着就觉得十分舒服。 这样好的东西,陶君兰一时也有些舍不得吃,便是叫人先收了起来。 秋宜苑那边自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姜玉莲当时正吃点心呢。闻言一块莲蓉水晶糕便是生生的捏碎了糊在手指上。 屋里的丫头更是一下子静若寒蝉,压抑的气氛吓得慎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姜玉莲心中一阵烦乱,最后赌气冷笑:“罢了罢了,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我就是做再多,他也未必瞧得见,也未必会替讨点什么好处。倒不如避开去反而清净!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准备去庄子上散心罢!” 姜玉莲也是气急了,当下果真就让人动手收拾东西,又叫门房准备车马。 底下的丫头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敢开口劝一句。倒是桃枝听说了这个消息赶过来,拉住了姜玉莲笑道:“多大的事儿,姜侧妃怎么就冲动起来了?” 姜玉莲冷哼:“出去避一避有什么不好?外头已经出现疫病了,留着等死不成?”末了又看一眼桃枝,冷笑道:“我奉劝你一句,也是早日想法子才好。可要与我同去避一避?这点主,我却是也还能做到的。” 桃枝一怔,倒是认真的想了一想姜玉莲说的这个提议。最后却是摇摇头:“既然城外已经有了疫病出现,那走到哪里不也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如今经过城外,说不得比在城内更危险些。” 毕竟若是在府里,疫病也不是那么容易传进来的。可城外,谁说得清楚? “再说了,如今刚出现疫病,咱们就急忙忙的走了,到时候王爷心里又该怎么想我们?只怕越发认为我们心里没他了;。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陶侧妃不也没走?”桃枝细细的与姜玉莲分析起来。 “可慎儿……”姜玉莲有些拿不定主意。 桃枝一笑,胸有成竹道:“怕什么?慎儿是王爷的亲儿子,难道王爷还能让慎儿有什么?就是陶侧妃,不也得想法子护着?不然她那贤良的名声可就没了。再说了,只要不接触外人,始终呆在院子里,又哪里可能会染上疫病?” 桃枝说得头头是道,也是十分具有说服力。姜玉莲沉吟一阵子,可还是有些心灰意冷:“王爷这心里,怕我们做再多也是容不下我们的。” 桃枝一笑:“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只看咱们有没有这个恒心毅力了。再说,姜侧妃你还有慎儿呢。这一点便是天大的优势了。慎儿将来若是乖巧懂事,王爷能不喜欢?倒是拴儿,那霸王的摸样瞧着就是长大了也不省心的。” 姜玉莲被桃枝这样一劝,倒是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再加上此时恼怒也逐渐平复,更是一下子就动摇了之前的决定。 当然,秋宜苑这番闹剧也隐藏不住。陶君兰也是很快就听说了。对于姜玉莲的反复,陶君兰只是摇头:“她爱听旁人的话,就让她听去吧。只是这桃枝……” 最近是蹦跶得有些厉害了。还和秋宜院那边勾搭在了一处,轻易便是能左右姜玉莲的心思,着实是不容小觑。 红螺在旁边道:“自作孽不可活,慎儿公子是姜侧妃的孩子,侧妃有何必操心那么多?至于桃枝,且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她也不敢将主意打到您的身上,真有那个时候,只消得一句话便是也能打发了她。” 末了红螺又提醒:“其实要说更该留心王妃那儿。疫病这事儿,您看要不要和她说一声?也算是提个醒。免得将来说您故意瞒着她,天天说道。” 红螺不提醒,陶君兰倒是真还想不起刘氏来。毕竟,刘氏如今着实是没什么存在感,在府里也好比没在似的。所以,倒是在心里忽略了。 陶君兰点点头,“这事儿你看着办了也就是了。不必再回我了。”其实说一声也不还是那样? “你叫人去告诉那些大夫,若是情况危急,且叫他们先顾自己罢。另外,若是有能预防的方子,也尽管开出来。药材府里想法子。只要有方子,那就好办。”她更在意的还是城外的事儿。那些大夫毕竟只是受雇在那儿看诊,也不好叫人冒险。若对方有那心也就罢了,若是没那心思,又何必勉强呢? 至于说预防疫病的方子,她也不怎么抱希望。毕竟若真有的话,早就呈上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开口?这么说,也是让大夫尽量想法子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真这一次端王府先拿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那这一次端王府就算是立下大功了。到时候少不得李邺也能借着这次机会再上一层楼,更受器重。对抗太子也更有把握一些。 虽说有些利用这次疫病的意思,可却也是事实。她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希望的。毕竟,事情已是发生了,她又能如何?她只是个女人,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第一卷 第437章 压抑 李邺回来的时候,陶君兰倒是也顾不上问赏赐的事儿,而是先问他:“昨儿怎么一夜没回来?可是为了城外疫病的事儿?” 李邺摇摇头,示意丫头们都先下去了。这才轻声言道:“是关于父皇下罪己诏的事儿。” 陶君兰一惊:“这就要下罪己诏了?”虽说她也曾想过,若是灾情再继续这般严重下去,皇帝肯定是要下罪己诏以求上天收回灾厄,宽恕百姓的。可是却没想到会这样快。眼下的局势不都还控制着?哪里就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了? “父皇这是怕有心人逼迫。”李邺脱去外衣,换上舒适的常服,这才又继续言道:“前朝高宗皇帝,不就是因为出了天灾,又加上朝廷无能,这才下了罪己诏让位儿子的?”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不由得摇了摇头。皇帝现在,是越发的疑心病重了。这是在防着太子呢。 朝廷上的事儿,她也不好议论太多,了解一二也就罢了,她又因了那碧霄丹的事儿嗔怪了李邺一回,最后才道:“今日姜侧妃本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去避一避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又改了主意。你若是觉得还是该将拴儿送出去,便是过去说说罢。” 之所以提起这个,一则是为了慎儿好,二则也是不愿意姜玉莲真哄骗了李邺。若姜玉莲是真为了李邺留下来的也就罢了,对李邺一往情深也就罢了,可是姜玉莲哪里会如此? 当然,她也不否认她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和小算盘的。不过如今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李邺纵然知道,那又如何?那本就是她心里的想法。 既是夫妻,那就该坦诚一些。藏着掖着好没意思。况且,李邺也从不在她跟前隐藏什么情绪,她自然也该如此。 “她既是不愿意,那就留在府中罢。其实也不见得就真不安全了。”李邺却是摆摆手,他是真不想去和姜玉莲讨论这个问题。姜玉莲的心思他也能猜到,正因为猜到才不愿如此。像是陶君兰这般果决顾全大局的女子,毕竟不多见。 顿了顿,李邺又郑重到:“过几日应会限制出入。府里这段时间也门户看得紧一些,不许人随意走动接触就是了。就是真发现了疫病,只要隔离起来不让人接触也没什么妨碍。” 陶君兰抿唇一笑:“我已是吩咐下去了。家里你别操心,有我坐镇呢。” 李邺闻言顿时笑起来,又嘱咐她:“正因如此,你才更该快些养好身子才行。若无你在家,我在外头也不心安。那碧霄丹讨来了你也就别忘了服用,反正日后都有你的一份了。太医院送来的药,你也可放心吃。不会有人动手脚的。” 陶君兰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这下只怕又不知多少人要妒恨我了。” 李邺唇角微弯,故意疑惑问道:“这有什么可嫉妒的?” “嫉妒我嫁得好啊; 。”陶君兰“扑哧”一笑,冲着李邺挤眉弄眼:“以前做端王的妾没人愿意,如今怕是有不少倒贴都愿意的。人都说,端亲王玉树临风,温和可亲,又是个体贴细心的。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 李邺唇角越发上挑,可却是带出了几分嘲讽之色:“那又如何?既是当初不识货,如今自也没那个机会了。” 陶君兰笑得越发厉害,双眸都弯了起来,眸子里一片清亮:“这么说来,我却是个识货的人了。” 李邺含笑握住陶君兰的手,一本正经道:“的确是识货之人。”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李邺这才说起拴儿他们的情况:“拴儿和明珠让静灵带着,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也都养得很好。你也不必太过挂心,待到疫病退了,就让人接了他们回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倒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说不想不担心,那都是假的。只是如今这般却也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安全是无虞了。 “你说,这次疫病会如何?会不会死很多人?”陶君兰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没有底的,只觉得十分茫然。要知道,事实上每次瘟疫爆发起来,死的人都是不计其数的。十村九空,说的便是瘟疫爆发时候的情况。更有一城之人皆服丧的情形。 想起这些描述,陶君兰便是都觉得不寒而栗。 听了这句问话,李邺却是一改方才的浅笑温和,神色陡然肃穆凝重起来。看得人无端端的心里便是一沉。 李邺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若是太医院能尽快拿出方子来,那便是能控制住,若是拿不出方子,谁也不知会是怎么一个情况。” 陶君兰便是也沉默了下来。 正说着话,外头的丫头却是高声禀告道:“顾小姐过来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微微挑了挑眉便是道:“快请进来。”这个时候李邺回避显然也是来不及了。所以只能见一见顾惜了。说起来也是亲戚,倒是也不必太过避讳。 不过,却是不得不说,顾惜来的时辰可是巧得很。既赶上了李邺在,马上又是晚膳的功夫了。 一时之间顾惜进来,一身水绿的衫子,葱黄的裙子,看上去娇嫩得像是刚打了花苞舒展了枝条的嫩荷绿柳。加上她本身就有股病弱的气质,再添上那娇怯怯的神情,腼腆羞涩的眼神,纵然只有八分美貌,也被生生描绘成了一副十分美貌的美人图。 陶君兰忍不住心道:若顾惜没有别的心思,那她倒是很乐意多看几眼这幅养睛悦目的美人图的。毕竟,爱美之心谁没有?纵同是女子,却也并不妨碍她欣赏不是? 看着顾惜挨个儿的给李邺和自己行了礼,陶君兰忙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没必要这般多礼。怎的又多礼起来?” 李邺也是点点头:“正是,你我也是血缘亲情,不必如此见外。与我而言,你便如同我亲妹妹一般。” 顾惜似乎没想到李邺会这般说,倒是微微涨红了脸,羞涩的低下头去。 陶君兰却是含笑看了李邺一眼——李邺说这话,一听就是故意的;李邺却是正经端坐,一动不动。神色虽然温和,可并没有多少要亲近的意思。反倒是坐了一会儿客气的问了一些话之后便是起身借口还有事儿去了书房。 到了晚膳十分,陶君兰再三挽留,不过顾惜到底还是没留下。反倒是李邺得了丫头禀告,便是回来了。 饭间说起顾惜来,陶君兰蹙眉问李邺:“这安远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邺摇头,“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咱们只稳坐不动就是了。” 这般无声的回绝,想来顾家是明白的。若不是那是他的外家,这点脸面他却是也不会给的。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顾惜瞧着是个好姑娘。”却不知心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对李邺没意思,方才又何必在那个时候过来?可若说有意思,也不见再做出如的事情了,反倒是很有规矩和分寸的样子。 说句实话,她是被顾惜这幅态度给弄得有些糊涂了。 不过有了李邺这话,她倒是又定了下来。只是到底忍不住为顾惜叹息一声罢了。顾惜瞧着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碧霄丹效果真那么好,陶君兰吃了几日倒是感觉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倒是能腾出空来关心城外的疫病情况了。 只是想要了解外头的情况如今也不容易。朝廷已经是下令封城门,不许流民进入城内,也不许来历不明身子不康健的商贩进城。虽说出城还是很容易,可这时候谁还会出城?除非是出去躲避疫病的。 说到躲避疫病,城里倒是有不少官员家眷和世家大族旁支嫡脉被送出去。 一时之间,据说是走在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全然不见,大街上一片清冷萧索之意。 如今和城外联系,全靠书信往来——这些书信在送进城之前,也都用石灰撒过,用艾草熏过了。再不然干脆就隔着老远喊话。一个在城门里头,一个在外头这么喊话。 陶君兰听说的城外情况,全是由人一层层传进来的。倒是半点不必担心被传染了疫病。再加上如今各个院子也都关了门封闭着过日子,更是不必担心。 城外的情形并不算好。如今才十日不到,却是已经又发现了许多人染上了疫病。甚至还有不少在那儿看守和维持秩序的官兵。 听闻了这个情形,陶君兰只觉得一颗心尽数都沉下了深渊之中——那些防范疫病的法子,却是一个都没奏效。不管是洒石灰水,还是用艾草熏,还是佩戴避毒香囊。一个都没用。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情形了——就像是李邺说的,若是太医院研制不出药及时的控制住疫病,否则情况怕是不容乐观了。 而城外的情形,如今便像是个大的黑盖子,兜头就扣了下来,让整个京城都处在了一种惶恐不安和压抑阴沉的气氛下。; 第一卷 第438章 战栗 皇后这日派人给几个儿媳妇都送了些解毒清瘟的药材和香囊。太子妃自不必说了,就在宫中;。主要是端亲王府和庄王府与武王府。 除却三位正正儿八经的王妃之外,获此殊荣的也就还有个陶君兰了。 给端亲王府送香囊和药材的,却是一个老熟人——正是当初的采鸢。说起来,当初皇后寻上陶君兰也是用的采鸢。没想到今日又见着了采鸢。 以往在宫中就算在皇后那儿碰了头,也是没工夫说话。今日却又不同。本来陶君兰是不想见采鸢的,可是那些东西却是皇后所赐,不得不亲手当面接过。所以她便是只能亲自见了采鸢。 采鸢是先去刘氏院子里送过了东西,这才过来的。 二人见了面,采鸢先是不动声色的冲着陶君兰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陶君兰也受了——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好没规矩是一个缘故,二则也是为了向采鸢表明一个态度:她们早不是一路人了。如今采鸢既为皇后办事儿,那她们自然也该如何便是如何。以前的那点交情,却是只能搁置了。 待到行了礼,采鸢便是意味深长的冲着陶君兰一笑:“如今陶侧妃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陶君兰淡淡一笑:“不过是运气罢了。”说起来也的确是运气——若非是遇到了李邺,她如今说不得也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或者已经放出来嫁了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体面和尊荣? “咱们当初那一屋子的人里头,如今也就是陶侧妃过得最好了。”采鸢依旧笑得意味深长,颇有些嘲讽的意思:“只是不知今日陶侧妃还否记得昔日的姐妹?” 陶君兰垂下眸子,笑容不变:“怎么不记得?自是记得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能做的也仅仅是记得罢了。 “绿柳当初可帮了陶侧妃不少。”采鸢冷笑了一声,紧紧盯住了陶君兰:“不知陶侧妃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住了采鸢:“采鸢,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怎到了如今却是拐弯抹角起来?” “绿柳病了。”采鸢顿了顿之后,便是吐出这么一句话来:“病得快死了。” 陶君兰顿时一惊:“怎么会?”再不济,绿柳也是皇帝的妃嫔,而且还是得过宠爱的妃嫔,怎么也不会太差才是。而且,她之后也在宫中碰到过绿柳几次,瞧着也不像是过得十分差。 “她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采鸢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挑眉看住了陶君兰:“你可要看看?” 陶君兰沉默的将信接了过来。也没立刻看,只是看向采鸢:“她得了什么病?可有太医诊治?” 采鸢摇摇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晓。”却是有几分真的伤感:“只是我瞧着她,怕是大约真不行了。想当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也不过只还有一把骨头了。” 采鸢说得伤感,陶君兰听着心里也是不好受。 待到送走了采鸢,陶君兰便是将信笺拆开来看;。然而里头也不过只是寥寥数语罢了,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像是平日里无聊写下随笔一般。 绿柳的字算不得多好看,顶多也就只是工整罢了。字里行间全是浓厚的阴郁之色,叫人看着心情也是压抑起来。 对于当年失去孩子的事情,绿柳是心中觉得十分懊悔和难过的。这一点,字里行间并不难看出。 陶君兰反复的看了两遍,最后轻叹一声将信收了起来。一时又想起采鸢的话,便是苦笑一声,侧头吩咐:“去叫周意进来见我。” 一时周意进了府来。 陶君兰在周意行礼过后便是问他:“你在宫里可还有什么熟人没有?我昔日在宫中时一个与我有恩的宫妃如今病了,我想托人照顾她一二,不知你有没有门路。” 周意微微有些讶然,不过随后却是问道:“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名唤绿柳,曾怀过龙种却是最终没生下来。分位似乎是个嫔。”陶君兰其实对绿柳的情况也知之不详,只能将自己知晓的都说了。至于住在哪个宫里,却是着实不知晓了。 周意沉吟片刻,道:“我去试试。不过,既是个嫔,那本身也不会太差了,说不得也用不上咱们托关系。”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试试罢。就算帮不上太多,帮着找个好太医看看病也是好的——再不然,就是悄悄买些补品或是弄些她想吃的东西也好。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若是可以,她其实倒是想亲自去看看的。只是奈何就算她此时进宫去,怕也是见不着绿柳的。毕竟后宫也不是她可以随意走动的,除了要去请安的那几处,别的妃嫔那儿她还真不好去。 况且,她如今身子也还没好利索,也着实不好进宫去。 周意应下了此事儿。 陶君兰又道:“待知道她如今是怎么样个情况,你再来告诉我一声。” 至于皇后赐下的那些药材和香囊,陶君兰只让红螺寻了一口箱子直接全装了进去,封存了起来。用她是绝不敢用的,只是现在丢也不好丢,所以只得先封存,将来在扔了就是。 因了绿柳的事儿,陶君兰一整日都有些郁郁不乐。红螺瞧在眼里,虽说着急也无可奈何——绿柳和陶君兰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自然是无从劝起。 不过红螺却是叫人给陶芯兰报了个口信过去。毕竟李邺如今不在,能劝得动陶君兰的也只有陶芯兰了。 虽说这般巴巴的去告诉陶芯兰有些不妥,可是叫陶君兰继续这般下去,她却是更加的觉得不妥当。毕竟这都还没完全好利索呢,又这般伤心费神,人哪里受得了? 陶芯兰因也有空,所以倒是来得挺快。过来之后红螺先拉着陶芯兰将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待到都了解清楚了之后,这才让陶芯兰去见了陶君兰。 陶芯兰自然也是记得当初她们刚进了浣衣局时候绿柳如何帮她们的。只是如今……她叹了一口气:“到底世事无常;。绿柳就是太过好强,这才落了个如此下场。姐姐也不必太过介怀,当初在宫中之时,我也回报了她不少。如今你也托了人去帮她。能做的咱们都做了,也是问心无愧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替她觉得感慨罢了。”至于歉然,却也不至于。她自问虽说没帮上绿柳什么,可也从来没有对不起绿柳过。即便是当初拒绝和绿柳合作,如今她也并不后悔。 陶芯兰缠着陶君兰说了一些别的话,到底还是将陶君兰哄得差不多了,又留下用了午膳这才走了。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接到了一个消息。是从行宫旁边的温泉庄子上传回来的,和行宫里的人有关的消息。 宜妃生了。生了个儿子。生在七月二十五。孩子十分康健。 算起来,宜妃生产的日子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算是早产了,没想到孩子却是十分康健。真不知道该说是天意还是宜妃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虽说行宫离京城不过最多两日的脚程,马快的话一日也就到了,可是现在消息都没传回宫中。至少是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不知是宫里知道消息故意瞒下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往回报? 至少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人觉得奇怪——纵然现在局势不好,这样的事儿也不好声张宣传,可是却也没必要瞒着。至于不往回报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这是皇帝的老来子,是好事儿。皇帝知道了肯定是要打赏的,而且必然会接了宜妃和孩子回宫。为什么不报? 这个消息还没等陶君兰消化完全了,想个明白了,那头周意却是面色难看的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绿柳的确是重病要死了,但并不是寻常病症,而是瘟疫。 陶君兰顿时被这个消息惊得愣在当场,好半晌才颤声问:“真的是瘟疫?” 周意面色沉沉,声音却是斩钉截铁的肯定:“此乃四个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 这么说来,那就的确是瘟疫了。陶君兰攥紧了手指,只觉得浑身冰凉。凉得她甚至忍不住开始轻轻发颤。 瘟疫。没想到居然是瘟疫。如今太医院还没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来,绿柳怕是希望不大了。只是绿柳到底是怎么得了瘟疫的?她在深宫之中,如何又能感染上的? 这瘟疫若无人传染,又怎么会得?而深宫之中,几乎与世隔绝,又怎么会有瘟疫? “绿柳如今如何了?”半晌,陶君兰又问了一句。 周意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已是封宫隔离了。连着身边伺候的人,和这几日见过的人。就是那四个太医,也是安排了一个宫室隔离。” 陶君兰点点头,“是该隔离。决不能让瘟疫再传染开来。宫人众多,万一真传染开来,谁也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周意看了陶君兰一眼,欲言又止。 陶君兰却是明白了周意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虽说仍是手脚冰凉身上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她还是毅然决然道——; 第一卷 第439章 封府 纵然身上轻轻战栗,纵然手脚冰凉,陶君兰还是毅然决然吩咐道:“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沉香院众人一律不许踏出院子半步。封了大门,也不许人再进来。王妃那边,也是一样!” 末了陶君兰又看向周意:“你回去之后,也先在家中闭门谢客一些时日罢。虽说我如今还没有疫病的症状,可是保不齐——你到底有没有被传染上我也不知。不过想来还不至于这般吓人,五日之后,你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出来走动罢。说起来,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陶君兰这话是真有些歉然。周意若真逃不过,那便是她害了他。本来周意不来见她,岂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最关键的是,周意是李邺的左膀右臂。如今刚养好了伤势,却又出现了这事儿。也不知会不会耽误李邺的事情? 还有,李邺知道了这事儿的话,必然会很担心吧? 还有…… 陶君兰说完了该说的话,便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木然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多少念头和思绪在纠结缠绕。最后成了一团乱麻一般。 红螺和其他人也早是木愣在了原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昨儿还只是在嘴上说说的瘟疫,今日却是几乎贴到了身边。一时之间,倒是说不上来惊慌惶恐多些,还是不敢置信觉得恍如梦中多一些。 这事儿像是戏文里才有的事儿。前一刻还挺好,后一刻便是厄运临身。 许久,陶君兰缓缓起了身来,苦笑了一下:“却是我连累了大家了。从现在开始,除开红螺之外,其他人都不许靠近我五步之内!”之所以还留下红螺,是因为红螺也和她一样接触了那封采鸢带来的信。那是绿柳接触过的东西,谁知道接触过后会不会也染上疫病?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不敢冒险。 “周意,你出去的时候,再让人去陈家一趟,让芯兰也闭门谢客。”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口里发苦,脚下更是软绵绵似乎半点不着力。 所有人都听见了陶君兰声音里轻轻的颤音,以及上下牙微微撞在一处的清脆敲击声。 连陶君兰都怕了,一时之间方才还木讷的众人忽然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恐惧。 甚至又人突然哭出声来,哭声里的惧怕和惶恐像是一只锋利的爪子,狠狠的攥住了人的胸腔,叫人喘不过气来,叫人害怕得战栗不止。 红螺蓦的大喝了一声;“哭什么哭?这不过是预防罢了,谁说就一定会有事儿?侧妃洪福齐天,哪里会有疫病来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都不许哭不许怕!否则我轻饶不了她!” 红螺毕竟是沉香院的第一大丫头,此时满含了威严猛地喝出这一番话,倒是也有不小的威慑力,顿时就叫其他丫头都忙收敛了神色收了声音,一个个噤若寒蝉。 周意此时跪下朝着陶君兰“砰砰砰”磕了三个头,硬着嗓子道;“侧妃英明大善;!天必佑之!”说完这话,他便是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而去。 陶君兰笑了笑,兀自扶着椅子的扶手起身。红螺伸手过来想要扶住她,却是叫她避开了,继而轻声吩咐:“从今日起,你虽可在三步之内,但不许再与我接触。” 红螺一怔,随后眼睛便是一涩,几乎不曾落下泪来。 陶君兰勉强凭着自己的力气扶着椅子站直了身子,然后便是拖着软绵绵的腿往内室走去。此时此刻,她是真站不住也坐不住了,只有静静的躺着,许还要好些。 说实话,今日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突兀了。她半点准备都没有,着实是被吓住了。昨儿她还在想,若是疫病爆发又该如何,若是万一府里有人发病又该如何。可没想到的是,今日她先前想的法子便是能派上用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她自己。 真真是嘲讽至极。真真是意外至极。 怕死吗?当然是怕的。陶君兰僵硬的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冰凉,甚至就连胸口都没有了热乎气儿。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了数九寒天的风雪之中,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似的。 最终,她忍不住蜷缩在了一处,抱住自己的胳膊,借此来让自己觉得暖和一些。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感觉到了她身上不由自主的战栗。 陶君兰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呵,没想到她也有怕得如此厉害的时候。她还以为,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从容面对,保持住这份淡然。 可没想到,真遇到事儿了,别说从容淡然了。她就是想停止住这战栗都是力不从心。根本做不到,那股恐惧是从心底滋生出来的,她压制不住,她更忽略不了。 沉香院突然封了院子,这消息自然是瞒不住。 姜玉莲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儿,只是却是不知道来龙去脉就是了。不过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更是好奇和止不住的猜测。 不只是姜玉莲,就是府里其他人,也是如此。不仅包括主子,更是包括端亲王府上的仆妇们。 不过所有人都是没想过,这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李邺倒是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惊得也是连手里的公文也是险些攥坏了。待到回过神来之后,也顾不上仔细问问,下意识的便是抬脚就往外走。 王如一把拽住了李邺,急切劝道:“主子这是做什么?” 李邺一顿,虽然明白了王如的意思,可却还是坚定不移的继续迈出了脚步去。王如反倒是被李邺踉跄着带出了几步。 意识到了李邺的意思,王如唬得忙使出吃奶的劲儿去将李邺死死的抱住了。然后大声劝道:“主子不可糊涂啊!此时纵然回去,陶侧妃也不会见您的!您没听说么,陶侧妃已是命人封了院子了!” 李邺沉了脸,冷冷斥道:“放开!”正因为知道沉香院已是封了院子,他才更是要回去看一看。出了这样大的事儿,陶君兰还如此冷静的顾全大局,叫他更为心疼。他倒是宁肯陶君兰不要如此懂事冷静才好。 不管如何,他都是想要回去见一见陶君兰的;不过此时王如哪里敢放手?反倒是更加勒得紧了一些,更加苦口婆心的劝道;“主子纵然不在乎,却也好歹不要辜负了陶侧妃的这一番心意啊!” 李邺却是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反倒是一脚踹开了王如,怒道:“住口!再多说一个字,以后便是不必再跟着我了!” 到底是从小就服侍他的,虽说情急之下踹了王如一脚,不过李邺还是留着理智的,并未下死力气,只是用了巧劲将王如蹬开也就是了。 王如歪在一边,自然也就拦不住李邺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王如使劲的砸了一下地,哧溜一声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拍屁股上的灰,便是一路小跑的又追了上去。只是李邺这次不仅走得飞快,还是大步流星,所以这会子已是拉出了一段距离了。一时半会的,倒是也没来得及追上。 待到出了屋子,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王如也就不好再和李邺拉拉扯扯了。只得一直紧紧跟着李邺,不住的在口中劝说。 只是奈何李邺却是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见,更不要说听进去了。事实上,这会子满心满眼的,李邺想的都是陶君兰:不知道沉香院如今是什么情形?不知她怕不怕?不知道她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一路这般想着,李邺连马车都顾不上坐了,去马厩随便选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就往府里疾驰而去。甚至顾不上这里还是衙门,更顾不上衙门里人来人往。 至于别人那些诧异的神色,那就更是瞧不见了。 王如知道凭着一双腿肯定是追不上的。只得告罪了一声,也挑了一匹马跟了上去。不管如何,他纵然拼了命也是要追上去将李邺拦住的!否则的话,李邺若真有个什么,他作为随身侍从,那也是一个死路可走! 当然,也并不是说他怕死才如此。更多的还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主仆情分,不容许他这么看着李邺奔赴危险之中。 如今的端亲王府,在王如眼里和刀山火海,却也是没什么两样了。 王如想着,又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他这匹马比不上李邺的那以一匹,根本就追不上。而且,这里是京城,他一个奴才这般纵马……到底是不如李邺那般有底气,敢让马儿撒开腿毫无忌惮的一路狂奔。 就在眼看就要到了端亲王府,王如还没追上李邺已是彻底死心的时候。冷不丁的却是从旁边窜出了一队身穿铠甲的禁卫军来一下子拦住了李邺。 李邺只得勒住了马,那马疼得几乎半个身子都颠了起来,这才勉强住了脚。 李邺眯着眼睛看了看禁卫军手里的长矛,冷冷出声;“你们这是作甚?拦住本王做什么?” 禁卫军的队长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冲着李邺行礼回话;“回王爷的话,皇上吩咐了,您不能回端亲王府。府里的人也不许出来。” 李邺的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第一卷 第440章 冷静 李邺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最后冷笑一声:“父皇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这是本王的家,本王为何回不得?” 那禁卫军队长也不是第一次见李邺了,不过却是第一次看见李邺这般的神态。当下便是一个愣神:这谪仙似的二皇子,不是一向以温和著称?怎么的如今却是有些像先皇了? 先皇的性子便是出了名的冷厉无情,又阴沉可怖。一旦发起怒来,那果真是没有人敢拂逆半分的。而且,先皇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那身上的气势一放出来,是真真的慑人。而且,先皇一怒,就是打杀数百宫人也是有过的。 李邺这会子冷冷质问的样子,就颇似先皇。纵然容貌不像,可神态气势却是十足十的。 禁卫军队长看了一眼之后,竟是有些不敢再看了。不过他是奉命行事,自然也不心虚,只道:“臣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端亲王不要为难小的。” 对面是端亲王,禁卫军队长自然也是不敢拿乔,态度是十足十的恭敬。当然,其中也有是李邺自身气势的缘故。 李邺心中烦躁,连带着身下的马儿也是感受到了,站在原地不安的踏步,不住的喷着响鼻。半晌,李邺才深吸一口气,又问:“那本王再问你,原因是为何?既要封了端亲王府,那总要有个理由。” 禁卫军队长自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当下便是忙回道:“王爷既是急匆匆的往回赶,想必也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儿。此事事关重大,皇上只能下了这般的命令。” 这话便是说得十分明白了——这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李邺的眸子沉了沉,这一次却是极好的控制住了,并未显露出来。他还真没料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宫里的动作也是这般快。试问,从知道有可能陶君兰被染上了瘟疫后,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宫中调度人,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王爷若真想回府,恐怕也只能进宫去请示了。”禁卫军队长见李邺沉吟不言,唯恐李邺做出什么逼着他们方行的事情来,忙是劝了一句。 李邺回过神来,灼灼的看了一眼那禁卫军队长,直将对方看得低下头去,他这才淡淡道:“既然是要封府,那便是好好护着王府的安危罢。另外,府里人若是需要什么,你们也别拦着。只不许人进出就是了。” 虽说心里明白禁卫军也不敢为难端亲王府,可是李邺还是忍不住多嘴的吩咐了一句。 禁卫军队长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擦一擦快要滴下来的汗水的欲望,他陪笑道:“小的怎么敢?王爷放心。有小的们在,王府必是十分妥当的。” 李邺忍着心里的烦躁,点了点头后扭头便是骑马往回走——他心里清楚要是他真闯过去也不是不行,而是他想起了王如的那一句话:不要辜负了陶侧妃的一番心意;陶君兰为什么封了沉香院?这是不愿意让他也有危险。不愿意让人诟病端亲王府。这是在为他着想。他若今日真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不仅皇帝知晓了觉得他不懂事,更辜负了陶君兰。 而且,他纵然回了府里,陶君兰又会见他么?他是了解陶君兰的。看着温和柔软的一个人,可是真认定了的事情,却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她根本就不会见他。 况且,他若是进去了,那么只怕就出不来了。皇后党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下死力气的打压他。到时候等他出了端亲王府,外头的局势却已是不知道又是如何了。 这个冒险,其实细细想来,他是冒险不起的。 越是往多里想,他那不顾一切的决心便是越是消散得快。重重顾虑坠着他,让他纵然提起了脚,也是再也迈不出去。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最开始那点子冲动,到底还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转过身的时候,李邺甚至连端亲王府也不敢多看一眼,只能嘲讽的笑话自己竟是胆小如鼠。 王如见状,倒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说句实话,他是真怕李邺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冲了进去——那后果是谁也承受不住的。此时李邺能这般理智的回转过身来,着实是叫他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松快感。 不过,他也感觉到了李邺情绪不对,便是只敢牵着马儿跟在李邺后头,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这个时候,和李邺说什么估摸着也是没用了。王如心中如此想着,便是低声叹了一口气。往日里李邺如何对沉香院上心,他也是知道的。而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能体会李邺此时的心情。 说句实话,王如以前只觉得陶君兰是个好的,也算是配得上王爷了。不过如今,他却是觉得,陶君兰是对得起李邺的宠爱和付出的。别说是侧妃,就是正妃也担当得起了。 试问,世间能有几个女人知晓自己可能染上了瘟疫,便是立刻封了自己的院子,将自己关起来打算自生自灭的?怕是找遍了也找不出几个来。 大多数的女人,甚至是男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这个时候,怕第一个想到的绝不是将自己隔绝孤立起来,而是赶紧找大夫找药,然后找人诉苦。纵然不敢找人,却也未必敢封了自己的院子。 李邺最终还是选择了进宫去——倒不是为了找皇帝要求进府,而是想着给陶君兰寻个太医。既然已经封了院子,估摸着这会也不可能解封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当然,他心里对那个让陶君兰陷入这种情况的人也是十分恼恨的。 不过具体的情形他还没问,此时想起来,自是少不得要问问的。待到听了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送来的信之后,李邺的面色便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进宫之后,李邺想了想却是没去皇帝跟前,而是直接去见了太后;至于这头,禁卫军封了端亲王府的事情自然也是在端亲王府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陶君兰,也是得了消息。 听了红螺的禀告,陶君兰倒是慢慢的缓过劲儿来了。至少是止住了心底的恐惧和害怕,勉强的冷静下来了。纵然依旧心里恐慌,可到底也不那么吓人了。 陶君兰沉吟片刻,便是冷笑一声:“宫里这一次的行动倒是挺快。不过,没直接将我拖出去烧死以绝后患,倒是真让人意料之外了。” 红螺听着心里难受,忙到:“侧妃这是什么话?哪里可能这般?再说了,还不一定呢。说不得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咱们白害怕一场。” 见红螺这个时候都还安慰自己,陶君兰自嘲一笑:“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连你都不如了。”红螺都不见如此害怕,她反倒是吓成了这样。 红螺笑了笑,虽说笑容不如平日自在灿烂,可毕竟是笑了。红螺道:“虽说被卖的时候年岁还小,可是也有些记事儿了。那时候,家乡也是有过瘟疫的。穷人也没法子治,更别说什么避毒香囊了,可真接触了也不一定就会染上。所以,瘟疫固然可怕,却也不是真到了那般可怕的地步。” 陶君兰不知红螺还经历过这些,讶然的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又明白了红螺这么劝说她的意思,当下笑道:“你说得极是。正是这个道理。就算接触了,毕竟也不过是摸了绿柳摸过的东西,还没面对面说过话呢。哪里就真那么吓人了。” 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恐慌更是也压下去不少。 陶君兰这会子倒是想起李邺来,忽又有些懊恼:“却是忘了吩咐人给王爷带几句话。他这会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愿他知晓了这个事情之后,不要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儿来。 不过,她转头一想如今已是封了府,李邺纵是想进来也是不能。又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是了解李邺的,李邺的自制力忍耐力都是有的,为人也是冷静周全。就算一开始有冲动和不理智,被拦住了之后好好冷静冷静,也就缓过来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一笑:“不过,好在拴儿和明珠是没在府里。”不然这会子她更不好受,更担心。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是瘟疫,那至少拴儿和明珠不会有事儿。她纵然是死了,纵有遗憾也不至于太遗憾了。除了放不下李邺和一对儿女,其他的也没什么了。陶静平和陶芯兰也都成了亲,而且也都算是十分美满,她纵见了死去的父母,也不觉得愧疚了。 红螺见陶君兰一点点的恢复过来,心里倒是真打心眼的高兴。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又试探着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侧妃绝不觉得,这事儿着实是太巧合了一些?” 陶君兰微微挑眉,看了红螺一眼:“怎么说?你觉得什么地方巧合?是绿柳的病,还是采鸢刚好这个时候给我带了东西?” 红螺抿了抿唇:“侧妃既是这般说了,想必也是想过了。我是真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哪里就有这样巧合的事儿。什么时候带东西不好,偏这个时候带。而且,之前难道就没人知道那位宫妃的病是什么?偏就今日诊断出来了。”; 第一卷 第441章 严厉 红螺的意思陶君兰很明白。而事实上,她心里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怀疑。只是……“纵然可疑,可到底都说得过去。一则采鸢也接触了绿柳,谁也不会觉得绿柳会宁愿自己垫背也要拉着我去死。二则,采鸢今日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较真起来,却是半点的疑点也没有的。” 红螺抿了抿唇,“可万一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我也无可奈何。”陶君兰苦笑一声:“如今我被困在沉香院,又能做什么?纵然想法子告诉了王爷,也不过是让王爷更加担心罢了。” 若这真是皇后动了手,那李邺知道又能如何?没有真凭实据,李邺也是无能为力,反倒是叫他心中愤慨恼怒,万一再因为这个失了分寸和理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来,那便是更加得不偿失。 而她此时,就算再不痛快再想报仇,那也是只能等到出去那一日了。别说现在人出不去,就是想传递个消息出去,也是不容易。毕竟,外头守着的禁卫军不是什么吃素的。府里人出不去,东西也传递不出去,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红螺闻言,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 陶君兰垂下目光,道:“叫厨房做些清淡的吃食来罢,我有些饿了。”之前还不觉得,如今有意可能染上瘟疫,她反倒是不敢马虎了。 这个时候,若没有一个强健的身子,那瘟疫真来了,她又如何扛得住?不管怎么说,身子好了,才能有机会扛过去不是么? 哪怕是为了能活着出去见着李邺和一双儿女,哪怕是为了活着出去复仇,她也决不能在这里倒下了。 既要有好身子,那么每日吃食补品却是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马虎了。 不知怎么的,陶君兰忽然想到了皇后——皇后当时被皇帝拿走了管宫权力,又在她自己宫中“养病”了一阵子。人人都道是皇后这一次肯定要消沉了,可没想到皇后却是果真趁着这个机会将身子调养了起来。再出现的时候,却是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红螺隔着门吩咐了,随后回来见陶君兰一脸沉吟的样子,便是没再出声打扰,只坐在旁边发呆。之前还有做不完的事儿,可如今被困在了这屋子里,她反倒是有一种不知该做什么事情的荒诞感。 甚至心里忍不住想:说不得真要死了,还做那些做什么?还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虽说嘴上说得轻巧,可是实际上红螺心里是十分害怕的;。正因为记得小时候的情形,所以她反倒是更加恐惧一些。只是看着陶君兰那般摸样,她如何还敢将恐惧表现出来?不仅不敢表现出来,还只能强颜欢笑的劝慰陶君兰。好让陶君兰振作起来。 当然,也不是说她心里就不抱着任何侥幸和希望的心思了。只是在最终结果确定之前,她心里怕是一直要煎熬下去了。 红螺有些黯然的想:与其这么受折磨,到不如快些给个了断。还痛快一些。 而就在陶君兰和红螺各自一言不发的想着事儿的时候,李邺也见着了太后。 殊不知太后此时也心里乱糟糟的,此时听了禀告顿时便是心头一松,忙道:“快让端亲王进来。” 李邺也没等到宫女出去传话,便是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倒是有那么点儿拴儿的风范——拴儿除了去皇后那儿,素来都是一阵风直接冲进去,压根不等宫女禀告的。 不过太后此时显然也没那个功夫去计较这些,当下只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邺一番,便是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的摸样:“我就怕你冲动做了糊涂事儿。看来是赶上了。” 只听太后这样一说,李邺也就明白了——只怕禁卫军拦着他不许进府的事儿,里头也有太后搀和了一脚。当下他顿时便是忍不住,张口哑着嗓子问太后:“禁卫军拦着我,是皇祖母吩咐的?” 心里着急,语气上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纵然惯性使然看着还算是温和了,可是却也和平日里大相径庭。 太后闻言,顿时便是沉了脸色下来。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是我吩咐的。” 李邺张了张口,本想再质问太后为何这么做。不过看着太后冷冷的目光,他却是忽然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水冷水下来,剩下的话也被掐灭在了喉咙里。 其实不必问他心里也知道太后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他的安危罢了,太后这是怕他冲动之下真进了王府,不仅冒险而且还不讨好。 太后这么做,可算是为他着想。正因为他心里明白,所以剩下的话才怎么都问不出口。怎么问?问了也依旧是如此。反倒是伤了太后的心。 李邺苦笑一声,倒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干脆坐了下来,捧了茶盏喝了一口慢慢静下神来。其实他来也并不是为了质问谁的,如今就算质问了又如何?事情终归是无法改变。 “陶氏其实早已自己封了自己的院子,也将所有事情都安顿好了。派了禁卫军过去,倒是有些太招摇了。”李邺缓缓言道。 太后见他服软,便是也软了几分:“可不这么做,他们又如何拦得住你?” 李邺见太后如此,心里倒是有些发酸了。不过眼下也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以仍是只说正题:“陶氏既封了院子,便是不会再见我了。纵我进了府去也不过是白跑一趟。说起来,在这点上我确是不如她果断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我想请皇祖母派个太医过去守着。” 派个太医过去守着,这已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了;。而这个时候,府里最缺的也只有大夫了。可寻常大夫那里又比得上太医?纵然知晓太医此时也不得空,可是他那里还顾得上其他人?只要能让陶君兰平安无事,就是别人死一千死一万,他也不在乎。纵有罪孽,也只他来扛着就是了。 太后抿着唇不说话,只盯着李邺看。心里颇有些失望。作为祖母,看着自己的孙儿这般对一个女子上心,甚至为了这个女子连自己的大业都不管不顾了。她心里又怎么会不失望? 纵然太后没表现出来,可是只看了太后一眼,李邺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当下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吸了一口气,平淡冷静开口:“府里还有慎儿在。虽说拴儿已是送了出去,可是我又如何敢让慎儿冒险?再则,陶氏平日是个贤惠的,若是此时我不管不顾,只怕父皇都要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就是如今在那些百姓和灾民的心里,陶氏也是个好的。此时我若对她好,将来对我的名声也有好处。” 太后听见李邺如此说,倒是神色一松。心里的失望也去了一些——是了,她只想着李邺是去看陶氏的,却忘了府里还有慎儿呢。慎儿虽说不如拴儿,可毕竟是李邺的血脉。就这么两个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必是不愿意任何一个出事的。 再则,的确也是要在皇帝跟前不能有半点的闪失,民心也是十分重要。 到底李邺还没失去理智。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让太医院派个好的过去。” 李邺听了这话,倒是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说不动太后。毕竟,他纵是亲王了,可这个节骨眼上,却还是调动不了太医的。 否则,他也不至于来求太后了。 太后看了一眼李邺,想了想又道:“我也知道陶氏是不错,该做的她都做得十分好。也算是贤惠。只是你却不能因了她连大局都不顾了。你想想,你若真如此,岂不是辜负了那些支持你的人?你总不该拿着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去宠爱一个女子。你隐忍这些年,难道就要为了一个女子前功尽弃?” 太后说得直白严厉,李邺缓缓低下头去,言道:“太后说得是,是孙儿糊涂了。” 李邺承认错误承认得爽快,太后顿时也就不好再说了。只又问:“这段时间你打算住在何处?可有地方?若无地方,也可回宫中来住。” “我有去处,皇祖母不必担心。”李邺笑了笑,似又恢复了往日从容温和的摸样。 太后看了越发满意,道:“我知道你自幼就是个懂事的。今儿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只是日后你却是要记住了,切不可再如此。” 李邺郑重点头应了。末了才又问:“如今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听说却是一个宫妃染上了瘟疫,这才出了这样的事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底下报信的人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叫人一头雾水。” 太后见李邺问起这个事儿,顿时眉头便是紧紧皱了起来,叹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在宫里竟也是生出了这种疫病来。之前看诊的又是个生手,也没诊断出来,只当是一般风寒。结果……好在那宫妃是个不受宠的,否则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现在封了那宫,再将一些与她接触的看了起来,倒是也可放心一二了。”; 第一卷 第442章 阴谋 “可又如何沾染上了端亲王府呢?”李邺一句话问在了关键之处。这话,是他早就想问的了。之前的人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是宫里传出来的。可怎么传出来的,却是不知道。 这事儿太后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所以当即便是与李邺说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如今除了太子妃,庄王妃武王妃也是一样的。尤其是庄王,他当时也在府中,只能一起被封在了府里。” 李邺不由得微微挑眉——这可是真有意思了。庄王和武王一向是同气连枝,而武王又以庄王马首是瞻,这庄王一下子被封在了府里,武王少不得要乱了阵脚…… “的确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传出来的?”李邺斟酌一番后才如此问道:“那皇后宫中,可封了?” “倒是没封,只将几个相关的都关了。皇后毕竟没见着那个宫女,事儿就闹出来了。”太后是明白李邺这么问的意思的,当下只觉得遗憾,便是如此言道。 李邺抿了抿唇,倒是没再说别的话。许久只对太后道:“太后也千万小心些。” 太后点点头:“平日里寿康宫就冷清,今儿也只有你和你父皇过来了一趟,待会儿你走了,我也让人封宫,不许外头人随意进入就是了。” 毕竟宫里出了一个瘟疫的例子,万一真传染开来,如此也能防范一二。 李邺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是起身告辞了。 “你父皇也为了这事儿不痛快呢,你过去劝劝罢。别让他坏了身子。”太后嘱咐一句,又拍了拍李邺的肩膀:“府里你也不必太担心,慎儿也没接触过,必不会有什么。陶氏……也未必就真那么倒霉。” 当然,平心而论太后也没有咒着陶君兰不好的念头,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陶君兰能平安无事的。毕竟,端亲王府平安无事,李邺才会更好不是? 太后唯一恼的,也只有李邺对陶君兰太在意了。她舍不得责怪李邺,自是只能怪陶君兰太过狐媚了,这才生出了这档子事情来。这就叫迁怒。 这样的迁怒却也是没法子消除的。除非李邺从此之后都不再对陶君兰好——可那可能么?自是不可能的。所以但凡李邺对陶君兰好一日,只怕这迁怒就在一日。 这也怪不得太后,毕竟,谁愿意瞧着自己的孙儿因为一个女子连大局都不顾了?不过也是一片疼爱之心罢了。 李邺应了一声,勉强笑了笑。纵然竭力维持住情绪了,可是心里的担忧却到底还是让他掩饰不住。 待到出了太后的寿康宫,李邺便是侧头吩咐王如:“去,叫人查一查,到底那个宫妃是如何染上了瘟疫的。” 王如一听这话,顿时面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这……怕是不好查。”宫里毕竟不是端亲王府的地盘,纵有些眼线,可也不好太过招摇啊。而且,的确是也是做不到这个的。 李邺淡淡的扫了一眼王如,道:“宫里多少嘴是用银子敲不开的?” 这么一说,王如顿时也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忙道;“是,奴才明白了;。” 李邺挥挥手:“去办这事儿吧,我去父皇跟前了。”呆在皇帝跟前的时候,自也是不需要人服侍的。所以王如此时腾出手去做这事儿正好合适。 当日,皇帝下了命令,必须查出绿柳到底是从哪里染上的瘟疫。若查不出来,就让服侍绿柳的宫人都一并处死,不仅如此,更是要诛灭三族。 这话一出,顿时宫中便是一片肃杀之气——皇帝登基这么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这般大开杀戒。一时之间,只叫人觉得似乎回到了先皇还在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宫中的风气可是比现在好多了。 按理说这事儿是该交给皇后的,不过最后却是交给了淑妃。此次淑妃之子庄王受了这么大的牵连,淑妃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仇呢,得了这么一个差事,自是不会有半点的马虎和纵容。 淑妃也是不客气,当日便是鸡飞狗跳的查了起来。自然,为了迅速看见效果,少不得用了一些酷刑。不过还别说,这样酷刑之下,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仅用了三日,就有个宫女禁不住了招认了。只说是自己给静灵用了不干净的帕子。 不过,却是没问出那帕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宫女招认出来的太监,在两日之前忽然就自尽了。 这么一来线索自也断了。 好在至少是查出来了这是有人蓄意为之了。 这个消息一呈给皇帝,皇帝顿时就砸了手里的茶盅,连连冷笑:“好,好,好!” 淑妃被那个在自己脚边粉身碎骨的茶盅吓得身子都僵硬了,却还是哭诉起来;“皇上,您要给庄王做主哇!这是有人要故意害他啊!” 淑妃本意是想让皇帝想起庄王受的苦来,好给庄王补偿。可是她却是不着调,她这么一说,却是反而提醒了皇帝:那背后之人这么做,莫不是就是为了残害自己的其他儿子?是了,几个成年儿子里头,也就只有太子平安无事,其他几个…… 李邺若不是被拦得及时,只怕也就进了端亲王府,少不得这会子一样只能关在府里。还有武王也是,若非武王当日去外头寻欢作乐了,只怕也是一个结果。 这般想着,皇帝只觉得心都有些发寒。若这几个儿子出了事儿,那可就只剩下太子一个成年的了,其他几个年岁都还小,根本就不可能和太子竞争…… 皇帝把玩着拇指上戴的翡翠扳指,目光都森寒了下来。随后吩咐人将李邺叫了过来。 皇帝知道的这些,李邺同样也是知晓了。他的想法,和皇帝也是差不多。不过,他猜却是皇后是根本要故意对陶君兰下手,才弄了这么一出戏出来——毕竟几个王妃里头,虽说都见了采鸢,可是却只有陶君兰一人与采鸢说的话最多,还碰了采鸢给的东西。关键是,那东西还是那个得了疫病宫妃的东西。 最关键是,他叫人偷偷问过,那东西根本不是那宫妃要采鸢帮着带出去的。那宫妃,也从未叫采鸢给陶君兰带话;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采鸢或者说采鸢背后那人故意为之。 至于采鸢是谁的人——李邺冷笑一声。这可是不言而喻了。 对于皇帝的猜测,李邺只是静默了一阵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太子毕竟是我们的大哥,想来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大哥虽也有不好之处,可我想着,他对我们还是当弟弟看的。” 李邺此时帮着太子说话,无异于是在皇帝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瓢油。而且,皇帝一下子想起了太后说的那些话——太子如何对李邺的,他和太后都是十分清楚的。 此时李邺说的这些话,所以根本就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 皇帝扫了李邺一眼,淡淡道:“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我只问你,你是如何一个看法。” 李邺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这事儿的确看着像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如今什么也查不出,倒是也不好冤枉了人。” 皇帝听李邺这样说,一面觉得李邺到底是太嫩了一些,不知人心凶恶,一面又觉得连李邺都这样认为,那么他的确是没有猜错。至于那句不好冤枉了人,却是压根没进了皇帝的耳朵。 在皇帝看来,这事儿想要知道是谁搞鬼那还不简单。只看谁受益了,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皇帝又问。 李邺摇摇头,道:“当务之急并不是查出是谁做的此事,还是得让太医院迅速拿出一个方子来才行。毕竟,宫中宫人众多,万一真传染开来,只怕控制不住。就是城外那些百姓,也是需要尽快治疗。昨日城外患病百姓里,已是死了十多人了。可发现染病的,却已经是增了一百多个。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只怕那些百姓……” 皇帝并不在意死那么一点人,可他怕疫病传染开来。要知道,死一千死一万他都不怕,可万一瘟疫真爆发了,那就不是死一千一万的事儿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朝廷元气大伤,不管是攘外还是安内,都是大问题。大好的河山,他决不允许因为这个事儿毁了。 皇帝恨恨的想:这一次不管幕后是谁,他也绝不姑息!必要将那人诛灭九族,凌迟处死才好! 李邺看了一眼皇帝暴戾的摸样,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事实上,他心里的暴戾,却是不比皇帝少一星半点。 只是,他此时也不急着报仇罢了。他的打算是,待到确定了陶君兰平安无事,他再腾出手来做这事儿。在那之前,还是得先着急着克制瘟疫的方子才好。 事实上,李邺心知肚明太医院的人手和本事都有限,已是叫人四处寻找名医了。为的就是尽快的将克制瘟疫的方子研制出来。 只是眼看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却没有好消息传来,再加上端亲王府里也没什么消息,他心里便是说不出的烦躁。 不过,在皇帝跟前,他自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为了平息自己的暴躁,李邺觉得,或许是该收点儿利息才好。; 第一卷 第443章 利息 这三日陶君兰只觉得度日如年。这种煎熬程度,也只有当初陶家覆灭那几日才可以相媲美。 这种煎熬不仅仅是心里的,更是还有身上的;这三日以来,不管是陶君兰还是红螺,亦或是沉香院的其他人,都是对她的身子无比关注。哪怕是打个喷嚏,咳嗽一声,也是忙让太医进来诊治一番,唯恐就是疫病发作了。 虽说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平安无事,可架不住这般的起伏折磨啊。不仅是陶君兰,就是红螺,也是迅速的消瘦了一圈。纵然日日滋补着,也是抵不住。 好在随着太医被送进端亲王府的同时,还带进来了李邺的一封信。若不是有这封信的慰藉,只怕她早就崩溃了。其实即便是有这封信,她好几次也是险些崩溃的。若不是想着李邺和一双儿女,她哪里又能咬牙撑住? 其实陶君兰心里也是宁愿来个痛快的,好还不好,生或者死,都来痛快点才是最好。这般折腾就好比是用钝刀割脖子,叫人说不出的难受和煎熬。 而在陶君兰不好受的同时,姜玉莲那边也是同样不好受。被关在院子里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还是要时时刻刻担心的情况下,那就更不好受了。 姜玉莲对陶君兰更是说不出的怨恨——她觉得自己是被陶君兰给牵连了。否则的话,她又何至于受苦?她心里同时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希望陶君兰平安无事,毕竟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受牵连。另一方面,她又希望陶君兰最好这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此一来,那可真真是兵不刃血就解决了心腹大患。 当然,姜玉莲这些小心思是没人知晓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第六日,陶君兰顿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平安度过了五日,就算还要再看几日,可她心里的担忧也是去了一大半。 瘟疫这种病症,发病十分快。过了五日都还没动静,那么显然她是并未染上了。 不仅是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就是府里其他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在府外的李邺也是松了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之后,李邺也就腾出了心思来打算收点儿利息了。 这件事显然是和皇后有关系的。毕竟,采鸢是皇后的人,这一点就是不能推脱。 至于太子,纵然不能确定他是否参与了此事,可是皇后是他的生母,是为了他打算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而能让皇后在意的,也只有太子和衡国公府了。 李邺召见了刘恩。冷笑着吩咐:“衡国公的小孙女如今也有十五了罢?这自古姐姐不能替丈夫生养儿子延绵子嗣,叫了妹妹嫁过去帮忙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虽说是衡国公府的嫡女,可嫁给太子做良娣也是不委屈了。” 刘恩一怔,随后蹙眉:“只怕衡国公不会乐意。听说那位小孙女十分受宠,容貌也是出色……”最关键的是,衡国公府已经出了个太子妃,着实不必再送一个过去了。 “正是要受宠才好呢。”李邺浅笑,眸子里一片幽深:“若是不受宠,嫁过去了又怎么和太子妃抗衡?”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愿意嫁给太子也不打紧。我记得汾阳侯最近在相看人家。他们本就是姻亲,若是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刘恩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他这是要逼着衡国公府做选择。那嫡出的孙小姐却是只能嫁入宫中去了。 “另外,太子最近不是和一名宫女勾上了?将那宫女调去父皇身边做个女官罢。然后再将这事儿捅出来。”李邺说完这话,自己倒是忍不住玩味一笑。这儿子对父亲身边的女人有了这般的苟且之事,也真不知这一次父皇会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想来太子是要彻底遭到厌弃了。 这也是在陶君兰没事的基础上罢了。若陶君兰真有个什么,他的手段自是不只是这些。至少,陶君兰受什么苦,太子就要遭什么罪!哪怕是让瘟疫在京城里爆发一回,他也绝对要让太子也尝尝那滋味,让皇后好好明白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纵然李邺并未多说,可那眼里一闪而逝的冷厉却是叫刘恩也是一凛。 刘恩是了解李邺性格的,更是深知自己这位主子看似温和,可是却是实打实的狠戾之人。真惹毛了这位主子,那李邺是真能叫那人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的。 刘恩当然也不觉得李邺做得过了——比起皇后对李邺做的,如今也不过是还回去九牛一毛罢了。至于那些被太子连累的人…… 刘恩也不觉得该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对方既是扒上了太子这条船,那就该有随着太子一同覆灭的意识。没办法,谁叫她选择了太子呢? 这就叫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非入。怪不得旁人。 不过刘恩也觉得太子是真够大胆的——纵然现在贵为太子,居在宫中。可宫里的宫女哪一个不是皇帝的人?除却太子宫的那些宫女之外,其他的都算是皇帝的。 做儿子动老子的女人自是十分不该了。 若太子动了立刻就收在了房里也就罢了,可偏偏太子还如此不当回事儿,生生给了人机会。叫人不抓住这个机会都不好。 为了叫自家主子高兴些,刘恩随后便是笑着对李邺道:“最多再有两三日,想必王爷也就能回府里去了。到时候也就能瞧见陶侧妃了。” 听了刘恩这话,李邺倒是真有几分高兴,当下一笑:“正是。我记得上次出海得了一颗猫眼石,你让人做成首饰给侧妃戴吧。” 刘恩见李邺有了这样的心思,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只说自己一定办好这事儿。 李邺这才摆摆手,道:“去罢。” 又过了两日,陶君兰便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她至今也是没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更半点没有疫病的症状。 陶君兰估摸着也就这两日外头的禁卫军就该撤走了。 因什么症状也无,所以她便是从屋子里出来了,趁着傍晚太阳不晒人的时候出来走动了一会儿。这几日闷在屋子里,几乎是人都有些恹恹的了。晒了晒太阳,倒是感觉好多了。 心情好了不少,她也就有了功夫关心别人了:“府里如今各处都是个什么情况?” 这几日都是碧蕉负责这些事儿,当下便是笑着答话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儿,无非是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了;。秋宜院那头倒是比别处都格外小心些。至于两个姨娘那边,倒是有些松散。” “她们离我远呢。”陶君兰一笑:“自是不怕的。至于秋宜院,那也正常。毕竟慎儿可是不敢马虎了。对了,王妃那边呢?” 碧蕉却是摇摇头:“这却是不知道了。悄无声息的,和平日是一样的。” 陶君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了。不过她这头都没事儿,想来刘氏那边也是不会有事的。只是却是不知城外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陶芯兰那头也不知如何了。 她心里很清楚,待到这次出去了,只怕是再没有这样清闲宁静的时候了。这事儿显然真是皇后动的手,那么不管是她还是李邺,又或者是陶家,都显然不可能再没有动作。 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懊恼和后悔——早知皇后会这么动作,她倒是该提前下手才是。否则也不至于受了这么一回惊吓。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皇后既是动了手,那么她又怎么逃过一劫的?皇后动手,没道理就这么轻易失败才是。有或者说,若无百分之百的把握,皇后怎么敢动手?这么一来,反倒是打草惊蛇了不是吗? 而此时,皇后和太子妃也是在一处用膳。二人神色都不大好,屋里的气氛也有些沉凝。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妃,道:“淑妃查得如何了。” 太子妃倒是十分镇定,道:“线索断了,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只要采鸢咬住了,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皇后沉吟片刻,搁下筷子用绢帕擦了一下并未脏污的唇,淡淡吩咐:“尽快处置了罢。留着也是让人不安心。这事儿最好不要再有人知晓了。” 太子妃点点头应下,也是搁了筷子:“母后放心。” 皇后蹙了蹙眉头,似有几分抱怨之意:“叫我如何敢放心?这次事情牵连太大了,若真查出个什么……” “是臣妾失算了。”太子妃垂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绿柳的病情被诊了出来。我也没料到陶君兰她竟然有那样的本事,居然在宫里也有些影响力。”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妃娴静的摸样,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以后做事儿小心些。不能再有这般的疏忽了。” 太子妃点点头:“臣妾知晓了。” “太子那头你也多上点心。”皇后对于自己的亲侄女还是十分有耐心的,谆谆教导道:“我听说太子最近连袁氏的屋子里都去了几回。你堂堂太子妃,怎么的还叫人越了过去?而且,这两年你肚子也没什么动静——到底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才好。别人生的,终归是和自己不亲热。” 太子妃的头越发的低下去,白皙的手指捏得青青白白,声音也若蚊讷一般:“我知道了。”; 第一卷 第444章 撒娇 端亲王府外的禁卫军终于是撤了下去。 这头人刚撤走,李邺便是迫不及待的回了端亲王府,回了沉香院子。 陶君兰也是知道他必是要回来的,就坐在廊下候着。若不是太阳明晃晃的,她倒是恨不得站在门口去等。这七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般的。虽只有七天,却是叫她觉得似乎许久都没看到李邺了,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得如此强烈。 也不知是不是太有执念,竟是生出了心有灵犀来。李邺刚到了沉香院的大门口,陶君兰便是抬头看了过去——二人均是第一眼就瞧见了对方。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舍不得移开。而李邺更是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陶君兰也是起身迎了上去。只是待到靠近了,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却是又都不约而同的住了脚步。相视一笑后,陶君兰主动伸出手去笑道:“回来了?” 李邺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刻竟是比灿烂的阳光更加耀眼夺目,可声音却是浅淡自然,“嗯,回来了。” 这样的情形,不像是几日不见,差点生离死别的。反而和平日里都差不多。没有过多的激情,只有淡淡的温馨。 可二人心里都是满满涨涨,说不出的满足。 “这几夜在何处歇的?”陶君兰问李邺,一面熟稔的替他倒了茶水。 李邺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笑道:“还是家里的茶水好喝,在外头总觉得不如家里的。这几日是在静平那儿歇的。”九公主是他妹妹,他在内宅也不至于要避讳。和陶静平商议事情或是说话也都方便。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茶叶都是一样的,水也都是一样的,泡出来的味儿也该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更好喝的说法?回头我收拾些东西给九公主送过去。” 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是旁人对你好你也不能当成应该的。她对你好,你就该对她更好。这样下去,也才会越来越亲热不是? “我得了一方砚台,估摸着静平应该会喜欢,你也一并送过去。”李邺明白陶君兰的意思,自也赞同:“也别送太值钱的,倒是庄子上送来的那些新鲜瓜果菜蔬可以多送些。” 陶君兰点头应了,末了又问他:“这几日我也没功夫去问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如今如何了?” “你囤的那些粮食和草药都还有,至少足够再支撑半个月的。不必担忧。”李邺柔声答道:“我已经让刘恩负责此事了,你也别太操心了。身子骨都还没好呢,别又伤了神。这几日可有按时服药?”这是太医开的调养方子,他怕陶君兰这几日没按时服用;陶君兰笑道:“你且放心罢,红螺都让我按时服药的。”至于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她也没再多问——事实上,如今就算问了也不还是那样?反倒是坏了气氛。难得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轻松的时候,她是舍不得破坏的。 就是这次她被采鸢算计了一回的事儿,她也没提。 李邺也是这么一个想法,故而二人都是默契的只捡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说。 也没说多大一会儿功夫,外头红螺的声音响起:“姜侧妃派人过来问王爷是不是回来了,说是有事儿想和王爷说,想请王爷过去。” 纵然红螺竭力掩饰了,可语气里却还是有些淡淡的恼怒之意。 红螺都尚且如此,陶君兰自然也是痛快不到哪里去——平日也就罢了,今日她是真舍不得让李邺离开。自然姜玉莲这样的行为,也就越发的叫她没法子容忍了。 想也不想的,陶君兰伸手拽住了李邺的袖子,微微嗔道:“叫她过来说罢。”这一去不知要被绊住多久,她是真不愿意。 陶君兰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幅样子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她是极少这般的,进了王府后更是少之又少。李邺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一荡,当即便是柔软了几分,哪里舍得说个不字?况且他本也是舍不得离开的。 事实上,如今公务繁多,还要常常进宫伴驾,他闲暇的功夫也不多。今儿也算是特意抽出了时间来,打算好好的陪陪陶君兰,二人好好亲近亲近。 谁知姜玉莲竟是这么不识趣。李邺心里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厌烦来。 当下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微微一笑低声应了:“好。”随后又扬声吩咐:“问问是什么事儿,若是要紧就让她过来一趟,若是不打紧,就改日再说罢。” 小情绪得到满足,陶君兰心里自然是欢喜舒服的。只是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怕李邺觉得自己小气,便是偷偷的看了李邺一眼,见他神色仍是温和,便是出声解释:“我也是舍不得,毕竟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想起刚知道自己可能会染上瘟疫的情形,陶君兰的声音都低了下去;“那时候,我真是怕。”这般说着,甚至忍不住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李邺手心里。 李邺瞧着心疼,忙握紧了她的手,又将她揽入怀中,道:“都过去了。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心里更是道:要不了多久,我会替你讨回这笔账的。 不过这话却是没说出口:一则是不想让陶君兰操心,二则也是事情没成,说出来也没意思。待到事成了,再说出来也才好让陶君兰高兴不是? “嗯。”陶君兰应了一声,趴在李邺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浅的味道,倒是不由自主的安心不少。 静静呆了一阵子,陶君兰这才问起了旁的:“当日采鸢见过的人里头,可有人发病了?”既然几处王府都去了,那么显然都是封了府的。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都没什么事儿,只是庄王心情不好,失手打死了一个妾侍;。”李邺淡淡的言道,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庄王虽说是他的兄弟,可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甚至还比不上那些结拜兄弟。所以,要说他替庄王担心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事实上,他心里是认为不管别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那都是和他无关的。尤其他这几个兄弟。 “打死了一个妾侍?”陶君兰微微挑眉,“庄王怎么这般大胆——”她看得出来,随着淑妃地位被皇帝抬高,这位庄王也是动了心思的。故而无时无刻不都在皇帝跟前注意自己形象的。庄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虽说打死的是个妾侍,也不值什么,不过是个玩物一般。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皇帝知道了,心里未必觉得舒服——说不得还要觉得庄王太过狠戾了。 当然,皇帝也是处置过不少宫妃的,可那又不一样。这皇帝自己能做的,可不见得也愿意自己儿子去做。 “那妾侍怕死不肯服侍庄王,庄王心中烦躁,情绪上来失了手。”李邺解释一句。说实话,他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半点儿都不意外的。要知道,庄王从来就不是个性子和善脾气温和的人。庄王骨子里的暴戾和狠辣,那是从小就有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替那倒霉的妾侍默念了一句佛号。其实说句实话,她也不认为那妾侍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处。毕竟这贪生怕死着实是人之常情。为了这个庄王就将人生生打死了,的确是太暴戾了一些。 “只怕皇上知晓了这事儿,对庄王也没什么好脸色了。”陶君兰言道,又看了一眼李邺:“怎的庄王妃也没拦一拦?” 李邺嗤笑了一声:“拦?没叫好已是收敛了。” 陶君兰越发默然下去——庄王妃说不得这是故意借了庄王的手要除去那妾侍了。只是却不知怎么的,那妾侍竟是碍了庄王妃的眼。 “那妾侍已有了两个月身孕,只是一直没说出来。”李邺仿佛是看出了陶君兰心里的疑惑,细细解释了一番:“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倒是也不至于就死了。” 陶君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底发寒。不由得摇头:“也太心狠了一些。”不过是个妾侍,又没什么威胁,何至于如此。而且反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够大度。 “如今庄王也是不痛快,和庄王妃闹腾起来。”李邺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心气不顺,庄王倒是病了。” “病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可说了是什么病?”可千万别是瘟疫罢? 李邺摇摇头:“不是瘟疫,只是吐了几口血,太医只说是郁结于心,倒是没说具体是什么缘故。”到底是诊不出来,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缘故,他却是还没查出来。 陶君兰却是有些吃惊。要知道,吐血可不是什么小毛病,“那可有大碍。” “太医让养着。”李邺一笑,眸子里有些微冷:“只怕没个几个月是养不回来了。父皇已让庄王好好养着了。连小妾那事儿也没再多说什么。”没多说的缘故,固然是因为庄王如今病了,更是因为他和武王以及太子都替庄王求情了。; 第一卷 第445章 打扰 可想而知,这养上几个月之后,庄王只怕就是彻底失去了和太子竞争的机会了。 陶君兰心中一动,不由问道:“你说这次,会不会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 李邺对陶君兰的这句问话不置可否。不管是一箭双雕也好,还是被牵连的也好,反正端亲王府这次吃了亏是事实。 他是真有点儿后怕,甚至不敢多想——万一当时皇后没用瘟疫这个手段,而是用了毒呢?那这会子又该是个什么结果? 这般想着,他便是肃穆的嘱咐陶君兰;“不管如何,以后宫中但凡送东西也好,来人也好,你都小心着些。万万不敢大意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哪里还敢大意?以后我躲着都来不及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的亏是吃大了。先不说别的,吓都将她吓得够呛了。 若是再来一次这情况,她只怕第一个便是受不住了。 见陶君兰的确是长了教训,李邺便是也收了凝重,歉然道:“也是我没护着你。”这些日子他都只顾着外头,倒是忽略了府里。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陶君兰一笑,嗔怪的问他:“瞧你这话说得。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皇后若真动了心思,你又如何防得住?要我说,最好的防守,反倒是进攻。只有将她打得措手不及,让她腾不出空来折腾这些,那才算是可以放心了。” 李邺闻言不由得古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此时他该说是夫妻同心,还是该说英雄所见略同? “绿柳到底是怎么染上瘟疫的?她在深宫之中,又不能与旁人接触,总不可能无端端就发了病。”陶君兰心里还有些事儿,倒是没注意到李邺的神情,只是迟疑着将自己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你说,她是不是被人当成了棋子?” “嗯。”见她挂心此事儿,想着纵然不说她也不见得就真放下了,于是李邺便是干脆承认了。 陶君兰默然片刻,又问:“那她如今怎么样了?” “离死不远了。”李邺仍是如是言道,并不隐藏半点:“如今太医院迟迟拿不出方子来,纵然用药拖着病情,也不过是受苦罢了。” 事实上,这会子绿柳是真只剩下一口气了。连神智都不大清醒了。可谓是油尽灯枯,再无生机了。 “若是可以,你好歹替我帮她一把。让她少受些委屈,纵然将来去了,也体面些。”陶君兰轻叹一声,想起从前在浣衣局的情形;“若没有她当初帮扶我和芯兰一把,如今我们姐妹两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了。” 李邺其实是早知道这些的——早在当初刚和陶君兰认识的时候,他就让人查过陶君兰的过往了。 正因为知道绿柳对陶君兰还算有恩,所以他早就吩咐下去了;。此时陶君兰再提起,他也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有了他的保证,陶君兰倒是真正的放心下来——说句实话,若非不可以,她倒是想去见绿柳一面。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她若是能做到,也可帮助一二。 不过眼下显然是不能了。只是她心里也是隐约知道绿柳的心愿的——绿柳对皇后,大约是十分恨的。若非如此,绿柳当初也不会找上她,想让她对付皇后了。 对付皇后,这件事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而且,也不知还要等多久。至少,绿柳估计现在是等不到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怅然。不由得便是想起一句话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句话,真真的就是绿柳的写照。绿柳一生所求,说来也就是人往高处走的心态罢了,也没什么大错。可是她却是着实没这个福分。一生最荣华的时候,竟是只开了那么短短的一段时光。只让人唏嘘不已。 昔日一屋子的姐妹,今日却是成了这般摸样。采鸢自是不必说,她如今却是对采鸢再无半点情分和好印象了。至于文杏,这么多年也没再有什么消息。再加上绿柳,也算是零落天涯了。 不过这样的伤感情绪很快就在李邺故意捏了捏她手之后烟消云散了,她嗔怪的看了一眼李邺,却是舍不得将手抽出来,只问:“作甚?” “别想那些事儿了。有功夫倒是替我去找一身衣裳换才是正经。”李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叹了一声:“这几日穿的都还是宫里现做的,赶工出来的是有些马虎。” 陶君兰一听这话,忙拉着李邺仔细看了看,顿时也皱了眉:“的确是有些马虎。宫里如今做事越发不经心了。” 当下也不敢再耽误,忙起身就要亲自去给李邺拿衣裳。 待到换了衣裳,李邺又说饿了,于是陶君兰又去张罗吃食。这么忙碌起来,倒是再无功夫去悲秋伤春了。 倒是李邺见陶君兰忙成了一个陀螺的样子不禁偷偷一笑——心里却也是十分受用。点了点头心道:是了,这才对么。 就在陶君兰忙碌的时候,姜玉莲却是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只是却是不肯离陶君兰太近了,远远的站着冲着李邺行礼。 陶君兰看得分明,更是心知肚明姜玉莲这是怕什么,无非就是怕瘟疫呗。当下嘲讽一笑——如今她倒是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蛇蝎一般了。 不过,姜玉莲这胆子也是够小的。都这么多日过去了,太医都确定她平安无事了,还有什么可避之不及的? 再则,既然真那般害怕,倒不如干脆不来也就是了。这般巴巴的来了,又做出这样,给谁瞧呢?她倒是要看看,这姜玉莲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竟是非要这个时候说了。 若非姜玉莲一直不识趣,此时又做出这般摸样,陶君兰或许还能体谅一二主动就避开了。可是姜玉莲越是这样,她心里也就越是不痛快,自然也就没有那个好心好意了。 陶君兰此时倒是没意识到,她这般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了;。不过,还别说这么做,她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尤其是看着姜玉莲想要避开却又勉强自己站在那儿的样子之后,便是更加痛快了。 甚至于,她还气定神闲的坐下了,笑眯眯的对姜玉莲开了口:“几日不见,姜侧妃可还好?” 姜玉莲用帕子掩住口鼻,勉强一笑:“还不都是那样过?只是着实将吓了一跳。你说慎儿那么小,若真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笑着抢在李邺前头接了话头:“正是这话。先前我让你将慎儿送出去,你还舍不得,如今可是体会到了。” 这么说,就有点儿故意旧事重提了。本来也是,当初她劝了好几次,也提醒了几回,姜玉莲自己非要将慎儿留在府里。这会子又用慎儿的安危来做话头,岂不是可笑? 当然,若不是姜玉莲做出这般摸样,她也不会如此。 姜玉莲被这话说得一噎,看着陶君兰半晌才将目光又投在了李邺身上,叹了一口气后才柔声道:“妾如今是真知道错了。当时是该听陶侧妃的话的。只是妾想着慎儿还小,哪里能离得开母亲?且王爷都还留在京里。再则府里应该也是安全的,这才没将慎儿送走。谁知——我也着实是吓住了。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有个闪失。” 姜玉莲这话说得诚恳,倒是有些叫人动容。她这么一说,陶君兰反倒是不好再说下去了。 当然,陶君兰本也没有非要和姜玉莲对着来的意思,随后抿唇一笑便是不言语了。只等着看姜玉莲到底要和李邺说什么。 李邺含笑扫了陶君兰一眼,将她的心思猜得透彻。至于陶君兰那点儿小小的故意,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且不说他是偏心,只说这姜玉莲也的确是有些太过了。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也太明显了一些,而且话里话外也是歪曲事实。 他纵忙得没功夫管家里的这些事儿,却也不代表他是真半点不知情。姜玉莲为什么没带着慎儿离府,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这么说来,你是后悔了。”李邺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姜玉莲。虽面色仍是温和,可是却并不温柔。反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叫人有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姜玉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纵然尴尬也只能点头低声的承认了。 “那你如今想做什么?”李邺又问,微微挑了眉:“可是想让我送你们母子出京去?” 姜玉莲又点了点头。只是头却是埋得越发低了。 李邺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欣慰姜玉莲终于想明白了。随后言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出去了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且还要路过城门口,总归是要冒险。” 姜玉莲咬咬牙,又问李邺:“那王爷觉得如今该当如何?慎儿毕竟太小了,妾身如何敢让他冒险?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既是如此,那你从今日起,便是闭了院子罢。如此一来,倒是也和在庄子上与世隔绝差不多了。”李邺温声言道,听不出喜怒。; 第一卷 第446章 吵架 不过姜玉莲听在耳里,却是如遭雷击--她觉得这是李邺恼怒之下,不肯管她们母子了。 只是同样的话落在陶君兰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个味道:她知道李邺这是为了慎儿好,才说了这话。眼下出城已不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谁知道赶路的时候和会不会遇到什么?万一在京里没染上疫病,出了京的路上却是染上了疫病,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要知道,如今京城里大夫云集,又有太医院,拿出方子也是迟早的事儿。而且,京里的药材也是容易找。就算真有什么,总能多一份希望;。可京外,却是没有这些的。 所以,留在京城,关了门自家过自家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法子。 姜玉莲咬了咬唇,哀戚的看了一眼李邺,虽不敢有怨怼之色,可是委屈埋怨却也是十分明显了。 李邺见姜玉莲如此,心头越发失望,自是更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了。 陶君兰想了想慎儿,到底还是开了口:“咱们府里院子不少人却是不多,比起其他地方来已不知安全了多少。你再关了院门,更是万无一失。除非京城里瘟疫已是控制不住,否则决不可能有事儿。慎儿如今还小,经过城门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这已是最稳妥的法子了。再说,京郊的庄子,如今也未必安全。” 并不是所有灾民都聚集在城门外的,也有不少是在四处流窜。至少,陶君兰是已经听底下人禀告了几回,说是灾民路过一些小庄子,打家劫舍也是有的。谁又知道会不会碰上那些凶狠的人?而且,那些人里头,说不得也有染病的。 所以,眼下的局势,李邺给出的这个提议是最好的。并不是敷衍或是别的什么。 姜玉莲越发的低垂了头,好半晌才委委屈屈的言道:“既是这样,那我听王爷的。” 陶君兰只看她那样子,便是知道她心里必然还没想明白,只得叹了一声;“你回去好好想想罢。慎儿毕竟是王爷的亲儿子,王爷是不会亏待他的。更不会让他冒险。” 姜玉莲却是只当没听见,起身借口说是要回去看顾慎儿,告辞走了。 李邺抿着唇,将茶盏搁下了,继而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他是真有些头疼了。 陶君兰忙劝道:“她也是一时转不过头来,被吓住了罢了。你这是为了慎儿好,谁都明白的。” 李邺苦笑一声:“你都比她明白,都比她更顾着慎儿。” 陶君兰勉强一笑,摇摇头:“她毕竟是慎儿的生母,旁人是怎么也比不上她的。只是每个人想法不同罢了,慢慢的也就明白了。” 李邺点点头,也不再多说此事儿。 不管姜玉莲能不能转过弯来,如今事情也都只能如此解决了。 陶君兰第二日派人去问了陶芯兰的情况。刚派了人出去没多久,倒是陈家那边来了人给她请安。 陶君兰登时就明白了这是陶芯兰担心自己呢。便是忍不住一笑:所谓血浓于水,便是这个道理了。 待到互报了平安,陶君兰也算是彻底的放了心。毕竟若是因为她连累了陶芯兰的话,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傍晚的时候,陶静平却是又来了。却不是差人过来问问,而是亲自过来了。 陶君兰颇有些意外,甚至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待到回过神来,看着陶静平愕然的样子,她才忙歉然一笑:“这几日倒是习惯了。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了。” 陶静平闻言只觉心酸,随后却又笑起来:“如今没事儿了就好;。” “怎的九公主没跟着一起过来?”陶君兰想着干脆留陶静平用了晚饭再让他走,不过又想着九公主一人在家也不妥当,便是多嘴问了一句。 陶静平笑了笑,道:“我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今儿晚上就在姐姐这里用饭罢。” 既然陶静平都这么说了,陶君兰自然是不会推辞,忙笑着应了,又道:“正好你和王爷可以浅酌几杯。今年新酿的酴釄酒还没开封呢。” “那敢情好。”陶静平顿时笑起来,一副有些嘴馋的样子。 陶君兰看在眼里,登时忍不住也是笑了。只是心里却是多少有些隐隐觉得不对劲儿。想了想又问陶静平:“可要去给九公主报个信儿?” 陶静平迟疑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必了,横竖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再说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是提了这事儿,想来是知道的。” 陶静平提起九公主时候的语气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陶君兰听在耳里,更是忍不住皱眉。 不过陶静平显是不想多说的,陶君兰自然也就没一直提这事儿。 待到用过了饭,看着陶静平似还没有要走的架势,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催促了起来:“时辰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罢。可别让九公主心里不放心。” 陶静平这才去了。 待到送了陶静平出了门,她这才转过头来和李邺道:“你绝不觉得,静平和九公主像是闹别扭了?” 李邺瞅了陶君兰一眼,淡淡道:“闹了别扭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与咱们也没关系,你快别操心了。小心帮了倒忙。” 陶君兰仔细琢磨了一回,倒是也真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当下皱了皱眉也只点头道:“的确是如此。我这不是担心么?” 做姐姐的,哪里有不希望弟弟好的?而且,尤其是这夫妻关系,更是只盼着和睦美满才好呢。况且,他们才成亲多久?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呢,哪里就轮到该吵架的时候了? 李邺只看陶君兰这般情形,就知道她必然是心里记挂着,便是笑道:“有道是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你过几日且看看,必然是无事了。你若真担心,只抽空请了她们两人一起过来做客也就是了。到时候看看情况,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陶君兰点点头,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想了想又道:“还是再等几日罢。如今端亲王府好歹也该避避嫌。” 李邺一笑:“随你罢。” 这事儿便是被抛在了陶君兰的脑后。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满心猜测的时候,陶家却完全是一派冷战的现象。陶静平回了陶家,却是直接去了书房,压根就没有去内院。 而九公主听了丫头的禀告,也是气得恨恨的撕了一张绢帕,这才红着眼睛上了床歇下。 不仅那日是这般情形,就是接下来一连着几日也都是那般的情形;又过五日,陶君兰觉得差不多了,便是打算进宫一趟--这次她一人独占了一个太医,若没有太后发话,哪里能行? 而且,她也是有些想打听打听绿柳情况的意思。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尴尬,她想了想又邀了八公主和九公主一起。 八公主和九公主倒是都爽快应了,约了个日子便是一起进宫了。 待到在宫门口碰了头,陶君兰却是现到了。第二个到的是八公主--八公主这些日子不见,气色道是好了不少,显然是调养得差不多了。当然,也和日子过得舒心是有关系的。 想起八驸马的体贴劲儿,陶君兰便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几日不见倒是胖了一圈,可见八驸马真真是个能干的。” 八公主饶是脸皮厚,也是禁不住红了脸颊,啐了一声嗔怪道:“好没正经。”顿了顿又反攻道:“这么说来,我是该和二哥说说了,叫他也学学我们家驸马才是。不过,我却是听说,二哥素来都是专房独宠,又温柔体贴的。” 陶君兰抿唇一笑,“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好没意思的。” 八公主顿时笑开来:“这说不过我就说没意思,啧啧。”顿了顿又关切的看了陶君兰一眼:“瞧着你倒是又瘦了一圈,可见二哥的确是失职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这不是前段日子病了么?也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儿。不过也不打紧,调养一阵子也就好了。倒是多谢你的关心了。” 八公主这才点头又说起旁的事儿。 正说着话呢,那头九公主也是到了。 九公主见了陶君兰后,便是笑着先看了看陶君兰:“可见大姐是好全了。我原说这几日过去瞧瞧你,奈何府里的事儿太多竟是抽不开身。” 陶君兰微微一笑:“有这份心就行了。你打理陶家也是辛苦,不过我却是得提醒你一句,可不能为了这些忙坏了身子。不管怎么着,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八公主在旁边“啧啧”了两声,阴阳怪气的故意言道:“到底是一家子,瞧这这股亲热劲儿,只怕早忘了我还在旁边了罢?小九你也是,怎么的我这个八姐就站在旁边,你却是只瞧见二嫂了?”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九公主也忙笑着安抚八公主:“我的好八姐,快别这么说了。我如何没瞧见你?正准备和你说话呢。你大人大量,且原谅我这一回。” 陶君兰却是故意道:“八公主原说得也没错,她这是吃醋咱们两人亲上加亲呢。” 一时气愤说不出的融洽,三人说说笑笑的便是往宫里去了。这一次自然还是现去寿康宫。 八公主悄悄的碰了碰陶君兰,笑道:“一会儿二嫂可该嘴甜些,这次太后可是偏疼你了。”; 第一卷 第447章 公平 陶君兰自是明白八公主的意思的,当下一颔首,笑道:“我明白。” 九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头的两个人,神色微微一变,最后却又很快隐藏下去。只是唇角的笑容又淡了两分。 一路进了寿康宫见了太后,又一起向太后请了安。 太后笑着赐下坐,又问:“今儿怎么得闲你们三人一起来了?” 八公主笑着答道:“还不是陶侧妃,她想给太后您请安,又觉得不好意思,非拉上了咱们。我也顺带进宫看看我母妃。” 八公主将话一下子挑了明白,陶君兰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当下羞涩一笑微微低下头柔声道:“这次我能平安度过危机,还得多谢太后您命太医过来。” 太后闻言,也是笑起来;“多大的事儿。其实也是你该得的。不说别的,就你帮着安顿灾民,又施粮舍药的心意,就该如此。不然,岂不是叫天下人都要寒心了?别人也是心服口服。” 这话的意思就是隐晦的告诉陶君兰,这事儿她只要将腰板子挺直了就成,别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得了偏爱。若有人拈酸吃醋愤愤不平,也不必理会。 当然,说的也许就是武王妃了。庄王府上因庄王在,所以仍是得了个好太医。唯独武王妃,因也没人替她求着,自然也就没轮上什么太有名气的能干太医。只怕心里多少是不平衡的。 不过陶君兰听着太后这话的意思却是有些急于撇清的意思,更透着些微的疏离。虽说不甚明显,可是却也是十分明确。 陶君兰抿了抿唇,应了一声也就没再提起这事儿。只又关切的问了几句太后身体上的话,也就作罢。 八公主和九公主又分别和太后说了一阵话,气氛倒是也不至于冷淡,且还算热络。不过太后的热情不高,就算找出再多的话题到底还是有冷场的时候。 太后显然对陶君兰更感兴趣,突然开口问道:“听说那会儿你自己便是闭了院门?当时可怕?” 陶君兰微怔之后,便是自嘲一笑:“哪里能不怕呢。当时几乎是怕得不行,说话都带着颤。好不容易安排妥当了,一个人坐在那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既怕成了这样,怎么的还封了自己院子?”太后一笑,似有些惊奇。就是八公主和九公主都看了过来。 陶君兰抿了抿唇浅笑起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总不能再连累别人。一院子的丫头都跟着担惊受怕,已是牵连太多了。再则,王爷素来是个心肠柔软的,若是听闻这事儿不管不顾的跑回来,那我便是成了千古罪人了。而且还有府里其他的人,大人也就罢了。慎儿才多大?那是半点险也是不敢冒的。”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看八公主和九公主:“你们也该学学陶侧妃这份冷静和懂事;。” 这边算是变相的夸了陶君兰了。 面对这样一句夸奖,陶君兰倒是颇有些受宠若惊。忙谦逊道:“换成是谁,谁也会如此做的。” 太后嗤笑一声:“那可不一定。不过你这般是个好的。日后也该如此。不管如何,他们男人才是最重要的。可不敢因为咱们女人耽误了他们。” 太后这是话里有话,陶君兰点了点头:“妾记住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八公主便是笑着邀陶君兰和九公主,“要不一起去我母妃那儿坐坐,回头一道出宫。” 九公主摇摇头:“还是算了,府里还有些事儿,我便是先回去了。” 陶君兰本是想和九公主一块儿回去的,不过看了一看八公主,却是又临时改了主意:她记得英嫔是个消息灵通的,说不得知晓些绿柳的消息呢? 当下也就应了八公主,又笑着嘱咐九公主:“回去路上小心些,最近府上门户也紧些,千万别和城外的人接触。” 九公主应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便是率先离去了。 陶君兰瞅着九公主的背影,倒是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总觉得九公主竟是和往日有些不同了似的。 不过她也没太往心上去,因为八公主笑着催了一句;“那咱们也快去罢,正好能赶在午时之前出宫。否则只怕就要留在宫中用午膳了。” 在宫中用午膳自是不妥的——且撇开规矩不谈,只说这吃得下去吃不下去都是个问题。以前做宫女的时候,陶君兰还没这种感觉,可是自从那回李邺莫名其妙中毒之后她便是隐隐埋下了不安来。再加上如今李邺步步上升招人妒恨之后,她便是越发不敢用宫中的吃食了。就是在太后那喝茶,也尽量少饮。 因去英嫔宫中还有一段路,八公主便是和陶君兰闲话:“你是清闲了一阵子,不知如今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汾阳侯你知道罢?竟是突然看上了衡国公府上刚及笄的嫡出小姐。还差人上门提亲了。” 陶君兰倒是还没听说这事儿,当下“啊”了一声,下意识道:“衡国公府怎么可能会将嫡出小姐许配给汾阳侯?” “正是这话呢。”八公主嫣然一笑,春葱似的手指随手摘了路边一支伸出来的月季,滴溜溜的把玩了一转,这才撇嘴:“也不看看是个什么货色,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衡国公府自是不同意,当场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半点余地也没留。” 陶君兰一笑,拿过那月季道:“挺好看的别玩坏了,你低低头,我替你插在发髻上。这颜色很是衬你。”顿了顿又才道:“想必汾阳侯是面子里子都丢了。心里很不得劲呢。”连连碰壁,是个人也觉得脸上无光了。 “那可不。汾阳侯当场脸色都变了,更甚至还嚷嚷出来了,说是衡国公府这是打算让那嫡出的孙小姐进宫服侍太子,这才不肯的。”八公主低了低头,乖乖让陶君兰将花插在了鬓间,口里还不忘“啧啧”感叹:“遇到汾阳侯这么一个人,也是那姑娘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也是衡国公府祖上没积德,这才出了这档子事儿;。” 八公主说得促狭,陶君兰再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拍了八公主一下:“你就说罢,叫人听见了你名声还要不要。” 八公主倒是不在乎;“放心罢,这条路两边都是开阔,一眼望过去人都没有,谁能听见?” 陶君兰看了一看,倒也的确是如此。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心道:到底是宫中长大的,她还没看见这些呢,倒是八公主已经留意了。 “不过这么一闹,那姑娘的确是不好议亲了。”陶君兰摇摇头,虽说有几分同情,却也觉得没法——谁叫她就生在了衡国公府里呢?既是享受了衡国公府的荣耀,那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东西,承受这些。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将来登基的不是太子,衡国公府的结局便是都注定了。衡国公府那些人的命运,也是注定了。所以,其实只不过是提前一些受苦罢了。 凭着衡国公府和皇后的所作所为,陶君兰觉得自己没幸灾乐祸,已算是心地仁慈了。 八公主冷笑了一声:“议亲?要么就汾阳侯,要么就太子。除了这两个,谁还敢上门去?说句不好听的,别人家去提亲了,只怕汾阳侯也要搅局的。天下姑娘又不是只她一个,人凭什么为她冒险?”世家大族一个个都精得跟什么似的,议亲素来都是考虑得周全得很。一点不好就不肯。 陶君兰仔细思量一回,倒是觉得八公主这话竟是半点也没错。 “不过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陶君兰下了定论:“犯不着操心这些。” 八公主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侧了头看陶君兰;“你日后可千万小心些,这样的事儿出了一次,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八公主提醒她也是好意,陶君兰点点头沉声应了:“我心里明白。不过,这次我想来也是受了牵连才是——” “什么牵连。那宫女在端亲王府上呆的时间最长。”八公主说着神色都肃穆了几分;“说起来你倒是个运气好的,听说那宫女已是发病了,就在第四日的时候。我当时都以为你也……没想到你竟是没事。真是菩萨保佑。你也别不当回事儿,得空好好拜拜佛,抄抄经书叫人焚化了才是。若不是如今不好出城去拜佛,你也该去寺庙一趟。” 八公主说得认真,陶君兰倒是也不敢玩笑,因听闻采鸢已经发病怔了怔神之后,便是忙也肃穆的应了:“我会的。待到日后能出城了,少不得也要再捐赠些香火钱,多做几场法事的。” 八公主想着又是一笑:“不过你做了那么些好事儿,有这般好报也是应该的。你是不知,如今许多流民那儿,倒是供着你的长生牌位呢。你出事儿的消息不知被谁传出去,更有不少人替你磕头祈福的。” 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我怎么竟是半点不知此事儿?若真是如此,那也太打眼了一些……” 要知道她只是个侧妃,如今已是频出风头了。若是再加上这些,那就是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了。到时候该让人怎么想? 遇到有心的再挑拨几句,她怕是就成了野心勃勃的人了。; 第一卷 第448章 病重 名声这东西,就和水一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名声一样也是如此;。一旦不好了,只怕这名声就成了催命的毒药了。 八公主显然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想到了,笑容都沉了几分,眉头也微微拢起。不过随后却又道:“你心善,做了那些好事儿这才有了这样的名声,纵然真挑起来,谁又能说什么?”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忽然又想起太后说的那话——倒是忽然就觉得有些心惊了。太后那般说,会不会也是有提醒的意思? 这样一想,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坐立不安了。心里总觉得是悬着的,没半点安稳之感。 不过再怎么不安,事实已经是在那儿了,也是改变不了了。到底最后陶君兰还是只能抛去了脑后。 一时到了英嫔那儿,略坐了坐,待到差不多了,陶君兰便是隐晦的问了问绿柳和采鸢的情况。 英嫔倒是也没藏着掖着,当下便是说了。倒是陶君兰听闻绿柳已是没几日功夫的时候有些伤感。 至于采鸢,英嫔也只说了一句话;“如今没有治病的方子,也不过是一个结局罢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就没再多问——不管采鸢是叫人算计了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采鸢都是心甘情愿帮着皇后办事的,她自己选的路,怪谁去? 夜里陶君兰倒是忍不住和李邺忧心忡忡的提起了八公主说的那事儿,又道:“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邺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了,正是猜到了可能陶君兰会心里有些担忧他这才没说。如今陶君兰提起来,他便是忙笑道:“能有什么影响?名声好还是什么坏事儿了?再说了,你做的那些,承受点这些感激又算得了什么?” 陶君兰摇摇头,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们也不过是花了一些银子罢了。” “那也是不错了。你要知道,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都是肥的流油的。他们怎的舍不得出点银子?纵然跟着施粥,也不过是应应景罢了,哪里是真心?”李邺嗤笑一声,有些不屑和鄙夷。他这话是说的真的。纵然他掌握了海船贸易,可是真要和那些兴盛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比,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不是没有,只是舍不得罢了。只是顾虑太多不肯费心罢了。 “我也不过是为了名声罢了。”想着那些人的感恩戴德,再想想自己的动机,陶君兰越发心虚起来。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李邺一笑,声音清宁安稳:“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无需觉得愧疚。只是你给的,比你取走的更多罢了。”那些灾民,算是真正的无家可归,陶君兰做的那些安排,何尝不是给了他们重新安身立命的机会?被感激也是理所应当。 李邺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事儿本就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了。一时之间,倒是叫陶君兰也是禁不住心中缓缓安稳起来,也甚至有点儿心安理得了。至少,那心虚感是去了不少。 陶君兰又将八公主说的汾阳侯那事儿也跟李邺说了,末了也忍不住笑着摇头:“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今却是真明白了。” 李邺挑挑眉,微微一笑却没说出这是自己的手笔;。只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陶君兰一怔:“什么如何?” “这事儿你觉得如何?”李邺又问了一遍。 陶君兰这才反应过来:“我觉得……倒是很不错。汾阳侯这般,算是得罪了衡国公府,得罪了皇后。而衡国公府到时候说不得真只能将那小姐给了太子。如此一来,姐妹两个也说不定会不和。到时候太子也是不好做。皇后也是为难。” 越是说下去,她倒越是觉得眼前一亮:这事儿好处倒是真不少。尤其是对端亲王府来说。而且,还让皇后十分不痛快。 一想到皇后十分不痛快,她倒是心情有那么几分舒畅起来。虽说有那么几分落井下石,不过也不算太过就是了。 李邺见陶君兰这般态度,便是知道自己做对了。只是仍是没说那是自己的手笔。 “你说,皇后怎么敢沾上疫病?还敢用这个害人。”陶君兰有些想不明白这事儿:“难道她就不怕皇上震怒?” 说起这个,李邺的笑容都淡了几分,有些微冷:“她怕什么?如今衡国公府正是鼎盛之时,她儿子也成了太子,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谁又能说是她做的?拿不出证据来,也不过是诬陷罢了。她为什么通过采鸢动手?为的就是好辩解自己也是不知情罢了。毕竟这个病症,谁敢接近?” 陶君兰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如今是体会到了皇后的狠了。那不仅是对别人狠,更是对自己狠。毕竟这事儿万一真有个操作不好,染上病症的,那也可能是皇后自己不是? “她就不怕真爆发了瘟疫,到时候京城里也是保不住这一片清净?”只想象一下那场面,陶君兰就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下窜了上来。 李邺挑眉,“怕什么?真有那么一日,说不得死的最多的还是她的对手。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有些孩子气了,陶君兰歪着头看着李邺,倒是忍不住笑起来,“罢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越说越让自己不痛快了。” 她是真发现了,但凡是沾上皇后,平日里再冷静稳重的李邺也是会被情绪左右。所以,她觉得怕是一提起皇后,他就会想起曾经那些不痛快的事儿。于是干脆不提。 我李邺也是一笑,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道:“好了,不说了。说她作甚?没得坏了好心情。” 两人说了一些家中的琐碎事情,倒是将气氛回转过来了。 正说着话,那头却是突然有丫头过来禀告:“王妃病了,刚才晕过去了!” 陶君兰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邺,犹豫一下才问他:“我怕是要过去看看,你可跟着一起去?” 李邺的回答如同陶君兰预料的那般,直接是摇了摇头。 陶君兰心知肚明李邺这辈子怕都是不愿意再见刘氏的了的,当下也不劝说。而且,说真的刘氏那儿她也是不愿意李邺去的——倒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刘氏一直情况也不大好,久病之人难免一屋子的病气;。李邺虽说看着无恙,可是身子却也不算十分好,当初那次中毒,以及又受伤几回,哪一回不伤根本?所以,她怕过了病气。而且,去看了也会让李邺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那又是何必呢?倒不如不去。 因是刘氏病了,所以除了陶君兰要去一趟,姜玉莲少不得也是要过去看看的。毕竟身份在那儿,再怎么样也是要给与几分尊重的。 在刘氏院子外头,陶君兰碰到了姜玉莲。她倒是也不意外,不过看着姜玉莲那一脸不情愿和嫌弃的架势,却是忍不住摇摇头。 不来就不来,用慎儿当借口也没什么。可既是来了,何不做像些?没得做了不情愿的事儿,还叫人挑毛病。 当然,这些她也不过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真要出声提醒她却是也没有。一则是犯不着,二则也是怕自己说了还被人觉得是起了坏心思。 虽说和姜玉莲没太多接触,可是她对姜玉莲的脾性却也是有那么几分了解了。 以姜玉莲的性子,绝对是能将好意理解成恶意的。 姜玉莲显然也并不想搭理她,只当没瞧见一般就直接进了院子。 陶君兰笑着摇摇头,也干脆落后一段距离,想着一前一后也省的互相看着都不痛快。 趁着这个功夫,陶君兰侧头问丫头:“可请太医了?” 丫头怯生生的摇头:“没有牌子,如今哪里出得去府外?” 陶君兰这才想起如今府上的确是如此,当下忙吩咐红螺:“你去叫人出去请太医来。要快。” 红螺便是忙去了。只余下碧蕉跟着陶君兰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入目便是衰败景象——纵然是在初秋,正是果实累累的繁盛之迹,且院子里也是精心打整过。可还是透着一股子的衰败味道。就像是它的主人那般,虽然还满目苍翠,可是骨子里却是已经开始腐烂虚弱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不再去看,快步走进了屋里。不知道怎么的,今日看着这般情形,总觉得心里是有些不得劲。 待到一进屋去,陶君兰顿时忍不住捂住了鼻端。怎么说呢,屋里有一股味。怪味。算不上太难闻,可就是让人闻着不舒服。 陶君兰皱了皱眉,侧头吩咐丫头:“怎的不开窗透气?屋里这般闷。”若不是久不开窗,哪里会这般? 丫头一面忙去开窗,一面辩解:“是王妃不许开窗,说吹得头疼。谁劝也不管用。” 陶君兰也就不好再责备丫头们不尽心——只是觉得刘氏如今的脾气怎么越发古怪了。这开了窗也没让她坐在窗前吹风不是?用屏风遮一遮,自然连风都感觉不到。可是一样的能透透气。 陶君兰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踏入了内室——外头都这般了,内室莫非还能好闻到哪里去?; 第一卷 第449章 不是时候 内室的气味果然是比外头还要浓烈几分。 陶君兰一眼就瞧见了姜玉莲面上的忍耐之色。看来姜玉莲也是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气味。 陶君兰走过去看了一眼刘氏的情况。只见刘氏完全已经是皮包骨的样子,面色更是灰败难看。如今双眸紧闭,呼吸微弱,若是冷不丁的看上去,倒是更像是一个死人多过活人。 陶君兰看得当下心中便是一沉,侧过头去问丫头:“王妃这般有多久了?病了有几日?怎么的都成了这样才来回禀?” 她心里很清楚,病成这样,显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刘氏应该比病了好几日了。 丫头有些心虚,犹豫一下之后竟是“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妃这般,也有四五日了,只是之前也没这般严重。而且王妃故意瞒着,也不肯喝药,这才成了这般,是奴婢们服侍不周。还请侧妃发落。” 陶君兰定定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丫头,心里却是十分明白——怕是这丫头想趁机离开刘氏跟前罢?也是,刘氏脾性古怪,又被幽禁,服侍她哪里有前途?不肯留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这丫头有一句话也说得很对。那就是刘氏病情这般严重,也的确是因为她们服侍不周到。当下笑了笑,淡淡吩咐:“既你知道错了,那就从轻发落罢。杖责和罚月钱都免了,从今儿开始去刷马桶罢。” 这话一出,顿时叫那丫头愕然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看得分明,心头越发的冷硬起来。纵然服侍刘氏没什么前途,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是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当回事儿。若人人都如此,人人都去干那些轻松有前途的活了?那其他的活计怎么办? 尤其是这样算计的心思,更是绝对不能姑息的。否则日后这规矩立不起来,府里还怎么管?几个丫头就能让府里直接翻了天! 所以,面对那丫头的求饶,陶君兰只是转过头去不理会。 眼瞧着求陶君兰无用,那丫头便是又看向姜玉莲,哭道:“姜侧妃饶过奴婢罢!奴婢真的知错的!” 姜玉莲侧头看了一眼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倏地一笑摇摇头:“我可不敢替你求情。你犯了错,陶侧妃要罚你却是天经地义。” 那丫头顿时一脸死灰,连跪都跪不住了,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玉莲看着陶君兰半点反应也无,一副铁石心肠的摸样,顿时心中一动,当下一笑道:“不过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毕竟服侍了王妃这么久,纵然是王妃怕也不愿意如此罚你。这样罢,也不罚你去洗马桶,就罚你去园子里做个粗使丫头。” 陶君兰闻言,便是看了一眼姜玉莲。却是正好对上了姜玉莲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姜玉莲笑容更为灿烂两分,眼底的挑衅呼之欲出。偏姜玉莲还柔声问道:“陶侧妃,你说对不对?” 陶君兰不避不让,微微一笑却是摇头斩钉截铁道:“服侍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然我养着她们又何用处?若人人犯了错都拿出这套说辞来,那又如何能有以儆效尤的作用?就是那些定下的规矩,不也是白白费了功夫?若是别的事儿也就罢了,我便是给你几分面子又如何?只是这事儿,却是不能;。王妃病重到如此,就是打死她们也是不为过!” 陶君兰这话说得狠辣,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姜玉莲的意料之外:事实上,她以为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形象,陶君兰肯定是会从轻发落的。毕竟谁不知道陶君兰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没想到…… 她本想着借此机会,让陶君兰不痛快外加出尔反尔一回。可谁知道最后不痛快和没脸的却是她自己。 想着自己的脸面是彻底被扫落在了地上,姜玉莲几乎涨得满脸通红。想了想,她又笑了一声,只是没控制好情绪,听着有些尖锐:“哟,陶侧妃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都是十分和善的么?今儿这是——” 这么说的目的,当然在于讽刺陶君兰,外加破坏陶君兰的形象了。 陶君兰自然是听得出来姜玉莲这是在影射自己平日里不过是装腔作势惺惺作态的摆出和善样子,实则根本就是狠辣无情。她笑了笑,面色不改:“和善是一回事儿,可规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总不能因为我和气,就要容忍了她们一次次的犯下发错罢!你且看看王妃都是什么摸样了?我如何还能心善下去?倒是姜侧妃你,管家的时候不也是不像平日那般和气好说话了?” 这话算是反将一军,登时就让姜玉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陶君兰见状唇角一勾,便是叫人将那丫头拖了下去。姜玉莲到底是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手段还嫩着呢。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段数,根本不够瞧。 说白了,她如今哪里还会在乎那一点点的形象?只要能管好了端亲王府,只要人人都服气不闹事儿,那不比什么都强?再说了,她这哪里又算得了是苛待?逢年过节,端亲王府赏的东西和银子比起其他府里可是多了好些。若这些都不能让人说她几句好话,那岂不是不如喂狗? 姜玉莲悻悻的站在一旁不出声了:出声也没用,此时刘氏还晕着没醒,李邺也没来,屋里除了几个丫头也就只有陶君兰了。还不如不出声的好。 陶君兰也没再理会姜玉莲,仍是叫人开了窗户透气,然后便是坐在床边上等着太医过来——没法子,刘氏都这般了,她总不好走的。至少也要等到太医过来诊断了之后再说。若是情况严重,少不得还要多操心些,多过来几日。 至于为何要坐在窗户边上——满屋子里也就只这里的气味要淡一些了。 说实话,这股味道真是不知从哪来的,按说屋子里就算不通风也会日日扫洒,哪里会如此? “王妃的病症除了今日这般,平日可还有什么没有?”陶君兰招手叫来另一个小丫头,压低声音问道:“还是说,你们平日屋里都不扫洒?” “却是日日都要扫洒的。”那小丫头回道,声音压得更低:“这味儿也不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熏香也压不住。有人悄悄议论说,是王妃身上传出来的味儿。” 陶君兰皱了皱眉:“这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也就这几日才忽然浓了起来; 。”那小丫头回道,想了想又断然道:“是王妃病情忽然加重之后,这味道才浓了起来的。” 陶君兰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见刘氏躺在被子里几乎都快瞧不出来里头躺着个人了,心里一噎,最终摇摇头没再问下去:“你先下去罢。太医来了就快迎进来。” 倒不是她不想知道这味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如今刘氏都这般了,她却是不好再折腾了。横竖想来太医过来了,一切也都明了了。 一时太医终是到了。陶君兰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同时更是将太医猛然一皱眉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太医显然也是闻见了这股味道。 陶君兰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又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镇定自若的迎上去道:“还请太医赶紧给王妃看看。王妃已是晕过去一阵子了,也不知严重不严重。” 其实刘氏还是有专属的太医来请平安脉的。只是这段时间因为疫病的事儿,这才暂且搁置了下来。谁知道就突然恶化成了这个样子。 说起来陶君兰心里还有些纳闷——之前刘氏虽说身子一直不好,也有些老毛病,却也都是于性命无妨碍的。这一次,怎么的瞧着就这样吓人了? 太医一听晕过去有些时候了,也是唬了一跳,连客套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忙上前去给刘氏诊脉。 太医的手一搭上去,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刘氏的脉象可是十分虚弱了。虚弱得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要死去的感觉。 这可是有些凶险了。 只是光靠诊脉却也看不出什么具体毛病来,太医便是提出看看刘氏的面容如何。 陶君兰便是让丫头将帘子撩了起来。 太医看了一看,又仔细的诊了一会儿,最后还问了一些症状。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面色就难看了起来。 陶君兰见状,顿时心里也是“咯噔”一声。难道刘氏不好了? 说实话,这个时候她是真不愿意刘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则是不愿意李邺重新娶王妃,二则也是因为这会子端亲王府不好再出什么事儿了。 端亲王府已经够打眼的了。若是刘氏这会子有个什么,她去了之后,她在端亲王府的状况肯定又要被人翻出来说。纵然那并不是李邺的错,可毕竟人都死了,谁也不会再去挑剔刘氏了不是? 而且,她更是十分清楚——若是皇后愿意,刘氏若又真在这个时候去了。那自己也是一样逃不过要被挑剔责难的。毕竟,刘氏好歹是正妃,她纵然再尊贵,也是比不上刘氏。到时候一个苛待主母的帽子扣下来。她之前就算做了再多的努力,有了多好的名声,那也不过是白费了。 这般想着,又加上天气还有些燥热,陶君兰的手心里顿时就冒出了一层汗来。; 第一卷 第450章 折腾 “王妃到底怎么了?”太医半晌没说话,陶君兰也是急了,忙问了一声。 太医看了一眼陶君兰,低下头去苦笑一声,面色都是惨白一片,手指也是紧紧蜷了起来,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瘟疫。” 陶君兰大吃一惊:“什么?”她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姜玉莲也是惊叫了一声。 “是瘟疫。”太医叹了一口气,干涩的言道:“虽说症状并不十分相似,可是根据描述,却也可以断定的确是瘟疫。只是王妃身上还有其他病症,这才将瘟疫的病症掩盖住了,直至今日人都撑不住了,这才显露了出来。” 陶君兰脚下踉跄了一下,紧紧的扣住了旁边架子这才让自己又重新站稳了。 看了一眼几乎是忙不迭的就往外走的姜玉莲,陶君兰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出这个院子!” 姜玉莲却是不管不顾,只往外头走去,一面走一面尖声道:“不出去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吗?” 陶君兰用力的扣紧了手指,指甲在木头上死死的掐着,她一字一顿的问姜玉莲:“你出去了,是想害死谁?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只怕这会儿你身上全是病气!慎儿还那么小,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提他想想?!” 姜玉莲的脚步应声而止。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陶君兰往屋子里徐徐扫视一圈:“去,给我将院子里里头封了!再隔着院子门通知外头,让王爷和慎儿火速出府!至于接触过王妃或是王妃院子里的人,都一律先隔离起来!如有违背者,立即打死!” 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她再吩咐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至少,上一次她声音都带着颤,这一次却是平静了许多。 一连串的吩咐被传出去,屋里终于有人止不住的啜泣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恐惧害怕,所以第一声啜泣声出现之后,很快就有第二声,第三声,最后终于连成了一片。 姜玉莲也是是哭了起来,完全也顾不得形象了,精致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描画的胭脂也是被眼泪弄得与脂粉混成了一团。看上去要多狼狈便是有多狼狈。 不过此时也没人顾得上去关注姜玉莲了。就是陶君兰自己,也是只看了一眼便是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一屋子的哭声里头,姜玉莲哭得最肆无忌惮,也最有感染力。她听着都是有些想哭了。 谁不怕死?谁都怕。尤其是陶君兰正是想哭:刚从这种恐惧里脱出身来,刚高兴了还没几日,谁知道突然便是又陷了进去,这一次更加彻底更加绝望。 若说绿柳那一回她尚且还能心存侥幸。那么这一次,她却是着实提不起半点的侥幸了。她在这屋子里呆了多久?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这么久,又距离这么近,若真没染上那简直是奇迹了。 陶君兰掐了掐掌心,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又看向太医:“如今除了隔离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王妃可要开些方子?” 最后一句,纯粹就是象征性的问了问罢了。如今克制瘟疫治疗瘟疫的方子根本没研制出来,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而且,这个太医一看就年纪尚轻,资历也浅。怕也是因为太医院调派不过来人手才派过来的。她更不指望这个年轻的太医能有什么法子。 只是,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刘氏去死吧? 有一句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说的也就是这种情况了。 陶君兰自己问完,都是苦笑了一下。 太医也是也是恢复了一点镇定,道:“如今我们也不一定会被传上。我挨个儿检查一遍,若是已经出现症状的关在一处,没出现症状的最好又另外隔离一处。另外,叫人准备大量的生石灰,艾草和薄荷生姜大蒜之类的东西。至于方子——我先暂且开一个罢。” 虽说说了要开方子,可是陶君兰却是明显的从那太医面上看出了不大看好的神情。显然,这位太医也觉得刘氏的情况不容乐观,开了方子也是瞎折腾罢了。 陶君兰没点破,只是点点头道:“只是如今却是要连累太医也只好先滞留在端亲王府了。太医也可试试开方子克制疫病,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但凡端亲王府能弄到,一定不会吝啬。” 如今有一分希望,也是不能放弃的。或许这位太医年轻没什么资历,可万一就误打误撞呢?哪怕是这样的可能,她也是不愿意错过。 这个消息传到沉香院的时候,李邺正在练字。闻言手上一抖,登时好好的一撇就成了一只弯弯曲曲的钩子,坏了这一篇字。 不过现在李邺显然是顾不上这个了,他死死攥着笔,厉声道:“再说一遍!” 红螺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都带着哽咽了:“王妃染上瘟疫,如今侧妃已下令封了院子,更让奴婢等带话给王爷,求王爷带着慎儿公子赶快出府!” “我不信!”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李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将笔不管不顾的往桌上一抛,他便是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我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太医诊出来的结果?!是王太医还是徐太医,还是马太医?”这三个太医,是太医院的三个元老,医术也最高。这次瘟疫皇帝便是让这三人带头研究方子。 红螺不敢拉李邺,只转身堵住门口,“噗通”一声跪下了,继而“砰砰砰”磕头:“求王爷速速出府!求王爷速速出府!侧妃说了,端亲王府能不能度过这次劫难,全在王爷身上了!王爷若是一时冲动不顾后果,那便是等于在帮着阎王爷一起催命!” 这话说得狠辣绝情,几乎是直接就点中了关键之处。李邺纵然再怎么心急如焚,可是脚下却也还是下意识的定住了。 还是那句话,经历过一次,再来一次的时候,再面对这些便是要冷静得多了。 只是,一想到这次陶君兰是真正的和染了瘟疫的人面对面相处着,李邺就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在扯,又闷又痛,叫人几乎无法呼吸;红螺连连叩首,额上片刻就鲜红起来。只是她却是顾不上——她比谁都了解李邺对此时陶君兰的重要性。更比谁都了解陶君兰的心意。正因为了解知道,她才更遏制不住哽咽和眼泪。 红螺此时心里是有浓烈的怨恨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儿就还没完没了了!陶君兰到底招惹了谁!又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遇到这些事儿? 有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折腾人! 红螺甚至悲愤得想杀人。她心里也是清楚,这一次的瘟疫事件,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正因如此,她才会想杀人。 面对红螺的连声恳求,一声比一声更急切的催促,李邺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叫人将慎儿和他的奶娘带上,叫门房备车。” 想了想,又折返回了书桌前,团了方才那张纸,换了一支笔后匆匆的拿出一张信笺来,凝神想了想这才落笔写下几句寥寥数语,又郑重的装进了信封里,交给红螺道:“将这个给侧妃罢。” 红螺忙接过收入怀中。一时却又一顿:她这次不知还能不在陶君兰跟前服侍?怕是不能了罢?上一次是她也有染上的可能才留下的。凭着陶君兰的性格,这一次是断然不会留她了。 待到出了端亲王府,看着端亲王府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上的时候,李邺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 使劲的攥了攥拳头,李邺暗着眸子嘶哑吩咐:“进宫。”慎儿如今也只好托付给太后,他才能放心了。而且,他也的确是有些事儿想和太后说说,再请太后帮忙。 就是皇帝那儿,他也必须去一趟。 而此时,刘氏倒是在太医的针灸下醒来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总要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陶君兰自然此时也顾不上避讳了——反正已经在屋里里呆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呆一会儿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意识的离得远了一些。又用涂了姜汁的帕子掩着口鼻。这也是太医给的法子,说虽不全然有用,可还是有些作用的。 至于姜玉莲,却是害怕得一直只知道哭了,陶君兰也就让人将姜玉莲安置去了偏殿。这会子也并未叫她再来。其实她心里清楚,就算叫了,姜玉莲也未必会来。 刘氏醒来迷茫了好一阵子人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太医见差不多人清醒了便是退了下去,只让陶君兰和刘氏说话。关于刘氏染上瘟疫这事儿,陶君兰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只有自己一人合适。 所以,她也只能压下心里那些情绪,前来守着刘氏。说真的,此时她也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而且,也不知道刘氏若是知晓自己的情况,又会是如何反应? 只是再怎么不知道如何开口,到底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却没想到的是,刘氏居然先开了口,甚至语气里还有些笑意:“是你。”; 第一卷 第451章 作死 刘氏语带笑意的说出了这一句“是你”,登时就让陶君兰觉得似乎刘氏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要来一般。当下眉头便是不由自主的微拢了起来。更是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氏面上的笑意更甚。唇角似乎都要裂到了耳根子后头去,她“桀桀”笑道:“陶氏,你不是素来聪明过人?不是素来玲珑剔透?你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刘氏如今的身子虚弱,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登时便是止不住的喘气起来,额上也是冒出虚汗来。仿佛就这么几句话,却是费劲了她的全部力气。 不过即便是如此吃力了,刘氏的心情还是很好,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只是那笑容在刘氏的脸上,却是显得格外渗人就是了。 可不是渗人么?刘氏如今满面暗黄,双目也是没多少神采,脸皮更是因为太瘦都几乎有些松弛,再这么灿然的笑着,倒像是个只蒙着一层皮的骷髅。 陶君兰皱眉挪开目光,只盯着帐子上绣的一朵蔷薇看。那样粉嫩娇艳的颜色,如今却是越发衬托得这个屋子里死气沉沉。 “这么说来,你也是知道你的病情了。”陶君兰淡淡开口,语气却是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平静。末了甚至她还笑了笑:“我方才还想着如何跟你说此事儿,如今看来也是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说完这话,她便是准备往外走了——既然刘氏已经知晓了,她又何必再继续待下去?就算不怕被染上瘟疫,也要顾虑一下自己看着闹心不闹心罢? 说实话,她是真怕自己再待下去,一个不小心倒是会忍不住打刘氏了。别看她语气平静,可是这会子心里却是有一团怒火在烧的。 刘氏那话她的确是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才更加愤怒。 刘氏笑出声来,听着像是心情十分舒畅:“陶氏,这一次你是在劫难逃了!” 陶君兰蓦然住了脚,回转过头去,幽幽反问一句:“李邺到底是欠了你什么了?你竟是要这样害他?”她也不提自己了,她心里明白得很,自从刘氏的儿子去了之后,刘氏是一直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的;刘氏想也不想便是冷笑一声:“他是不欠我什么,他还欠我欠得少了吗?他毁了我姻缘不说,还处处瞧不上我,不将我当妻子看,还害死了我儿子!他该死!” 陶君兰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毁了你姻缘?你们之间的婚事是皇上亲口定下,他如何又有选择的余地了?他瞧不上你?为何瞧不上你?他那般和气的人都会对你如此,你怎的不想想到底是为什么?你又何曾将他当做过是你丈夫?你因了他不能说话,不能给你荣耀你便是瞧不上他,怎的翻到了最后还埋怨起他来?!还有,难道你儿子不是他的儿子?若非你自己用了药,那孩子如何又会夭折?” 刘氏厉声斥道:“狡辩!他若是将我当妻子看,为何不肯一早告诉我他根本不是哑巴?为什么还要装模做样?他若将我当妻子,如何会偏宠你?难道我不曾给他纳妾不成?他为何偏偏还要高调的接了你入府?!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宫中时候便是相好了!你当我真不知道,他留着我不过是为了给你占位置!我是用了药,可是若他在意我一些,替我寻了名医调养,又叫人好好照顾我儿子,他如何会夭折!他满心满眼里,不过只有你肚子里那个野种罢了!” 刘氏可谓是口不择言了。 陶君兰也动了真火,一阵见血道:“你当你是凤凰不成,若他一直是能说话的,凭着你的身份,如何又能做王妃?!而且,你们刚成亲那两年,我和他根本连面也没见过!是你自己一手将他推开的!就算如此,他难道有亏待你了?他依旧让你做你的端王妃!依旧让你享有你该享有的待遇!何曾亏待过你半点!那孩子就算有名医调养,可胎里带来的不足,难道又能好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刘氏,说句不好听的话,凭着你的身份,凭着你们败落的刘家,你又以为你能有什么好姻缘?” 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就是了。刘氏但凡知足一些,有自知之明一些,又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他就算偏爱我一些,可扪心自问,他却是没亏过你的。更从未在你没做错事儿的时候,宠妾灭妻!”陶君兰几乎是咆哮一般的说出这句话来。说真的,她是打心眼的替李邺觉得不平。她就不明白了,刘氏怎么能将这些话说得理直气壮的。 刘氏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嫁不出去了,非要给人做妾?若不是他横插一脚,如今我便是太子妃了!而且,怕是满世界里也只有你一人觉得他是个好的!他那样冷血无情的人,连自己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的人,支配下地狱!就他还想和太子争!我呸!” 刘氏猛烈的咳嗽起来,剧烈程度叫人怀疑她是不是还能缓得过气来。 陶君兰则是全然愣住了。她没想到刘氏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刘氏居然险些成了太子妃? “不可能。”陶君兰下意识的出声否定了:“以皇后的性格来说,又怎么会给太子定一个家世不显的太子妃?而且,衡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哪怕是为了提拔自己娘家,太子妃也只会出自她的娘家,出自衡国公府。” 所以,怎么想也不可能轮到刘氏。绝不可能。 最关键的是,太后当时根本就是反对刘氏做端王妃。而是皇帝定下了此事。关键是,皇后根本没拦着。中了刘氏,皇后岂会不拦着?就算不再给太子了,也不会让李邺得了去的;这一点,陶君兰几乎可以肯定。所以,她觉得刘氏必然是弄错了。 再来就是后头那句话——她也没想到,李邺在刘氏心里的形象,竟是那样的。冷血无情?呵,李邺若是那样的人,她难道还看走眼了?虽说温和淡然的形象多少算是伪装,可他也绝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 光是想想李邺替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便是无法将李邺和冷血无情这四个字挂上钩。 “是谁告诉你你能做太子妃的?”陶君兰冷静下来,微微挑眉徐徐问道:“还有,莫非你喜欢太子?还有,你又如何会染上瘟疫的?是因为采鸢吗?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刘氏缓过气儿来,只是还有些喘。不过看她的神色,却是明显的能感觉到她的兴奋和激动。 只是刘氏只是盯着陶君兰嘲讽的笑,却是不肯在说话了。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刘氏故意在卖关子吊胃口,当下也不以为意,只继续自言自语:“是了,你能做太子妃,必然是皇后透出的意思。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么会恨李邺呢?不然,凭着你的能干和手段,若真和李邺蜜里调油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太子来说,那可就威胁大了。她又怎么会让端王府发展起来呢?” 说到这里,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见刘氏神色微变,更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是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下去:“至于染上瘟疫,想来不是采鸢也没别的可能了。你这里长年累月的连个陌生人影也见不着,就是刘家人也不来了,你又怎么会有机会染上瘟疫?至于计划是谁定的。想来也不是你的主意了。皇后想必对于废弃的弃子是从不怜惜的。她是不是叫人传话给你说,你横竖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拉了我做垫背的?这样一来,你也算是报了仇,雪了恨是不是?你恨我,也恨李邺。我若死了,李邺必定伤心,虽说手段迂回了一些,不过你却是觉得很快意的,是不是?” 陶君兰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下来,早让刘氏面上那一点笑容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若有所思。 刘氏的唇渐渐抿得紧了,手指紧紧的扣住了绣花的缎面被子,关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陶君兰微微一笑,插上最后一刀:“当初是谁蛊惑你用那药的?也是皇后罢?皇后提醒你,说让你在我之前怀孕,才能巩固地位。而且,也是皇后在一开始帮你找的太医调养身子保胎的罢?可是后来,那太医怎的就没告诉你,你的孩子根本活不了呢?相反的,又是谁提醒你,若不是李邺对你不上心,你的孩子就不会死的呢?你仔细想想,里头可都有皇后的影子?” 顿了顿,她又自嘲一笑:“是,我死了李邺是会伤心不假。可惜,你死了连个替你伤心的人都没有呢。皇后不会伤心,太子更不会伤心,就是你父母——怕也早忘了你这个女儿吧。他们更会埋怨你,好好的王妃不做,自己作死!” 事实上,刘家的人自从刘氏不再接济刘家之后,就已是埋怨丛生了。到了刘氏彻底被禁足之后,刘氏一族更是只当刘氏从未曾存在过一般。或许是自顾不暇,或许是根本不在意,反正刘氏一族的人,却是再没来看过刘氏了。倒是每逢年节的时候,就抢先派人来送节礼,借此来提醒端亲王府该给他们送东西了。; 第一卷 第452章 愤怒 陶君兰这些话,无异于是在刘氏的伤口上洒盐。虽说她心里也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都快死的人过不去,只是若不如此,她心里的愤怒又该如何宣泄? 总不能因为刘氏自己作死,自己心里不满意,就要拉着她乃至整个端亲王府陪葬吧?一想到这个,她是真觉得让刘氏安安静静的死去简直是让刘氏享福了。 对于刘氏这种人,简直就不能有半点的仁慈之心。因为她只会一次次的害你,将你推入更深更巨大的深渊去! 陶君兰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明白刘氏的想法。 刘氏此时已经全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面上的表情显得狰狞而扭曲。只是却是不知刘氏心里在想什么。 陶君兰却是能猜到七八分,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再想了,事已至此,你纵是后悔愤怒,却也无法亲自报仇了。真是可惜,你心心念念的仇不但没报了,反倒是替你的仇人又赚了一些好处和机会。” 刘氏终于是忍不住的嘶吼出声:“不许再说了!” 陶君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些许,便是冷冷一笑:“方子太医开了,效果也不知有没有。你爱喝不喝。要我说,你既是一心求死,倒不如干脆死得痛快些好了,也不必再浪费那些好药!” 这话刻薄又尖酸,根本就不该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能说出口的。可是陶君兰却是根本控制不住——她心里的那些汹涌情绪和熊熊怒火,如今只能通过这话方式发泄。刘氏是罪魁祸首,不冲着她去,难道冲着那些什么都没做的无辜之人去? 换句话说,刘氏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陶君兰吐出这么一番话之后,便是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她是真怀疑,若是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亲手将刘氏掐死——这样的祸害留着做什么?不过是浪费粮食! 出了屋子,陶君兰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扫了一眼当值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训斥道:“如今还没怎么着呢,就这般垂头丧气作甚?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谁说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是她没事儿找事,只是看着丫头们这般摸样,她心里也焦躁得很——事实上她也怕,她也觉得烦躁。可是她又哪里能表现出一星半点来? 上一回只是她自己关在沉香院也就罢了,身边只有一个红螺,也不怕人看笑话。更不怕影响了水。可是现在呢?她若是也消沉下去,露出自己的害怕来,只怕当即这府里就要乱了套。 “王爷出府没有?”陶君兰用力揉了揉眉心,在石凳子上坐下侧头问碧蕉。 碧蕉倒是还算镇定,并没有太明显的担忧和恐惧:“已是带着慎儿公子出府去了。还给侧妃留了一封信。” 陶君兰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道:“出府了就好。”至于信——这会子她也不急着看:“待到今儿回了沉香院再说罢。” 虽说是要隔离,可是她和姜玉莲显然都是不能在刘氏这里的。一则是容不下,二则也是为了不互相影响了情绪。 姜玉莲那副样子,是真不适合与大家呆在一处的。 所以,陶君兰已经吩咐下去,叫沉香院和秋宜院的人都暂时挪出去,只留下几个身体强健的人也就行了。而且,贴身伺候的也只能是跟着她和姜玉莲进了正院的丫头。 当然,暂时她还回不去沉香院——毕竟还得等沉香院那边都安置妥当再说。而且,还要将这一路上的人都遣散开才好。不然,万一不小心碰上了,岂不是多余的事儿,多连累人了? 其实她现在还忧心一件事儿:那就刘氏真去了之后,这丧事怎么办?按说刘氏贵为亲王妃,肯定是要大办的。至少也得符合身份才是。别的不说,停灵七日,水陆大会,再有下葬这些,都是必须讲究的。 可是现在只怕端亲王府还得关门闭户一段日子,丧事儿根本就不好办。 甚至于这个停灵就不可能了——按照朝廷定下来的规矩,但凡是感染瘟疫死去的人,尸身必须烧毁,决不能直接下葬。这是为了防止传染上更多的人。 所以,刘氏若真一旦去了,这尸身留还是烧,就是个难题。 她这也是一时半会的没想起自己来:事实上,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一样也是留不下尸身的。 也亏得是没想起来,否则的话,她心里还真是不是滋味,少不得更是要难受一阵了。 上一回她在沉香院隔离,外头一切事宜好歹还有姜玉莲支应。这一次却是连姜玉莲都只能隔离,府里就剩下了两个姨娘。若是静灵陶君兰还能放心,可是如今府里这两个,她却是都不放心。 所以,她只得将管家权力继续自己捏着。自然这每天如何处理事情便是让人头疼了。毕竟,她也不好和外界接触太多了不是? 碧蕉倒是个沉稳的,见陶君兰沉吟不言了,便是站在旁边耐心的等着。和素日并无什么不同。 陶君兰看在眼里,倒是忍不住笑了笑:“碧蕉,你怕不怕?” “怕。”碧蕉的回答爽脆迅速。只是看她那样子,倒是完全像是个不怕的。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虽说带了几分涩意,却到底还是笑了不是:“你这样,哪里像是个怕的?倒是比我都要淡然镇定了。” 碧蕉低下头去,抿唇浅淡一笑,声音总算是听出了几分情绪来:“怕也无用啊。倒不如做好该做的事儿,不去胡思乱想才好。否则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回想这最后的一段日子,倒是全都在害怕里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岂不是可惜?” 陶君兰却是完全被碧蕉这段话给镇住了。她真没想到碧蕉有这份见地和豁达。相比她的强忍和装腔作势,碧蕉却是完全是豁达了。这一点,她是自愧不如;而且,碧蕉这段话,给她带来的震动也是非同小可。是啊,比起装模作样的。倒不如这几日好好过,这样真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无愧于心,才不会觉得后悔不是么? 陶君兰灿然一笑,夸赞了碧蕉一句;“好,不愧有我沉香院大丫头的气势。” 说着便是起身来,道:“吩咐下去,让红螺每日替我传话处理府中的一切事宜。叫那些婆子们有事儿都找红螺回话。” 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必考虑什么闲话了。 碧蕉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倒是真笑起来;“侧妃也别累了自己,好好保养才是正经的。这京城那么多大夫,研究出方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要咱们等到了那时候,自然也就不怕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碧蕉,含笑应了一声;“你说得对。”她心里十分明白,这是碧蕉看出了她心中的软弱,故意安慰她罢了。 不过,碧蕉这番话也说得没错就是了。京城能人辈出,又有太医院倾全院之力研究瘟疫的方子。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就是历史上那么多回瘟疫,哪一回最后不是都克制住了瘟疫? 所以说,只要等得到那个时候,的确是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的。且不管等得到等不到,反正那也算是有希望不是?至少,她不该那般绝望的。 “姜侧妃真该听听你这番话。”陶君兰笑着叹了一口气:“她倒是不如你。” 碧蕉被夸得红了脸,“我哪里敢和姜侧妃比。” 陶君兰也没再说,不过心里却是道:姜玉莲又如何比得上碧蕉?怕是连碧蕉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至少在这个时候,姜玉莲就只会帮倒忙给她添堵,可碧蕉却是她的左右手。 傍晚时分,趁着晚霞的时候,陶君兰和姜玉莲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太医也暂时安置去了前院——太医如今是走不了了,可也不好呆在后院。虽说麻烦一点,却也只能去前院。不过陶君兰特地挑了一处离后院最近的客房,为的就是方便太医每日过来看诊。 回了沉香院,看着熟悉的布置,闻着熟悉的熏香,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待到热腾腾的用了一碗粥之后,更是人都精神了不少。 厨房这次熬的也全是清热去毒的药膳粥。听说还炖着药膳汤,准备做宵夜的。 陶君兰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到底是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倒是不觉得抓瞎了。”药膳这个也还是上一次太医给的建议。 红螺站在门外也是听见了,虽说心里还十分难过,却也是忍不住一笑。心里更是放心了一些——上一次陶君兰如何害怕恐惧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重蹈覆辙,她是真怕陶君兰崩溃了。结果没想到非但没有出现上一回的情况,倒是更豁达了一些。 这头刚用过晚膳,那头刘氏的丫头哭着哭过来了:“不好了,王妃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喝药!” 陶君兰正在喝茶,闻言手上一顿。慢慢搁下了茶盏后心里怒气“腾”的一下便是蹿了上来——刘氏这是真要寻死!; 第一卷 第453章 珍宝 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陶君兰忍住怒气缓缓道:“她不吃东西不喝药,找我作甚?难道我说话就管用了?” 若不是顾虑着影响不好,她倒是很想说一句:她自己作死,旁人又怎么管得着?而且,寻死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与旁人又有什么相干? 前来报信的丫头跪在屋外一怔,下意识的便是道:“可王妃是下午和陶侧妃您说了话之后,才不吃不喝也不肯说话了的……”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当即冷笑一声:“这么说,倒是我惹出来的祸事了;。”顿了顿,她十分不客气的言道:“你回去替我转告王妃一句话,就说若是真要寻死,那可得想好了。如今去了,可是连个整尸也是留不下的。按照规矩,染上瘟疫的人死后是必须焚化的。” 顿了顿,陶君兰又一笑:“在替我问问她,她难道就真愿意这么死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报信的那小丫头已是完全被这几句话给镇住了,看着陶君兰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恐惧的味道。显然,她是听了这番话之后觉得陶君兰实在是太过冷酷无情了。 只是殊不知,刘氏何尝又是一个值得人仁慈和善的人? 而且对于此时的刘氏,不是这般的重话,又如何能起到效果?当然,陶君兰也不是真非要在意刘氏的死活,只是她却也不希望此时刘氏就这么死了。 李邺留着刘氏的意思,她也明白。当然,她也未尝没有那样的奢望。所以若是可以,她当然还是希望刘氏再坚持一些时日。另外也就是刘氏这个时候去了,的确是非常麻烦的事儿。而且又会带来多大的恐慌和影响? 至于这些话是不是会被传出去,她也顾不上了。就算真传出去了,她也可以解释为激将法。倒是也不怕什么。 待到那丫头回去传话,陶君兰却是淡淡吩咐:“时辰不早了,差不多就歇下了罢。” 一时洗漱上床歇息,倒是再无别话。只靠在床头的时候,陶君兰忍不住又将李邺留下的信笺拿出来看了一遍,心里又是怅然又是甜蜜,末了又生出几分恐惧来。 李邺留下的意思也是十分简单,只寥寥数句罢了。一则是叫她不要害怕,二则是告诉她,他定会保她平安无事。 除此之外,倒是再无什么儿女情长的话。不过,陶君兰反倒是觉得这些话比一千句一万句的情诗都更让人觉得欢喜和甜蜜。 最后陶君兰是抱着信睡着的——虽说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儿,许多人都只怕要失眠。可她今儿累了一天,却是很快就睡着了。倒是没了别的杂念思绪。 至于失眠的人,却是多不胜数了:刘氏,姜玉莲,甚至是李邺。 今日李邺带着慎儿进宫托付于太后,太后得知了端亲王府的情形之后,登时又是震怒又是庆幸。庆幸的是李邺无事,震怒的是端亲王府的多灾多难。 太后甚至直接问了李邺一句:“你说,到底是巧合还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李邺的回答也是简单:“不管是巧合还是装神弄鬼,先度过这一次难关再说;。”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其实此时心中是充满了恐惧的。 他这一次甚至都没让太后再派遣太医过去坐镇。他心里清楚:若是不能尽快的研制出克制治疗瘟疫的方子,一切都是白搭。所以,他打算用些手段狠狠的逼迫一下那些太医。 对于太医,李邺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方子哪怕有半点不确定或是凶险,那太医院也是不敢拿出来的。无他,怕担责任而已。不然,为何宫里治个伤寒都要比宫外更费事儿?不过是因为那些太医不愿意开猛药罢了。 就算太医不行,京城里也有不少的名医的。他此时并不介意将那些名医全抓过来,好让他们好哈研制药方。 放下慎儿,李邺也并未多说,径直告退又去求见了皇帝。 他心知肚明,端亲王府的情况根本瞒不住。所以,一见了皇帝,他便是干脆直接的说了真相,又道:“还请父皇调派禁卫军,将端亲王府隔离起来罢。” 皇帝也是震惊:“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的——” 李邺沉着脸哑着嗓子道:“儿臣也在纳闷此事儿。不过,如今更需担心的是,会不会如今瘟疫已经传开了?之前给刘氏看诊的太医,在出了端亲王府之后,也不知道又接触了多少人——” 这么一说,皇帝倒是也想起了这一回事儿,当下神色也不好看了。 待到一迭声的连连下了几道命令,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看了看李邺:“你如今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只管好好的休息几日就是了。” 李邺手指一紧,随后又松开,一脸诚恳的向皇帝谢恩:“儿臣也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儿臣如今心乱如麻,着实也是不能再处理公务了。” 说完这话,李邺便是识趣的告辞了。 出了门,倒是宝船太监安慰了李邺一句:“王爷且放宽心,王府一定会无事的。另外,皇上也是出于大局考虑——” 李邺点点头:“我明白。” 宝船太监这才住了口,叹了一口气,“王爷如今小心些罢。” 李邺应了一声,看了宝船太监一眼这才大步流星的出宫去了。有了皇帝那一句话,只怕最近他都不能再进宫了。不过这也无妨,倒是正合了他的意思。 至于宝船太监好心提醒的那一句,他心里也是十分清楚——若是有人要对付端亲王府,那么下一个必然是会对他下手的。 出了宫,李邺却是直接去了陶静平的府上,然后召见了刘恩。 对于李邺的吩咐,刘恩倒是吃了一惊:“王爷,这怕是不妥罢?”李邺竟是要他将京城里所有有名气的大夫都集中起来。手段不论。也就是说,不管是利诱威逼都是可以的。 刘恩自是觉得不妥。试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李邺若真敢做这样的事儿,那是该引起多少人的不满? 李邺却是手一挥,阴沉沉道:“你只管去做,出了事儿我担待着;。” 刘恩张了张口,本想再劝几句,可是看着李邺那神情,话到了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他心知肚明,只会李邺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随后,李邺又阴沉一笑:“太医院那些庸医,这么些日子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拿出来。是该想个法子提醒他们一下了。这样,就先将那三个元老的家眷请来做做客罢。” 刘恩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王爷三思啊!”之前毕竟还是民间的太医,真绑了也不打紧。毕竟李邺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又有皇帝的宠爱,几句话也就糊弄过去了。事后再好好安抚,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太医…… 太医是皇帝的人,若真动了,那可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皇帝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所不满的。 “去做。”李邺也不解释,只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来。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威严。 刘恩只得领命:“奴才尽量为之。” “另外,叫可靠的人,取一壶染了瘟疫之人的鲜血。”李邺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冰冷慑人的光芒。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刘恩满头雾水:“王爷,这……是要做什么?”这染了瘟疫的人的鲜血,能有什么用?莫不是研究?可是却也没听说过有谁用这样的法子啊。 李邺冷笑一声:“衡国公最疼小儿子,若他小儿子也染上了瘟疫,那他会如何?太子我如今动不了,衡国公却还是敢动一动的。” 刘恩听着这话,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李邺虽说也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温润和善,可是却也极少有这样冷厉的时候。更何况,看着这个架势,根本就已经是不管不顾了。大有大不了一起死就是的气势。 这下,刘恩都有些不敢贸然答应李邺的吩咐了。想着再劝一劝。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乱来。”像是猜到了刘恩的心思,李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倒是将之前的冷厉之色都收敛了起来,重新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刘恩一句“我哪里敢放心”生生噎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点了点头。 李邺捏起酒杯,一口抿尽,感觉火辣的感觉一路滑了下去,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说,皇后敢这么折腾,是不是她手里早就有方子了呢?逼她一回,也就知道真相了不是?” 就算皇后手里没有方子,衡国公府的人丢了命,那也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别以为他没证据,就不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若这一次陶君兰有个什么,他定要整个衡国公府陪葬!定要让皇后跟着陪葬!哪怕拼着前功尽弃,只要能拉了皇后下马,哪怕是便宜了庄王武王,他也不介意!他李邺,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李邺的眸子暗沉了几分,又狠狠的灌了一杯酒,这才攥紧了手指无声的抿紧了唇。从小到大,皇后夺走了他多少东西?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皇后却是点在了他的死穴上。陶君兰之于他,已是最后的珍宝了。; 第一卷 第454章 阴狠 对于府外的事情,陶君兰自是不知的。她不知因了她这一次的危险,到底李邺将整个京城都搅乱了。她更不知,一夜之间京城里所有有名气的大夫,都被人集中在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里,被人严加看管不得自由。她更不知,城外一个染了瘟疫的人被悄悄的放了一壶鲜血,然后又被偷偷的送进了城。 而最后,哪一壶鲜血却是又被送进了衡国公府,几经转折又送到了衡国公府三爷的一个暖床丫头手里。 如今陶君兰正在为新增的几个出现瘟疫症状的人皱眉——这还没过中午,之前贴身服侍刘氏的丫头里,已经又出现了两个。不仅是贴身服侍的,还有一个婆子也是出现了这种症状。 无疑,这样的例子顿时在府里又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好在红螺却是足够能干,不然光是怎么安置这些人都得让她忙得不轻。 陶君兰又将了那年轻的徐太医过来。这位徐太医,今年也不过才刚二十岁,去岁才成了亲。入了太医院也不过才半年不到的功夫。 徐太医虽说还年轻,却也算是沉稳。就凭着这一点,陶君兰就觉得他将来必是个年轻有为的。昨日徐太医的反应她如今还记着呢,虽说到底不如老太医,可也算得上是临危不乱了。 陶君兰和那徐太医隔着屏风坐了。一则是为了避免互相传染,二则也是为了避嫌。 “徐太医,你老实告诉,王妃最多还有多少时间。”虽说刘氏最后还是吃了东西喝了药,可是陶君兰心里明白也不过是拖着日子罢了。所以,该准备的东西还得准备起来,这么一问不过是为了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徐太医倒是也干脆,虽然还有几分拘谨和不自在,不过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最多不超过十五日。除非在这之前能先研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不过就算有了方子,以王妃如今的情况来看,只怕作用也不大。” “若是没有染上瘟疫,王妃的病,又是如何?”陶君兰微微皱了眉,十五日,也不长,算是迫在眉睫了。 徐太医面上浮出一丝红晕,艰涩的开了口:“王妃患的是妇人病,已是十分严重了。想必陶侧妃您也闻到了屋里那味儿——就算没有瘟疫,好好调养着,其实王妃最多也不过还有三两年的功夫了。内里衰败了,再怎么调养也不过是拖时间罢了。” 陶君兰也有几分尴尬,轻咳了一声没再说刘氏的病情,只又问:“不知徐太医对疫病了解多少?” 徐太医一怔,随后摇头:“了解不多,这一次的疫病和之前的并不相同,所以这才一时半会儿的谁也没法子;。” “端亲王府里的情况你是知晓的。”陶君兰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照着这般下去,端亲王府只怕最后都没几个人能活着出去。我的意思是,你尽管开方子,多试验几种,哪怕是下药猛一些也不打紧。”府里如今发病的人这么多,哪怕是用来同时试药也是尽够了。 倒不是她狠心,而是既然已染上了瘟疫,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治不好被毒死了,那也不过是提前几日的功夫罢了。 而话又说回来,万一就试出来了?那不仅是救了端亲王府的人,更是救了不知多少灾民!哪怕是背着骂名,她也愿意一试! 当然,要说她没有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又如何舍得李邺,如何设的一双儿女?为了这些,就是让她亲自试药她也愿意! 徐太医被这话震住了,好大一会儿才嗫嚅迟疑道:“这……” “你可是不敢?”陶君兰微微挑眉,带了几许嘲讽。她这是故意用了激将法。 徐太医摇摇头:“倒不是不敢,而是我能力有限,纵然有人肯试药也是机会渺茫罢了。” “不管再渺茫,总要试一试。”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徐太医纵然不害怕,也该想想你那刚怀孕的夫人才是。说句不好听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真的瘟疫肆虐起来,谁又能逃得过去?既是那般,倒不如如今就放手一搏。” 徐太医迟疑一阵,最后到底还是咬了咬牙:“既然陶侧妃这般相信我,我愿意一试!” 陶君兰顿时笑起来,大声道:“好,徐太医你只要愿意就好。别的不说,若真出了事儿,我端亲王府承担责任!你只管放手去试!” 至于要说责任,其实也没什么。毕竟端亲王府里的那些人,都是卖了死契的奴才,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死了,谁也不可能追究起来。更何况是染上了瘟疫? 为了活命的希望,陶君兰虽然愿意做一回恶人,不过到底也不愿意亏待了那些人,吩咐红螺道:“每一个肯试药的人,发一百两银子给他家人。另外若是死了,端亲王府再出二十两的棺材钱!” 红螺闻言,微微一笑道:“王妃放心,就算不给银子他们也是肯的。”毕竟这眼瞧着就没几日可活了,谁不愿意紧紧抓住一切机会?别说是试药了,就是让他们割肉,他们必也是肯的!毕竟,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 陶君兰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当下只是摇头:“他们愿意是一回事儿,这也是他们该得的。”这般她能心安就不说了,主要也是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更是为了鼓励其他人。毕竟,谁都心知肚明,短期之内,肯定还会有不少人发病的。 一时红螺去安排试药的事宜,陶君兰则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神。 因怕自己精神不济,所以她仍是每日服用碧霄丹。她也问过徐太医,知道和她这几日吃的药膳并无什么冲突。所以服用起来更是放心。 待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陶君兰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坐在那儿做针线的碧蕉,一句“绣了将来也得烧了,你又何必费工夫”的话生生的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做,总归是好的。至少可以叫人不那么胡思乱想。 陶君兰想出了试药这个法子,李邺同样是想到了。不过李邺显然比陶君兰更狠一些——李邺直接将那些民间的大夫全都送到了城外去。 这样的举动,自是无异于直接断掉了这些大夫的后路。要知道,再没方子,他们自己也染上瘟疫的时候,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仅如此,李邺更是将这个法子转折的透露到了皇帝跟前。当然,自然是将他在里头的手笔都隐去了。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法子虽然阴损,可要说效果那绝对是有的。 才刚第三日,他送出去的那些大夫便是想出了如何更有效的避免被传染的方法。虽说效果不是百分之百,可却也有百分之七八十了。好歹大夫们的性命是无忧了。 李邺在得了禀告之后,便是立刻的将这个法子送入了端亲王府。又呈给了皇帝。 其实皇帝这会子也是害怕宫里瘟疫肆虐起来的,所以得了这个法子倒是十分的高兴。当即便是赏赐了李邺不少东西,甚至连李邺做出来的囚禁大夫的事儿都没顾上责难。 在皇帝看来,这个时候俨然已经不是处处讲规矩的时候了。正所谓家猫野猫,抓得住耗子的才是好猫。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么……暂时是可以忽略的。 不过,皇帝不计较,却是有别人计较的——衡国公就直接上了折子弹劾李邺,说李邺残暴无情,仗势欺人。又说李邺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连是非都不分了。 这个女人,自然说的是陶君兰。只是这样一弹劾,除了显得李邺是个不明智的,更显得陶君兰是个狐媚不懂事的。 太后知道了这事儿,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大痛快。对陶君兰也有几分的埋怨。 至于皇帝,想了想也觉得有那么几分意思:李邺为了这个陶氏,的确是花费了太多的心思了。虽说长情没什么不好,可被女子迷惑了,那可就是坏事儿了。 陶君兰这便是属于被殃及的池鱼了。不过如今她就算被殃及,也无从知晓了。更没法子改变什么了——就是李邺,此时也顾不上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先要活了性命才能计较别的。 此时除了方子,李邺眼里是真没了别的东西。至于衡国公的弹劾,李邺知晓后也不过是一笑——再过两三日,衡国公怕是就笑不出来了。说不得到时候还要和他来抢大夫呢。 白日里还好,毕竟有许多事情绊着脚也抽不出空闲去想别的。可是夜里一旦静下来,李邺却是总会想起陶君兰来。不仅是想陶君兰,也想拴儿和明珠。 每每此时,他便是止不住的害怕。怕这一次他和陶君兰天人永隔,怕他再见不到她。尤其是每过一日,他的害怕便是就增加一些。像是沉重的石碑,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日夜里,李邺自然也不例外的克制不住的想起了陶君兰,然后害怕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已是迫切的想要去见陶君兰一面不可。; 第一卷 第455章 荒唐 姜玉莲也出现了瘟疫的症状,虽说还未危及性命,可是姜玉莲的情况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不过陶君兰心知肚明,那和瘟疫无关,是姜玉莲自己将自己吓成了那副样子的。 听姜玉莲那边服侍的人说,自从从刘氏的院子里回去之后,姜玉莲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日都是惶恐不安。还没出现瘟疫症状的时候,人都已经瘦了一大圈,精神也十分差、再加上没好好吃饭,更是雪上加霜。 陶君兰觉得,姜玉莲之所以这么快出现症状,和她自身的虚弱是有关系的。正因为如此,她便是越发的爱惜起自己的身体来。 姜玉莲染上瘟疫,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过去看看,不过却是隔着屏风又见了一回太医。几日不见,太医倒是也瘦了一圈,不过却是累的。 “姜侧妃那边——”陶君兰也懒得虚话什么,直接便是开门见山了:“听说情况很不好,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徐太医摇摇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姜侧妃这是被瘟疫吓破了胆子,药石无用。”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倒是有个主意:“那就告诉她,就说你已研制出了方子,已给她用了。” 徐太医一愣,“这……”这不是撒谎吗?而且,万一被拆穿了,那岂不是更糟糕? “还能比现在更糟糕?”陶君兰淡淡的言道:“就算是最后真要死,至少最后这几日还活得高兴些。不那么受折磨。否则,再这般下去,只怕瘟疫没要了她的命,她自己倒是先要了自己的命。” 徐太医动摇了。心里却又有些纳闷:别的府里这妻妾之间哪个不是争来斗去的?这陶侧妃倒是和旁人都不一样。若换了别人,只怕巴不得姜侧妃就这般死了才好,哪里还会想法子救人? 不过纳闷归纳闷,这话他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的。更不敢表现出半点来。仔仔细细的将陶君兰话斟酌了一遍后,徐太医到底是点了点头:“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横竖能拖下去不是?只要方子研究出来了,那也就好了。 陶君兰点点头:“你用药也可大胆一点。就算暂时治不好,能压着瘟疫不让瘟疫发作得太快也是好的。只要能延缓时间,让人可以撑得久些,也是极好的。” 她心知肚明徐太医的确是太年轻了,将希望放在徐太医身上的确是太严苛了一些。所以,她觉得退而求其次是最好的法子。 徐太医点点头,倒是心头一松,毕竟目标降低了些,难度自然也就降低了。至少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不是? 送走了徐太医,碧蕉倒是难得开口说了一句话:“侧妃又何必为姜侧妃操心呢?她那样的人,可不会感恩半点。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而且,姜玉莲还是慎儿的生母。 最后一句话碧蕉却是没敢说出来,不过她想陶君兰心里应该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的。 陶君兰的确猜到了,当即便是一笑:“横竖没有她,将来也会有别人。那还不如是她呢。再说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和她说不得都是一个结果,那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再说了,慎儿还那么小,若没有了母亲又该多可怜?” 姜玉莲心思不深,比起那些厉害的,她倒是更喜欢姜玉莲了。至于慎儿是否是个威胁——至少在未来十几年里,估摸着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换句话说,若将来慎儿就威胁到了拴儿,那也只能说明拴儿的确是太不争气了。 而且,姜玉莲这种情况,难免让她有以后总兔死狐悲的伤感。毕竟,当日他们一同进了刘氏的院子,如今姜玉莲成了这般摸样,倒是叫她想到了自己。焉知明日会不会就是她自己了呢? “王妃今日情况如何了?”陶君兰捏了捏眉心,叹了一口气问道。此时她是真担心这一场瘟疫过后,端亲王府到底还会剩下几个人了。丫头婆子们不论,只说本就稀少的几个女主子就是。 碧蕉摇摇头,只道:“还是那样。”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今日听说连神智都有些恍惚了,睡在床上不过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 只是这话却是不敢直接同陶君兰说,怕陶君兰知晓了又头疼为难。所以也就只含糊过去。 碧蕉纵然不说,陶君兰却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当下也没再多问,只吩咐道:“叫人将东西都提前准备好。”纵然不能留下尸身,可该准备的东西也都要准备着。下葬也直接装了衣衫和骨灰下葬就是。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许是因为白日里睡了午觉的缘故,夜里陶君兰怎么也不觉得困。闭着眼睛躺了一阵子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然后让人点了灯自己准备去书房看书。 没法子,夜里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除了看书练字之外,也着实想不出其他的了。 瞅着碧蕉一脸困倦的样子,她便是笑道:“你去睡罢,横竖也没别的事儿,不用你服侍。明日你还得早起呢。” 碧蕉犹豫了一阵,迟迟下不定主意。 陶君兰便道:“我想一人静一静,你下去罢。” 碧蕉这才同意了,没跟着一起去。 陶君兰先是摸了一本书看了几页,却是发现自己着实看不进去,只得颓然的丢开了书本坐在椅子上轻叹了一声。 她想李邺了。其实之前也是十分想的,只是却是不知道今儿到底怎么了,却是格外的想。她觉得或许是被今日姜玉莲出现瘟疫症状的情况给吓住了。她怕自己也跟姜玉莲一样,她怕再也见不到李邺,见不到拴儿和明珠。 想了一阵子李邺和一双儿女,陶君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涩了起来,慌忙闭上了眼睛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感觉自己心里那些情绪又重新平复了下去。自嘲一笑,她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软弱,低声提醒自己:“陶家的女儿,哪里能这样轻易就被打败?纵是死,也得死得傲气。” 一时有恍惚想起了平反的事儿——父亲头上罪臣这个帽子,她还没来得及给摘下来呢。陶家的名声,她也没来得及重振。 真是不甘心啊!早知如此,就算证据不足也该先将此事儿提出来。至少她也能看到一点盼头不是?也不知道陶静平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个了。还有,陶静平和九公主也不知道和好没有,他们又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 虽说心里明白陶静平和九公主的年岁都还小着呢,可是说实话她心里却是已经十分着急了——陶家的传承可就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了;。她是迫不及待的想有人叫自己姑姑了。 正胡思乱想着,陶君兰却是听见有人敲了敲窗户。顿时心中一紧,忙喝问:“谁?”说着就想往窗边走去。她本想开窗看看的,不过想着瘟疫这回事儿,她忙又收回了手。“谁在那儿?” 良久,窗户才传来一声异常熟悉的,温和轻柔的声音:“是我。” 陶君兰一惊,死死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这才蹙眉反问:“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敢进来!你这是胡闹!” 来的是李邺,她刚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正因为是李邺,她才有怀疑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待到反应过来并不是什么做梦之后,她又一下紧张了。 李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外头吗?他怎么进来的?是侍卫疏忽了,还是怎么的?关键是,纵然能进来,他怎么就这么糊涂敢进来?!难道他就不怕染上了瘟疫? 又急又气的陶君兰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李邺之间就隔了一道窗户,忙不迭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我想你。”外头传来一声轻叹,李邺带着嘶哑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低沉,叫人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李邺说出这三个字之后,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止不住的雀跃了起来。当即苦笑一声:“我也想你。”不仅想,而且是十分想。 不过,很快她又轻声责备:“纵然想我,也不该冒险。你一贯冷静,怎么的这次反而这般糊涂起来?” 李邺也没想过要进去,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想陶君兰也不会同意。于是索性干脆靠在了墙上,看着天上那缺了一些的明月,自嘲一笑:“我害怕。” 李邺如此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害怕,倒是叫陶君兰一时半晌的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最后,回过神来她只能轻声道:“没什么可害怕的。我必会没事的。我就不信了,天下大夫何其多也?难道连个瘟疫都治不好?” 最后那一句话,她故意说得轻巧俏皮。 李邺忍不住笑了笑,不过随后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更怕陶君兰等不到那个时候。 “慎儿怎么安排的?”既然李邺都来了,怕是一时半会的也赶不走,于是陶君兰索性也不急着催他了,反倒是问起了这些琐碎的事儿来。 “放在了太后那儿。”李邺答道,忽然又想起了姜玉莲——姜玉莲发病的事儿他是知晓的。正因为知晓,所以才更怕陶君兰也如此。 “嗯,那倒是可以放心。”陶君兰笑着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若是这一次姜侧妃熬不过去,以后咱们对慎儿好些罢。还有王妃的族人那头,你也去通知一声。王妃的时间,不多了。只是现在,只怕是不能给王妃办个像话的丧事了。就是尸身也——” “别说这个!”李邺有些微恼的出声打断了陶君兰。他不想说这些,说这些,只叫他害怕。; 第一卷 第456章 迫切 陶君兰心底一黯然——她其实也不想说这些,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是不由自主将话题拐过来了。当下自嘲一笑:“好,不说了。” 可不说这些却又仿佛都没了话题,半晌李邺才轻声问了一句,打破了静默:“你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陶君兰下意识便道:“好,怎么不好?除了不能出去不能见你,其他的也没什么;。毕竟家里还是我做主,谁敢给我气受不成?” 李邺听了这话,心里却是越发疼得厉害,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陶君兰又开了口:“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只管好好的,过希望时日咱们也就能见面了。今日也就罢了,只是以后却是不可再有这样的行为了。你这般直接过来,万一碰到了什么染了瘟疫的人,那可怎么得了?府里如今都指望你呢。” 她虽知道这样说必然会给李邺压力,可是她不这么说,李邺说不得明儿晚上又会来。这样哪里能行呢?甚至于为了让李邺不再来,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刘氏的事情说了:“王妃这次染染得蹊跷。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猜是皇后——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李邺倒是还没想到陶君兰居然已经猜到了,当下除了震怒之外,倒是还有些茫然失措。半晌他才叹了一声:“我也已是猜到了。” 他心里也是对刘氏十分恼怒的,于是便说了一句重话:“刘氏死后,不必风光大葬,更不许入祖坟。她不配。” “你知道刘氏是自愿染上瘟疫的?”听他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微微一惊。 李邺唇角嘲讽一勾:“原来还是自愿的。”他不过是觉得刘氏讨厌不愿意死了还天天见到她罢了,却没想到刘氏居然还是自愿的。 好个刘氏!好个吃里扒外的端亲王妃!好个能干的皇后! 李邺只觉得胸臆之间那团刚被压下去的火焰又腾了上来,燃烧得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时辰不早了。”听着外头街上传来的梆子声,陶君兰忍不住轻声提醒:“你该回去歇了。” “你开窗,我远远的看你一眼。”李邺却是不肯走,反而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来。随后不等陶君兰出声拒绝,便是又道:“你放心,如今大夫已经研制出了如何防止被传染的法子,见一面不碍事的。而且,我也不进去,就隔着窗看一看。” 不看看陶君兰,他不甘心,也不放心。 陶君兰本是不愿意的,不过听了他这话,倒是动摇了几分:“真的?” “真的。”李邺断然的语气叫人心安。 陶君兰又犹豫了一阵子,到底还是同意了——不仅是李邺想见她,她也是想见李邺的。 “你退后些,我开窗了。”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后,陶君兰便是推开窗户。 果然李邺就站在三步开外的的地方,直勾勾的往窗户里头看。 屋里的灯光从窗户里倾泻出去,正好照在了李邺的身上,倒是叫陶君兰一下子看清楚了李邺的样子。月色下,李邺一身青衣。虽说不甚齐整有几处都皱着,可是也并不影响李邺身上那股气质。他那么浅笑着站在那儿,登时就给人一种几欲飞升的错觉。 主要也是风有些大了,一吹起来他身上的衣袂翩飞,这才叫人产生了这般恍惚的感觉;“这才几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那明显有些空荡了的衣裳,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皱眉责备起来:“必是你没好好吃饭。” 李邺像是做错事儿了个孩子,站在那儿有些心虚的承认了:“嗯。”顿了顿却又道:“你这般,我如何吃得下?真不受半点影响,那岂不是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听着李邺理直气壮的替他自己辩驳,陶君兰哭笑不得,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谁说没心没肺了?你这般看着难道叫我好受了?好不容易养得胖了些,你倒是全然不珍惜。白费了我的功夫。你若真为了我,更该好好吃饭才是。不管何时,只有身子强健了才行不是?” 被陶君兰这么责备了一番,可李邺却是反而唇角微勾,带了笑意。 陶君兰见了,顿时也是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只得瞪他。 李邺亦是不言,二人这般对视半晌,只听秋虫子微鸣,只见月光流淌,一时静谧无两。 最后还是陶君兰狠心先开了口:“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李邺此番心愿达成,倒是也是心满意足了。当下也没再有什么不情愿,爽快的应了一声:“好。” 陶君兰浅笑道:“那你走,我看着你。” 李邺走之前,却是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番,仿佛是将之前和之后的不能相见都要在这次弥补回来一般。末了他还留下一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儿。” “嗯。”面对李邺的郑重其事,陶君兰也是浅笑着应了,同样郑重道:“我不会有事儿。你放心。”两人却是都不约而同的让对方放心。 只是到底能不能真放下心来,却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了。 看着李邺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里,陶君兰又怅然的站在窗口看了一阵,这才关了窗户。 其实方才,她是极想开口挽留李邺的。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哪怕只能这样隔着老远说说话,看一眼,她也觉得十分满足和安心。 只是她更清楚,她是不能开这个口的。开了口李邺是会留下来,可之后呢?而且,现在李邺根本就不适合留在府里。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见李邺一面,与他说了这半天的话,她却已是十分满足和意外了。 时辰不早了,陶君兰也就没再继续在书房待下去,吹了灯回去床上躺下了。 陶君兰却是不知道,她这头刚书房熄了灯,李邺才从隐身的树后出来,定定的看了一阵子已经暗下去的窗户,随后才悄悄的离开了。 李邺却也不是翻墙出去的,而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的,末了又从府里一个隐蔽的角门出去。然后扔给了那禁卫军一包银子:“拿去给弟兄们打酒买肉吃罢。好好护着王府。” 那禁卫军接了银子,却并不见笑意,反而低声劝道:“王爷还是别再来了;。倒不是小的怕担风险,而是……” 李邺瞅了那人一眼,顿时就将那人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过他也没去为难谁,淡淡的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这话一出,不只是那禁卫军,就是跟着李邺的其他人也都是松了一口气——虽说太医研究出了避免传染的法子,可是到底也不是百分之百不是?一次也就罢了,再来几次,他们光是担惊受怕都承受不住。 李邺当然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的确是没打算再胡来。一次可为之,二次三次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别说陶君兰不肯再见他,就是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劝说他。 回陶家的马车上,李邺玩味的把玩一只夜光杯,面上却是一片清冷。刘氏……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不记得刘氏到底长什么样了。不过,刘氏做的那些事儿他却是还记得的。 冷笑了一下,李邺微微眯起眼睛想:父皇给自己找的这个王妃,简直就像是个讨债鬼。简直就像是专门来祸害他一样。 如今看来,他之前留着刘氏的行为,简直就是愚蠢之极。他以为刘氏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心态,更是愚蠢之极。 若是他早将刘氏处理了,今日之事又怎么会发生? 刘氏……李邺眸子里暗沉一片,唇角也是抿紧了几分。刘家人享福了这么久,看来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而且,看来他们的确是教女无方。 “周意。”李邺扬声唤道。 周意就在外头赶车,闻言忙应了一声;“奴才在。” “你明儿去一趟刘家。”李邺吩咐道:“将刘氏的情况与刘家说说。问问他们,这刘氏死后,他们打算如何。” “王爷的意思是——”周意毕竟服侍李邺许久,多少摸清了李邺的脾性,知道肯定这不是目的。 “我不想再看见刘家人在京城蹦跶。”李邺微微眯起眼睛:“若他们识趣,我可给些银子盘缠。若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不给脸。” 刘家人虽说没什么大用,可是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岳家,也不好太过轻慢了。而且万一刘家人被人挑唆了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他也懒得去处理那个麻烦,还是总走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周意点头:“奴才明白了。” 待到回去陶家,李邺却是遇到了陶静平。看那架势,倒像是在等他似的。 “静平。”李邺点点头,“这般晚了还不睡?” 陶静平定定的看着李邺:“王爷是去端亲王府了罢?我也想见姐姐一面。”这几日陶静平同样也是吃不香睡不好,心一直悬着。别提多难受了。而且,他也是迫切的想见一见陶君兰。 陶君兰如今的情况,陶静平一直悬着心。他是真的怕再见不着陶君兰了。只是碍着别人还在,他也不敢太过显露,更不敢道出这个迫切的想法。; 第一卷 第457章 要死了 李邺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更不敢答应陶静平。若是他敢带着陶静平去,陶君兰会是个什么态度,不用想他也知道;所以,当下他也就敷衍过去,只道:“如今情况还好,你不用担心。大夫那头也在加紧研究方子。” 陶静平纵然知道李邺这是不肯,却也没法子,只得气鼓鼓的走了。李邺也不在意,只摇摇头回了自己如今住的屋子准备歇下。 因见了一面的缘故,这日夜里陶君兰和李邺都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只是第二日刚起床,陶君兰就听到了一个破坏心情的消息:府里又出现了两个染上瘟疫的人。而刘氏则已完全是弥留了。之前还能勉强喝药吃些流食,如今却是连药都灌不下去了。 正吃着早饭,外头便是送进来了一些丸药。说是服用了之后可以防止感染瘟疫的。 陶君兰昨儿和李邺谈过,倒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虽说不怎么惊讶,却也是十分高兴:“这么说来,城外的百姓也是有救了。”若能减少人染上瘟疫的可能,那瘟疫传播起来自然也就艰难了。这是好事儿。 红螺在门外苦笑着回话:“这药用料珍贵,却也是无法大量制造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给平头百姓用。就是咱们府上这么多人,也不过只送来两匣子,根本不够用。”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着匣子里的丸药,无端端的就有些难过起来。想了想,她问红螺:“都是怎么分派的?” “除了几个主子之外,其余的我打算分给那些有头脸的婆子丫头。”红螺回道,又叹了一声:“饶是如此,还有些捉襟见肘呢。” 陶君兰想了想,摇头道:“不,没和王妃和服侍王妃的人接触过的不必用这丸药。已经有了瘟疫症状的也不必服用。主要是王妃院子里,我们自己院子里和秋宜苑那边。” 红螺犹豫片刻:“若真不给,那两个姨娘那边——” “她们已经避开了,染上的几率很小。可咱们这三个院子里的人,却都是可能性极大的。与其给了那边浪费,倒不如用在刀刃上。”陶君兰心知肚明怨言肯定是有的,可是她还是这般决定了。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去死。 所以,纵有怨言那也是以后的事儿,横竖现在她也听不见。 不得不说,这丸药的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且不说到底有没有用,只说这改善了气氛便是一等一管用了。之前还都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如今倒是能看见一点笑容了,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也算是退去了一些。 陶君兰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两日除了染上瘟疫的,还有一个丫头是承受不住这种等死的恐惧,自己悬梁自尽了。而且,许多人也是没心思做事儿,懒散了起来。如今有了这个丸药,倒是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只是姜玉莲那头仍是叫人头疼——这个明明是防止被传染的药丸,可是姜玉莲听说了之后,却是非要要些去吃。理由也很充分:既是可以预防,那多少也有些克制作用,说不得就能多撑一段时间。 姜玉莲的确是十分怕死。 陶君兰理解这种心情,也不愿意争了起来,便是叫人匀出来送了一小瓶过去;。如此一来倒是消停了下来,没再生出什么事端。 许是事情太多,吃过了午饭陶君兰便是觉得人有些不大舒服,头疼得厉害。便是小憩了一会儿。结果一觉醒来却是觉得情况越发的不好起来,当下心里便是咯噔了一声:莫非…… 陶君兰只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去,请徐太医过来给我诊脉。” 一时穿好衣裳,整理了仪容,陶君兰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徐太医过来,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没个头绪。又像是有什么人在脑子里不断和她说话,嗡嗡嗡的叫她烦躁不已。 碧蕉看着陶君兰这般摸样,顿时不由得攥紧了手掌,背心里全是粘腻的汗水。 沉香院的气氛,一时之间低迷得让人不安。 徐太医过来的时候,便是感觉到了这股气氛。心里同样也是一沉,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大步流星的进了屋去。 因这次要诊脉,所以也就没隔屏风。而且徐太医也吃过药丸了,更是不需要太过避讳。 徐太医问了问情况,又诊过了脉。最后苦涩的点点头,“的确是瘟疫。” 纵然早有预料,陶君兰在这一刻还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若不是还坐在椅子上,只怕她根本就站不住。 徐太医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方子是没有,就连有用的法子他也没有一个。陶君兰如今根本就只能听天由命罢了,所以还说什么? 碧蕉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 “罢了。”陶君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甚至努力牵着唇角笑了一笑:“徐太医你回去继续忙罢。” 徐太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垂头丧气的去了。 陶君兰看着徐太医走出门去,又静静的坐了一阵,感觉自己缓过劲儿来了。这才看了碧蕉一眼,轻声道:“瞒下来。” 碧蕉一惊:“这怎么可以!” 陶君兰轻轻摇头:“这事儿决不能让王爷知晓。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府里就人心散乱了,到时候更是难办。” 不让李邺知道这事儿,主要还是因为怕李邺一时冲动又进了府里来。若没有前几日李邺冒冒失失的深夜悄悄入府看她的事情,她也不至于处心积虑要瞒着谁。 想起前几日李邺进府的事情,陶君兰心里又是一紧:李邺不会有事儿吧?那日虽说离得不算远,可好歹也没太靠近…… 只是纵这样想,陶君兰还是始终觉得心里有些落不到实处,担心得不行。一时之间,倒是没功夫为自己的情况忧心忡忡了。好歹也算是分散了注意力。 而就在陶君兰满心不安的时候,刘氏那边却是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刘氏醒了,想见一见陶君兰,有话想和陶君兰说;红螺想也不想便是直接一口回绝了:“侧妃身子不舒服,不好过去。” 倒是陶君兰听见了,想了想言道:“无妨,我还是去一趟罢。叫人回避开来,我这就过去。” 这下连碧蕉也是急了,忙劝道:“侧妃如何能过去?王妃她如今已是……” 陶君兰明白碧蕉和红螺的意思,当下苦笑了一声:“若是我并未染上也就罢了,不去也就不去。可是我如今也……去也和不去也没什么分别。她既叫人来传话,我若不去,倒是显得怠慢了她。而且,她也算是油尽灯枯了,又何必再如此?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也好。” 刘氏这般急切郑重的派了人过来请她,到底想说什么,这一点她是十分好奇的。 再踏入刘氏的院子时,陶君兰不禁轻叹了一声——它的主人已经没多少时光了,它的下一个主子又是谁? 陶君兰很清楚,若是刘氏这么去了,李邺必然是很快会再被定下一个端亲王妃的。只是却不知道是谁?而且,更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又是在何处。说不得是她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若真是那般,她只盼着李邺能护着一双儿女不要受半点委屈才好。 晃了晃头抛开了脑子里纷杂的思绪,陶君兰踏进了屋里。屋里仍是有上次的味道,不过许是因为开了窗又熬着药的缘故,味道淡了许多。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了。 刘氏如今身边服侍的人是春卉和轻云,二人见了陶君兰,都是赶忙上前来行礼。春卉更是低声道:“王妃如今清醒的时辰并不多,就是方才等着侧妃的时候,也都又睡过去一次。” 春卉的意思是,刘氏已是弥留了。 陶君兰点点头:“那这就进去吧。” 刘氏果然情况十分不好了,比起上一回见了,这一次越发憔悴枯瘦。上一次好歹说话还算不甚吃力,这一次就是每一次呼吸,都给人一种极其吃力之感。 陶君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看着春卉上前去轻轻叫醒了刘氏。 事实上,她们这么多人进来的脚步声,刘氏并没有听见。连点反应也没有。若不是呼吸还在,她倒是几乎要怀疑刘氏已经去了。 刘氏睁开眼睛,好半晌才转动着眼珠子扫视了一圈。最后轻轻动了动手指,道:“都出去。” 春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陶君兰这才道:“王妃想单独和侧妃说话。” 如今刘氏已经这般情形了,单独说话也没什么可怕的。陶君兰点了点头:“那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丫头们都鱼贯而出,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她和刘氏的呼吸声。轻叹一声,陶君兰凑近了一些:“有什么话,你且说罢。” 刘氏定定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唇角吃力的动了动,露出一个似乎是苦笑的神情来:“我要死了。”; 第一卷 第458章 后悔 刘氏说的这个事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不过,却也没有哪一个人比得过刘氏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毕竟,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感受得最清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末了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刘氏这句话,最后只得“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错了。”刘氏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眼睛里甚至是有水雾漫上来。倒是显得她本已经没什么神采的眸子多了几分清澈有神。 冷不丁听见刘氏这样说了一句,陶君兰怔了怔后,只觉得唏嘘和嘲讽——这个时候,刘氏才知道自己错了,又有什么用?却是再无回头改过的机会了。 陶君兰抿着唇,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以干脆沉默以对。她不知道刘氏是想和自己说什么,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的功夫了。 “皇后,皇后!”刘氏神色恍惚了一阵子,忽然却是厉声的大笑起来,同时伴随着的却是急促的喘息声来。 刘氏看来如今是十分憎恨皇后了。这一点从她的语气里并不难听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换做是谁,也会是恨不得生生撕了皇后的肉吃。 只是对于刘氏,陶君兰却真提不上来多少同情之心——或许刘氏沦落到今日的下场有皇后的手笔,可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刘氏自己。若刘氏一开始就端正了心态,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是和李邺绑在了一起,不存着那些不甘心,好好与李邺相处,又岂会如此? 不过看着刘氏那副喘不过气的样子却还兀自恨恨,陶君兰不得不淡淡出声提醒:“你这般也无用,皇后听不见也看不见,更不会因此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相反的,刘氏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倒是先将自己折腾没了。 刘氏这才算是又渐渐的平复下来。只是却还是又哭又笑的:“我悔啊。” 陶君兰皱了皱眉,却还是只能沉默。 “你想不想当端亲王妃?”刘氏忽然盯住了陶君兰,目光灼灼几乎都要燃烧起来。问出来的话,更是叫人觉得莫名其妙。 面对这样的刘氏,陶君兰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说那些场面话,再撒谎,便是诚实的点点头:“自是想的。谁不想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谁不愿意做正头娘子?只是却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若没有,也不可非要强求。” 刘氏这么突兀的问出这一句话,她疑心后头还有什么话,所以干脆先一步的将这话头给堵住了。 刘氏眨了眨眼睛,嘲讽一笑:“福气?不强求?你这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你处处讨好李邺,到处邀宠,难道不就是为了争取有朝一日能替了我去?” 陶君兰微微挑眉:“那又如何,可我并未曾因此害你,不是么?”她就算争取了,却也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无愧于心。 “我若说,我助你得了这个位置,你信不信?”刘氏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我不信。”陶君兰摇摇头。刘氏没有这个能耐,她这点还是知道的。刘氏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在给她丢个虚幻的香饵,想勾着她上钩罢了;刘氏轻喘了一阵子,待到完全平复了,才笑道:“可我还是端亲王妃。我若上折子,请求立你为端亲王妃,你说会如何?” 陶君兰心中一动。若真如此,那倒是的确有些作用。不过……“可如今你就算写了折子,也不可能呈上去。” 事实上,刘氏的这些东西,基本以后都是要烧了的。只有那些珍贵的瓷器或是摆设,用醋泡一泡,用石灰水擦一擦后会收起来。至于衣物和留下的墨宝字迹,都是会烧掉的。 “折子上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意思让人知道就行了。”刘氏笑的时候,已然谈不上什么好看了,反倒是惨白的唇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陶君兰明白刘氏的意思,沉吟片刻却也不急着答应,反而问她:“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刘氏愿意这样做,肯定不是大发善心。而且,她心知肚明就算刘氏真认识到了那些事儿都是皇后折腾出来的,可刘氏心里必然也是恨她的。所以,刘氏肯定有所求。 “我要你替我报仇。”刘氏惨然一笑,带了几许强烈的恨意。“我要你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陶君兰仔细的考虑了一下,最后苦笑起来:“我怕是做不到。一则是没有那样大的能耐,二则是如今我也自身难保。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之所以敢来见你,是因为我也染上了瘟疫。不然,你以为我如何敢来?” 刘氏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随后便是深深的遗憾和不甘心。她唇角动了动,喃喃道:“天都不肯帮我!天都不肯帮我!” 陶君兰看了一眼刘氏,“我这般,不也是你一开始想看见的?怎的如今你倒是不高兴起来?” 说这话,纯粹是因为她心里对刘氏是充满了怨恨的。她不是圣人,自然不可能心胸宽广到可以不在意这事儿。 刘氏显然是忘记了这么一回事儿了,这会子陶君兰一提起,她倒是一怔之后才回过神来。不过接下来便是沉默了下去。显然这个问题太过犀利直接,以至于刘氏都招架不住了。 想想也是,刚害了别人,转头又想和人交易,虽说是交易,可到底也显得脸皮太长了一些。 陶君兰看着刘氏这般难堪的样子,倒是心头快意了一些:“想必你也不知道,如今姜侧妃也是染上了瘟疫。端亲王府三个身份最高的女主子,说不得到时候一个都剩不下。你可满意可高兴?” 刘氏一言不发,死死的扣住了手心下的被子。 陶君兰抿了抿唇,到底也没再继续嘲讽下去。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了。 “你也恨皇后。”刘氏半晌终于幽幽的开了口:“纵然我不帮你,你也不会放过她。却是我糊涂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猛然怒气又升腾几分,忍不住冷笑一声:“可惜,却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了。别忘了,我如今也是不知还有没有明日的人了。是不是叫你失望了?” 刘氏却是不再看陶君兰,只是看着帐子顶,“他会救你的;。” 说着说着,刘氏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来:“他一定会救你的。他又怎么舍得你去死?在他眼里,除了你还能容得下谁?便是全天下的人死绝了,他也一定不会叫你死。” 陶君兰被刘氏这番话说得蓦然生出了一股荒诞感来。纵然李邺不想她死又如何?李邺也不过是个人罢了,生老病死他又如何控制得住? 所以,刘氏这番话,只被她当做是了胡言乱语。只是她不知道,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却是对的。这番话,更是半点没错。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陶君兰渐渐失去了耐心,便是出声问道。 刘氏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我便是走了。”陶君兰和刘氏本就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仇人一般。耐着性子听刘氏说了这半天话,已是极限了。而且,这屋里的味道的确不好闻。 “我死后烧了骨灰,就送去和我那孩子一处葬了罢。”在陶君兰抬腿往外头走的时候,刘氏却是突然又说了这么两句话。“李邺是绝不想与我死后再相对的,所以倒不如如此最好。” 陶君兰脚下一顿,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好。我答应你。” “谢谢。”没想到刘氏居然最后会说出这两个字。 陶君兰听见了,却是没再回应,直接就出了屋子——事实上,她还真没想过刘氏这样性格的人,居然会和她说谢谢。她有些意外,却也因此想起了一句话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至于她答应刘氏这事儿,则全然是因为她也是个母亲,能体会到刘氏的那种心情罢了。不管刘氏如何恶毒狠辣,可刘氏对自己孩子的那一腔爱意却是和其他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当初刘氏那个孩子能存活下来,或许今日的情况也不会是如此了吧? 当天夜里,刘氏去了的消息便是传到了陶君兰的耳朵里。那时候,府里人都睡下了,陶君兰自也是不例外。被叫醒的时候听闻了这个消息,她倒是呆怔了好一会儿才醒过身来:“知道了,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吧。明日一早再去让人各处报丧。” 刘氏毕竟是端亲王妃,纵然不好大办丧事,不过朝廷要给的哀荣却是不会少的。比如封号,比如陪葬物品,这些都是不会少一点的。至于其他人,纵然人不会来,可是礼却也是都会送到。 反正堂堂的端亲王妃没了,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的。 按理说陶君兰也该亲自去主持事情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加上她身子的确也不舒服,自然也就不必非要赶过去。只是这会子睡也是睡不着了,她几乎是半躺半靠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的。 她甚至是想过——刘氏死了尚且还能风光一些,那将来她死了呢?又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 这个么念头一冒出来,就叫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觉得越发的头疼欲裂,且身上绵软得一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第一卷 第459章 委屈 她这般状态,登时就将身边服侍的几个丫头都给吓坏了--忙不迭的叫了徐太医过来,只是徐太医除了确定这的确是瘟疫的症状之外,也再拿不出什么法子来。 陶君兰苦笑着摆手:“以后也不必再折腾了。只是这头疼得厉害,怕是不能处理家中事务,还请徐太医开几丸药疏散疏散才是。” 她这般头疼,别说起来主持刘氏的丧事,就是日常生活都难。况且,刘氏最后一程,总也必须要有人主持着。若还有别人尚可以依靠也就罢了,可偏偏如今放眼整个王府,却是没有一个可以替她出面的。 琐碎事情可以叫自己丫头出面,叫姨娘出面。可是这样大的事儿,她若再这般做,那就有些不懂规矩了。是,她现在也秉着,不那么讲究也说得过去。只是她心里还有别的图谋,却是不得不讲究起来。 不管她这次是熬得过去还是熬不过去,留下一个好名声,终归是有大用处的。她若死了,她的好名声至少能庇佑一双儿女,叫李邺就算再娶了新王妃新侧妃也不敢怠慢了她的一双儿女。她若能活,那么好处自是更加的不言而喻了。 徐太医想了想,道:“听闻侧妃手里有碧霄丸,吃那个倒是比一般的丸药更有效。” 陶君兰顿时想起这两日她的确是没服用碧霄丸了--她这般,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心思的。毕竟她都染上了瘟疫了,还何必吃这些药呢?吃了也是浪费不是?而且性命都有危险了,她也没那个心思再去调理了。 此时徐太医说起来,陶君兰便是点点头:“那就照徐太医说的办。取药来。” 一时服下碧霄丸,又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再醒来的时候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轻省了许多。至少头是不疼了。 她支起身子来,扬声唤了碧蕉进来,随后问她道:“王妃的丧事准备得如何了?” “因都是准备好的,所以最迟明儿也就能焚化了。”碧蕉见陶君兰这样,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最后甚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侧妃也别光顾着别人,也该想想自己。” 陶君兰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嗯。”可看那样子,却是全然没往心里去的架势。 碧蕉有心再劝几句,可是陶君兰却是没给她机会:“好了,我饿了,传饭罢。” 一听陶君兰饿了,碧蕉可是再顾不上别的了,忙不迭的出去传了饭过来。 陶君兰虽然瞒下了众人自己染上瘟疫的事儿。可是刘氏没了的事儿却是不敢耽误,忙不迭的就散了出去。尤其是李邺那头,她嘱咐过一定要提醒李邺,不可记恨以前的事儿,千万记得刘氏的身份。 刘氏没了,若李邺无动于衷,别人只会觉得他是个无情之人。所以,哪怕是装模作样,也得做出几分悲痛的样子来。 夜里,陶君兰想了想又去看了姜玉莲; 。她着实是不想姜玉莲紧跟着刘氏的脚步。而且,作为另一位侧妃,姜玉莲其实也是该一起出面的。 姜玉莲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才几日的功夫?那个娇柔鲜艳的美貌女子已经是看不见半点影子了。甚至姜玉莲连头发也没梳,衣裳也是皱巴巴的。看上去哪里还有端亲王侧妃的派头? 陶君兰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对着姜玉莲道:“王妃没了,你作为侧妃,好歹也该出面一下。别失了礼数。”否则,被诟病的不只是姜玉莲,更是端亲王府。 事实上,背地里嘲笑端亲王府的人也不少--其他几个王爷皇子的正妻哪一个不是出身名门,地位显赫?刘氏本就比不上其他的王妃,刘家偏还越来越没落了。就是两个侧妃,一个是罪臣之女宫女出身,一个是孤女。 真算起来,却是一个出彩的都没有。 姜玉莲想也不想便是直接一口回绝了:“去做什么?你要去就去,别扯上我。我还想多活几日呢。” 此时刘氏在姜玉莲眼里,倒是和洪水猛兽也差不多了。 听着姜玉莲自暴自弃的意思,陶君兰顿时眉头皱得更紧:“这还没如何呢,你这般自暴自弃又有何用?你只想着你要死,你怎么的不想想万一熬过去了呢?总也要替以后打算。王爷的脸面,总该撑起来。” 姜玉莲犹豫了一下,末了却是冷笑一声;“熬过去?你说得轻巧。” 陶君兰看着姜玉莲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额脑仁子都疼。末了她也懒得再说了,只道:“这般自暴自弃下去也没用。你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就算真有这几日可活了,也别活得这样浑浑噩噩。” 说完这话她也不再久留,只转身出了院子。随后又去灵堂看了一眼--虽说明日就要焚化,可是今儿夜里还是要守灵的。待到明日取了骨灰,还是一样的要继续停灵守丧的。 刘氏没了的消息传进了宫里。皇帝便是去了太后那儿。皇帝的意思是还得和平民一样,既然染上了瘟疫就该直接焚化,不能留着尸身。只是那毕竟是端亲王妃,所以皇帝到底也有几分犹豫。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道:“这事儿端亲王已经早就表了态了,说是不会留下尸身。” 皇帝一怔,便是有些尴尬:“老二素来是个懂事省心的。” 太后点点头:“可不是个省心的。这几日他都不进宫,连儿子也不敢来瞧。还不是怕人说闲话,怕影响了其他人?他也是命苦,小时候吃苦也就罢了。大了好不容易瞧着好起来了,却是又频频出事。这次倒好,直接成了鳏夫了!刘氏得了这个病死的,日后再娶都不容易!” 太后说得动情,最后甚至是有了泪花:“却是我对不住他娘,他娘临终之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却是没照顾好他。” “母后!”两鬓已然花白的皇帝在听见太后这番话后,也是动容,忍不住喊了一声。只是喊完了这一声,皇帝却是喉咙里哽住,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皇帝想起了贵妃临终时候的情形,贵妃说的那些话;。忽然就惭愧起来。半晌才道:“是我对不住贵妃。” “我百年之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人欺负。”太后看也不看皇帝,只是哀叹。 皇帝忙道:“这怎么会?他是亲王,谁敢?” 太后冷笑一声,却是不说话。 皇帝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子对李邺不算仁爱,若是以后太子登基,李邺必然日子不会像是现在这般好过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好不好,都是命罢了。”太后抹了抹眼睛,又叹了一声:“也不知拴儿和明珠如何了。好在事先是送走了。那时候我还觉得陶氏是杞人忧天,如今看来却是我糊涂了。” 太后这么一说,皇帝倒是也想起拴儿和明珠来。继而倒是又想起了陶君兰,便是问了一句:“陶氏如今如何了?” 太后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摇摇头:“却是不知,想来是平安无事。不过她也算是识大体了。还知道顾着端亲王。”顿了顿又道:“若她真去了,就给她个正妃的名号罢。”这样,对拴儿和明珠来说都是好事。至少,这庶子变成了嫡子不是?有嫡子的身份在,将来纵然没了娘,谁又敢欺负他?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一切都照着太后的意思来罢。” 顿了顿皇帝又道:“回头朕让宝船太监挑些东西,赐给刘氏作为陪葬罢。”皇帝赐下宝贝陪葬,这算是殊荣了。 不过,这份重视和荣耀与其说是给了刘氏,倒不如说是给了李邺。 李邺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便是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周意瞅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去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宫里的赏赐固然贵重,可是皇帝那一句让李邺别进宫的话,却也足够无情伤人了。 “城外可有消息了?”李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事儿。一日方子没研究出来,他一日便是不能放下心来。 一问这个,周意的面色也垮了下去,“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李邺的面色登时也沉下去,微微眯了眼睛:“可真够无能的。太医院那头呢?” 周意摇头:“也没有。” 这下李邺却是彻底的恼了:“他们的俸禄看来是白领了!” 周意见李邺这般,怕他又下什么让人吃不消的命令,便是替那些太医说起好话来:“这本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咱们逼他们也没用。” 李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这满腔的怒火却只能通过这个方法发泄不是?当然,他也不是真没分寸,觉得开不出方子来就该让这些太医都去死。 “衡国公府那头,还没消息?”李邺烦躁之下,想起了前几日自己布置下的另一个套子,算算时间,如今倒是也该有效果了罢? 而且,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也并不只是为了出一口气,更是希望借助于衡国公府的力量。尽快研制出方子才是。; 第一卷 第460章 自私 衡国公府上此时已是一团乱麻了——无他,因为衡国公府的三爷,也就是衡国公的第三个嫡子病了。请了太医一诊,却说是瘟疫。登时就让所有人都懵了。 衡国公却不像是陶君兰那般果决的封了府,而是斟酌了一番之后将事情瞒了下来。并让衡国公夫人悄悄的进宫去给皇后请安。 至于那个太医,衡国公却是扣在了府上,暂时不放出去。而且那太医本就是时常在衡国公府走动的,更是没费了多少工夫就让那太医答应先瞒着。 衡国公自以为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却是不知李邺早已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 刘恩禀告完了之后,便是问李邺:“王爷,可要人悄悄的将衡国公府弹劾了?” 这个时候弹劾了衡国公府,衡国公的脸面是真就没地方搁了。而且,一旦衡国公府也被禁止出入隔离起来,那更是好事儿。 然而李邺却是摇摇头:“不急,再等等。”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若真封了府,那衡国公还怎么想法子救他儿子? 而且,他还想看看皇后是个什么意思。 且说这头衡国公夫人匆匆进了宫,想了想却是没先去皇后那儿,而是去见了太子妃。毕竟,太子妃是亲生的姑娘,好说话得多。 衡国公夫人一见了太子妃,便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吓得太子妃忙将其他宫人都屏退了。 待到只剩下母女两个人,太子妃这才无奈的开口问道:“母亲这又是怎么了?” 以往衡国公夫人也没少向太子妃哭诉——因为衡国公虽说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个贪新鲜的。养了不少小妾,更是生了一堆庶子庶女。这样衡国公夫人每每都觉得心里不痛快,有时候气得狠了,少不得是要来寻女儿给自己撑腰的。尤其是太子妃成了太子妃之后。 不过那是太子妃的父亲,纵然太子妃有心帮自己的母亲,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只要衡国公不宠妾灭妻,她又能说什么?所以几次下来,太子妃再遇到衡国公夫人的哭诉时,就已经完全是头疼和不耐了。 不过这一次太子妃却是猜错了。所以当衡国公夫人说出那句:“你三哥他染上了瘟疫!”时,她面上那点子无奈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就又添上了几分错愕。 “什么?!”太子妃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随后又想起来这事儿不适合声张,便是忙又压下去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可能染上瘟疫?” 太子妃只觉得不可能——她已经嘱咐过衡国公府务必小心了,这些日子也不和城外接触,怎么会好好的染上了瘟疫?难道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登时就让太子妃的面上有了几分薄怒。她恼怒的想,谁这么大胆敢动衡国公府? 衡国公夫人面色也是不好看:“你父亲也觉得可疑,如今在府中盘查呢。” 太子妃握紧了拳头,突兀的问了一句:“母亲这几日可见过三哥?” 衡国公夫人一愣,随后嗫嚅着言道:“自是见过的;。不过我服了那药的——想来不会有事儿吧?” 衡国公夫人话音还没落下,就已经看见太子妃往后退了好几步了。登时面色就难看起来,又是伤心又是气恼。本想起身就走,可想想三儿子到底还是强忍着没动。 “如今府上可隔离了?”太子妃尽量的离着衡国公夫人远一些,然后皱着眉头问。其实问了这话之后,太子妃便是在心头自嘲一笑:她是了解父亲的,这事儿父亲绝不会声张出来。不过,的确也是不适合声张出来。 “你想法子救救你三哥才是。咱们再去皇后娘娘那儿——”衡国公夫人不回答太子妃的话,只是哀求言道。 太子妃苦笑一声,看着衡国公夫人:“母亲以为我是什么?我哪里又有法子?若是其他事儿,我或许能帮上忙。可是这瘟疫……别说我,就是母后也是没法子的。” 衡国公夫人一怔:“可——” 太子妃很想训斥一句衡国公夫人不知分寸,不过想想到底软和下来:“如今太医迟迟拿不出方子来,别说母后,就是皇上也是束手无策。端亲王妃昨日才因为这瘟疫没了,端亲王的两个侧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真有法子,皇上能看着端亲王府死绝了?” 衡国公夫人怔怔的掉下来泪来:“那照你这么说,你三哥他——” 太子妃只能好言好语的安慰:“三哥吉人自有天相。母亲不必担心,我这头也会想法子。” 衡国公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的点头:“好,好。” “不过母亲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儿。”太子妃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虽说是空穴来风,可是她到底心中不安。 衡国公夫人抬头:“什么事儿?” “还请母亲尽快替小妹说一门亲事才好。”太子妃徐徐言道,声音平和:“小妹年纪不小了。也该说亲了。” 虽说太子妃说得很是冠冕堂皇,可是衡国公夫人还是听出了太子妃的意思——太子妃这是害怕小女儿入宫呢! 衡国公夫人手里擦泪的帕子顿时团成了一团,不过想想三儿子,到底还是将怒气忍了下来,“我知道了。” 太子妃点点头,微微舒了一口气,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去母后那儿侍奉,母亲你也先回去罢。”这意思,却是完全没有要让衡国公夫人去见皇后的意思。 衡国公夫人一怔,“你父亲还叫我来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此事儿不宜声张,悄悄的将三哥隔离开也就罢了。”太子妃斟酌一番后果断言道:“就不必告诉皇后娘娘了。至于背后查探的事儿,也千万别声张开来,悄悄查出来才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之所以不将这事儿让皇后知晓,是因为太子妃深知皇后的果断和狠绝;。若是皇后知晓了此事儿,只怕别说衡国公府要被隔离,就是她也要因见过了衡国公夫人而被隔离。 想起良娣袁琼华最近折腾的那些事儿,太子妃掐了掐掌心出现了一丝狠辣:她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压在她头上! 袁琼华其实也没做什么,她只是收罗了几个美貌的宫女罢了。不过这几个美貌的宫女无一例外全是和太子有了关系。所以太子这段时间去袁琼华那儿的功夫却是十分频繁,不仅频繁,更有些对袁琼华宠溺非常的意思。 太子妃当然也是寻了几个美貌宫女来分宠。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太子却是一个也不喜欢。气得她连连砸了好几个杯子才算平和下来。 正因为如此,太子妃才不敢有半点的松懈:若真给了袁琼华机会,那袁琼华还不得压在自己头上了?她若是一旦被隔离,那岂不是白送给袁琼华机会? 所以,太子妃这才动了这样的心思——如若不是这般,她倒是愿意像陶氏那样,上演一出深明大义的好戏码来。 不过,想着衡国公夫人是接触过三哥的,太子妃便是又有些害怕,忙唤了宫女来:“那药给我服一颗。” 一时服了药,太子妃想了想到:“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焚化刘氏的时候,陶君兰没敢去看——一则怕看了心里恐慌,二则也是因为身体不允许。毕竟她现在也染上瘟疫,却是不适宜出现在人多的场面上。 因不好将刘氏挪动得太远,所以便是直接在刘氏的院子里焚化了。不过如此一来,陶君兰心道:就算将来李邺再娶了新王妃,怕也是不愿意住在正院里了。毕竟是有些晦气不是? 焚化完了之后,剩下的骨灰便是叫人仔细收敛在了一个准备好的金丝楠木的小棺材里。将来再将这个小棺材直接放入正常棺椁中就行了。 至于那些陪葬珠宝首饰,倒是几乎堆满了整个棺材,却越发显得那小棺材孤零零的可怜。 想起刘氏临死之前的要求,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算得孤单了。或许去陪着自己的儿子,刘氏反倒是比活着更高兴更松快罢? 不过陪葬再多,到底还是冷清了些——慎儿虽然没离了京城,可也不可能来给嫡母跪灵磕头。两个姨娘……陶君兰也没叫人来。毕竟这瘟疫是要传染的。 所以,最后哭灵守丧的,只有平日服侍伺候刘氏的一些丫头罢了。这还是除开了已经有了瘟疫症状的几个之后。 刘氏去了之前贴身服侍她的两个丫头一个唤作春卉一个唤作轻云。春卉陶君兰是知道的——李邺曾经提过这丫头的名字。想来是李邺安插过去的人。如今刘氏去了,春卉自然是要好好安置的。至于轻云:如今已是染上了瘟疫,情况也不大好。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道:“待到守灵过后,便是悄悄的问问春卉的意思。看她是想继续在府里当值,还是愿意出府去。都随她。” 碧蕉应了一声,顿了顿道:“不如先叫春卉过来支应一阵子。侧妃身边就我一人服侍,到底是寒酸了些。”横竖春卉也是贴身服侍刘氏的,倒是不怕再来服侍陶君兰。; 第一卷 第461章 希望 陶君兰自然知道碧蕉是为了她好,不过——“你抽空去问问春卉自己的意思罢。若是她愿意也就罢了,若不愿意你也别勉强。你再辛苦一些就是了。”春卉如今并未染上瘟疫,若是调过来服侍她,便是意味着仍是要冒险,焉知对方会不会愿意?” 碧蕉忙摇头辩解:“不是我怕辛苦,是我怕服侍不好侧妃。”她一个人,总有因别的事儿岔开的时候,总不能叫陶君兰身边无人可用吧? 不过面对陶君兰的吩咐,碧蕉也只得应了:“我明日便是去问问春卉。” 刘氏的丧事足足折腾了七日,才算折腾得差不多了。毕竟如今本该送出府去下葬,可是眼下这番情景,哪里可能送得出去?所以只得还暂时停灵在刘氏往日住的院子里罢了。 不过春卉却是自打结束那日起就调去了陶君兰身边服侍——虽说也有背后嚼舌头议论纷纷的,不过大多数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陶君兰身边的人不够用了。 至于那些议论,无非是觉得陶君兰故意在显示自己身份罢了。又或者觉得春卉本就是陶君兰安排在刘氏身边的奸细。 不过陶君兰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至于春卉显然也是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的。春卉觉得:若是能从此留在陶侧妃身边服侍,那便是她的福气了。纵然为此她要冒险,可是天底下想要得到好处,又哪里能不冒险?更何况,陶侧妃还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想要留在陶侧妃身边,冒险也是值得的。 春卉毕竟是在刘氏身边也是做大丫头的,自然对如何服侍主子再熟悉不过。虽说不知道沉香院的规矩,可是被碧蕉和红螺嘱咐过之后,倒是也差不离了。 陶君兰如今其实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不管是精神头还是身子的强健程度,都是如此。不过,她觉得她又是比姜玉莲好多了——刘氏刚死的时候姜玉莲尚且还并无什么大碍,可是如今却是已经发起了高热,躺在床上事事都要人服侍了。 徐太医也是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这个消息陶君兰仍是让人瞒住了——府里如今就这么一个太医,所有人都指望着徐太医呢。 不过徐太医却是不肯轻易放弃,即便是他也染上了瘟疫,他却仍是每日过来看诊,然后不停的试验药方子。 看着徐太医那副执着的样子,陶君兰有时候觉得十分触动,有的时候又觉得心里十分的沮丧:徐太医这样都研究不出来方子,或许她是等不到这方子了。 不过,她到底是不愿意就这么死了。所以这日诊脉的时候,陶君兰便是轻声提醒徐太医:“既然外头研究出的方子能叫人不轻易染上瘟疫,那是不是说明里头肯定有哪一种药能克制住瘟疫?或者不如从这上头入手?” 徐太医的回答却是一声苦笑:“不瞒陶侧妃,我已经是研究过了;。只是并无什么进展。” 陶君兰顿时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失望。 “不过陶侧妃的情况瞧着还十分乐观,说不得将来凭着自己熬过了也未可知。”徐太医忽然又这么说了一句:“比起同期的,陶侧妃您的情况是最好的。” 知道徐太医这是有安慰自己的意思,陶君兰自然也不好再沮丧下去,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来;“没想到我运气却是这般好。” 因为徐太医也并未开其他的方子,所以碧蕉仍是捧了药匣子来:“侧妃该服药了。” 陶君兰却是没什么心思,摆摆手:“先搁着吧,我一会儿再用。” 倒是徐太医的眼力好,挑眉问道:“不知这是不是碧霄丹?” 陶君兰点点头,“是碧霄丹。” 徐太医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来,嗫嚅的请求:“不知侧妃能否让人仔细看一看这碧霄丹?我虽是太医院的人,却是还没瞧过碧霄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陶君兰虽讶然徐太医的请求,不过她也并不是什么小气之人,笑着将药匣子推过去:“若徐太医真想仔细研究,拿两丸过去也不打紧。还有这么多呢,不知能否吃完。” 犹豫了一下,徐太医到底抵不住诱惑,伸手取了一丸:“一颗也就够了。我也是听说此药药效神器,所以一直心驰神往心心念念想仔细瞧瞧。” 这就是大夫的同病了。陶君兰自然也是理解,抿唇笑了笑点点头:“无妨,不够你再来问我要。” 徐太医也并不是什么贪心之人,所以当下也并未多拿什么,忙就告辞去了——事实上,若不是他也染上了瘟疫,他还未必会开这个口呢。之前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纵然那是一直的心愿,他也并未声张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情况来,待到徐太医走后,陶君兰倒是忍不住笑着和春卉感叹:“徐太医也算是年轻有为了,若是假以时日,他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呢。” 春卉倒是实在:“若是他能研究出了治瘟疫的方子,那就好了。” 这话说得陶君兰心底微微一暗,倒是不再开口说话了。见状,碧蕉倒是急了,忙瞪了一眼春卉,意思再明白不过。 春卉也是自知失言,忙低下头去。并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可如此肆意妄为了——在刘氏身边的时候,她因刘氏脾性不好从而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个字,不敢走错一步路。如今也是陶君兰脾性太好,又纵容着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她这才得意忘形了。 陶君兰的情况就算如同徐太医说的那般好,可到底还是一日日的严重起来。这日徐太医过来,蹙眉诊脉的样子,让陶君兰心里的石头又往下沉了几分。 饶是徐太医没说话,她心里也明白,她的时日无多了;。只是她却是觉得不甘心。换做是谁,谁能甘心?不管是李邺,还是一双年幼的儿女,都叫她不可能放心得下。 “你也不必瞒着我了。”陶君兰见徐太医不肯说话,只当他是怕说了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便是苦笑着开了口:“你说罢,这般下去,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纵然不甘心,她也无可奈何。这事儿比不得别的,她挽回不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法子。 徐太医被陶君兰这一句问话给惊得回过神来,他“啊”了一声,忙又摇头:“如今看着倒是还于性命无碍事。倒是姜侧妃才是真是熬不了多久了。我走神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侧妃一旦开始出现症状,就该和旁人一般迅速的恶化下去。可是没想到,您如今的情况倒是比我还好几分,我在想是什么缘故。” 陶君兰一怔,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却是止不住的亢奋了起来:“你是说——”若是找到这个原因,是不是徐太医就能研制出方子了? 就算徐太医研究不出来方子,那也还有别的太医。只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那肯定是对研究出方子有用。 这样的消息,算是连日以来陶君兰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这就好比一个走夜路的人,完全放弃希望之后忽然就看见了天边开始明亮起来。 那种激动,几乎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陶君兰想,若是她这次能熬过去,让她下本辈子都茹素她也愿意。哪怕是折寿她也是愿意的。 徐太医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点点头:“的确如此,纵然治不好,总也有抑制的作用,再配合其他药物,至少能让人性命无忧。” 陶君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徐太医好好研究了。” 徐太医也是十分兴奋,当下便是抓着陶君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陶侧妃没日都吃些什么?不拘是药还是别的什么药膳,最好都一一的列出来。我好进一步的研究。” 只是这事儿陶君兰自己也不大清楚,被徐太医问得一怔,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碧蕉——这事儿怕只有碧蕉才最清楚。 碧蕉明白陶君兰的意思,便是喜气洋洋的请了徐太医出去说话——陶君兰却是不适合与徐太医相处太久的。毕竟还是要避嫌才好。 倒是陶君兰还记得嘱咐一句:“这个消息,还请徐太医仔细写下来,我叫人送去府外,让太医院也好好研究。毕竟一人计短,十人技长。” 徐太医自也是命令白这个道理,忙应了下来。他虽知晓若是他一人研制出来的话,少不得是要从此一路青云了。只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贪功?只求能保住性命,那也是不错了。 只是不管是陶君兰,还是徐太医,此时都是没想过一个问题:一旦徐太医写下来的东西递出去,那陶君兰也染上瘟疫的事,就根本瞒不住了。毕竟,就算谁都不说,可碧霄丹是谁在吃,太医院也好,李邺也好,那都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想到了,此时也未必有谁还计较这个了——就是陶君兰,也必然顾不上了。; 第一卷 第462章 共观之 知晓陶君兰染上瘟疫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李邺当时正在练字——心浮气躁的时候,也只有练字能叫他平静下来了。 当刘恩敲门的时候,李邺还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要不是想着此时过来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他倒是还想先写完这篇字再说。 待到听完了刘恩的禀告,他顿时就顾不上字了,笔随便往笔架子上一搁,然后便是气急败坏起来:“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竟是之前没一人禀告上来!而陶君兰居然也一直没说,就这么瞒下来了! 刘恩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他来禀告这事儿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会是个什么结果了。说实话,是在意料之内。 李邺发了一顿火之后便也是消停下来了。他心里很清楚,瞒着他必然是陶君兰的意思。也只有陶君兰才有这样的胆量瞒着他。 至于为什么瞒着他,必是怕他知道了做出糊涂事情来了。 当下李邺便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戚戚然:她就这般不信任他。她还总说他遇到事儿不肯与她分担。可她呢?她不也是一样的? 瞧着李邺神色不对,刘恩忙又道:“不过好在如今已是有些眉目了。说不得过两日方子也就研究出来了,到时候侧妃自然也没了危险——” 李邺听了这话微微挑眉,心里悬着的石头倒是放下了一些:“哦?有进展了?” 刘恩笑了笑:“说起来这事儿也和侧妃有关系。那个被困在咱们府上的太医主意到了侧妃的情况格外好些,便是推断出来侧妃用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能克制住瘟疫。照着这个思路研究,总能配出治好瘟疫的方子。太医院得了这个方案,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太医院的反应,便是更加从侧面说明了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叫他们好好研究。尽快。”李邺言简意赅的吐出自己的要求,末了又问:“侧妃的情况如何?她可难受?” 刘恩此时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只道:“侧妃的情况比其他人来说好了许多。听说也不甚难受,再加上徐太医的方案,侧妃的心情也是十分平和。” 李邺闻言松了一口气。本想下意识的说“我去瞧瞧”,反应过来又只得将话咽下去。一时又懊恼:那日既然去了,就不该只隔空看了一会儿就作罢。到底是该进去,再靠近一些。而且,也更该久留一些。 李邺的懊恼自也是无人知晓,他挥挥手让刘恩退了下去,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叫人送一壶酒来。” 借酒浇愁愁更愁,如今他却是已经顾不得了。事实上,这些日子若是不喝上一壶酒,夜里他必然是睡不着的。而且他更忍耐不住那股子想去看看陶君兰的冲动。 待到刘恩退出去,他这才敢露出几分惊惧之色来,喃喃自问:“她会平安无事罢?”顿了顿又忙断然回了自己的话:“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绝不会有事儿。” 他绝不会让她有事儿! 第二日,李邺叫人上了折子举报衡国公府; 。说实话,衡国公府让他有些失望。因为衡国公府除了一开始的努力之外,后头竟是半点好消息也没再传来。倒是叫他白期待了一场。 原本他还想再等几日,不过陶君兰染上瘟疫的事儿着实叫他震怒不已,而且再加上徐太医的方案,如今看着却是用不上衡国公府了。于是他干脆就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他要叫衡国公府面子里子都没了。更要叫衡国公府被皇帝厌弃。想想,衡国公府出了事儿,那么皇后必然也会面上无光的。甚至,皇帝和太后也会迁怒皇后,觉得这其中有皇后的授意,衡国公府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没有皇后手笔,可谁叫皇后出自衡国公府呢? 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想要借此扳倒衡国公府却也不可能。不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水滴石穿这两个典故李邺却是一直记得的。 就是太子的名望,也会因为这事儿而受损。 他这一手,可谓是一箭数雕。只是他心里的愤怒却还是没有减少半点,他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意——陶君兰一日不好,他便是一日无法感觉到快意罢?不过,不知陶君兰知晓了这个事情之后,会不会觉得痛快? 想了想,李邺决定写封信给陶君兰,亲自告知她这件事情。以前他有什么事儿都尽量口述,甚少用书信笔墨。毕竟书信来往落在实处,万一叫人看去了,那便是天大的麻烦。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尽量不动笔墨的好。 不过他今日却是忍不住了,更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陶君兰收到了李邺的信时,既是惊喜又是担忧。也顾不得先拆开看,倒是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封口的火漆,见并无半点不妥当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到看过了信,陶君兰更是觉得心思繁杂——她没想到李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儿,一则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二则是这样的小动作,太容易叫人发现了。 打压了衡国公府固然是好事儿,可万一事态发展到了根本控制不住的地步又该如何?衡国公府没有立刻封府,其中便是有无限的可能。万一事情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纵然是李邺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那时候,李邺就是罪人了。 她倒不是因为正义而觉得李邺这般做不妥,也不是因为心系黎民才觉得不安,她只是担心李邺罢了。怕这事儿包不住,叫人知道了是李邺做的。 那时候李邺又该如何?别说辛苦建立的基业尽数毁灭,就是以后也再无立足之地。更是要遭受到千古唾骂,万人指责。 陶君兰只想想那个情形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想,太后不喜欢自己是对的。虽说她什么也没做,可是她到底还是影响了李邺颇多。这次若不是她出事儿,只怕李邺也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做,也不会如此仓促冒险。 别说太后,她自己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恨。 若是她自己警觉心再强一些那就好了。若是她自保能力再强一些,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李邺自然也不会因为她出事儿而心神大乱做出这样到底事情来;然而自责却是无法解决任何事情。自我厌弃也是根本就没用。所以陶君兰低沉了一会儿也就将这些情绪抛在了脑后。 李邺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衡之倾覆,吾待汝一同观之。” 这个衡,自然指的是衡国公府了。李邺这是变相的在鼓励她,告诉她,他在外头等着她。 陶君兰觉得,李邺付出这么多,她若是轻易死去,那便是最大的辜负。唯有一直陪着他,让他开心,帮他实现他的报复理想,才算是回报了他这一腔深情。 所以,不管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下去。努力的活下去,熬也要熬到治疗瘟疫的方子被研制出来,然后痊愈起来! 不得不说,李邺这封信就像是一场及时雨,顿时就让她重新又打起了精神来,生出了执着来。 其实之前纵然徐太医已经拿出了方案,可是她却也没觉得自己真能等到那时候。 瘟疫来得十分快,据说最多不会熬过一个月。比如刘氏,却是半个月都没熬过去。而且如今姜玉莲,也不是才十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她的情况纵然好些,可又能好到哪里去? 事实上,持续的发热已经叫她时刻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清醒不起来了。 陶君兰本想留着李邺的信的——若是熬不住的时候看一看这封信,她必然又能生出许多勇气吧? 只是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将这封信直接烧掉了。没法子,这封信里李邺写下的东西是决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她不能冒险。纵然她再信任身边的这些丫头,纵然沉香院再怎么铜墙铁壁一般,她还是不敢冒险。 一日留着信,她一日便是不能安心。所以,哪怕再留下,她还是只得依依不舍的烧了这封信。 陶君兰还有些遗憾:若是她能给李邺回信就好了。 陶君兰染上瘟疫的消息很快就到处传遍了——宫中,陶家,陈家。无一例外。 陶静平在知道消息之后,当即便是红了眼睛,随后一言不发的就去寻李邺——纵然他心里清楚去寻李邺也没用,可是这个时候他除了去寻李邺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陶君兰做出的选择和陶静平差不多,一样是立刻叫人备车,要来见李邺。 而太子妃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则是立刻去见了皇后。待到进去见了皇后,太子妃一眼就看见皇后笑吟吟的坐在那儿剪着花枝,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错。 太子妃顿时也笑了,上前去行了礼后便是自己坐下了,道:“看来母后也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皇后看了太子妃一眼,“这样的事儿,我又岂会不知?本想叫人通知你,不过想着你也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便是叫人去。”; 第一卷 第463章 写信 太子妃对着皇后一笑:“母后可高兴?如今陶氏染上了瘟疫,可没几日好蹦跶了。虽说没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陶氏,可也算是差不多了。” 而且,关键是还不会有人怀疑她们,只会觉得是瘟疫的缘故。不得不说,这场瘟疫倒是生得十分及时。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样好的机会? 不过此时太子妃是忘记了自家三哥也是染上了瘟疫,正饱受折磨呢。 皇后笑了笑,仔细瞅了瞅手里已经修剪的差不多的花,便是不再侍弄,放下了剪子道:“这次不但除去了陶氏,更是让庄王也被连累。倒是一箭数雕了。你这个计策不错。” 太子妃闻言,顿时忍不住惊喜的笑了笑:皇后一直以来虽然对她十分温和,可是要说真这么夸奖却是极少的。所以这次她被皇后这么一夸,除了欢喜之外,倒是有些腼腆了起来:“也是时机生得巧。” “这次你的确是有功了。”皇后一笑,可是随即却是话锋一转,语气都冷了下去:“你之所以敢瞒下你三哥染上瘟疫的事儿,看来也是仗着这次的功劳了。” 太子妃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边,继而浑身都是冷了几分。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后会突然来追究这个事情,最关键的是:皇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皇后既知道了这个事情,却还能一开始笑着丝毫不显露,这份心思和隐藏更是叫太子妃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太子妃毫不意外的想起了一句话来:姜还是老的辣。的确如此,只怕她心里那一点小算计,早就被皇后看得一干二净了罢?亏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十分高明。 太子妃也顾不上身份和脸面了,当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嗫嚅着说不出句话替自己辩解。 皇后看着太子妃连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面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不过还是没开口。 “母后!”太子妃哀哀的唤了一声,心思电转却是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借口:“我这般,也是为了太子啊!” 皇后微微挑眉,似有些不大相信。 太子妃继续解释:“若是此时衡国公府被隔离了,那太子手边上那里还有趁手的帮手?如今朝廷这般局势,正是太子想法子拉拢民心树立威信的时候。若无衡国公府的帮助,只凭着太子一人的努力只怕很难得到预期的效果。” 顿了顿,太子妃悄悄的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又道:“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毕竟衡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如何能看着衡国公府错失了这次机会,没了威信?” 皇后此时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衡国公府何尝不是我的娘家?我又何曾愿意看见它没落?你这般瞒着我又有什么意思?我也并非是要怪你,只是事情轻重你也要仔细衡量。瘟疫如何是小事儿?你心里不是不清楚,若是有一点儿弄不好,很可能就是根本收不住的下场!” 皇后的声音逐渐凌厉:“陶氏尚且知道什么叫深明大义,你如何连陶氏都比不过了?陶氏那主动封府的举动,得了多少赞誉?你难道都没瞧见?你怎的不想想,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当时瞒住了,可随后被人一下子揭穿出来,又该是多难看?” 太子妃已经被皇后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她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且微微的制造出些微刺疼来。 不过此时太子妃却是完全感觉不到那股刺疼,她只觉得屈辱。皇后居然斥责她不如陶君兰。 不过太子妃一句话也没反驳,只低头受着。倒是皇后见了太子妃这般,觉得也该适可而止,便是重新缓和下来:“如今你也是太年轻了,以后遇事儿多想想。拿不定主意便是来问我,别再这般擅自做主了。” “是,母后。”太子妃软软的应了一声,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此时太子妃已经深深的意识到:以前她觉得她和皇后婆媳之间相处得十分好,根本就是假象。以前那不过是因为她进宫少,每次也不可能一直留皇后跟前,所以才会看着还不错罢了。如今相处时间多了,又都住在宫中,这不一下子就暴露了。 皇后这样要将事事都握在手里的性格,怕是根本就不可能与任何摸样的媳妇相处得好罢?除非,那人根本就是半点本事也没有,性格绵软到没有半点主见,只知道听话。 从皇后那儿出来,太子妃面上便是满脸的疲惫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除去疲惫之外,还有一点点嘲讽。不过嘲讽之意掩藏得有些深,不仔细看却是根本看不出来。 而在宫里,谁又敢直接盯着太子妃的脸看呢? 其实也是如今皇后和太子妃都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弹劾了衡国公府的事儿,若是知道了,只怕这会子皇后没了心思教导儿媳妇,而太子妃也没心思再折腾这些小情绪了。 陶君兰勉强喝了一口粥,就觉得已经喝不下去了——如今她嘴里寡淡得厉害,再鲜美的味道也是尝不出来。更何况是清淡的粥? 犹豫了一下,她搁下碗:“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情况,比起昨日严重了不知道多少。 首先便是人更没精神了,而且发热得也越来越厉害了。整个人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碧蕉着急得不行,端着碗苦口婆心的劝:“还是再吃半碗罢。就算味道不喜欢,也得勉强垫垫肚子不是?昨儿统共就吃了一碗粥,今日再不吃,可如何受得住?” 春卉也在旁边着急:“是啊,侧妃好歹吃些。即便是这个不喜欢,那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出来让厨房去做就是。” 陶君兰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搁着吧。我头疼得很,再眯一会儿。醒来再吃。” 见状,两个丫头自然都不好再劝,只得扶着陶君兰躺下后便是退了出去。 看着根本没少的粥碗,碧蕉几乎都要掉眼泪了:“这可怎么办?” 春卉盯着那碗看了看,半晌后涩然的叹了一声:“王妃当初便是如此。听说姜侧妃也是——” 话还没完就被碧蕉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胡说什么?侧妃一定会洪福齐天的;!你别乱说!” 春卉也是一时之间太过着急才这般说的,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她根本就是不该这样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 当即春卉便是忙“呸”了一声,断然坚定道:“侧妃一定会平安无事。” 不管丫头们怎么期盼也好,陶君兰的情况到底没好转。白日里可几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日,到了晚上陶君兰才忽然醒来,盯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了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她可能是等不到治疗瘟疫的方子了。以她这样的情况,还能拖几天呢?事实上,距离徐太医提出那个方案,已经过去了整整的十日了。 十日里,再无一点好消息传来。就是徐太医,如今也是和她差不多的情况了。根本连内宅都来不了了。而姜玉莲,也已经是苟延残喘的等死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不是她不想熬下去撑下去,而是只怕老天爷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这种情况下,她不是肯不肯熬下去的问题。 “侧妃醒了?”碧蕉一只是守在床边的,方才虽说是昏睡了过去,可是到底没敢睡死了,此时听见陶君兰的动静便是一下子醒过来。见陶君兰睁着眼睛,碧蕉又惊又喜的喊出了声来。 陶君兰被碧蕉这幅不稳重的态度逗得忍不住笑起来——碧蕉这架势,像是唯恐她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似的。 “侧妃饿不饿,渴不渴?”不等陶君兰吩咐什么,碧蕉便是又问了起来。 陶君兰是有些渴了,想了想却没要求喝水,言道:“端一碗粥来我喝。”因为一日都在昏睡,这会子嗓子已经干得有些嘶哑了。 反正也没胃口,倒不如拿粥当水喝。既可以润喉,又多少吃了些东西进去。 见陶君兰主动要求吃东西,顿时碧蕉便是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就去盛了粥出来。不仅仅是粥,还端了两碟子开胃的小菜:一碟是酸笋片,一叠是凉拌的鲜嫩小黄瓜。一个白生生,一个碧青青,摆在一处倒是格外的让人想尝尝。 陶君兰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多吃几口特意准备的,当下便是越发的觉得自己若是不肯多吃两口,便是根本对不住这些心意。 所以,纵然仍是没胃口,吃在嘴里也尝不出什么滋味,陶君兰还是忍着将一碗粥都吃了个干净。好在那酸笋片还不错,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的。不然只怕她根本也吃不下。 只是吃了一碗粥,碧蕉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明儿早上叫厨房再送些酸爽口味的菜色。” 陶君兰笑了笑,没说出实情,心道碧蕉这几日操心得不行,能叫她高兴一些也好。随后又吩咐碧蕉:“扶我起来,我想走走。去书房看看书。” 碧蕉有些迟疑。 陶君兰一笑:“看书也不会累着人,我也是无聊,想打发打发时间。”不过事实上,她却不是想去看书,而是想去写一封信。; 第一卷 第464章 两难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若是她真熬不过,就算临死想见见李邺也是见不到的;。所以,她才想写下这么一封信。至少,不至于连句话也留不下。 信或许现在交不出去,可是等到瘟疫过后总能让李邺看见。那个时候,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她也不怕李邺染上瘟疫。 留下几句话,无非也是让李邺好好看顾一双儿女,不要伤心罢了。再将自己不放心的事儿都嘱咐一遍。 陶君兰针斟酌了一番,最后在信上郑重的留下了一句话:“若妾不幸,只求死后能与君同穴。” 只有正妃才能和李邺合葬在一处。这一点,不会有例外。所以,她这句话也就是变相的要求李邺在她死后将她册为正妃。 不是她非要在乎这个名声,而是为了拴儿和明珠,她不得不在乎。 庶长子和庶女是没有前途的,李邺还这般年轻,不可能不再娶妻纳妾。到时候再娶个王妃,生出了嫡子,那拴儿少不得就是眼中钉了。可若拴儿也是嫡子呢?那么即便是李邺再生出一个嫡子,也威胁不大。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至于暗地里的,陶君兰相信李邺是会护着拴儿的。再不济,还有太后和皇帝。这两个人,对拴儿这个曾长孙和长孙都是十分疼爱的。就是明珠,也深得皇帝的宠溺——纵然原因是因为长得像自己祖母,可却也不影响什么不是? 又沉凝片刻,她提笔道:“一双儿女,求王爷送至太后身边教养。”李邺在她死后,说不得要消沉一段时间,到时候肯定是看顾不了一双儿女的。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细腻温柔,也是不可能和她相比的。养孩子这种事情,不是她不放心,而是不适宜。 而且,也要让李邺腾出手来,去做他想做的事儿。 一封信洋洋洒洒的最后足足写了三大篇信纸都还没写完。从她的身后事,直到明珠将来的婚嫁之事,她都一一写了。但凡是她能想到的,她都写了下来。事无巨细,也不嫌啰嗦,倒是只怕有什么没想到的。 碧蕉自是不认识字的,不过她也看得出来陶君兰是在写信。只是陶君兰那一副认真的神情叫她不敢打扰罢了。 陶君兰这封信写完,天色已是见亮了。将信纸装入信封之中,陶君兰郑重其事的又放入了匣子里,然后搁在书架上。 碧蕉在一旁自都是看见了。而陶君兰也是故意叫碧蕉看见的——这样的话,将来碧蕉在她死后,必然是会将这封信给李邺的。 聚精会神的写了这么一晚上,以陶君兰的身体情况来说,俨然是有些吃不消了。聚精会神写字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做完了,只觉得精神倦怠。当下于是又叫碧蕉扶着她去歇下。 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碧蕉纵然是不识字,可是却也模糊猜到了几分,在她睡下后,悄悄的去廊下拉着春卉哭了一回。又不小心叫红螺瞧见了,最后三个丫头都红了眼睛。 红螺犹豫了一阵,迟疑的和碧蕉商量:“要不然这事儿咱们悄悄告诉王爷?侧妃的情况……” 碧蕉摇摇头:“若是侧妃知晓了,必然会恼。” 红螺咬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 碧蕉却还是有些不敢。 倒是春卉插话进来,叹了一口气:“告诉王爷也未尝不可,至少可以让王爷去催一催那些太医。只是到时候就怕王爷不管不顾的要进府来看侧妃。万一拦不住——”别说陶君兰恼怒了,只怕她们的人头都保不住。” 红螺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告诉王爷罢还是。不管后果如何,我都认了!只是这事儿你们别参与。我一人扛下来。”真要要了她的命,她也认了。 碧蕉看了红螺一眼,“这件事情怎么能让你来扛着?要扛也是一起。” 春卉倒是笑了起来:“也不一定真就到了那个地步。到时候王爷若真要进府,红螺姐姐一定想法子拦着就是了。” 而且,只要李邺不染上瘟疫,那也不必太过担心会掉脑袋。到时候最多也就是一顿惩罚也就完了。就是惩罚怕也要等上些时日——陶君兰身边如今可就她们几个服侍的人了。 红螺的动作很快,李邺知道陶君兰病重的消息时,天色也才刚擦黑。 其实他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了。毕竟瘟疫是什么状况,他早就清楚的。能撑这么久,陶君兰已经是比其他人好得多了。 只是,他还觉得来得太快了。 以至于甚至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最后李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去罢。”待到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这才猛然盖住了脸。 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此刻,李邺倒是生出一种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夫,不懂医术的懊恼之感来。若他懂医术,至少不必坐在这里等着。 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好比是将人放在火上煎熬一般,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可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城外的大夫里头,已有七八个也染上了瘟疫,而太医府里的家眷,也被他“提醒”了个遍。 一股深深的无助感涌了上来,叫他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只有当初他的母亲去世时,他才有过。他自是十分讨厌这种感觉的。他曾发誓,绝不再让自己陷入这般无助里。可现在…… 无助之后,是深深的恨意。 “衡国公府的三爷如何了?”召来了刘恩,李邺面无表情的微微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刘恩早就猜到李邺肯定会问,当下便是答道:“已经是十分虚弱了。太医说,最多还能熬十日。” 李邺冷冷一笑:“十日太长了。” 这意思就是要提前送衡国公府的三爷上路了。刘恩丝毫不觉奇怪,直接点头应下。末了又笑着禀告:“其实还有个好消息——衡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有些染上瘟疫的症状。” 李邺却是丝毫笑意也无:“又不是衡国公本人染上了瘟疫,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就算是衡国公染上了瘟疫,陶君兰如今的情况是这般,他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刘恩心里轻叹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告辞退了下去。他倒是想让衡国公本人也染上瘟疫,可是衡国公如今已不住在衡国公府了,而是住去了前几个月安置下的外室家中。根本就不回去,哪里来的机会? 不过虽然让衡国公染上瘟疫是不可能,可是让衡国公因为瘟疫这个事儿头疼却是做得到的。 又一道弹劾的折子被送到了皇帝跟前,这次还附上了证据。连如今衡国公在何处落脚,也是说得一清二楚。 皇帝之前本就在查了,不过衡国公府瞒得十分紧,所以并未曾查出什么来。不过现在么——皇帝冷冷的吩咐宝船太监:“你亲自跑一趟,去请衡国公进宫罢。” 宝船太监心知肚明皇帝这是动了真火了,忙不迭的领了命就出去办事了。 可想而知,衡国公见到宝船太监的时候,是一副何等诧异的样子。 衡国公被隔离了。看守的禁卫军,是端亲王府的一倍多。而且,还直接训斥了衡国公,不仅将衡国公直接也隔离了,更是又叫来皇后:“你可知道此事?” 皇后一惊,心知道这是皇帝怀疑自己了。当下自然是不敢承认,只道:“臣妾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皇帝冷笑一声,直接将弹劾衡国公的折子摔在了皇后面前,又略带了几分讥讽道:“皇后真不知道是何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皇后看完折子,几乎是大惊失色。忙就起身跪下了:“皇上息怒,臣妾替哥哥请罪!” 皇帝定定的看着皇后,半晌没言语。一开口却是:“朕一直觉得皇后你识大体,懂规矩。也一直以为衡国公也是如此,却没想到——” 皇后咬咬牙:“想必是哥哥一时糊涂。再加上嫂嫂和母亲,这才会如此。” “当时发现瘟疫之后,衡国公夫人进了宫一趟,见了太子妃。”皇帝自是了解过这些事情了,一言一语说出来,皆是带上了冷意。 皇后死死的掐了掐掌心,这才又从容的说下去:“太子妃毕竟年轻,那又是她的娘家——臣妾一定会好好的教导她。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皇帝没再继续说这事儿,而是话锋一转:“衡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情,依皇后看来,该当何罪?朕一早就说过,京中一旦发现瘟疫,必须立刻上报隔离。防止传染于更多的人!衡国公府这般……” 皇后一怔,没想到皇帝会问自己。不过目光在触及了皇帝探究的目光时,她却是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个寒战。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若她替衡国公府求情,只怕皇帝会更加的恼怒。若她不求情,她就必须至少是不能偏袒分毫。可那是她的娘家,她真铁面无私了,旁人又该如何看她? 皇帝这根本是在惩罚她!皇后心里泛着苦,可面上却是只能一动不动。; 第一卷 第465章 坏话 最后皇后还是开了口:“此乃朝政之中的事,臣妾作为后宫之人,着实不该插手。至于惩罚——皇上不管是给了什么惩罚,衡国公府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降一级爵位罢。” 降了爵位等级,说起来其实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谁家也不靠着那点爵位俸禄吃饭,是公,还是侯,这其中待遇区别也不算很大。只是这么一来,衡国公府的脸面却是生生的被皇帝扫没了。降了爵位之后,只怕好长一段时间衡国公府都不可能再在朝廷之中抬起头来。 皇后满心苦涩,却又无法表露分毫,甚至只能深深一拜,诚恳道:“多谢皇上开恩。”雷霆玉露均是君恩,这一点皇后很清楚。 而且,不管是谁来看,都会称赞皇帝一句宅心仁厚。毕竟,衡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降了一级,连个实质性的惩罚都没有,着实是开恩了。 皇帝没再理会皇后,“下不为例,你回去罢。” 皇后听见那句“下不为例”的时候,又忍不住攥了攥手指。这是警告,皇帝在赤裸裸的警告她和衡国公府,若在犯错,就绝不会如此简单了。 想了想,皇后又伏下去,道:“此事臣妾也有责任,是臣妾没教导好太子妃和娘家人,臣妾愿闭门思过。” 皇帝有些意外抬起头来,许久一笑:“既你主动要求,那便为期一个月罢。还有那太子妃,也与你一起闭门思过罢。”有这样的家眷,太子纵然是个仁厚的也会被带坏。 一时皇帝又有些玩味:不知道这件事情太子知道多少呢?又有没有参与在其中呢? 当衡国公府瘟疫开始肆虐的时候,陶君兰的状况也是十分不容乐观。 事实上,如今她每日醒来的是时辰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一直都在昏睡,身上一直发着低热,浑身都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甚至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如今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油尽灯枯。怪不得人都说,自己的身子自己最了解。好还是不好,虚弱还是强健,都是一目了然。 姜玉莲如今只吊着一口气了。 陶君兰有些怅然的想——兴许等到瘟疫过后,这端亲王府大门口要抬出去的棺材,却是要有三个了。领头的是刘氏的,接着就是她和姜玉莲的。 不知李邺到时候会不会十分伤心?但愿他不要在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陶君兰迷迷糊糊想着,却是止不住深深的倦意又睡了过去。 碧蕉和春卉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和自己一样完全是惊惧担忧。这一次,陶君兰醒来的情形的时间,不过是一小会儿。连喂一碗粥的功夫都不够。 再这么下去,只怕不是瘟疫将人折腾死的,而是直接饿死了;。除了灌下去的清水和补汤,事实上陶君兰已经两日没主动吃东西了。她的整个人几乎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虚弱干瘦下去。 之前还合身的衣裳,如今彻底的成了袍子,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叫人看着就觉得不忍心。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研制出方子来?”碧蕉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这是不敢哭得太大声,竭力遏制的结果。只是比起嚎啕大哭来,这样的哭声反而叫人听了更加心酸,也更容易被感染。 春卉的眼里也浮上来了晶莹的水光。 陶君兰如今的状况,每日都是要报给李邺的。李邺从陶君兰不再主动吃东西下去的时候,就彻底的烦躁了起来。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民间有一种说法是:不管病得再怎么严重,只要能吃下去东西,那便是无事。若是吃不下去东西了,那就危险了。 人不吃不喝,如何撑得住?况且本还有病痛折磨着。 陶君兰若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再熬多长时间。 李邺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最后,他到底是坐不住了,抓起披风就出了门,低声吩咐跟着的王如:“走,出城。” 王如吓得不轻,忙死命的就要拉住李邺,口中更是劝道:“主子这是做什么?城外现在是何等情况,如何能去得?” 李邺的目光淡淡的从王如抓着自己的手上扫过。登时王如就觉得好像是有刀片从自己手上刮过去了,克制不住的他便是生出了一种想要放手的欲望来。 不过他哪里敢放手?纵然出了城他没染上瘟疫死了,回来之后也会被直接打死。所以,决不能放手! “已经服了药,不会再被传染。”李邺淡淡的言道,“你若再拦着,从现在开始你便是不必再在我身边伺候了。我今日必须出城一趟。” 王如还是不敢撒手。 “既然不肯让我去,那你就代我亲自走一趟。”李邺见王如这般,也不愿意浪费功夫,当下便是说出这番折中的话来。 王如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苦笑一下。不过想着自己冒险总比主子冒险好,于是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你替我去问问,他们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有结果?”李邺微微眯着眼睛,整个人都透出一个冷冽凌厉来:“告诉他们,若我府上的侧妃因为这瘟疫死了,那他们也就再无用处了。” 王如被李邺这话吓了一大跳——主子这话的意思是,若侧妃死了,他就要杀人陪葬? 事实上,李邺只是故意说得这样吓人罢了。真要将这么多大夫杀死,他也没那个权力。最多就是流放出京,永不许再回来罢了。 不不过王如却是不这么想,他只是在心头嘀咕:陶侧妃对王爷的影响,也太大了一些。 看着王如出了城,李邺忽然发现自己全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而既然出了屋子,便是也不想再去了。索性就沿着路在陶府里转悠——其实他住的算是外院,不过九公主和陶静平一早就吩咐下去不必拦着他,他在府里是可以随意到处走动的。 这么一走,走到了内院花园中李邺也是没能发现——事实上,这会子他完全心思就不在景致上头,只留神顺着路走,不让自己跌跤就是了。 此时已是快要到了九月,天气转凉了不说,院子里的一些花木也开始凋零了。更有栽种的枫树红着叶子,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簇簇高大的火焰。 李邺想起了以往和陶君兰在宫里时候,他让陶君兰陪着他在宫里赏枫叶的时候。那时候桂花酱也刚下来,被她做成各色点心或是甜品,吃下去不仅嘴里又甜又香,更是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好闻的味道,生生的将秋日的凄凉都赶走了。 那时候他就想,日后若是年年都能与她一起度过秋冬之日,只怕他此生都不会再觉得凄凉冰寒了。 李邺不由自主的便是轻叹了一声——之前他还总想着日后时间多,所以倒是有些忽略了陶君兰的意思。可是如今再想来,他却懊恼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二哥。”一声轻柔的唤声传来,李邺侧头就瞧见了九公主带着两个侍女站在自己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李邺习惯性的露出一个浅笑来;“九妹妹。” “二哥今日总算是走出门了。往日你不出来,我也不敢去打扰你。”九公主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笑着上前来:“二哥以后都该像是今日这般。成日闷在屋子里喝酒,算是怎么回事儿?” 李邺笑了笑,没应声。看样子是没往心里去——这个时候,若是不喝酒麻痹一下自己,他不仅是睡不着,更怕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来。 “要我说,二哥也不必这般担心。”九公主让侍女远远跟着,自己则是陪着李邺并肩缓缓散步:“拴儿和明珠,还有慎儿不都平安无事?二哥你不喜刘氏,正好这次便是可以换个王妃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于陶侧妃——想来她也会平安无事的。” 李邺收了浅笑看了一眼九公主:“你不懂。” 九公主使劲咬了咬嘴唇:“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这样喜欢陶侧妃。纵然她很好,可天底下比她更好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又哪里犯得着这样呢?” 李邺浅浅一笑:“不是因为她好。”而是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其他人纵再好,那也不是陶君兰了。根本就不一样。 “你这样对她好,她又做了什么呢?”九公主忽然生出几分埋怨来:“她利用你,又不停的替自己身上贴好名声,她的目的是人都能看得出来了。她的野心有点太大了,怪不得太后不喜欢她。” 李邺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九公主——他一直以为九公主对陶君兰是十分喜欢的。可是今日九公主说的这番话…… “以前我也很喜欢她。可是二哥,你没发现她和以前已经不同了吗?”九公主叹了一口气,幽幽言道。顿了顿又道:“你对她这般在意,她又何曾对你如此了?只怕她心中最在意的,还是她的好名声罢了。八公主对她有利,她和八公主倒是比我更亲热几分。”; 第一卷 第466章 两日 九公主好话有些怨怼之意,李邺却是没往心里去,只笑着安慰九公主:“地位不同,面对的情况不同,如何还能一样?”若端亲王的侧妃还如同宫女一样的做派,那才真是让他头疼呢;而且,他着实不觉得陶君兰有什么不好的。 倒是九公主——他侧头看了一眼九公主,提醒道:“这话别叫静平听了去。”陶君兰是他姐姐,自己妻子说自己姐姐坏话,他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必然也是不痛快的。 九公主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动李邺。一股怒气窜上来,她忍不住赌气道:“二哥,你就不怕她坏了你的前途?你也不想想,有她在,谁家的好姑娘还愿意嫁给你做王妃?已经有两个庶子了就不提了,再加上这儿一个侧妃,谁愿意?” “我心里有数。”李邺点点头,却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事实上,再娶个王妃,他还真没那个打算。而且,现在他也分不出心思去考虑那些。他心里如今最关心的,还是陶君兰。 看着九公主还要继续说话,李邺有些无奈:“有这个功夫,你倒是该关切一下静平才是。你和静平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提起陶静平,九公主果然不再起方才的话题了,只是是淡淡摇头:“没什么。”不过看那神色便是叫人一眼看出:必然是有什么的。 “你虽是公主,也不该摆太大的架子。静平十分不错,你别太任性了。”在李邺看来,像是陶静平这样不错的驸马的确是不好找了。尤其是九公主这样不甚受宠的公主,能摊上这么一个好驸马,的确是不可多得,更该珍惜。 “二哥你是不知道,他——”九公主跺跺脚,却是又不肯继续说下去了。末了只吐出一句话来:“总之是他不好。” 李邺微一思索:“他纳妾了?”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这个问题才这般严重了。 九公主一怔,随后摇头柳眉倒竖斥道:“他敢!我可是公主!” 李邺看着九公主这般摸样,倒是忽然一笑:“你如今倒是和在宫中截然不同了。”在宫中九公主只会小心翼翼,素来话都不敢大声一句。可如今看来…… 九公主一怔,半晌没说话。 倒是李邺意味深长道:“有什么不敢的?纵然不好让你知道,可养在外头你如何能知晓?他那般优秀,又年轻,不知多少姑娘想投怀送抱。他可不比那些世家大族里出身前途都不甚好的驸马,他如今深受父皇信重。他若真想要,求父皇赐下几个姬妾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是不会在意这些公主的——事实上,从小到大,皇帝见过九公主的次数都是有限。更别说疼爱了。 而且,既然成了夫妻,那这辈子都绑在了一处。九公主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而陶静平又是陶君兰的弟弟,他自然是希望二人能好好相处的。他这么说,不仅是为了九公主,更也是有些替陶静平说话的意思。 九公主本是来劝李邺的,却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被李邺说了这一顿,完全没了之前的心思。她此时所有的心神都忍不住拿来分析李邺的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九公主倒是想和李邺说说自己到底为什么和陶静平闹别扭,只是话到了嘴边到底又被她咽下去;“我的话,二哥也好好想想。”没了心情继续逛园子,九公主郑重的和李邺留下这么一番话之后便是打算回去了。 李邺随意的点点头,却仍是没往心里去——再他看来,陶君兰比任何事都重要。不管是谁说什么,他都可不在意。 待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觉得王如该回来了,李邺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如何了?”李邺也不等王如行了礼便是直接问了起来。 王如悄悄看了李邺一眼,最后道:“据说是快了。” 李邺皱眉面色也是沉了下来:“什么叫据说是快了?到底如何了!” 王如只得实话实说:“已是研究出了初步的方子,但是还没试验过药效。怕是还得七八日。” 李邺闻言先是一喜,最后却是怒道:“七八日!哪里还等得到七八日!”如今陶君兰已经是那般了,再等七八日会是个什么结果?怕是不必假设就能知晓! 李邺觉得这群大夫着实是无用。这都过去了多少时日了?因为瘟疫死了多少人了?可他们却还连个方子都研究不出来! “最多三日!不,两日!”李邺发了狠话:“若是两日之后没有方子,休怪我冷血无情。” 陶君兰等不起,他不敢冒险。若不是考虑方子还不成熟,怕吃出问题来,他是连这两日都不愿意等的。 王如一听这话顿时苦了脸:两日?王爷太高看这群大夫了。 不过李邺话都出口了,而且王如心里也明白端亲王府里一大帮子的人都等着这个回去救命呢,当下自然也就没再劝李邺,心道给他们些压力才好。当然,最关键的是:为难和头疼的,可不是他呀。 且不说王如又如何去威胁了那帮大夫,只说这头李邺想了想,便是将这个消息传回了王府里——这个时候,王府里自然还是十分需要一个好消息振奋一下人心的。 而且,他想让陶君兰知道:方子已经出来了,只要再耐心等等就好了。至少,能让她安心一些不是? 只是,李邺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消息是传回了端亲王府,可是陶君兰却是已经又足足一日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情了。无他,只因为陶君兰一直在沉睡罢了。 其实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于陶君兰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她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她想撑住就能撑得住的。身体的疲倦和精神上的倦怠根本就容不得她有太多清醒的时光。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被药治好。她这般的情况,只怕艰难。 别说陶君兰如此想的,就是碧蕉和春卉也是如此担忧的。毕竟,情况就摆在那儿,倒也不是她们非要诅咒陶君兰。 不过,陶君兰却还是替李邺高兴——毕竟真研究出来了方子,又是李邺拿出来的;。那对李邺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儿。不仅能获得名声,更是会得到皇帝更加的看重。 两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纵然不知多少人觉得难熬漫长,可是真过起来,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按照李邺的吩咐,如今却是到了该去讨要方子的时候了。 这一次,李邺是亲自去的——之前不敢让李邺来是因为没有治疗瘟疫的方子,如今有了,自然是不必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呈上方子的时候,领头的大夫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和胆怯:“这方子还不知道药效如何,王爷可否再宽限两日?” 李邺忍住怒气,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确定能治疗瘟疫?” 大夫点点头:“治疗瘟疫是能治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这方子也没多少人服用过。暂时看着效果是不错的,可后头很难说。” 李邺冷笑一声:“等你拿出万无一失的方子,只怕人都死绝了!方子你继续研究,这份我且先用着。若真有后遗症,想来你们也能治好,对罢?” 大夫被李邺浑身的冷冽的气势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邺拿了药方便是直接往外走。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将这不完善的方子直接摔在那人脸上,可是现在陶君兰等不起了。哪怕是不知道到底药效如何,只要能治疗瘟疫,他也只能试一试冒险一回。 就算真有后遗症,可至少命先保住再说,不是吗? 李邺回了城中之后,立刻将方子抄写了一遍,一份送入府中,一份送入了太医院。说起来,太医院这次倒不如外头的大夫有能耐。 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嘲讽的笑了笑:一群饭桶。就这样的医术,哪里指望得上?看来以后再有什么病,却是不必再寻太医院的大夫了。 殊不知,太医院其实也模糊的开出了一个方子来——只是和外头一样,不知道药效如何,便是没敢上报。想着过两日确定了再说。如今收到了那方子,太医院除了意外之外,还觉得有些羞愧和着急:这么一来,只怕人人都要觉得太医院之人无用了。 对比了一下两个方子,太医院院判便是有了主意,抓来一个小厮道:“你快去告诉端亲王,先别忙着用药,方子有问题,要改改。” 等到太医院的方子送来时,李邺扫了一眼,发现果然改动了两味药。一旁的太医忙解释:“之前的方子药性刚猛霸道,只怕用了之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今改动了两味药,药性温和了许多,既有治疗瘟疫的效果,也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李邺点点头,似笑非笑的夸赞一句:“太医院果然有本事。”另一方面,却是叫人快马加鞭将方子送去府里——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方子进宫去了。 之前他怕太医院研究方子得要许多功夫,所以并未再等,仍是叫继续用药。如今他倒是有些着急,不知道陶君兰用了药没有。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吩咐人去问,自己却是必须得先进宫一趟。; 第一卷 第467章 结束 陶君兰事实上刚醒来准备服药,就被告知了得重新换一碗药。所以那霸道药性的药却是没入口。 比起陶君兰的幸运,姜玉莲却是已经喝下了药了。喝了药不足半个时辰,药性便是发作起来,姜玉莲顿时就折腾起来:不仅上吐下泻,更是不住的流鼻血。吓得服侍的丫头忙来禀告红螺知道——这么折腾下去,本就虚弱的姜玉莲,不知道熬得住熬不住?万一熬不住,那就得办丧事了。所以还得提前准备。 知道了姜玉莲的情形,红螺等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陶君兰没喝。 陶君兰最终喝的是太医院改良之后的方子。虽说也有些轻微呕吐和拉肚子,却是不严重。而且,人的精神却是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昏睡了。 这么一来,顿时就叫人看见了治好的希望。 陶君兰的情况被快马禀告给了李邺和太医院,登时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瘟疫就像是阴霾一样笼罩在京城上空一个多月,如今总算是有要散去的迹象,哪里能让人不振奋? 要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可谓是完全就是在小心翼翼和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因药效直接关系到了这方子的作用到底如何,所以禀告李邺这个消息的周意是直接就进了殿上,当着皇帝的面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邺。 李邺当时便是觉得整个人都是松快了几分——过后又有点儿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的感觉。至于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却是笑不出来。明明十分高兴,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越发的觉得有一股怒气涌上来,催促着他去报仇。 皇帝此时也是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当下便是高声笑道:“好!传朕的旨意,这些大夫和太医都赏!”待到高兴劲儿平复了,他又想起了李邺来,便是又笑着对李邺道;“端亲王这次立下大功!该赏!朕要好好想想到底该给你什么赏赐才好!” 太子此时就在旁边,闻言顿时看了一眼李邺。那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却是十分复杂。 太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低声提醒皇帝:“父皇,二弟是该赏,不过他囚禁大夫,威胁太医这件事儿——” 按照太子的意思,这样就算不能让皇帝取消了李邺的赏赐,至少可以让李邺的赏赐不那么好。也可以让李邺不那么出风头——一个亲王出那么大风头做什么?盖过他这个太子算什么意思? 不过,皇帝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太子说的这些话?当下倒是只觉得太子不识趣,在这个痛快的时候叫人扫兴。于是便是看了太子一眼,淡淡道:“若不这般,只怕这个时候方子的影子还看不见呢。太子也该学学这等魄力才是;。” 顿了顿,到底觉得这样有些寒了人心,又看向李邺:“不过你也做得不对,你抽空便是挨个儿上门去赔礼道歉罢。” 太子咬咬牙,只觉得屈辱。不过他却也不敢反抗皇帝,只能应了一声,做出乖顺儿子的样子来。 至于李邺,对于这个惩罚倒是十分愉快的认了下来:“儿臣一定诚心道歉。是儿臣不对。”反正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至于赔礼道歉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 一时皇帝又感叹一声:“这些日子一想到城外百姓,朕便是不能安寝。如今朕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顿时便是有那拍马屁的开始说起好话来:“皇上心有万民,实在是天下臣民之福也!” 李邺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却是开始盘算——这次的赏赐,他到底该问皇帝要些什么才好?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的机会才是。还有衡国公府那头,也不能姑息了。 太子倒是还记着衡国公府,“这药方,却是还要给衡国公府抄录一份才好——” 听太子这口气,倒像是怕谁要故意捏着方子不给似的。 李邺闻言便是冲着太子一笑:“太子放心,父皇又怎么会不给衡国公府方子?衡国公劳苦功高,父皇虽说因为衡国公瞒着瘟疫的事儿不上报训斥了他一番,可是实际上心里却必然还是顾惜老臣子的。” 皇帝看了一眼李邺,面上的阴沉之色化开了一些——太子这般说,根本就是有些拆台的意思。就算他再不喜衡国公府,也不至于扣着药方不给。这样急吼吼的要,是什么居心?是在告诉这些臣子,他这个皇帝小心眼儿? 太子也看出皇帝不痛快,当下忙辩解道:“二弟,我怎么会担心父皇不给衡国公府方子?我只是白提醒一句罢了。”顿了顿,太子又看向皇帝:“父皇,说起来儿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提醒父皇。” 皇帝心中不耐,却是丝毫不肯表现出来,只摆摆手:“说罢。” “宜妃已经产下孩子好些日子了。九弟已经是满月了,儿臣琢磨着是否该接他们母子回宫来了?九弟总不能在宫外长大。”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诚恳,完全是一派慈和兄长的样子。 皇帝倒是真忘了这个事儿——事实上,这些日子只顾着操心瘟疫和赈灾的事情,皇帝是真不记得宜妃了。对于这个曾经巴巴盼望着的老来子,更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太子突然提起,皇帝才猛然想起这件事情来,当下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蹙眉道:“宜妃和太后犯冲——” 太子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儿臣已经请钦天监的人算过,如今却是已经不犯冲了。” 皇帝闻言便是住了口,点点头道:“再过几日就接回来罢。” 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复又笑起来。那副样子,叫李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莫非太子这是开始走温情路线了不成! 不过,九皇子如今不过是个奶娃娃,宜妃娘家也不是什么地位高的,倒是根本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威胁;是以,李邺并未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太子本是走在前头的——不过太子却是故意落后一步,然后看着李邺笑着恭喜:“听说二弟的心头好陶侧妃染上了瘟疫?如今倒是好了。我先恭喜二弟你了。不过你王妃没了,却是又该节哀才好。二弟放心,我一定让母后替你好好挑一个王妃。” 李邺微微含笑,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春风之中:“那就多谢太子了。” “二弟怎的不叫我做大哥了?可是瞧不上我?”太子皮笑肉不笑。 李邺不想和太子在这儿浪费时间,从善如流道:“大哥。” 太子一哽,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看着李邺状似亲和实则疏离的样子,他哪里还说得下去?总部能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罢? 李邺见太子不再言语,便是笑道:“臣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出了宫门,李邺便是吩咐:“回王府。”他是想迫切的去看看陶君兰如今到底如何了。 周意闻言顿时一怔,随后低声提醒:“如今禁卫军还没撤走呢。就算回去了也是看见不找陶侧妃的。倒是如今可以将王妃的棺椁下葬了,王爷您看——” 李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那就还回陶家罢。”他也是欢喜得糊涂了,竟是忘记了这一茬。只怕要撤走那些禁卫军,还得几日功夫。 “刘氏既说了想和她儿子葬在一处,那便是依她所言罢。”反正他也是不想与刘氏合葬的——如今好不容易不用再见刘氏那副嘴脸了,他死后更是不想再见了。而且,只怕刘氏也未必想再见他了。 “另外,传信给那边,叫静灵一个月后带着三个孩子回京城罢。”这么些日子没见拴儿和明珠,只怕陶君兰心里想得很了。当然,他也是想的。一个月后,瘟疫应该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回来也没什么危险。 顿了顿,李邺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对着周意吩咐:“衡国公府的三爷,我要他死。至于衡国公老夫人和衡国公夫人,也该叫她们吃些苦头。” 刘氏虽说是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他端亲王府的人。而且刘氏这么一死,却是坏了他的计划。 周意低声应了。这弄死衡国公办不到,可要弄死衡国公的三儿子,那可是太容易了。衡国公查了这么些日子,不也没将他们的暗线查出来? “衡国公被削爵,害怕如今那位三小姐更不好说亲了。此事儿叫人在皇后跟前提一提。”李邺冷笑一番:“你说,皇后会不会动心?太子妃不能生养,只怕皇后心中也早有不满了吧?这次太子妃又故意瞒下了衡国公府出现瘟疫的事儿——”以皇后的性格,想必更是不痛快。 可若那三小姐进宫了,不痛快就该是太子妃和太子了。太子妃是因为地位被威胁,而太子则是不甘心再一次被掌控摆布。想必到时候不知会生出许多精彩的戏码来。 而他,就可以好好看戏了。; 第一卷 第468章 胡闹 陶君兰连着喝了几次药,第二日夜里便是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一直持续的低烧也是退了下去,也不觉得倦怠迷糊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顿时就觉得身上说不出的难过:连着躺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上的骨头都僵了。又怎么会不难过?几乎是只感觉再多躺一刻钟都是受不住了。 不过她的身子却也远没有真能达到自己起来走动的程度,事实上根本就还虚着呢。躺是不想躺着了,于是她叫碧蕉和春卉将她扶着坐起来。 一连着睡了这么几日,现在她自然是半点也不困的。加上两个丫头陪着说话,又是喂药又是张罗吃食,倒是更加精神了。 事实上,她能好转过来,满院子的人也并不嫌弃这是深夜,反倒是一个个都是因此精神抖擞了起来。毕竟谁不盼着自己主子能好?陶君兰平日里又是个慈和的,自然是更加的叫人觉得敬重。 不过夜深了大家也都要睡觉,兴奋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也就作罢了。留下几个守夜的人之后,都各自睡去了。毕竟明儿还要继续当值呢,总部能一个个都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去当值罢? 陶君兰看了一眼春卉和碧蕉,也是心知肚明这会子她们该睡了,便道:“你们且先去睡罢,不然明日谁又来当值?” 春卉和碧蕉对视一眼,都是默契摇头:“侧妃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睡过了。” “那也不行,你们留一个在这儿守夜,另一个还是先去睡罢。”陶君兰笑道:“我自己静静看会书就成。反正也用不上你们。” 这么一说,碧蕉倒是率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春卉先去睡罢。” 春卉却是摇头:“这几日碧蕉姐姐都没好好睡过一觉,还是你去罢。你看你眼下的青黑,可是比我严重多了。再说了,你比我服侍侧妃更久些,明日白日服侍最好。就像是侧妃说的,晚上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倒是白日事儿多些。” 碧蕉听了这话,也是犹豫了一番之后,便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就留下春卉守夜。 陶君兰自然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守夜。事实上,她将春卉也撵去了外间先眯一会儿。 当然,看书不过是借口罢了。事实上,她这么支开人,纯粹是想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哭一场罢了。这些日子她纵然迷糊的时候更多,可是心里的害怕却是一样不少。正因为清楚自己的身子在一日日的虚弱下去,这种恐惧更是张到了极点。 就算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要说不怕,那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这些情绪一直压在心里罢了,如今在她绝望之时乍然得救,她心里的滋味除了惊喜和庆幸之外,更是想哭得厉害。 更甚至,她心里是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的。这股委屈叫她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一场。 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情绪根本压不住,唯有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而且,她也的的确确是想哭一场。或许换成是以前,她还未真会这样哭一次。可是现在她却是不同了——在生死之间经历折腾了这么些时日,不少东西她都看破了许多,豁达了许多。 若不是顾忌着面子,更不愿意叫两个丫头都陪着自己哭一场,她才不会这样费力的支开人去。 只是这头她刚哭起来,那头门便是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忙侧头看向床里面,不想叫春卉瞧见她狼狈的样子。口里更是道:“春卉,你怎么又进来了?” 然而春卉却是没有回答,她只听见门又被关上,然后有脚步声走到了床榻之前停住了。 春卉怎么了?陶君兰拿了帕子擦脸,心里疑惑的想,又偷偷的用眼角余光去看春卉。结果这一看,却是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哪里是春卉?分明就是李邺。虽然只看见了衣裳没瞧见人脸,可哪里还需要看脸?只一眼她也就断定那的确是李邺没有半点错了。 “你怎么来了?”她惊吓得厉害,说话都有些干巴起来。加上刚才哭了,声音更是听起来十分奇怪。 “我来看看你。”李邺轻叹了一声,带着怜惜:“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躲在这里一个人悄悄的哭?是她们服侍得不好,还是怎么了?” 陶君兰本是想问李邺怎么进来的,还想叫他出去。可是却被他这么一番话弄得心里一酸,刚忍下的眼泪便是又不住的冒了出来。 她慌忙擦泪,谁知李邺却是突兀的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的扳了过去。这一下,她就是不想叫李邺看见这满脸的泪痕,也是做不到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去看李邺的眼睛,她怕看了之后她更委屈,更加忍不住想扑进她怀里。 “你别碰我。”她想起自己身上的瘟疫还没好利索,忙又挣扎了起来。更是出声提醒他:“你离我远些。” “怕什么?”李邺却是不在乎,反而霸道又小心的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轻声道:“想哭就哭个够罢。别搁在心里憋着。” 这些日子,陶君兰必然是吓坏了。其实别说是陶君兰,就是他也是想哭一哭的。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或许他就在见不着陶君兰了,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能抱着她在话里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叫他忍不住想更要珍惜。 陶君兰因为李邺这句话,眼泪顿时冒得更加厉害了。情绪一上来,再加上想着如今瘟疫的药方也有了,也就没那么多顾虑和担心了,倒是果真忍不住的伸手反抱住他的腰,“呜呜”的哭出声来。 “我是真怕; 。”她哽咽的开口:“我怕再见不着你,在见不着拴儿和明珠。” “我也怕。”李邺轻声回应,末了还轻轻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仿佛怕她哭得太厉害透不气来。陶君兰是埋在他胸口,自然也没看见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和心疼的神情。 “刘氏死的时候,我好怕。”陶君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甚至忍不住微微的战栗了一下。而她的反应很快就被李邺注意到,李邺拍了拍她,似乎想借此来安慰她。 陶君兰忍不住翘了翘唇角笑了笑。然后继续轻声说下去:“那时候我已经染上了瘟疫,想着刘氏,就想到了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一想心里就怕得厉害。” “我怎会让你那样?”李邺柔声言道,“不会的。这不就没事了。” “嗯。”陶君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眼泪。心情到底是渐渐的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了许多。她想起当时刘氏死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刘氏死的时候,很后悔。”陶君兰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决定将那些事情与李邺说一说。毕竟,唯有让他知道了,他才能更好的防备皇后不是? “刘氏当年那样不喜你,其中是皇后在作梗。后头她孩子没了,也有皇后的手笔。”虽然这些都是她猜测的,并无证据。可是看刘氏那样子,她就知道都是真的,她是半点没冤枉皇后。毕竟,刘氏作为亲身经历的人,只怕比谁都更清楚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刘氏被一层纱蒙着,所以想不透,可她戳破了那层纱之后,刘氏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 “就是这一次的瘟疫,其中也有皇后的手笔。若不是皇后给了刘氏能染上瘟疫的东西,刘氏是不可能染上瘟疫的。”陶君兰徐徐的言道,尽量说得明白清楚:“皇后利用了刘氏记恨我和你的心思,想用刘氏来害你。毕竟,若当时刘氏就死了。你就算不喜刘氏,少不得也要露面的。到时候,你也十分有可能染上瘟疫。” 其实直接接触过刘氏的人里头,没有染上瘟疫的十分少。春卉是个例外。可这样的例外,十个人里头不足两个人。 就好比碧蕉,也算是运气好了。不过陶君兰觉得,可能是因为她们的身子更强健些的缘故。毕竟,她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再加上生产的亏空还没弥补过来,自然更加的不可能比得过常年做活的春卉和碧蕉。 “我知道。”李邺倒是丝毫不意外,反倒是如此轻声回了一句。 陶君兰这次倒是有些错愕,“啊”了一声。 “世人都以为刘氏的瘟疫是绿柳上门那次染上的,只是迟迟没发病。可是当时看诊的大夫医术不错,不可能看不出。所以我猜是后头刘氏自己做了什么。”李邺见陶君兰好奇,便是笑着解释了几句:“至于谁这么巴巴的盼着我端亲王府出事儿,除了皇后之外,还有谁?” 陶君兰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了然起来:“所以你才会对衡国公府动手。” 李邺却是没解释半句,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她,他这么做根本是为了她,而不是为了自己。若为了他自己,他是不会这样快报复回去的。他自己现在想来,当时的确是十分冲动了。这样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只怕很难收场。; 第一卷 第469章 蹊跷 面对陶君兰巴巴的眼神,李邺最后只模棱两可的言道:“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若不是太子如今在宫中,否则……” 这话是不假的。若不是当时太子在宫中,他着实不好在太子身上动手脚,他也不会选择这么迂回的方式。不过,却是没想到收到了这样意外的效果。 李邺心想,这就是天意。 李邺除了安慰陶君兰之外,倒是也没再做更多的事情。两人在这静夜里,悄悄的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天边都蒙蒙亮了,陶君兰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你什么时候走?” 李邺心里清楚自己的确也是该走了——不然叫人发现他在这里,倒是会引起许多麻烦。当下他只能不舍道:“的确是该走了。” “那你快走罢,我也困了,想睡一阵子。”陶君兰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让李邺安心的走。当然,她也的确是疲倦了。毕竟,她病了这么久身子早就虚了。因为不舍一直都强打着精神,这会子自然早就有些困倦了。 想了想,她又嘱咐道:“以后也别再这样进来了。横竖再过些日子我也就好了。” 李邺应了一声,不过却是并未往心里去。他的计划却是隔几日就来看看陶君兰才好。事实上,他是被这次的情况给吓坏了。他怕陶君兰再有什么瞒着他的,他怕再出现什么状况。 比如,皇后知道陶君兰开始逐渐恢复了,心情又会是如何?可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陶君兰待到李邺走后,便是扬声唤道:“春卉!” 春卉闻声进来,问道:“侧妃有什么吩咐?” “王爷是怎么进来的?”陶君兰微微眯了眼睛问春卉。“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反倒是放了他进来?”上一回李邺过来,好歹还是只站在窗外。这次倒是好,直接就进来了。固然里头有已经研制出方子的缘故,可是这和看守的人也有关系才是。 春卉果然露出了心虚的摸样来,甚至忙跪下了:“侧妃息怒。奴婢……” “你之前是王爷的人,听他的话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也该分清楚一个轻重缓急。他胡闹,你不能不劝阻反而跟着胡闹。如今是不必再怕染上瘟疫。可是总也要顾忌几分。”陶君兰到底是没将话说得太严重了:“你既以后要留在我身边服侍,那就多和红螺碧蕉学学。” 春卉点点头,“是。” “王爷是从正门进来的?”陶君兰想起这档子事儿,便是又问了一句。 “是从正门进来的。”春卉看了一眼陶君兰,这才答道。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了。这些人,怎么都跟着李邺胡闹。 “我还有事儿问你。”陶君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是又问起来。 春卉忙到:“侧妃只管问,奴婢知晓的必然是言无不尽。” “你先起来回话; 。”见春卉还跪在地上就开始表忠心,陶君兰倒是忍不住笑起来,又指了指凳子:“搬个凳子过来做下听我说。” 春卉知道这是陶君兰体恤自己,当下忙谢过,这才按照陶君兰吩咐的话做了。 “你是王爷安排在王妃跟前的?”陶君兰想问的是这个事儿。 春卉犹豫了片刻,心道李邺对陶君兰这般宠溺,必然是早就说了的。当下也就爽快的承认了:“的确是王爷将我安排去王妃身边的。” 陶君兰没再继续问李邺将春卉安排在刘氏身边到底是做什么。这话纵然要问,也该去问李邺,而不是问春卉。她想问的是:“那我问你,你既是大丫头,想来也是一直在王妃身边服侍的。怎么的竟是都不曾发现王妃的异样?她到底怎么得的瘟疫,你难道就半点不知?” 春卉一听这话,吓得顿时都不敢坐了,又怕陶君兰怀疑自己,便是连忙解释道:“虽说是领着大丫头的月钱,不过实际上贴身服侍的只有轻云。我偶尔才帮把手。王妃心里并不相信我。所以凡事都瞒着我。这次王妃发病的时候,轻云只说是旧疾发作,王妃又不许请太医,每日只吃丸药。就是皇后娘娘派人赏下来的丸药。” 陶君兰是记得的确皇后赏下来一些丸药的。正是那一次,绿柳导致了京城中这个几个王府都隔离了好长一段时间。庄王更是因此病了。 那丸药她碰也没碰,便是叫人收了起来。 “那从皇后赐药开始,王妃那儿便是没有旁人再去过了罢?”陶君兰还是十分纳闷的。毕竟刘氏院子里虽不说铁桶一般,可是要说随便什么人都能过去,那也不可能。 刘氏院子里若是有旁人去过,她必然会立刻知道消息。 春卉点点头:“没有旁人去过了。” 这下陶君兰更加纳闷:“既没有旁人去过,那王妃到底是怎么染上瘟疫的。” 春卉想了想,倒是回忆起了一个细节来;“王妃那一匣子药,少说也有二十颗。可是待到王妃发病后,我有一回看见王妃服药,那匣子里却是只有三四颗了。只怕服用有些时日了。” 陶君兰仔细算了算时间,心中也是一动:“你的意思是,王妃的瘟疫,就出现在了那药上。”这么一说的确也是行得通。刘氏是在第一次没有人染上瘟疫之后开始行动的,若从那时候吃起,时间倒是也正好对的上。 “那药可还有剩的?”既然是有所怀疑,陶君兰自然是想要仔细的研究研究了。 不过春卉却是摇摇头:“王妃吃完了。匣子都让轻云烧了。” 陶君兰闻言皱眉:装药的匣子何必烧了?只从这个看,就能看出来怕里头是有什么猫腻了。 “轻云也染上了瘟疫?”陶君兰又问。 春卉点点头:“的确是染上了瘟疫。情况也是十分严重。据说恐怕是熬不过来。” 陶君兰微微挑眉:若是轻云熬不过来,那么线索就彻底的断了;。谁也再查不出皇后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不行,必须想法子将轻云保住才是。 “你再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可疑之处。”陶君兰吩咐春卉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道:“我也饿了,索性用过早膳再睡。你去吩咐厨房传膳罢。” 待到用过了早饭,陶君兰也就睡下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下午才算是醒来。她这头刚醒来,就听见红螺和碧蕉在旁边说话,也不知商量什么事儿。 见她醒来,两人忙住了口,服侍她洗漱用药,又吃了一些东西才算是折腾完了。 “方才你们说什么呢?”陶君兰歪在软枕上,一面看着碧蕉用美人拳给自己捶腿,一面问道。 红螺摇摇头:“不过是府里的额一些琐事儿,说说闲话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陶君兰见红螺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只点点头:“姜侧妃那边怎么样了?”姜玉莲的情况比她严重些,即便是有药,却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熬过去。若熬不过去,丧事且不提,以后慎儿的归属又是个问题了。 凭心而论,她是不希望姜玉莲熬不过去的。毕竟若姜玉莲没了,李邺必然是要再添女人进府的。就算他不愿意,太后和皇帝也不会同意。与其进来一个家世好的不知道品行如何的,倒不如还是姜玉莲得好。至少姜玉莲不会再折腾了。若进个新人,少不得还要折腾一些时日。没得麻烦。 “姜侧妃情况很不好,今儿早上还吐血了。”红螺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很不看好姜玉莲:“怕是熬不过。”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真熬不过也没有办法,都是命罢了。 “叫人送些好补药过去。碧霄丹也送些。”陶君兰如此吩咐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罢。”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若真就这样没了,慎儿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若慎儿再大些,她倒是敢做主冒险让姜玉莲再见见儿子。可是慎儿如今实在是太小,她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红螺倒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今儿早上,王妃那边送出去了一个折子。是王妃的遗言折子。” 陶君兰闻言也是一怔:“王妃还留了遗言折子?”按照规矩来说,身有诰命的女子是可以上遗言折子的。就像是那些老臣,临终之前也可以给皇帝上遗言折子。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有什么所求的。而这个时候皇帝多数也会满足。毕竟是老臣子,替朝廷卖命了一辈子,总不好连人最后一点心愿都不满足。 而女子的遗言折子,是给皇后的。当然给太后也可以。 只是不知道刘氏的遗言折子里,到底留下了什么话?她到底又有什么所求的?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事实上陶君兰好奇得要命。 不过既然折子已经递出去了,她自然也是无从知晓了。再怎么好奇,也不过是暗自揣测一番也就作罢了。 如今她更担心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邺娶新王妃的事情,到底会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第一卷 第470章 新王妃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纵然好好调养着,可是拴儿和明珠都跟着静灵回来了,陶君兰却还没养好呢。 好在那会子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样子是不见了,否则她还得担心是不是会吓到一双儿女。 算算时日,拴儿和明珠离开也快三个月了。拴儿还好,毕竟已经认得人了。可明珠却是完全已经忘了自家爹娘到底长什么样子了。面对陶君兰还好,许是母女连心到底没那么生疏。可面对李邺的时候,却是连抱都不肯让李邺抱了。 想着太后那头也是十分想念拴儿和明珠,陶君兰让明珠适应了几日,便是带着他们兄妹两个进宫去了。这也是她病愈之后第一次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而且陶君兰打算顺带将慎儿接回来——这是姜玉莲的要求。这些日子,姜玉莲想念慎儿已是想念得茶饭不思了。再不给领回来,只怕姜玉莲又该闹腾了。 当然,她也不是真没有半点私心:作为拴儿的母亲,她是不乐意看见慎儿也被太后记挂被太后宠爱的。她是打心眼的希望拴儿独占鳌头。 说起来姜玉莲的运气也是的确十分好的。当时情况都那般了,最后没想到到底还是熬了过来。虽说留下了些后遗症,日后冬日里容易犯咳疾,可是到底是捡回来一条命不是么? 府里情况和姜玉莲差不多的,也只有姜玉莲是熬过来了。就是轻云,陶君兰花费了那么多功夫,到底没将其救回来。 一路进了宫去,陶君兰自然还是直奔太后居住的寿康宫。 太后刚耍完五禽戏,张嬷嬷正帮着太后擦汗呢。就听见外头禀告说是陶侧妃来了。 太后闻言挑了挑眉,笑着让张嬷嬷出去迎:“必是栓儿回来了,你快去看看。”这些日子没见,栓儿也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自己这个曾祖母? 张嬷嬷见太后这幅样子,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忙笑着应道:“是是是。太后您可别急。栓儿一准儿在外头呢,老奴这就去将拴儿带进来。” 一面说话,一面张嬷嬷却是在心头暗道:之前还担心太后因了陶侧妃的关系连带着拴儿也不待见起来,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说不得看在拴儿的面子上,还要给陶侧妃几分脸面呢。 张嬷嬷出了屋子,果然看见陶君兰领着两个奶娘和两个丫头在门外守着。两个孩子一个被牵着一个被抱着,都跟玉团子似的玲珑可爱,叫人看着心都化开了。 张嬷嬷心道:也不怪太后偏心拴儿,拴儿瞧着就比慎儿好。而且,陶侧妃也的确是个会养孩子的。就是比慎儿小的明珠,也是养得比慎儿更招人稀罕。这不哭不闹的,笑嘻嘻的样子哪里叫人不疼? 一时进了屋子,还不等陶君兰带着孩子们行礼,太后就已经冲着拴儿招手了:“来,拴儿快来,来我跟前来。” 拴儿倒是还记得太后,当下驾轻就熟的将奶娘的手一甩,满脸笑的就凑了上去,一面小跑一面还大声唤道:“曾祖母!” 当即便是喜得太后连声应了,又夸道:“拴儿真乖。这些日子不见,说话倒是比之前更清楚了。听这声音就知道,拴儿肯定又壮实了。” 陶君兰在一旁抿唇一笑:可不是,出了一趟门,拴儿的性子又皮实野性了几分,就连嗓门也是大了许多;。前两日哭闹起来,险些没将屋顶给掀翻了。 不过,这样却也更加有些小子的样子了。 一面说着话,太后一面又将手边上的芙蓉卷拿了一个给拴儿:“拿去吃罢。” 拴儿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抓在手里。正要凑在手边上咬一口,忽然又看见了明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便是忙又拿开来,遥遥递过去:“给妹妹。” 太后顿时更加意外,笑容也越发的慈爱了:“拴儿还知道友爱妹妹了。真是懂事了。” 不过明珠还小,陶君兰可不敢给明珠吃,便是柔声对拴儿道:“拴儿自己吃罢。这个不是糖球,不能给妹妹吃。” 拴儿这才点点头自己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大约是觉得好吃,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太后看着,只觉得怎么都爱不释手,搂着拴儿恨不得再不放开。 最后还是张嬷嬷提醒太后:“是不是也将慎儿公子抱出来?也让他们兄弟见见面才是。” 一时奶娘将慎儿抱上来,陶君兰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又看了一眼明珠:慎儿看着可不如明珠精神结实。 拴儿凑上去看了看,慎儿不理他,他也就不再折腾了。嘟嘟嘴自己去一边儿玩去了。 太后见拴儿一门心思想去屋外玩,便是只得无奈的吩咐宫女和奶娘将拴儿看好了,又叫慎儿和明珠也跟着去。倒是留下了陶君兰说话——这一点,陶君兰倒是也早就料到了。 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太后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过问的。 “如今王府里是谁在管中馈?”太后果不其然一开口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这个。 陶君兰如实答道:“仍是我管着,只是我如今精神不济,所以叫府里几位姨娘从旁协助。倒是也没出什么纰漏,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太后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这也是端亲王府里人少的缘故,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样清净的日子?所以说,多纳妾有多纳妾的好处,少纳妾也有少纳妾的好处。 当初李邺执意不肯纳太多妾侍的好处,也算是体现出来了。 “刘氏的后事可办妥当了?”太后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陶君兰点点头:“都办妥当了。应该是没有什么疏漏了。” “刘氏的运气也是不好。”太后皱了皱眉:“偏死在那个时候,连带着丧事都不好办。正因为如此,如今你才更要打点好一切。别让人觉得端亲王府太寒酸了,连个丧事都办不好。” 虽说是丧事,可是场面太小了,也丢了李邺的脸面不是?而且:“我听说却是不入西陵?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细细解释;“这是王妃的临终遗言; 。说是想和儿子合葬在一处,也省的孩子孤单单的。她这一番做母亲的心意,王爷想着也是该体谅。便是准了。所以,这才不入西陵。”西陵算是皇室的墓园,除了历代皇帝之外,皇家的人都是葬在那儿。按理说,刘氏也该葬入西陵的。不过因为她儿子还不瞒周岁就夭折了,所以根本就不能入西陵。所以连带着刘氏也不葬入西陵了。 太后点点头,感叹了一声:“可怜天下慈母心哪。” 陶君兰也是有几分唏嘘。 太后也没感慨太久,便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刘氏这么突然没了,倒是又得重新给端王物色王妃了。这年龄上就有些难办。” 既然是要做王妃的,那太年幼的显然不合适。可是这年纪大的却又未必能让人满意。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那么大年岁都没定亲,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是被人挑剩下的。 陶君兰看太后一眼,心知肚明太后这是开始考虑要给李邺续弦了。而且,太后的意思恐怕还是直接从外头重新娶一个进门。 这事儿她不好发表意见,便是低头不语。 倒是太后微笑着问起了她来:“陶氏,你是最了解端亲王的喜好,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王妃?” 陶君兰的手指缩紧又松开,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太后在试探她罢了。却是未必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不过,太后既然张口问了,她若不答话却也显得不礼貌不识趣。所以,怎么回答却是成了个问题。 首先,于情于理她都是没有这个资格去替李邺选王妃的。更不必说她心里愿意不愿意了。她真敢说出什么实质性的意见来,只怕太后当场就会变脸。更会觉得这是她在算计什么。 其次,她也着实不知道该给李邺找个什么样的王妃。 犹豫一下,陶君兰最后轻轻摇头:“这事儿还得太后拿主意,我却是不知道。若是选妾侍,我倒是还能插上嘴。可是这娶王妃,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心里微微点头倒是还算满意,觉得陶君兰还算很识趣。不过想起刘氏的折子,太后心里又有点儿不痛快。那一点满意更是被挤在了一边儿。 陶君兰任由太后打量,尽量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架势来。当然,其实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按着本心来说,她却是不希望李邺再娶王妃的。可要按照规矩来说,这事儿偏偏又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太后笑了笑:“我也不是叫你做主,只不过是让你给些意见罢了。我手里倒是有几个人选,你帮我参详参详。”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太后是早有准备了。只是她却有点儿弄不太清楚太后的心思到底是什么。选新王妃这事儿,她觉得就算该做,到底也显得有些太急切了。 刘氏死了这才半年都不到呢!若真就这样大刺刺的将新王妃提上来,那旁人怎么看怎么想? 犹豫片刻,陶君兰开了口:; 第一卷 第471章 甜枣 犹豫片刻,陶君兰开了口:“如今王妃刚下葬,就这般大张旗鼓,是否有些不妥?传出去对王爷的名声怕是不太好。”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缓缓笑了:“这个道理我自然也是明白。不过这会子只看看,私底下定下来,也不立刻过门,并不怕什么的。总不能真等到一年之后才开始议亲,那等到过门都什么时候了?如今端亲王府没女主人,也着实不像话。” 陶君兰一听这话,心里越发往下沉了沉。太后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等到新王妃过门之后,将她现在的管家权力也剥夺了。不过,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她不过是暂管罢了,自然比不上名正言顺的端王妃。 “太后您若不嫌弃我考虑不周,我倒是也可帮着参详参详。”陶君兰最后只得说出了这番话。她心里很清楚,太后说这么多话,无非也就是想听她这一句罢了,只是她却不愿意说得太过卑微,于是便是如此言道。 太后见陶君兰松口,面上笑意越发明显了:“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不管选了谁做王妃,拴儿的地位都是摆在那儿的。谁也不敢给他委屈受,你是拴儿的生母,自然也不会受委屈。” 陶君兰一听这话也笑了:这算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么?太后果然是太后,说起这些话来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若她真只是担心拴儿地位受损,此时听见这话自然是开心无比。不过,她不想让李邺娶新王妃的最主要原因,却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所以,她听了这话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只觉得讥讽。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太后知晓。若是太后听见了,怕只会觉得她是在痴心妄想罢? 所以,最终她只是微微低下头去,轻声道:“多谢太后垂怜。” 接下来,太后倒是果真拿出了几个女子的画像来给陶君兰看。每一个都是容貌上乘,家世显赫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她陶君兰望尘莫及的。 陶君兰也不单说谁好,每个都赞了两句,不好的话却是始终收在肚子里。她心里很清楚,她若真敢挑毛病,太后必然不痛快。所以,倒不如干脆每个都赞几句,拿出个态度就好。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挑的——既然是送到了太后手里,那在册上的每一个姑娘都是鲜少能挑出毛病的。纵然有,也只会被优点给压住。 待到看完了这些待选端亲王妃的姑娘们画像,太后忽然又叹了一句:“说起来,刘氏上了个折子,向我提了个建议。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不可行。” 陶君兰一怔:怎么好好的提到了刘氏了?难道说,刘氏的折子和这事儿有关? 想起刘氏当时说的那番话,陶君兰忽然就觉得心跳快了起来。难道……若真是她猜想的那般,那太后这样又是个什么意思? 正当陶君兰心跳如雷,思绪纷杂的时候,太后又出声了:“刘氏的意思是,提了你做端亲王妃;。” 这和陶君兰的猜测自是一样的。不过陶君兰却是没看出太后有赞同这些话的意思。 面对太后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陶君兰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要让她亲口推辞了这事儿。当下心头难免苦笑一番:太后素来就瞧不上她啊。 不过陶君兰只假装没体会太后的意思,只微微露出了讶然来:“王妃竟然在折子上说了这话?!”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笑了,随意的问道:“怎么,你竟是不知道此事?” 陶君兰摇摇头:“王妃上了折子的事情,都是折子递上去之后我才知晓的。至于内容,我自然是一无所知了。” 太后点点头,却是没说信不信这话。就陶君兰看来,只怕太后是根本不相信这话的。 不过太后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太后是绝不会让她当上这端亲王妃的。所以,她也没必要非要解释什么。 “端王性子淡,怕是对此事多有抵触,你回去替我劝劝他才是。”太后轻叹了一声,忽然又转了话题,突兀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对方不是太后,若她不是还十分敬重太后的话,只怕她这会早就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了。太后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让她失落一回,最后还让她去劝说李邺娶新王妃。 当然,太后这样也是一种试探:若她真劝了李邺娶新王妃,听太后的话。那就证明她的确是没那个野心。可若是她在李邺跟前说了别的话,或是吹了枕头风叫李邺立她做王妃,那么她的野心也就显露无疑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这等大事,王爷心中自有主意,并不是我等可以插嘴的。不过我会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王爷。王爷一向孝顺,想来会听太后的。” 她可以不去李邺跟前争取什么。可要她去劝李邺接受别的女子,她不愿意!哪怕从此之后失去太后的帮助,她也不愿意! 也许换做以前,她犹豫之后到底会因为对方是太后而屈服,可是现在……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没有太后的帮扶,难道她就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面对陶君兰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自然也不好怎么样,只是面上冷了几分,干脆下了逐客令:“拴儿和明珠留在宫中几日罢。我也许久不见他们了,想念得紧。” 陶君兰当然也不认为这是太后在用拴儿和明珠威胁她,当下便是笑道:“太后不嫌他们闹腾就好。能给太后解闷,也算是拴儿有些用处了。” 顿了顿又笑道:“只是姜侧妃想念慎儿想得紧,她如今身子不好,让慎儿回去叫她看看,也算是让她高兴高兴,说不得一高兴身子就好了。太后您看——” 对于慎儿,太后自然是不如那么喜欢,自然也就不那么在意。当下摆摆手:“带回去罢。” 一时陶君兰正要告辞回府去,倒是外头突然宫女又来禀告了:“宜妃娘娘带着小皇子过来,说是想给太后请安;。” 宜妃回来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她这些日子也没操心这些事情,所以倒是不知道这回事儿。不过,宜妃一举得子,想必以后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只是她当初被留在那边的理由就是因为妨碍太后,如今这又往太后跟前凑,也不怕人嚼舌头?或是太后再有什么,又被推在了她身上? 本来要告辞的话,自然也是又咽下去。说真的,她倒是挺像看看宜妃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太后点点头:“让她进来罢。外头风冷,别吹坏了我的孙儿。” 一时宜妃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想来就是九皇子了。 陶君兰起身来朝着宜妃行了一礼,“宜妃娘娘安好。” 宜妃向太后行礼之后,这才看向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原来是陶侧妃,倒是许久不见了。听说你染上了瘟疫险些死了?如今看来,传闻倒是也不尽实。”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管是真是假都过去了。托宜妃娘娘的福,我如今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宜妃娘娘您生产之后丰腴不少,人更美了几分。” 宜妃怀孕的时候比现在可瘦多了。这会子和那会子比起来,可是判若两人。如今脸丰润圆满,面色自也是十分好看。的确是更美了几分。 宜妃嫣然一笑:“多谢。”看那样子,倒是春风得意。 “这可是九皇子?”陶君兰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看襁褓里。当然并未伸手。看了看之后,便是又笑着称赞道:“九皇子长得可真结实,全然不像是个早产的。看来宜妃养得的确是好。” 宜妃目光闪了闪,抿唇一笑:“三个奶娘轮流吃,自然是长得壮实。” 陶君兰笑而不语:就是拴儿和明珠也是有好几个奶娘的,可也不见得就比九皇子长得好了。反倒是九皇子比起明珠那会儿这么大月份时候还胖些。 不过这也和她没关系,她当下也就不再言语,只等着太后和宜妃说话。 太后却是没有要仔细看看九皇子的意思,反而一笑:“到底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走在一起倒是有话说。陶侧妃养孩子养得好,宜妃你多学学。” 陶君兰抿唇笑着谦逊:“哪里是我养的,拴儿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我可不敢居功。至于明珠,也是跟着我的时候少。”说起来,她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其实在她跟前的时间都不多。明珠虽说从小养在跟前,可是这次一走就是快三个月。险些连她都不记得了。 这么一想,又有些怅然和愧疚。 宜妃将九皇子交给奶娘抱了,含笑看向陶君兰:“陶侧妃如今有儿有女,可不能再谦虚了,我倒是想请教请教你呢。虽说有了小九,不过我心里想着,若是再得个女儿那可就更好了。” 这话一出,陶君兰顿时险些呛了自己:以皇帝的这个年纪,还想再生?这会不会太勉强了些?; 第一卷 第472章 资格 晚上见到李邺的时候,陶君兰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将太后的意思传递给了李邺:“太后的意思,是想尽快将新王妃的人选定下来。” 李邺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却是没有更多的讶然之色,反倒是显得有些平静和淡漠:“嗯。” 见李邺这般不置可否,陶君兰心里微有些烦躁,忍不住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若不是如此,她怕是控制不住这股烦躁之气:虽然她心里很明白其实也没什么可烦躁的。只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看着李邺这样,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顺着心中的意思问了一句:“那你呢?怎么想的?” 李邺抬起头来,目光也从手里的书本上移到了陶君兰的面上,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如今刘氏刚过世,好歹也要一年半载之后再说这事儿也不迟。” 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自然而又理所当然。显然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陶君兰心里好受了一些,只是还是再度重复了一遍太后的意思:“可太后想近况就将新王妃的人选定下来。你难道就不着急?” “有什么可着急的?”李邺笑道,却是又有些意外的看向陶君兰:“你倒是很在意这件事情。”随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倒是笑容更明朗了几分,瞧着倒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陶君兰将他这般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羞恼,便是瞪了他一眼,“怎的不着急?我这个做妾侍的,总该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正室夫人才来吧?也好早早做点准备不是!” “需要做什么准备?”见陶君兰急切了起来,李邺反倒是闷笑出声来:“你又何必做准备?不管是谁,也不会越过你去。正室夫人,若不是你自然也不会再是旁人。以前我没那个能耐自己选择,如今我自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二皇子了。” 陶君兰这般着急,便是说明了她心中在意此事,所以他自然是高兴的。 陶君兰却是没想到李邺会如此回答,当下便是被他突兀的言语给震得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可以说她今日从宫中走了一趟之后心情是十分糟糕的。尤其是一想到李邺要娶新王妃这事儿,她心情就根本好不了。 而她刚才烦躁,也是因为有这个缘故在里头。凭心而论,她其实心里是十分希望李邺能拒绝这件事情的;。可是现在李邺果真亲口出声拒绝了这事儿,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却是又觉得有些委屈。 感动之后,到底是只能勉强一笑:“别拿着我开玩笑了。我哪里符合太后的条件?单说家世就不够。” 这样的话,固然李邺是为了哄着她高兴,固然李邺说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可是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却又分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罢了。 要说再过几年,局势变化之下她有这样的机会,她还相信。可是眼下……她却是心知肚明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和可能。毕竟,眼下陶家罪臣的帽子还没摘掉,陶静平也只是略受了皇帝器重罢了,真要说炙手可热,权力滔天却还距离远着呢。 陶君兰有点不想再说这事儿了。于是干脆摇摇头故意道:“好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宵夜。”说着就想往外走。 李邺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微抬了头看着她,再认真不过道:“不是玩笑。刘氏那时,是身不得以。这样的情况,我不会再让其发生。端亲王妃的位置,只有你才能坐。” 陶君兰顿时怔住,心里那种酸楚又甜蜜的感觉一点点从心底弥漫上来,最后将整个胸膛都胀满,又堵住了她的喉咙,叫她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看见了李邺的真心。看见了李邺说这话时候的认真和执拗。 这些真心叫她忍不住想哭,叫她忍不住感动,更叫她忍不住想回应。 忽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她心里一直别扭的事情就那么松开了:其实只要李邺对她好,她又何必还要在意那样多的事情?一直是侧妃又如何?屈居人下又如何?之前既也有刘氏,那之后再来个刘氏,周氏,李氏也没什么的大不了的。日子不也一样的过?又何必如此的矫情? 想明白这一点,陶君兰倒是收起了别的情绪,冲着李邺轻轻一笑:“做不做王妃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 李邺一怔,随后却是笑得更加灿烂:“你放心,我又岂是那等无信小人?我既说出口,那自然有我的打算。你不必费心,只管等着就是。” “嗯。”陶君兰这次没再辩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又忍不住依偎进了李邺的怀里,心中却是想到:做得到做不到,如今都不要紧了。只要你能一直这般下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日李邺在吃过饭后散步时,忽然没头没脑道:“明日你去一趟八公主那儿罢。” 陶君兰闻言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便是反问了一句:“八公主怎么了?” “上次行刺的刺客找到了。”李邺低声言道,不过嘴里说的和身上的动作却是不一致。只听声音就觉得肃穆,可看动作,分明又是十分温柔体贴。如今陶君兰身子依旧是虚弱,太医说了最好每日活动一番筋骨,所以他便是每日牵着陶君兰来散步。 陶君兰被李邺这话唬得又是一愣:“找到了?”这都过去了小半年了,居然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找到了?之前李邺说是线索断了,她还以为怕是找不出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可没想到…… 说不意外那都是假的; 。意外之后,她便是忙又问:“那到底是谁做的那事儿?” “的确是汾阳侯做的。不过里头有太子的手笔。”李邺自然也没什么可瞒的,当下便是将查探出来的结果说了。“汾阳侯因了九妹妹回绝了婚事心中不痛快,一心想着报复。太子帮着汾阳侯在事后做了掩饰。至于皇后知晓不知晓,却是不知。” 陶君兰想了想,断然言道:“皇后必然是知道这事儿的。纵然先前不知,可太子帮了汾阳侯之后,却是肯定知晓了。”太子恐怕还真就没有什么事儿是能瞒过皇后的。 而且,只凭着太子自己的力量,说实话她很怀疑太子是不是有那么一个能耐。 李邺轻笑一声,可是听着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冷:“不管皇后知情不知情,横竖这笔账都是该如何算就如何算。只要动了太子,那皇后便是绝不会好受。” “这次瘟疫的事情,绿柳到底如何染上瘟疫,可查出来了?”陶君兰却是不愿意在外头谈论这些,毕竟万一不小心叫人听了去,那就不妥当了。所以当即便是转移了话题。这种事情,本也是她在意的,且叫人偷听了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所以也不怕什么。 李邺摇摇头:“查到一半线索断了,只知道是由绿柳身边宫人染上的瘟疫,至于源头在何处,却是不知道。” 陶君兰沉默片刻,“不过想来那源头一定控制得十分好。不然宫中那些宫人每日接触的人也不知多少,却没让瘟疫传染给更多的人,着实是要做不少功夫的。宫里有这样本事的人,可不多。” 李邺自然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若是有证据,这次皇帝让严查此事儿,但凡是和皇后沾染上一点,皇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可惜…… 陶君兰也是沉默下来。的确,没有证据就算心里再怎么明白,那也是无用。 “明日我去一趟八公主府,将这事儿直接告诉她罢。虽说时间有些久了,可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陶君兰想起当初的情况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怕是九公主也没想到,当初一句拒绝的话,如今竟是惹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说起九公主,李邺倒是想起了那日九公主跟他说的那些话,当下倒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道:“你若有空,也和九妹妹多来往一些罢。她素来是个敏感的,你既是嫂子又是姑姐,多关心她也无妨。” 从那日的话来看,九公主对陶君兰怕是有些什么意见的。作为难得和自己算是亲近的妹妹,李邺自然也是不希望九公主和陶君兰之间有什么的。所以,这才说出了一么一番话来。 陶君兰虽说意外李邺怎的这样说,却也没太往深处想,只以为李邺这是关心九公主这才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也就一口应承了:“好。” 一个没仔细解释,一个没往深处想,素日都十分默契的两个人,倒是难得的不默契了一回。结果导致了结果和预期之中完全是背道而驰。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今要紧的,还是第二日陶君兰去了八公主府上这件事情。事实上,去了八公主府上,陶君兰不仅是传了个消息过去,更是从八公主那儿得知了一个消息。; 第一卷 第473章 消息 因两人关系亲近,所以陶君兰也没提前递帖子,只叫人去说了一声,第二日便是去了。同去的还有陶芯兰和九公主——毕竟去了也不可能只说几句话,少不得要一起玩耍一日才好。所以多叫了两个人,也是为了好玩一些。 至于叫九公主,当然还是和李邺的话有更多的关系。 不过说起那件事情,陶君兰却是寻了个机会悄悄和八公主说的。毕竟九公主也在,说出来不过是叫九公主觉得内疚歉意罢了。 陶君兰将李邺查出来的详情与八公主一说,当时八公主神色就有些不对了:双眼一下红了一圈,可面上的神色却又是一片恨意。 甚至于八公主身上透出来的情绪将陶君兰也有些影响到了,想起八公主那个孩子,她也是鼻子一酸:“既是知道是谁了,我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八公主冷笑一声:“以往不知道是谁还不下手,如今知道了是谁,我自是不会客气。你也不必跟我客气,这事儿还得我自己动手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陶君兰看着八公主这般冷厉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诧异:虽说早就知道八公主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可是今儿看来,却还是有些小瞧了八公主。 和八公主比起来,九公主简直就是太软弱了一些。说起来,却也到底是没娘的缘故。这么一想,陶君兰对九公主倒是又多了几分怜惜。 想着八公主心思玲珑必然能猜出为什么汾阳侯要做那样的事儿,所以陶君兰还是替九公主道歉了一句:“九妹妹那会儿也是逼不得已,这才让汾阳侯记恨了。只是她到底连累了你,我替她跟你道个歉才是。” 说着,陶君兰便是正儿八经的对着八公主行了一个大礼。她是真觉得对不住八公主。 八公主唬了一跳,忙往旁边让开了,瞪了陶君兰一眼道:“你这是想折损我的福气么?还是你不曾将我当妹妹看?我知道你和九公主关系更近些,可也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二哥的妹妹,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可不该这么见外。” 八公主说得诚恳,陶君兰心中一动,便是不由得也笑了:“是我见外了。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八公主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将先前那些伤感去了大半,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又嗔怪着埋怨:“都是你不好,好好的说起伤心事来。叫我哭红了眼睛,一会儿可怎么去见人?” 陶君兰笑道:“那就说尘土迷了眼睛。” 八公主被陶君兰的促狭弄得直摇头:“你呀你呀;!不跟你说了,我去敷一敷眼睛,你且先回去陪她们玩着。不然一会儿她们不见我们,该抱怨了。” 陶君兰于是便是先走了一步。自然也就没看见八公主在她走后又哭了一场。 八公主的侍女待到八公主哭完了,这才轻声安慰道:“主子也别太伤心了。不然驸马知道了又该心疼了。”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这九公主做事儿还是不靠谱,前前后后,连累公主多少回了?亏得主子您心宽,换成是奴婢早就不乐意了。” 八公主摇摇头:“别说了。且不说她并非有意,只说她和二哥如今走得近,又是陶侧妃的弟媳,就不该再说这个话了。没得坏了情分。那孩子……是真和我没缘分。” 侍女便是不再说话了,只是心里兀自愤愤。 八公主见状,便是提点了一句:“母妃也说要和二哥打好关系。将来说不得那就是我们的依靠了。” 侍女是当初英嫔调拨过来服侍八公主的,是仔细调教过的。眼界自然是不窄,被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讶然道:“难道英嫔娘娘觉得——” “嗯。”八公主应了一声,又吩咐:“快帮我重新上些粉,耽搁了太久总不妥当。” 因陶君兰帮着掩饰了几句,所以八公主消失了这么久功夫倒是也没人多想什么。待到八公主来了,四人又抹了一阵叶子牌。 抹牌的时候八公主却是突然说起了一件事情来:“听说宫中又要张罗选秀的事情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捏在手里的牌也忘记出了:“选秀?不是好些年都没选了?” “正是因为好些年没选了。今年不知道怎么提了上来,请示了太后和皇后,便是定了下来。父皇也没什么异议。”八公主笑着细细解释几句,又催促陶君兰:“快出牌。” 陶君兰出了牌,心思却有点儿不太平静了:按说是该三年就要大选一次的。不过之前因了国丧皇帝下令停三年,后头又因为天灾频繁不愿意劳民伤财,所以也没选。现在皇帝年岁上去了,身子骨也不如之前好了。她还以为选秀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再有了,谁知道现在突兀的提了上来。 八公主像是看出了陶君兰的心思,“扑哧”一笑道:“就算父皇不多留,也可以赏给王公大臣啊。就是几个王爷皇子身边,也可以赛些人。” 陶君兰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当下倒是没再多说这事儿了。选秀也好,不选秀也好。这事儿都轮不到她来管,最多意外一下也就作罢了。 至于给不给李邺塞人——待到选上来,少说也是明年夏天的事情了,还有大半年呢。 只是她心里琢磨着若到时候给李邺指几个人,她也不得不支持李邺留下来。一则是端王府附近女主子太少了,二则也是因为姜玉莲现在身子不行了,以后怕是好长一段时间调养不过来,根本也没法子服侍李邺。太后肯定首先就得指了人过来。 许还等不到选秀呢。陶君兰嘲讽的想,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她再不乐意,也没法子阻拦。毕竟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就连皇后不也如此?更别说她了;“宜妃这次回宫倒是十分风光。”八公主忽又提起宜妃和九皇子来:“到底是老来得子,父皇对这个九弟倒是十分的喜爱。就是七弟和八弟也是比不上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今年一个十四,一个满八岁。之前皇帝最疼的儿子算是他们两个。当然,也许是因为只还有这两个皇子留在宫里的缘故。 七皇子的母妃懿妃和八皇子的母妃如贵嫔,也因为这个平日里还算得宠。 其实如果不是前几年风头正健的贵妃忽然病故,其实应该是贵妃最受宠的。不过可惜的是,贵妃和李邺的母妃一样,是个命薄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贵妃不是突然去了,那皇后就该头疼了。皇帝封过两位贵妃,一个了李邺生母顾贵妃,另一个是王贵妃。王贵妃手段不错,一度能于皇后分庭抗礼。只可惜…… 这话题有些扯远了。陶君兰便是收敛了心神不再多想,只顺着八公主的话道:“我前两日进宫一趟,倒是见着了宜妃。我瞧着比生产之前颜色更好几份。可见月子里调养得不错。” 八公主儿微有些讥讽的意思:“可不是?真不知道她在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安心下来坐月子调养身子的?换成是我都要愁死了。” 陶君兰笑了笑:“许正是因为知道不好好调养就彻底失了机会,她才不得不如此呢。”不过能趁着这个功夫好好调养,却也说明宜妃的确是个聪明的。 “宜妃刚回宫没多久,父皇就去翻了好几回的牌子了。从这个势头看来,只怕宜妃又要得宠了。”八公主言道,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乐意看见这样的情形。 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九公主笑了笑:“不管是谁得宠,又关咱们这些公主什么事儿?八姐,你说是不是?” 八公主凝视九公主片刻,展颜一笑:“正是这个道理,却是我太无聊了才操心这些事情。” 陶芯兰也笑着插话进来:“对了,你们听说没有?衡国公府的三爷已经是撑不住了。那嫡出的三小姐,也一直被汾阳侯求婚,衡国公可是气得跳脚。” 这事儿却是众人都知晓的,当下四个女人便是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八公主“哈哈”大笑,一脸快意道:“该,衡国公平日走路都一副傲气得不行的架势,如今他可算是吃到了苦头了。” “说起来,听说老衡国公夫人情况也是不好了?若真如此,那岂不是那嫡出三小姐要守孝三年?真这么着,那可是就耽误了。”九公主略有些好奇的言道。 陶君兰笑着摇头:“衡国公如今操心的却不是姑娘守孝是不是要耽误,他该操心的是,真的老衡国公夫人去了,皇上要他丁忧怎么办?不仅是衡国公本人,还有他那几个儿子,可都是要丁忧的。” 这么一来的话,朝中衡国公府的人,至少得去一大半。剩下的也都是些旁支和关系稍远的了。 若是再有人趁机打压一下衡国公府,那可是事半功倍了。; 第一卷 第474章 亲人 回去的路上,九公主因了不同路,所以倒是没和陶君兰一路。反倒是陶芯兰笑嘻嘻道:“我和姐姐坐一辆车。回头再让他们绕回去。” 陶君兰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的笑起来,轻轻捏了一下陶芯兰的脸颊:“这么做还不如干脆就在我那儿用饭算了。叫人回去通报一声,就说我留你用饭了。” 陶芯兰也不客气,当下就应承下来。随即跟着陶君兰上了马车,也不肯分开坐,非要挨着陶君兰,将头也靠在自家姐姐的头上。 面对陶芯兰这样依恋撒娇的行为,陶君兰自然是不会拒绝,反倒是爱怜的替陶芯兰将头上有些松动的簪子重新扶好。 “姐姐。”马车行出了一段路程后,陶芯兰忽然开了口打破了安静。 陶君兰应了一声:“嗯?” “端亲王妃没了,肯定是要重新给姐夫选个王妃的罢?”陶芯兰的声音有些轻,却又异常的清晰。甚至于连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的声音也是没能将她这一句极轻的声音给压下去。 陶君兰沉默片刻,仍是轻声的回应了:“应该是如此。” 陶芯兰直起身子来,看住了陶君兰的眼睛:“那姐姐你想不想做这个端亲王妃?” 陶君兰一怔,与陶芯兰对视半晌后缓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眼睛,只装作往下面看:“说什么胡话?真是没长大的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 她这么说,是故意想要将眼下这肃穆的气氛给转换过来。不然,她会不自在。而且,她也无法面对陶芯兰的目光——对着自己妹妹那样澄净的目光,她是真做不到自然无比的撒谎说出违心之言的。 所以,无法回应,只好这般的转移话题。 可显然陶芯兰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又巴巴的追问一句:“到底是想不想?” 陶君兰避无可避,只得苦笑的看向陶芯兰,语重心长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说想就能得到的。我想父母能活过来,可是能实现吗?我想回到陶家没出事儿的时候,可那又可能吗?我是什么身份?难道仗着王爷的宠爱,我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就可以痴心妄想了?人都说知足常乐,我现在,就该做到这一点。” 之所以说这样的话,也算是变相的表明了她的意思。想来凭着陶芯兰的聪慧,必然是能够理解的。 “为什么说是痴心妄想?”陶芯兰却是一派执拗:“我能帮你,大哥也能帮你。若真的想,未必就不能成事儿。” 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陶芯兰从哪里来的这些执拗念头。她怕陶芯兰真将这事儿一直挡在心上,便是故意摇头:“不,我不想。就算我想,现在也不是时机;。你恐怕不知道,太后其实已经在选新的端亲王妃了。” 陶芯兰是真不知道这个事儿,当下“啊”了一声,便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也是十分清楚,太后的名单里必然是没有陶君兰的。 要说失望自然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愤愤:“为什么?姐姐你到底哪点不好了?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越得过你去?太后都选了谁?我非要让这些人一个都不愿意不可!” 陶芯兰这话里的意思,再赤裸裸不过。 看着陶芯兰发狠的样子,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微微一疼,又有些淡淡的暖。不过最终她还是摇头:“不可以。你若真这么做,那便是要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陶芯兰气得咬唇,半晌才悻悻道:“我看你就是软弱!你就是被端亲王惯了迷魂汤!”脾气上来了,她甚至连姐夫也不叫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皱眉解释:“你怎么总是这般顾头不顾腚的?你仔细想想,若这个时候被坏了这件事情,太后会觉得是谁做的?太后本就不喜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着瞎起哄?我若是真做得过分了,太后就算非要逼着端亲王去母留子,也未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仔细想想,眼下的局势我到底该如何?” 陶芯兰被自己姐姐这么训斥一句,倒是半点没有羞惭之色的。事实上,她现在已是完全的被陶君兰分析的情况给占住了心神。 她仔细反复的将陶君兰说的这些话都重新想了一遍。最后颓然的发现一个事实——的确像是陶君兰说的,这事儿并不是那样简单。 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心中不甘心,她咬唇道:“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大哥如今也算是不错了,难道都不能给你撑腰?刘氏好不容易死了,若再去一个端亲王妃,下次可不一定还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陶芯兰心里自然也是想过到时候再除掉人就是了。不过想来想去,这话到底是没说出口。她到底不是那样狠辣之人。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还是陶君兰当初教会她的。 知道陶芯兰这是在替自己担心,陶君兰纵然心头难过却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来,柔声道:“自然也不是这么放弃了。至于机会,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再说了,一时半会儿的王妃也未必选得出来。根本不用急于一时。你和静平自然都是能帮得上忙的。不过亲王妃又岂是人人都做得的?”若李邺还是那个哑巴王爷,或许今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她可以说是毫无疑义的下一任端王妃了。 可现在,李邺却是端亲王。还十分受到皇帝的看重,自然便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见陶芯兰还是不痛快,陶君兰笑着拍了拍她:“好了,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又不是更差了,你这是什么神态?他对我也是极好了。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陶芯兰摇摇头:“不是他对你好就行的。”毕竟做侧室和做正室的感觉是根本不同的。同是女人,她对陶君兰的遭遇自然也就更感同身受一些。就好比之前,即便是刘氏都名存实亡了,可是表面上陶君兰还得恭恭敬敬的。是人就会觉得委屈,不是吗?做正室,头都要比侧室抬得高些。 反正不管陶君兰说得再好,她还是觉得自家姐姐是受了委屈了;。而且还是天大的委屈。如果可以,她自然是不愿意自家姐姐再受这样的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底是姐妹,所以虽然陶芯兰话没完全出口,可是陶君兰还是忽然就明白了后面的话是什么。当下笑容更深,却是不再说话了。 陶芯兰对她的好,她心领了。可凡事不可太贪心,她不能太过得陇望蜀。或许端亲王妃的位置可以用手段得到,可是得到之后呢?太后的猜疑和反感,李邺的为难,以及甚至可能会被破坏了的夫妻情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为了一个端亲王妃之位,付出这些不值得。 一时到了端亲王府,陶芯兰却是没再进去用饭。经过这么一事儿,陶芯兰只觉得心情糟透了,完全不想再吃饭了。我陶君兰虽说无奈,却也只得让她回去了。 陶芯兰临走的时候对陶君兰道:“其实也是大哥提出来让我问问你的。若只是我的话,我会先做了再说。”所以,她心里是十分矛盾的,一面觉得早知道不问,一面却又觉得幸好问了。 怀着这种别扭的心思,陶芯兰只觉得人更恹恹了。 陶君兰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却是一笑:“多谢你们这样关心我。”虽然不能成事儿,可是她心里的慰贴和感动却是无法比的。 他们姐弟三人,并未曾因为各自成亲了而渐渐疏远,反倒仍是亲密无间。这一点就让陶君兰觉得很欣慰了——尤其是陶静平,丝毫没有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的意思。作为娘家人,给足了她和陶芯兰面子。这样的弟弟,上哪里去找? 再则,陶静平能想到让陶芯兰问问她的意思,倒是也更是他思虑周详的表现。看着自家弟弟越来越成熟能干,她这个做姐姐的,更是觉得高兴。 同时,陶君兰觉得替陶家摘掉罪臣帽子的事儿,却是该正式提上日程了。瘟疫来袭之前,陈家说已是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证人,待到证人入了京就可以上折子请求复查了。 虽说这事儿因为瘟疫耽了,可是想来现在也差不多了。她打算改日亲自去见一见陈夫人。虽说这事儿其实完全可以让陶芯兰直接回去问,可是出于礼貌和敬重,她自己也是有必要去一趟的。 不仅她要去,就是陶静平也是该去。 陶君兰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儿,心情倒是格外的欢畅起来。毕竟只要陶家摆脱了这个罪臣的帽子,那对陶静平的仕途是绝对有利益的。到时候发现陶家其实是被冤枉了,皇帝也多少会有一些补偿的心思。说不得她也可能会因为这事儿得到一些好处。 再加上刘氏临死前的折子,再想想法子,就是端亲王妃这个位置,她也并非是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不过,前提还得是如何摘掉陶家罪臣的帽子。 傍晚李邺回来,陶君兰与他闲话时候说起八公主告诉她的要选秀的事儿,又忍不住微微有些担忧:“你说,这瘟疫刚过,流民都没完全安顿好,就要开始选秀。会不会让百姓觉得——” 李邺点点头:“只怕会激起民怨。”; 第一卷 第475章 内幕 不管是不是会激起民怨,这选秀的事儿到底是定下来了。是太后提了头,然后顾家联合了大臣上的折子。毕竟,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可是一次也没选秀过,所以即便是时机有些不对,可是却还是合情合理的。 就在选秀消息传开来的第二天,衡国公府上却是突然敲了丧钟。 陶君兰随后就得了消息,说是衡国公,不应该说是衡国侯府上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没了两个人。一个是老衡国公夫人,另一个是衡国侯的三儿子。 陶君兰自然是诧异,便是问前来禀告的丫头:“那外头可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死得太巧了。要说没什么特殊的缘由,她可不信会死得这样巧。就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哪! 消息是李邺让人传回来的,叫她准备好两份丧仪给衡国侯府送去。毕竟那是皇后的亲戚,名义上李邺都还得叫一声舅舅的。面子上也得做像了。 “听说和汾阳侯有关系。”那丫头也是知道得模糊,就听了那么一两句,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听出来。能答上话也已经不错了。 陶君兰点点头,知道丫头肯定也不清楚,就没再多问。只叫了红螺来:“去,准备两份体面的丧仪,我一会儿亲自给送过去。”叫下人送过去肯定是不妥的。既然要做样子,那索性就做像一些。 顿了顿,她又叫了碧蕉来吩咐:“差人去问问九公主去不去?若去,我们正好一起。”路上也有个伴儿。去了更是有个伴儿说话。毕竟你人都去了,总不好不坐一会儿。总要上柱香才好走。 一时准备好了丧仪,九公主那头也回了话,说是一会儿让陶君兰过去捎带她。 待到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又摘了金首饰,陶君兰这才出门。九公主同样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两人碰头后。少不得也要悄悄议论一番。 九公主便是问陶君兰道:“不知道这衡国侯府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下子死了两个?这丧事可怎么办?” 陶君兰摇摇头:“你二哥叫人通知我的时候也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心里也糊涂呢。至于丧事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是一起办了。总不能一直放在那儿。虽说如今天气不热了,也不怕尸体臭了。可是总归不妥。不过,肯定还是老夫人的丧事为主,那位三爷么……” 九公主点点头,没再多问了。 陶君兰想着李邺的话,便是又问九公主:“最近你过得如何?静平可没欺负你吧?若他欺负你了。你只管差人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去。” 九公主笑了笑:“静平很好。并不曾欺负我。” 陶君兰也是笑:“静平想必你也了解了。虽说有些执拗的脾气,不过也还算温和的一个人。他若脾气上来,你先让一步,待到回头他自己琢磨过来了,必然是要跟你道歉的;。” 九公主想起陶静平这些日子冷淡的样子,心里有些黯然,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 陶君兰将九公主的神色看在眼里,顿时觉得不对劲。便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你和静平怎么了?莫不是闹别扭了?”待到话都出口了,她忽然才回过神来,这样问却是未免太唐突了一些。 九公主看了一眼陶君兰,笑容越发勉强了:“没有闹别扭。一切都很好。”她和陶静平,哪里算是闹别扭?就是她想闹,也得陶静平理会她才是。想想现在二人相处的情况,九公主只觉得嘴里发苦。 九公主不肯说,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勉强,当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纵然闹别扭也没什么。我和王爷也闹过别扭。不过这种事情,事后大家各自退一步也就好了。他脾气倔,你就先让一步。你们两仔细的再谈谈,也就迎刃而解了。” 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着九公主与陶静平。 只是九公主却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因为没等九公主再说什么,马车就停了。衡国侯府已经是到了。 一下车,陶君兰就看见了门上的白灯笼和白对联。 当下让小厮先将丧仪送上,她这才跟九公主随着婆子往里头走——她们主要是来吊唁老夫人的,至于那个三爷,却是不适合她们女眷去了。 老夫人自然已经是装殓好了,穿了品级大服,头戴金冠,口含宝珠,两手各握了珍宝,和目躺在棺材里,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慈祥的味道了。 陶君兰一进去就看见了沛阳侯夫人。她正跪在那儿呢,毕竟老夫人是她的嫡母不是? 上了一炷香,又磕了头,陶君兰便是和九公主站在一旁。不多时沛阳侯夫人身子一晃,陶君兰便是上前适时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怕是跪得久了身子受不住了。不若歇一会罢。不然回头还得让人分神照顾你,岂不是添乱?” 作为女儿,陶君兰说这番话自然是没有半点违和的。当下其他人也是只能开口劝了沛阳侯夫人几句。 沛阳侯夫人也就顺势起了身,然后让陶君兰扶着她去耳房休息片刻。 “母亲来了多久了?”陶君兰压低声音问道。 沛阳侯夫人摇头道:“也没多大一会儿。比你们早大约半个时辰。” 陶君兰闻言便是有些失望:“那看来母亲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沛阳侯夫人摇摇头:“谁说我不知道了?昨日我就知道了。是汾阳侯逼婚闹出来的事儿。” “逼婚?”陶君兰讶然的重复一遍。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本就没有定下亲事,何来逼婚一说? 沛阳侯夫人嘲讽一笑:“也不知是谁给汾阳侯出的赖皮主意,汾阳侯四处说自己和三小姐定了亲,不日就要过门。又去原本已经和三小姐议亲的人家闹了几回,坏了三小姐的亲事不说,更是让那家人嘲讽了三小姐一回,说什么好一个一女嫁二夫;。这不,三小姐也不知怎么的就听见了这话,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三少爷知晓后,闹着要去找汾阳侯讨个公道,结果刚一下床就一头倒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没了。三爷没了之后,老夫人听了丧音,顿时也是气急攻心,也是一口气没上来——” 沛阳侯夫人说得仔细,陶君兰听得大为讶然:“这都快赶上戏文里的事儿了。” “可不是,”沛阳侯夫人越发的嘲讽起来:“比戏文里可精彩多了。日后不知道汾阳侯府和衡国侯府要怎么闹呢。” 一口气死了两个人,都是因为汾阳侯。衡国公若是轻易咽下了这口气,只怕以后可是连出门都没那个脸面了。可汾阳侯府虽然落魄了。却捏着皇后的把柄——真真是扯不清楚。 陶君兰心里盘算着,却是又忍不住想:这里头不知有没有李邺的手笔? 而且她心里觉得,只怕给汾阳侯出那个主意的人,根本就是汾阳侯的庶出弟弟左显御。除了他,怕是没几个能这样左右汾阳侯的人了。 只是这么一来,那三小姐却是无辜得很。经过这么一件事儿,寻常人家肯定是不敢再来和她议亲了。而且,背负了自家哥哥和祖母的性命,她心里必然也不好过。 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明显的疲乏之色,陶君兰微微一笑:“不过,日后母亲却是少了一个钳制了,真是可喜可贺。”老夫人占着嫡母的位置,素来对沛阳候府之手画脚。如今老夫人没了,只怕沛阳侯夫人心里是没有多少悲伤的。说不得还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沛阳侯夫人却是没反驳,竟是默认了陶君兰的话。最后沛阳侯夫人说了一句话,叫陶君兰顿时明白了沛阳侯夫人是个什么心情。 “昨日之前,老夫人又逼着我用庶女去和汾阳侯结亲。”这是沛阳侯夫人的原话,说这话的时候,沛阳侯夫人明显带着疲惫。 陶君兰心想,若她是沛阳侯夫人,此时没大笑出声已经是情绪收敛得极好了。老夫人这样的做派,着实叫人敬重不起来。 呆了一阵子后,陶君兰便是打道回府了,不过回去之后她却是吩咐红蕖:“你亲自走一趟,去将秦夫人请过来陪我说说话。” 秦氏是左显御的发妻,若这事儿真有左显御的关系在里头,那秦氏必然是知道的。 她是着实想知道这事儿的内幕。再说了,只有知道了内幕,她才好动手做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八公主的仇还没报呢。 陶君兰正琢磨着这事儿,冷不丁的却是来了丫头禀告:“桃枝姨娘和静灵姨娘吵起来了。静灵姨娘动手打了桃枝姨娘!” 陶君兰唬了一跳:“不可能吧?”这静灵虽说脾气不好,可是却也从来不动手打人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键是,这么好几年了,可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个体面的主子,吵起来就不说了,居然还动手打人了! 这成何体统?陶君兰揉了揉眉心,起身道:“扶我去看看。”同时她也头疼,若这事儿是真的,她作为管家之人夹在中间其实最是为难。; 第一卷 第476章 愚蠢 陶君兰这头刚出现,那头桃枝就捂着脸奔了过来,“呜呜”的哭着道:“求侧妃与我做主。” 陶君兰一眼就看见了桃枝脸上的手指印。显然这已经是打了有一阵了,都肿起来了。当然,也更是说明这一巴掌着实不轻省,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完了桃枝,陶君兰又转头去看一旁冷着脸的静灵。说真的,静灵这幅样子,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昔日的影子,倒是看得陶君兰忍不住一愣。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说有心想要偏袒几分静灵,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自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了。所以也没多看静灵,只是冷声问道。 桃枝哭得越发凄惨,几乎哽得说不出话来,抽抽搭搭却又抢先道:“侧妃还看不出来么?静灵姨娘忽然动手打了我!求侧妃做主!替我讨个公道才是!”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却是不去理会桃枝,只随手点了一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好好的静灵姨娘为什么会动起手来!” 陶君兰此时已经是隐隐的有些发怒的架势了。满身的威严让那丫头登时就有些战战兢兢的,一面想着自己怎的这般倒霉,另一面却是不敢有片刻的耽误,忙不迭的回话道:“原静灵姨娘带着大小姐在园子里玩耍,桃枝姨娘见了就过去逗弄大小姐。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两个姨娘就起了口角。最后还动起手来。” 丫头却是并未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起了口角。陶君兰微微挑眉,目光凌厉的扫过去。也不需开口就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丫头忙替自己辩解:“并不是奴婢们不去拉着劝解,是着实没劝住。静灵姨娘动手十分突然,谁也没料到——” 陶君兰便是又看向静灵,“静灵,你来说说,到底为什么非要动手不可。都是一个府里的,就算有几句口角不痛快,也不至于就要动手罢?传出去,旁人还只当咱们端亲王府的女人都是泼妇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训斥静灵,可是实际上却是在帮静灵。毕竟不管如何,动手总是显得更理亏些。先训斥几句,让旁人听着也觉得公平些。这样之后再罚得轻了,也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而且,这理由叫静灵说,自然比叫桃枝说更好。至少,静灵总不能添油加醋的冤枉她自己。 陶君兰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桃枝在听了自己这话之后撇了撇嘴。显然,桃枝是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了,心里不服气呢。 不过,不服气又如何?静灵是她的人,效忠于她;。她自是该偏袒的。不然,连这点好处都没有,还怎么让静灵继续跟着她? 更别说,静灵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就算没原因,她也一样是要偏袒几分的。 静灵即便是到了此时怒气也没完全的平复下来,开口之前倒是先恶狠狠的瞪了桃枝一眼,冷冷道:“她话里话外的说我将果姐儿养的不好,果姐儿和她亲娘一样是个福运不好的,又动手掐果姐儿,我打她都算是轻的了!” 静灵那架势,分明就想要再去打桃枝一巴掌似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自然是讶然无比,随即侧头冷冷看向桃枝:“桃枝,你又怎么说?”若桃枝真说了这些话。那就的确是该打了。 桃枝的眼神有明显的一个闪烁。随后桃枝摇头辩驳:“我怎么可能这样说?至于掐了果姐儿,我不过是想摸摸果姐儿的脸罢了,哪里是要掐她?是她自己挣扎,这才不小心被指甲划了。” 还不待陶君兰反应,就听见静灵厉声道:“你敢不敢发誓你没说那话?敢不敢发誓你真是不小心的?你又敢不敢发誓,你从未有过将果姐儿据为己有的心思!” 最后一句话静灵说得突兀,倒是叫好多人都是明显的愣神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却是都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注在了桃枝的身上。 桃枝的不自在更加明显,她瞪了静灵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我是这么想过,可不也因为是想着我与红蕖交好一场,若是帮她养着果姐儿,也好叫她走得安心些。可后头果姐儿跟了你,我又何曾说过什么?” 桃枝承认得大方坦荡,倒是叫人不好再说什么。 陶君兰看静灵还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是忙出声道:“好了,都别说了!”再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静灵纵然气恼,可好在也算是给她面子,所以并未再说下去。 陶君兰看了一眼桃枝,又看了一眼静灵道:“桃枝你纵然想逗弄果姐儿,也该考虑会不会误伤。至于静灵,你的反应也都过激了一些。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各关一月禁闭罢!然后好好抄十份清心咒!” 清心咒正好可让她们二人都好好到底静心清心,去了这些烦躁。 顿了顿,陶君兰又道:“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就不只是关禁闭和抄清心咒这么简单了!你们谁心里有小心思的,最好都给我收敛起来!否则,等将来新王妃进府,你们还这般没规矩。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在场的人都是一副惊诧的样子。不过陶君兰也没再多说一句,因想着秦氏就快到了,所以她直接道:“散了罢。” 静灵和陶君兰要同路一段,所以少不得是跟在陶君兰后头走了。 走出一段路,陶君兰淡淡的看了一眼静灵,道:“你以前的手段呢?怎么的如今都是半点不剩了?桃枝这般就将你激怒,你还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旁人怎么看你?果姐儿只是让你养着,可还没归在你名下。你若是再这般下去,迟早有一日是保不住果姐儿的。” 静灵激动的张了张口,却是半点声音也没发出,颓然的又低下头去;。只是袖子里的手却是扣紧了。 “果姐儿纵是庶出,却也是王爷的长女。你若不适合养她,王爷就算念在以往的情分,也不会再让你继续养着她了。你要牢牢记住这点。”陶君兰看了静灵这幅摸样,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柔了两分:“另外,我回头叫人送一瓶祛疤膏来。果姐儿用,你也用。你手上被挠得都出血了。” 静灵悄悄的将受伤那只手又往里头藏了几分。这个怕是她丫头都没注意到,没想到陶君兰却是注意到了。这么一瞬间,静灵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好了,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你对果姐儿的在意。可你着实不能再这样冲动了。”陶君兰看静灵越发的静默下去,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是又柔声劝了两句。这才作罢了。 待到和静灵分别之后,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对碧蕉言道:“你看,静灵以前是什么样?可为了果姐儿,她也会发怒。可怜天下慈母心。”若静灵的身份再高些,或是有个好些的出身,她都可以让李邺将果姐儿正式的养在静灵名下。只可惜…… 碧蕉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们斗法,倒是连累侧妃你。”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也是苦笑:“没办法,谁叫我杵在这个位置呢。换成是别人,也是一样。” 待到回了沉香院将气息喘匀了,那头门房就来报信说是秦氏到了。 红螺陪着秦氏进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笑着迎上去:“这会儿还麻烦你过来跑一趟,着实是不好意思。” 秦氏温柔一笑:“能给陶侧妃解闷,却是我的福气。” 陶君兰请秦氏坐下,又叫人上了茶,这才笑着开了口:“今儿本来想着早上就请你过来的,可是没想到衡国侯府却是突然老夫人没了,我作为沛阳侯府的姑娘,纵然是干女儿,少不得也要亲自过去祭拜的。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真是叫人唏嘘,老夫人突然没了,三爷也突然没了。衡国侯府真不知是怎么了。” 秦氏目光微微一闪,笑容更加温柔:“许是犯了太岁呢。” 陶君兰忍不住笑起来:“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到底是不是犯了太岁她不知道,可是得罪了李邺却是实打实的。 “听说和汾阳侯有关?不知道秦夫人知道不知道这个传闻?”明人不说暗话,所以陶君兰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试探了起来。 秦夫人却也是爽快人,当下脸个迟疑也没有就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是汾阳侯起的事儿。若不是汾阳侯,也许就不会如此了。如今汾阳侯正犯愁呢,还将我夫君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还动了鞭子。如今我夫君正在家里躺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夫人的眉宇之间陇上了一层清愁来。显然是真的担心。 陶君兰倒是真有点讶然:“动了鞭子?”这……汾阳侯果真是个不长脑子的?; 第一卷 第477章 心狠 这做兄长的虽说是能教训弟弟妹妹,可真要动棍子动鞭子的例子却是特别少。尤其是分家之后的。汾阳侯为了这事儿就抽了左显御一顿鞭子,还将左显御抽得要躺着养伤。若不是脑子不正常,只怕都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要知道左显御为了汾阳侯做了多少事儿?哪怕是顾念着这些事儿,也不该对左显御动手。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帮着汾阳侯做事儿?说白了汾阳侯当左显御也不过是条狗一般,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就是你不对,该打。 汾阳侯这样做,分明是逼着左显御生出了反骨。 陶君兰只觉得汾阳侯这种行为着实叫人惊叹,更是完全不能理解。 秦夫人却是一阵苦笑:“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怕是我们成亲了,这样的情况也至少有五六回了。” 陶君兰顿时诧异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末了,看着秦夫人那副愁苦的样子,陶君兰只得轻声安慰:“以后总会好的。我这儿有上次王爷用剩下的伤药,对这种伤的确是十分有效果。是皇上赐下来的,你一会儿回去就带回去罢。不过,趁机休养休养也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帮着汾阳侯累死累活的,却又没什么好处,不如趁机偷懒。或许左显御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汾阳侯去求亲的主意,莫非的确是你夫君帮着出的?”陶君兰觉得,若真是左显御出的主意,那左显御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了?那他的用意…… 秦夫人淡淡道:“的确是我夫君帮着出的主意。可却是汾阳侯逼着我夫君帮着出的。如今出了事儿,却是只一味的怪起了我夫君来。” 陶君兰挑了挑眉:“那可是汾阳侯不应该了。”不过,要说汾阳侯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左显御帮着出主意,只怕也是有什么猫腻在里头吧? 不过接下来陶君兰却是没再说起这事儿,找了另外的话题岔开了。闲聊了一阵,从园子说道穿衣,又说到养孩子。时间倒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天色已是不早了。 秦夫人便是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陶君兰便是也起身来:“那我送送你罢。你夫君在家,我也就不留你用饭了。改日咱们再一处玩。”说着便是和秦夫人一同往外走。 秦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的忙道:“还请陶侧妃止步。您如今身子也没好全,可不能劳累了。”顿了顿,她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夫君让我带给您的。说若是今年庄子上收成好,可千万别卖了。来年的米价肯定会翻一倍。若是您想买,他在江南那边倒是能帮上忙。” 陶君兰闻言一笑:“那可就多谢你们的提醒了;。” 送走了秦夫人,陶君兰看了一眼红螺,问道:“你觉得如何?” 红螺微一颔首;“秦夫人对我的态度倒是很好。看来是真心想和咱们交好的。至于其他的,暂时却是没看出来。” 陶君兰道:“只要有真心交好的意思,那也就足够了。” 不说别的,只说左显御在对付汾阳侯的这件事情上就能出不少力。而且,左显御极其会做生意,若是与他合作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可笑汾阳侯抓着这么一个宝山,不仅不知道好好利用,还拼命的往外头扔。 衡国侯府的丧事办得十分盛大。就是皇后和太子妃也亲自回去吊唁了。那毕竟是皇后的生母,听说皇后十分伤心。狠狠哭了一回。随即又叫人去了一趟汾阳侯府,将汾阳侯训斥了一回。 若不是皇帝厌恶汾阳侯府的人,只怕皇后是要将汾阳侯叫进宫去亲自训斥的。 不过谁也不知道汾阳侯到底怎么说的,反正倒是也没半点实质性的惩罚就是了。至于训斥——那也不是明着来的。对于汾阳侯来说,不过挠痒痒一般。 所以,汾阳侯甚至又去了一趟衡国侯府去求娶那是三小姐——在汾阳侯看来了,之前或许他还算高攀,可是实际上现在两家都是侯府了,也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况且现在三小姐不嫁了他,还能嫁了谁? 甚至于汾阳侯还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等到三年热孝过后,三小姐可是老姑娘了。那时候可嫁不出了。” 登时就将衡国侯气得几乎不曾背过气去。更是直接让人将汾阳侯赶了出来。 这一幕陶君兰虽然没瞧见,可是却是听人活灵活现的描述了一回。当时真是让她笑得险些背过气去,同时她也算是确定了:这汾阳侯对姑娘家真是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 而且,汾阳侯可是半点没客气。根本就没将衡国侯府当一回事儿般。再有,与其说是他对那三姑娘念念不舍,倒是不如说是为了报衡国侯府一口回绝他的仇。 只从九公主的事儿上就能看得出来,汾阳侯可不是一个度量大的人。说是呲牙必报也不为过。为了九公主拒绝他,他甚至敢叫人在九公主的婚礼上行刺——那么对衡国侯不放在眼里肆意报复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 陶君兰现在在想——不知道会不会如同李邺预料的那般,最后那三小姐要进宫去留在太子身边。 就在陶君兰满心猜测的时候,皇后却是召了太子妃过来说话。 太子妃得了皇后的召唤,第一反应却是不大乐意去。若不是身边的宫女悄悄的劝了两句,太子妃却是真想称病不去的。她心里十分明白皇后让她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自己的三妹罢了。想起自己那个聪明又美貌的三妹妹,太子妃的心情顿时又烦躁起来,甚至于生出了一种厌弃的心思。 待到太子妃到了皇后跟前,却是不敢表露出半点的情绪来,仍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请安,与往常无异常;皇后怜惜的看了一眼太子妃:“这些日子你清减了不少。可是袁氏太闹腾了?” 太子妃摇摇头,勉强一笑:“袁氏再闹腾也是个侧妃,我哪里需要在乎她。我是为了三哥和祖母。”说着说着,太子妃眼里又蓄了泪。 皇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的确是叫人伤心。”顿了顿,皇后却又道:“不过你三妹妹却是更叫人担心。汾阳侯不懂事,这么一闹腾,你三妹妹更不好自处了。要么就嫁给汾阳侯,要么就只好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可她还那般年轻……哎。” 皇后这一声轻叹,却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太子妃的心上,让她震颤疼痛不已。她甚至已经预料到了皇后接下来会说什么。 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忽然抬起头来,轻声言道:“其实,汾阳侯是不好,可对太子来说还是很有用的。三妹妹作为衡国公府的一员,做出一些牺牲,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太子妃这话一出,皇后倒是有些微微的愕然。不过随后眉头却是拢了起来:“衡国公府的女儿,岂是那样就能轻易牺牲的?再说了,汾阳侯那样的人,也并非佳偶。” 太子妃微微垂下目光:“正因为不是佳偶,所以才算是牺牲。”若什么都好,那还算什么牺牲?那却是享福了。她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了,这个时候要让旁人来分一杯羹,她却是打心眼的不愿意。 皇后要给太子多选几个女子她不反对,可决不能是她的妹妹。其他人她想怎么打发就怎么打发,不必放在心上,可若换成是另一个衡国公府的小姐,她却是不可能再那样随意处置了。 所以,哪怕拼着皇后不喜欢,她也不能轻易松口。 皇后已经是深深的凝视住了太子妃了,好半晌才淡淡的提醒了太子妃一句:“她是你的胞妹,一母同出的胞妹!” 话到最后,语气却是已然有些重了下去。 太子妃抿了抿唇角,用力捏住薄胎白瓷的茶杯。声音依旧平稳:“可她更是衡国公府的姑娘,为衡国公府牺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汾阳侯闹成这样,不嫁过去一个姑娘,他能善罢甘休?” 这话是实话——汾阳侯不肯善罢甘休,以后替太子做事儿的时候,未必还会那么卖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皇后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下去。毕竟太子妃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所以她不能发火:“你父母的意思是,将你三妹妹送进宫来,留在太子身边。我今儿叫你来,也是问问你的意思。” 太子妃听得心里发苦,知道这是皇后没耐心和自己再打太极了,所以干脆开门见山。这也意味着,她必须给皇后一个答案了。 太子妃咬咬牙,抬起头来看向皇后;“那母后您的意思呢?” 皇后看着太子妃微有了泪意的眼睛,忽然心里就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不过她还是硬着心肠道:“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毕竟,你现在还没有嫡子,有你妹妹帮衬你,也好过养着其他人的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一卷 第478章 消息 太子妃惨笑起来,“既然母后早就想好了,又何必来问我呢?” 生不出儿子,甚至以后可能都没有法子再怀孕。这是她的死穴。皇后这么一下子直接就点了上来,叫她根本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她算什么?她这些年的努力和忍耐又算什么? 有这么一瞬间,太子妃只觉得心灰意冷。 太子妃这话有些不客气,更有些不恭敬。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却没计较,反倒柔声安慰道:“不管如何,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就算你三妹妹进宫来,也只是一个侧妃罢了。再怎么也越不过你去。她也是个懂事的,将来必然会听你的话。你们一母同胞,将来她的儿子,不也是等于是你的儿子?这样也好叫你有个依仗。” 面对皇后的安慰和劝解,太子妃只是低头不言。她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怎么会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一样是侄女,她不过是占了个先来的优势。等到三妹替太子生下儿子,她只怕连这个优势都没了!她的好姑姑,到底还是舍弃了她。 若真是为了她好,就不会做了这个决定不是吗? 皇后见太子妃不言语,心知肚明只怕太子妃这是一时半会的想不通这事儿了。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且回去自己想想。那毕竟是你妹妹,你就真忍心看着她跳进火坑里?” 太子妃去了之后,皇后摇摇头捏了捏眉心,侧头对自己身边服侍的管事姑姑道:“你看看,这就是女人啊。” 管事姑姑想想,还是替太子妃说了几句好话;“太子妃历来就是个懂事明白的,这事儿他阿爷是一时半会的转不过弯来,想必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会知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为了她好。” “我可不是为了她好?”皇后苦笑一声:“她没有儿子,这事儿将来总会叫人闲话。别的女人生的,如何比得上三姑娘生的?只有这样,衡国公府才能长长久久下去。是那姑娘性子太烈,又没什么心机,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在我看来,还是只有她最适合做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后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算是定了下来。 陶君兰知道这个消息后,便是笑了笑,侧头和红螺道:“你瞧,到底是定了下来。这会子不知太子妃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呢。”若换成是她,她倒是更希望是别的陌生女人,而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红螺一面替提陶君兰的杯子里续上茶,一面道:“您还是少操心一些罢。人家姐妹那是人家的事儿。和咱们可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陶君兰玩味的把玩的一下手上戴的宝石戒指,冷笑道:“你忘了袁琼华给我传出来的话了?” 红螺手一抖:“您是说——” “这次我受了这么大的罪,里头有太子妃的手笔。”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太子妃如今已是皇后的左右手了;。皇后渐渐老了,精力不如从前,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太子妃。” “可万一是袁琼华故意传出这样的话,想叫咱们帮着对付太子妃呢?”红螺觉得袁琼华的话还是不可信。 陶君兰摇摇头:“袁氏不敢骗我。她心里清楚,我不只是她一个眼线。她日后要靠我的地方还多呢。” 红螺沉吟片刻,迟疑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陶君兰冷冷吐出一句话来:“自然是要礼尚往来了。她与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自然也要送给她一份礼。不然如何对得住太子妃这般处心积虑?” 红螺便是没再问,不过心里却是十分明白:自家主子既然这样说。那心里必然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陶君兰的确是有了主意。侧头笑着道:“回头我要进宫去一趟,你传话给袁氏,就说我想见见她。”有些事儿,她打算当面吩咐袁琼华。 顿了顿,她又问红螺:“你可打听清楚了,太后是不是真见了安远侯夫人。而安远侯府也的确是回绝了上门求亲的人?” 红螺点点头:“千真万确。安远侯夫人最近频频进宫,而且回绝了不只是两三个人了。” 陶君兰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看来太后果真打了这个主意。只怕这次咱们府上不仅要多个王妃,还要再多几个女主子了。只是不知道太后打算让顾惜什么时候进府。” 太后毕竟出自顾家,偏心几分顾家也是情理之中。而顾家如今就只有顾惜这么一个姑娘,想来想去,怕是还是和她早先想的那般一样了。 只是顾惜太过柔弱,却是不适合做主母这个位置。就是不知道太后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陶君兰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可能会是侧妃的身份。虽说侧妃已有了两个,可是姜玉莲现在那样——再添一个也是合情合理。 说句实话,她是真不愿意知道这些的。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进了端亲王府的大门。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她什么法子也没有。她拦不住太后给李邺寻新王妃,她也拦不住太后再给李邺塞人。 或许李邺是可以拒绝。可是拒绝之后呢?太后只会越发觉得李邺这是因为她才会如此。这便是等于陷入了个死循环——太后越是认为她影响了李邺,就会越想法设法的塞其他人过来分宠,让李邺对她不那么上心。 所以,没有顾惜也有其他人。一句话,她根本拦不住。她再嫉妒再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平和了心态,尽量让自己率先知晓,从而好让自己不至于被蒙在鼓里,最后以至于太过无知。 当然,她也没和李邺说这些。最近辛攀重新回了朝堂之上,李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她也就不愿意让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去让李邺分神。横竖,不管太后塞了谁进来,她只管等着就是。 这日,陶君兰上门去拜访陈夫人。为的正是当初陈家说的帮忙找证据的事儿。 带到进了陈家,大家坐着闲聊了一阵后,陶君兰便是直接开门见山了:“不知道陈夫人上回说的之差一个重要证人的事儿,到底如何了?若是可以,我想尽快的将陶家这个罪臣的帽子摘下来才是;。” 因此时屋里也就只有陈夫人,她还有陶芯兰,是以她才问得这样直接。 她原本以为这事儿她一问,陈夫人的回答肯定是证人已经在路上了,或是就等一个时机了。可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陈夫人却是面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来。 就是陶芯兰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 陶君兰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是那证人出事了?” 也不怪她如此胡乱猜测,主要是陈夫人和陶芯兰的态度着实是叫人生疑,叫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看了陶芯兰一眼,言道:“事情生出了变数,只怕没那么容易了。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个证人。路上得了瘟疫,死了。” 陶君兰闻言一怔,下意识的便是张口反驳:“这怎么可能?”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我又如何要骗你?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们老爷连折子都写好了,就等着那人一到了京城就好开始翻案。可没想到……” 陶君兰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就是脸上也捎带了出来。可是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她就算失望也是不可能更改了。所以,最终她还是苦笑一声:“到底是时机没到。”所以连老天爷都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 陈夫人低叹了一口气:“以后总有机会的。不过是再等等罢了。”别说陶君兰,她都觉得失望。我毕竟这事儿所有人都是期盼了不少的时间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谁不失望? 可就像是陶君兰说,的这也只能证明时机未到罢了。天意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只是陈夫人到底觉得对不住陶君兰,有些无颜相见的意思,便是只说自己还有事儿,只留了她们姐妹两个在一处说话。 陶君兰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抬头问陶芯兰:“这事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一直瞒着我?” 陶芯兰没回答,却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陶君兰看了她这般,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她们怕她知道了失望,所以故意瞒着的。若不是她今日来问,只怕还不知道要瞒多久呢。 叹了一口气,她心里领了这份好意,到底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倒是陶芯兰怕她多想,收肠刮肚的寻了话题出来说。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说到了孔家身上:“姐,你猜孔家现在如何了?” 陶君兰反映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陶芯兰说的孔家到底是谁,当下皱了皱眉,冷着脸道:“他们家如何,与咱们和想干?好好的提起他们做什么?没得坏了好心情。” 对于孔家,陶君兰是真不想再听见半个字。更不想再知道孔家的情况。不管是当年退婚,还是后头孔玉辉用的那样龌蹉手段,都叫她厌恶不已。; 第一卷 第479章 报应 陶芯兰却是“哈哈”笑起来:“姐姐,孔玉辉他死了!得瘟疫死了!瘟疫爆发的时候,他碰巧出了一趟城,结果就染上瘟疫,没等到方子研究出来,这孔玉辉就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陶君兰又是一怔,随后也是冷笑一声;“自然是报应。活该。”与此同时,一股痛快从心底升起来,只叫她满心舒爽。 说真的,她曾经是恨不得孔玉辉去死的。只是后头有觉得她若是特意去针对孔玉辉,只怕叫人觉得她对孔玉辉因爱生恨才会如此。所以也就没特特的怎么样。没曾想,连老天爷也是看不过去孔玉辉,执意要收了他! “孔家如今就靠着孔玉辉呢。他这么一死,孔家十年之内都别想再翻身了。”陶芯兰一面笑一面言道,笑容是说不出的冷:“孙菲菲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只怕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样想呢。孙菲菲生的那儿子如今也才两岁——” 孔家彻底败落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果然是报应。当初孔家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如今有这样的下场,真真是在他们的心口上插刀子割肉了。 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活该。 “我已经吩咐过了陈赋,好好关照关照他们。他们虽说彻底离了朝廷,没了做官的尊荣,可是他们还有不少银钱田产,足够他们过得逍遥自在了。我要叫他们渐渐的穷困潦倒,好好尝尝当初我们尝过的滋味。”陶芯兰恶狠狠的言道,有一种想要吃其肉喝其血的狠戾味道。 陶君兰很理解陶芯兰的心情,事实上,她也是觉得这样没设么不妥当的。当下也就没有劝说什么,反而提醒了一句:“做得隐蔽些,别坏了咱们的名声。” 陶芯兰微微的笑了:“姐姐你放心,福清做这样的事儿虽说不怎么熟练,却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再说了,作为陶家的女婿,他也的确是该出力。这事儿我都还没敢告诉大哥呢,不然大哥出手,只怕孔家人连骨头渣子都要不剩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抿唇笑了笑,又摇头道:“还是不要告诉你大哥了。他如今最好别分神。而且,做这样的事儿也不适合他出手。最关键的是,死了却是便宜了孔家人了。” 有时候,活着受到的折磨,比死了更叫人不得解脱。她要孔家人好好活着,好好偿还当年欠下的罪孽。 忽然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眯起了眼睛来:“你说,孔家人会不会知道些内幕?当年孔家揭发父亲,应该也是有人指使的。若是打开了孔家人的口,那也可以作为翻案的证据也不一定。”这么说着,她自己都是渐渐的兴奋起来—— 若真的可行,那她等于是重新又看见了希望。 陶芯兰仔细想了想,面上也是渐渐浮出一股兴奋之色来:“或许,这事儿可行。咱们可以想想法子。” 当即二人便是就着这个事儿仔细的商议了一回。 回府的时候,陶君兰在经过一条街道时,却是忽然心中一动,报了个街名,让车夫绕路过去,她想看看;她报的街名,却正是孔家住的那条街。不只是孔家,其实陶家的旧居也是在那条街上。 马车一路前行,陶君兰却是只觉得心中思绪复杂。她很久没想起过孔家和陶家的旧居了。可却是因为今日陶芯兰的一句话,往日的那些回忆却都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了。 待到到了目的地,陶君兰也不下车,只叫人停在路边上,让她静静的坐一会儿。 至于春卉等几个丫头并车夫虽说心里纳闷,可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多嘴的。谁都看得出来,陶君兰此时的心情并不算好。 呆了一阵子,陶君兰挑了帘子看了一眼那孔家的大门。见门上的白灯笼还挂着,白对联也还糊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有快意,却也有茫然,还有点古怪的失落。她没想到,孔玉辉居然这样轻易就死了。她都还没做出任何的报复,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叫她心里那一点恨意,竟是无从宣泄。 正出着神,陶君兰却是听见一阵哭声。侧头一看,却是发现孔家大门外头坐着几个女子,一溜儿缩在一处,都“呜呜”的哭着,带着茫然和恐惧。 陶君兰皱了皱眉,吩咐春卉:“你去打听打听,那些女子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倒是哭得那样伤心。” 不多时春卉就回来了,低声回禀道:“那些都是孔家的姨娘,这不是孔家老爷没了,孔家太太就直接将这些没生育过子女的姨娘全都赶出来了。说是不养闲人。” “只是赶出来了?”陶君兰嘲讽的挑了挑唇角:“我以为按照她的性子,会直接将人卖了呢。没想到只是赶出来了,倒是也算是她仁慈了。” “都是服侍过主子的,真要将人发卖了,也显得无情不是?最要紧的是,就这么赶出来了,对外头还可以说是放了人重新婚嫁,不耽误人。还能落个好名声。”春卉撇撇嘴,颇有些不屑:“不过就这么将人赶出来了,连个银角子都没舍得给,也真是小气。亏得之前还是官宦人家呢。” 陶君兰笑了笑:“孔家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富贵的人家,孙菲菲如今只怕心里也憋着火气不痛快呢。她不痛快,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痛快。” 孙菲菲可不是什么善心的人。 “有个姨娘说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春卉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知道那夫人是不是故意不想多个孩子分家产故意的。” 陶君兰微微挑眉——怀孕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去,给他们美人二两银子。怀孕那个给十两。叫她们有条生路罢了。”想了想,陶君兰如此吩咐春卉道。她虽说是有私心,可也算是积德了。这么多女人,若真身无分文别说活下去了,就是想吃口饱饭都难。二两银子虽然不多,可总能度过最难的时候。先安顿下来,再去寻个活计。也就度过去了。 至于怀孕那个,才是她真正的私心。如今孔玉辉留下的血脉只有孙菲菲生的那个,可若是再多一个呢?孔家会不会在意? 只要怀孕是真的,那孔家必然会在意; 。那么,她若是借此来威胁孔家呢?孔家又会如何? 这样的法子许是卑鄙了些,可却不见得没有效果。而这个孩子的出声,必然也会让孙菲菲不痛快。孙菲菲当初如何对她的,她也记得呢。她也不用太过分,只给孙菲菲添堵也就罢了。 待到春卉给了银子回来,陶君兰也没再多留。 倒是那得了十两银子的女子不顾一切追上来,边跑边喊;“求夫人收留我罢!” 陶君兰本不欲理会,谁知道那女子却是不肯放弃。因怕万一真再这么下去那女子流产,所以到底还是只能停了车。 她看了一眼春卉,示意春卉开口。 春卉领会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便是言道:“怎么,给你十两银子还不知足。还想占更多便宜?”她故意这么说,为的正是让人知难而退。 谁知那女子却是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大声道:“妾不要银子,只求夫人收留我几个月,待我产下孩儿就好!不管到时候夫人要我做什么,我都绝无怨言!” 陶君兰微微挑眉,附耳在春卉耳边轻言了两句。 春卉便是扬声道:“你这话可是好笑,我家夫人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对你有所图谋?” 那女子沉默片刻,突兀言道;“若无图谋,何必给我那么多银子?我虽不知道夫人到底图谋什么,不过不管夫人所为何事,妾都愿意帮夫人达成心愿。” 陶君兰闻言,顿时挑眉更甚。她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样敏锐,只凭着多给了一点银子,居然就猜到了她别有用心。 不过,她却也不会胡乱承认,所以当下只又吩咐春卉几句。 春卉当下便是下车去与那女子私语了几句,将陶君兰的话转述过去之后,到底算是将那女子安抚好了。 待到回了端亲王府,春卉便是道:“我拨了一个可靠的婆子过去。” 陶君兰点点头:“这事儿就交给你管着,有什么事儿再告诉我就是。”虽说有些用,可到底也无需太放在心上。 “那人看着倒是也十分识趣。”春卉没想到陶君兰居然这样轻易就信任了自己,有些惊喜的笑起来。随后又这般说了一句:“不管安排她做什么,住哪里,倒是没有一句怨言。” 陶君兰只是一笑置之。这种情况,对方还有什么可讲究的?没了她的庇护,那女人别说生孩子了,就说活下去都是难得很。 正说着话,想了想又道:“今日的事儿,却是不必告诉王爷了。” 春卉低声应了,随后退了下去。陶君兰则是去看了看明珠和拴儿,陪着他们玩耍了一会儿,待到李邺回来了,一家人正好在一处用饭。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不知怎么的,陶君兰总觉得李邺今日有些不对劲。似乎,很是频频的注视她?; 第一卷 第480章 细心 这份异样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将两个小的都哄睡着了,而他们二人也是洗漱上床之后。陶君兰本觉得许不该问才好,可是想了想到底还是开了口问道:“你今儿怎么了?怎么老是看我?莫非我脸上长出花了?” 李邺轻咳了一声,似乎为她这句玩笑话而有些好笑,随后便是听见她道:“听说你今天去陈家了?如何了?” 陶君兰一听他这样问,顿时恍然起来:怕是他知道了翻案的事儿要往后拖延了,担心她觉得失望罢? 这么一想,今日李邺频频看她的行为也就解释得通了;。心里当下微微一暖,陶君兰笑道:“嗯,去了陈家一趟。问了问之前说的证人一事。谁知道那人竟是得了瘟疫死了,着实不凑巧。我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只是却也无可奈何。” 李邺沉默一阵子,出声安慰道:“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陶君兰应了一声;“嗯。”却是又主动往李邺身上靠了靠。说真的,李邺这样细心的记挂着她,她心里是十分受用的。比起什么晨起画眉,比起什么绾发这些的夫妻中经典的恩爱表达,她觉得李邺这样事无巨细的将她放在心里,强过那些无数倍。 “没有其他事情了吧?”李邺伸出手来将她拥入怀中,又轻轻的拍了拍。最后突然却是又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一怔,随口就答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啊。没什么事儿了。”待到话说出口了,她却是突然又想起今儿去了孔家那条街的事儿。心里只觉得有些心虚:难道李邺问的是这事儿?他知道了? 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可能。她已经吩咐过所有人不许说出去,李邺应是不知道的。而且这样的小事儿,也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 陶君兰这会子从未想过,李邺也是会吃醋的,李邺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毛病: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对自己那是一心一意的,别说看,就是想也不能想其他男人。 陶君兰这头回答完,李邺也就没再多问,良久轻声道:“睡罢,时辰不早了。” 一时各自无话,都悄然睡去。只陶君兰不知道的是,李邺其实却是许久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看了半晚上的帐子顶。 翻案这事儿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希望了,陶君兰虽然心中失落,却也将这些情绪都压在了心底。其实,她这么失望不仅仅是因为陶家罪臣的帽子摘不掉。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彻底的失去了角逐端亲王妃的资格。 当然,她也明白那个不可强求的道理。所以纵然失落失望,还是尽快的调整好了心态。将精力投注到了其他事的身上。 陶君兰想着要和袁琼华见面,所以这日便是带着拴儿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至于明珠,她却是没带。如今天气渐冷,她怕明珠身子弱受不住。 拴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太多事儿的缘故,比起旁人来显得更加懂事几分,也格外听她的话。只要她在,他也喜欢粘着她。 有时候陶君兰心酸的想:也许是因为拴儿怕她又将他送走吧。 “拴儿,一会儿见了曾祖母,不许闹腾。曾祖母最近身子有点儿不太好,去了你让她乖乖服药,再把你的糖豆也给曾祖母吃,好不好?”她如今也抱不动拴儿了,好在拴儿腿脚有劲儿倒是能和她一起走。这会子牵着拴儿,陶君兰一面走一面轻声的教拴儿。 太后前两日得了风寒,如今还没好。一是太后嫌药苦不吃,二是到底年迈了身子不如从前了;陶君兰想着若是让拴儿劝劝太后,指不定太后还能听得进去。而且拴儿年纪小,这样说了也不伤太后的面子不是? 一时进了寿康宫,陶君兰才知道宜妃和懿妃都在寿康宫为太后侍疾。 是张嬷嬷亲自出来迎的陶君兰,张嬷嬷压低声音提醒了两句:“里头别苗头呢。侧妃一会儿可别说话。” 陶君兰点点头,又朝着张嬷嬷道谢:“多谢嬷嬷提醒。” 张嬷嬷笑了笑,又问:“芯兰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昨儿我去了一趟陈家,瞧着倒是过得很不错的样子。她婆婆对她十分疼爱,我看她是掉进了福窝窝里了。”陶君兰抿唇笑着回答,心里却是再一次感慨:张嬷嬷对芯兰,可是真真的疼爱。因为这个,她都沾光不少。就是今儿,张嬷嬷顺嘴提醒她这么两句,说白了除了看在栓儿面子上,也就是看在芯兰的面子上了。 一时进了内室,陶君兰就看见穿着枫叶红的裙子的宜妃和穿着黛水蓝裙子的懿妃。顿时只觉得有些鲜亮得刺眼了:这太后还病着,她们穿这么鲜艳也不会觉得不合时宜? 收敛目光,陶君兰恭敬的向着太后行礼,末了又礼貌的对着宜妃和懿妃点头招呼:“宜妃娘娘,懿妃娘娘。” 懿妃端着架子只点点头就算完事儿。倒是宜妃很热情:“陶侧妃又带着拴儿进宫了。” 陶君兰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不过却还是微微一笑,只是并不多言拉着拴儿就去了床前看太后。 拴儿软软的的喊了一声:“曾祖母。” 太后虽说精神不大好,还是笑着大声应了一声。而后又问拴儿:“外头可冷?” 拴儿摇头,“外头开了许多花。曾祖母快起来看。” 拴儿说的是菊花,如今虽说过了重阳节了,可菊花却还没有凋谢的意思。开得还十分好。太后的宫里也摆放了不少。 太后笑着应了:“好。”又示意张嬷嬷让拴儿坐在床上。 拴儿已经学了不少规矩,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小脸一片肃穆:“听说曾祖母不肯吃药。是怕苦吗?” 这和陶君兰教的可不同,顿时陶君兰就有些哭笑不得了——拴儿这么一说,大约是谁都呢过想到是她跟拴儿说的太后不肯吃药了。 果然太后就看了她一眼,不过好在眼神却不算凌厉。只是即便如此,陶君兰还是觉得有些讪讪。 拴儿也不等太后回答,就自顾自的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豆来,探着身子就将糖豆凑到了太后的嘴边,笑眯眯道:“娘给装的,可甜了。吃了这个不怕苦。” 拴儿一脸诚心,太后也十分给面子,张口含了,又搂着拴儿笑道:“好孩子,真孝顺。” 拴儿被夸奖了顿时也是笑得更加灿烂,也越发的活泼起来;。他还张口吩咐:“拿盘子。” 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张嬷嬷想了想就端了个装点心的小碟子过来。里头还有两块点心。 拴儿看了一眼碟子,然后不客气的将点心抓起来,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块凑到太后嘴边:“吃。” 太后见拴儿还想着给自己分一块,顿时笑起来,张口将点心含了。宫里的点心样式都做得小巧,这两块点心一块不过明珠的巴掌大小,就是为了方便吃的时候能一口一个。 盘子空了之后,拴儿便是吭哧吭哧的将荷包费力的摘下来,又扯开口子,一粒粒的从里头掏出糖豆来放在盘子里。等到掏了约莫有十来颗了,便是不掏了,笑咪咪道:“吃完药吃糖。” 顿时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要盘子是想装糖豆,不是吃点心啊。 就是陶君兰也是忍不住险些笑起来——小孩子家家的,做起事情来还真有模有样的。真真是叫人忍不住发笑。 太后是最先笑出来的,随后却是又搂着拴儿舍不得放开了:“你这么贴心,我可都舍不得放你走了!干脆留下来陪曾祖母好了。” 然而拴儿却是犹豫起来,看了看陶君兰后便是坚决的摇摇头。 太后微微挑眉:“哦,怎么拴儿不愿意陪曾祖母?为什么?” 拴儿搂着太后,小声道:“回去看妹妹。” 陶君兰也笑着出声:“如今拴儿每天都要去逗明珠的,才多大点的人,还知道守着明珠睡觉,不让虫子叮妹妹了。” 太后闻言也是笑起来:“那几日在宫里我也是发现了。这是好事儿,拴儿心里疼爱妹妹,说明他是个仁善的,又有责任心。” 陶君兰抿唇笑,却不再说话了。这拴儿是她儿子,别人夸可以,她夸了倒是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了。 倒是宜妃接过话去,笑道:“那以后九皇子大了,也让拴儿带着他玩儿。” 太后看了一眼宜妃:“等九皇子能跑能走了,拴儿却是也该开蒙了。再说了,也不在一处。哪里玩得到一起。” 太后这分明就是不愿意让拴儿和九皇子在一处玩,才故意这样说的。 宜妃讨了个没趣,登时就讪讪不说话了。 懿妃这时笑起来;“拴儿真可爱,别说是太后,就是我也舍不得拴儿走了。拴儿能哄着太后吃药,我看还是先留在宫里得好。省的没人劝着,太后总不肯吃药。我就不信,拴儿在旁边看着,太后还敢不吃药。” 太后对懿妃的态度又要好上许多,面对懿妃的打趣,太后张口笑骂:“你这个促狭鬼。” 正说着话,外头的宫女便是过来禀告:“皇上过来了。” 一听这话,陶君兰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来侍疾,可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穿得鲜亮了。; 第一卷 第481章 秘闻 皇帝来了,陶君兰便是忙抱了拴儿下地站好。然后看见皇帝进来后便是拉着拴儿一起行礼。拴儿行礼还行得不好,歪歪扭扭的,不过却也勉强能过关了。、皇帝一眼就看见了拴儿,登时笑起来:“拴儿也进宫了?”随后一面向太后请安,一面却是抱起了拴儿,在床边坐下了。 陶君兰站在旁边,权当自己不存在。倒是宜妃和懿妃都是凑了上去。 “太后今日可好些了?”皇帝关切问道,又瞧见小桌子上的糖豆,不由笑道:“拴儿又来讨糖吃了?还是别给他吃太多糖,不然以后牙不好。” 宜妃笑着接话道;“哪里是拴儿讨糖吃,是拴儿将糖分出来给太后吃呢。拴儿还让太后以后好好吃药。可真是个乖孩子。只盼着九皇子将来也能像是拴儿这样讨人喜欢就好了。” 宜妃提起九公主,皇帝少不得就问了一句。 眼瞧着话题越发偏了过去,太后忽道:“时辰也不早了,陶氏你带着拴儿回去罢。我这里呆久了,过了病气就不好了。”一面说着,太后一面却是心道:当着孩子面就用这些手段,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陶君兰早就想告辞退出去了,只是奈何皇帝刚来她就告辞到底不妥当,这才只能杵在那儿当木头人。况且,她还和袁琼华约好了要见面。 当下带着拴儿告辞而出,皇帝倒是还有点儿舍不得,又道:“平日无事,多带拴儿来宫中走动才是。” 待到出了寿康宫,陶君兰便是带着拴儿慢慢走着。袁琼华应该就在这一路上等着她了。 也没走多长一段路,陶君兰就看见了袁琼华的身影——袁琼华如今正亲自掐花呢。一身烟紫色的衣裳,落在各色菊花丛,倒是颇有点儿花中仙子的感觉。 只是走得近了,却也不难看出,袁琼华因为早产又没坐好小月子的亏空根本就还没有弥补回来。面上几乎没什么血色,皮肤白得透明,人也是十分纤瘦。 不过正是因为纤瘦下来,反倒是让她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几欲成仙归去的楚楚之态,又加上她冷傲的面容,倒是比以前更胜了三分。 以前的袁琼华是光有容貌的空架子,如今的袁琼华,只看眼睛就让人觉得不一样了。 陶君兰拉着拴儿听在了路边,笑着和袁琼华打招呼:“太子良娣好心情,只是这花都开得差不多了,摘回去放不了两日也就败了。” “我是将这些开繁的花带回去塞枕头的。”袁琼华回过头来,浅浅一笑,目光却是越过陶君兰落在了拴儿身上。“这是拴儿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倒是长得真不错。” 陶君兰下意识的将拴儿的手拉紧了几分; 不过却没想到拴儿主动开口叫人了:“姨姨认识拴儿?” 袁琼华一怔,随后笑容倒是多了几分和煦:“认识,怎么不认识?你这么乖,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陶君兰想了想,低声对拴儿道:“拴儿去帮姨姨摘花罢。我和姨姨说几句话,好不好?”虽说拴儿还小应该是不懂这些,可是她还是本能的不想叫拴儿听见。 拴儿贪玩,当下就答应了。而袁琼华则是出来和陶君兰站在路边说话。 陶君兰打发了碧蕉看着拴儿。 “你的福运的确比我好。”不知道是被触动了哪里,袁琼华忽然长叹了一声,目光落在拴儿的身上,久久舍不得挪开:“若我那孩子还在,将来必然也和拴儿一样罢——” 作为一个母亲,陶君兰只觉得有些替袁琼华心酸,当下也就放下心里的膈应,轻声安慰了一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以后若真喜欢孩子,抱养一个别人的也不错。” 袁琼华看了陶君兰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看不惯你吗?你看,从小你的家世就比我好。论容貌,我们也差不多。可是为什么我总是不及你呢?哪怕陶家没落了,我也还是比不过你。你想来不知道当年我为了打压你,故意花了银子叫人将你分去了浣衣局罢。我没想到,就是这样,你也还能出头。” 说到这里袁琼华自嘲一笑:“我当年进宫,我父亲本是想让我服侍皇上的。结果没想到,皇上却是根本瞧不上我。最后我只得走了皇后那边的路子,主动争取到了做康王侧妃。你不知道吧,当时皇后之所以选了我做侧妃,是因为我一早就保证,将来生了儿子一定给王妃养。” 袁琼华微微眯起眼睛,丹凤眼微显得有些凌厉:“可我却没想到,我进门那么久也没消息。太子对我更是不甚喜欢。好不容易怀孕了,我欣喜若狂。再加上在我之前还有人怀孕,我以为这个孩子甚至能我自己养着。可没想到……” 虽说今日不是来听袁琼华叙旧的,可是这会子她听着袁琼华说起这些,心里却也是十分同情的。至于袁琼华说的浣衣局一事,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了几分。 袁琼华忽然又微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如今这副鬼样子,都又能让太子垂青吗?是因为我不仅知道太子的一个秘密,更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所以,我给他找了两个这样的女子,身份虽说卑贱,可床上功夫却十分好。太子只当我不知道他动了我身边的人,可是其实这事儿却明明是我安排的。”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一眼袁琼华:太子竟然这样贪好女色不成?至于那个秘密—— 陶君兰正犹豫着该不该问,那头袁琼华倒是自己凑上来了,轻声道:“太子和那私通的有夫之妇,生下了一个儿子。太子打算将那孩子养在我名下。如今那孩子,已经是有两个多月了。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就好。” 两个多月!陶君兰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随后就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琼华。可随后她又反应过来:不,九皇子怎么可能给太子的女人养?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袁琼华轻声的吐出一个典故来:“狸猫换太子;。” 陶君兰刚落下去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狸猫换太子,狸猫换太子!心里忽然蓦地闪过一个想法来,陶君兰忍不住道:“那九皇子——” 袁琼华微微笑着:“为什么孩子都满两个月了太子才提出将宜妃母子接回宫中?一则,根本不是小产,二则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末了又问:“那皇后可知此事?” 袁琼华效益更甚:“大约也就只瞒着太子妃了。你忘了,去岁除夕,皇后因为知晓宜妃怀孕,整个人都昏过去的事儿?”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就明白了袁琼华的意思:皇后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正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昏过去。当时她也纳闷,毕竟宜妃怀孕对皇后来说威胁是不大的,可皇后为什么反应这样大? 如今这么一解释,倒是能说得通了。 而且,若没有皇后遮掩,只怕宜妃也很难瞒住怀孕月份的情况。至于之后她和李邺自已为聪明的安排了一出什么冲撞的戏码,却是直接帮了宜妃一把。 若不是留在了行宫,宜妃生产的情况,肯定会叫人起疑心!毕竟早产和顺产根本就是两码子事!还有孩子到底足月没有,也是一眼便是能看出来!如今在行宫将孩子养到了两个月,别人就算疑惑,可也解释得通了。 陶君兰忽然觉得有些恹恹——没想到她竟然帮了宜妃的忙。 尤其是想想宜妃如今带着九皇子趾高气昂回宫的情形,想到宜妃那好气色,她更是只觉得悔不当初。甚至她忍不住埋怨袁琼华一句:“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袁琼华冷笑一声:“说?我说了谁信?再说了,那时候我还自顾不暇呢,哪里有功夫去管别人。而且,宜妃好歹也是我的旧主。我能当上这侧妃,可是她帮我出了银子打通关节的。” 顿了顿,大约又怕陶君兰心里不舒服不肯帮她了,袁琼华话音一转又道:“若是当时揭发,又哪里有现在的效果?这孩子生下来,可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到时候滴血验亲,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不是,你说皇上怎么想?” 陶君兰也是忍不住多想了几分:若真是那样,太子这个位置,只怕就不可能再坐下去了。而且,说不得连性命都要保不住。 不仅是太子,就是皇后也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这个把柄,李邺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只需等着那日心情不好了,将这事儿捅出去就好了。 只是……“空口无凭,只怕皇帝也不会那样轻易相信。还得谋划谋划才好。 陶君兰想起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轻声问袁琼华道:“瘟疫这事儿,果真是太子妃一手策划出来的?” 袁琼华点点头,笃定道:“千真万确,我敢拿性命担保。” 陶君兰玩味的看着袁琼华,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一卷 第482章 变化 袁琼华一怔,随后垂下目光:“是太子说漏嘴的。太子心里,其实对太子妃不甚喜欢。太子妃这次做出这样的事儿,太子也有些恼怒。怕让人发现了,联想到他头上。又有些埋怨太子妃办事儿不够利落,怎么的没将端亲王也一并弄死。” 袁琼华说得有些讪讪,陶君兰却也没功夫去琢磨袁琼华的心思。她此时脑子浮现的全是太子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还记得当初在德安宫有一年给李邺过生日的时候,太子表现出来的态度。当时她只觉得太子度量不够,如今想象着太子说那些话时候的样子,只觉得虚伪到了极点。 作为哥哥,太子简直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什么叫不友爱兄长?这就是了。什么叫无视血缘亲情?这就是了。什么叫蛇蝎心肠?这就是了! 虽说李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可是至少李邺没处心积虑的想要将太子弄死。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是太子不是太子了,他也是皇帝的长子,不会有权力,可至少还是能够保证衣食无忧的。 若是一开始就想直接弄死太子,陶君兰想只怕李邺早就达成了目的了。 李邺想让皇后死无葬身之地,可皇后毕竟不是李邺的血缘亲人。且双方之间还有深仇大恨。 可太子呢?李邺到底做了什么了?太子竟然恨不得李邺去死! 说不愤怒是假的。若是此时太子站在她跟前,她甚至想上去狠狠打那虚伪无耻没有半点亲情的人一巴掌!比起太子的狠毒,李邺的手段……那是真不够看。 是了,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纵然手段不如皇后,可是要抡起狠毒的程度,却是一脉相承的。皇后那样,太子又怎么会是好东西? 嘲讽一笑,陶君兰同情的看了一眼袁琼华:“其实你应该替你孩子高兴。有这么一个狠毒无情的爹,将来他的日子未必好过。” 袁琼华微微皱了皱眉,轻哼一声:“无需你管。如今你只需要帮我将那个太子唯一的子嗣养在我名下就行了。至于你要怎么对付太子,我都可以帮你。” 陶君兰明白袁琼华的心思,想了想她徐徐一笑:“我自然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想好,这个孩子虽然是太子的血脉,可是皇上知道真相之后未必会留下他。你大可以再等等。我知道你怕什么,我可以保证,将来就算太子倾覆,我也一定保住你的性命,让你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如何?” 袁琼华想要个儿子,无非就是想要下半辈子有所依靠。她如今直接许了出去,自然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小。 陶君兰笑吟吟的看着袁琼华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 袁琼华最后却是这样问了一句:“我不信你有这样的能耐。” “为什么不信?你想太子死不是吗?太子一旦死了,你说剩下的几个王爷皇子里头谁最有希望?”陶君兰掩唇一笑,神色从容的替袁琼华分析:“而我作为拴儿的生母,又深得端亲王宠爱;。不管是明着帮你说话,还是悄悄的吹吹枕头风,却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就不是吗?” 袁琼华略带了几分嘲讽的笑了笑:“你是哪里来得自信。” 陶君兰笑容不改,声音依旧从容:“你说我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就不怕我将这些话转头告诉别人。”袁琼华挑了挑眉头:“若是太子知道了这些,你说他该怎么想?” “你去说就是了。”陶君兰轻轻一笑,丝毫不惧:“我不过只是你厌恶的人,可太子却是你的杀子仇人。你若真愿意帮他,我也无话可说。” 顿了顿,陶君兰盯住袁琼华的眼睛含笑补上最后一句:“我说了又如何?太子知道又如何?本就是水火不容的趋势。至于旁人,你说,他们也未必会相信。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你变了。”袁琼华被这话噎得眉头都狠狠皱了一下,随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仍是笑,只是这次却是多了几分怅然;“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换做以前,你又哪里有这样多的心眼?” 袁琼华仔细的琢磨了一番陶君兰这话,最后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那笑容,怎么看着却是怎么苦涩。 陶君兰便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那位三小姐还处在热孝之中,若是现在不立刻送进宫来,就要等三年。皇后怎么着也会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你且先做好准备。若是她们姐妹两个和睦,你们的日子必然难过。可若是——怕更是无暇顾及你了。” 袁琼华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冷笑一声:“无非就是挑拨罢了。不过,人家毕竟是亲姐妹。” 陶君兰点点头:“当然是亲姐妹。不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们以前在家的时候,便是不甚亲近。毕竟年岁摆在那儿,就是太子妃出嫁的时候,那三小姐也不过才多大?这么多年过去,情分自然更不必说了。而且,太子妃心里有多膈应你应该比我清楚。另外,若三小姐知道她这个姐姐并不欢迎她,甚至原本是建议牺牲她的话,又会如何?” 袁琼华心里默默的回了一句:怕是以后势同水火,再无姐妹情谊了。 不过袁琼华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时至今日,我总算觉得和你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大了。原来你也一样的自私自利,咱们不过半斤对八两罢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觉得袁琼华有些莫名其妙。可嘴上却是笑着回了袁琼华一句:“除了圣人,谁不自私?你只是将我想得太好了。” 自私自利,素来就是人的本性啊。她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劣根?她若不自私自利,又如何能护住一双儿女?护住这得来不易的良人? 说完这些,陶君兰也不欲多留,笑着冲拴儿招招手唤道:“拴儿,走了,咱们家去了。” 拴儿一听忙将花随意的塞进篮子里,一路从花丛里就跑了出来,将小手紧紧的攥住了陶君兰两根手指。 冲着袁琼华点点头,陶君兰道:“我就先行一步了。袁良娣好好保重自身,将来想必会越来越好的;。” 袁琼华也微微一颔首:“那我也就不多送陶侧妃了。” 一时各自分道扬镳,陶君兰上了马车后,就将拴儿揽在怀里坐着,笑着捏他肉呼呼的手:“拴儿,一会回去了,你带着妹妹玩一会儿可好?陪着妹妹玩拨浪鼓吧。或者要不我带你们去找果姐儿玩?” 果姐儿也是拴儿的妹妹,拴儿一样也是很亲近的。再加上一处呆了那么久,更是亲热。虽说仍是比不上明珠,不过也不算差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算因为血缘摆在那儿,拴儿的确是格外对明珠爱护一些,也更耐心些。平日里还不觉得,可和果姐儿对比的时候就有些明显了。 这一点倒是弄得陶君兰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静灵也不介意。不然的话,岂不是尴尬?就是叫李邺看了,李邺也觉得好笑。 府里四个孩子,只有慎儿是最孤单的。拴儿也不从不提起这个弟弟,更别说想要一起玩了。姜玉莲更是舍不得将慎儿放出来。成日拘在眼皮子底下,唯恐一个错眼就不见了似的。 拴儿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又小声道:“不想进宫了。” 这还是拴儿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来,陶君兰有些讶然:“怎么好好的不想进宫了?是不喜欢曾祖母了?” “讨厌!”拴儿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红裙子讨厌。” 红裙子,说的是宜妃。没想到拴儿居然不喜欢宜妃到了这个地步。 “祖父,讨厌。”拴儿又眉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却是让陶君兰有点儿不明就里——皇帝对拴儿宠爱,所以拴儿对皇帝一向还是十分亲近的。 “为什么讨厌祖父?”陶君兰柔声诱哄:“难道是怕以后祖父有了九皇子宠,不疼你了?”她自己说着都是忍不住笑起来:拴儿应该不至于会有这样的心思吧?而且,说不得拴儿根本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臭。”拴儿吐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字来,然后就什么也问不出了。反正一问为什么,就只说臭。陶君兰也着实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作罢。 不过从那之后,她也尽量让拴儿避着皇帝了。不然万一拴儿小孩子心性闹腾起来,当众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那可不好。 夜里,陶君兰自然是要将袁琼华告诉她的事儿告诉李邺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头想说,可却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吃饭的时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人多嘴杂的不适合说这些事情。原本饭后是很合适,以往他们夫妻两个也会在这个时候说说话。可今日李邺却是去了外书房,说是有些事儿要办。 这么一来,只能等到李邺回来了。可是结果她都等得睡着了,李邺却还是没瞧见人影。待到半夜好不容易回来,可迷迷瞪瞪的,她也就没想起说这事儿。 至于第二日早晨,那就更没机会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日,陶君兰忽然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李邺这是怎么了?; 第一卷 第483章 新人 陶君兰有心想要找李邺好好谈一谈,可接连着好几日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而且,看着李邺一切如常的架势,她又有点儿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猜错了? 不过谈虽是没谈,可是她还是将袁琼华说的关于太子和宜妃的事儿,以及狸猫换太子的事儿都告诉了李邺。 李邺倒是也微微有些吃惊,“狸猫换太子?” 陶君兰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当下皱眉反问他:“你早知道太子和宜妃偷情?” “嗯。”李邺的一声轻应,顿时叫陶君兰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她忍不住垂下头,低声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邺一怔,随后摇摇头:“这事儿本也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是捕风捉影我自己的猜测罢了。而且,你成日里也不少事情,告诉你也不过是给你徒增烦恼罢了。” 陶君兰抬头看住了李邺:“那这事儿你知道多久了?”虽然李邺的解释很正常也很让人信服,可是她心里仍然还是不大舒服。 “其实也没几日。就比你提前那么几日功夫罢了。”李邺浅笑着言道,轻轻拍了拍陶君兰:“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管太子如何宜妃如何,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陶君兰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轻轻应了一声。 李邺同样的也没再多说,而是换了衣裳准备出门。这些日子他整日早出晚归的,在家里呆的时间也并不多。像是今日这样说话,还是难得的。 待到李邺走后,陶君兰颇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仍是觉察哪里不对劲——虽说李邺对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可是她还是觉得李邺似乎对自己有些疏离了。 难道……他变心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先是一惊。最后又觉得十分可笑:这怎么可能?李邺许是真的忙坏了。 就在陶君兰不住猜测的时候,太子妃那头做主将自己妹妹接进了宫去,求着皇后做主,将那三姑娘给了太子做侧妃。 接着太子妃又亲自给自己的三妹妹,也就是小王氏布置屋子选了院子。不知是不是真的姐妹情深,小王氏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和太子妃自己的屋子呼吸相闻。也就是说,太子从太子妃那儿出来,不过只需要走十来步就是能到了了小王氏的院子。真真是近的很。 太子妃此举自然是引来了众人的交口称赞——太子妃这是不愿意让妹妹跟了汾阳侯,所以故意这样。多疼妹妹?而且姐妹二人共同服侍太子,就好比娥皇女英,更是佳话美谈。再则,这也是太子妃大度,愿意为了太子的子嗣着想。 不过私底下众人难免也会议论:太子妃这是要稳定王家的低位哪。毕竟,太子如今没有嫡子,就是庶子也没有一个。太子妃将自己妹妹接过去,这不是摆明了是要让小王氏替太子诞育子嗣?太子又是什么人?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这太子的长子不管是出子太子妃的肚子还是出自小王氏的肚子。那以后这衡国公府王家的地位,也就无人再能撼动了。 陶君兰知道这个事儿之后,第一个反应却是:太后应该是按捺不住了。这太子妃起了头,太后应该也会想着往端亲王府塞人了。 比起皇后会给太子妃这个机会得个好名声,太后却不会也给她这个机会;。太后只会叫她直接收拾出屋子来,好接了新人进府去住。 而且,皇后许还会顾虑一下太子妃的情绪。可太后却不会。 陶君兰严阵以待,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很清楚,她不愿意也没用,不痛快也没用。与其不痛快,倒不如对外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来,至少如此一来她说不得还能落个好名声。 果不其然,就如同她预料的那样。这日便是直接有人到了端亲王府来知会她此事儿:“太后定了安远侯之女顾小姐给端亲王做侧妃,陶侧妃尽快收拾出院子来才好。太后还道,顾小姐娇贵,不可怠慢了。” 陶君兰闻言心头便是一阵苦笑:娇贵,不可怠慢。也就是说让她将顾惜供起来了。这还没进门呢,就已经是要凌驾在她头上了。 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陶君兰面上还是只能笑着将太后的旨意应下来。 接下来,她自然是叫人收拾院子——其实沉香院在整个端亲王府来说,位置不算很好。离前头虽说近些,可却和其他院子都隔得颇有些远,说好听点是清净,说难听点就是偏僻了。当初一眼相中了这个院子,陶君兰也是出自本心的不愿意和李邺的其他妻妾离得太近了。 虽说其实都还是住在一个府里,可心里到底要好受许多不是? 而且,这一次她也一样的得了这个好处。不管顾惜住在何处,都离她不近。 陶君兰最后选定了一处离姜玉莲没多远,而且十分靠近主院的院子。这个院子大,采光也好,给顾惜住想来怎么也算不上委屈怠慢了。 随后她就吩咐人去收拾院子。 这头人刚进,那头姜玉莲下午散步的时候就忽然过来了。如今姜玉莲还十分气弱,走一步都得叫人扶着。不过好歹总算是于性命无碍的。 陶君兰见了姜玉莲那副艰难的样子,不由得皱眉;“身子这般,你又何必非要亲自过来?有什么话想问想说,叫小丫头传话过来就是了。” 姜玉莲这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姜玉莲轻轻一笑,在椅子上坐下了,沿着唇咳嗽了一阵后,这才缓缓道:“看来陶侧妃你想必也能猜到我为何而来了。” 陶君兰沉吟片刻,浅浅一笑:“是为我叫人收拾院子来的罢?你猜得没错,咱们府里要进新人了。就是之前也来过几回的顾惜。她是王爷的亲表妹,又是太后亲自指的人,我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姜玉莲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却是又忽然道:“一个侧妃来头就这般大,那以后王妃的身份还了得?说实话,我如今倒是希望你能当上王妃了。” 姜玉莲这话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陶君兰都不可能当真,当下一笑:“快别拿我开涮了。我哪里够资格当王妃?” 姜玉莲笑起来,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架势:“咱们府里除了你,只怕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胜任王妃这个位置了;。你难道就真不想?” 陶君兰摇摇头:“人还是得知足。” 姜玉莲有些羞恼的收了笑,然后看着陶君兰开门见山道:“说实话,你难道还真想那个顾惜进府来?她年轻貌美,又和王爷是站着亲的。最关键的是,太后必然会偏向她的。你想想,那以后还有你的地位吗?” 姜玉莲这番话,一下子便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很显然,姜玉莲这是有了危机感了,觉得不该让顾惜进府了。 陶君兰嘲讽一笑,反问姜玉莲:“太后发了话,谁能改变?咱们府里如今就这么几个人,谁不觉得咱们该添人了?纵然不愿意,你觉得又有什么用?” 姜玉莲自是无力反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是没那个本事儿。所以只能照着太后的吩咐去做。”陶君兰挑挑眉,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说下去:“你如今身子骨还这般,还有什么可争的?挣回来一条命,你就知足罢。” 之所以这样告诫姜玉莲,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姜玉莲在顾惜进府之后找了顾惜麻烦,太后到时候只会更加不喜欢她,并且苛责她。 而且,也会导致家宅不稳。不管如何,她是不容许那样的情况出现。谁也不能拖李邺的后腿。 姜玉莲悻悻的起身,气鼓鼓的走了。临走前却是扔下一句:“你就等着瞧吧。” 却是不知道姜玉莲让她等着看顾惜来了之后她们被压在底下的情况,还是让她看什么。陶君兰微微摇头,只觉得姜玉莲太急切了一些——都有了慎儿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李邺真移情别恋了,那她们这几个有了孩子在身边的,也不可能真差到哪里去。 而且要说李邺移情别恋,她却也不相信。只是想起了这几日李邺的态度,她心里却又有点儿不安稳。 不过纵然不安,也只是一闪而逝,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李邺不是那般喜新厌旧的人。 收拾院子,布置屋子足足花了十来日的功夫。陶君兰便是趁着这次去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将这事情说了。 太后倒是十分满意:“既然收拾好了,那我就让小惜搬过去了。” 陶君兰在旁边低眉敛目:“是。”迟早都是要搬过来的,她也早做好心理准备,是以此时心里倒是一脸平静。 “邺儿还不知此事儿罢?”太后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讶然的抬头看了太后一眼:“王爷不知道?”顿了顿反应过来太后在问自己,便是又道:“我并未和王爷说过此事,王爷这些日子忙,在府里时间也不多。” 太后点点头:“那就是不知道了。既这般,你就说是你想着府里人丁单薄,特意求了我让小惜早日进府的罢。” 第一卷 第484章 冰释 太后这话落在陶君兰的耳里,只让陶君兰觉得讶然无比。她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到底是想让她劝李邺留下顾惜,还是想以这个好名声算是她这般和顺的奖励? 想了想,陶君兰只道:“如今王爷甚少在府中,我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说这些话。” 太后皱了皱眉,倒是也没坚持,只是语气淡了几分;“既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罢。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累了,你就先回吧。” 陶君兰也不想多呆,便是起身告辞了。 待到出了寿康宫,陶君兰面上的温和笑意便是抑制不住的沉了下去;。太后如今对她的态度,是越发的坏了。看来日后她还是少进宫得好。 还有——这事儿她李邺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他会不会不高兴?她也是糊涂了,居然没将此事儿告诉李邺就擅自收拾了院子来。本来或许李邺可以拒绝,被她这么一弄,倒是全然无法拒绝了。 一路走去,倒是又碰到了袁琼华。袁琼华穿了一件水红的裙子,带着几个小宫女悠悠然的散着步。倒是显得十分悠闲。 “你又进宫来了。”袁琼华叫住了陶君兰笑吟吟的言道。 陶君兰点点头:“嗯,进来给太后请安。” “怎么不去皇后娘娘那儿?怕她毒死你?”袁琼华自顾自的说道,语气里有几分刻薄。“不过你一向不是看重名声?就算她真要毒死你,你也该不怕才是。” 陶君兰捏了捏眉心,按捺住不耐烦,淡淡道:“我还有事儿要回府去就不和你多说了,先走一步。”袁琼华还是袁琼华,纵然和她合作了,还是根本改不了那德行。 “有事儿?可是要迎接新人的事儿?”袁琼华恶毒一笑,似乎不揭了陶君兰的伤疤不甘心似的。 陶君兰看了袁琼华一眼,彻底失去了耐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惹怒了陶君兰,袁琼华倒是很高兴的笑起来。最后她道:“自从小王氏进了宫,太子妃面上的笑容可是少多了。晚上熄灯的时间也晚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太子常去小王氏屋里歇着。” 陶君兰越发不明白袁琼华的意思,干脆一声不吭。 “太子不喜太子妃,却也不见得喜欢小王氏。利用小王氏来让太子妃不高兴这一招,是我告诉太子的。太子每日都去小王氏那儿,可是事实上却是连碰也不碰小王氏。”袁琼华笑得无比恶毒。“看着小王氏有苦说不出,看着太子妃每天暴躁烦闷,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 陶君兰算是确定了,袁琼华和她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痛快二字罢了。 “宜妃最近也很受宠呢。”袁琼华继续道;“我只要一想到宜妃做的那些事儿被揭穿时候的情景,就会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受宠好哇,现在越受宠,将来就越可怜。” 随着袁琼华的话,陶君兰也是忍不住的想了想那样的情形。然后又有些同情皇帝:若是知道宜妃做了什么,怕是皇帝恨不得掐死她吧? “好了。既然你痛快,那不就行了?”陶君兰不欲再听,扭头就走。她觉得袁琼华其实已经疯了,之所以没疯得那么彻底,只是因为袁琼华还没报了仇而已。待到大仇得报那日,只怕袁琼华也是彻底的疯了。 这么一想忽然又觉得既怜悯又惶恐。这深宫里的女人,似乎就没有谁是幸福的?而她将来,会不会也会成为这里头的一员? 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冒上来,本来走得微微发热,此时却是忍不住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 陶君兰越发的不想多留了。 一路回了端王府,陶君兰想着这些日子李邺的不对劲,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连拴儿和明珠也没心思逗弄了;想了想,她干脆换了衣裳又用簪子将头发简单挽了个发,又用帕子包住了,然后便是去了小厨房。因为袖子碍事,少不得又将袖子也挽上去几分。 虽说老夫老妻的也没什么讨好不讨好的,可是她想若是李邺知道她做了菜,一定也会很欢喜的罢? 因时下渐冷了起来,所以想来想去陶君兰最后做了鱼咬羊,三鲜香菇汤,以及时下难见着的新鲜豆苗菜和一个素炒豆干。 除了鱼咬羊费工夫之外,其他的却都是家常菜色。 最后,陶君兰又吩咐人将今年新下来的果子酒开了一小坛。 李邺回来的时候,菜都还没做好。因而倒是也没见着陶君兰的人,问了丫头知道陶君兰今日亲自下厨了之后,他还颇有些意外。 本想去看看,可想想又怕自己去了反倒是麻烦,便是去看拴儿和明珠。 拴儿正坐在榻上陪明珠玩布老虎。如今明珠也能自己做老半天了,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你来我往的说着大人也听不甚懂的话,倒是十分欢乐。 李邺上前去一把将明珠抱了起来,拴儿顿时也扑上去:“爹!”那声音,不仅中气十足,更是欢喜得要命。 李邺顿时失笑,也将拴儿揽住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又笑道:“拴儿这么想爹?” 拴儿用力点头,指了指妹妹;“都想爹。” 明珠哪里懂想不想的——事实上每日都是陶君兰和奶娘还有拴儿围着她转,她对李邺这个不常见到的爹,着实是可有可无的。 所以明珠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懵懂的看着拴儿。 拴儿也不尴尬,又冒出惊人之语:“娘也想。” 李邺顿时笑起来:“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一时又陪着拴儿和明珠玩了一会。 陶君兰做完了菜,洗了手了又拆了头发换了衣裳后,这才去寻李邺。至于后续的工作,譬如上菜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她了。 还没进屋呢,陶君兰就听见里头父子三人的笑声。忍不住在外头停了停,听了一小会儿这才撩了帘子进去,随后笑道:“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什么事儿这样高兴?” 李邺抬头笑着回道:“我挠拴儿痒痒呢。” 果然看见拴儿一身衣裳都滚乱了。明珠也是差不多的德行。顿时陶君兰也笑了:“他怕人挠痒痒呢。你也别太闹他了,不然玩疯了仔细晚上又该尿床了。” 这话一出拴儿顿时肃穆了脸不高兴了:“没有!没有尿床!” 拴儿也快要三岁了,这么大的孩子也知道要脸面了。每次提起这个拴儿都这样的反应,不过每次陶君兰和其他一帮子大人看见他这样都会忍不住笑;陶君兰一见拴儿这幅样子就乐得厉害,顿时“扑哧”就笑了。 李邺也是差不多。却又故意慢悠悠道:“哦?前两日我还听你娘说要给你多做两条裤子,不然冬日里尿床了换不过来。” 拴儿羞得顿时就忙藏起来了,不过顿时也叫人笑得越发厉害了。 笑闹了这么一阵子,陶君兰这才言道:“好了,该用饭了。明珠也该喝奶了。” 李邺点点头,将明珠交给旁边的奶娘,又亲自替拴儿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拉着他准备去用饭。 陶君兰见李邺衣裳脏了一块,便是拉着他看了看,又问:“怎么蹭脏了这么大一块?” 李邺低头瞅了瞅,也是奇怪:“不知道在哪里蹭脏了。” 陶君兰就嗔怪:“怎么这样粗心?你在外头走动,叫人瞧见了该怎么好?” 李邺见陶君兰这般,倒是忍不住微笑起来:“除了你,谁又仔细看这个。再说,应该是回来之后蹭的,不然王如和周意也该瞧见了。”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应该是拴儿蹭的。”顿了顿又说起别的:“今儿我做了鱼咬羊,也不知道如何。许久没做过了,不知手生了没有。这还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我爹爱吃,才学会的。” 李邺自然是吃过鱼咬羊的,这菜合起来就是一个鲜字,味道自然是不必说。不过他当然也知道这菜做起来繁琐费工夫,便是蹙眉道:“好好的做这样费工夫的菜?没得累坏了自己。你身子都还没好全呢,这样不爱惜自己?” 李邺这话有些苛责和严肃,陶君兰听着却是心里暖得很。李邺这样在意,若不是因为对她关心,又岂会如此? 当下她便是低下头笑道:“只是麻烦一点,也不累。不碍事的,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也无妨。横竖也是闲着。” 却是不知道李邺听见她这话,一连好些时日堵在心里的东西却是慢慢的消散开来。待到想明白了,李邺忽又有些自责:那般小心眼儿做什么?眼下和以后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前,那样久远的事情还去想他做什么? “累坏我心疼。”主动握住陶君兰的手,李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没让后头跟着的丫头们听见。 陶君兰顿时就被李邺这句话说得有些羞涩起来,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丫头们,发现都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话,这才又觉得松快了一些。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还有拴儿在,她也做不出什么其他的事儿了,嗔怪的看了李邺一眼便是没再敢看他。 只是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485章 如初 鱼咬羊自然是鲜美得叫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咬下来。 就是拴儿也是在奶娘帮忙下吃了好些; 。小肚子撑得溜圆,陶君兰摸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撑?” 李邺倒是镇定:“小孩子都这样。以后不给他吃那么多就好了。” 陶君兰疑惑的看了一眼李邺:“你怎么知道?” “小七以前也这般。”李邺镇定道,顿了顿又补充:“有一次他吃你做的菜,不就撑了?还请了太医。” 陶君兰顿时也是想起了这么一出来,顿时忍不住笑了。随后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竟是时光飞逝。当年还是个孩子呢,如今听说懿妃也开始相看媳妇了。” 懿妃相看媳妇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虽然大家都没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了。皇帝也由着懿妃折腾——毕竟那是皇子的生母,给些意见也可以。只是最终做主的,还是皇帝就是了。 不过现在就开始相看媳妇,却是比当年李邺和太子都是要早了不少。主要是太子和李邺那会儿刚好赶上了国丧,所以象征性的也推迟了一些。 李邺点点头:“而且也开始上朝了。如今出宫的次数也不少。” 想起当年成日跟在李邺身后的七皇子,再想起近日看见的那个翩翩少年郎形象,她总觉得那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想起七皇子,陶君兰忽然又想起了太子来。心里便是有点儿疑惑,想了想到底问出口:“既然太子有这个把柄落在你手上,你也不用再那般忌惮太子了才是。寻个机会将这事儿揭露出来……”太子是必然保不住位置的。 李邺摇摇头:“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空口无凭,谁会信?到时候被反咬一口,倒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唯有抓住现行,才能叫太子再也不能翻身。” 除非一击必中,不然他不能出手。 陶君兰仔细的琢磨了一回,也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当下也不再提起这个事儿,顿了顿,想起太后今日的话,便是又道:“我还有件事儿要与你说。” 一时叫奶娘将拴儿抱下去,又让丫头将桌子都收拾了,她亲自泡了茶上来二人好消食,这才轻声道:“太后那日叫人传话,说是让顾惜做你的侧妃,又让我收拾院子。我只当你已经知道此事儿,便是收拾了院子出来。可今儿太后才告诉我,此事并未知会与你。却是我自作主张叫你为难了。” 李邺果然皱起眉来:“顾惜?” 李邺是真不喜欢顾惜,且不说顾惜本就和他不亲近,再则光看着那张长得和他生母肖似的脸,他就避之不及了。这件事的确是叫他为难。 不过看着陶君兰那副样子,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罢了,太后的意思,纵然是我也不好太过违逆。太后是想让我和顾家更紧密联系一些。” 只是顾惜就算进了府,却还是叫他着实不想亲近。想了想,他到:“好吃好喝的供着罢。”至于别的,却还是算了。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到底有些不赞同:这样只怕不能让顾家与端亲王府更紧密,反倒是会生出嫌隙来;而且,这样到底是毁了顾惜一辈子。 只是她又凭什么去劝李邺?她心里其实是半点不想将李邺分给旁人的。纵然说得出口那些劝说的话,可也不过是虚伪罢了。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问出心里这几日一直存着的疑惑,陶君兰低声问李邺:“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李邺一怔,随后心虚的避开了陶君兰的目光,只干笑一声:“这是什么话。” 陶君兰见李邺这幅反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苦笑一声:“你我夫妻一场,纵不算是十分了解,可是有八九分却也是不假的。你又何必瞒着我?有什么话,也该说出来,若我不好,我也可以改。唯有如此,我们才不会产生隔阂,渐行渐远不是?” 李邺有些微微的触动。 陶君兰垂下头去,轻声继续道:“这一次你避着我这么些日子,若还有下一次呢?还要避着我吗?若真如此,我倒是宁愿你直接将我赶出府去了才好。不然,我心里却是难受得紧。” 这些话都是她的真心话。最初没觉察到李邺对她的回避也就罢了。可是后头觉察到了,那滋味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李邺叹了一口气:“那日你从陈家回来路上的事儿,我知道了。我心里……”顿了顿,李邺似乎才鼓起了勇气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陶君兰怔了怔,她想到是这事儿。她本想瞒着李邺的,就是怕他多想才会如此。可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想了想,却又觉得疑惑,她不是叫人瞒着吗?李邺究竟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李邺似乎看出了陶君兰的疑惑,苦笑一声;“底下人说漏嘴了。本我也不甚在意,只是你却是故意要瞒着我,这点才叫我最恼。” 事无不可对人言,越是要藏着掖着的事儿,就越是见不得人。人心里都是这样一种想法。纵然知道其实陶君兰并未做什么,可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最关键的是,那日他问了一回,陶君兰却是并无半点坦诚的意思。更叫他心里的小心眼儿犯了。 陶君兰听着,最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李邺多想,可是结果却是弄巧成拙。不但没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反倒是事与愿违了。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陶君兰看着李邺的眼睛轻声诚恳的解释;“我只是不想叫你觉得担心,更不想让你多想。我听闻孔家遭了难,出于幸灾乐祸的心思才想去看看。我想看看,什么叫恶有恶报。什么叫报应不爽!” 虽说一开始还能平静相对,可是到了后头情绪却是怎么也压不住。她对孔家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孔玉辉这个负心人。最主要的是,孔家在陶家覆灭时候的无情无义。 “至于给那些女子银子,也不过是觉得他们可怜罢了。”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留着她们去记恨孔家,去诅咒孔家,去散播孔家做的好事,坏他们的名声,不是很好吗?” 陶君兰说到了兴头上,几乎顾不得是不是会叫李邺听了不妥了;。甚至,她也顾不上这些话听起来是十分恶毒的。 李邺看着陶君兰激动的样子,却是有些微微动容。随后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住陶君兰因为愤怒而攥紧的手,道:“对不起。” 略带了沙哑的三个字,低沉沉的落了下来。顿时就让陶君兰的满腔激愤都冰雪消融。张了张口,她最后摇摇头:“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是我小心眼了。”李邺沉声言道。心里的懊恼就像是绳子,层层的将他缠绕包裹,让他根本挣不出去。 陶君兰灿然一笑,“我也又小心眼的时候,不是吗?你越是小心眼,我倒是越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才更说明李邺心里是有多在意她。 她亲自尝过那样的滋味,所以才更能体会。若非在意,又怎么会因了他的一点小举动就琢磨半天,就心里难受半天? 又怎会看见他和别人稍稍亲密些就觉得心里犹如火烧油煎般难熬? “以后不要回避我。”陶君兰轻叹一声,主动靠近李邺怀里:“不管怎么样,不要这样了。叫人心里煎熬得难受。” 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这样主动的表达自己的感情,登时让李邺有一种手足无措又欣喜万分的感觉。陶君兰一直是温婉的,坚韧的。比起其他女子柔弱依人,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可是每次她露出这样的摸样,他却是更加觉得心动得厉害,也更珍惜得厉害。他希望陶君兰是依赖他的,希望陶君兰是离不开他的。 有时候陶君兰太能干太坚韧,总让他有一种错觉:其实他对陶君兰来说,并不算重要。没了他,陶君兰依旧能过得好。 今时今日,这样的感觉倒是一下子消失不见。 两人互述衷肠,悄悄说了许多私房话,第二日起来时候便是和好如初了。均是神清气爽。 陶君兰连等了三日,也没等到顾惜进府。倒是有些纳闷起来:太后既说是尽快,想来应该就是这几日才对。怎的还没动静?倒像是这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似的! 难道是李邺做了什么?陶君兰这样想着,却是摇摇头又否决了。李邺若真做了,不会瞒着他。 难道说,是出什么变故了?者倒不是不可能,联想到顾惜的身子,她就越发觉得可能性挺大的。毕竟,如今渐渐冷了起来,顾惜那样的身子骨受不住也是不奇怪。 说起天冷,陶君兰倒是觉得自己越发的不中用了——今年倒是比昨年提前穿上了薄袄子。更是提前烧上了炭。 可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手足冰凉得厉害。更是懒怠出门——外头太冷,出去一趟就冻得受不住。 正因为不喜出门了,所以她的消息倒是一下子迟钝了起来。重要消息虽然自有人禀告,可是一些小道消息却是无从知晓了。 这日,若不是八公主上门来,她倒是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个消息了。; 第一卷 第486章 不要脸 顾惜被封为了庄嫔。 这个消息在陶君兰知晓后,叫陶君兰几乎惊讶得合不拢嘴了;。庄嫔,那是九嫔之位,算是十分高了。至少对于一个刚进宫的女子来说是如此。可是最要紧的是,既然是九嫔之位,那就是皇帝的女人了。 顾惜居然就成了皇帝的女人。 怎么会?陶君兰下意识的就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八公主肃穆摇头:“这话可能当做儿戏?你真当我不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顾惜原本是太后要给端亲王府的人,这事儿虽说没说开了,可是又有多少人心知肚明了?” 别说她们这些人心知肚明,就是皇帝——只怕也是心知肚明。而正是因为这份心知肚明,所以才更加叫人觉得惊讶愤怒以及难堪。 自古以来,虽说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可是哪一个却又是被是人传颂觉得好了?无一例外都是骂名。如今唯一庆幸的,也就只有这事儿好在还没过了明路,算是保住了皇帝和李邺脸面。不然的话,这父子两个的脸面都没地方搁了。 尤其是李邺的。夺妻之恨自然是不共戴天的,可对方偏偏却是他的父亲。这让他纵然恼怒都没地方去述说这事儿,更别谈说是报仇了。 当然,皇帝脸面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纵然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可是背地里谁不议论?就是后人肯定也会批判。 陶君兰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件事情,却是又有一个疑惑冒上来:“那太后是什么反应?群臣又是什么反应?那些文臣,一个个难道都不开口了?” 说真的,她虽然不想让顾惜进府,却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来达成目的。这样一来,端亲王府的脸面,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偏偏这人还是皇帝,他们端亲王府面对这样的屈辱,不仅不能报复,还得做出笑脸来装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说不得还要恭喜皇帝得了新的美人。 陶君兰一想到这个,心里都觉得像是被人强塞了一团火进去,顿时整个人都暴躁烦闷了起来。 八公主叹了一口气,轻声答道:“太后得了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至于文臣,刚有上谏者,就被父皇以这是后宫私事,与朝政无关打了回去。又以不办实事,只知盯着宫中不知道体恤明情为由,将那文臣打了二十板子。还是脱了裤子当庭打的,当着许多大臣的面儿打的。这样一来,如何还有人敢进言?” 陶君兰顿时也是苦笑了一回——如今朝中本来谏臣就少,不怕死的更是没有两个。皇帝来了这么一出,自然是谁也不愿意做这个要挨打的出头鸟了。 二十板子,对于瘦弱身板的文臣来说,几乎是要了半条命了。再加上当庭扒了裤子打,更是连斯文都扫地了…… 身子疼了,面子没了,谁还愿意冒这个不讳?况且就如皇帝说的,这本是后宫的事儿,着实也与朝政无关。 陶君兰此时想见李邺一面想得发疯。出了这样的事儿,纵然再不喜欢顾惜,李邺心里必然也不会好受。不为顾惜,只为皇帝这样的举动…… 李邺本就因为当年的事情心里多少对皇帝有些埋怨。如今再加上这事儿,只怕仅剩下的父子情分都会没了罢? “这事儿是昨儿下午发生的; 。今天就传遍了。”八公主笼着眉头,将手放在炉子上烤了烤,觉得暖了才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茶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只怕这事儿得传上一阵子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没做好准备也得好一阵子都不消停了。”别看那些贵妇们一个个的端庄有礼,可是实质上一样是十分长舌八卦的。明面上不好说,就是拐着弯也得说上一说。 甚至有不识趣的,说不得还要上来问一问才肯罢休。 想想那些,陶君兰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以后碰了头,那才尴尬呢。”八公主一面说一面摇头,同情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忽然又摇摇头:“太后以后看着才闹心呢。” 皇帝这样做,算得上是忤逆不孝了。明知道太后的意思,还非要留下顾惜拢在自己后宫之中。惹了太后生气。 只是那是皇帝,谁又敢真去指摘什么?嫌命不够长了? 八公主忽然压低了声音,伏在陶君兰耳边道:“其实这事儿我母妃说有些蹊跷。顾惜虽说进宫一趟,可是按说却是碰不到皇帝的,可是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将顾惜领到了皇上必经之路上,一来二去的这才给碰上了。” 陶君兰只觉得不可思议:“就算碰上了,知道顾惜是什么身份,皇上也不至于就失了理智——” “反正这事儿蹊跷得紧。只是当时在场服侍的人,一个个嘴巴都跟蚌壳似的紧。什么也问不出来。”八公主似乎很在意这事儿,一直疑惑的皱着眉头:“所以,我母妃便说,必然还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而且不能说出来的。” 陶君兰点点头,“想来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了。”只是她却不欲再猜什么。这毕竟是家丑,若是可以,她是真连知道都不想。 不过,八公主与她说这番话也是好心好意,便是又勉强笑着对八公主道谢:“今儿还要多谢你专门跑一趟来告诉我这事儿了。不然,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知道,说不得就让人看了笑话。” 八公主摆摆手,只道:“咱们是什么关系?” 陶君兰感激一笑,却是又道:“我此时得吩咐下府中众人,就不多留八公主你了。待到改日得空了,我再去寻你说话。” 八公主也是正有此意,当下便是干脆的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八公主,陶君兰立刻让红螺去将府中的管事都叫了来,同样还有几位主子。就是病弱的姜玉莲,也是一并请来了。 待到人齐了,陶君兰却是只吩咐了一句话:“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顾惜小姐,还有新收拾出来的那个院子。违令者,立刻发卖出府!” 这话一出,顿时众人都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一句大气也不敢说了。 陶君兰毕竟鲜少有这样威严凝重的时候,如今这么一来,顿时就将这些人都给吓住了。 最后还是姜玉莲问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陶君兰却是不肯仔细解释,只淡淡吩咐:“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至于别的,你们也不必多想。好了,除了几位主子之外,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时之间众人带着满腹疑惑散去,陶君兰这才巡视一圈,将众人的担忧和好奇以及焦虑都收在眼底后,这才缓缓开口:“顾惜被皇上封为了庄嫔。以后便是宫中之人了。和咱们端亲王府,再无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只是王爷的表亲这一层关系!” 顾惜要进府的事儿,起先陶君兰也并未太瞒着,所以她心里这会子其实也是闹不准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的。所以此时也只能全都敲打一遍。 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样子,陶君兰再继续开口言道:“此事儿兹事体大,你等切记不可胡说什么。更不可传了出去。否则,一样得不了好果子吃!另外,更是不能提起来,叫王爷想起这回事儿!谁若不听,那可别怪我不给她留情面!” 静灵率先开口表态:“此事儿我知道轻重,绝不敢乱说一个字。底下人我也会好好约束,绝不叫她们嚼舌头!”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满意的点点头。嘉许的看了静灵一眼——她偏爱静灵,不是没有道理的。 接着其他人都表了态。就是姜玉莲这次也没敢拿乔,甚至态度还十分诚恳。不过看着她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陶君兰心知肚明只怕姜玉莲是欢喜多过担忧和惊诧。 当下她在心里便是不由得摇摇头——就付出这么一点儿真心,只处处想着自己的利益,李邺又凭什么付出真心呢?她是李邺,她也不喜姜玉莲。 在人散了之后,陶君兰刚闭目养了养神,随后却是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倏地坐直了身子,连声叫红螺。 红螺忙进屋来,“侧妃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陶君兰脸色难看:“这屋子收拾出来了,总不好不住人就这么空着。叫人看了也难免乱想,我琢磨着,总要想个法子将此事儿遮掩过去才好。” 红螺仔细的琢磨了一下陶君兰这话,也是觉得有道理。只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为难道:“我却也没什么好主意。”顿了顿,又迟疑道:“而且,是否问过王爷再说?” 陶君兰点点头:“是要问过王爷,不过王爷却也没多少工夫来考虑这些,我先想个法子,到时候与他说说,他要是觉得妥当咱们就直接办。也省的他去想。” 这事儿本就是烦心,再让李邺考虑这些,她只觉得太不忍心。 这头正和红螺说着话,那头王如就在外头求见了。一进来便是道:“一会儿王爷回来,侧妃还要劝劝王爷才是!” 第一卷 第487章 不简单 王如连行礼都顾不上张口就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陶君兰的心悬了起来,忙追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王如苦笑:“王爷倒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我和周意瞧着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斗胆过来提醒侧妃一回。” 陶君兰跟了李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李邺?她此时倒是真宁愿李邺发火也好迁怒也好,只要能将情绪发泄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就好。 李邺最擅的便是隐忍和隐藏。越是愤怒在意,他就越是藏得深沉。可越是这样,就叫她越是担心——作为一直跟着李邺的内侍,想来王如和周意也是了解李邺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陶君兰点点头,将此事儿放在心里:“我知道了。” 王如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见只有红螺在旁边服侍,这才放心的将剩下的话禀告了:“顾小姐被皇上宠幸,封为了庄嫔。” 王如只当陶君兰不知道此事儿,可是殊不知陶君兰却已经从八公主那儿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不过陶君兰也没细细解释,只颔首道:“我知晓了。” 因李邺就在后头,王如也不敢久留,忙又告退出去。只装作从未来过。 陶君兰又在心里细细的思量了一番,想着如何劝慰李邺,又该如何提出自己先前考虑的事儿。正思绪复杂呢,就听见外头丫头禀告李邺回来了。 陶君兰忙起身往门口迎了过去。刚到门口正好李邺就掀开了帘子进来,带着外头的寒气铺面而来。登时就叫她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李邺看在眼里,忙站着不敢动了,又蹙眉责备:“快去炭盆跟前烤烤火。待我脱了外衣也去烤一烤。”虽说陶君兰看着没大碍了,可是到底是身子弱了许多,得处处小心着才好。不然寒气入体,因此伤寒了又怎么办?” 陶君兰却是不肯,执意笑着伸出手去帮他除披风:“好了,又不是纸糊的没人灯,这样小心作甚?不过是一时没防备才如此。哪里就真打紧了?” 李邺却是不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说着话,李邺倒是自己将披风脱下来了,随手扔给了红螺。他又牵着陶君兰去炭盆跟前烤火。只看着那动作神态,倒是和平日里并无什么不同之处的。 陶君兰心里却是越发的担心: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儿,哪里可能这样平静?李邺毕竟也是凡人,可并不是圣人。所以他只会是将这些情绪都埋在了心里,藏在了面具之下。 心里微微有些发疼,让她一下子就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本想说几句,却是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笑:“我替你暖暖手罢。”一面又使了眼色示意红螺带着人退下去。毕竟,说私房话的时候,丫头们在一旁杵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邺的手并不凉,反倒是比起陶君兰的手更暖一些;。李邺当即便是笑起来,反握住她的手拢在手掌里:“怎的你是这样冰?还是我替你暖罢。” 被李邺的手包着,陶君兰只觉得暖得厉害,甚至那股热气似乎都能一直到了她心底。轻叹了一声,她忍不住问李邺:“你在我面前,也要这样藏着掖着,拼命忍着吗?” 李邺的表情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微微的停顿了那么一下。待到再恢复的时候,却是显得僵硬多了:“说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陶君兰轻声言道,用力握住李邺的手指:“你还想瞒着我不曾?” 李邺的手指紧了紧,随后将却是一下子又颓然的松开了。接着连双肩都垮了下去,面上的温和笑容也逐渐变成了一个苦涩僵硬的表情,就连声音也似比平日更低沉嘶哑几分:“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陶君兰知道李邺说的是什么,当下叹了一口气:“是很可笑。” 做父亲的和儿子抢女人,说真的这样的事儿是真不多见。也的确是可笑到了一定程度了。她当然不是不想安慰李邺,只是面对李邺这样的问话,她却是陡然发现,她连一句违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皇帝并不是不顾念父子之情,只是太喜欢顾惜了,只是情不自禁? 自然是不能的。再怎么情不自禁,可也不是皇帝这么不给李邺脸面的理由。更不能抹平这个事实。而事实上,她最后说出来的,只能是她的心里话。 李邺忽然也是笑起来;“是啊,可笑可笑,真可笑!”最后一句,李邺却是几乎嘶吼一般的从喉咙里逼了出来。也正是这一句,一下子便是显露了李邺的情绪。 果然并不是不生气不恼怒,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好了好了。总会过去的。”陶君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邺,最后只能索性像是哄拴儿那样将李邺揽住,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又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言道。 李邺并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陶君兰的肩上一动不动许久。待到许久再起身,却是眼圈儿都有点儿发红了。 陶君兰心中震撼惊讶,却又更加心疼。不过又顾着怕李邺不好意思,就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说起别的:“你也别老放在心上。只能说人各有命罢了。顾惜不进咱们府其实未必也不是好事儿。与其蹉跎了她的青春,倒不如让她另谋幸福。你说是不是?” 李邺只哭笑不得,却也慢慢的平复下来。“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陶君兰便是笑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既然院子收拾出来了,咱们若是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到底不妥,不如还是选个人进来罢。太后身子不好,许知道了这个事儿,心情也会高兴些。只是,咱们可先说好,就算新人进府了,你也不许过去。” 这话本就是玩笑。不过李邺听了却是又好笑又得意,道:“既然收拾出来了,就叫静灵搬过去罢。她带着果姐儿,换个大点儿的地方住着也合适。至于新人——暂时却是不必要;。他给的烂摊子,他自会收拾。”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皇帝了。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也觉得在理,便是点点头:“也好,静灵跟了你这么些年,又养着果姐儿,就算如此也能占得住理。不去算唐突了。” 此事商定了,李邺忽然又摇头道:“八公主如今越发的和你要好了。这样的事情也拿出来与你说。” 陶君兰怕他觉得八公主太过成长舌,便是道:“她也是怕我不知道,到时候闹了笑话,这才过来好心提醒一句。说起来倒是该感谢她才是。” 李邺觉察到陶君兰的心思,当下好笑:“我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人吗?” 陶君兰讪讪的一笑,忙挽回:“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八公主可有和你说细节?”李邺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陶君兰一怔,有点儿不明白李邺这话的意思。随后却也是将八公主的那些话都了。 李邺点点头;“英嫔倒是个消息灵通的。”听那语气,倒是有几分赞许的意思。 瞧着李邺心情书彻底平复下来,陶君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便是斗胆问道:“那事情真和八公主说的一样了?真是顾惜遭了人算计?” 若真如此,太后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就是皇帝,也未必愿意被人这么算计。只怕宫里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甚至说不得会波及到了朝堂之上。 说句不好听的,谁和顾惜有仇?至于这么陷害顾惜?好女不嫁二夫,若是顾惜气性大些,只怕都是要自裁了。说白了,顾惜此番出事,陶君兰觉得还是冲着李邺来的。为的就是叫李邺难堪——若非如此,又何必对一个小姑娘费这样的心机?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李邺对皇帝心里肯定有怨言,而皇帝看着李邺也未必还会觉得自在。这样的情况下,父子两人的关系能好得了?既然父子不睦,那么李邺失宠也就迫在眉睫了。 想来想去,最后陶君兰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了皇后身上。在宫里,皇后想动点手脚,也是再简单容易不过了。 李邺素来和陶君兰便是默契,当下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陶君兰心里的想法。点点头又却是又摇摇头,最后只道:“事情并不只是这样简单。若只是相遇,他也未必就会失了理智。” 皇帝不是什么糊涂人。凭着一张脸就能迷惑住皇帝,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李邺心里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毕竟,这些女人其实在皇帝眼里,更多的不过是个物件儿一样的存在。连皇后也不例外,又何况一个顾惜? 顾惜长得再像,终归也不是。当年就是自己母妃还在,也未必就有了例外。所以,顾惜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李邺的心里还是依旧不得劲儿。依旧是觉得跨不过这个坎儿。 而陶君兰此时也是因为了李邺一句话想明白过来,脸色都有些微变了:“是了,只怕是没这么简单。”; 第一卷 第488章 不安 见陶君兰心里不安,李邺反倒是转过头来安慰她:“你也不用怕,这事儿咱们端亲王府横竖是吃亏的。既然吃了亏,谁也不会拿咱们撒气。反倒是说不得还要有什么补偿呢。” 陶君兰见李邺这样说,也就点点头不再提起这事儿,只说别的琐事儿将话题岔开;当然,她也清楚不提就不代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事儿的影响只怕还得好几日呢。待到夜里,李邺从梦里惊醒一回,呆坐半晌不言的情况出现后,她心里更是越发的明白,就是李邺心里这个坎,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虽说安慰并不是半点作用也没有,可是却还是不代表李邺就真不在意这事儿了。 陶君兰也不说话,陪着李邺枯坐半夜,二人互相依靠着,等着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最后陶君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李邺也不见人了。 叫了人进来服侍了自己洗漱穿衣,陶君兰又问春卉:“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春卉一面麻利的将熏笼里的残香取出,又换了另一种味道的香进去。又用银签子拨了拨底下的炭火,一面答道:“天刚亮了没多久出的门,红螺姐让小厨房给做了一碗汤面,王爷吃了才走的。”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这么冷的天儿不吃东西就出门,被冷风一吹又冷又饿可不好。汤面暖和,吃一碗浑身都暖了。纵然到了衙门,也不会觉得身上冷。红螺考虑得周到,当之无愧是沉香院的第一人。 一时洗漱穿戴好,陶君兰刚用过早饭,宫里就传了消息来,说是太后让她去侍疾。又想拴儿,让带着拴儿一起去。 陶君兰闻言倒是不意外:太后许是想叫她去交代吩咐几句,毕竟这事儿得好好善后不然一个不妥当那就让人看笑话了。 “你回去回禀太后,就说我随后就到。”说完这话,陶君兰就转头让人去将拴儿收拾出来。既然要进宫,拴儿也是要仔细穿戴打扮的。 考虑宫里的气氛不佳,陶君兰没敢给拴儿穿得太鲜艳,一身宝蓝色的袄子,底下红绫的裤子,再一双黑色厚底子的鹿皮小靴子,通身也就一个项圈和腰上的一个小玉佩,还有狐皮帽子上的红珊瑚雕的小麒麟。 拴儿听说要进宫,犹豫一下问:“妹妹去吗?” 陶君兰摇摇头:“太冷了,妹妹不去。不然会冻坏的。就咱们两个去。” 拴儿点点头,又像模像样的去亲了亲明珠权当告别,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陶君兰出门了。 陶君兰抱着拴儿坐在暖轿里,只觉得心神不宁——说实话,她是不想在这个当口进宫的。宫里气氛不好,她怕吓到了拴儿,也怕到时候自己尴尬难堪。 只是太后召唤,她哪里有拒绝的余地?且话又说回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早点了断得好。 一时进了宫去,因为太后心疼拴儿,所以是吩咐了人在那候着,派了自己的暖轿在那候着的。所以一路倒是也没受冻,直接就进了寿康宫的大门,太后因身子不舒服,所以就在软榻上窝着,身上还搭着棉被。陶君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次只怕是真闹大发了——太后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都恹恹的,似乎苍老了好几岁似的。 要知道,太后已经算是十分高寿了; 。若不是保养得好,寻常百姓哪里活得到这个岁数?如今再这么一折腾,说句实话,太后瞧着已经不大好了。 陶君兰拉着拴儿请了安,然后推了推拴儿:“拴儿,去给曾祖母请安。” 拴儿到底还小,见太后这般竟是有点被吓到了一般,迟疑着不敢上前了。只紧紧攥着陶君兰的衣裳不肯松手。 陶君兰有点儿尴尬,又有点着急担心:太后看见了,心里必然也是不好受的。虽说不会将拴儿如何,可是肯定不开心不是? 当下陶君兰又催促一声。可拴儿还是不动。 倒是太后开了口:“别吓坏了他。叫人带他去别处玩吧。” 陶君兰看了一眼拴儿,只能无奈的给碧蕉使了个眼色,叫她抱着拴儿去别处了。 “太后。”待到拴儿走后,陶君兰轻唤了一声,便是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顿了顿才道:“不管如何,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太后勉强笑了笑,“有什么要紧的,一把老骨头了,早就碍着人眼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只觉得槮得慌,忙蹙眉反驳:“太后这是什么话?您寿元绵长,不知道多少人欢喜还来不及呢。” 太后只是摇头:“谁高兴谁不高兴,我心里清楚着呢。今儿叫你来,是想嘱咐你几句话。” “太后您说,我听着。”太后都这般了,纵然她心里对太后有诸多不满和不痛快,也都烟消云散了。平心而论,她是不希望太后出事的,太后对李邺来说,不仅是疼爱他的祖母,更是他的一个靠山。就算不说做些,她也是希望太后能长寿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庄嫔的事情,你应是知道了罢。” 陶君兰点点头:“知道了。”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太后又问。 陶君兰将自己做的和盘托出;“我已经吩咐府中之人不许乱说。另外,府里收拾出来的院子,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打算让静灵带着果姐儿挪进去——毕竟那是王爷的长女,也该更体面些。” 太后连连点头,赞许的看着陶君兰;“你做得很妥当。”这样一来,倒像是院子本就是为果姐儿收拾出来的,和顾惜就没什么关系了。对外也可宣称端亲王府本就是没打算进新人。 太后难得夸奖一回,陶君兰却是没有半点欢喜。只勉强一笑:“太后谬赞了。” “庄嫔是端亲王的表亲,如今获了封也是好事。你既进宫一趟,便是也去恭喜恭喜她吧。让外人看看,咱们顾家的子孙,不管怎么着也还是一体的。”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激动了一些,便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嗽了许久。 陶君兰吓得忙上去替太后顺气,只觉得心里越发的担忧——太后这样,冬日可熬得过去?本来天热的时候太后就病了一回伤了元气,这会子又来了这么一出,怎么能叫人不担心? 待到太后平复下来,陶君兰便是松了一口气,又劝道:“太后好好养着身子,别太操心这些事情了才是;。毕竟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了。”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苦笑一声;“老了,不中用了。” 顿了顿,太后又道:“说实话,这次的事儿,也是顾惜被人算计了。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算计了她。” 陶君兰见太后这般分析,本不想插话,可最后却是摇摇头到底还是忍不住插话了:“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庄嫔到底只是一个姑娘家家,谁会费这样大的心思?说到底,还是冲着王爷去的。这事儿一出,王爷脸面没地搁不说,就是王爷和皇上的父子情谊说不得也是要受这事儿的影响。” 陶君兰不知道的是,她这番话将太后的一句话却是堵在了喉咙里。 太后的喉咙动了动,到底最后也是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是。”这个分析,的确是各方面都说得通了。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怀疑的人,却是要重新筛一次了。毕竟目的不同,会做出这事儿的人也不同。 比如,只冲着顾惜去,那陶君兰就首先要被怀疑。可若是冲着李邺去的,那陶君兰立刻就被要被排除出去。 太后久久沉吟不语,陶君兰在一旁也是心思白转。 “我叫人给你准备了贺礼,你去庄嫔那儿一趟罢。”太后回过神来,想起时辰也不早了,便是如此言说了一句。“拴儿就留在我这里,别带过去了。” 陶君兰没想到太后准备得如此周详,便是忙点头应了。至于拴儿,她也的确是不想带过去。 只是少不得还要嘱咐拴儿两句。不过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碧蕉怎么劝了拴儿,拴儿再进来的时候倒是不怕太后了,反倒是还凑上去亲热的叫了曾祖母。这个让陶君兰意外了好一阵子。 太后也是欢喜起来——比起之前那些勉强的笑容,此时太后的笑容显得真心多了。 张嬷嬷见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又笑着逗拴儿:“拴儿一会儿看着太后喝药可好?太后若是喝完了药,我就给拴儿拿点心吃。” 拴儿郑重其事的应了,又提要求:“要桃花酥。” 太后被逗得发笑,却是一口应下:“好好好,桃花酥。” 见了这情形,陶君兰倒是松了一口气,也能放心的出去了。庄嫔虽说是临时获封,可是因为宫殿是现成的,所以倒是也是直接就有了自己的宫室。 陶君兰走在路上,心里便是盘算一会儿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只是这些都想好了,她却还是只觉得忐忑。待到到了庄嫔的咸福宫,陶君兰看着巍峨精致的宫室,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太后之前以为是有人针对顾惜,那太后怀疑的人是谁?! 第一卷 第489章 可怜 想来想去,那个被太后怀疑的人,只能是她了。 想明白这一点,陶君兰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站在咸福宫门口,她只觉得身上似有千金重,根本一步也迈不动了。 怪不得那会儿太后在她说了那番话之后神色是那般。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并未多想。可如今细细想来,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若她没说那话,太后会怎么说?大约会质问她罢?太后一直觉得她心眼儿不少,这次想来也不例外;。也是,她也的确是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的。她明确的在太后跟前表示过,她不愿意顾惜进门。虽说没反对,可的确是不欢迎。 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恍然:太后这样想,才符合太后对她的一贯看法不是吗? 失望虽然有,却好在不多。毕竟她也没想过太后会如何相信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罢了。她还没想过,自己会被认为有这种可能呢。 一旁的宫女看陶君兰呆愣愣的看着咸福宫不挪脚了,心中虽然纳罕,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却是频频抬头偷偷看陶君兰。 陶君兰回过神来,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将手掩在里头。就愣神了这么一小会,她觉得手脚已是冰凉了许多。当下也不敢再耽搁了,继续抬脚往咸福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小宫女问了几句,便是有人立刻进去禀告了。而陶君兰则是缓缓的往里行去。 咸福宫看着很不错,草木繁盛有序,布局也是十分精心。整个宫室看起来既华美宽敞又不失秀丽。 陶君兰心道:纵然是被算计了,可皇帝对顾惜还是十分宠爱的。只是不知这份宠爱到底是源自太后,还是源自顾惜本身。 这两种可能,她更倾向于后一种:否则的话,李邺也未必会那样在意难过。 到了屋门口,陶君兰就看见一个体面的大宫女迎了出来,笑吟吟的冲着她请安:“陶侧妃快请进。” 待到进了屋子,陶君兰越发觉得皇帝对顾惜的态度的确是如同猜想的那般——虽说没看过其他妃子的屋子是什么样,可是皇后那儿比起这里,也不见得就真好到哪里去了。 当然,这些她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今日来的目的,是在顾惜身上,可不是去看东西的。 环视一圈,她却是没看见庄嫔。当下疑惑的看向了出来迎接自己的那宫女。 “庄嫔娘娘病了,正静养着呢。请侧妃随我来。”仔细解释两句之后,那宫女便是示意陶君兰跟去内室。 陶君兰想起庄嫔那身子,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其实就算身子好,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怕也要不好了。 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同情顾惜起来了。说起来,顾惜也是无辜。被牵扯到了这个事情里头,无端端的就做了炮灰。 待到进了内室,陶君兰一眼就看见了病恹恹歪在床榻上的顾惜,也就是庄嫔。 陶君兰上前去率先见礼:“庄嫔娘娘。” 顾惜的眸子都因为这个称呼微微暗了暗,最后才苦笑道:“陶侧妃这样多礼,却是见外了。”一时又吩咐其他宫人:“你们都出去罢,我和陶侧妃说说话。” 这就是要说些私房话了。 待到人都退了出去,顾惜的眼泪也是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更是扑进了陶君兰的怀里:“表嫂,我该怎么办?” 顾惜的声音里透着迷茫和无助,叫人听着便是忍不住心酸;陶君兰下意识的搂住顾惜,轻轻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你只管好好的就是了。别的不用管。这不是你的错。” 顾惜的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凶,也更委屈了:“我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明明是想出宫,可却……” 陶君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一下下的轻轻安抚拍着顾惜的肩膀。 哭了一阵子,顾惜总算平复下来。可却叹了一口气苦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表哥是不是特别没脸?表嫂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要脸?” 陶君兰忙摇头:“怎么会?我都说了,这些并不是你的错。你也别一味的往自己身上揽。” 顾惜呜呜的哭着,说不出的伤心委屈:“之前我就说过不想嫁给表哥,可太后和父亲都说必须如此。可早知如此,我倒是不如早嫁个普通人了事!” 从顾惜这些话里不难听顾惜的无奈和懊悔怨恨。怎么能不怨?换做是谁也会觉得怨恨。自己的命运自己不能做主也就罢了,偏还遇到这样的事情。 可陶君兰除了几句苍白的安慰之外,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她甚至不得不提醒了顾惜一句:“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既然如今已经是庄嫔了,那就要为以后考虑。你以后非但不能提起险些进了端亲王府的事儿,反而还要当成你一开始就打算进宫一般。唯有如此,才能将脸面彻底的圆上。而顾家,也才不会被牵连。你记住了。” 顾惜瑟瑟的颤,却又乖巧的应了:“记住了。我不会连累表哥和顾家。” 陶君兰叹息一声摸了摸顾惜的头发,除了怜惜之外还是怜惜。 “多谢表嫂提醒我这些话。”顾惜擦了擦泪,含笑道谢。只是那笑容,到底是带着泪意,看着就叫人心里发苦。 “这是太后叫我提醒你的。”陶君兰想了想还是将太后拉出来做了挡箭牌:“我哪里又能想到这些呢?太后如今病着,你倒是该快些好起来,好去太后跟前,让太后开心开心,也早日好起来。” 太后如今,是顾惜在宫中唯一的靠山了。若是顾惜聪明,最好就要在太后山陵崩之前站稳脚跟,否则在顾家不够强势的情况下,那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当然这话陶君兰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只能这般隐晦的提点一二也就作罢。至于顾惜到底听懂没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陪着顾惜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便是捉摸着该告辞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将告辞的话说出口,顾惜却是忽然幽幽的问出了一句:“表嫂,你说我到底是得罪了谁,竟是让她这样害我?” 顾惜的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乌黑的眼珠却是定定的看着陶君兰,无端端生出了一股倔强和执拗。 陶君兰摇摇头:“我也不知; 。”她本想实话实说,可是一旦顾惜知道了真相,那又会不会怨恨李邺怨恨端亲王府?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也并没有真凭实据不是吗? 所以,她并不敢直接将实话说出口。 顾惜一脸失望,那神态叫陶君兰看着更加的不忍心。随后干脆陶君兰便是起身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 顾惜垂着头更是失望;“表嫂多陪陪我可好?” 陶君兰只得又坐下,陪着顾惜坐了一阵子。只是顾惜不开口,陶君兰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最后,陶君兰是在是耐不住了,只得再次告辞。好在这次顾惜却是没再挽留,放了陶君兰出来。 出了咸福宫,陶君兰吐出一口气来——和顾惜在一处呆着着实是有些憋闷了。她虽然同情顾惜,可是毕竟说实话却是和顾惜也没太深的感情,安慰几句之后着实也是没什么话说了。 待到去接了拴儿,陶君兰便是没敢多呆就出宫了。好在一路是坐暖轿,加上冬日里也没什么人在外头闲逛,倒是也没再遇到什么人。 一路回了端亲王府,陶君兰就叫了静灵过来说起搬迁的事儿。 静灵自然是惊讶得不行;“我搬过去?这不妥当罢?我这样的身份——”一个姨娘住那样大的院子,和两个侧妃都平起平坐了,怎么看也不妥当。 陶君兰苦笑一声:“这个时候你还推辞什么?放眼整个府中,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为什么急着让人搬进去住着。” 这话一说,静灵也就沉默下来了。半晌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搬罢。”顿了顿又嘲讽一笑:“不过只怕府里又该有人心里不痛快了。” 陶君兰知道静灵说的是桃枝,当下微哼了一声;“且让她不痛快去。再说了,她敢将你如何?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静灵微微挑眉,一副傲然的样子:“我怕她?不过是觉得不耐烦罢了。” “且不去理她就是了。”陶君兰直接言道。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桃枝的情绪?当然,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也犯不着去顾桃枝的情绪。 “尽快搬过去,眼看着就要落雪了,待到落了雪可就不好搬了。”陶君兰反又吩咐一句,心里倒是恨不得明日静灵就能搬过去。 静灵也知道这事儿越快越好,当下也应了。 夜里李邺回来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劲——李邺这幅样子,是不高兴了? “怎么了这是?”一面替李邺换上常服,陶君兰一面玩笑的问道:“可是掉了银子了?” “从明日起,我便是开始装病罢。”李邺却是淡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装病?!陶君兰的心登时就沉了下去:好好的,为什么装病?; 第一卷 第490章 心寒 陶君兰到底没问李邺为什么装病,只笑着说道:“好,正好这几日天儿冷,你在家里陪我和拴儿明珠,果姐儿也都快记不得你了。咱们一家子好好团圆团圆。” 其实不问她心里也是有数:无非也就是因为庄嫔那件事情罢了。不管是皇帝觉得尴尬让李邺先避一避,还是李邺自己觉得尴尬,又或者是因为旁人的冷嘲热讽,都是想象得到的事儿。 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平淡,所以李邺倒是也觉得放松,甚至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来:“好。” 陶君兰也就只当李邺是休沐,每日拉着他做这做那,倒是也真有那么几分惬意了。 而李邺的心情,倒是也在这样的情景下越发的自如起来。而那些不痛快,也是基本都忘了个干净。 趁着这个功夫,静灵也是搬去了新院子。 一转眼到了立冬这日——因了最近府中气氛多少也有些低沉,所以陶君兰和李邺商量好好的过一过这个节气。因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鸡鸭鱼羊等物早早便是从外头送了进府,再有做好的新的冬袄,陶君兰也叫人在这日发放下去。 不仅是陶君兰与府中人赐下新棉衣,就是皇帝也是在这日要与群臣赐下袄子皮裘的。皇后则是赐给了内外命妇。 皇帝似乎格外厚待李邺一些,除却该有的那一份,皇帝又额外的将自己早年穿的一条水貂皮里鹤氅赏给了李邺。 这一下,顿时便是又掀起了一阵风浪。要知道,这是太子也没有的待遇。而皇帝早年穿的衣物,也都是做太子时候的,此番赐给李邺,容不得不让人多想。 皇帝对李邺都是如此,那么皇后也不好在女眷这边普通了。想了想,又多赐了一条雀金呢的裙子。这裙子是用孔雀尾羽上的毛混了线织成,虽说保暖不见的保暖,可是好看却是真的。老远看上去还不觉得多好看,待到走近了,整条裙子每个地方的颜色都似不一样。尤其是在灯光或是日光之下,更是如此。走动起来时,倒是仿佛真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孔雀伏在裙裾之上,说不出的漂亮。 这样的裙子,一条不说费去多少孔雀尾羽,只说费工费时就让人咂舌。所以,纵然好看却也真是千金难求。 皇后这一条,还是早些年做太子妃的时候得的。却没想到竟是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得了的时候,只觉得受宠若惊,随后又忍不住皱眉苦笑,侧头悄悄对李邺道:“这下可好,我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若是这个给了太子妃,倒是名正言顺。就算不给太子妃,或是给了哪一位公主也是情理之中。可给了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想而知,只怕她在女眷里头是要成了众矢之的了。 李邺自负一笑:“怕什么?难道你就当不起了?你只管穿就是。她们越是眼红,你便是越要穿出去叫她们不舒服才是。” 陶君兰微微挑眉,只觉得李邺这是故意想叫其他女眷们心里都不舒服。想了想也是,既然赐下来,藏着掖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当下她也就眉开眼笑起来:“说得对,今年除夕那日家宴,我便是穿这条裙子罢;。” 别人叫李邺不痛快,他们就更该叫人跟着一起不痛快。 李邺点点头,却又吩咐:“叫人仔细清洗检查一番再穿。”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李邺害怕皇后在衣裳上做手脚。 因立冬也是个大节气,所以陶君兰是叫人准备了家宴的。这日应当进补,所以菜色也是十分丰盛。其中一道烩羊肉更是重中之重。 这几日虽说李邺在家,可是因了心情的缘故却并未去其他人屋子。故而古玉芝等也是好些日子没看见李邺了。此时见了李邺,倒是一个个都面带了几分哀怨和期盼之色。 陶君兰只当没看见——她横竖是说不出来劝着李邺过去她们那儿的话的。 而李邺,更不会有什么表示了。所以不管是眉目传情,还是哀怨注视,都是等于给了瞎子看。 到底还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古玉芝酸溜溜的开口:“今儿一看我才知道,陶侧妃和王爷可是越发的恩爱了。”恩爱得一个外人都容不下了。真不知道叫她们来,是不是就是陶君兰为了炫耀? 陶君兰自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不过她装傻只当没听见。反正李邺在她这里,她已经是占尽了好处,又何必去逞口舌之利? 倒是桃枝又接了一句嘴,叹气道:“也是我们没福分服侍王爷,不得王爷的喜欢。” 姜玉莲仗着身份笑眯眯的架了一回火:“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王爷了。王爷得空也来看看慎儿罢。” 面对这些酸醋和小心机,李邺的反应也很直接。淡淡的威严扫了一圈后,登时就叫众人将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开饭罢。”李邺最后只淡淡这么一句吩咐,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这样的局面。 陶君兰微微一笑,低头吃菜。食不言寝不语,一旦开饭也就没人说话了。待到用完了饭,古玉芝和桃枝纵然都有心邀请李邺,可是一看李邺那副冷淡的样子,也就都熄了火气。 陶君兰和李邺并排着往沉香院走去。陶君兰笑着打趣李邺:“王爷如今越发的威严了。” 李邺却是不置可否:“人贵在知足。”她们不知足,他自然不介意展露一下自己的威严。又转头教导陶君兰;“如今也不是从前了,你大可拿出威严来,镇住她们就是。也省得操心那么多。” 陶君兰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们不服。”李邺是王爷,是她们的夫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了。 “怕什么,还有我呢。”李邺笑道,意思简洁明了:我给你做靠山,她们不服也得服。 陶君兰被李邺这般简单粗暴的言论给惊得呆了一呆。随后她笑着摇头,岔开了话题:“对了,汾阳侯那头最近没什么动静了?” “怎么会没动静?”李邺嗤笑一声,“最后到底是给汾阳侯送了一个庶女作正头娘子,又送了个千娇百媚的戏子,这才算是安抚住了汾阳侯;。不然以汾阳侯那性子,能不闹腾?” “那汾阳侯的弟弟,最近就没什么动静了?”陶君兰又问,想起左显御的手段,她直觉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完了。 “他最近去了江南办事。”李邺言道,末了又笑:“说起来我倒是该感谢你,替我找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帮手。”有了他,倒是省了我不少的功夫。一则是左显御能从汾阳侯那儿知道不少东西,二则左显御也能帮他做些掩人耳目的事。 陶君兰闻言倒是笑起来:“你们倒是一拍即合。只是,左显御图谋些什么?总不可能只是想报仇。”真想报仇的话,左显御早就可以动手了,甚至可以不必借助外力。 “他想要汾阳侯这个爵位。”李邺玩味一笑:“他是个有野心的。他可不甘心只做个商人。而且,他要给他儿子做打算哪。” 陶君兰顿时恍然,同时也的确是觉得左显御野心太大了一些。说真的,这个除了李邺,还真是没人能满足他了。太子不可能和他合作,而除开太子的话,也就只剩下了一个李邺。要知道,庄王如今都还没好利索呢。剩下一个武王,也没什么出息。 说起这个,陶君兰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懿妃怕也是有几分野心。”为此,懿妃还曾经拉拢过她,想让李邺辅佐七皇子呢。 李邺摇头:“这个你不必担心。七弟会站在我这边。懿妃那点小心思,不会成的。”七皇子虽说渐渐长大,可是到底羽翼不丰,根本就没有一争之力。所以不足为惧。 陶君兰点点头:“这些你心里有数才好。” 李邺笑着伸手来握陶君兰的手,压低了几许声音:“有你提醒我,我还怕什么?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替我想到。我们这,算不算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冬日风冷,所以越发衬得李邺呼出的气息温热滚烫。让她敏感得直想往后缩。只是李邺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根本就是退无可退。反倒是因为他的目光而慢慢红了脸。 她轻轻啐了一口,同样低声的埋怨:“没个正经。” 李邺便是果然正经起来,忽然又道:“只怕我也清闲不了几日了。明后日也就又要回朝廷去忙了。” 陶君兰当然也清楚李邺不可能一直闲在家里,当下一笑:“你自去忙你的,府里有我呢。”顿了顿又道:“是不是今日皇上的赏赐?” “嗯。”李邺承认了,又解释一番:“父皇这般态度,无非是因为最近趁机扩张势力。父皇不想看见这一幕,自然要培养个人出来与太子分庭抗礼。” 而这个人,就是李邺。陶君兰忽然有些寒心——纵然这是李邺和她想看见的局面。可是说句另外话:若李邺没有争位的心思呢?皇帝这样根本就是在等于变相的害李邺。若李邺失败,只因为现在的局面,那李邺便绝对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卷 第491章 中风 果然每隔几日,李邺便是又开始每日出门进宫去衙门了。 因慎儿的周岁也快到了,所以陶君兰便是将这事儿正式提上了日程。姜玉莲是慎儿的生母,怎么办还得看姜玉莲的意思。 不过陶君兰却还是觉得,今年显然是不适合大操大办的;。毕竟之前天灾死了那么多人,流民如今也刚安顿好。就是宫里都还提倡着节俭呢。 当然这话她也不好说,只能隐晦的提了提。至于姜玉莲听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却又不是她的问题了。 姜玉莲应该是听明白了,低头想了一阵子道:“如今我身子这样,还是不必大操大办了。低调些罢。再说了,慎儿也不是非嫡非长,也不合适。” 陶君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也就简单一些罢。只是王爷也吩咐了,不许怠慢委屈了慎儿,所以也不必太过简单。” “这事儿叫给你办,我却是放心。”姜玉莲笑吟吟道:“我相信你不会委屈了慎儿。”就这么一句话,却是将担子直接推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计较,应了一声后便是回了沉香院。 自从姜玉莲因为瘟疫坏了身子之后,倒是鲜少再给她找麻烦了。这一点陶君兰觉得十分满意。当然,也就懒得再计较别的了。 不过还没等到慎儿办抓周,宫里又出了一件事情——皇帝身边的一个宫女怀孕了。 被人发现后,管事太监也就直接禀告了皇后。毕竟这事儿是皇后该管的。皇后只以为那孩子是皇帝的,便是随口就给了那宫女一个名分。 谁知那宫女听了这话却是放声大哭,甚至要一头碰死。 这般一来,登时谁都看出了端倪。最关键的是,事情闹大了,皇帝也知道了。立刻叫人将那宫女带了上来。 外臣便是都识趣的避开了,留下的是李邺和太子,以及武王还有七皇子。 那宫女带上来,皇帝倒是也认得,道:“这不是茶水间的宫女?”正因为认得,所以皇帝才更肯定:这宫女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 这样一来,皇帝的脸色自然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了。脸色一沉,龙威一发不可收拾,顿时将那宫女吓得越发厉害起来。 皇帝本还想审问,不过那宫女却是自己受不住,一下子就往太子看去,哭道:“太子救我!” 这话一出,顿时也不必再审问什么了,真相就这么一下子摊开了在众人面前:孩子是太子的。 若换一个不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宫女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宫女却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虽说宫中并未明文规定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女子都是皇帝的。可是大家心里也都这么认为的,算是一条没点破的规矩。 太子这样做,便是等于动了自己父亲的女人。 不仅皇帝的面色陡然变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而太子,更是如此。 太子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住的瑟瑟:“父皇息怒!” 皇帝怎么可能息怒?又怎么息怒得了?当下也顾不得那是自己的儿子了,更顾不得那是太子得留脸面了。随手在面前抓起一样物事儿就使劲砸了过去。 砸过去的一方玉砚,少说也有两三斤的重量;。若真砸实在了,那太子少说得去半条命。 李邺目光微微闪了闪,上前一步用胳膊挡了挡。即便是用的巧劲儿,可是也着实是有些承受不住。根本挡不下来不说,他的胳膊更是打得一偏,骨头似要裂了一般的疼。 那砚台也不过是微微偏了偏方向,到底没砸在太子的头上,而是砸在了太子的肩膀上。算是帮着太子捡回来一条命。 李邺自然也可以是不挡的。可是若真不去挡,而太子被皇帝失手砸死了或者砸得严重了,那他一样也会被诟病——哪怕是为了给人做出一副他友爱兄长的样子,他也得出头。 七皇子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现在的情形了,忙扑上来高喊了一声:“二哥!” 李邺的胳膊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疼得额上见汗,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看看太子。” 皇帝见自己一下砸中了两个儿子,又被七皇子这一声凄厉的呼声吓了一跳,顿时心里倒是有些懊悔。不过此时他怒火正盛,也拉不下脸来,只转头吩咐七皇子:“将你二哥扶到一边儿去”他心里有些埋怨李邺:怎么那么不知好歹上来挡?!回头太后知道了,不是又要生气? 太子此时也是疼得钻心,那一下完全是砸在了他的肩胛骨上,总的说起来,他受伤倒是比李邺更严重些才对。伏在地上,太子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惨白着脸,张着嘴像是一条快要死的鱼。 那宫女此时已经吓呆了,方才砚台飞过来,她都吓傻了。此时见太子都成了这幅情况,更是吓得不轻。只觉得自己的四期要到了。 “逆子!”皇帝痛斥一声,兀自不解气,又将桌上的东西拿过来,一样样的往太子身上砸去。不过却也都不是什么重物大物,无非就是笔和奏章之类。也不疼不痒的。 皇帝还没砸完,便是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头也是一甜。咳嗽一声却是吐出了好大口血。 皇帝这下自己也有点懵了,看着殷红的血迹,张了张嘴,倒是一下子就往旁边歪倒了。 这下不管是宝船太监,还是李邺七皇子武王,都是一窝蜂的忙上前去。一下子倒是都顾不上太子和那宫女了,登时整个大殿都是混乱一团。 这事儿陶君兰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李邺的伤势和太后病重要进宫侍疾。皇帝这次也是气得不轻,几乎险些中风。若不是那口淤血吐出,只怕这次也是凶多吉少了。 当然,最严重的还是太后。太后是真的中风了,太医的诊断结果也不甚好,只说这次可能就熬不过去了。 李邺让陶君兰带着拴儿和明珠一同进宫。一则是让太后看着拴儿心情好些,二则是怕有个万一,也好见太后最后一面。 陶君兰匆匆赶到了寿康宫的时候,李邺正在发脾气:“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后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里头是有猫腻——这么大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想来众人也是不敢告诉太后的。可太后偏就知道了,还因这事儿中了风;不过最让她挂心的却不是这事儿,而是她看见了李邺的一只胳膊被包得严严实实,还吊在了脖子上。 “这是怎么了?”陶君兰也顾不上是不是人多了,忙上前去问李邺。 李邺脸色并不太好看,微微摇摇头:“不打紧,就是碰伤了,骨头没断,养些日子也就好了。”骨头是没断,却是裂了。不过这事儿他却是不打算告诉陶君兰了。 “你先去看看太后罢。”李邺叹了一口气:“皇后和宫妃在父皇那边守着,太后这里就你们几个孙媳守着。你替我好好照顾太后,我还得去看看父皇。” 陶君兰自然是当仁不让,当下便是断然道:“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太后。” 李邺只匆匆点了点头便是匆忙离开了。而陶君兰也没敢耽搁,也是忙进了内室去看太后。至于拴儿和明珠也没敢让他们立刻进去,让奶娘先在外头等着。毕竟也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吓坏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太后人并未醒来,脸色灰败,双目紧闭,呼吸也是微弱。 陶君兰看着这个情况,便是觉得心里一沉:太后这次是真凶险了。即便不问太医,自己用眼睛也是看得出来。 当即她也体会到了李邺的愤怒——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将事情告诉太后的人,都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太子妃并未在屋里,所以陶君兰猜是去照顾太子了。毕竟太子也是受伤不轻。此时屋里倒是没有别人,武王妃也还没到。 陶君兰见张嬷嬷神色也不太好,便是上前道:“嬷嬷去歇一歇罢,不然你倒下了,这寿康宫的主心骨也倒下了。这里有我,您且放心。” 张嬷嬷也是的确有点儿撑不住了,毕竟她比起太后来,着实也小不了多少岁。当下便是点点头下去了。她的确是不能倒下,不然也不知道那帮人要如何坑害太后呢。方才不过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就有人将事情告诉了太后。 思及此,张嬷嬷的目光也是锐利起来,刀子一样从屋里服侍的宫女太监脸上划过。胆小的当即便是微微发颤,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在寿康宫这么多年,张嬷嬷作为太后跟前第一人,积累下的威严自然是不可触犯的。 只是光看也看不出是谁做的这样的事,所以最后张嬷嬷也只能收回目光。她心里有些颓然的想:如今,这宫里的魑魅魍魉又冒出来了。这皇帝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是这般,若…… 张嬷嬷最担心的还是太后:太后若是熬不过去,那该怎么办? 陶君兰其实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守着太后之外,她真是半点可以做的也没有。她不是大夫,只能等着。 枯坐的同时,她心里更是将最近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尤其是今日的事情。越想越是觉得:这宫里是要变天了。 第一卷 第492章 强势 庄王妃和武王妃是一起来的,进来之后看了太后那样,顿时眼泪就下来了,虽不说嚎啕大哭,却也是伤心欲绝了:“太后,您醒醒啊!” 陶君兰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这么一对比,自己倒像是完全不伤心的人了。而庄王妃和武王妃,则是贤惠孝顺的孙媳妇。 不过,这样的反应也未免太假太夸张了一些。 陶君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出声劝阻道:“庄王妃,武王妃,太后如今需要静养,你们若是真伤心,且出去哭过了再进来吧。再则,太后如今还好好的,你们这样哭,也不合适。”不知情的,说不定就该以为太后已经没了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也是深以为然。 不过显然庄王妃和武王妃却是不这么想。庄王妃微微挑眉,有些恼怒的眯着眼凌厉看了一眼陶君兰。那架势,倒是全然不将陶君兰放在眼里。 果然庄王妃一开口,便是带着几分嘲讽:“陶侧妃,看在太后病着,我倒是没跟你计较你不行礼的事儿,反倒是你来对我们指手画脚了。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看来端亲王府没有主母教导,的确是不像话。” 在庄王妃看来,陶君兰再得宠,再在太后跟前有脸面,那也是一个侧妃。比她们足足的低了一个等级。凭什么和她们平起平坐? 陶君兰愕然的看了一眼庄王妃,有点儿不明白庄王妃这是想做什么。定了定神后,她这才微微一笑,道:“原我这个侧妃见了二位王妃是该行礼,不过两位王妃怕是忘了一件事儿。当初皇上亲自下旨,赐了我这个位同正妃的殊荣。所以,自然是不必行礼了。” 若是庄王妃不是这么个态度,许想着太后静养她倒是还愿意让一步。可是现在么——她让一步,对方也未必善罢甘休。而且,她此时代表的是端亲王府,更是不能低头。 庄王妃被陶君兰这话堵得一噎,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倒是武王妃冷笑一声:“也只是为同正妃,可你到底不是。” 武王妃这话倒是犀利,当下陶君兰微微一笑注视武王妃:“是这个道理。可是位同正妃,便是许了我不行礼的特例。是,我是不是正妃,可那也是对比了我端亲王府王妃之下。至于在外人跟前,我想皇上这句为同正妃到底还是有些作用的。” 既然要争,她当然也不怕。那圣旨还在那儿呢,她怕什么?再说了,闹起来的却是这两位,也不是她。 不过出于好心,陶君兰还是提醒了一句:“若是二位王妃对我不满,咱们大可去皇后娘娘跟前评理,又何必在太后跟前闹腾?太后如今还躺着,咱们还是安静些罢。” 只是好好的一句提醒,听在武王妃和庄王妃耳朵里,却是成了十足十的威胁和挑衅。 庄王妃和武王妃对视了一眼,最后却都是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偃旗息鼓了。与此同时又十分有默契的上前去守在了太后跟前。 陶君兰瞧着是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了,当下也不往上凑,反而出去看了看拴儿和明珠;。因太后也没醒,所以干脆就不带着他们进去。 又过了一阵,太后的药汤被送了过来。陶君兰自然而然的接过准备给太后喂药。 庄王妃和武王妃却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倒是笑着对陶君兰伸出了手,示意陶君兰将药碗给她们。 陶君兰只当没看见,直接便是往里头走。庄王妃到底还是只能挪了一下位置,好让陶君兰给太后喂药——她心里倒是不想让位置的。可是这么人看着,她总不好和陶君兰争执起来,更不好拦着陶君兰不让她给太后喂药不是? 陶君兰成功的坐下,还冲着庄王妃微微一笑。险些没将庄王妃气得吐血。 将药吹了吹,感觉不太烫了,陶君兰这才出声吩咐庄王妃:“劳烦王妃将铜鸭嘴拿来,我替太后喂药了。” 铜鸭嘴是专门用来灌药的,类似一个鸭子嘴巴,刚好可以撬开牙齿,用来灌药。不然的话,用勺子一次次的喂实在是太麻烦了。而用这个则是方便省事儿过了。也不必担心洒了。只是要耐心些,慢慢的将药喂进去才好,不能急,不然容易呛了。 庄王妃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只能照着办——太后喂药这事儿,她们谁也耽搁不起,更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时将药喂了进去,陶君兰便是松了一口气:“好了,只要喝得进去药也就好了。”就怕这样灌药也咽不下去。那就真是危险了。 只要能喝药,那就能喂粥,喂汤,能将命吊着。至少不至于就一点儿东西也吃不下去,生生的饿死。 庄王妃和武王妃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太后没过多久醒来了一小会,不过又很快睡过去了。即便是如此,也十分叫人振奋了——太后神智还是十分清楚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大气:太医也说了,只要人能醒来便是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就是日积月累的调养了。 既然太后没什么危险了,自然众人也就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庄王妃和武王妃偷偷的咬了咬耳朵,最后又将主意打到了陶君兰的身上来:“陶侧妃可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陶君兰看着庄王妃和武王妃那架势,就知道这两个是半点内情也不知道的。也是,若不是李邺专门让刘恩回来一趟,她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大约天底下除了李邺会这般事无巨细的将事情告诉她,其他人都再不会了罢?尤其是这样的事儿。这算是机密了,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不过她当然也不会说出来,当下她只摇摇头:“我也不知。”她们交情也不深,又何必开口多说?反而说了保不齐这事儿就被传出去了。 庄王妃和武王妃一脸失望,却都不再理会陶君兰了。陶君兰也不在意,随后捏了一个橘子在手里剥开慢慢的将橘子瓣儿取出来,又将白色的经络去了,搁在一只白瓷盘里。想着等会儿给拴儿和明珠吃。如今成日里烤火,不吃些果子和降火的东西,很容易就上火了。所以每日里她都吩咐给准备一碟子新鲜果子;今儿匆匆进了宫,却也不能将这事儿忘了。再则,就是太后吃也是好的,毕竟吃了药嘴里发苦,吃点有味道的果子或是果脯也好受许多。 殊不知她这般举动落在庄王妃和武王妃眼里,却是被偷偷议论了一回。都觉得她这是装模作样,不关心太后。 其实陶君兰心里也正担心着李邺——虽说当时知道李邺用胳膊替太子挡了一下砚台,可是却不知道伤得这样重。看那架势就知道必然不像是李邺说的那样轻松。只是当时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问。这会子她心里就担心得不行。 还有皇帝——这事儿怕是让皇帝气狠了,就是不知道会如何收场。会不会废太子?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好事了,至少对李邺来说是好事儿。 不过,光是这样的话就气成了这样,那么以后呢?陶君兰想到宜妃那件事情,便是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若皇帝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会如何?会不会当场气死过去? 不,皇帝应该会先将太子打死。这次皇帝那么将东西砸过去,固然有在气头上的缘故,可是的确也是太没分寸了。也亏得李邺挡了一下,若李邺没挡,那太子如今会是什么情形? 太子真被砸死了,那本朝可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了。日后这个事情一定会被一直议论下去,成为千古笑谈。 陶君兰还关心的是,那个宫女最后会如何——是留还是不留?若留了,皇帝心里膈应,若是不留。对于至今没有个正大光明子嗣的太子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所以,皇后那头的意见就很重要了。这一次,皇后是会狠心舍弃自己的孙子,还是心软一回再激怒皇帝? 不知不觉间,陶君兰倒是将果盘里的橘子都剥光了。当下她便是端了出去给拴儿她们吃。结果一出去,却是看见张嬷嬷坐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微一怔,陶君兰便是上前去劝道:“嬷嬷坐在这儿做什么?这般冷,还是进屋求吧。” 张嬷嬷摇摇头,道:“看见太后那样,我心里难受得很。太医之前就说过,让好好保养着,不然冬天便是危险了。我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结果——” “太后这是碍了人的眼了。”张嬷嬷冷冷发笑,语气里都透着一股狠劲儿:“太后这么多风浪都见过了,这次哪里会栽在这里?” 陶君兰点点头,认真道:“既然嬷嬷这样觉得,就更该好好照顾太后才是,莫要让人再有机可趁了。”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改日你让芯兰进宫一趟,好好逗着太后开心开心罢。芯兰最会逗着太后开心了。” 陶君兰点点头:“待到太后醒了,就让芯兰进宫来罢。”只要太后能好起来,不管怎么样她都愿意去办。这个时候,太后决不能有事儿,李邺更不能失去这么一个靠山。 第一卷 第493章 猜测 期间太后又醒来一次,却是只肯叫张嬷嬷服侍。陶君兰和庄王妃他们只得退了出去。 庄王妃和武王妃都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次是个表孝心的好机会,可没想到太后根本不叫她们沾一点。 陶君兰却是不这么想——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后的吩咐很是反常。为什么不叫她们伺候只让张嬷嬷靠近?可是在防备她们?可她们又有什么可防备的? 陶君兰一点点的分析着,一点点的寻找真相;。而很快这个真相就出来了。因为张嬷嬷出来的时候,叫宫女重新换过了床单被褥。 虽说张嬷嬷竭力表现得自如,可是她却还是看见了那一点不自在和紧张。以及张嬷嬷发红的眼睛。显然张嬷嬷是哭过了。 陶君兰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当下便是讶然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她也没敢直接问张嬷嬷,而是寻了个机会,叫了在偏厅候着的太医悄悄问了几句话。自然,是背着人的。 “太后中风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对方是个须发皆白老太医了,她自然也就不必担心什么男女大防了。 太医沉吟片刻,捋了捋胡须后才郑重道:“严重也不见得有多严重,可要说轻省却也不见得。关键还得看太后醒来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比如会出现什么情况?”陶君兰想问的,正是这个。 太医斟酌片刻,小心答道:“可能什么也没有,也可能会暂时有些行动不便——” “只是暂时吗?”陶君兰见太医卖关子,也不催促,只问自己想问的。 “这……”太医摇摇头,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说不清。” “那行动不便最严重会如何?”陶君兰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却还是继续问道。 太医看了陶君兰一眼,最后吐出一句话来:“瘫痪,全身都动弹不得。只神智还清醒。” 陶君兰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太残忍太可怕了。只有神智清醒,身体却是动弹不得,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一个正常人,谁人受得住这样打击? 若太后……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陶君兰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因了这事,陶君兰再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 太后的情况看起来不错,许是洗漱过的缘故,看上去人精神了不少。“皇帝如何了?”太后张嘴问道,声音除了略有些虚弱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异常。 这个倒是真没人知道,见冷了场,陶君兰便是只得上前一步轻声回道:“听说并无大碍,只是气得狠了一些。王爷在那边守着呢。太后不必担心,想来是没事的。若太后担心,也可以差人去问问。” 太后点点头,倒是没说要差遣人去看看,只是随后又问:“太子呢?” 这个一样是没人知道,还是陶君兰出面答道:“听说也并无大碍。如今太子妃在那边看顾着。” “派人去瞧瞧。”太后吩咐,又道:“皇帝那边也叫人过去一趟,让张嬷嬷去传话。告诉皇帝,他是皇帝,让他记得这一点!” 陶君兰应了,又上前去帮太后掖了掖被子,最后又问;“太后可想吃些东西?”算起来,太后也有一日没吃东西了,就期间灌下去一碗药。也差不多是该饿了。 太后犹豫了一下,却是摇头。 “拴儿和明珠也在外头候着,太后可想见见?”陶君兰见太后这幅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却是更沉了几分;。只觉得心里的猜测要应验。 太后依旧是摇头拒绝了。整个过程中,身子都是不曾动弹过。陶君兰看在眼里,心下涩然又忐忑不安。 “你们都出去罢,该回去回去。不必侍疾。”太后想了想,最后又这么吩咐了一句。说完这句,便像是累着了一般,不再言语了。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还要表孝心的庄王妃和武王妃:“太后累了怕是想静一会,咱们且都出去罢。” 庄王妃微恼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她本还想说几句,可陶君兰这话一说,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陶君兰也不理会,只率先就出去了。庄王妃和武王妃也只能悻悻的跟出来。 陶君兰将太后的吩咐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便是道:“既然太后发了话,我却是也不留诸位王妃了。我这头还得去皇上那边走一遭,就先告退了。” 张嬷嬷作为太后身边第一体面的老人,就是皇帝也不敢挑刺儿不给脸,更何况几个王妃?所以当即便是只得各自散了。 陶君兰却没跟着一起走,只是去寻拴儿和明珠。她想等着李邺一起回府。再说了,她心里的猜想也没弄明白,着实也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 只是她也不敢贸然再进去打扰太后,所以只能等着张嬷嬷回来。 好在张嬷嬷也并未去太久,不过半个多时辰也就回来了。见了她没走,张嬷嬷倒是愣了一下神:“怎么陶侧妃还没回去?” 陶君兰笑了笑,示意奶娘将拴儿和明珠带走。随后才又道:“我是在这里特地等着嬷嬷的。我有话想问问嬷嬷。” 张嬷嬷皱了皱眉,却是没明确的说她到底回答还是不回答,只是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收敛了笑容,肃穆迎上张嬷嬷的目光,然后开口:“太后的身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张嬷嬷的面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不过却是稍纵即逝,很快就又镇定下来;“此话何来?” 见张嬷嬷不肯主动告知,陶君兰也不以为意,只看着张嬷嬷道出自己的猜测和判断:“方才太后只让嬷嬷服侍,这是最大的问题。其次,太后醒来后,我仔细看过,除了眨眼睛和说话,太后便是一动也不曾动过。再有就是,若无什么大碍,太后有何必非要赶了我们走?若非想要瞒住什么,太后是不需如此的。” 一面说着这些话,陶君兰却是一面紧紧盯着张嬷嬷的神色看。连张嬷嬷眨眼睛都是看得一清二楚,更遑论是张嬷嬷面上的神色变化? 正因为看清楚了张嬷嬷的神色变化,她才更加的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后的确是出了大问题,而且可能和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心下微沉,不过面上她却是不敢表露出来; 。最后只道:“嬷嬷您也不必瞒着我,我必是不会说出去的。纵然不考虑别的,我也是要为我家王爷考虑的。太后对王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话显然使得张嬷嬷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动容。 不过犹豫之后,张嬷嬷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陶君兰却是抓住时机,言道:“不如我说,嬷嬷只管点头摇头就好。如此一来,嬷嬷也算不得违背了太后的意思。” 张嬷嬷微微犹豫,随后点头。 陶君兰便是道:“我问过太医,太医说严重起来可能会导致太后行动不便。太后如今,莫非是这个情况?” 张嬷嬷点了点头。 陶君兰心彻底的沉下去,随后又问:“是全身?” 张嬷嬷摇摇头。 想了想张嬷嬷让人换了床单被褥的情况,陶君兰艰涩的继续道:“胸口以下?” 这次张嬷嬷点了点头。更是眼泪都涌了出来。 陶君兰呆呆的站了片刻,随后使劲的掐了掐自己个胳膊,肃穆道:“这件事情,嬷嬷一定要瞒住了。除了贴身服侍太后的几个人,谁也别告诉。就是那几个人,也务必看好了。” 张嬷嬷点点头:“太后也是这般吩咐的。” “皇上那头也是不能说的,更不能让皇后和太子妃知道。”陶君兰咬牙言道,神色紧绷:“如今皇上也病了,精力自然不足。此时皇后权力却是最大,皇后和太后素来不睦,只怕皇后趁机做些什么事情。嬷嬷一定要仔细又仔细!太后这次只怕也是被人算计,若对方知道了太后的情况,必然还会再来算计,所以,一定往死里捂住了!” 最后一句话,陶君兰的声音隐隐有些凌厉。 张嬷嬷讶然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最后郑重其事的点头:“老奴以性命担保。” “从今日起,以太后要静养的理由,不许任何人再来探视了。”陶君兰继续吩咐,虽说知道自己这般算是逾越了,可是眼下还有什么法子?大局重要。哪怕事后太后追究,也顾不上了。 吩咐完了张嬷嬷,陶君兰随后又道:“告诉太后,我会在民间帮着她找大夫,一定会想法子治好她。请太后一定要振作,”太后决不能倒下,否则对李邺的影响却是巨大无比的。 想起太子和皇后,陶君兰眼底闪过一丝丝的凌厉: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愿意拼个鱼死网破,堵上性命搏一把的。 为了李邺,为了拴儿和明珠,她什么都不怕! 深吸一口气,她也没再去看太后,便是带着拴儿出宫去了。若太后没事,她自然可以等着李邺一起回府。可是现在,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必须立刻出府,然后去想法子找些医术好的大夫来才行。 她怕太医院的大夫靠不住。; 第一卷 第494章 目的 陶君兰回去之后便是立刻召了刘恩来说话,找大夫这种事情,还得交给刘恩这样成日在外头跑的人才好。 她这般急切,倒是将刘恩吓得也不敢有马虎心思,只说最多一日功夫就能找来大夫。听了这话,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思量该如何让那大夫进宫去给太后看看才好。 或许,应该直接问问太后的意思?若太后知道她知道了详情,只怕太后心里又该不痛快了;。不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陶君兰嘲讽的想:横竖太后也不喜欢自己,所以根本也不打紧了。 将关于太后的事儿盘算好之后,陶君兰又想到李邺的伤势,便是忙亲自去将之前李邺用过的骨伤药找了出来备用。 就在她忙活得团团乱时,拴儿的奶娘周氏却是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要禀告。 陶君兰以为是拴儿有什么事儿,忙见了周奶娘。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问一句呢,周奶娘倒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奴婢有事禀告。” 看了这个阵仗,陶君兰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周奶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再说罢。这般跪着也不合适。”心里却是忍不住猜测:难道是周奶娘犯了什么错? 周奶娘却是不敢起来,只道:“奴婢说漏了嘴,将太后病重的消息和人说了。” 原来是这个事儿。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本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所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过看着周奶娘这幅样子,她便是又问:“与谁说了?听见的人很多?是对方故意打探还是你不小心说起的?”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最要紧的。若是不小心提起也就罢了,最多说明了周奶娘不是个藏得住话的。可若是有人故意套话,那就不同了。 周奶娘一脸的自责:“是平日里浣衣房的丫头,她知道我今儿带着拴儿进宫去了,便是多问了几句,我一时大意,便是说漏了。不过只有她一人,倒是没了旁人。” 陶君兰点点头,扬声唤红螺:“此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处理罢。” 红螺脆生生的应了,便是扶起周奶娘出去了。此时陶君兰心里烦躁,红螺是断不敢让周奶娘继续呆着的。 陶君兰则是在周奶娘出去之后微微的摇了摇头:她十分明白周奶娘的心思。无非是怕日后事情让她知晓了追究,所以现在回过味儿来赶忙先告诉她。至少这样一来,纵然周奶娘有错,她也会念在周奶娘照顾拴儿的份上给几分脸面,不会太追究此事儿。 这算是早晚都是一刀,不如先主动受了,倒是省得心里忐忑的功夫了。 所以,总体来说,周奶娘也算是个聪明人了。 陶君兰细细的思量了一回这事儿,最后冷冷一笑,并不打算将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不管是谁让那小丫头来打听,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其实她现在最担心的却是皇帝那头的情况:虽说李邺说并无什么大碍,可是说不得就是皇帝的障眼法,就和太后一样,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 太后许是为了自尊还有点儿不好理解,可皇帝则不同了。皇帝若不想放权,那就不能在身体上垮下来,或者说,就算他真身子不好了,他也是不能叫大臣们知道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局。 不过不管怎么看,如今对李邺都是不利的。一则是太后忽然倒下,以后怕是不能再为李邺做更多的事儿;。二则是因为皇帝也气得不轻,身子受不住。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有人趁机动点手脚,太子毕竟现在还是太子,纵然气得皇帝这般,可这会子若真皇帝去了,上位的还是只能是太子。 陶君兰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又叫人去请刘恩过来。 刘恩这会子刚出府没多久,正让底下人搜寻好大夫呢,便是又被陶君兰叫进了端亲王府。 刘恩自然是一头雾水。 陶君兰也不瞒着他,深吸一口气道:“太子与皇上身边的茶水宫女偷情,孕有孽种一个。皇上知晓后气得昏迷过去,险些中风。而太后也是气得中风了,如今身子都动不得了,人倒是还清醒。” 刘恩唬了一跳,更多的是讶然——这个消息,按说不是该他们这样的人知道的。却没想到陶君兰这样直接就告诉了他。 “我让你将太子做的丑事宣扬出去。”陶君兰肃穆道出心中想法,定定的看着刘恩:“且我要你将这个消息最开始散布的地方选在庄王府。” 刘恩眉头一跳,越发惊诧。这是要坏了太子的名声?且还要嫁祸给庄王?这会不会玩得太大了一些,而且也不知道李邺是个什么意思。 “王爷如今在宫中,这会还没回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纵然再孝顺,若皇上真无什么大碍,他一个伤员也不必一直守着。所以我怀疑皇上的病情并非真的那般。” 只看刘恩的神色便是知道他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陶君兰继续郑重道:“所以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完全的准备。那太医是给太后准备的,必要的时候,皇上也未必不能用。至于太子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儿,不仅是坏了规矩,更是没了礼法。作为太子,焉能如此?既然太子如此,那便是无德再居太子之位了。” 借着这次机会提出废太子,纵然最后不能成功,却也是大大削弱了太子的威信,彻底打了太子的脸。而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一次的事,便是又一次的积累。 毕竟,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总有一日这事儿也就成真了。 只有太子被废,才有可能轮到李邺。所以,她必须这样做。至于为什么要嫁祸给庄王:庄王虽说不如太子那般威胁大,可也不是什么小威胁。趁着这次机会让皇帝对庄王生出不满的心思也好。 再则,还可以挑拨了皇后与庄王斗起来。凭着皇后的个性,庄王做出这样的事儿,皇后必然是要讨债的,不可能轻易放过庄王。而庄王为了自保,自然也要反抗皇后。 如此一来,他们双方都会对李邺的警惕和压迫有所减少。尤其是皇后。 这么做,算是一箭三雕。毕竟,如此一来也将李邺摘得干净了。 刘恩对陶君兰有些钦佩——这份果断,的确是不简单。只是到底李邺那头…… 刘恩的犹豫陶君兰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当下便是断然道:“你只管去做,做好了百利无一害。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也可以尽管推在我身上。只说我是为了拴儿,王爷不知情就是;!” 事实上,李邺一直守着皇帝,自然也的确是不之情。 刘恩震惊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再忍不住心中的激荡,颤声应道:“是,奴才听侧妃您的。”就凭着有这么一个王妃,端亲王府就没有道理不胜出。其他几个王爷皇子府上又有哪一个是这样的?只怕也就是太子妃能比拟一二了。 陶君兰郑重其事的吩咐刘恩:“这事儿我便是交给你了。我也将我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了。是成是败,只看你做得如何。你务必小心。” 刘恩同样应得郑重:“奴才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一定办好这件事情。” “去罢。我等你的好消息。”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从容一笑。 刘恩告退而去,心里却是滔天骇浪的激荡。布置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他仿佛却是终于能看见成功的希望了。这如何叫她心情不激荡? 陶君兰吩咐完这些事儿,却是疲乏得厉害。本进宫一趟她体力就吃不消了,如今又思虑了这么多,此时只觉得头疼难忍。 碧蕉见了,便是忙上前来沾了薄荷油去给陶君兰揉按太阳穴。如此能缓解几分头疼,总要让陶君兰好受些。 陶君兰干脆闭上眼睛静静的养神——说是养神,可是她的背脊却还挺直,脑子里的思绪更是一刻也不曾停下来过。 好半晌,陶君兰睁开眼睛,吩咐碧蕉:“去,你去九公主那一趟,就说御赐的骨伤药没了,问她还有没有。” 事实上要药是假,传话是真。吩咐完这番话,她又让比较凑上来,轻声与碧蕉耳语道:“你将情况与九公主一提。只告诉她,太子德行有亏,应废除。让她转达给我弟弟。另外,再请她进宫探望太后皇帝和太子。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其实陶君兰心里清楚,此时未必九公主真就不知情。不过怕九公主消息不灵通,所以她还是叫人将事情说一遍。她相信九公主肯定会站在李邺身边,而陶静平,更是会帮着李邺打压的。 不仅是陶家那边,就是陈家陶芯兰那边,陶君兰也叫人悄悄的递了话过去。和九公主说的那些,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陶君兰没想动用陈家的力量,只是想着陈赋到底如今也是能在朝廷上说上话了。 最后,陶君兰叫人将自己的意思传给了辛攀——作为手握兵权的大将,辛攀上折子弹劾太子也是十分有分量的。 不过,她让辛攀不仅是弹劾太子,更是弹劾衡国侯府。至于理由,随便找一个也是可以用一用的。虽说是得罪了衡国侯府,可是谁怕?本也不是一路人,本也和仇人差不多,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至于她做这么多事情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 第一卷 第495章 严重 她做这样多的事情,无非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李邺。 当然至于到底有没有用,那就得看天意了。 做完了这些,陶君兰也是彻底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的,除了枯等之外,也就是逗弄拴儿和明珠打发时间了。 而李邺,则是第二日下午才回了府里; 只看李邺的神色,陶君兰就知道他必然没休息好,当下心里都有些疼,责备他道:“纵然要尽孝心,却也该顾着自己身子。”他身子本就不如普通人那般好,更是不能马虎。 李邺疲惫的点点头,道:“让小厨房弄点吃食罢。”在宫里就算在怎么饿,他也是没什么心情去吃东西。如今回了府里,却是着实忍不住饥饿了。 陶君兰忙吩咐春卉:“去将吃的端上来。”因知道李邺在宫中肯定吃不好,她吩咐人一直在厨房里准备着新鲜吃食。此时只要吩咐一声,便是能立刻让李邺吃上新鲜的饭菜。 因着李邺都成了这样,陶君兰也顾不上问问宫里的情况了。服侍着李邺换下了衣服,又用了饭菜,便是道:“你先睡一阵子罢。” 李邺点点头也顾不上多说,几乎是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陶君兰见状,更是叹气:怎么就累成了这样?与此同时,她对宫里的情况却是更加的不抱任何憧憬了。更明白,她让刘恩去做的那些事儿,是对的。 刚安顿好李邺,九公主却是又过来了。陶君兰忙迎了出去——九公主今儿进宫去了,此时过来必然是有事情想和她说的。 陶君兰盘算得很准,九公主过来的确是要和她说宫里的情况。 九公主的面色不算好看。陶君兰也就忍不住猜测宫里的情形怕是不太好。 果不其然九公主一开口便是道:“太后那边,皇后派了人过去,说是要服侍太后,可是实际上怕是想控制了德安宫。变相将太后幽禁起来。” 陶君兰心下默然:这是皇后怕太后在这个关口做出什么事儿来。毕竟太后作为皇帝的生母,说出什么话都是十分管用的。譬如,在废太子这件事情上,太后就能说上话。再譬如,废除现在的太子,再立谁为太子,太后也能说上话。 皇后防的正是这个。皇后是想将情况完全捏在她的手心里。 陶君兰摇摇头,轻声道:“不能让皇后得逞。” 九公主有些焦躁:“可我们又能如何?二哥如今只怕也不可能再轻易进宫去了。我们几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 面对九公主这样的泄气话,陶君兰却是厉声斥道:“好了,皇后不是女流之辈?太后不是女流之辈?这还没如何呢,怎能丧气?” 九公主被训斥两句,倒是彻底冷静下来,复杂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最后才苦笑一声:“可我害怕啊。我怕静平出事儿,怕二哥出事——” “他们绝不会出事儿!”陶君兰斩钉截铁的言道,容色再肃穆不过。她这幅样子,落在九公主眼里倒是让九公主莫名多了几分信服。 不知不觉的,九公主便是将陶君兰当成了主心骨,皱着眉头问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陶君兰沉吟片刻,道:“明日一早,你约上八公主,咱们一同进宫去给太后侍疾;。”她纵然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若没有太后自己的配合,也是白搭。 所以,还得进宫去问太后的意思。 “皇上那边情况如何了?”陶君兰又问九公主。 九公主面上顿时更加难看了:“别提了,根本就没见着父皇的面儿。皇后在那守着呢,根本就不许人进去伺候。若不是还有几个妃嫔在那儿,我都要忍不住怀疑皇后已经软禁了父皇了。” 陶君兰用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面儿,“不,皇后应该不会那样大胆冒险。除非是真到了迫不得已最后关头。你都说说,有哪些妃嫔都在?” “懿妃宜妃,淑妃,英嫔也在,反正有头有脸的妃嫔都在了,分成了两拨,换着照顾父皇。”九公主的面色微微好看了一眼。若是这些妃子都是皇后的人,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像是陶君兰说的那个意思,皇帝至少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皇后不许你进去,却又让妃嫔在那守着……”陶君兰只觉得有些蹊跷。随后面色一变:“不,她一样是用这个法子控制着皇上那边。毕竟,妃嫔都是宫里的,只要控制得好,根本也翻不起浪花来。你是宫外的,皇后这是不愿意让你知晓皇上的情况,更不愿意这情况传出宫外来!” 登时,九公主的面色也是沉了下去。她忍不住咬牙:“皇后果然狠毒。” 陶君兰苦笑一声。其实换做是她在皇后那位置,说不得比皇后更狠毒呢? 至于太子,九公主自然是瞧见了,不过却还是一肚子的气:“也没怎样,可那一屋子伺候着,倒是比太后那头更加精心了。只伤了肩膀也不是伤了腿,还躺在那儿不肯动。真真是个没心的。” 作为儿子和孙子,皇帝和太后都病着,且还是因为太子而病了。可太子连面也不露一下,这算是什么孝子贤孙? 在九公主看来,太子就该直接在皇帝跟前跪着,什么时候皇帝说起了,才起来那才是应该呢。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太子此时哪里还敢出现?趁机养病不出现,也是好事儿。省得再雪上加霜!”若她是皇帝,只怕看见太子就要气得再次吐血了。 想了想,她又问九公主:“你可知道那宫女到底如何了?皇后怎么处置的?” 九公主却是不知道这个,只摇头不言。 陶君兰想着说不得一会儿陶静平也会过来,便是道:“你先去歇一歇,晚上我让静平来接你回去。正好咱们也一处用晚饭。”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安顿好了九公主,陶君兰便是去吩咐厨房准备着。又叫人干脆去和陶静平说了一声,就说让他晚上过来用饭。 刚吩咐完了没多久,刘恩倒是领着两个大夫上门了。自然是悄悄从侧门进来的,也没让太多人知道。 陶君兰也不着急着见那大夫,只叫红螺去妥善安顿好了。随后便是见了刘恩。 “昨儿我吩咐你的事儿可办好了?”陶君兰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刘恩点点头,笑了笑:“庄王妃倒是帮了我一个忙,她正四处打听这个消息呢。我便是让她知晓了,且又将消息从庄王府传了出来。侧妃放心,咱们府上是摘干净了的。绝不会又人怀疑咱们。”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其实我想着,咱们还可以让庄王也搀和到弹劾太子,力求废除太子的事情里来。”刘恩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想也不用想,便是笑起来直接应下了这事儿:“这个主意不错。还是交给你去办罢。不过,其实也不用去鼓吹什么,只要有人带头上了折子,庄王坐得住才怪。” 庄王心心念念的想要来插一脚,自然不可能坐得住。 “反正尽量让庄王去吸引皇后的注意力罢。”陶君兰低头拨弄一下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低声吩咐。 刘恩忙应了。 “好了,你去办罢。这些事儿就交给你去费心了。”陶君兰笑了笑,看住了刘恩:“端亲王府这个一次是个什么结局,却是要将这个担子交给你了。”若办得好了,端王府从中鱼利,若办得不好,端王府就只能被皇后踩在脚底下了。 其实陶君兰不说,刘恩也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如今再被陶君兰这么一说,倒是更加的有些紧绷了。 看着刘恩肃穆庄重的神色,陶君兰反倒是欣慰一笑——刘恩必定会办好此事的。 送走了刘恩,陶君兰又悄悄进屋去看了看李邺。见他睡得很熟似乎根本不会醒来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悄悄解李邺的衣裳。 她想看看,李邺的胳膊到底如何了。先前李邺刚回来她也没顾上仔细看看。此时有了机会,少不得是要看看的。 不过刚解开衣裳,还没瞧见到底如何呢。就见李邺倏地睁开了眼睛,闷笑开口道:“侧妃缘何剥本王的衣裳?” 李邺的声音带着一点刚醒来的沙哑暗沉,加上原本他声音便是低沉暗哑,顿时就像是一张略有些粗糙的纸张,轻轻的从她心底刮了过去,让人心痒痒得厉害。 李邺的语气有点儿不正经,陶君兰也有点儿不争气的心虚起来,又有点儿恼羞成怒:“胡说什么?!” 李邺不但没收敛,反倒是越发的放肆起来,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拉,就将她带了过来,笑道:“我怎么胡说了?剥衣服的不是你么?” 碍着李邺的伤势,陶君兰也不敢挣扎,又羞又怒的最后只能一把掐住了他腰间软肉:“你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李邺倏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收敛了笑容道:“其实,父皇还没醒。我走的时候,是如此。” 这话就像是个晴天霹雳,顿时将气氛就换成了凝重沉厚,叫人笑都笑不出来。陶君兰也一点点收了神色,愣愣道:“怎么会?”; 第一卷 第496章 人选 纵然心里猜到是这么一回事儿,可是真证实了。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并未维持多久。缓缓的坐直身子,跪坐在床头上,陶君兰皱着眉头问李邺:“那如今朝政怎么办?” 皇帝倒下了,可每日朝政大事儿却不可能因为这个耽误了。总还得有个人来处理才是——现在这个关键就是:到底该是谁来代替皇帝处理这个事儿。 李邺拍了拍陶君兰的手背,重新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不用担心,太子如今也病着呢。再说了,那些阁老也不是白拿俸禄的。皇后不能参政,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衡国公府势力不小,可还有父皇的人,还有我呢。两相抗衡总是能做到的。” 见李邺这般自信淡然,陶君兰倒是安稳了不少。不过随后又郑重道:“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她这般倒是将李邺吓了一大跳,忙到:“什么事儿?” 陶君兰便是将自己吩咐刘恩做的那些事儿都说了。 随着陶君兰的述说,李邺反倒是紧绷的神色慢慢就缓和了下来。最后甚至微微笑了起来,打断陶君兰笑道:“我不是说了,我娶了个女诸葛?” 陶君兰顿时脸红了一大半:“我如何比得诸葛先生?”不过他这样说,虽说夸张却也算是认同了她的做法,她自然是无比高兴的。至少,她没给他添乱,反而还帮上了忙,自然是值得高兴。 “九公主来了,我留了她用晚饭。你若困,就再睡一会儿。不然一会儿静平来了,你就睡不了了。”陶君兰看着李邺敞开的胸口,便是又道:“我看看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李邺却是一把按住她的手,笑道:“又来剥我衣裳了?我倒是想再睡一会儿,不若你陪我?” 这话李邺明明是含笑说得一本正经,可陶君兰却是觉得自己分明是听出了不正经来。当下拍了拍他的手没好气道:“我还有事儿呢。你且自己睡吧。”说完也顾不上看伤口了,忙落荒而逃。 李邺含笑看着陶君兰出去,这才微微呼了一口气——胳膊这会子已经是乌黑淤血了一大片,还肿了。如何敢给陶君兰看?虽说瞒不住一辈子,可能瞒一时是一时。她这两日操心已经是不少了。再担心的话,他如何能不心疼? 陶君兰这头落荒而逃,出了屋子却还是觉得面上有些发烫。恨恨的啐了一口,只觉得李邺没个正经。只是却是没多想怎么这个时候李邺还有心思想这些。 待到心情都平复下来,她便是亲自去了一趟厨房。看了看菜色觉得还算满意,又让添了几个,最后却是又有些多了。想了想,便是又让人干脆去给陈家那头传个话,让陶芯兰夫妻两个也过来一趟。既然九公主夫妻两都来了,再多两个人,也是一样的。 况且,关于陶芯兰进宫服侍太后,她也想和陶芯兰商量一下;陶静平从衙门直接过来了端亲王府,见了陶君兰便是先将自家姐姐打量了一番,见的确是气色好了不少,这才微微放心了一些。又怕陶君兰因为这两日的事情太过操劳,便是又忍不住嘱咐:“姐你也别太操心了,天塌了也有我们男人顶着呢。” 陶君兰忍不住笑起来,拍了陶静平的胳膊一下:“都说些什么话?好似瞧不起咱们女人似的。你在家莫不是也对九公主这般?” 提起九公主,陶静平面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对了,姐夫呢?” 陶君兰笑道:“刚起了正换衣服呢。想来马上就该出来了。他今天下午下回来,昨儿没休息,是以才这补觉了一阵。” 陶静平自然也是对宫里的事儿略知一二的,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皇上的情况如何了。” 因九公主也还没出来,所以陶君兰推了陶静平一把:“去瞅瞅九公主罢。她今儿在宫里也不轻省。” 陶静平只得去了。一时待到陈赋夫妻两也来了。正好李邺也收拾妥帖了。 因现在天冷,所以陶君兰让烫了酒过来。六个人直接入了坐,陶芯兰看了一桌子的菜,顿时笑了:“还是姐姐好,可是面面俱到了。我和大哥喜欢的菜,可都是做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也是笑:“你们都是我带大的,我如何不记得?” 饭桌上倒是谁也没提起宫里的情况,所以还算是和乐融融。待到用过了饭,李邺他们三个男人便是去了书房。留下她们三个女人在一处喝茶消食。 九公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捧着茶杯走神。陶芯兰倒是关切的问起了关于太后的事儿:“太后如何了?我也进不了宫去,今日就被拦住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拦住了也是正常的。只怕再过些日子,就是九公主也未必能这般轻易进宫了”如果继续再让情况恶化下去,让皇后把持住了宫中一切的话。 陶芯兰顿时心都忧了起来:“太后也不知道如何了?皇后这般,太后心里怕是不知多恼怒。”服侍了太后这么些年,陶芯兰对太后的心思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虽说明面上看着太后对皇后似乎没如何,可是实际上太后心里对皇后是十分厌恶恼恨的。 陶君兰便是将太后的情形跟陶芯兰说了,叹道:“太后的情况十分不好,且她又不肯叫人知晓。” “太后要脸面,自然是不肯叫人知道。而且,若是真让皇后知道了,岂不是叫皇后得意?”陶芯兰蹙眉言道,又恨恨咬牙:“也不知张嬷嬷能不能应付得来。” 九公主此时似乎是回过神来:“张嬷嬷气色很不好,她毕竟年岁大了,这样的事儿打击也不小。怕是应付不过来。咱们还得想个法子,送个可靠的人进宫去照顾太后。”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却又发愁:“可又该送谁去?”且不说太后信任不信任送去的人,肯不肯合作。只说这个人就不好找。 陶芯兰想了想,便是毛遂自荐了;“还是我去罢;。太后对我那般好,我本也该好好报答太后才是。再说了,此时我回去,不管张嬷嬷还是太后,总都是相信我的。我也能帮上忙,比起随便送个人进去可强多了。” 陶君兰和九公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和心动。的确,就像是陶芯兰说的,此时陶芯兰是最合适的人选。可陶芯兰毕竟不是当初的宫女了,更不是没嫁人的小姑娘。真要送过去,陈家那头就不好说。 陶芯兰自然也知道陶君兰的担心,当下笑道:“太后对我那般好,我做这点事情不过是分内之事情。也算是我尽孝心了不是?怎么你们难道就许你们自己尽孝心,不许我尽孝心了?再说了,也不是一直留在宫里了。待到情况好了,我还是要出宫的。” 陶芯兰没说的是,陈赋必然是不敢拦着她的。若陈赋敢说一个不字,看她怎么收拾他!至于公公婆婆,那就更不会反对了。 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阵,最后点点头:“既然是这样,便是明日进宫罢。今日夜里你好好和福清说说说。对了,你再多带两个人,或是从宫里重新选人也行。你一人也太累了。” 一时商议完毕,九公主又问起陶芯兰:“怎么你肚子还没动静?你婆婆会不会催你?” 陶芯兰一怔,随后多少浮出几分羞涩来,低头道:“大嫂二嫂都生了,也不差我这一个,倒是也不着急。反倒是让我好好调养身子,再大点要孩子也无妨。” 九公主顿时心生羡慕,“你婆婆可真好。” 陶芯兰顿时笑了:“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们催你了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你也没动静?” 陶君兰其实也关心这个,只是想着问了怕九公主心里难受,到底是不敢问。此时陶芯兰玩笑般的问出来,她倒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呢。 九公主低下头去,苦涩笑了笑,摸着肚子有些怅然:“我倒是想快些有个孩子。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缘分没到,怎么也不来。”顿了顿,九公主看了陶君兰一眼,又笑着问:“说起来,大姐可有什么秘诀没有,倒是与我说说才好。” 陶君兰成亲才几年?这就已是凑了一个好字了,谁不羡慕?都盼着能有这样的福气才好呢。 九公主是真想要个孩子。她心道:有了孩子,陶静平怎么也和现在不同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哪里有什么秘诀?我也是稀里糊涂呢。”或者说,房事多了许要孩子要容易些些?可这话又哪里说得出口?再则陶静平也没妾侍,更是不用提起这个了。 所以,她只安慰九公主道:“你也别着急,等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有时候太着急了,反倒是不容易有孩子。” 九公主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遗憾:“也只能如此了。” 陶芯兰见九公主这般失落,忙将话题岔开了,说起了别的事儿。这才算是将气氛挽回了回来。 第一卷 第497章 吵架 待到他们几个男人说完了话,几乎都是深夜了。陶君兰本想着干脆留他们在府中歇息一夜,不过谁也不肯。想了想陶君兰也没再留,只是和李邺一同送他们出门。 天黑风大,陶君兰裹着披风也有些受不住。抱着手炉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李邺怕她摔了,便是让人提着灯笼走在两侧,他则是用没受伤的胳膊紧紧的扶着陶君兰,唯恐她摔了。 陈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倒是陶静平和九公主看着不甚亲近的样子。 陶君兰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好多说。只先送了陶芯兰夫妻两个走了之后,这才看住了陶静平。 九公主已经是上了车了,毕竟没有陶静平去扶着九公主上马车,也还有一大帮子的侍女呢。 陶君兰恨铁不成钢,使劲掐了一把陶静平,压低声音恨恨道:“你杵着作甚?那是你媳妇!你看看福清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九公主下嫁给你已是受了委屈,你还这幅样子!我再问你,咱们陶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 虽说训斥了陶静平,而陶静平也上了马车没乘坐自己的那顶小轿,可陶君兰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几乎是看见马车都在路上走得快看不见了,她这才皱眉对李邺道:“得空了你帮我劝劝他。他这般下去小九却是要受委屈了。真不知这小两口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闹别扭了?” 陶君兰倒是压根没往上一次闹别扭这一次还没好的情况上想,只当是两人又闹了别扭。 李邺倒是知道情况的,不过他怕陶君兰心里担忧,倒是也不敢跟陶君兰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笑了笑道:“好了,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咱们外人怎么好插话?” 陶君兰皱眉,“我是他亲姐姐,怎么不好插话了?” 李邺苦笑,不敢再辩下去,轻轻捏了捏陶君兰有些微凉的手指:“好了,咱们回去赶紧睡罢。明儿我还得进宫去一趟呢。再则,还要去衙门办公。” 陶君兰明日也是要进宫,想了想时辰的确是不早了。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拉着李邺走快了几分。 而她不知道的是,陶静平上了马车后,其实也离九公主远远的,与其说是夫妻,倒是不如说是两个陌生人来得更好;九公主看着陶静平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又气又恼。本想忍着,只是越看越是火大,最后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九公主的声音里,几乎是带上了哭腔。更是透着深深的无奈:“我到底怎么了?你何至于要这般疏远我?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陶静平看了一眼九公主,却是只淡淡道:“你自是我妻子,是陶家主母。” 殊不知,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却是越发的像是点燃了炮仗,让九公主一下子更恼怒了起来。九公主再维持不住脸面,抓起一个软靠就扔了过去,“呜呜”哭起来,“你真拿当你妻子?当是陶家主母?你那算是什么意思?你若真不想见我,大不了我自己回宫里就是了!” 九公主也真是气得狠了,口无遮拦的就将这话说了出口。 陶静平面色微微变了变,最后却还是咬牙将怒气压下去,只道:“别说气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公主也是一样。反正,从未有过出嫁的公主再回了宫里住的。纵然他和九公主闹别扭,却也没想让九公主丢脸的意思。 “我说气话?”九公主哭得生怨,最后索性不哭了,反而是冷笑起来,盯着陶静平道:“你真拿我当妻子?真拿我当妻子哪里真的会为了那一点小事儿就不理会我这么长时间?你知道不知道那些丫头们都是怎么在背后笑话我的?” 陶静平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你不就是觉得我不该说那话吗?你不就是觉得我不想着你姐姐吗?我是拦着你不让你去看她了,那又如何?可你不还是去了?!陶静平,你自己摸着心问问,我是故意不让你去的吗?你不想想那是什么病!那是瘟疫!瘟疫!我还不是怕你被染上瘟疫?!”九公主恨恨的咬牙,眼神和狼一样,只盯着陶静平,恨不得将他撕开来看看,到底这人的心长成什么样! 提起这个事情,陶静平也是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冷笑着看住九公主:“说来说去,你到底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我且告诉你,我们陶家比不得你们天家,都是自私自利无情之人!别说是可能染上瘟疫,就是一定是瘟疫,我也一样回去!我以前只当你也是敬重我姐姐的,可是你想想你都是怎么做的?我姐姐难道对你差了?你和你二哥说的那些话,真当我不知道!” 陶静平这话像是一个炸雷,直接就让九公主整个人都懵了。她哆嗦着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陶静平居然知道了!他居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陶静平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又缓缓压下去:“不管如何,你是我陶家的主母。我也不要你如何,你且自去想想吧。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自己!以前你在宫中不得不自私也就罢了。可既然如今出了宫,还那般,可有意思?” 顿了顿,想起陶君兰说的那话,到底是又叹了一口气,加上一句解释:“这些日子并非是要疏远你,而是想让你仔细冷静想想,到底是谁错了!” 说完这句话,陶静平便是又不说话了,兀自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生闷气。其实他还有句话没和九公主说,那就是他是真的失望。 他以为九公主纵然是长在皇家,也和其他公主不同;。至少,对于自己的姐妹都是不错的。可是那日九公主的阻拦,却是叫他明白了一件事儿:纵然看着不同,可是九公主和其他公主还是十分相似的。 关于这个,其实他也没生气太久。真正叫他生气失望的,还是九公主对李邺说的那番话。可想来想去,他却还是想不出任何九公主要这般说陶君兰的理由。若真是当自家是陶家人,就算陶君兰做得不好,九公主也大可告诉他,而不是告诉李邺。 自家姐姐在王府的委屈艰辛,他心里比什么都明白。正因如此,才更希望自家姐姐能越过越好。为了陶君兰,他是愿意付出一切努力的。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他姐姐。可九公主这样做,分明是在让李邺疏远陶君兰!分明是嫌陶君兰过得还不够艰难和委屈! 在那一刻,陶静平是真后悔了,更是真不想见到九公主了。 虽说后头慢慢的也消了气,也打消了那念头。可是在那一刻,他是真无比失望的。而这么久的冷静,他也以为九公主该明白自己的心思。而且,这一次她肯这般听陶君兰的话,他以为九公主是真想明白了。 可是现在他才算是明白,其实九公主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错了。这样一想,顿时陶静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与先前的激动不同,接下来一直回了陶家,马车上始终都是一片死寂。而马车一停下来,陶静平便是迫不及待的跳下了车,自顾自的去了书房。 九公主呆呆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压抑着哭出声来。心里却又茫然——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关心陶静平难道错了?她关心自己二哥难道错了? 陶君兰若真的如同陶静平说的那样好,就不会已经成亲了还管着他们夫妻两个的事儿,将手伸回陶家来。更不会为了利益和八公主更亲厚,更不会屡屡试探她,在她跟前说什么纳妾。那样说,不就是为了提醒她贤惠一些主动给陶静平纳妾? 其实,陶君兰有什么地方比她好?陶君兰不一样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地位,难道陶君兰做得少了?就好比当年在宫中那时,她以为陶君兰是真心对她好,可是后头她被人一点拨,才算是明白过来,那不过是陶君兰为了吸引自家二哥的一点手段罢了。亏她还巴巴的凑上去想着报恩。 而陶君兰自然不知道有这一出,此时她和李邺已是睡下了。因了担心陶静平那头,又加上李邺刻意回避,她倒是没再想起来要看李邺的伤势。 待到第二日想起来的时候,李邺却是已经出门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失职。便是嘱咐红螺:“今儿晚上提醒我,帮王爷上药。”做妻子的,丈夫受伤了都不知到底伤成了什么样,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因今日要进宫,陶君兰仍是穿戴收拾妥当,便是乘车出了门——九公主还有陶芯兰,她们是打算在宫门口会和的。 只是到了宫门口,陶君兰倒是遇到了另外几个熟人——八公主和三公主四公主。 八公主倒是上来和她打招呼说话,三公主和四公主却是只当是没瞧见,自顾自的便是先进宫去了。 八公主嘲讽一笑:“都赶着去拍马屁呢。”; 第一卷 第498章 大胆 一时陶芯兰和九公主也到了。瞧着九公主气色不大好像是没睡好的样子,陶君兰先是担心了一回,随后又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便是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当即心情也是好了些。 不过,她还是关切的嘱咐了九公主一句;“纵然年轻,你也不可马虎了。得顾着身子才好。看你气色差得。” 九公主勉强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八公主也关切的看了看,道:“我那还有上好的阿胶,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儿去。这个最补气血。” 陶芯兰也是点了点头:“平日里是该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 九公主牵强的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宫去看太后罢;。” 一时众人进了宫往德安宫去。 陶君兰侧头问八公主:“倒是比平日更森严了几分,你们可觉得?” 八公主点点头:“的确是如此。往日哪里需要检查腰牌?今日若不是认识我们,只怕芯兰是不许进去了。” 陶芯兰抿了抿唇,道出真相来:“怕是宫里的局势越发严峻了。” 陶君兰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想:此时皇后和太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太子被弹劾的事情了,更该听说了外头的传闻了。就是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回应。 待到到了德安宫门口,陶君兰便是注意到了一个事情——那便是明显的增加了不少人手。且都是生面孔。比起往日德安宫的清幽宁静,如今却是可算是人来人往了。 太后的情况,到底皇后知道不知道?陶君兰心里如此想着,踏入了德安宫,直接就往太后所住的内室而去。 进了屋子陶君兰看了一下情况,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虽说外头生面孔不少,可屋里服侍的却都还是平日里就服侍太后的。可见,皇后并未真正的将手伸入了德安宫里来。 那么,由此可见皇后是未必知道太后的真正情况了。 一时几人在通禀了之后便是鱼贯而入。 太后像是刚起来不久,此时正在用膳。半坐在床上,背后塞着软枕靠着。张嬷嬷在旁边喂太后,倒是也看不出太后行动不便。 又见张嬷嬷一脸疲惫,陶君兰便是上前去想接过张嬷嬷手里的碗:“我来吧。” 不过却是慢了陶芯兰一步,陶芯兰已经将碗接过去,笑道:“我来服侍太后用膳罢。嬷嬷先去歇一歇。” 太后见了陶芯兰,倒是一笑:“你怎么来了?也好,就让你服侍我罢。张嬷嬷去歇一歇。” 陶君兰也就没再坚持。笑着和八公主九公主行了礼,又道:“太后今儿气色好多了,看来不日即可痊愈了。” 八公主看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宫女,也笑着附和:“可不是?我就说太后洪福齐天,必定不会有什么大碍,果不其然。” 九公主也打起精神来附和着这话往下说。 太后淡然的吃着陶芯兰喂到嘴边的食物,倒是也看不出有半点儿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样子。颇有些威严。 待到一碗粥吃完,太后便是微微冲着陶芯兰点点头。 陶芯兰将碗搁下,又麻利的掏出帕子来替太后擦了擦唇角。 太后这才笑着言道:“我老婆子正无聊呢,你们来了正好陪我说说话。” 不过也没说几句话,太后便是道:“老了老了,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胸闷得厉害。” 闻弦歌而知雅意,陶君兰看了一眼屋里密密麻麻的人,笑道:“许是人太多了;。其他人都出去罢,有我们几个服侍太后呢。”随后又亲自走到窗边上,将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不大,可通空气却又不至于漏风。可看见外头情形,却也不至于让里头一览无余。这般一来,至少人是不敢站在窗户边上偷听了。 张嬷嬷闻言,便是率先退了出去。这下,其他宫人就算真有不愿意退出去的,也不好再杵着了。 待到人都出去了,便是可见太后明显舒了一口气。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装自己身子没问题,还是十分费力的。 陶芯兰见了,忙低声问太后:“太后,要不还是躺着吧?” 太后摇摇头,道:“扶我坐下去一些。”为了表现她并无大碍,方才她是坐得十分笔直的。这样脖子就只能自己强撑着也挺直。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却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儿。 待到往下挪了几分,能将脖子靠在软枕上,太后几乎是露出一个惬意的神色来。 而太后这番神色落在陶君兰的眼里,却是只叫陶君兰心里微微发酸——太后素来都不会太过情绪外露,尤其是在不甚亲近的人跟前。而今只是这样就如此的惬意,可见之前太后的强撑着到底有多辛苦。 太后似乎缓和了一阵子才算是恢复过来。自嘲一笑:“老了,不中用了。该死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心酸。最后陶芯兰忍不住哽咽出声,埋怨太后:“太后您何必这样说?您要长命百岁,您要活得好好的才是!” “我当然不能现在就死。”太后眼睛眯了眯:“越是有人想我死,我便越是不死。皇帝不中用了,我却不能看着这基业让那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女人,自然说的就是皇后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即便风烛残年,即便是虚弱,可还是透出了一股威严气势来。不得不承认,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国母,养尊处优下来,太后这份威严纵然是皇后也是无法比的。 陶君兰上前一步,对着太后盈盈一拜:“其实我今日进宫,还有些事情想与太后商量。” 太后微微挑眉:“哦?何事?” 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家人,陶君兰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便是言道:“皇上的情况,太后您知道几分?” 太后看一眼陶君兰,淡淡道:“皇帝还没醒罢。”虽说是听着平淡,可是实际上却是透着一股子悲痛和失望。那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哪里能真不在意?不过是故意做出这幅姿态来罢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昨儿九公主进宫,却是连皇上面也没见着。今日我们进宫,更是连守卫都森严了不少。就是太后您这里,也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番话一出口,想来太后也该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太后却是不意外,可眉头还是深锁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说了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您明白我的意思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后的眼睛轻声的言道。 太后抿唇默然。 “若此次让皇后得逞,太后您或许不会有事儿,毕竟您是太后。身份在那儿摆着。可是端亲王府会如何,顾家会如何?帮着皇上打压太子的臣子们会如何?”陶君兰徐徐言道,声音不大,可却是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味道。 太后越发默然。许久才问:“你想如何?” “请太后帮王爷一把。”陶君兰叹道,声音再诚恳不过。 太后苦笑;“邺儿是我的孙儿,难道太子就不是我的孙儿了?” “不瞒太后说,我已经将那日的情形传播出去了。上至有头有脸的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在短短几日内知晓这件事情。知道太子如何无礼无德。知道皇上为何病了。”陶君兰仍是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太后露出了震惊之色,又怒又气的瞪着陶君兰:“尔敢!” “我敢。”陶君兰接话,然后徐徐跪下去,朝着太后叩首:“我敢,为了王爷,为了我一双儿女,我敢!” 八公主首先站出来,在陶君兰身后跪下了,也是开口:“太子无德,不堪为君。儿臣附议废太子!” 九公主也跪下了:“太子无德,儿臣附议废太子!” 陶芯兰亦是跪下,却没说这些大道理,只道:“太后,请您救拴儿!请您想想我等忠心耿耿的臣子!” 太后闭上了眼睛,半晌凄厉冷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女,好孙媳!一个个的都有胆色!竟敢威胁起我来!陶氏,你好本事!” 陶君兰不敢辩驳,只伏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从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太后必然会生气。可她不得不说,也不敢不说。 李邺虽然自信满满,可是她心里明白独木难支。皇后和太子毕竟是正统,在正统面前,纵然他贵为亲王也是乱臣贼子。所以,李邺必须要太后的帮助。 她要逼着太后表态。她要逼着太后明确的站在李邺这一边,而不是只暗中支持。她清楚,太子也是太后的孙子,太后不喜皇后是真,可对孙子却未必能狠下心来。 所以,她要逼着太后。太后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否则等着李邺的就是万劫不复。这些话李邺说不出,这些事李邺更做不出。所以,她来。 太后本就不喜她,她更可肆无忌惮。哪怕事后太后再追究,可那时,事情就已成了定局,再不会更改。 而且,看在栓儿脸上,太后就算恼了她,也不会将她如何。 太后没骂错,她的确是大胆。的确是好本事。 第一卷 第499章 恼怒 太后最终还是只能妥协了。李邺是她的心头肉,拴儿更是,而顾家也是她不能不顾的。反之太子虽然也是孙子,可太子本就与她不算亲厚,又做出这样忤逆的事情来。两厢一比较,天平自然也就倾斜了。 只是太后仍是咽不那口怒气。所以只迟迟不开口,让陶君兰跪在那儿。 不过陶君兰跪着,八公主和九公主陶芯兰也是跟着跪着。太后自然也不好先叫其他人起来。 叫起来罢,没地儿出气; 。可不叫起来,看着其他人跟着跪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尤其是在看见八公主身子微微轻晃,似有些受不住的样子,太后更是狠不下那个心来。 最终,太后还是只能选择将这口气自己含恨咽了。没好气的叫了陶君兰起来:“我还死呢,以后死了再跪不迟!” 到底是心情不舒畅,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好听不到哪里去。 陶君兰也不在意,心头反而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毕竟她逼迫太后,太后也很有可能一怒之下选择两不相帮,甚至处置了她。 太后如今叫她起来,虽语气不好说话也不好听。可是却毕竟是变相的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又怎么能不松一口气? 几人起来后,太后便又道:“只是我如今这样,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太后您什么也不用做。”陶君兰摇摇头,言道;“您只要好好保养着身子就行。只要您在一日,皇后那边就不可能毫无顾虑。再则,不管是废太子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大臣们也肯定要问您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做最坏的打算。可目前只要皇帝一旦醒来,事情立刻就好转了。根本不用再担心什么。毕竟,李邺根基不稳,而太子那头也不见得就根基稳了。 如今,根基最稳的还是皇帝。此时,其实皇帝能好起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甚至于,就是废太子这件事情,陶君兰也不着急。她所求的,只是在现在这个阶段不要让皇后掌握了大局就好。只要一切没尘埃落定,那么不管如何都还是有机会的。 之所以不急着废太子这事儿,是因为她还有个大杀手锏。太子和宜妃的事儿,皇后帮着宜妃混乱天家血脉的事儿,都足以让太子死无葬身之地,更别说废太子了。 陶君兰又将自己担心宫中太医靠不住的事儿,重新找了两个医术可靠大夫的事儿也同太后说了:“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纵然不让治,请来诊脉看看也好。再则,宫里的太医开的方子都温和得很。虽说这样也没什么错,可是到底见效太慢。耽误事儿。” 太后其实心里也是有点儿担心太医靠不住,听了陶君兰这话倒是有些心动。只是一时半会的还抹不开脸来,不肯开口应下。 陶君兰对于太后这种心态也是猜到了几分,便是又道:“其实也是王爷一片孝心,特地吩咐我找的人。不仅是太后这边,皇上那边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却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想着问问太后,请您给出出主意。” 太后这才道:“既是端亲王一片孝心,我也不辜负了他。明日就请进来罢。带着我的令牌,我看谁敢拦着!” 持着太后的腰牌,自然是谁也不敢拦着。若真敢拦,那便不是什么小事儿了。陶君兰心里明白,就算皇后再不情愿,也必然不会拦着太后让宫外大夫进宫来。 “至于皇帝那头,且看宫外大夫的医术再说罢。”太后沉吟片刻,又如此言道。只要宫外大夫医术好,那么带去给皇帝诊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到时候,她大可以说那是她让去的。谁敢拦着?料定了皇后也不敢;。除非,皇后不怕太子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陶君兰顿时又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后肯配合,果然一切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完这些话,太后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反倒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陶芯兰见状,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言道:“太后累了,你们先出去罢。改日再来。” 陶君兰也是知道太后必然此时不想看见自己,自然也没有那个意思非要留下来碍太后的眼。所以当下便是率先退了出去。 八公主和九公主自然也是跟了出来。只有陶芯兰一人留下了。 出了屋子,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其他人面上看到了苦涩。 “太后太要强了些。”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低声感慨。随后又振作起来:“既然进宫一趟,咱们可否要去太子和皇上那边也请个安?” 九公主和八公主对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否则只来看太后,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咱们就先去皇上那边罢。”陶君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寿康宫外去了。如今陶芯兰留下,她自然是放心了许多。至少这些皇后派来的人,是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得逞了。 倒不是说陶芯兰如何能干——而是陶芯兰精力多,仗着太后在后头撑腰,再加上张嬷嬷,怎么也能成事儿。 一时到了皇帝的寝宫太和宫。这里守卫比起太后那边更是森严。陶君兰道明了来意倒是被放了进去,也没被拦在门外。这让她有些微微惊讶起来,只以为皇帝是醒了。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因为她根本见不着皇帝,皇后在殿里见了她们几个,略说了几句话,也就叫她们先回去了。 陶君兰注意到,外头还有几个妃嫔在那儿守着。当然,太医也是在的,略数了数,几乎有七八个。宝船太监没见着,想来是在皇帝跟前贴身服侍的。 皇后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不过仍然是十分有威仪的。皇后柔和的看着她们几个,笑道:“难为你们有心了。只是皇上正睡着,又需要安静,故而就不让你们进去请安了。” 依着皇后说的,隔着门对着皇帝请了安,陶君兰这才有功夫开口。她低声对皇后道:“娘娘也该保重身子才是。如今宫里一下子三个人病倒了,娘娘若是再倒了,那可真是没了主心骨了。” 皇后微微浅笑:“难为你有这个心想着我。你放心,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就真那么娇弱了。” 陶君兰回以一笑:“姑姑您不常说咱们是一家人?我关心您也是应该的。对了,不知道太子如今如何了?” 皇后在听见“姑姑”两个字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和威严都有些绷不住,几乎是一下子就转成了凌厉。狠狠的盯住了陶君兰。 陶君兰从容相对,又道:“我替母亲向您问安了;。母亲本想亲自进宫一趟,可奈何身子也不好,只好请我代替她了。还请姑姑别介意。” 皇后的面色扭曲了一下,好歹才算是将神色维持住了。最后她笑着道:“难为你们有心了。只是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便是先回去罢。” 从太和殿出来,几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着这个架势,皇帝只怕还是没醒呢。 一时又到了太子住的中宫,自然是太子妃接见了她们。瞧着太子妃那憔悴的样子,便是能知道太子妃这是心情并不太舒畅了。而这两日过得显然也并不悠然。 也是,太子闹出这么一个荒唐的事情,太子妃能痛快就奇怪了。换做是谁也痛快不了。 陶君兰笑着与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后,便是瞧见了袁琼华也出来了。比起太子妃,袁琼华显然是悠然多了——虽说也有点憔悴,却显然并不是因为担心太子的缘故。 陶君兰甚至忍不住恶意的想:袁琼华是不是想着太子要倒霉了,太过兴奋所以才睡得不好,以至于这般兴奋? 袁琼华笑着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您也累了,不若我替您招呼陶侧妃她们罢。说起来,我和陶侧妃做姑娘时候就认识,倒是也算是老相识了。” 太子妃心知肚明袁琼华这是要抢自己的风头,可是她却是着实没什么精力和陶君兰等人打机锋了,所以也就干脆的点了点头,告罪一声便是借口要去照顾太子就先进去了。 袁琼华一本正经的招呼几人坐下喝茶吃点心。 陶君兰笑着问起袁琼华的太子的情况。 袁琼华扫了一眼周围的侍女,语气里透着赤裸裸的挑衅:“太子挺好的,昨儿还召了两个侍妾暖床呢。” 这样露骨的话,叫陶君兰等几个成了亲的都有些面红耳赤,更别说那些都是处子的宫女了。 陶君兰想,袁琼华肯定是故意的。一时又觉得太子未免太过大胆: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夜夜笙歌?真不怕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 就是皇后,纵然巴不得皇帝一命呜呼了,却不一样也还得继续去守着,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 要么,就是袁琼华撒了谎,要么,就是太子有了什么依仗,所以有恃无恐。 陶君兰正沉吟着,袁琼华便是捏了个橘子递过来,笑道:“这橘子是上贡的,又大又甜。你尝尝。” 陶君兰怔了一下,伸手去接,顿时就感觉到了橘子底下还有一个蜡丸。当下便是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笑道:“这个我们府上也得了些,倒是的确不错。” 一面把玩,一面却是悄悄的将蜡丸从橘子里取出,悄悄的藏在袖袋里。 第一卷 第500章 天助 吃完了橘子,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陶君兰这才起身告辞了。接着三人又一同出了宫。 因也同路,所以陶君兰便是笑道:“既然都是同路,不然一起走罢,大家在一辆车上,也正好说说话。” “那就坐我的马车罢。”八公主笑道,“我那马车是特制的,不仅宽敞且也十分保暖。关键是里头准备了茶水吃食。在宫里折腾这么久,我都有些饿了。” 陶君兰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笑着挽着九公主道:“那我们两个可是沾光了。我还想着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买些吃呢。正好你有,也省下了我的银子。” 九公主也是笑着应了。只是对于陶君兰的亲热,却是多少有些不适应,微微的僵硬。 陶君兰倒是也没注意到,反倒是八公主看了九公主一眼,朝着九公主笑了笑。 一时三人上了马车。 陶君兰便是笑着与八公主道:“我瞧着你与英嫔娘娘说了几句话,英嫔娘娘可说了什么关于皇上病情的话了?”倒不是她追根究底怕八公主瞒着她什么,只是她有些急切罢了。而且,八公主也不是那样容易多想的人。 果然八公主不见丝毫在意,随即就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蜡丸来:“诺,这是我母妃给我的。想来就是咱们想知道的事情了。” 八公主这样坦然,倒是叫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便是道:“其实袁氏也给了我一些消息。” 八公主已经捏开了蜡丸,笑道:“先看我的罢。” 蜡丸里裹着一张纸条,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字。八公主看完,神色都有些讶然起来,又递给九公主和陶君兰看:“我母妃怀疑父皇其实已经醒了。” 陶君兰看了一遍字条,上头的确是写了这么两句:“吾疑上已醒,故伪之试探诸人,慎行慎行。” 九公主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咱们做的这些事儿——” 陶君兰思量片刻,摇摇头:“就算是真的,咱们做了什么了?不过是请了大夫给太后看诊罢了。至于别的,太后不说,谁会知道?” 顿了顿,陶君兰苦笑一声:“就算知道了,皇上心里有数也没办法了。”真让皇帝知道了,两个公主肯定是没事儿的。那毕竟是亲生女儿。可她就不一定了。 八公主笑了笑:“哪里真就能知道了。放宽心罢。”心里却道,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哪里好扯开了说?再说了,端亲王和太子抗衡的局面是皇帝一手创立出来,想来也该早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才对。 陶君兰点点头,掏出袁琼华给的那个蜡丸,捏开来取出字条,上面却是只有两个字:“兵权”。 陶君兰略一琢磨,倒是明白了袁琼华的意思。当即便是苦笑起来。又将字条给了九公主和八公主看。只是这二人看过了字条,却都有些懵懂。 陶君兰便是解释:“王家是世家,人才济济,占了不知多少官职。同样,王家手里的兵权,就是连皇上也是忌惮的。别忘了,太子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八公主顿时恍然,神色阴沉了两分;“太子有恃无恐,怪不得毫不担忧。”只要兵权在手,太子只位便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陶君兰也是面色不大好看。她之前并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她没想到皇后真敢做得这样明显。而且,毕竟虽说王家手里有兵权,可是那都在边关呢。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可是袁琼华特特提起了这个,就说明皇后和太子根本是早有准备。至少,不会远水救不了近火。 当然,最大的变数还是在皇帝那儿。若皇帝不是装的,那倒是还不用太在意。可若是皇帝是装的……那事情就复杂微妙了。 一时之间,马车里倒是没人再说话。待到到了端亲王府,陶君兰便是率先下了车。又笑道:“却是要麻烦你送我们了。” 八公主掩着唇一笑:“这有什么?又离得不远,正好我和九妹妹说说话。” 陶君兰这才放心的进了府。 待到马车重新走动起来,八公主看了九公主一眼,笑着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倒是羡慕你有这么两个好姑姐。都是好相处的。且人也极好,再不曾为难你什么。哪里像是我那几个姑姐,面上尊敬我,可是实际上背地里不知在我婆婆跟前说了多少坏话。每次还总喜欢跟我要东西。真叫人瞧不上。” 九公主看了一眼八公主,笑了笑:“八姐说笑了。” “我也不知你怎么想,反正我若是你便是心满意足了。其实你应该这样想,将来她做了王妃或是更往上,只有你的好处的。不仅是你,整个顾家也有不少好处。甚至将来你的孩子,也是有了保障。”八公主言道,又叹了一口气;“不像我,我和二哥也没怎么接触过,如今再来到底不如你们情分深厚。我也不多求什么,只盼着将来我的孩子能有些体面,有个好前途也就罢了。咱们虽说是公主,可也只是咱们。咱们死了,公主府和封地都是要收回去的,你说说,将来能给孩子留下什么?你还好,毕竟顾家只那么一条血脉,你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也不吃亏。” 不像是自家,驸马本就已经是幺儿,将来分家根本就分不到多少。更何况本来就没多少家产,若不想想法子,以后可怎么得了? 九公主听得怔神,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再看八公主的时候只是讶然。她是真没想到八公主也有这样多的烦恼。她其实才是一直羡慕八公主的。八公主有亲娘护着,驸马也不错,夫妻两个更是蜜里调油似的。 直到今儿八公主自己说出口,她才算是知道,原来人人都是一样的,外表光鲜,内里不知多少烦恼。 这么一想,似乎一直都有些艳羡的心思顿时就平复了下来;八公主见九公主听了进去,笑了笑,言道:“九驸马没什么不好,年轻有为,也十分体贴爱护你。咱们虽说是公主,可我母妃却是跟我说,公主也一样是为人妻,为人母。既然做了妻子母亲,就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公主架子是有用,能给她们带来不少好处。可若一直端着公主架子,那可就不行了。 九公主看着八公主诚恳的样子,心中微动,由衷道谢:“多谢八姐姐你的提醒。” “都是自家姐妹,以前在宫里都有许多不得以。如今出了宫,咱们便是该好好珍惜这份姐妹情谊才是。”八公主笑着言道,随后看了看外头,道:“好了,你也该下车了。已是到了。” 从八公主的马车上下来,九公主倒是愣神了好一会儿。直到人都吹得一丝暖气都没了,被丫头催促了,这才缓过神来。 说真的,她没想到八公主会突然跟她说这番话。而且,这些话更是有好多触动了她的心思。 九公主一个人呆坐了小半日,将八公主的这些话琢磨了个透彻。最后倒是想明白了几分。最后,她吩咐侍女道:“派个人去门口候着,若是驸马回来了,就让驸马过来一趟。”想了想,又吩咐厨房做一桌好酒好菜来。 而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此时她还在想,袁琼华给她的那个字条,到底是不是真就是她猜测的那个意思。 还有英嫔给八公主的那个字条。 这些问题,直到李邺回来了,她也没想明白。 李邺瞧着神色也是一脸疲乏,可见是累得不轻。陶君兰忙帮他换了常服,又泡了茶让他先解解乏,这才在他旁边坐下,苦笑道;“今儿我进宫了一趟。从袁氏那儿得了一张纸条。”说着便是将纸条给了李邺。 李邺只看了一眼便是点头:“王家有几个青年将领,同时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了。” 边关的战事自然是一直都有的,可是素来都是你来我往,从未有过结束的时候,这一次突然蹊跷的大获全胜,倒是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陶君兰闻言呆了呆,随后便是皱眉:“他们是如何得了信,知道这事儿的。”关键是还得提前那么久知道。毕竟,这路上传信一来一回的可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和功夫的。 李邺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提前得了消息,该说是早有预谋。父皇打压太子,只怕太子和皇后是想用这个事儿来让父皇撤销这样的打压,重新帮着太子树立威信。” 之所以正好赶在了这个事情上,只能说是巧合了。李邺苦笑摇头:“天意如此,非凡人之力可破也。”老天爷都帮着太子,他又怎么能逆天而行? 陶君兰见李邺都是如此说,心里也是明白这次是真没机会了。不过,她还是道:“不管怎么说,太子做下这样的事情,总归是德行有亏,没了道理。就算不能废太子,可也叫王家没脸替太子说话了。而且,皇上还好好的,总会好起来,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第一卷 第501章 好处 陶君兰自然将英嫔的猜测也告诉了李邺。 对于这个猜测,李邺却是重视了许多; 。皱眉想了一阵,便是对陶君兰道:“既是如此,咱们且先按兵不动罢。如果这事儿是真的,想来就是父皇的试探了。” 人老了,疑心病就重了。这一点在皇帝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淋漓尽致。所以,李邺对于英嫔这个猜测,是觉得可能性非常大的。 陶君兰点点头:“其实明日横竖咱们找来的大夫要进宫去给太后看诊,倒是个机会能弄清楚这件事情。”是不是醒了只假装还没醒,大夫只要一诊脉便是知道。 商议完了这些事儿,夫妻两人用过晚饭,又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这才睡下了。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带着大夫进宫了。有太后的腰牌,她自然是一路畅通。 太后这边也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她这头刚进寿康宫,大夫就立刻被带到了太后跟前诊脉了。见了这个情形,陶君兰便是心道:其实太后面上看着不甚着急,心里未必是真不着急的。毕竟,谁愿意这么活着?只是身为太后,又是这样的情况,太后是根本不敢表现出半点其他情绪。只能从容镇定。 说真的,太后是真不容易。换做是她,她是必然做得不如太后的。 诊断的时候,不仅是陶君兰紧张,就是太后也是多少有些紧张。一直看着那大夫,带了几许期待之色。 那大夫是知道太后身份的,虽说面上维持住了冷静自持,可是实际上他也未必不紧张,只从额上的汗就能看出来了。 “太后这是中风之症。”收回了手,大夫轻声回禀,也不敢吊书袋,只言简意赅的说道:“如今太后这样的情况属于严重的,若是配以针灸汤药,只怕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陶君兰其实心里早有准备,可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太后却是没露出半点异样,只问道:“那可以恢复几成?” “最多三成。如今太后脖子以下俱不能动。恢复之后,可能只有双腿不能动,或是半边身子不能动。”大夫言道,有些微微惶恐。唯恐一下子触怒了太后给他自己招来横祸。 太后沉吟片刻,“那也不错了。”宫中的大夫根本就没敢打这个包票,只说慢慢会恢复,至于恢复到如何程度却是一个也没说。 “你可留在太医院暂行居住。里面药材和书都供你随意使用。”太后徐徐言道,丢下了这个一个大好处。见那大夫露出惊喜之色了,却是又随后扔下这么一句来:“不过,若我恢复不了你说的那个程度,便说明你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下场自然是不必我说了。” 大夫吓得额上更加冒汗,想了想却是长身一揖道:“草民愿试一试!只是还请太后只用我一人之药才好。” 太后微微讶然,挑了挑眉却是大笑:“准了!”别的不说,这份胆色就足以让人信服了。 带来两个大夫,太后这里留下了一个,另一个陶君兰琢磨着是不是弄去皇帝那儿看看。其实这两个里头,如今太后要留的这个是这一科专精的。另外一个因自知不如这个,所以压根就没去给太后诊脉。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太后似乎猜到了陶君兰的想法,当下又看向另一位大夫,道:“皇上那边也不知情形如何了,陶氏你带着他们一同过去给皇帝看看罢;。” 陶君兰想了想,轻声道:“只怕不行。昨儿去我们也并未见着皇上,今儿去未必也能见着。皇后娘娘想来是不许的。” “她敢。”太后冷笑一声;“我让人给我儿子敢拦着,她就是忤逆。” 陶君兰苦笑一声,只不言语,可身子却也纹丝不动。 太后想了想,知道皇后只怕是真敢忤逆。当下便是道:“让人准备软轿,我亲自去一趟。” 那领了治疗太后差事的吴大夫,此时倒是站出来笑道:“其实太后也不宜一直窝在屋内,叫人抬着出去透透气也是十分不错。于身子有好处。”屋里虽然暖和,可是一直呆着只叫人沉沉欲睡。又因不活动导致血脉更加不通。 顿了顿,吴大夫又道:“再叫人每日与太后按摩穴位,效果更加好。” 宫里是有专门懂这个的,所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太后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是更要去走一趟了。”她就不信,她亲自去了,皇后还敢阻拦不成! 皇后自然是不敢阻拦的。事实上,当皇后见了太后驾临,面上那惊讶之色简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皇后以为太后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可没想到一转头太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就算想说几句话阻拦,可是却也又咽下去。 做母亲的看儿子,天经地义。至于再给儿子找两个大夫看诊,那更是叫人无法拒绝。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宝船太监飞奔了出来,一见太后也是吃惊非常。当下忙给太后请安行礼。 太后摇摇头:“起罢。你与我说说,皇帝到底如何了。” “皇上如今还没醒来,太后您亲自去看看罢。”宝船太监苦笑道,只是却是绝口不提其他人。那意思,倒是只迎太后一人进去。 陶君兰自然没觉得自己也能进去,事实上,她不过是想通过太后的反应皇后的反应知晓一些情况罢了。当然,关键是还有大夫那儿。 太后自然也听明白了宝船太监的话,当下道:“即便如此,那只大夫和我进去看看罢。” 宝船太监有些着急,道:“太医说了,皇上需要清净休养着。太后您去看看也就罢了,就不再劳烦其他大夫了。如今十多个太医守着皇上呢!” 太后并非真听不出宝船太监的意思,也并非猜不出里头肯定有猫腻。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动了真火,冷冷斥道:“好了!让大夫进去看看!既然已是十多人守着了,再多两个也没什么不好!” 陶君兰微微挑眉,心知肚明太后这怕是不愿意再叫皇帝装下去了。 也是,皇帝若再装下去,那少不得朝廷就要动荡了;。即便是皇帝疑心病再重,也不该拿着朝政来开玩笑不是? 太后震怒,就算是宝船太监也是不敢再多说。只能让太后进去了。 太后进去不多时,陶君兰就听见里头有轻微的响动。只是奈何屋子太过大隔音效果也好,具体是什么动静却是完全听不出来。 待到太后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一脸的平静。陶君兰仔细看了几遍后,到底是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 不过很快的,宝船太监便是灰溜溜的过来宣布了:“皇上醒了。” 顿时所有人都是哗然——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果然是如此?这十多个太医都没将皇上治好,外头的大夫刚来,这皇上就立刻醒来了。 此时倒是还没有人多少人往皇帝本就是装病上头想,只有几个看出端倪的人含笑不语。 如同来时一样,太后很快便是又领着一干人等风风火火的走了。陶君兰自然是跟着太后去了。 不过太后走之前却是又留下一句:“庄嫔位列九嫔,理应过来侍疾。皇后你且安排罢。”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这分明是在替庄嫔铺路。纵然庄嫔那件事情让太后没脸,可是那毕竟是顾家的血脉,太后到底是舍不得的。 毕竟,已经跟了皇帝,若庄嫔再无宠爱,那后半辈子怎么过?纵然现在留不下一子半女的,可有了宠爱位份高些,总归是要好过些。 皇后微微窒了一下,随后只得笑着应了,又恭送太后。 一出太和殿,陶君兰便是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后的面色很不好看。 回了寿康宫,陶芯兰便是给陶君兰使了个眼色,叫她赶紧告退。免得太后心情不好,拿了她做炮灰。陶君兰自然是不愿意当这个炮灰,当下忙告辞出了宫。 此时她和进宫时的心情却是又不同了,进宫时她满心忐忑,此时她却是满心的轻松。 皇帝醒了,李邺那头就不用怕再和皇后党对上了。如今皇帝既然没什么大碍,双方还是保持如今的井水不犯河水的模式相处才好。否则,真斗起来,只怕最后就算赢了,也是要被皇帝忌惮。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半点好处——皇后做的那些事情,皇帝自然是心知肚明了,日后少不得对皇后也是要一番打压的。还有王家那头也是。最后,便是太子了。她让人散播出去的消息,又叫人上了废太子的折子。皇帝看见了不知道会如何处理? 还有庄王,这次将庄王拉下水,也算是将这水给搅浑了。浑水好摸鱼,这个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一算下来,端亲王府基本是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得了不少的好处,真真是叫人没法子不愉快。 陶君兰甚至在心里盘算:今儿晚上叫厨房做几个好菜,她和李邺还可好好庆祝一回了。还有拴儿和明珠,这几日她忽略了他们两个,如今可得好好补回来。; 第一卷 第502章 心软 皇帝醒了这个消息自然是让本已经有些不安和动荡的朝廷迅速又安定下来。原本摇摆不定想着是该投靠哪一方势力的大臣更是迅速的将那念头抹去了。 因为这个,上折子申斥太子,甚至提出废太子的大臣倒是比陶君兰和李邺预期之中多了一大半。 一时之间,朝中太子的威信几乎是跌破谷底。原本太子只是悠然的避祸,如今却是完全借口养病不敢露头了。否则的话,岂不是要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与父亲的女人偷情,还弄出了个孽种。这种事情可谓是本朝第一次,自然是让那些读书人和注重规矩礼法的大臣们都无法接受。 就是好多原本支持太子的人,这次也悄悄转了风向。 一时之间,太子几乎是没人敢替他说一句话了。 若是皇帝迟迟没有上朝,只怕废太子这事儿早已经提上日程了。 当然,这事儿的背后李邺肯定也推送了一把。不然哪里有这样热闹。 皇帝醒的第三日,陶芯兰送出来个消息:皇后病了。 陶君兰觉得皇后要么是气病了,要么就是故意装病。不过她更倾向于后一种。果不其然,皇后病了的消息刚传出来,那头宫里又传出了一个消息。 那个和太子偷情的宫女,被审问出来其实孩子并不是太子的。而她也是故意勾引太子的。谁知道却是突然有被调去了皇帝身边,因也不敢说出来,所以这才一直瞒住了。如今东窗事发,本以为可以让太子救她一命,这才含糊的让人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陶君兰立刻便是忍不住冷笑了——比起明知那是皇帝的女人还上了手明知故犯,这个解释显然又将太子摆在了可怜的份上。至少这么一来,好像出现了这个事儿根本就怪不得太子。反倒是太子还受了委屈被诬赖了。 不过,对于这个说法,陶君兰可是半点相信。 既然是自己收用的女子,太子大可以告诉皇后一声,收在自己的宫里。即便是已经调去了皇帝身边,可只要说得及时也没什么不是?纵然皇帝不痛快,可也最多觉得太子荒唐,却不至于闹成这样。 至于那孩子不是太子的。陶君兰更是觉得只能一笑置之——不是太子的,难道是皇帝的?宫里找个男人可不容易。除了皇帝和太子,也就只剩下太监勉强算是男人。可太监若是能让女子怀孕,那就成了千古奇闻了。 纵然还有御林军巡逻守卫,可是御林军当值的时候都是一小队一起,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和时间私自在宫中行动,更别说和皇帝跟前服侍的宫女偷情了。 不过,陶君兰心里很清楚,不管这个解释再怎么荒唐,可是总归还是有人相信的;。所以,她便是不由得和李邺抱怨:“皇后果然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颠倒黑白的本事真真厉害。” 李邺一笑:“不过是片面之词。糊弄傻子罢了。不过,说不得宫里就要好好清查一番了。” “那宫女肚子的孩子,的确是太子的罢。”陶君兰又问,多少也有几分好奇。 李邺点点头:“自然只可能是太子的。”除了太子,宫里还有谁敢这么大胆?偷情也就罢了,还偷偷的弄出孩子来。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又觉得有些感慨:“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偷偷摸摸的。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跳。”宜妃是如此,那宫女也是如此。 “那宫女,其实有几分像宜妃。”李邺冷笑了一下:“最近宜妃收敛了不敢再和太子碰面,太子自然是只能移情了。你不知道,袁氏寻的那几个丫头,也都是和宜妃有几分相似的。”到底是服侍过宜妃的,袁琼华不仅自己学得像,就是找的人也像。 如此一来,太子又岂有不上当不迷恋的道理? 陶君兰讶然的微张了嘴巴,却是半晌只冒出一个“啊”来表示自己的惊叹。太子对宜妃,难道真就迷恋到了这个地步?和宜妃本人偷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和宜妃相似的人偷情? 这……真不知该说太子痴情还是该说太子糊涂了。 李邺剥了一个栗子递给陶君兰,笑了笑:“皇后估计本是想留下那个孩子的。可这废太子的人太多了,她只能如此。说起来,这会子皇后怕是真心疼呢。”太子无子,唯一一个还是过继来的。皇后必然不喜,所以肯定想让太子再有其他的血脉。 “皇上若相信那孩子真和太子无关,只怕肯定是要彻查一番了。到时候,出入宫中的男人怕是都要被怀疑。而且不知道被顺带查出多少肮脏事儿。”陶君兰是做过宫女的,自然知道私底下那些宫人之间的把戏。若真彻查,怕是能清白脱身的还真没几个。 陶君兰皱了皱眉,又道出自己心里的猜测:“你说,宜妃那事儿若这次被查出来,会如何?” 李邺皱了皱眉,最终摇摇头:“罢了,父皇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若宜妃和太子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只怕是真要出事儿。” “那若只是揭露宜妃与人偷情生了孽种呢?”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又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来:“那孩子不是皇上的血脉,滴血验亲便是能验出来。到时候,也不需要将太子牵连进来,只要让宜妃……” 李邺仍是摇头:“罢了,这次父皇是真气狠了。况且,宜妃这事儿不牵上太子也没什么用处。且再等等罢。” 李邺既然如此说,陶君兰便是只能作罢。她本想着,若是宜妃的事儿揭露出来,到时候皇后的包庇罪肯定让皇帝厌恶,不说废后,只说让皇帝彻底夺了皇后的权力也就够了。说白了,太子最大的依仗不是太子的身份,也不是王家,而是皇后。 自然,她心里也明白为什么李邺会如此反对这件事情。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纵然有所不满,有所怨恨,可是到底父子亲情血缘都是割不断的联系。他狠不下那个心来。纵然知道这个事儿迟早都是要揭露出来的,可是他也不愿在此时雪上加霜;李邺或许算不得什么良善之人,可是这一点却是比太子强上千倍万倍。所以,李邺得皇帝偏爱,得先皇偏爱,也是理所当然。 至少,陶君兰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话,一小把烤栗子都吃完了,陶君兰还有些意犹未尽。李邺却是不许她再往火盆里添了,扬声叫了丫头将剩下的生栗子全都端走,道:“再吃就该上火了。明儿再吃罢。” 陶君兰只得作罢,又笑话自己:“怪道红螺只让人准备了一小碟,怕就是知道我管不住自己嘴。拴儿和明珠嘴馋,怕也是随了我。” “拴儿也别给他吃太多了。这不好克化。又容易上火。”李邺微笑着,带了几许宠溺的看着陶君兰,却又一本正经的吩咐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应了,又叹了一口气:“拴儿太皮了。这么冷的天,非要出去玩儿。屋里一刻也不肯呆。奶娘都快管不住了。在宫里时候,到底是太过娇惯了些。” 在太后看来,既然是天家子孙,自然是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普通孩子自然是不一样。拴儿只要不是太过分,太后都不许人拘着。如今就养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李邺笑着摇头:“拴儿还小,慢慢的也就好了。不过,也的确是不用太拘了他。等他自己受了凉,病一场他自己也就知道这事儿不该做了。而且,如今我想着倒是该给他寻个伴当了。既有个玩伴儿,也从小培养起心腹来。” “拴儿才三岁多,找个多大的孩子合适?”陶君兰有些踌躇:“太小的怕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太大的只怕又玩不到一块儿去。” “我回头去跟宫里的总管说一声。有七八岁的孩子净了身的,身家清白的便是挑两个罢。”李邺沉吟片刻后如此言道。“今年是灾年,卖孩子的多。宫里也趁机采买了许多。” 提起这个,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回了家乡的灾民,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个情况父皇前些日子才提起过,怕是有那个心思想要派人去那边看看。”李邺忽然想起这事儿来,顺嘴提了提:“说不得,这次要派我和小七去了。” 陶君兰顿时皱眉:“怎么每次这样的差事就轮到你了?你这胳膊都还没好呢。”她看到李邺胳膊的时候,其实已经好了许多了,可是看着那浓厚的淤青,她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想了想,陶君兰忽然一笑,侧头问李邺:“这样的苦差事,不如叫太子去好了。正好也算是描补一下形象。” 李邺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皱眉想了一阵,倏地笑了起来:“的确是如此,这等苦差,叫太子去也挺好。”太子和那边官员本就是有关联的,这次去,不知道看了他们贪污赈灾款项中饱私囊,是同流合污还是大义灭亲?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有法子从里头获利。 第一卷 第503章 处罚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却是没有再追着太子不放,反倒是认同了那孩子并不是太子的这个说法。 不过,那宫女却是被皇帝处以凌迟之刑。罪名是秽乱宫闱。当然,奸夫是谁也不可能再问出来了,只以那宫女咬死不肯说为由遮掩了过去。甚至也并未曾再大张旗鼓的调查此事儿。 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陶君兰纵然有些讶然却也觉得情理之中:为了皇家的脸面,皇帝将这事儿遮掩过去也的确是正常。毕竟,这父子之间出现这种事情,纵然不是皇帝的错,可子不教父之过,皇帝自然是不愿意自己有这样的污点。 更重要的是,偷情都被儿子偷了到了自己女人身上,皇帝也丢不起这个人。 皇后也正是抓住了这个心思,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事实证明,皇后的确是将皇帝的心思把握得极好。纵然皇帝因为了这件事情对太子恼怒不待见了,可是明面上皇帝却是半点也不会表露出来。至少,太子的位置是保住了。 就算皇帝想废太子,那也不会再用这个理由,必然会换一个理由。那么这样一来,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太子虽然平庸,可真却还没做出过什么严重到要废太子的事情。 仔细的分析了这些,陶君兰倒是有几分佩服皇后了:她若是有皇后这样的心机和细致,那只怕不管是什么事儿,迟早都能心想事成了。 当然,这事儿的重点不在皇后。而是在于皇帝下的一个命令。 皇帝让几个儿子全去看了整个行刑的过程。尤其是太子,更是点了太子做监督官。不止如此,皇帝更是叫人先将那孽胎打了下来。 这样的行事手段,可谓是血腥残暴了。这和皇帝登上帝位以来一直施行的仁政不同,完全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皇帝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到:无非是咽不下这个口气,以此来警告惩罚太子,再借由这事儿警告其他儿子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出了一次,任谁也不可能心里没点疙瘩。事实上,陶君兰觉得只怕以后皇帝都不会再愿意让成年儿子进宫了。 凌迟这种刑罚,一般来说是极少见的。除非罪大恶极,否则也不至于就要用这样惨烈的刑罚。光是想想那画面,陶君兰就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然后鸡皮疙瘩冒了全身都是。 她有点儿不乐意李邺去看那样的情形:“看了只怕很久都会记得,而且会做噩梦;。皇上真是的,又和你没关系,做什么叫你去看?” 李邺苦笑一声,却是调笑道:“这边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别说我,就是小七也要去看。他才多大点?只怕都要吓坏了。懿妃求了好一阵子情也不管用,反而被申斥了一顿。” 顿了顿,因见陶君兰的确是不放心,所以他便是又道:“不下去了,我悄悄挪开目光就是了。毕竟我们都在暗处悄悄看,不像是太子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回避都没法子。” 正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不敢不看,没法不看,所以皇帝才会如此下令罢? 李邺心道:其实父皇才是真正的心狠之人。太子经历了这一遭,只怕许久都不敢再面对那一张张和宜妃相似的脸了,更是不敢再碰女人了罢?就是梦里心里,也不知要煎熬多久。他的那位大哥,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大胆无畏之人。事实上,失去了皇后的支撑。他那位大哥却是只能用怯懦两个字来形容。 陶君兰听了李邺这话则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完了,你叫小七先来我们府上喝碗压惊茶罢。到时候,我再叫人做一桌素宴给你们享用。”看了那么可怕的场面,只怕好些日子他们都是不愿意看见肉之类的东西了。 李邺笑着点头:“你也别太担心了,都是男人,哪里就那么精贵胆小了?别看小七年纪轻,可他还想着带兵打仗呢。” 一时岔开了话题,两人俱是默契的没再提起凌迟的事儿。 待到了行刑那日,陶君兰却是没想到府里居然还有人主动求了出门机会想去看的。想去的人还不少,古玉芝,桃枝还有姜玉莲,三人都是想去看。 尤其是姜玉莲,居然还来约她一同去。陶君兰想也不想的便是一口回绝了,这种场面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她怕看了之后心里会留下阴影,连连做噩梦。 陶君兰本也不想她们去瞧,可是说了几句反倒是被姜玉莲话里话外的嘲讽了一番,便是彻底的闭了嘴,爽快的给了安排了马车之后,便是将这事儿抛去了脑后。 说真的,她觉得之所以姜玉莲她们想去看,纯粹就是闲着无聊了。而且她想,等到他们看了回来,必然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且会没胃口好些日子。 因想着七皇子要来,所以陶君兰便是亲自下了一趟厨,做了些以前七皇子喜欢吃的点心。又叫厨房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素宴来,更是吩咐厨房不许做任何红色的菜肴,以及做那些素菜做成肉食样子的菜色。就怕让他们吃饭时候想起了行刑的场面来。 最后,她还叫厨房熬了些压惊茶来。又将拴儿小时候用的压惊护符也拿了出来备用。 在她心里,七皇子其实还是一直是那个在德安宫里跟在李邺身后,怕李邺避开他的那个小孩子。所以,纵然如今七皇子也是翩翩少年郎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将七皇子当成小孩子对待。 李邺和七皇子回来的时候,面色都不甚好看。甚至七皇子脸色都隐隐有些发青,唬了陶君兰好大一跳:“这是怎么了?” 李邺苦笑一下,看了一眼七皇子道:“他是吐成这样的。”别说是七皇子,就是他自己,也是险些撑不住吐了;陶君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却又觉得理所当然:那样情形,的确是叫人看了心理不舒服。七皇子年岁毕竟还小,承受不住也是理所当然。 “太子可是比我更差。”七皇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小孩子心性,见了陶君兰便是忍不住话多了几分:“二嫂你是没瞧见,太子吐得最后走路都是叫人扶着的,整个人脸色惨白,看上去倒是有些吓人了。也不知道他回去会不会作恶噩梦。” 听着七皇子幸灾乐祸的语气,陶君兰着实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后道:“瞧着这个样子,倒是也不必给你喝压惊茶了。你和你二哥一处随便逛逛坐坐,等会儿好些了,咱们就传膳了。” 七皇子一听传膳顿时摇头:“今儿我是没什么胃口用饭了。” “都是素菜,清淡得很,瞧着也都是清新的,放心罢。必定不会叫你没胃口。”陶君兰抿唇笑了笑,又留神看了一眼李邺,见李邺神色如常并无什么不适,便是微微放了心。她原本还担心李邺受不住呢。 不多时便是有人来回禀陶君兰,说是姜玉莲等人也回来了。陶君兰也就放了心,不再想着这事儿。算着时辰开了饭,因七皇子毕竟大了,所以她也就没与他们一处用饭。自己单独用了。只叫李邺好好招呼七皇子。 她这头避开了,七皇子却是笑着和李邺道:“当年还在德安宫的时候,我可从未想过她会成为我二嫂。” 李邺回以一笑:“怎么?你觉得不好?” 七皇子摇头:“怎么会?说真的二哥,你看太子妃,再看庄王妃武王妃,又有哪一个比得上二嫂?就是我母妃,私底下也悄悄的比照着二嫂这样给我选王妃呢。” 李邺听了这话,倒是微呛了一下,随后淡淡瞥了七皇子一眼,心道:如今小七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了。 “那时我便是羡慕二哥得了那么一个宫女服侍。如今我是更羡慕二哥了。二嫂这般贴心,又聪慧懂事,着实是叫人嫉妒。”七皇子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砸了咂嘴:“也不知道我将来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也找这么一个王妃。” 这下李邺是真呛了。忍不住瞪了七皇子一眼,他半是肃穆半是无奈道:“吃饭就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陶君兰的好他自然是知晓的,可是他却也不乐意这般让七皇子说道。 事实上,他已经琢磨着日后是不是该将陶君兰藏一藏了。至少,是不能再叫七皇子来王府了。 而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幕的,此时她刚得了门房上的禀告,说是顾家的柳夫人来了,想要见她。 陶君兰闻言就是一怔:柳夫人这个时候要来见自己?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顾惜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若是这般,柳夫人便是该直接去宫里才对啊。 心里纳闷着,她面上却是点点头:“知道了,快迎进来。”同时她自己也是叫红螺取了披风来,亲自出去迎接柳夫人。 毕竟那是李邺的舅母,她怎么也不好怠慢了。纵然柳夫人叫她着实喜欢不起来,可面上也得做像了不是?不然岂不是叫人挑李邺的毛病?挑自己的毛病?; 第一卷 第504章 丢脸 远远的看见柳夫人,陶君兰便是又一怔:看柳夫人那样子,倒像是真有什么急事儿似的。衣裳也是常服,发髻也是梳的简单发髻。 待到走得近了,看了柳夫人阴沉沉的面色,陶君兰更是觉得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心里便是也有些担忧。随后她便是福了一福,浅笑着招呼道:“舅太太。”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便是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就是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侧妃!”春卉惊呼了一声,却是只来得及扶住陶君兰往一边趔趄的身子。 陶君兰抬起头来,看着柳夫人扬着手还欲再打却被碧蕉死死抓住的样子,呆了呆反应了片刻才算是明白过来:她被打了,被柳夫人打了。这才刚一照面,柳夫人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说真的,第一个感觉倒不是觉得恼怒,反倒是迷惑:柳夫人为什么打她?陶君兰有点想不明白,随后才是恼了起来。 看着柳夫人想要挣开碧蕉再冲上来,陶君兰后退一步,沉了脸挺直了腰板扬声质问柳夫人:“舅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气得狠了,她身子都微微有些发颤。心胸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几乎要将她焚成灰烬一般。 她没办法不生气。纵然对方是长辈,可也没有道理刚照面就给她一巴掌。而且,打人不打脸。这么直接就照着她脸下手,更是叫她难堪。尤其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这么被打了一巴掌,脸面威信全无不说,更是还要面对旁人猜疑的目光。 今日若柳夫人不给她一个交代,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然而陶君兰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的质问,柳夫人非但不觉得有任何心虚,反倒是冷笑一声反过来质问她道:“我要做什么?你该先问问你自己做过什么!” 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柳夫人这样对她,不过她纵然恼怒却也算是明白了:必然是因为什么事儿才让了柳夫人这样。而显然,柳夫人觉得那事儿是她做的。 陶君兰沉着脸面对柳夫人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徐徐言道:“我却是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要让舅太太这样恨我。还请舅太太告诉我一声,叫我明白才好。否则,舅太太这样进了端亲王府直接就动气手来,怕是不太合适罢?纵然是亲戚,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柳夫人却是依旧只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随后又瞪了一眼碧蕉:“你算什么东西?还不撒手?主子没规矩,调教出来的下人也没规矩!” 碧蕉却是不敢放手:万一放了手柳夫人再故技重施怎么办? 陶君兰看了一眼碧蕉,又看一眼柳夫人,这才吩咐道:“碧蕉放手罢,舅太太是真正的贵女出身,哪里真就跟市井泼妇一样了。” 这话却是实打实的讽刺了; 。柳夫人的确是贵女出身不假,一直一来也的确是标榜自己出身高,规矩好,格外的高人一等。可是即便是如此,柳夫人也不一样是做出了这等市井泼妇的行为了? 看着柳夫人面色涨红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反驳的样子,陶君兰却是心里莫名痛快了起来。柳夫人是长辈,她就算吃了亏也不好太过计较。可是她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如今明褒暗贬的讥讽一回,也算是她小心眼报仇了。 甚至,陶君兰忍不住笑了笑——只是奈何唇角刚动便是感觉唇角和脸上都是疼得厉害。当下便是几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见柳夫人那一巴掌的确是用了大力气的。陶君兰几乎是自嘲的想: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了?柳夫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不仅身份不要了,规矩不要了,脸面也是不要了。 “李邺呢?”柳夫人气得面色涨红,又不好反驳,便是又如此质问一句:“你们叫他出来,我倒是有话要好好问问他!” “有什么事儿,舅太太和我说便好。如今府上有贵客,王爷却是不方便见您了。再则,咱们女人之间的事儿,他一个男人牵扯进来也没意思。”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背脊挺直的看着柳夫人,不让自己有半点怯意和软和:“况且,您也还没与我解释,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叫您这样恨我。” 柳夫人不想提这事儿,她却是必须问个明白才是。这一巴掌,纵然不能还回去,却也不能白挨了!好歹也要叫她做个明白人才是! 至于叫李邺来——一则是的确是不愿意李邺牵扯进了这些事儿里头。二则却是她不愿意叫李邺看见她这幅狼狈样子。 毕竟,挨了一巴掌,她现在能好看到哪里去?而且,看了她这样,李邺也是为难:一面是与她做主,另一面却是舅母长辈,不是为难是什么? 然而柳夫人却是冷笑一声:“怎么?心虚了?怕我将你真面目告诉李邺了?我却是非见李邺不可!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陶君兰听着柳夫人轻蔑的口气,顿时只觉得一股邪火也是窜了上来。她心里清楚,柳夫人这是觉得她不过是个妾侍,根本提不上嘴摆不上台面。只是她知道自己的确是侧妃,可她也是不觉得自己真有多低贱似的。 原本她还想着敬重柳夫人是长辈,纵然心里有火气也是压着。可是现在么——她却是觉得自己就不该这样想!有一种人,根本就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没个自知之明的! 当下陶君兰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看住了柳夫人:“我却是不知,我哪里不配和舅太太说话了。论品级,您倒是比我低些才对。真要是论起来,您还得给我行礼呢。虽说咱们亲戚也不必计较这些,可是您也别忘了。否则说出去了叫人笑话您不懂规矩。” 柳夫人倒是真忘记这一茬了,被陶君兰这么一提醒,面上便是明显的一个愣神。不过随后柳夫人又冷笑道:“是吗?品级高又如何?正室和正室来往,至于妾侍么——你也就配和我们府上小妾说话罢了。” 柳夫人说这话是真刻薄到了骨子里。 陶君兰咬咬牙,压住怒火面上滴水不漏:“是吗?我竟是不知,这诰命品级算来是不作数的;。” “我懒得和你废话,去,将李邺给我叫来。”柳夫人微微抬着下巴,对着碧蕉颐气指使道。 碧蕉此时心里也一股火气呢,当下不冷不硬的堵回去一句:“我们王爷忙得很,又岂止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我可不敢过去。舅太太您还是别叫我了。再则,我是我们侧妃的丫头,我就只管好好服侍我们侧妃就是了。别的事儿是一概不管的。” 柳夫人气得仰倒,只怒瞪陶君兰。 陶君兰冷着脸也不动。双方一时之间倒是僵持了起来。 陶君兰是真气狠了,此时在这寒风里站了半天,她倒是完全没觉着冷,反而只觉得人都要燃烧起来了一样的恼怒。 就在此时,旁边却是有人含笑的开了口:“唷,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大家都站在冷风里杵着?侧妃也真是,怎的不叫舅太太进去坐?叫王爷知道了,又该怪我们待客不周了。” 陶君兰微微侧目,见是姜玉莲,登时心里就更烦躁了。而且,姜玉莲这句话也叫她心里不痛快。 被姜玉莲这么一说,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可她做错什么了?柳夫人这般对她,若她还嬉皮笑脸的讨好,那她成什么了? 是,柳夫人是长辈不假,可哪里又有一个长辈直接冲进小辈家里打人的道理?柳夫人听了姜玉莲这番话,倒是看了一眼姜玉莲,随后冷笑道:“我算哪门子葱,她自然是不稀罕我的。再说了,她又懂得什么叫规矩?” 这话可算是将陶君兰贬得一文不值了。 陶君兰早料到柳夫人肯定会如此说,当下也看了姜玉莲一眼:“姜侧妃这话却是说得好。我是该请舅太太进去坐才是。” 她是真讨厌姜玉莲了。姜玉莲的心思她心里十分清楚,无非也就是故意在拆她的台罢了。只是她这个时候也着实是没有功夫计较这些了,不然的话,这事儿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陶君兰轻声一笑:“舅太太这般,我却是怕我请了,您也不肯跟我进去呢。” 也不知道姜玉莲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当下瞧见了陶君兰脸上的巴掌印,倒是一脸讶然的嚷嚷了出来:“陶侧妃这是怎么了?怎么面上都成了这样?是叫谁打了不成?” 姜玉莲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身边还跟着不少的人。陶君兰见这些人都往自己看过来,顿时心头越发的对姜玉莲没什么好感了。 姜玉莲这分明就是想要她难堪。 只是,她却是不打算让姜玉莲满足这个心愿。当下冲着姜玉莲似笑非笑:“姜侧妃这话听着像是十分高兴似的。怎么,好歹也是一家人,你不想着与我讨个公道,反倒是觉得幸灾乐祸?” 第一卷 第505章 公道 面对陶君兰的询问,姜玉莲却是抿唇一笑,“瞧陶侧妃这话说得。我不过是问一声罢了,哪里就真幸灾乐祸了。我只是好奇问一声罢了。怎么,陶侧妃连问也不许问了?” 姜玉莲这话一推四五六,陶君兰轻笑一声:“自是可以问的。只是你这般表现,倒是叫我误会了。却原来不是幸灾乐祸。这么说,姜侧妃是站在我这边了。” 姜玉莲目光闪烁一下,笑容不改:“谁有理由我就站在谁那边。总不能帮亲不帮理罢。就是王爷来了,想必也是如此。” 姜玉莲不提起李邺还好,一提起李邺倒是让柳夫人反应了过来:“姜侧妃,我要见李邺,你去将李邺给我叫来!” 柳夫人这口气,完全就是颐气指使的味道。可姜玉莲听了倒是也不觉得恼,反而笑盈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和气道:“舅太太既然要见王爷,那我少不得是要带舅太太过去的。” 陶君兰被姜玉莲这幅样子险些给气笑了——姜玉莲这般殷勤,无非就是觉得想看她的笑话罢了。当然,她也不可能要求姜玉莲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若真是那样,她倒是要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了。只是她觉得姜玉莲有些太过了一些。纵然想看她的笑话,却也不能这般不是?这次是小事儿,可若是关系到了端亲王府的大事上呢?那时候姜玉莲如果还这样,那又是什么结果? 既然有姜玉莲带路了,陶君兰自然也不好在杵在原地了。也任由春卉扶着自己慢慢的往沉香院去了。这件事情显然是瞒不住李邺了。可她想着至少不好叫七皇子看了笑话,于是侧头吩咐碧蕉:“叫王爷先安顿七皇子喝茶罢,然后再告诉王爷舅太太要见他。” 虽说七皇子和李邺要好,可是这种内宅的事儿,还是不要叫七皇子看见得好。而且,她估摸着只怕这事儿和她有关,所以她更不愿意叫外人看见。否则以后再见了七皇子,便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件事情,到时候必然会尴尬。 可以后她在内廷走动的时间肯定会多,见面也肯定会不少,所以更是要注意。她着实是丢不起那个人。 悄悄摸了摸脸,陶君兰侧头低声问春卉:“如今我看着是不是很狼狈?” 春卉摇摇头:“狼狈到不至于,只是看着有些渗人;。那一巴掌太用力,整个脸颊都肿了。只怕接下来好几日都不会消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今日算是彻底的出了一把风头——方才那么多人瞧见了,要不了多久肯定这事儿就该传得沸沸扬扬了。 “传话下去,谁敢议论今日之事,决不轻饶。若我在外头听见了什么话,不管是谁说的,一律严惩。”陶君兰想了想,到底是这么吩咐了一句。一时又忍不住想要苦笑:她虽说不算是死要面子的人,可也不至于真就不要面子了。柳夫人今儿这一巴掌,是彻底的将她的面子扫落在地了。 憋屈吗?自然是憋屈的。可再憋屈也不好将柳夫人怎么样。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憋闷的。 不过,她却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想到这个,她倒是忍不住的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待到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就看见李邺等在门外了。下意识的往李邺身后看了一眼,没见着七皇子的身影,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随后再落到李邺身上,迎上他关切目光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一低头,却是又冒上来满腹的委屈。 若换一个人,她这一巴掌是必然要还回去的。只是那是李邺的舅母,她才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之前没见着李邺还好,如今一见着她,那心里的委屈便是怎么也止不住。 甚至眼中也是一阵酸涩,几乎冒出眼泪来。她怎么能不委屈?从小到大,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事儿。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毫无理由莫名其妙的。 不过委屈归委屈,她却也不愿意将自己脸上的伤给李邺看。或许立刻看了会心疼,会替她出气。可这种借机邀宠的事儿,她却是做不出。而且,她也不愿意叫李邺为难。 李邺许是从碧蕉那儿已经听说了大概,所以对柳夫人的态度有些淡淡的,只叫了一声:“舅母”之后,便是没再多说,反倒是目光一直落在陶君兰身上,仔细看她的脸。 即便是陶君兰低着头,可那脸上的肿胀却也不是就能全部遮住的。所以李邺这么仔细盯着看,自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邺唇角的笑容,顿时又淡了几分。 柳夫人不了解李邺,更是注意不到李邺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所以当下便是冷笑一声,下巴一挑看着李邺道:“端亲王,我今儿来也不为别的,却是要叫你给我一个公道!” 李邺微微挑眉:“哦?原来舅母过来是为了这个,我还道是我得罪了您,您上门来找事儿来了。这一进门,就打了我的侧妃,我倒是想问问您,究竟是为了什么。想来,我那侧妃可没得罪过你罢。” 陶君兰讶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李邺:她真没想到,李邺竟然会如此直接的质问柳夫人。连半点面子也不肯给。 这样的作法自然是两面性的:对她而言自然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毕竟没什么比李邺替她出头更叫她觉得爽快了。可对于顾家那头来说,却是未免有些得罪了。纵然顾家对李邺帮助不大,可是毕竟那是李邺的外家,若李邺这样的作法传出去,只怕叫人心寒诟病,觉得他太无情了一些;柳夫人本见李邺微微笑着与自己说话,还只觉得李邺这是要给自己个交代了。可没想到李邺话锋一转却是又这样说。几乎是回味了一下才算是体会过来李邺这话里的目的,当下脸色都有些微微变了。只是李邺问得和煦,又问得合情合理,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颇有些尴尬。 姜玉莲见情况不对,倒是笑着出来打圆场:“王爷怎的也不请舅太太进去喝茶?有什么话,咱们且坐下慢慢说罢。” 姜玉莲这话说得正是时候,柳夫人便是忙到:“正是,我有话想与你说道说道。” 姜玉莲这么一来,倒是将李邺的气势泄了一大半,倒是叫李邺不好再逼问下去了。李邺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玉莲,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舅母请。” 姜玉莲面对李邺的注视,倒是微有几分心虚,缩了缩脖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般不好,便是又朝着李邺微微一笑,竭力做出坦然的样子。 只是李邺却是早已经挪开了目光。 陶君兰将这些都收在眼里,心里越发的肯定了要好好敲打敲打姜玉莲的做法。姜玉莲和她做对不要紧,可却不能与李邺做对。她这般坍台,多来几次岂能有好事儿? 一时进了屋子落座,李邺便是含笑开口,只是仔细看,也不难看出他此时不过是虚应一番罢了:“舅母现在可以说了罢?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舅母今儿这番作为到底是什么意思。虽说您是长辈,可也没有来我端亲王府上随便打人的规矩。” 况且,还是他的女人。就是太后,也不可能这般下了陶君兰脸呢!且不说陶君兰此时就等于是他的脸面,只说他的女人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若真那样了,他这个端亲王也不必做了,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呢! 甚至,李邺心里此时在想:自己是不是真表现得太温和了,以至于倒是叫人觉得可以随便骑着他头上了? 就在李邺这般想的时候,柳夫人也是开了口,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陶氏做下那样的事儿,你非但不帮着惜儿报仇,反倒是袒护起她来。你这是什么道理?我打她又如何?已是轻巧了!我不仅要打她,更要叫太后下旨休了她!这等毒妇——” “舅太太!”陶君兰听不下去了,扬声开口,“还请舅太太好好说话才是。您先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再说别的才是。否则,你这般口口声声说我是毒妇,又要休了我,若是冤枉了我,又当如何?却不知您是否能拉下脸来当众与我道歉?” “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柳夫人冷笑着反问,只看那神态便是知道陶君兰白问了。甚至,柳夫人倨傲的扬起头来:“我若真冤枉了你,别说当众与你道歉,就是当着太后的面儿,我也敢向你磕头认错!” “好,我相信柳夫人是一言九鼎之人。那么今儿我便是洗耳恭听,我到底做了何事,竟是让您这般怨恨与我。”陶君兰冷笑一声,将这事儿一言敲定。磕头就免了,可是这声道歉,她却是必须要的! 李邺此时也是开口:“既然舅母说了这话,我想舅母也的确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舅母还请先说罢。”; 第一卷 第506章 缘由 柳夫人又气又怒,也不好和李邺发作——她纵自觉高人一等,可也没真觉得自己能高过端亲王李邺。所以当下只能冲着陶君兰去了,怒瞪着陶君兰道:“你勾结太监算计惜儿一事,你真当就能瞒天过海了?” 陶君兰脑袋“翁”的一声,随后便是冷笑的注视回去:“舅太太这话好没道理,我如何算计庄嫔了?勾结太监算计庄嫔,真亏得舅太太能说出口!别的事儿也就罢了,这事儿您却是决不能污蔑我!” 她在听见柳夫人这时候上府里来,就已是猜过是不是顾惜出了什么事儿,没想到果然是因为顾惜。只是柳夫人这污水却是泼得荒唐了一些。 “不是你又是谁?你怕我惜儿进了王府抢了你的位置,所以你害怕了!”柳夫人提起这事儿,几乎是成了激怒的母兽,态度十分激动。而一双眼睛也是赤红了起来,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贵夫人的风采? 不仅如此,柳夫人更是痛声骂道:“毒妇!你就是个毒妇!” 陶君兰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夫人:“坏人声明者,如杀人父母。舅太太是长辈,我也不好怎么样。只是这事儿,若查清楚是舅太太冤枉了我,舅太太却是必须与我赔礼道歉!”随后又看了一眼李邺,道:“还请王爷去将七皇子请来做个见证罢。再不然,咱们也可进宫去请太后做个公道人!这事儿若不查清楚,只怕我以后身上就始终带着污点了!” 她是不喜欢顾惜,也不愿意顾惜入府。可是她又何曾做过什么?她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曾主动害人过?若是她做过的事儿,她自然是敢做敢认,可没做过的事儿,却也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受了! 况且,她如今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着!今日还没承认,就是一巴掌。如果真被坐实了,怕就是要自己的性命了! 李邺看了一眼柳夫人,语气也有些微冷:“舅太太的意思呢?”陶君兰被冤枉,他心里也是不痛快,更是疼惜她生受的那一巴掌。只是他却也不好明着直接偏袒,否则只怕叫人越描越黑。于是只得摆出一副公正的摸样来。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心思是如何。 柳夫人还好歹有些理智,知道此事儿不好闹进宫去,否则顾惜也没了脸面。再则太后也是病着,更不好去打扰。只略一犹豫便道:“那就请七皇子做个见证罢。” 陶君兰看了柳夫人一眼,对李邺道:“容我先去整理一番;。”这个巴掌印太明显了,她好歹也要遮掩一下。 柳夫人心里憋着气,对李邺不敢发,还是只能冲着陶君兰来。陶君兰这头话音刚落,那头柳夫人便是道:“遮遮掩掩的,不是心虚是什么?你既做了这样的事儿,还要脸作甚?” 陶君兰怒从心起,再不肯和颜悦色了,当下扫了柳夫人一眼,淡淡道:“舅太太慎言,饭可乱吃,话不可乱说。否则死了之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再有,您不要脸,我还是要脸的。” 这般不软不硬的顶回去,顿时将柳夫人气得够呛。本想反驳,却不妨李邺忽然开口:“的确如此,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舅母还请慎言。” 柳夫人一番话顿时生生憋在了喉咙里,心中狂怒:这是两口子合起伙来对付自己啊! 可这话柳夫人却是真不敢说出口。她能得罪陶君兰,却不能将李邺得罪狠了。否则,只怕端亲王府和顾家的情分,乃至和太后的情分都要到头了。 陶君兰去了内室,自己照了照镜子后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个巴掌印,用脂粉根本就遮掩不住。而且只怕好几日都消不下去。也就是说,后头几日她是不可能出门了,最好连人都别见了。 压着火气,陶君兰吩咐春卉尽力用脂粉遮掩。纵然不能全掩住,也让那巴掌印别太显眼了。到时候七皇子肯定也不会盯着她的脸看,所以说不定根本就注意不到。 扑粉的时候,陶君兰疼得几乎是冒冷汗,脸上皮肤娇嫩,如今挨了一巴掌,碰一碰都是觉得疼得厉害。 待到收拾完了,陶君兰又拢了拢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这才又出去了。 李邺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才又低下头去继续喝茶。 柳夫人赌气只坐直了身子,并不喝茶,只是一双眼睛刀子一样凌厉。只盯着陶君兰看。 陶君兰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不过她也并不畏惧,挺直了背脊一步步走到自己座位上,施施然的坐下了,既从容又端方,处处向柳夫人展露自己的气势。 姜玉莲笑着喝了一口茶,便是又开口了:“陶侧妃不知用的什么脂粉?效果真好。回头也匀给我一盒才好。其实要我说,也不必遮掩,陶侧妃受了委屈,也好叫人看见。” 陶君兰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姜玉莲,缓缓言道:“怎么,茶水点心也堵不住姜侧妃你的嘴吗?热闹,只在一旁悄悄看就是了。你这般参合来参合去,究竟是想做什么?” 姜玉莲顿时脸上涨红成了猪肝色。同是侧妃,陶君兰纵然品级高了一级,可她素来也不认为她们之间有什么差别。所以更是肆无忌惮,觉得就算她给了陶君兰不痛快,陶君兰也不可能将她如何。 却没想到今日陶君兰一改往日绵软作风,直接给她来了这么一句不客气的。而且陶君兰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更是叫她怎么也不服气。 本想直接呛声回去,不过想了想姜玉莲却是看向李邺,委屈的喊了一声:“王爷。” 李邺扫了姜玉莲一眼,淡淡开口:“若是茶水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口,你便是回去罢;。”若不是此时柳夫人还在,他倒是不介意态度再恶劣一点。 姜玉莲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真打量谁不明白?况且,他本就偏心,姜玉莲做这些之前,怕是真没动过脑子想过后果。 李邺这话便是等于直接给陶君兰撑腰了。姜玉莲彻底哑了火,愤愤然坐在一边,却是再不敢开口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李邺倒是一直维持着那般淡然温和的样子,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一时七皇子到了,一进门见了柳夫人也只当没看见,只向李邺抱怨:“二哥真是,怎的将我一人赶去书房了?既又要叫我来,早知就该让我留下。跑来跑去,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李邺扫了一眼七皇子,七皇子的抱怨顿时戛然而止,忙住了口。心头却是纳闷——今儿二哥怎么了?像是……生气了? “有些家事,想让你做个评理之人。”李邺淡淡开口,看了一眼柳夫人。随后又问七皇子:“庄嫔之事你也清楚,你觉得陶侧妃可是那个背后算计之人?” 七皇子顿时露出一个“你开玩笑吧”的神色来,诧异半晌后他算是回过味儿来,侧头看了一眼柳夫人,不客气道:“是谁这么蠢胡乱往人身上扣屎盆子?” 柳夫人险些被这话气得背过气去。好半晌才缓过来,颤声道:“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连七皇子也要偏袒这个毒妇不成?” 七皇子“嗤”的一声笑了:“偏袒?我为何要偏袒?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既然是庄嫔的母亲,想来也知道父皇对这事儿的处置了。既然父皇都没查出来,你又凭什么这般说?怎么,父皇也没你英明能干,不如你明察秋毫不成?” 因就这么几个人,七皇子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出了当时彻查的结果:“原是一个宫女买通了父皇跟前的太监,想借此麻雀变凤凰。奈何庄嫔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事儿。事发之后,当时的太监宫女届时一律打死。” “哪里有那样多的巧合?”柳夫人冷笑一声反驳,摆明了还是坚持己见。 陶君兰冷笑一声,插话进去:“那就请舅太太拿出真凭实据来。” “哪里需要真凭实据?”柳夫人灼灼盯着陶君兰,“你不愿意惜儿入王府,所以才这般设计了一出罢了。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不然,惜儿又何曾得罪了谁,竟是被人如此算计?” “这么说,舅太太是没有真凭实据了!”陶君兰徐徐开口,从容不迫的反过去质问柳夫人:“您口口声声说我设计此局。我却是想问问您,我如何设计?我有几时进宫?我又何曾有机会去接触皇上身边的太监?我又如何知道是哪一个太监给庄嫔带路?再有——我就算再不愿意庄嫔进府,也不至于就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损人不利己!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敢拿着端亲王府的脸面往脚底下踩?!再有,您口口声声说我怕庄嫔进府夺了我的位置,我却是想问问您,您这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与王爷多年情分,又有一双儿女。又岂是庄嫔能比?且同是侧妃,她凭什么就高我一头?且管家权力在我手中,我又如何会被人压住一头?”; 第一卷 第507章 态度 陶君兰有条有理,当即便是将柳夫人质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再加上之前七皇子的话,更是让柳夫人直接沉默了。 许久,才听得柳夫人艰涩的言道:“这也不一定,毕竟你是你,端亲王府是端亲王府。获益的是你,这点不能否认。” 陶君兰见柳夫人如此冥顽不灵,已是不想再开口。 倒是七皇子嗤笑一声开了口:“端亲王府长子是陶侧妃所出,你说他们有没有关系?再说了,真不愿意让庄嫔进府,法子多得是。就算真进府了,一包毒药,或是一场意外,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威胁?犯得着这样大张旗鼓的去冒险?而且,你还真当宫里就那样容易随便操控了?若真如此,那我们岂不是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顿了顿,七皇子又笑了:“你说这事儿是皇后娘娘乃至太后娘娘做的,我都信,可你说这事儿是一个王府侧妃做的……未免太可笑了一点。我竟是不知,一个每日只在内宅走动的女子,能有这样大的本事。若真如此,那我只怕是要一头撞死,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七皇子这个说法虽说夸张了一些,可却也更好的说明了问题。且不说动机,只说能耐陶君兰便是没有。 柳夫人彻底找不出话来反驳。 陶君兰见状,便是微微一笑看住了柳夫人:“夫人既然是无话可说,便是按照先前说的,与我赔礼道歉罢。您这般坏我名声,想来我这个要求却是不过分。” 不是她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而是这口气她着实无法咽下去。 李邺也是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柳夫人看过来的目光。虽未开口,立场却是鲜明了。 七皇子唯恐天下不乱,点头一脸正气道:“的确是该如此。是得给陶侧妃道歉。坏人名声,犹如杀人父母。夫人这可做得不对。而且,不仅该给陶侧妃道歉,更该给二哥赔礼。夫人这般,也是在质疑二哥管不住妻妾,家风不正。” 若不是七皇子不知道陶君兰被打了一巴掌,只怕这会子还要再加一条罪状给柳夫人了。 柳夫人看了七皇子一眼,只觉得郁闷得恨不得尖叫两声才能发泄。要她给陶君兰道歉,那是做梦! 所以,柳夫人只当没听见,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毕竟她是长辈,她就不信他们还能勉强逼迫她不成? 姜玉莲此时却是又冒了出来,笑着打圆场:“这又是何必呢?都是亲戚何必计较这样多?舅太太也是一时气愤罢了。毕竟咱们都是做母亲的,更是能理解舅太太这样的心情,陶侧妃你说是不是?” 姜玉莲这话说得轻巧,三言两语的就将柳夫人的嚣张跋扈以及咄咄逼人全都抹去,改而将柳夫人说成了一个为了维护女儿的可怜母亲。 陶君兰气得连连冷笑,直接看住了姜玉莲,不客气道:“姜侧妃这话说得轻巧,被泼了污水的不是你;。我却是有句话要问你一句,正是因为我是个母亲,为了我那一双儿女将来不至于顶着母亲是个毒妇的说法,我是不是该问舅太太要个公道?” 顿了顿,陶君兰的语气又重了几分,灼灼而又威严的看着姜玉莲:“姜侧妃,我想你还是闭嘴得好。此事和你无关,你又何必非要巴巴的来插一脚?为的是什么?” 姜玉莲这次学乖了,没敢冲着李邺再撒娇,只是抿了抿唇,委屈的低下头去。即便是李邺不在意当没看见,可是总也有看见的人会觉得她这是受了委屈。好心没好报。 陶君兰心头冷笑,却是懒得再理会姜玉莲。只又看向柳夫人:“怎么,舅太太最懂规矩最是贵重的一个人,却是要在此事上出尔反尔,反悔不成?” 柳夫人咬咬牙,质问陶君兰:“怎么,你还真要我下跪不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受得起受不起!” 陶君兰微抬了下巴,神色淡然:“下跪却是不必了,可这赔礼道歉却是不能少的。至于受得起受不起,我既然被舅太太冤枉,自然也受得起舅太太的道歉。” 七皇子起哄:“太后一向说顾家最是懂规矩,怎么的今儿夫人却是这般不爽快?方才可不是你自己说的要赔礼道歉?” 七皇子自然是不必怕顾家的,而看情形李邺不表扬他已经是不错了,更别提会找他麻烦了。所以七皇子这般是真肆无忌惮,毫无心虚之色。 柳夫人气得直咬牙,却是又拉不下脸来,一时之间倒是尴尬得很。 正尴尬着,外头却是有人来报:“安远侯爷来了,说是想见王爷您一面!” 安远侯顾瑀直,正是柳夫人的丈夫,顾惜的亲爹。这个时候顾瑀直上门来,目的显然是显而易见了。 陶君兰心里猜想:就是不知道顾瑀直过来,到底是为了给自己夫人撑腰,还是过来收拾烂摊子的。 七皇子看了一眼李邺,心里有些兴奋,道: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李邺神色却是依旧从容淡然,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温和:“快直接请过来。” 柳夫人松了一口大气,直觉自己丈夫这是来给自己解围了。不管怎么说,李邺可以不卖她这个舅母面子,可顾瑀直亲自来了,李邺总不好再追着她要道歉。 一时顾瑀直被带了过来。只从他头上的汗就不难看出,他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至少走得很急。 顾瑀直一进门便是要给李邺和七皇子行礼。 李邺便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扶住了顾瑀直,并不让顾瑀直真的给自己行礼。 陶君兰则是趁机看了一眼顾瑀直,只觉得顾瑀直长得还是和李邺十分相似的。都说外甥像舅,这点的确也不是假话。虽说不是完全一样,可那眉梢眼角却是都有互相的影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亲戚。 不过顾瑀直的身子似乎也不好,显得有些瘦弱,头发更是已经花白了。背脊却是听得十分直,叫人莫名便是要高看他几分;顾瑀直给陶君兰的印象倒是和柳夫人完全不同,甚至她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尊敬的情绪来。就是李邺,虽说表现不明显,却也是对顾瑀直十分尊敬。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到底是开始犹豫:这事儿要不要自己还是退一步?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立刻便是坚定否决了。不能退,她已经退让过太多次了。再这般下去,她以后便是只能一步步往后退下去了。为了以后,她也该强势一些。 打定了这个主意,陶君兰挺直了背脊,眼观鼻鼻观心的对着顾瑀直行礼:“舅老爷。” 顾瑀直侧头看了一眼陶君兰,目光在她红肿的侧脸上停留片刻,这才出声道:“这位想必就是陶侧妃了?果然是极好的。” 顾瑀直这么一夸陶君兰,倒是叫陶君兰也有些意外了。就是柳夫人,也是意外的看着自己丈夫,有些发蒙。 李邺看了一眼顾瑀直,微微一笑温声道:“陶氏也的确是当得起舅舅这一生赞。若无她,我端亲王府只怕早就乱套了。” 李邺这般好不谦逊,直接就一口应承了夸奖,倒是叫顾瑀直接不下去话了。只笑了两声便是转移了话题:“我这夫人今儿上门来,没给王府里添什么麻烦罢?” 顾瑀直这话问得巧妙,倒是叫人不好回答了。显然,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想看看李邺是如何回答顾瑀直这个问题。毕竟,大约按照顾瑀直的想法,李邺此时就该说并未曾发生什么的。 然而李邺却是一笑,反问顾瑀直道:“那舅舅觉得呢?我以为舅舅这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应是什么都知道了才对。” 顾瑀直一噎,面上的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住。最终,他侧头瞪了一眼柳夫人,只得无奈的冲着李邺笑了,语气软和:“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舅母的脾气,她若做了什么,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才好。” 顾瑀直都这样说了,自然李邺也就不好不给面子了。 陶君兰垂下眸子,犹豫了一下便是决定抢先开口。否则,若是李邺一旦答应了顾瑀直,她也就不好再开口了。而且,即便是李邺不愿意答应,也不过是两头为难。所以,倒不如她先开口。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李邺的回答却是十分迅速,甚至连个犹豫的功夫也没有,直接就抢在了她的前头:“舅舅这话却是说笑了。若是一般事儿也就罢了,舅母怎么对我都成,可她这般我却又如何能答应您的要求?我这侧妃纵千般不好,可却也有几斤傲骨,断受不得这半点污蔑的。况且,我那一双儿女也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母妃受辱。再则,舅母亲口发下承诺,如今若是不实践,却也是言而无信。” 李邺这话不软不硬,却是铿锵有力。既不算太驳了顾瑀直的脸面,却也坚决的回绝了顾瑀直的请求。 甚至,顿了顿后李邺还徐徐开口道:“今日舅母这般冲进来就闹事儿,着实也叫我面上无光。此次之后,还请舅母就不要上门了。” 第一卷 第508章 尊敬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是一惊,随后看向李邺。然而李邺神色淡淡,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最终还是顾瑀直先反应过来,苦笑一声摇摇头,却是并未说李邺的不是,更没有多余什么话,只看向柳夫人:“夫人,你既说了要给陶侧妃道歉,我顾家素来言出必践。你便是实践罢。” 柳夫人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事实上这会子她也刚从李邺那话里醒过身来。李邺那般,而顾瑀直又说了这话,两者相加只叫柳夫人承受不住。 然而看着顾瑀直一脸认真的神色,柳夫人却是比谁都更明白这事儿已经没了会还的余地。 最终,柳夫人只得忍气吞声的,看也不看陶君兰含含糊糊的道了一句歉:“是我冤枉了你,却是对不住。” 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说是敷衍。 不过陶君兰却也清楚,即便是如此已经是不容易了。再强求坚持下去,也只是伤了众人脸面和和气罢了。所以,虽说打了折扣,好歹目的算是达到。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心里却是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舅太太却是不知听谁说这事儿是我做的,能否告知一二?今日舅太太虽说这般,想来却也不是本意,应是受了谁的蛊惑才是。不如将这人说出来,也好出了这一口恶气才是。” 她是相信,空穴来风必然有音的。不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的今日柳夫人倒是重新翻了旧账?要说是查出了证据,那也就罢了。可柳夫人却是明显没有任何证据的,所以也就只剩下了旁人挑拨这一个可能。 她想将此人揪出。否则今日此人挑拨了柳夫人,他日又怎么知道会挑拨了谁?她不能总是处于被动,更不可能在事情发生后一次次去解释澄清。 柳夫人一顿,神色变了几变,却是最终摇头,梗着脖子道:“你却是多想了。只是我自己怀疑罢了。” 柳夫人既然是这样说,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一直追问下去。所以当下只能偃旗息鼓。而且看柳夫人这态度,只怕以后柳夫人也是不可能告诉她了。 柳夫人如此,顾瑀直再度苦笑,自觉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愿再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他便是向李邺告辞:“如此我便是先行一步了。” 李邺自然也不会挽留,笑道:“改日我再单独陪舅舅喝茶说话。” 顾瑀直一顿,苦笑更甚,却是又一口应承下来。他自然是明白李邺这话的意思的:李邺说单独,便是在提醒他以后都不愿再看见柳氏;。而同时,又告诉他今日这事儿是柳氏所为,并不会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李邺还是承认他这个舅舅的。 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十分好的结果了。顾瑀直心知肚明不能再强求什么,所以索性就不再多想。反正只要李邺不厌弃了顾家也就行了。至于柳氏——毕竟是顾家的主母,总也不会如何。无非也就是面子上难看罢了。 李邺微微一笑:“那我就不送舅舅了。” 陶君兰也是一福:“舅老爷舅太太慢走。”不管再怎么不喜柳夫人,可面子上的礼数却是不能少的。否则,即便是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让陶君兰意外的是,顾瑀直却是停下脚步,冲着她微微一颔首,诚恳道:“夫人对陶侧妃的冒犯,还请陶侧妃多多见谅,不要放在心上。是我们顾府对不住你了。” 陶君兰讶然了片刻,便是微微一笑还礼道:“有舅老爷这句话,君兰已是释然了。” 与此同时,她心中却是真正的佩服起了顾瑀直来。怪不得李邺对顾瑀直推崇尊敬,也的确是有原因的。单单是这份拿得起放得下,就已经是值得人尊敬了。只可惜,却是摊上了柳夫人这么一个妻子。倒是拉了顾瑀直的后腿了。 只怕这些年顾家门庭冷落的原因里,除了因为没什么权势只有名声之外,也有柳夫人的缘故。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态度,又该得罪多少人? 贵女的准则,柳夫人却是没真正的学明白。贵女的“贵”字,却并不只是高贵的意思。更有人品贵重,叫人不看轻不看低的意思。柳夫人自觉高贵,便是傲然,甚至觉得高人一等,却是大错特错了。 待到送走了顾瑀直夫妇,李邺便是拉着七皇子去了。而陶君兰则是看向了姜玉莲,微微一笑神色却是冰冷:“姜侧妃,今儿你来得可真是巧。” 姜玉莲神色不改,脚下却是往外走:“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 “我竟是不知姜侧妃口才这般好。”陶君兰继续言道,却是挡住了姜玉莲的去路,带了几许嘲讽:“而且,姜侧妃果然是太闲了。” “你要如何?”姜玉莲皱眉喝问,气势倒是十分足。 “若姜侧妃真是闲得很,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教导慎儿才是。另外,也可捡起书本好好读一读,什么叫团结攘外,而非内讧挑事!若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想王爷想必也不会乐意慎儿跟着姜侧妃学得伶牙俐齿,幸灾乐祸的。”陶君兰徐徐言道,声音不高,却是透着一股强势和威严。 姜玉莲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怒声质问:“你敢用慎儿威胁我?!” 陶君兰微微挑眉,从容一笑:“是,我敢。而且你也大可试试,我到底是不是只是威胁你。” 姜玉莲气得浑身发颤,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你敢!你不过是个侧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权力!慎儿是我儿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陶君兰神态不变,看住蒋玉莲的眼睛,丝毫不惧的缓缓清晰言道:“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那个权力!你是生母不假,可是不养在生母身边的孩子多了去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以前也是她给姜玉莲的警告和回报太和气了一些,才以至于姜玉莲一次次的故态复萌。所以这一次,她便是不再那般了。换一种方式,才能让姜玉莲牢牢的记住这一次,也才能警告姜玉莲这一次别再犯! 她或许是真的好说话,也的确绵软了几分。可却不代表,她真是软柿子! 在姜玉莲的怒瞪之下,陶君兰从容不迫的徐徐走了过去。丝毫不管姜玉莲将她恨得咬牙,更恨不得吃了她一样的神情。 姜玉莲虽说从未做出过特别危害她的事儿,可是苍蝇毒不死人恶心死人。姜玉莲就是这样的人。一次次的,虽说威胁不大,可却是真真叫人烦躁恶心。 之前她一直没太放在心上,可今儿姜玉莲却是真触犯了她的底线了。她再容忍不下去,再不给姜玉莲蹦跶的机会。 至于慎儿——她当然也并不是开玩笑。比起让姜玉莲养着慎儿,其实她倒是更宁愿旁人养着慎儿。姜玉莲养出来的孩子,也不知会成什么样。可交给旁人,至少她可以保证孩子不被灌输那些争抢名利,阴暗狠毒的念头。 当然,作为母亲她是清楚那样的痛楚的。所以她也才不忍心。可姜玉莲真若再敢一次次的挑衅她,她却是真不介意做一回恶人。 不过,她想姜玉莲应该是不会再出来蹦跶了。慎儿对姜玉莲的重要性,她很清楚。慎儿就是姜玉莲的软肋。她这么一刀子直接插在了姜玉莲的软肋上,姜玉莲又怎么会不就范? 解决了姜玉莲,陶君兰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再加上回了内室也没了旁人,她挺直的腰板也就一下子松了下来——这么一直挺着腰板固然威严有气势,可却也是十分累人的。 而这么一松下来,她更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说不出的乏力。 歪在贵妃榻上,陶君兰有气无力的吩咐春卉:“打盆水将我的脸洗了,然后抹些药。再叫碧蕉和红螺进来。” 一时春卉打了水帮着陶君兰洗干净了脸,碧蕉和红螺也是进来了。 因碧蕉手艺好,所以陶君兰叫碧蕉给自己拆了头发仔细按摩一下头。她这会子觉得有些头疼了。 待到缓和了几分,陶君兰这才吩咐红螺:“去,叫人给静平送信,叫他帮我查查今日都有什么人进了安远侯府,而安远侯夫人又见了什么人。若查不出来,就叫他注意着接下来安远侯夫人会找什么人就好。” 今日她故意问起了是谁人挑拨,要说真想问出什么却也没抱那个希望。她一直存着的心思,就是想要让柳夫人想起来这么一件事情,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从而好去找那挑拨之人算账。而她,也就可趁机知晓到底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她陶君兰纵然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人,可却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欺负拿捏的人!敢在她头上动土,却也要做好被报复的心理准备才好! 红螺目光微微闪了闪,低声应了。随后又道:“今日出门的三位主子,除去姜侧妃精神还算好之外,其他两个都是有些受不住。是不是请个大夫来给开两幅压惊的药?”; 第一卷 第509章 阴霾 送走了七皇子,李邺便是又匆匆回了沉香院。 陶君兰此时正头疼呢,所以仍是歪在贵妃榻上,让碧蕉给自己按头;。李邺进来的时候,也就看见了这么一副情形。 碧蕉见了李邺,便是出声唤道:“王爷。” 陶君兰闻声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李邺站在榻前看着自己,或者说是在看自己脸上的伤。因了李邺神色专注,所以她便是下意识的侧了一脸,将那伤挡住不让他看。 李邺却是反而冲着碧蕉挥了挥手,示意碧蕉退下去。而他则是在榻上也坐下了,伸出手来捧住她的脸,不叫她回避。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用手遮住脸,却是被李邺执拗的握住了手。 李邺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柔和的风。只是因了音色的缘故,又像是在风里夹了一点细碎的砂砾,摩得人心里有点发痒。他问:“疼不疼?” 陶君兰摇摇头:“已经不疼了。只是看着吓人。” “又叫你受了委屈了。”李邺也是叹了一声,有些懊恼的意味,自然也是有心疼。 陶君兰微笑起来,拍了拍李邺的手:“又不是你的错。谁曾想舅太太一照片就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下。若不然,就是丫头们拦不住,我也是能躲开的。且你也替我出了一口恶气,他们也都道歉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虽说心里还是有点在意和恼怒,可是见了李邺这般,她也就渐渐释然了。这事儿其实认真算起来,只能算是个意外。这一巴掌,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都不至于就真躲不开了。只是今儿着实也是没想到。 “道歉又有何用?”李邺却是露出一丝恼来:“舅舅不约束家里人,却是一大败笔。以后你见那女人,也不必给脸,直接不理会或是避开就是。今日我给了舅舅面子,已算是圆了亲戚情谊。日后你也不必再有这样的心思,不必太过顾虑。欺负你,便是欺负我。咱们岂能任人欺负?” “好了。”陶君兰笑起来,翻过来宽慰李邺:“以后怕是舅太太也不想再看见我了。只是今儿叫七皇子看了一场闹剧,真觉得有些没脸就是了。不过好在这事儿应该也就能这么捂住,想来不会再叫外人知晓了。” 柳夫人憋屈的道了歉,自然是不会往外说。而府里她约束着,更是不敢往外说。至于七皇子——想来也不会说。自然也就没有外人会知道了。所以丢脸也是一时,慢慢的也就忘了过去了。 “倒是你今日话说得太绝了。舅老爷心里怕是也有些疙瘩。”陶君兰想起李邺那句不许柳夫人再上门的话,又有些担忧,柔声劝李邺道:“改日你却也委婉的描补一下罢。到底那是你的舅舅,就是太后那边也乐意看见你们和睦。若是为我坏了亲情,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太后如今身子不好,能让她省心就让她省心吧。” 一则她是真怜悯太后如今的情况,二则是想替李邺尽孝心,三则也是不愿意再为了这个事情让太后更加不喜她。 提起太后,李邺的神色便是又添了几分愁绪:“太后身子今岁越发不好了,昨儿父皇已是让人加紧修建太后的陵寝了。” 其实作为一位高寿的太后,太后的陵寝已经是早就在她做皇后的时候修建完毕了;。只是作儿子的孝顺母亲,所以皇帝在登基之后,又将太后陵寝下令再仔细扩建雕凿一番。这样一来,工程自然也就浩大了起来。 如今太后眼看着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而且寿数也摆在那儿,这件事情的确是该提上日程了。就是丧事所需东西,也可以慢慢的筹备了。 陶君兰纵然对太后说不上有多喜欢,可是对太后还是十分尊敬的。再加上李邺难过的缘故,她难免的也觉得有些阴霾。 只是她却也是只能轻声安慰李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有谁能真长生不死?再说了,太后的身子虽说不好,可也没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要好好调养着,寿数肯定会再添的。” 李邺笑了笑,只是却有些勉强。这话他自然知道只是安慰他的罢了,事实上太后的身子所有人都清楚。今年许不会有事儿,可最多也不过再有三四年的功夫了。 “罢了,不说这个了。”陶君兰故意转移话题:“上次不是说要让太子去看看赈灾的情况?这事儿如何了?还有今日,七皇子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太子果真吓得那般厉害?” 说起这个,李邺倒是暂时将那些低沉情绪都抛开了。他笑了笑:“我们不过是看见一个女人被凌迟了。可太子又不同,那女子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他自然和咱们感受不同。这一次只怕是真好久缓不过来了。至于出去视察的事儿,想来也就这十来日的功夫了。” 他没说的是,他觉得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严厉惩处一下太子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折腾太子。 陶君兰微微挑眉:“皇后那头,能同意?”太子受了这么多折腾,若再出门去折腾一回,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样了。 “不同意又如何?父皇若是铁了心,谁能左右?”李邺轻笑一声,“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只是叫太子去视察,又不是叫太子去送死,说破天去,也是找不到劝阻的理由。除非,太子回去之后就吓病了,病得不能起身。”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最后摇摇头:“除非太子不要自己名声了,否则就算真病了,不是真起不来了,都不可能这般。”否则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一个未来国君,胆子倒是小得很。 不过想着太子如今受惊吓的程度,陶君兰又觉得其实太子病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子向来就算不上是个什么性格坚毅之人,不是吗? 又过几日,陶君兰面上的伤痕终于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而正好这日便是得了太后的传召,让她第二日进宫去。 陶君兰只当是太后想念拴儿了,第二日便是带着拴儿进宫去了。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调养针灸,太后的身子倒是恢复了不少,至少现在手上是慢慢恢复了知觉和行动,自己也能吃饭喝药了。 太后的气色也是好了些,许是闷了,所以今儿太后是在软榻上半坐着的,身上盖着软毛毡子,既暖和又轻巧。额上系着双凤五蝠镶翡翠珍珠的抹额,将花白的头发遮了一些,倒是显得整个人也更精神。 张嬷嬷和陶芯兰都在旁边服侍着,张嬷嬷替太后捏腿,陶芯兰则在旁边削果子准备给太后喂。这是新上贡的香梨,个头不大却是皮薄汁多,肉也是细腻甘甜;。端亲王府也得了一小喽。除了几个孩子一人分了十来个之外,旁人倒是一个都没了。 陶君兰笑着给太后请了安,又叫拴儿请安。拴儿今儿倒是格外乖巧,请了安之后又看着陶芯兰笑眯眯的叫:“姨母。” 陶芯兰腾出手来捏了捏拴儿的小脸:“我还怕拴儿忘了我呢。” 太后叫陶芯兰带着拴儿下去吃梨了,却是留了陶君兰说话。 陶君兰这才算是反应过来——许太后叫她进宫,这回却不是为了拴儿,而是为了她? 正沉吟着,太后已是开了口:“听说柳氏去了端亲王府,和你闹了不愉快?” 陶君兰顿时确定了太后今儿的目的,当下倒是颇有些一颗大石落地的感觉。当下笑了笑:“已经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若是诉苦或是委屈就能让太后给自己做主,一则是因为事情毕竟过去了,二则也是因为太后肯定是和顾家那头更亲厚的,也不可能向着她。 所以,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什么都不提的好。 “端王的态度我也知晓了。这事儿的确是你受了委屈,柳氏做得有些过了。”太后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烦恼:“柳氏这性子,这些年过去了都还不能改。只盼着以后这样的事情可别再发生了。” 陶君兰只垂头不言。对于这些,她自然是不可能开口评价的。 “你也别放在心上。”太后难得的和蔼,又这般说了一句。一时之间陶君兰有些讶然,更是觉得受宠若惊。 她自然也清楚太后是想听见她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当即便是表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再不提就是了。亲戚毕竟是亲戚,就算闹些矛盾,也影响不了这种血脉里的牵绊不是。” 太后果然满意的点点头。 “芯兰这些日子也累了,如今我也渐渐好了,再过几日就让她回去罢。不然陈家那头万一有什么怨言也就不好了。”太后转开了话题。 陶君兰顿时笑了:“陈家那头怎么可能有怨言?觉得高兴都来不及了。且让芯兰再服侍您一段时间吧,不然她也不放心。” “我听说皇帝有心想要让太子出去视察?”太后又问起这件事情来。 陶君兰点点头:“听说是如此,不过一直也没定下来,像是皇后有些舍不得,主要是太子身子也没好利索。” “慈母多败儿。”太后冷笑一声。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心里有了个主意,笑道:“也是皇后成日里只关注着太子,这才如此。若是分了皇后娘娘的心,也许也就好了。”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就说罢,别在我这里绕弯子。你上回既然都敢那么说了,如今怎的反倒是婉转起来。” 第一卷 第510章 利益 既然太后如此说,那么陶君兰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道:“以往太后还能牵制住皇后,王爷还可轻松些,如今太后身子不好,只怕平衡之势要被打乱。我想问问太后,可还愿意不愿意帮着王爷。” 太后一直盯着陶君兰,眸光渐渐锐利起来。忽而嘲讽一笑:“当时是情况紧急,我答应了你。怎么,如今你又打算怎么威胁我?” “自然没什么可用来威胁太后的。”陶君兰从容的抬头看着太后:“上一次我将该说的话都与太后说了。太后您心里想必是有数的。” “我大可让皇帝去母留子。”太后徐徐言道,有条有理:“再叫太子发誓将来善待他的兄弟也就好了。再则,端王手里有权,他也可自保。我又何为要帮你对付我的孙子?一样是孙子,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王爷心里有恨,太后想必是清楚的。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真和太子和平共处。他委屈隐忍那么多年,如今已然爆发,又如何还能再忍?”陶君兰摇摇头,轻声将太后的话驳斥了:“而且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平衡的。照着太后的想法,太子将来登基,或许一开始王爷是能自保。可时日渐长呢?胳膊又怎么可能一直和大腿抗衡?而且,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看着太后神色不动,似乎毫不在意。可陶君兰心里清楚,太后如今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的。当下继续说下去,“去母留子适合幼子,太子已经‘成’人,这么做,无非是叫太子更恨王爷罢了。再则,太子也并非是治国良才,想必太后您心里清楚。” “可帮了端王,太子一样会死,我岂不仍旧是帮了一个害了一个?”太后哂然一笑,微微摇头。 陶君兰也是轻轻摇头:“王爷仁厚,不会要太子性命。只是皇后的命和王家那些人命,王爷却是要定了。”李邺这些年隐忍得多厉害,那心里的恨就有多厉害。 而她心里也很清楚,太后看重的是太子的性命,而不是皇后和王家的。因为只有太子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是皇家的人,是太后的亲孙子。 “陶氏,你想做皇后?”太后却是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微微动容,面对太后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她最终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微微一笑大方承认了:“自然是想的。哪个女子不愿做正头夫人?以往不可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机会,我自然也是想的。我与王爷这么多年,我也自问除了我之外,别人不可能越过我去。” “你真是志在必得。”太后似笑非笑,“怪不得你对王妃之位表现得不甚在意,只怕你心里早有盘算,看着更高的位置;。我还真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以往你可藏得真好啊,竟是瞒过了所有人。就是我,也曾一度险些相信了。” 对于太后的说辞,陶君兰不否认却也不承认:“今日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太后这般问,她若说不愿,那必然是撒谎。且我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来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算什么罢?” 陶君兰说得坦然,倒是叫太后有些吃惊。不过这也只是压在心里,表面上太后却是不曾表现出半点的。正因为做过皇后,她心里便是更清楚,的确是所有女子都会羡慕向往那个位置的。今日换做李邺任何一个女人,必然也是有所期盼。陶君兰没有撒谎。 至于陶君兰说的她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太后却只是付之一笑。上位之路,哪条不是血腥密布?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关于这个问题,太后没有再多问,只是又回归了正题:“说罢,说说你的盘算和主意。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顾惜既然已经成了庄嫔,太后想必也清楚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其他出路了。她是顾家的女儿,她若是得了宠爱,做了皇贵妃,想必顾家也能跟着壮大声势。对王爷也是臂助。再有,枕头风也是十分厉害的,有着顾惜帮王爷说好话,皇上总会更和王爷亲近几分。” “皇后早已想到,一直防着顾惜呢。”太后嗤笑一声,想起自己让顾惜过去服侍皇帝,才不过几日功夫顾惜就又病倒了去不了,便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宜妃生了儿子之后,越发会笼络人了。顾惜只怕没多少机会。”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顾惜想要得宠,皇后是阻力,宜妃更是阻力。而且,宜妃本又是皇后和太子的那边的,两下一联手,顾惜还真是没什么机会。 “太后您也说了,觉得芯兰太累舍不得。我与太后出个主意,您看叫宜妃来与您侍疾如何?至于皇后,皇上身子不好,太子也病着,您也病着。想来她必然是心急如焚,也愿意礼佛茹素精心潜修直到皇上病愈,太子归来。”陶君兰微微一笑,看着太后的眼睛轻声问:“您觉得如何?”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却是给了顾惜一个缓冲时间。足以让她在皇帝心里占据位置了。 太后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兵不刃血便是将事情解决了。而且也是合情合理。 皇帝不止一次称赞宜妃善解人意,那么善解人意的宜妃想必侍疾也是十分不错的。至于皇后,造了那么多的罪孽,也该清净一番好好偿还罪孽了。 最后,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心里忍不住想到:陶氏之所以能走到今日这步,不得不承认也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这份机敏现在看着好,将来可不一定就好。 合上双眼,太后道:“便是如此行事吧。你叫端王无事不要再进宫了以后,更不要踏足后宫。另外,让他也别锋芒太露。”否则,只怕让皇上疑心和猜忌。 陶君兰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郑重的应了。 一时陶芯兰带着拴儿回来了,看两人亲热的样子陶君兰就忍不住笑起来:“拴儿倒是和你亲热。” 陶芯兰也笑:“那是自然; 。他小时候我也不知道带了他多少日子。他若连我也不亲,那岂不是成了小白眼狼了。” 太后接着逗弄了一阵拴儿,气氛倒也是和乐融融。 正笑闹着呢,外头通禀说是庄嫔过来了。 太后一顿,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道:“快让她进来。外头这么冷,她身子本就不好,别再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陶君兰本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太后看了她那一眼后,她便是瞬间明白了顾惜来的目的。只怕是和太后一样的。 一时她心里微嘲:若换成是以往,太后必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顾虑她的感受。更不会费神去开解她和顾家的矛盾。太后如此,是不是也倒是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如今的地位水涨船高了? 是了,李邺那样表明了态度,太后是从中看出了李邺对她的看重偏爱,知道了她对李邺的影响力。所以不得不顾虑一下她。就好比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也是她们太小瞧了她。她也不是真是那种喜欢事后报复之人,那事儿既然那日已经做了了结,她就再不会提起。倒是她们这般,一次次的叫她想起那件事情,反而倒是只让她觉得心里十分不痛快。 就好像你那伤口本就已经开始结痂了,突然又让人一下子将那疤撕开了,登时又是一片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顾惜一从门外进来,陶君兰就注意到了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的瘦弱轻盈了。以往就是个风一吹就要坏一般的美人灯,如今越发像是动个手指头都要碰坏的娇娇客了。 不过却也不得不说,顾惜这样却是更有味道了。本来因为常年生病她眉宇之间便是有些阴郁清愁的味道,再加上这般身量,更是叫人止不住的生出怜惜之心,对着她说话都忍不住会放轻了几分音量。 陶君兰心想:这样的顾惜,既年轻又貌美,甚至还有些像死去的顾贵妃,只怕皇帝不可能不爱。只要假以时日,别说是宜妃,就是皇后也不能再压住顾惜了。 站在端王府的角度来看,这事儿是好事。可若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陶君兰又忍不住觉得顾惜十分可怜。所以不然为何说,凡事都是有两面,端看你从哪边看么? 陶君兰笑着起身与庄嫔见礼:“庄嫔娘娘。” 庄嫔也是回以微笑,那腼腆羞涩的样子,倒是依稀仿佛还是昔日的样子:“陶侧妃。” 寒暄几句之后,庄嫔便是轻叹一声,郑重朝着陶君兰一福:“我母亲做的事儿我已经是知晓了。陶侧妃你别介意,我母亲是太疼爱我了,以至于叫人挑拨蒙蔽了。她如今也是懊悔得很。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了。” 陶君兰忙一把扶住庄嫔,道:“却是不敢再当你这一礼了,那事儿那日已经了解,以后咱们谁也不必再提起了。没得反而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第一卷 第511章 宫宴 出宫的时候,陶芯兰亲自送了出来。 陶君兰怕她冷着,本不肯,不过陶芯兰却是笑道:“我有话想和姐姐你说呢;。” 姐妹两个并排走在后头,奶娘带着拴儿走前头,拴儿一路边走边玩,倒是正适合说话。 “皇上那日来看太后,我瞧着却是比以往阴鸷了许多。”陶芯兰轻声言道,声音几乎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甚至陶君兰都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更不必说后头隔着老远的宫人了。 陶君兰应了一声,也不觉得奇怪:“这事儿到底是太过了一些,皇上心中难免膈应。”而且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但不好计较还得帮着掩饰。皇帝不阴鸷也就怪了。只看着太子受到的折腾,就知道皇帝是个什么心情。 “皇上几乎将身边的女子都查了个遍。”陶芯兰嗤笑一声,摇摇头:“本来就多疑,如今只怕越发的不信任人了。你回去提醒一下姐夫才好。”既然今日能怀疑太子,他日自然也能怀疑别的儿子。 陶君兰颇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只觉得以后的路怕是更加艰难了。一时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皇帝在暮年之时都是如此多疑?都会性情大变?那李邺呢?若李邺日后做了皇帝,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下意识的摇摇头,她觉得应该不会。就算真到了那日,她也一定会提醒他,宽慰他的。 忽然回过神来,陶君兰想到了宜妃,便是神色古怪的问陶芯兰:“那可有查出什么?” 陶芯兰摇摇头:“应是没查出什么。不过倒是有几个位份不高的宫妃开始承宠了。如今皇上来后宫的次数,倒是比以前更多更频繁了。” 听说宜妃并未被查出来,陶君兰便是明白肯定皇后是帮忙了。至于皇帝又宠了谁,她却是并不放在心上。这事儿和她没关系。所以自然也就不在意。 “皇后这些日子对太子妃诸多不满,且给了太子妃好大一个没脸。”陶芯兰唇角微翘,有些幸灾乐祸:“太子妃那妹妹倒是挺得皇后喜欢。要不了多久,只怕又是一场好戏。袁琼华这次倒是做了一回渔翁,得了利。不过,自从那事儿之后,太子似乎就不敢碰女人了。听说更是一直做噩梦,以至于连睡觉都不敢了。” 说到最后,陶芯兰完全掩饰不住讥讽和嘲笑。不就是凌迟?哪里就有那样的可怕了?太子这幅胆子,怕是连老鼠都不如了。 陶君兰见陶芯兰这样,微微蹙眉责备道:“在宫中还不谨言慎行。不说叫别人看见了,就是太后看着,也是不好。我瞧着如今陈赋是宠你过头了,将你以前的性子都给养回来了。” 陶芯兰一怔,抿着唇半晌没说话,良久叹了一口气:“是我忘形了。”就像是陶君兰说的,陈家对她宠溺,她少了压力,一下子就松懈了。以前在宫里的战战兢兢都忘了。 “太后怜惜你是好事儿,可你却绝不能侍宠生骄。”陶君兰轻轻的握住陶芯兰的手,柔声言道。平心而论,陶芯兰也算是做得很好了。只是她希望陶芯兰能更好才是。 陶芯兰点头郑重应了,又问她:“最近福清怎么样?” “倒是快住在衙门了。”陶君兰冲着陶芯兰了然一笑,闹得陶芯兰微微红了脸,这才又笑道:“他离了你,便是成了书呆子的古板样子,倒是叫人放心得很。” 比起那些拈花惹草的,可不是强上百倍千倍了? 陶芯兰脸上越发红了几分,不过却是笑得更灿烂了;眼瞧着一路说话快到出了内宫了,陶君兰便是止步笑道:“好了,回去吧。天冷你也照顾好自己。” 陶芯兰点点头,想了想又凑在陶君兰耳边低声言了一句:“庄嫔这人,看似柔弱怕也有心计。只从她服侍了皇上几日,皇上就格外看重她两分以至于惹了皇后忌惮就知道了。” 换做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儿,只觉得羞愤屈辱,怕是必不肯再去服侍皇帝的。可顾惜不但去了,还做得如此出色。自然是不简单。 陶君兰听了陶芯兰的话,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意思,当下点点头。的确是如此,虽然不是说她就真觉得顾惜该一死了之或是整日以泪洗面绝望度日的好,只是顾惜的转变也的确是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符合常人的心态了。 不过,顾惜能迎合皇帝,对端亲王府来说却又是好事儿。况且陶君兰也更觉得就算顾惜再有心机,以后也是和她没关系了——顾惜怎么也算不到她身上来了。一则是没有必要,二则也没有机会。毕竟根本都不在一处的,甚至辈分都差了一节。 看着陶芯兰往回走了。陶君兰这才亲自牵着拴儿出了宫门。 回府的路上,陶君兰只闭目坐在马车里想着今日的情形,一点点的分析琢磨看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而拴儿则在一旁玩七巧板。 忽然拴儿开口问了一句:“曾祖母,会死?” 陶君兰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住了拴儿,皱眉问他:”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拴儿道:“张嬷嬷。” 陶君兰沉默片刻才问拴儿:“张嬷嬷怎么说的?” “说曾祖母会死,叫我逗曾祖母开心。”拴儿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死是什么?” 陶君兰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轻声道:“死就是离开拴儿,去拴儿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这话你不许再和别人说了。” 拴儿见她神色凝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陶君兰心里却是忍不住琢磨:张嬷嬷竟是和拴儿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太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瞧着却是不像啊。而且大夫也说,熬过今岁是没问题的。 但是张嬷嬷服侍太后多年,是何等稳重的一个人?竟会如此说,必然也不是空穴来音。又或者,根本就是张嬷嬷故意透露出来的话?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否则张嬷嬷又如何会对着拴儿说这些话?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张嬷嬷与拴儿说了,拴儿也未必会问,许转头就忘了也不一定。所以,最后陶君兰也否定了。 这般一路思量下来,直到回了沉香院换了衣裳陶君兰也是没想出个头绪来。 因怕李邺担心,这事儿她也没和李邺说起过;而第二日,陶君兰就听李邺回来的时候说起了皇后要去寺庙祈福的事儿,以及宜妃去太后身边侍疾之事。 又隔两日,太子离京视察的事情也是定了下来。 陶君兰听了这个消息,长舒了一口气。事情都照着预料的方向开始发展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顾惜得宠,等着李邺再度稳固根基。 因了太子出京,皇后也离宫去寺庙祈福,日子倒是也轻松了下来。至少是没再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只是太子出京不久,雪便是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王家那几个青年将领也是终于到了京城。既是凯旋而归,那么自然是少不得带回了许多俘虏贡品。浩浩荡荡的,倒是好不威风。 其实要真说对朝廷的好处,这次的凯旋却是完全比不上辛攀那次。辛攀那次带回来的,是岁岁上贡的合约,是彻底的臣服以及边境长久的安稳。 只是论风光,陶君兰当时跟着去看了便是忍不住替辛攀委屈。若不是遇刺,只怕辛攀那次比这个还风光呢。 不过却也不得不说,这次的凯旋却也是冲淡了不少沉重和阴鸷。皇帝至少脸上是多了笑容,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只有皇帝自己清楚了。不过这些旁人想来也不太在意。 晚上宫中便是设了接风洗尘宴,陶君兰第一次参加了宫宴。且还是与李邺同坐。倒是让她有些紧张和期盼。 不仅是她,就是沉香院里几个丫头也是严阵以待,对这事儿十分看重。 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穿朝服的,所以倒是也不必想配什么衣服什么鞋子,节省了好些时间和功夫。只是挑选钗环以及梳妆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身朝服,加上精致钗环和细致描画的妆容,倒是生生的又添上了几分雍容的贵气。加上原本她就有的气度,倒是叫几个丫头都是十分满意。 待到她收拾妥当,李邺却是早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除去成亲那日和拴儿满月的时候,说真的她还真没有再这样盛装打扮过。所以,一时半会的陶君兰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尤其是对上李邺含笑双眸的时候,她更是有点儿不自在。忍不住扯了扯袖子,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李邺含笑上来握她的手,道:“如此极好。” 得了李邺这么一句,陶君兰倒是一下子松了下来。浑身莫名其妙的紧绷也是没了,也不再觉得别扭。 李邺看了旁边的王如一眼,王如便是识趣的忙捧上来一个描金的匣子。 李邺将匣子打开来,里头却是一朵紫色的牡丹。牡丹花也不过小孩拳头大小,不过颜色极好看,陶君兰的目光落在上头便是有些挪不开了。 她有些惊讶:“这时候哪里来的牡丹?”纵然是暖房里,这会子牡丹也不到开的时候。; 第一卷 第512章 变化 李邺闻言微微一笑,将那牡丹往她跟前递了递:“你再仔细看看。” 陶君兰一怔,依言仔细看过去,却是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紫色的水晶做成,因颜色纯正,也无太多杂色所以看着倒像是真花一般。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应该是一片片雕刻而成,片片分明,纹路清晰。一片片的花瓣半含着花蕊,似放未放,正是开到最美的时刻。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李邺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那花瓣竟还是微微动了动,若不是并未压得变形,倒是果真和真花无异了。 “花蕊里头还有个小机关,能放药丸之类的东西进去。今年西凉国送我一颗避毒丹,我已经放在里头了。若真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你便拿出来含着。虽说并不能真正解毒,却也能拖延时间。”李邺笑道,又演示了一遍给陶君兰看。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拢了拢眉心,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李邺摇头:“并未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得了一颗,顺便罢了。来,我替你戴上。” “你成日在外头行走,还是你装在身上吧。我整日在家中,哪里又用得上这个。”陶君兰微微摇头有些不愿。虽说李邺说是没事儿,可是她心里却还是不安。继而甚至想起了李邺几次中毒的情形,更是觉得这个避毒丹该放在李邺身上才好。 李邺轻笑一声:“回头我再叫人寻一颗来就是。”说着不由分说便是将那朵牡丹往陶君兰的发鬓之上比了比,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就将原本簪在那儿的一枚金镶嵌宝的挑心簪子取下来。将牡丹花又簪上去。 陶君兰抬手摸了摸,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招摇了。”这花看着就不是什么轻易能得的,就算有材料只怕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且恐怕也不是随便什么匠人能做出来的。今日她这般戴进宫去,肯定引人注目。 “怕什么?”李邺笑道,“你该习惯。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站在我旁边,总会引人注目。” 陶君兰本还想提一提自己侧妃的身份,闻言便是将这话又咽下去。是了,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太过低调也不需要太过避让了。李邺锋芒渐露,她若想站在他旁边,也并不是只有默默支持就好。她也应当展露锋芒,耀眼强势。 陶君兰抿唇一笑,侧头吩咐红螺:“去将我那紫狐皮的披风拿来。”既然要出风头,那就好好出一次风头。紫狐皮十分罕见,怕是宫里也不见得有。她自从得了,却是从未穿出去过,就怕太过招摇。不过如今么…… 端亲王府也是该招摇了。 李邺亲自与陶君兰系上披风,又将手炉与她捧了,这才牵着她一同出了门。两人并肩行着,手互相交握在一起。因拢在袖子里,倒是也不觉得冷。当然,也是因为李邺的手十分暖的缘故。 和李邺相比,陶君兰的手掌显然就要更加的冰凉些。不过握了一会儿,两人也就差不多了。甚至因为走动而微微的出了一些汗。出了汗难免就有些粘腻,不过两人却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路上二人也不曾说话,只是上马车的时候,李邺扶了陶君兰上去,道:“小心别碰了头;。” 陶君兰抿唇浅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这么马虎了。” 待到马车缓缓走动起来,李邺便是轻声吩咐陶君兰:“宴上的菜多为油腻,送来的时候都差不多半冷了,你略尝尝就好,别吃多了。若是饿了,就挑些软和少油的菜吃。我已叫小厨房准备着,晚上回来便是能有吃食。” 陶君兰见他事无巨细的吩咐,便是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忽然啰嗦起来。你放心罢,我纵没参加过宫宴,却也不至于就照顾不了自己。再说了,我们坐在一处,你到时候再提醒我也不迟。我出门的时候,喝了一碗热热的杏仁茶,又吃了一块点心,根本就不饿。” 李邺也是忍不住笑起来,末了好半晌才严肃起来:“虽说和我坐在一处,可总有和其他女眷接触的时候,到时候我只怕看顾不了你,你便是小心些。” 陶君兰仍是笑:“其他女眷也不是什么怪兽,难道还能将我一口吞了?哪怕是看在你面上,说不得她们反倒是要多让我三分呢。” 李邺却是仍旧不放心,又絮絮的捡了一些宫宴上的注意事项说了。陶君兰这才算是明白,他其实对于这次也是十分在意的。当然,也主要是因为他在宫中吃的亏太多,所以放心不下。 一时到了宫中,他们直接也就去了设宴之处。 李邺是掐着时辰来的,既不算晚也不算早。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携手而入的时候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庄王和武王倒是都来了,见了李邺便都是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客气的寒暄:“二哥来了。” 互相见礼之后,庄王妃武王妃也是热络的拉住了陶君兰;“陶侧妃许久不见,倒是更好看了几分。” 武王妃最先注意到陶君兰头上的牡丹,登时讶然的问道:“怎的这世界还有牡丹开放?”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并不是真花,而是雕刻而成罢了。庄王妃眼力可不太好。” 陶君兰侧目一看,却是袁琼华和太子妃以及王良娣。话是袁琼华说的,此时袁琼华面上含笑,却是又带了些许嘲讽。 太子妃看了一眼袁琼华,轻声斥道:“谨言慎行。” 袁琼华不以为意,却也是闭了口。倒是王良娣冲着陶君兰一笑,轻声道:“陶侧妃今儿可是华贵非常。这紫狐皮可是罕见得很。我记得皇后娘娘也不过只是得了一张,堪堪够做个围脖罢了。”也得四五张皮子才能拼成。 王侧妃这话,顿时将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陶君兰身上。 陶君兰微微一笑,与王良娣对视,轻声道:“王良娣倒是眼光不错。”却是丝毫没有谦逊的意思。反正披风在她身上,她谦逊也没用。 庄王妃忽笑起来,看了来看陶君兰又看了看太子妃,道:“太子妃今儿怎么这般低调起来?倒是连陶侧妃瞧着都更华贵雍容些;。” 太子妃当然要低调,太子做下那样的事儿,皇后也不在,她还高调岂不是让皇帝更加不喜太子一脉?当然,这话也是在说陶君兰不懂规矩,一个侧妃倒是比太子妃还招摇起来。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一眼庄王妃,笑盈盈开口:“我这侧妃朝服又怎么比得上太子妃?别说太子妃,就是庄王妃您我也比不上啊。不过,庄王妃您这般夸我,却是说明我也算是上得台面,并不显寒酸了。” 朝服是比不上,不过其他东西却是未必比不上。她这般说,也有点反讽庄王妃的意思。比起端亲王府,显然庄王府是比不上的。至少财力这一块肯定比不上。而且她身上的钗环也多是李邺叫人搜寻来的好东西,看着不打眼仔细看看却是又叫人咋舌。 太子妃笑了笑,不过却颇有些皇后那种笑意不到眼底的阴鸷:“陶侧妃说笑了,你既是亲王侧妃,又怎会寒酸?” 太子妃显然不欲多言,说完这话便是径直向自己位置走去。 太子妃都走了,王良娣和袁琼华自然也是跟着走了。庄王妃看着陶君兰,笑容更深:“陶侧妃这幅打扮,就说是正妃也不为过了。我们是比不上了。” 武王妃便是接了一句,“三嫂说笑了,侧妃就是侧妃,哪里就能越过去了?这话叫人听见可不好。” 这两人合伙起来嘲讽陶君兰,陶君兰自然听得分明。她也不恼,不咸不淡的含笑回了一句:“可不是?若是我们王妃还在,只怕听了这话也是要恼的。”说完这话,她也就不再多呆,径直跟在李邺身后去了自己的位置。 今儿跟来是红螺,陶君兰将披风解下来给了红螺抱着,随后便是垂眸坐在位置上。如此一来,倒是也没有不识趣的再凑上来了。 不过,不凑上来却是不代表别人不在背后议论。陶君兰纵不抬头,也是听见了离了没多远庄王妃和武王妃说话的声音。虽说含糊也听不清是什么,不过她知道在说她。今儿她这么招摇,又一改平日做派不再软和,庄王妃和武王妃不议论就怪了。 时辰都快到了的时候,有头有脸的宫妃也是到了。 陶君兰看见了庄嫔和英嫔还有淑妃懿妃宜妃等人。其中庄嫔却是格外显眼些——一身云水碧的宫装,配着那白狐皮的云肩,倒是颇有些那么几分画中仙子之感。 不过最让陶君兰注意的还是庄嫔头上那对凤钗——七尾凤钗,可是只有妃位才能佩戴的。庄嫔这么大刺刺的戴出来,显然要么是升了品级,要么就是这是皇帝赐下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显然都不是坏事儿。 陶君兰想起陶芯兰那话,便是微微挑了挑唇角:庄嫔看来果然是个有成算的。 正想着,便是听见了外头由远及近的太监高唱声“皇上驾到”。当下所有人俱是忙起身迎驾。 陶君兰却是纳闷:怎么王家的几个将军却是没有一个来的?难道都这般大胆,敢让皇帝等着? 第一卷 第513章 意外 正思量着,陶君兰就看见皇帝进来了,当下一怔——皇帝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年轻将领,怕就是王家的那几位将军了罢? 之所以她能一眼认出来,倒完全不是因为见过。而是因为那几个人都是一身戎装,并不难猜他们的身份;最让她诧异的,还是皇帝的态度。皇帝对王家如今应该是不太喜欢的。可是现在看着,这侧头和那几人有说有笑的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改变了心意不成? 一时行了礼,皇帝便是让众人都落座了。至于跟着他进来的那几个年轻将领,却是都安排在了离皇帝十分靠近的位置。 随后,皇帝笑着冲顾惜招了招手:“庄嫔你坐到朕身边来。” 陶君兰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李邺,见李邺神色自若,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她并不觉得李邺真的能舒服到哪里去。曾经险些成了他侧妃的女子,如今坐在他父亲身边,怎么想也不是正常的事儿。 当日李邺知晓顾惜成了顾惜时时候的反应,她如今还历历在目,自然更是了解他的心情,同样的也是更加的担心。若李邺但凡是表现出一点儿不对劲的情绪,只怕皇帝就会心里不舒服。 若真出现那样的事儿,别说李邺,就是顾惜也是没有好处。所以不管是真的放开了,还是隐忍,李邺都不能有半点的异样。 顾惜被皇帝这么一邀,自然是成了全场的焦点。微微迟疑之后,顾惜起身笑道:“承蒙皇上信任,臣妾愿服侍皇上饮宴。”说着便是施施然的走向了皇帝的御座。 皇帝的御座是十分宽敞的,说是座椅,倒不如说是小榻更合适。皇帝居中做了,左右再各自坐一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顾惜却是识趣的坐在了皇帝的右手边——左边那是皇后才能坐的位置。她若是坐了,岂不是叫人抓住话柄? 皇帝似乎也十分满意顾惜的态度,甚至执了顾惜的手笑着指着那几个青年将领道:“你瞧,这就是此次立下大功的几位将军。这可是朝廷栋梁,你看看,他们可算得是才俊了?” 顾惜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随后笑答道:“臣妾却是不懂这些。不过,臣妾觉得几位将领能打胜仗,固然是几位将军的功劳,可更主要是皇上知人善用的缘故。说起来,臣妾倒是更佩服皇上英明。” 顾惜这话实打实的便是奉承马屁了,不过这话由别人说是马屁,可从顾惜嘴里说出来,倒是更让人觉得是一片仰慕之心。尤其是顾惜的神态。 看着皇帝心情大悦,甚至于哈哈大笑出声的样子,陶君兰忽然就明白了顾惜为什么会在短时期内受宠了。 皇帝这么一大笑,自然是少不得更多人奉承起来。一时之间场中的气氛也是热闹起来。 趁着寒暄的功夫,宫人便是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佳肴都送了上来。 陶君兰见送上来的酒是浅红的颜色,便是有些讶然:“胭脂醉?” 李邺点点头,笑道:“今儿倒是有口福。” 胭脂醉产量十分低,所以即便是在宫中也没多少存货。今日皇帝让上了这个酒,可见是十分重视而且十分高兴了。 陶君兰瞧瞧看了一眼那几个王家将领,见三人俱是含笑微扬了下巴,便是知道了三人的心情;。也是,能得了皇帝的如此看重,也的确是有骄傲的本钱。 上罢酒菜,那王家将领中最年长的便是起身举了杯冲着皇帝遥遥一敬,朗声笑道:“臣等先敬皇上一杯!” 皇帝笑着端起酒杯来:“该朕敬卿家一杯才是,你们立下汗马功劳,为我朝边关得了安宁,该满饮此杯才是!” 言罢,皇帝便是果然一饮而尽。既然皇帝都一饮而尽了,自然其他人也不可能只看着。所以俱是端起酒杯来。 陶君兰也是抿了一口。胭脂醉的确是好酒,酒香浓郁入口绵长,却又不过分辛辣,就是女子饮用也是合适。 李邺饮了一杯,随后也是含笑起身对着那王家三人敬酒:“几位将军骁勇,本王十分钦佩,便是敬诸位一杯。聊表心意。” 王家三人俱是饮了一杯。 接着庄王武王也俱是敬酒了一回,王家三人俱是喝了,倒是看着十分豪爽。而气氛也是十分和乐。不过这只是一时罢了,待到无人再敬酒,王家那位年长些的将领便是笑着开了口问皇帝:“说起来臣却是有些疑惑,怎么今日却不见皇后娘娘和太子?” 皇帝笑容一顿,并未立刻作答。倒是顾惜开了口:“太子体恤百姓,如今出京视察民情去了,却是不在京中。至于皇后娘娘,因太后病重,便是主动去了寺庙给太后祈福,故而也不在宫中。说来也是遗憾,想必娘娘也是想见见你们的。只是时机不巧,怕是只能等改日了。” 顾惜这番话却是说得滴水不漏,面子上也是合情合理。至少叫王家的人挑不出毛病来。 宜妃也是笑着开口:“皇后娘娘此番孝心,却是楷模。太子也是叫人钦佩,甚至连自己身上还带着病就出了京去,可见太子的确是心系万民的。” 陶君兰听着这话险些没笑出来:太子为何出京,只怕今儿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宜妃这般说,也不怕皇帝觉得膈应。 果然皇帝面上笑容就淡了几分。 李邺笑着开口:“听说这次带回来不少进贡的宝物,父皇不如让人抬上来与我们开开眼界可好?” 皇帝自然是不会说不好,当即手一挥笑道:“宝船,叫人抬上来罢!” 这么一来,自然也没人再提起皇帝和太子了。只是气氛到底也是不如方才和乐。 一时太监抬着东西上来,其中有一人高的珊瑚树,有拳头大的宝石,也有什么犀牛角之类的珍贵药材。不过要说稀罕却也真未必就多稀罕——毕竟宫里什么样的宝物没有? 陶君兰看没什么兴致,便是把玩着酒杯敷衍的随着众人点评赞叹几句。 李邺捏了捏陶君兰的手,低声笑道:“可有喜欢的?若有,我去替你求来。” 陶君兰微微摇头,“罢了,还不如咱们库房里的东西好呢。” 李邺闻声不由得挑眉,心里却是油然生出一股得意来:陶君兰这话,想来算是在变相他的夸他罢?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却是冷不丁听见了一阵铃铛声;。当下便是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陶君兰抬头看过去,顿时惊奇得几乎挪不开目光了。这一次却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了,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一群只遮住了胸和臀的女子。 看那肤色和发色以及眼珠子的颜色,一眼便是能看出来这群女子必然不是汉人,甚至也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地方的。 金发碧眼,肌肤雪白鼻梁高挺,完全就和她们不一样。就是身量也不同,这些女子十分高,几乎和男子差不多。鼻梁格外也高挺一些,眼窝十分深。 初看只让人觉得诧异,可是再看却也是让人听觉得不难看甚至还有些好看。算是另一种风味的美。 这些女子在裸露的腰肢上缠绕是金银铃铛,手腕和脚腕上也是缠了许多。怪不得走起来便是叮当作响。 见陶君兰好奇,李邺便是低声解释;“这些女子是波斯人,那边的人和咱们这边都长的不同。她们可能是舞娘。” 陶君兰收回好奇的目光,点点头不再盯着人看:不管如何,这么盯着人看都是不礼貌。 当然,她不看不代表别人不看,甚至不少人还忍不住发出惊叹声,更是小声和自己旁边的人议论。 皇帝见状,笑着开口道:“这些都是从波斯买来的舞娘。也是贡品。” 王家将领接过话头,“这些舞娘可不是随便花银子就能买到的。据说,一个舞娘便是要与她体重当等的黄金才能换到。这次进贡上来的却是有四个。” 这话一出,顿时周围就响起了吸气的声音。与体重相等的黄金,这可是天价了。几个女子罢了,哪里就能这么值钱?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那四个舞娘跳了一支舞之后便是都打消了。 陶君兰看过之后,只想出了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人间尤物。的确是尤物,一举手一抬足,俱是妩媚撩人的风情。叫人看得心中痒痒。 甚至有不少女子都避开了目光,不敢盯着看。 陶君兰忍不住想:这四个女子不知最后命运如何?若是只留着当舞娘用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都被皇帝收用,倒也并非不可以。只是…… 正想着,却是听见皇帝笑道:“四个舞姬,便是端亲王,庄王和武王还有老七一人带回去一个罢。” 陶君兰闻言顿时一僵:皇帝让他们将人领回去,自然也不是只让他们看跳舞的。说白了,就像是赏个美人做侍妾一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宫宴,却是又冒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来。 下意识的,她便是看向李邺。说真的,她有点儿不明白皇帝这是想做什么。而且,这是洗尘宴和庆功宴,赏赐不是该给王家那几人?怎么就扯到了李邺头上?; 第一卷 第514章 凉薄 李邺神色不变,不过陶君兰却是注意到他的拳头攥紧了。显然,此时李邺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皇帝微微含笑了看着李邺,倒是十分慈爱的神色。若是只这么看,倒是真像是个慈父,想将好东西留给自己儿子一般;李邺站起身来,笑道:“多谢父皇厚爱,只是儿臣却是无福消受了。儿臣并不喜欢这种女子,总觉得太过怪异。若父皇真想赏赐儿臣,儿臣倒是想要那珊瑚树。” 那么多贡品里,陶君兰也就只觉得那珊瑚树更稀罕些了。毕竟颜色纯正,又那般高,形状也是不错。算是难得。 皇帝一怔,随后哈哈大笑:“你倒是眼光高。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换成珊瑚树罢。” 李邺笑着向皇帝谢恩,“多谢父皇。”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刚才那般在意实在是太过失态,不过心里更多的却是高兴。李邺能主动拒绝,她怎么能不高兴?反正她是不想府里再进新人了。 “父皇可不能偏心,儿子也想用这舞姬换一样宝物。”七皇子在李邺话音落下后,也是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嚷嚷道。 皇帝挑眉,“哦?怎么小七也不喜欢这舞姬?” 七皇子瘪瘪嘴:“舞姬有什么好的,还不都是那样?还不如一把好兵器呢。上次二哥出征穿的那身盔甲,多好看多威风!可羡慕死我了。” 提起李邺出征那回,皇帝倒是有些怀念之色:“你二哥那身盔甲还是你皇祖父曾穿过的。当年你皇祖父便是总说你二哥最像他,可不的确是如此?那时候,也只你二哥执意要去。倒是不输给旁人,好好替我李家长脸一回。你多和你二哥学学,也是好事儿。难得你这般上进,你说你想要什么?父皇必满足了你。” 到底七皇子是从小就受宠的,皇帝的态度更是温和宠溺些。 “儿子想要父皇库房那对两仪剑。”七皇子露出几许垂涎之色,“再不然,那把鹿筋弓也是极好的。再不然,还有那把昆吾刀也行。” 李邺也是笑起来,“七弟眼光可是比我更好。看中的全是好东西。” 皇帝也是大笑,不过却是一挥手:“既然老七喜欢,朕便是都赏给你!只盼着你文韬武略,将来好替朕征战杀敌,扬我天家威风才好!” 七皇子大喜过望,忙行礼谢恩,又道:“儿子此生最大愿望,便是能做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替父兄征战四方!” 皇帝越发欣慰,唯独懿妃脸色有些发苦和暗沉。 陶君兰心里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七皇子这是在表明心迹。这话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无心争夺皇位,他志向在别处。当年那个小孩子,果然是长大了。竟是懂得用这种方法来避让和表达了。 懿妃自然是失望——她只怕还盼着七皇子能和几个兄长争夺一番呢。只可惜,七皇子这话一出,却是等于断了她的希望了。 至于皇帝,想必很欣慰罢?不觊觎他手中权力,不处心积虑想要替代他这个做父亲的,这样的儿子,怎么叫他不欣慰? 至于庄王和武王,也是凑合着称赞了几句七皇子便是作罢了。也没回绝那舞姬。 顾惜倒是笑着开口进言:“皇上却是忘了太子了;。太子在外辛苦,如今有了好东西怎么皇上反而不记得?臣妾觉得,既然端亲王和七皇子都不喜这舞姬,不如就都一并留给太子罢。” 太子妃顿时面色一变,就是王家那几位将领也如此。太子是何等身份?怎可用旁人不要的女人?这不是在侮辱人吗? 当即太子妃便是站起身来,笑道:“庄嫔娘娘想着太子,臣妾便是替太子谢过您了。只是太子如今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政务,一心为民,却是不能再为女色乱了心思。所以臣妾觉得还是不妥当。不如皇上赏些别的东西罢?” 太子妃这话说得好听,至少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去。 陶君兰微微一笑,也是开口来:“太子妃妾却是不赞同。太子一心勤奋,又哪里会为女色所扰?太子心意坚定,必不会如此。太子妃且放心罢。再说了,舞姬不过是闲暇疲乏之时取乐罢了,用意在于调剂一番。想来庄嫔娘娘也是这个意思。” 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舞姬到底算是什么,可是明面上舞姬也的确是在闲暇之余舞蹈取乐主子之用罢了。 顾惜看了陶君兰一眼,腼腆一笑:“正是如此。我正是如此想的。就是皇上,偶尔不也喜欢在用膳时候以歌舞助兴放松?” 皇帝拍了拍顾惜的肩膀,道:“爱妃所言甚是。太子妃却是多虑了。这两个舞姬,你便是带回去安置罢。” 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是定了此事。纵然太子妃不情愿,还是只能咽下不满和推拒。只是脸色到底不如方才那般自然好看了。 陶君兰又看一眼宜妃,觉得宜妃也是有些不自在,顿时心头冷笑了一声。 接下来倒是也没再发生什么事儿,顺利的便是结束了。皇帝离去之后,众人自然也都纷纷散去。 太子妃临走的时候经过陶君兰的身边,脚步微微一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想不到陶侧妃如此伶牙俐齿。” 陶君兰回以一个微笑:“多谢太子妃夸赞了。我看着那舞姬倒是十分不错,想来太子会喜欢的。” 太子妃的眸光顿时凌厉起来,不过终归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倒是袁琼华冲着陶君兰一笑,颇有些称赞的意思。 陶君兰挑眉,饮下最后一口胭脂醉,随后缓缓笑了。她是故意的又如何?太子妃不痛快又如何?她就是要坐实了太子捡了李邺不要的女人这个事情又如何? 这时李邺与其他人寒暄回来,先是捏了捏她的手,觉得并不太凉这才觉得满意,又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府去罢?” 陶君兰点头应了,让红螺将二人的披风送上来,笑着先将李邺披风与他穿上,随后自己也穿了。二人便是告辞离去。 如来时一般,李邺仍是牵着陶君兰的手,二人并肩走着。 “你身上藏了腊梅?”李邺笑问,“一晚上都闻到有股子香气;。” “嗯,在袖子里系了一个香囊,里头是新开的腊梅。”陶君兰笑着回道:“如此一来既不显眼又香,我也是刚学来的法子。” 两人一路说着这些没甚要紧的话,倒是慢慢生出一股悠然来。 上了马车后,许是因为饮酒的关系,陶君兰便是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就侧头靠在李邺的肩上,合上眼假寐。 李邺便是顺势将她揽住,也是背靠在软枕上休憩。陶君兰身上的香气不仅是腊梅的味道,更有些脂粉和面脂以及头油的香气。几者混合起来,倒是出奇的好闻。更是叫人心情平静。 合着眼睛,李邺却是想起了今日皇帝随口将那舞姬要给自己时候的样子。 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有这么一出,其实是因为顾惜的缘故。皇帝这是想要弥补他罢了。只是这种弥补,不要也罢。而且,如何又能弥补得回来? 说实话,他每每看着皇帝对顾惜那般,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微微恶心。尤其是看见皇帝那种眼神——像是透过顾惜在看另一个人一般。每次看见那眼神,他就觉得烦躁恶心得厉害。 他知道皇帝到底透过顾惜看见了谁。是顾贵妃,是他的母妃。不得不承认,顾惜眉眼的确是和他母妃十分相似,尤其是病弱的样子,更是和母妃最后离世时候惊人的相似。 说实话,他不觉得这是对自己母妃的在意怀念,反而觉得……这是一种亵渎。顾惜又怎么可能代替自己母妃?又怎么比得上? 只是这些感受却是只能死死压在心底,一点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觉得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得厉害。 他自然是不知道,他想起这些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便是收紧用力了一些,就是呼吸也更粗重明显。 陶君兰轻轻握住了李邺的手,道:“若真难受,便是与我说说罢。这般闷着,闷坏了怎么办?” 李邺一震,讶然的睁开眼睛,便是看见陶君兰关切的目光。当下心中一暖,扬起唇角笑道:“只是一时罢了。”今日皇帝这般,其实未尝不是做给他看的,是在故意试探他? “总会都过去的。”陶君兰也是笑了笑,认真道:“不管怎么样,我陪着你。”说着又坐直了身子,将李邺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心里难受就靠一会儿。” 李邺便是没再动,甚至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倒是果真慢慢平静下来。 而陶君兰却是睁着眼睛,看着帘子上的花纹,心头悄悄叹了一口气。纵然当时不明白,可是琢磨了这么半晚上,她也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皇帝今儿的用意。 皇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与顾惜亲近,更展现出宠爱来,不仅试探李邺,更是试探顾惜。毕竟二人险些就要成了夫妻,皇帝只怕是在意这事儿的。所以试探一下二人的态度。好在二人均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之色来,否则只怕皇帝心里更加猜疑罢? 只是越是这样往深处去想了,她就越是觉得心里凉薄得厉害。皇帝心里,父子亲情到底算什么?; 第一卷 第515章 故意 王家立了这么一回大功,就好比是久旱逢甘霖,顿时又活了回来。继而一改这段时日的低调,开始频繁的活动起来。 王家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皇后弄回了宫里。 皇帝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是不安抚王家却又不行,最终还是只能压着怒气将皇后接了回来。 对于这件事情,李邺倒是没阻拦,只是含笑不言:“且让他们风光去罢。”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登高必跌重。王家如此咄咄逼人,不将皇帝放在眼里,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随后皇帝就将王家的那几个将领夺了军权,安置在了京中。随后又钦点了几个刚崭头露角的新人上去接了军权。 新人或许打仗不够厉害,可是胜在忠心好拿捏。而且现在也并无仗可打,自然更是不需要会打仗的。 辛攀借着这个机会,又升了一升。倒也算是好事儿。 皇后归来,陶君兰自然是要进宫请安的。也顺带去看望太后和陶芯兰。 因了那日在庆功宴上一改往日作风,所以这次进宫陶君兰犹豫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没再像是以前那样尽量素净低调。茄紫色的团花暗绣马面裙,镂金百蝶穿花玫瑰红洋缎褙子袄,外头是五彩刻丝霞色紫貂褂。 待到再配上头面和其他饰物,便是十分华贵鲜艳了。 红螺仔细的打量一番,倒是忍不住赞叹起来;“主子这通身的气韵,纵是太子妃也未必比得上。” 陶君兰听了顿时笑了:“太子妃那是不爱这般打扮罢了,真打扮起来自是不同的。再则,太子妃如今也不好做这样的打扮。”太子惹怒了皇帝,如今正是要低调的时候。那日宫宴上都是低调为主。 不说别的,只说太子妃那身朝服,以及太子妃才能戴的凤冠,便是她不可能比得上的。 “而且这话也别再说了,叫人听见不好。”陶君兰嘱咐了一句,随后才将暖炉抱在手中出了门。 因如今雪厚不好行,所以是坐了软轿一路行至皇后的宫殿。 看着外头停放的软轿,陶君兰便是知道自己来得有些晚了。当下倒是也不着急,整理了一下衣裙后才叫人禀告。 待到进了屋子,陶君兰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暖融融的夹着一股脂粉味道。再定睛一看,果然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三公主四公主,太子妃,王良娣,还有庄王妃和武王妃都是已经在了。 如今也就剩下八公主九公主没来。 皇后坐在正中主位上,打扮得也比往日更鲜艳喜庆些。自然,也是更雍容华贵。只坐在那儿,气度便是叫人心惊。 陶君兰恭谨行礼,“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笑了笑:“免礼罢;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赐座。” 靠着皇后的位置早已经没了,况且陶君兰也不愿意坐在皇后跟前,所以便是自然的往离得远的位置走去。 却没想到皇后笑道:“阿菀你让陶侧妃坐你那位置罢,你来我身边坐。” 王良娣便是笑着应了,随后起身让出了自己的座位,又撒娇般的坐在了皇后身边的凳子上,道:“姑姑这样疼陶侧妃,我都吃醋了。” 原来王良娣的闺名却是叫阿菀,倒是很配这个字。不得不说,虽是一母同胞,可王良娣却是比太子妃更美貌些。再加上王良娣如今正是女儿家最娇美的时候,所以越发将太子妃比下去。上一次宫宴上,陶君兰便是发现了。 怪不得太子妃不愿意王良娣进宫。怪不得太子妃对王良娣并未太过亲热。 陶君兰笑着对皇后和王良娣道谢,然后便是从容坐下了。 皇后宠溺的捏了捏王良娣的脸颊,随后笑道:“陶侧妃可是端亲王的心尖尖,我若是敢委屈她,端亲王还不得来找我拼命?再说了,这里也就你身份最低,你不让位置,谁让?难道还让你姐姐让?” 陶君兰听出了皇后这话的重点在“身份最低”上,微微含笑也并不恼——是,这里就她身份最低。只是个亲王侧妃罢了。甚至连王良娣都不如。可是,王良娣不一样要让位?皇后不一样也不能委屈了她? 妻凭夫贵,如今李邺不是那个隐忍的王爷,她自然也不会再是那个处处都要退让的陶侧妃。 “说起来,娘娘回宫得正是时候。眼看着冬至节就要到了,娘娘正好回来主持。”陶君兰笑着言道,又真诚的看向皇后:“听闻太后也好了许多,看来娘娘的祈福的确是起了作用。娘娘一片赤诚孝心,想来是感动了佛主。” 提起了出宫祈福,饶是皇后定力再强,也是忍不住面皮跳了一跳。她自认这是她当了皇后之后最屈辱的一次。要知道,哪怕以前她做了那些事儿,也从没有得过这样的待遇!而且,若不是王家子弟争气,只怕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至于主持冬至节,皇后心里更是清楚,这事儿已经交给了懿妃淑妃去办,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儿。所以,她很确定,陶君兰这是故意的。 陶君兰的确是故意的,不过从她面上诚恳的表情却是完全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听说太子宫里那两个舞姬是你和庄嫔求了皇上赐给太子的?”皇后见陶君兰那一副样子,便是知道不必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当下果断就转移了话题。 陶君兰看着皇后唇畔带笑的样子,却是清楚皇后这分明是在质问她呢。当下便是笑着答道:“庄嫔提了这个事儿,我便是顺嘴说了两句。怎么,皇后娘娘觉得不妥?” “自然是不妥的。”皇后收敛了笑容,皱了眉头循循教导:“太子如今正是该用功的时候,如何能为了女色分了心神?庄嫔年幼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皇后摆出这么一副长辈的样子来,倒是叫陶君兰不好接话;。她惊讶的挑眉“啊”了一声,有些局促道:“我以为太子心志坚定,必是不会被女色耽误的。而且我觉得那些女子虽说舞姿曼妙,可却也着实算不上美貌,想来除了留下跳舞之外,太子应也是看不上的——不过是玩物罢了。再说了,皇上也是觉得甚好,我却是没想那么多。” 皇后顿时一噎,她原想着若是陶君兰狡辩,她自然还有手段。可没想到陶君兰却是做出这么一种态度来,只叫人觉得实在是……无从下口。 皇后微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从心底里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看走了眼了,不仅看走了眼,更是叫雁啄了眼睛。她以为好拿捏的陶君兰,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更甚至,如今陶君兰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渐渐成了这幅样子。居然敢这般与她说话,居然敢这般挑衅。 不仅看陶君兰时候走了眼,当初对李邺也是走了眼。李邺的顺从和退让,根本就是做给她看的!当时她就不该留李邺一条命! 只是这会子皇后心里再怎么懊恼却也是没什么用了,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而且皇后也是真觉得陶君兰运气好:刘氏死了,可她偏偏就活下来了。瘟疫都没要了她的命,不是运气好是什么?而且刘氏一死,端亲王府更是成了她的天下了。 这么一想,皇后甚至忍不住有些嫉妒陶君兰的好运来。想当初,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为了得到想要的,她付出多少努力和算计? 不过很快皇后又缓缓笑了,运气好又如何?一时风光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一切终归都是暂时的,不会长久。 感觉到皇后已经掐疼了自己手的手指倏地又松开,王良娣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露出笑容,却是忍不住心底微微一颤。不过随后却是又露出了更柔顺乖巧的神色来。 陶君兰当然也看见了皇后的变化,不过她并不在意。横竖,皇后实际上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正说着话,八公主和九公主也是一起来了。 八公主和九公主行了礼,又告罪说是来迟了。这才坐下了。因没了其他位置,所以自然是坐在了离皇后十分远的位置上。不过显然两人也并不在意。 皇后并未有什么表示,倒是三公主笑盈盈的开了口:“八妹妹和九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是因为什么事儿耽误了?我们可是等了你们好些时辰了。今儿母后回宫,你们也不早些来。” 三公主话里话外的挑八公主和九公主的错,不过八公主却是不甚在意,笑了笑道:“我家大嫂怀孕了,因为胎像不稳,我帮忙看顾了一会,这才来晚了。”事实上,也不算晚。算是按着正常的时辰进的宫,只是其他人来得早了罢了。 至于九公主,约莫是心情有些不大好,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路上遇到了刁民,拦了马车这才误了时辰。” 听到九公主遇到了刁民拦住马车,陶君兰便是抬头担心的看了一眼九公主,关切道:“怎么遇到刁民了?还拦了马车?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卷 第516章 交心 九公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要些银子罢了。给了银子也就打发走了。” 于是众人也就没再多问。当然,旁人许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事儿。 “对了,听说端亲王最近在帮着皇上打理朝政?”皇后忽然笑着问了一句,看着陶君兰道:“那可是十分能干了,不过你也该提醒他,可别累坏了自己。他身子自幼就不好,可是不能劳累。” 陶君兰直接无视了皇后慈母一般的神色,微微一笑摇头道:“朝政上的事儿王爷却是从不与我说起。至于身子,我如今也让厨房每日炖了药膳,为的就是保养王爷的身子。娘娘不必太担心,想来王爷自己也有数。”言下之意,自然是在告诉皇后,不必皇后多管闲事操心了。 皇后笑了笑,心里却是越发不痛快。 “说起来,端亲王妃也走了这么些时日了,按照规矩,是该赶快选个新王妃出来了。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替端亲王好好把关才是。这次定要选个能干又叫端亲王喜欢的才好。切不可走了刘氏的老路。”皇后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为以前的事情懊恼。又似乎在苦恼到底该选个什么样新王妃给李邺才好。 陶君兰只当是没听见——太后说这话她还可能会忌惮一二,可是皇后说这话,却是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说白了现在皇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权力?李邺现在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皇子了,而太后也不会同意再让皇后插手。就是皇帝,也未必愿意。 太子妃倒是笑着接话道:“母妃可以和太后商量商量此事,太后不也是心心念念着这事儿?” 皇后笑看太子妃一眼,点头道:“的确是如此。太后只怕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改日去问问。早日定下来也好。” 两人一唱一和,倒好像是这事儿立刻就要定下来了似的。不过陶君兰仍是一笑置之:“太后早已经提了此事儿,也已有了人选。只是如今王妃刚走没多久,王爷也不愿意罢了。若皇后娘娘真想办成此事儿,不妨再等等,好让王爷不那么抵触才好成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住了陶君兰。就是九公主也不例外,俱是一脸讶然。谁也没料到陶君兰会这般说。 唯有八公主稍微讶然之后便是又了然一笑。以现在李邺慢慢展露出的真实性情来看,只怕纵然是太后也不可能再轻易摆布李邺了。新王妃这事儿,除非李邺自己愿意,否则绝不会成事。纵然太后和皇后真选出了人选,定了此事儿,李邺也一定会闹黄。 皇后讶然之后也是笑起来:“瞧瞧,陶侧妃果然是豁达大度的,不愧是女德典范。你们也该好好学学才是。” 陶君兰腼腆谦虚:“论起这些,我又如何比得上娘娘?娘娘治理六宫,使得内宫和睦;。这才是真正的大度,才是真正的典范。” 她在意的,皇后难道不在意?她难受,难道皇后就对这些不难受?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皇后果然笑容一顿,眼神都是猛然凌厉了一下。皇后岂能听不出她的反讽?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都听得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陶君兰实在是胆大妄为。皇后又岂是可以轻易冒犯的?皇后纵然不如以往,可是毕竟是皇后。 若不是陶君兰的话说得巧妙,叫人抓不住毛病和把柄,这会子皇后便是可当场寻个理由直接发作了。至于现在么——自是无可奈何了。 坐了一会儿,八公主便是率先提出告辞来:“儿臣听闻母妃身子有些不大好,心中担忧想去瞧瞧,还请母后见谅,容儿臣先行一步。” 皇后自然是不会拦着,笑着应了。 而九公主则是趁机言道:“许久不曾进宫,也不知太后如何了。儿臣想去寿康宫请安,还请母后见谅,容儿臣先行一步才好。” 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起身行礼:“既然如此,妾便是随着九公主一同过去罢。改日再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抿了抿唇,笑着应了。看太后,她却是怎么也不可能阻拦的。哪怕是再不满意陶君兰的态度也是只能如此。 陶君兰笑着与九公主退了出去,一出屋子,她便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外头的空气还夹杂着雪的清冷味道,倒是格外的叫人忍不住精神一振。自然也是冷的,不过脑子里却是更加的清醒冷静了。 二人并肩往前行,都没立刻上软轿。宫中雪景其实也是十分好看有趣的,尤其是路边,还有匠人做出了各色雪雕来,形态各异,看得人兴味盎然。 “拴儿是没看见这些,不然就该拔不动腿了。”陶君兰笑道,侧头和九公主说话;“前两日跟着丫头们堆雪人,手都冻红了还不肯回屋。后头险些叫王爷动了戒尺,这才老实了。” 九公主讶然:“拴儿还那么点儿大,二哥就敢用戒尺?也不怕伤了?” “哪里是真打,不过是吓唬罢了。”陶君兰提起拴儿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和眉眼俱是越发柔和起来。更是满脸的笑意;“拴儿鬼得很,知道什么时候皮一下也没人管,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那戒尺倒是一次也没落在他身上过。” 九公主也笑起来:“说明拴儿聪明着呢,这可是好事儿。”说着却又是心里有些羡慕和怅然:她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孩子?和陶静平和好这么久了,会不会如今肚子里已经有了? 这般想着,九公主便是悄悄的用手贴在了自己肚子上。好在披风拢着,旁人也看不见。不然的话,她也是不敢的。 “今儿怎么遇到刁民拦路了?京城治安,怎么这般不好起来。”陶君兰到底还是担心这事儿,便是又问了一句。 九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一会出宫后我再与你说,宫里人多嘴杂的,也说不清楚;。只是这事儿,不是什么小事。弄得不好怕是要出大事。” 被九公主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心里一沉。不过却也听九公主的并没有再多问。 “你今儿这般得罪皇后,只怕日后是彻底撕破脸了。”九公主倒是好奇的反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浅笑挑眉:“是啊。可本来也没和平相处不是么?再说了,如今也没那个必要再那般委屈退让了。总不能让端亲王府示了弱。” 九公主所有所思一阵,才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只是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可太后绝不喜欢你这样的。若是继续这般,说不得太后……” “太后本也不喜我,你也不是不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九公主道:“再说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不喜也就不喜罢。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太在意别的了。” “可太后却能让你做不了端王妃。”九公主轻声问道,带着疑惑:“你就真不在意?还是不怕?觉得二哥能护得住你?” 陶君兰摇摇头:“不会再有端王妃了。况且,我并不是在意地位。我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获得一个资格罢了。”纵然要在意,也会在意那个最高的位置。而不是端王妃。 对于陶君兰的笃定,九公主只觉得不理解——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 “谁也不合适坐这个位置。”陶君兰见九公主不理解,便是细细解释:“身份低了,太后不愿不说,也怕压不住我。可身份高了,那就更不愿意了。毕竟王爷有了长子,还有我这么个如此受宠的侧妃在。就是不说这个,单说那些世家大族,声名显赫又位高权重的人家,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冒险?就是王爷这头,也得顾虑一下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与他站在一处。” 这几样综合下来,再想找到合适的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端亲王妃的位置,暂时不会有人来坐。就算真定了人选,那也得一年以后才提出来,可那时候局势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 “静平十分努力。”九公主叹了一口气:“为的便是想与你做后盾,为了与你撑腰。” 陶君兰一怔,认真的看住九公主:“我知道。只是纵然不为了我,他也必须努力。他是陶家的希望。他肩上背负的东西,让他必须努力。” 顿了顿,她又一笑,柔声道:“当然,静平是个好弟弟。他其实心里是个再柔软不过的人了。你好好对他,他必十倍还你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盼着你们夫妻和美,顺顺当当。他有时候死心眼起来,你也别和他置气,只管告诉我,我去训斥他。” 九公主在陶君兰的注视下,却是忍不住低下头去,似有些腼腆,可更多的却是落荒而逃。就是回应的声音也是十分小:“嗯。” 一路说着话,二人倒是都不觉得冷,待到进了寿康宫进屋被暖风一吹,陶君兰这才觉得自己脸上都被风吹得冰凉了。冷热一激,倒是有点儿刺疼。顿时懊悔的看了九公主一眼,觉得自己犯了糊涂拉着九公主受了罪。 九公主倒是浑然不觉,只往太后跟前走去,笑着行礼请安。; 第一卷 第517章 欲出 太后的情况的确是又好了些,不过双腿却是依旧没什么知觉,更别说行动了。只是比起刚中风那会儿,如今的情况却又算得上是十分好了。毕竟,那大夫也说了,想要全部恢复不仅要花时间,更是很难。 好在太后也不是什么纠结之人,虽说有些介意,可还是很快就又豁达了。毕竟当时能捡回命就十分不错了。 陶君兰笑着行了礼,便是和九公主坐在榻前陪着太后说话。 “皇后如何了?”太后知道她们刚从皇后那儿过来,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个。 陶君兰随手替太后捏着腿,笑道:“看着倒是不错,不过毕竟是在宫外,哪里比得上宫里?气色倒是不大如以往了。而且对人也更和气了些。” 以往的皇后,那份根深蒂固的高高在上更明显些,如今倒是收敛许多。不过却是叫人感觉更加忍不住忌惮了一些。 都说皮笑肉不笑最是吓人,皇后便是如此。笑的时候永远眼里都是冰冷的,目光都是尖锐的,带着一种阴狠的。 太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和气?”却是带着明显的嘲讽。显然太后并不相信皇后会真和气。 “可不是和气了?”陶君兰抿唇笑:“还叫王良娣让了座位给我坐呢,又关切问起王爷的身子,让我劝着王爷不要太操劳呢。还说准备与王爷选个新王妃。可真真是个慈母的样子。” 九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可真是关心二哥了。” 陶芯兰在旁边低声嘟哝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陶君兰瞪了陶芯兰一眼,太后却是笑出声:“这话说得好,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还想沾手端王选妃的事儿?真是做梦呢。” “我心里也是明白,所以我只笑着说让皇后娘娘与太后您商量就是。”陶君兰言道,末了又狡黠一笑:“也只太后镇得住了。” 太后笑着摇头,骂了一句:“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儿。”不过却是决口没再提起到底还打不打算与李邺选妃,又中意谁得话。 陶君兰试探一回没得个结果,倒是也没觉得不甘心,笑了笑之后就丢开了。 一时又说了些别的事儿,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庄嫔的位份,是该升一升了。老是在嫔位上,有什么意思?” 陶君兰垂着眸子不接话——如今几个妃位上的,哪一个不是有儿子的?就是英嫔生了八公主,也不过是嫔罢了。顾惜才刚进宫多久?也没怀孕也没做出什么叫人称赞的事儿,只怕不容易,而且也不合理。 “太后也别着急。”九公主柔声劝道:“如今时候尚短,急不得。” “怎么不着急?”太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自嘲一笑:“我都土埋半截脖子了,再不替后辈们打算打算,以后他们可怎么办?” “同是顾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管的;。”陶君兰斩钉截铁的言道,以此宽慰太后的心。事实上,只要以后是李邺登基了,不管怎么样也是不可能亏待顾惜的。当然再嫁是不可能的,不过锦衣玉食,体面尊贵却是一样也不会少。 太后轻叹一声,却是再没开口。 陶君兰与九公主她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便是岔开了话题,只挑着轻松有趣的说了半日功夫。 待到了时辰,陶君兰和九公主告辞出来,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眉头——太后今日这话,听着叫人觉得格外的难受和担忧。 待到出了宫门,陶君兰便是上了九公主的马车——如此俩个人便是可以说说话。反正也顺路,所以陶君兰的马车也就在后面跟着。 “怎么回事儿?”陶君兰低声问九公主:“怎么的遇到刁民了?” “不是刁民,是流民。逃出来告状的。说是朝廷不发赈灾银子和米粮,修建的屋子也都是草棚子,用破席子当墙挡了风就算完事儿。根本就熬不过冬天。”九公主说起这个的时候面色很难看:“那人曾是商人,好歹有几件体面衣裳。说是投奔亲戚,这才能一路走来,更是被放进了城。若不是这般,说是路上就被拦截住了。不知多少像他这般的人,被拦截弄死在了上京的路上。” “拦我的车也是巧合。陶家处的位置偏了些,又没在大道上,他瞧我马车华美,又见跟着的都是女子。所以便是冲出来冒险了一回。想着女人心软些,说不得就愿意帮他。”九公主继续言道,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一双秀眉都拢了起来。“若不是遇到我,只怕他就要去敲登闻鼓了。” 其实悬于衙门外的鼓都叫登闻鼓,不过如今一说起登闻鼓,大家却是都是知道说的是皇宫外头设立的巨鼓。那鼓槌便是巨大沉重无比,力气小些,只怕根本就敲不响。 当然,这个登闻鼓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一旦敲响了,那就是直接由皇帝立刻审理此案了。不过一般没有重大冤情或者案件,谁也不会去敲那个鼓。 陶君兰在京中生活这么多年,却是从未曾听说过有人敲过登闻鼓。如今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倒是觉得必然效果惊人。同时也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真逼到了绝路上,只怕那人也未必会想到去敲登闻鼓。 寻常人想到皇宫想到皇帝,便是已经心声畏惧胆怯了,更别说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了。 “那人你可好好安置了?”陶君兰问九公主,“却是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否则只怕这鼓是敲不响了。”既然已经胆大妄为到敢封路拦截,那么京城里也未必就没有眼线探子这些。 九公主点点头:“我正是知道厉害,不敢耽搁立刻叫了心腹带回了我一处隐蔽的宅子里藏了起来。想着等晚上告诉静平或是跟二哥说说。这事太大,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做不得主。” “嗯,也好。”陶君兰点点头,想了想道:“要不你叫人悄悄的晚上送进王府里来,你们也过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问问情况,也好商量一下如何行事;。正好庄子上送了新鲜的鹿来,我叫人挑了鹿筋煨着,晚上正好能吃了。” 正说着话,却是听见后头动静颇大,随后就听见有人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陶君兰心中一惊,听出那是自己那辆车车夫的声音,顿时下意识的便是拖着九公主就一下子弯腰从座位上翻了下去,几乎是伏在了车底上,这才觉得心里稳妥了一些。 要知道,这种马车左右都设了活窗,不管是用刀剑还是什么的,那样薄的木板是什么也拦不住的。就是用弓箭,羽箭也能轻而易举的穿透过来。 若是坐在座位上,必然更容易受伤。而躲在马车中间,又伏在车底,却是最安全不过。至少离窗远,也叫刺客看不见她们。 九公主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下巴重重的磕在了车底上。顿时舌尖都是咬破了一些,疼得钻心。 陶君兰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腕上的玉镯子不知磕在了哪里断裂开来锋锐的边缘割破了手腕上的肌肤不说,甚至有细碎的残渣嵌入肉里。 不过这会子她却是全无感觉——事实上,她这会子正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的弦更是紧紧绷着,甚至就这么一瞬间,她手心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湿润之意。 外头的动静不小,甚至有兵器交击之声。 九公主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儿,当下也是慌了神,顾不上满口的血腥味和舌尖上的疼,颤着声音问陶君兰:“怎么办?” 九公主虽说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儿,还是在大婚那日,可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迥然不同。那时候她都吓懵了,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而这一次,她没直接面对危险,可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害怕得不行。 “放心,不会有事。”陶君兰压低声音,“应该是冲着我那辆车去的,你这个车夫激灵,这会子加快了速度带着我们逃呢。” 如果没有意外,她觉得应该是逃得掉的。毕竟等到刺客发现那是空马车还是需要不少时间,而那个时候,他们却是追不上来了。而且,这里是京城,一击不得手,便是不可能再有机会。 所以,虽然也怕可她却还没怕得十分厉害。方才也算是她自己将自己吓得厉害,这会子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怕了。 “怎么会有刺客。”九公主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些:“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如何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刺杀我们。” 陶君兰抿了抿唇:“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看不惯我们罢。”若她出事,李邺必定悲伤难过,甚至会消极一段时日。这或许就是刺杀她最大的好处和目的了。 当然,也可能是想抓活口,留着威胁人。 更甚至,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是因为人家看不惯她了,想她死而已。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做下这事情的人只有一个。而她得罪过也有这样能耐的人,也是只有那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 第一卷 第518章 必杀 如同陶君兰预料的那般,刺客到底是没有追上来的。她们这一身的狼狈,更多是虚惊一场罢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却是在陶君兰看见了自己本该乘坐的马车摸样时,这种想法便是油然而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子后怕。深深的后怕。 如果她不是巧合上了九公主的马车,此时只怕早已经是死了。不仅是死了,而且一定死得非常凄惨和痛苦。坚硬的黄杨木打造的马车,此时上面布满了各种刀劈斧凿的恐怖痕迹。更是有不少羽箭深深的钉在了马车璧上,就是雕花木窗的缝隙里,也是卡住了不少羽箭。 马车的门已经整个儿的被劈开了,马车里的狼狈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里面散落了不少锋锐的羽箭。几乎没有哪一处是完全避开了。 这样密集的攒射手法,她之前拉着九公主避让的那个法子根本就没有用。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手炉也不知道遗失在了何处,还是因为心里太过后怕,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得厉害。像是被人整个儿按进了冰冷得都起了冰渣子的水里。 陶君兰微微的哆嗦了一下。 当然,不仅仅是她,九公主也是有些哆嗦。活了这么多年,她是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情形。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事情:那日大婚时候的那个刺客事件,比起这个来,却根本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一般。 那算是什么刺杀?这才叫真正的刺杀,一刺必杀,绝不给人生还的机会。侧头看了一眼陶君兰,九公主忽然觉得陶君兰的运气是真的好。 不,不仅陶君兰运气好,她的运气其实也很好。九公主忽然很庆幸自己上的是自己的马车,而不是上的陶君兰的马车。就因为这个小小的选择,她们二人便是侥幸的捡回来一条性命。 陶君兰沉默了许久,直到红螺惨白着脸上来提醒才算是回过神来。 红螺因就坐在马车前头,险些也是要丧命。若不是关键时刻车夫猛的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下了马车,只怕这会子也是没了她这个人了。 不过,虽说是捡回来一条命,可是胳膊却是脱臼了,脸上也是擦伤了许多。额头也青紫了。最关键的是,着实是吓坏了。这一点,从红螺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微微哆嗦的身子就能轻易看出来。 当然,是实际上陶君兰也比红螺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她强装镇定的抿了抿唇,让自己的目光从已是一片狼藉惨烈的马车上挪开,只是谁知道刚挪开就看见了地上的一滩暗红的颜色,当下更是心里一颤,忙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知道那暗红的是什么,是人血。刚才就已经有人禀告了她,这次驾车的车夫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大腿也是被羽箭射中了。而她象征性带出来的那几个护卫,六个死了两个,还有三个重伤。只有一个稍好些,却也只是轻伤罢了。 至于那些刺客却是死得更多。远处射箭的也就罢了。冲上来的刺客一共有七个,有六个人都丢了性命。剩下那一个,被捉住之后也是咬舌自尽了。 今日这件事情,一共死了九个人; 。为了杀死她,对方付出了七个人的性命,而为了自保,她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这还是因为护卫们都知道她不在马车上,只是力求自保,并未太过阻拦的结果。 若是她真在马车上,为了保护她,只怕六个护卫加一个车夫却是一个都活不了的。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还真是舍得在我身上下功夫。”派来的七个人,怕都是死士。死士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培养出来的,一次就出动了七个。她该说那幕后之人家大业大不在乎呢,还是该说她已经招人记恨到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死的地步? 自然早已经有人去府尹那儿报信去了。陶君兰侧头吩咐九公主的一个护卫:“你留下,不许叫人破坏了。待到府尹全权接手了,你再离开。” 吩咐完了之后,她便是和九公主匆匆离开了——这地不宜久留。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次不成,又再卷土重来? 就是大夫也没敢让红螺看,陶君兰就赶忙匆匆回了端亲王府。待到进了沉香院的大门,她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而心头紧绷着的那跟弦也是终于松开了。 只是绷了这么久,这么乍然一松开,她却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脚下都绵软起来,几乎站不住。 因离端王府更近,所以九公主也是跟过来了。出了这事儿,她却是不敢再坐马车了。而且就是陶君兰也是心里担忧,索性就拉着一起过来了。 九公主此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待到进了屋子坐下了,陶君兰接过丫头捧上来的热茶,感受着甚至有些烫手的温度从指间一路蔓延上来,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安全了。” 九公主也是用力握着茶杯,抿了一口之后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出了刚才的事儿,她坐在马车上总觉得心惊胆战。 “请个大夫来给红螺看看。”陶君兰缓过气儿来之后便是如此吩咐一句。 碧蕉心疼的点头:“早就叫人去了,主子快别说话了,也别再操心了。您这般倒是比红螺看着更吓人哪。” 随后碧蕉看见了陶君兰手指上的血迹,顿时惊呼一声,忙上前去查看。待到看见手腕上血迹都干涸了的伤口时,顿时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陶君兰闻声低头,这才惊觉自己是受了伤,也这才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刺疼。不过此时血迹都干了也没再继续流血,倒是也不怎么疼。就是一手的血迹瞧着吓人。 她的袖子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好好的一身衣裳,算是这么毁了。 九公主刚想问陶君兰怎么受伤了,刚一张口却是也感觉自己舌尖上疼得厉害。顿时忍不住苦笑起来:刚才她说话的时候,可也没觉得疼呢。可见今儿着实是被吓得有些狠了。 处理伤口的时候陶君兰倒是疼得不轻,已经结痂的伤口这会子用干净的软棉布将血迹擦去,随后再将伤口轻轻挑开,为的就是怕里头还有什么脏东西,或是异物。 陶君兰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碧蕉却是真从伤口里挑出了几粒芝麻般的碎玉出来;。想来若是这会不弄出来,只怕后头还有得罪受。 待到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又用纱布裹了,陶君兰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般看着,倒像是我真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九公主苦笑了一下,有心想说几句话却是到底没敢张口。其实她倒是宁愿伤在其他地方也不愿伤在舌尖上,不管是吃饭还是说话都是影响不小。 九公主下巴上其实也蹭破了一些,不过并不严重,抹了药也就不用再管了。这样的小伤,疤都不会留的。 这头两人的伤口都刚处理完,那头李邺和陶静平便是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二人显然都是一路疾行而来,这么冷的天额上都见了汗,呼吸更是粗重。 两人俱是先下意识的在屋里寻了自己的妻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又分了注意力去看旁人。 李邺起先还没注意到陶君兰的手是受伤了,毕竟袖子遮掩着,哪里就立刻看到? 不过二人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倒是也没有更让人担忧的地方。这倒是让两个男人俱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听人禀告说是陶君兰遇刺的时候,李邺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重重的砸了一下。生生的疼,继而就是恐慌。 后头听说并没有成功,也只是受惊吓,可他还是不放心,到底忙不迭的就冲了回来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在路上碰见陶静平的,两人慌里慌张,连马车也不坐了,大冬天的冒着寒风一路骑马疾行回了端亲王府。 他其实在看见陶静平故作镇定其实已经慌乱得手脚都不协调的样子时,是有点儿想笑的。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他其实和陶静平没什么区别。当下便是笑不出来了。 好在陶君兰并没有事儿。若不是有外人在,李邺是恨不得自己上去仔细检查一番的。 陶君兰见李邺这幅样子,便是笑着主动举起包得严实的手,道:“说起来刺客没将我如何,倒是那玉镯子碎了折腾得我不轻。只可惜了那镯子,我倒是十分喜欢。” 李邺先是神色一紧,随后又放松下来,道:“玉镯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回头我叫人再去搜些好料子做就是了。” 顿了顿,他有笑道:“都说玉有灵性,说不得今儿镯子碎了,便是替你挡了一次灾。”这个说法的确是自古就有的,越是有好的玉,便是越有灵性。 陶静平此时也听了九公主的丫鬟说九公主咬伤了舌头不方便说话,顿时也有些心疼:“那吃饭怎么办?” 想着只怕接下来几日九公主都要受罪了,陶静平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来:“那古令之也忒没用了。这样的事儿,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发生了。”事实上,这会子他想的却是:不管是谁吩咐下的这事儿,他定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当然,这个念头李邺也是有的。甚至也比陶静平想得残忍多了。; 第一卷 第519章 栽赃 “今日这事儿,却是不能就这么完了。”李邺敲了敲桌面,神色冷冷的开了口。失去了温和的面具遮掩,如今的李邺看着甚至是有几分阴冷吓人的。 陶君兰其实早就想过这事儿,当下苦笑:“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那么多人瞧见了,纵然想瞒也是瞒不住。只是古令之好不容易才被扶持上去,这回却是又受了波及。说不得还有人会趁机提出直接将古令之换掉。” 当初之所以能让古令之做了府尹,还是因为李邺遇刺的事情。这一次她遇刺,还这般声势浩大。想来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她心里也很清楚,纵然她算不得是什么紧要的贵人,可是这事儿在皇帝心里必然也是会十分在意的。 天子脚下,国朝都城,居然频频发生这种刺杀事件。怎么能叫皇帝不恼不怒?这叫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摆?用句大不敬的话来说,就是连脚下一亩三分地都没打理清楚,还指望他怎么治理天下? 再往深里说,今日闹市街头就敢如此,来日是不是宫里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推己及人,皇帝心里只怕会十分不安稳。 “古令之上任也不算久,到时候想个法子推卸了责任就是。”李邺倒是不在意这事儿,反正就算他不保住古令之,皇帝也未必会轻易换人。就算换人,肯定也不会再用与王家有关的人。 “可怕只怕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事情一了了之。”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嘲讽的意味。不过却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代表了什么。事实上,这会子就算是查出来与王家有关系,皇帝也暂时会按兵不动。王家可不只是这几个青年才俊被留在了京里,明升暗降夺了权柄。 陶君兰低头沉吟片刻,却是笑着摇头:“也未必。这事儿若是闹得沸沸扬扬呢?到时候不管牵扯出了谁,都是不可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要去查出真凶来,她觉得这一次倒是完全可以来一次栽赃嫁祸。上一次不是查出了一点王家豢养杀手的眉目,却还始终没有证据?那这一次,就好办了。 李邺看着陶君兰微微浅笑的样子,心中一动正待问。那头陶静平就已经开口了:“看姐姐你这般,便是知道你心里定有主意了。” “嗯; 。”陶君兰笑着看一眼陶静平,嗔了一句:“你倒是了解我。” 随后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打算来:“上次王爷不是查出了王家豢养杀手的眉目?只是没有找到证据罢了。如今,咱们可以来个栽赃嫁祸。我可不同于王爷那般招人妒恨,要说以前王妃想我死也就罢了。如今王妃也没了,还有谁不喜我想我死呢?” “要说是王爷其他的姬妾显然不可能,她们没那能耐。所以只能是别的——想来我得罪得最狠的,还是皇后和太子妃了。那日我帮庄嫔说话,以及之前对皇后的背叛,都是皇后不喜欢我的缘由。”陶君兰自嘲一笑:“你们说,若有人跟皇帝说了这些,然后再抱怨一句,只是因为不喜就这般大动干戈胆大包天。若是真有什么利益瓜葛,敢和他们作对,那岂不是就是必死无疑了?” 李邺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是人都怕死,父皇听了这话必定会往自己身上联想。要知道,他才是太子登基的最大阻碍。尤其是如今他对王家下手,对太子打压。 陶静平也明白了自家姐姐的意思,当下一击掌笑道:“妙极,妙极!”顿了顿却是又皱眉:“只是这话却是不知道由谁说合适了。” “不急,咱们得先将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才行。还得叫他们影影绰绰的去猜测到底是谁做下了这样的事儿。待到时机成熟了,再叫人扯闲话一般的在父皇跟前说起才好。”李邺微微笑着,倒是已经恢复了几分那温和的样子。 陶君兰也笑了:“这样一来,到时候不管是谁提起了这件事情,必然都不会被怀疑。” “不仅如此,咱们还得再演一出苦肉计才好。”李邺沉吟片刻,笑容越发温和起来。“我这边刚开始帮着父皇处理政务,算做了太子该做的事儿。皇后心里想来很着急。” “可不是着急,今儿在宫中还问起了呢。叫我劝你好好休息才是。”陶君兰轻笑出声,“那么多人听见了,这可不是我胡诌。”她明白了李邺的意思,所以觉得这是瞌睡的遇到了送枕头的。 “只是苦肉计也不能演得太过了。”陶君兰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担忧;“你可不能让自己受伤。” “王爷不受伤,却是可以叫其他人受伤。比如,我和福清。”陶静平忽然开口插话进来,声音平静得甚至透着一股笑意:“就跟你们一样,咱们也不必受重伤,狼狈不堪就行了。只是却还得需要几个忠心的护卫受些伤了。”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还得死上一两个才好。 “我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今日这般情况,应是不会有人伤亡。而且,端亲王侧妃刚被刺杀,我这个端亲王身边护卫再多添几个也说得过去。这样一来,做足了样子也就好了。”李邺笑了笑,眸子里却是深沉一片看不见底。 “那刺客呢?”陶君兰皱眉。 “我护卫众多,对方见不能成事,跑了。”李邺悠然言道,老神在在。反正贼喊捉贼,怎么说都是他说了算。再则,他这个被刺杀的,又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怎么解释呢?而且,又有谁会想到,他玩这一手? 陶君兰点点头,“就这样办罢。” 九公主因了开口说话不方便,一直也没能说话。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主意,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不能说反驳的话;。只是她又怎么能不担心陶静平? 陶君兰见了九公主的担忧之色,便是轻声安抚她到:“九公主放心罢,王爷又怎么会让他们真受伤?不过是做出狼狈的样子给人看罢了。”说着又瞪了陶静平一眼:“你这般信口胡说,可曾想过我和九公主还有芯兰担心不担心?我不愿王爷受伤,难道就舍得你了?这事儿必须听我的,你们一个也不许受伤!” 李邺笑着点头:“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 此时若是陶静平保证,她们还未必放心和相信。不过这话由着李邺说出来,却是叫人放下心来。 这事儿说得妥当了,陶君兰这才又想起了原本的目的。当下苦笑一声看着李邺道:“其实今儿也是凑巧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才坐上了九公主的马车。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说起来,却是那人救了我一命。” 若不是那人刚好拦住了九公主的马车,与九公主说了那事儿,她又怎么会因要和九公主说话而上了九公主马车?虽说是因缘巧合,可是的确算是那人救了她一回。 李邺听了这话,顿时便是道:“既如此,那我便是好好赏赐那人罢。”虽说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可是陶君兰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多少是那么回事儿了。既然如此,他不仅要赏,更是要厚赏才好。 “那人只怕不想要赏,更想要王爷帮着他伸冤。”陶君兰苦笑一声,摇摇头后便是将今儿的始末说了。尤其是将那人与九公主说的那些情况一一细说了。 “朝廷拨出去的赈灾款项,我看只怕十之七八都被中饱私囊了。真正用在灾民身上的,不足二三。”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不好受。那些灾民经历了这般多磨难,好不容易在天灾瘟疫里活下来,如今却是因为贪官污吏不知又要死多少。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酸和愤怒。 她是真觉得这些贪官污吏一个个都该死。 李邺的神色也是有些发沉,最后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他们中饱私囊,却不知情况已这般严重。” 陶君兰这才想起李邺在太子出京之前说起过的那么一句话,顿时忍不住看了一眼李邺:“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但是不知他们这么大胆包天。以往中饱私囊总算还不至于民不聊生。可这回……”李邺苦笑一声;“若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就该我亲自去一趟。” 民不聊生,这是官逼民反。这是在毁坏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誉和形象,让百姓对朝廷失望甚至绝望。 自古以来,哪一次起义不是有这样的因素在里面?攘外必先安内,这个安内却是重中之重。他既然想要这江山,那就断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他是真有些后悔叫太子去,而没自己去。若是他去了,至少现在早已经到了。 早一日改善情况,只怕也不知能救下来多少人。 李邺的神色有些发沉,“不行,我得立刻进宫一趟。” 陶君兰轻轻拉住他的袖子,然后问他:“太子已经到了好些日子了罢?现在,他应该已经送折子回来了罢?”; 第一卷 第520章 隐瞒 李邺一怔,随后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心中盘算一下:“应该是就这两日的功夫了。”太子既是去视察赈灾情况的,那么到了之后看了情况,就会立刻写下自己的所见,然后再让快马送回京城来。 而皇帝则是会酌情再考虑是不是再加些赈灾银子,或是奖赏惩罚官员。 算算时日,应该最多不超过三日,太子的折子就会送到。 “再等等吗?”陶君兰咬咬牙问出了这话。她心里清楚再多等一日是什么情况和结果。可是为了李邺,她到底还是自私偏心了。 李邺知道陶君兰的意思,想先看看太子到底返回来的是什么样的情况再说。若是太子如实禀告也就罢了,可太子若是伙同官员一起欺瞒,那……这就是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 被陶君兰这么一问,甚至他也是有几分心动的。 不过很快他就摇摇头,“不能再等,否则这一来一去也不知道花费多少工夫,而重新拨款赈灾也是需要工夫。就是有银子,想要修建屋子也还是需要工夫。眼看着天越发冷了,若是再不想法子,只怕伤亡惨重。” 陶君兰抿了抿唇,“眼下马上就要冬至了,只怕根本来不及。既然已经来不及——”那再多等两日也无妨了。 当然,她心里清楚她这就是个借口罢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觉得自己卑劣得厉害,心虚不安得也厉害。想了想,她道:“我们可以在京中募捐些冬衣。大户人家里头,一年给下人做的就是两身冬衣,那些下人就算是将以往旧衣捐出来,也有不少。修屋子来不及,只能想法子多穿些衣裳。好歹也能不至于冻死。” 李邺摇头:“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只靠着京里的募捐,能救多少人?能有多少东西? “不,咱们不仅可以靠募捐,还可以从当铺里买。在商行里买。”陶静平倏地出声,徐徐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咱们可以先按兵不动,但是私底下先与这些商家当铺都联系好,叫他们赶紧将东西整理准备好。到时候直接由朝廷结账。” 顿了顿,陶静平又道:“如今修建屋子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准备大量的木炭和苇席。木炭用来生火取暖,苇席用来做墙。一层挡不住寒风,那就两层三层乃至十层!如今是寒冬,人也无法劳作,便是且叫灾民忍耐住。将人都大量集中起来。男女分开来,一个屋子尽可能多的安排人。这样虽说是拥挤了些,可是却是能节约炭火和苇席,这样一来。同样多的东西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有了个主意:“棚子不如屋子保暖,可别忘了还可以烧炕。” 听了这些,李邺的面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想了想,他这才点了点头。的确,若只是先扣住消息,可是暗里地却是现在就开始筹措,也不算是耽误了事情。甚至若是可以因为这个而扳倒太子的话,那更是好事。 只是不管怎么说破天去,知道这种事情却是要瞒下消息,却到底还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君主所为;。李邺自认为自己算不得君子,可他却想做一个好君主。而在那之前,首先他得要成了君主才行。 所以,这就是他的选择。 陶君兰心里同样也是不大好受。和以往的事情比起来,她觉得所有的自私狠毒行为加起来,都不如今日。她这一拦,或许不知要死多少人。 苦笑一声,她叹了一口气:“隐了消息不说,已是我们的罪孽。只盼着王爷想法子多做弥补才好,不管是赈灾款,还是贪官污吏,还是日后的规划帮助,都要妥妥当当的办好才是。” “自然如此。”李邺的心情也是沉重。 倒是九公主劝了一句:“成大事儿者不拘小节,想来就算老天爷知道这事儿,也不会怪二哥你的。再说了,当初端亲王府帮了多少流民?就算功过相抵,也能抵消了。”说这么多话,舌尖疼得不行,已然是极限了。 “只是却怕那人不肯。”陶静平皱眉开口:“他未必会肯听话。毕竟,他是背负了族人乡亲的嘱托,只怕是盼着能早日达成目的,好回家去的。” “那也没法子,只好先软禁一番了。横竖也不需要多等,最多也就两三日功夫。”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不过,先解释罢。到时候,我们亲自去解释,想来总能说通。” 软禁只是下下策,上上策还是说动对方配合才好。不然万一隐瞒消息的事情一透出出去,那李邺的名声也就毁了。 李邺想了想,道:“我亲自去即可。”也只有他亲自去一趟,才算是给出了最大的诚意。 事情说到这里,也自然算是尘埃落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了。 至于李邺和陶静平,则是又打算出去忙活了——联系商家这事儿,必须尽快完成。 陶君兰想了想,又与李邺道:“其实,除了刘恩之外,倒是还可以试试用另外一个人。” 李邺沉吟片刻,微微挑眉试探道;“左显御?” “正是他,他手里也有不少人脉和财力,有他帮忙倒也是能省却不少功夫,也能更快些。而且,也算是趁机试探试探。”陶君兰点头承认了。左显御一直都向端亲王府示好,表示愿意合作。不过,一直以来左显御做的事儿,都算不得对李邺帮助太大,更是从未做过十分明显的事儿。 若这次左显御不遗余力的帮忙,且瞒住了消息,那么左显御以后就值得信赖了。可若是左显御这次将消息透了出去,那么以后左显御便是再不可用了。 旧棉衣这种东西,寻常人都不会要。这般大量的购买,只要再结合局势难免就能猜出一二。左显御显然是聪明人。若他用这个消息去皇后那儿示好,显然也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一切就看左显御怎么选了。 当然,其实就算将这个消息透给了皇后,对他们来说,显然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这事儿最关键的不是收了棉衣做什么。而是太子与官员勾结,蒙蔽圣听,不顾百姓;李邺倒也是觉得不错,当下便是点头应了。想了想又道:“我会让人加强护卫。”这是怕她今日受了惊吓之后心里不安,所以只能用这种法子来让她觉得安心。 陶君兰点点头:“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府里对我如何。你安心去办事。” 别说李邺不放心,就是被殃及池鱼的九公主也让陶静平不放心。犹豫片刻后,陶静平道:“今儿你先陪我姐姐罢,晚上我再来接你一起回府。”虽说是担心,只是他面皮薄却是说不出口,于是便是还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九公主却是没听出来,只当陶静平担心陶君兰不安稳,所以叫她留下来做个伴。当下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面上却是含笑点头应了。 这般嘱咐了一番之后,李邺二人这才如同回来时候一般,匆匆的又离去了。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口。 待到他们二人走后,陶君兰这才笑着打趣九公主:“到底是谁的老婆谁心疼。我那木讷弟弟也知道关心人了。” 九公主听出弦外之意来,便是低头悄悄涩然一笑,口里却道:“他是关心大姐你。”舌尖儿上尖锐的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陶君兰只当九公主害羞,笑道:“是是是,关系我关心我。不过,我这府里人多了去了,还有拴儿和明珠,哪里没人陪我了?倒是你,回了陶家一个人冷清清的,那才只怕需要人陪呢。他那里是叫你陪我,分明是叫我陪你呢。” 面对陶君兰的打趣,九公主抬起头来,微有些羞涩又不敢相信。想问问,却也觉得不好意思,最后只得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不过虽说还有些不安,可是心底却是到底泛出了一丝比蜜还甜的味道来。 看着九公主面色微红,陶君兰也识趣的不再打趣。叫人做些软烂清淡的饭菜来,二人用过饭后,又看着拴儿和明珠玩耍了一阵子。陶君兰见九公主似有些疲乏之意,便是又叫人带了九公主去歇一歇午觉。 别说九公主,就是她自己也是有些乏了。只是躺在床上,纵然合着眼睛却也是睡不着。反倒是那马车的惨烈和地上的腥红一次次的在眼前浮现。 陶君兰苦笑一声,叫人熬了一碗安神茶来喝了。又和碧蕉春卉说了一阵子话,问过了红螺的情况,知道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这才又放心了。 这么折腾了半晌,她也总算是有些困倦,合了眼才算是睡着了。 碧蕉和春卉悄悄退出去,叹了一口气:“以后还得多想法子分散了主子精神才好,别在她跟前提起什么刺客之类的,就是字眼也不许有。” 春卉忙点头:“一会我就去嘱咐小丫头们。” “再时刻准备着安神茶,这两日也不必泡其他的茶了,都喝这个罢。”碧蕉想了想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随后又忍不住咒骂:“真不是是谁这般狠毒,只盼着老天爷开开眼,用雷劈死他才好!” 第一卷 第521章 不满 陶君兰遇袭的事情传入宫中的时候,皇后正在太子妃和王良娣的服侍下喝药。出宫这么一段时间,她好些年没犯过的旧疾犯了,时不时便是觉得头疼。 听说了事情的始末,皇后顿时连药也不肯再喝了。推开药碗阴沉着脸言道:“果然是好运气。这样都能逃过一劫。” 太子妃的脸色也不好,良久苦笑一声;“可不是运气好。”这岂止是运气好?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儿了,故意避开了一样。 王良娣看着自己姑姑和姐姐的神色,抿了抿唇还是劝皇后道;“姑姑先把药喝了罢。身子养好了,可比什么都强。陶氏的好运气也不过是一时罢了,难道还能好一辈子?” “这次事儿闹得大,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皇后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黑黝黝的药水,还没喝就已经觉得满口苦涩了。犹豫了一下到底推开了:“不喝了,没心情。” 看着皇后这般,倒是谁也不敢再劝了。当下便是只沉默不言。 “太子也不知道如何了。”皇后不想陶君兰那事儿了,倒是又想起太子来,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太子还没出过京城呢。那地方如今又穷又破的,也不知道太子吃苦没有?他自幼锦衣玉食的,只怕是不习惯。” “太子带足了银子,衣裳鞋袜都是不缺。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心,而且,再苦再穷那些地方官员也是不敢委屈了太子。”太子妃笑了笑,打起精神来宽慰皇后。 皇后见太子妃说得轻松,非但没觉得宽慰,倒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说得简单,外头再好也是比不上宫里的。你呀,也该多放些心思在太子身上。” 太子妃抿了抿唇,忍不住握紧了手。她知道皇后这是觉得她不够关心太子,不满意了。 王良娣越发的低下头去,根本就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开口了,只怕就要波及自己了。 见太子妃不说话,皇后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当下心中懊恼可面上却是又不好在拉下脸来说别的,于是只摆摆手:“我累了,你们回去罢。我歇一歇。” 平心而论,太子妃是个好的。可太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不喜欢。久而久之,太子妃的心也是冷了。态度上,到底不如从前了。可对于这个,皇后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干着急。又气恼太子不懂事,不知道与太子妃好好相处。 太子妃既能干,娘家又是太子的舅舅,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也是她为了替太子笼络人心的盘算。可太子却是生生辜负了。 不过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气恼归气恼,皇后到底还是担心更多些。 陶君兰一觉醒来,却是已经下午的光景了。看着天色,离晚膳时辰也不远了。便是责备碧蕉:“怎么不叫我?” 碧蕉笑道:“九公主也还没起呢,主子再躺一躺也是不打紧;。横竖府里也没什么事儿。” 陶君兰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心起来:“怎么还没起呢?” 碧蕉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见陶君兰担忧,当下便是忙道:“侧妃别急,我这就去问问。再说了,想来也是吓住了,这才如此的。” 陶君兰点点头:“你去看看罢。虽说大人了,可是她以前在宫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坏了可不好。”别说九公主,就是她都吓得有些不安,所以还真不能马虎。 碧蕉只得让春卉领着小丫头服侍陶君兰起身,自己则是去看九公主。 九公主的侍女都在外间,碧蕉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侍女们凑在一处悄悄的玩叶子牌。虽说不敢高声笑闹吵着九公主,可却也是玩得十分高兴的。 碧蕉见人都在,顿时就皱了眉头。心道这些宫里出身的侍女可是真没规矩:这哪里有主子在里头睡觉,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的道理?玩耍这个就不提了。毕竟就是沉香院里头也是如此,陶君兰午睡的时候,除开在跟前守着的人之外,其他人玩叶子牌,或者去午睡会儿也是不打紧。 可那也必须是有人在陶君兰跟前守着才行。其他人在外间玩牌玩耍,也为的是不至于困倦,好能随时听候吩咐。可九公主的人倒是好,九公主在里头睡着,没人守着不说,倒是还玩得这般兴高采烈的。 碧蕉便是咳嗽了一声。 这下那些侍女才算是看见了碧蕉——当下也都没怎么热情的理会,只是笑着招呼了一声就算完事儿。 碧蕉便是越发的有些不大待见这些侍女们:这是觉得高人一等呢,无非就是觉得她们是宫里出来的,比起她来说更高贵些似的。 碧蕉不屑的在心里撇嘴:一样都是做婢女,谁又比谁高贵了?九公主还未必比得上自家侧妃呢。真是不醒眼。没瞧见九公主对自家侧妃也是客客气气的?真不知九公主到底怎么管教的。 当然这些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碧蕉自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当下只笑了笑,问道:“九公主可醒了?我们侧妃叫我来问问。” 随后有人便是站了起来,笑到:“九公主还没醒呢。不过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去叫公主。” 碧蕉应了一声,转头便是打算去回禀陶君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呢,就听见后头有人追了上来,回头一看正是那侍女。此时那侍女一脸慌色:“不好了,公主发热了。” 碧蕉一听也吓得不轻,忙道:“我这就去回禀侧妃,叫人去请太医。”九公主在端王府病了,虽说也不是端王府照顾服侍不周,可是听着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更重要的是,九公主金枝玉叶,若有个什么,她们如何赔得起? 陶君兰听说九公主发热也是吓了一跳,忙叫人驾车去接太医,又亲自过去看。 路上碧蕉便是将自己所见所闻都与陶君兰说了,最后道:“九公主怎的不约束下人?倒是叫他们这般没规矩。” 陶君兰沉默片刻,随后轻叹了一声:“又岂是那么好约束的;。”九公主在宫中的时候便是没什么威信,那会子是不好管教。因为身边的人多数是皇后拨过来的,怎么管?不但不能管,还得敬着。所以那些人懒怠,九公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出了宫,九公主看似翻身当家做主了,可是实际上却仍是不好约束这些人的。毕竟都是她的陪嫁宫女,也得给体面不好随意发落了。不然不是显得她无情无义?所以,也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面儿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陶君兰以往也没想到这个,毕竟那些侍女在人前看着还是极好的。也为九公主着想,服侍得周到。可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个摸样。 不过这事儿别人也不好插手替九公主管,不然的话也不好看。所以这事儿她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 说白了,还是得九公主自己上手管教才行。九公主不管,别人也不好越俎代庖。 待到看了九公主的情形,陶君兰顿时就皱了眉头来——说实话,九公主的情况看着可不大好。脸色惨白也就不说了,高热也就不说了。只说那皱眉不断呢喃的样子,就知道九公主怕是一直在做噩梦。 “怎么的不叫醒公主?”陶君兰有些恼了,怒瞪了一眼立在床边服侍的侍女质问。睡得这般不安稳,还做噩梦,只怕不知道多难受呢。叫醒了,至少是从噩梦里摆脱出来了。 那侍女被陶君兰瞪一眼倒是也不心虚,发而道:“公主睡觉,奴婢怎么能随意打扰?”当然,事实上不是不可以打扰,而是压根就没想起来。 陶君兰也懒得再和侍女分辨,当下自己动手轻轻的推了推九公主,唤道:“醒醒,快醒醒!” 九公主挣扎了一下,但到底是没醒来。 陶君兰只得加大了力度,使劲推了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小九!醒来!” 九公主这才总算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说是挣扎,是因为只看见九公主眼睫不住的扑闪却是好几次都没睁开来。 九公主似乎还没从梦里的情形中回过神来,当下愣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冲着陶君兰笑了笑,一张口却是又倒吸一口凉气:舌尖的疼痛却也让她陡然清醒了不少。 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九公主忍着疼开口道:“我怎么了?” “你有点儿发热。”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爱怜的用手掌贴了贴九公主的额头,“我叫人去请太医了。若是难受,你就再睡一会。” 九公主摇摇头却是不肯再睡了。她这会子还记得方才做噩梦了,此时哪里还想睡?万一再睡着了,还做噩梦又怎么办? “碧蕉,倒杯水来。”陶君兰见九公主不肯再睡,即便是吩咐碧蕉。她是故意不叫九公主的侍女的。 碧蕉也知道陶君兰的用意,当下便是利索的办好了。不给九公主侍女抢着干活的机会。 九公主的侍女自是讪讪,站在一旁尴尬得不行,脸色也不好看。陶君兰这般,是在下她的脸面。一时之间,除去讪讪之外,她心里还有些愤懑。; 第一卷 第522章 变故 陶君兰做得明显,九公主自然不可能无知无觉,当下便是看了一眼陶君兰,又看了看那侍女。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低头就着陶君兰的手喝了水。 待到大夫来了诊了脉,只道并无大碍,是吹了冷风又受了惊吓,这才发了热。并不妨事儿,只消吃两三日药,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陶君兰这才放了心,又叫人送太医回去顺带取药回来。 自然期间也是一直不曾理会过九公主那侍女的,任那侍女在一边涨红了脸讪讪。 “好了,你再眯一会儿,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叫静平过来。”陶君兰柔声言道,随后又替九公主掖了掖被角。 九公主也着实是不舒服,也没再坚持,依言便是合上了眼。 九公主这头合上了眼,那头陶君兰便是沉了脸侧头看了一眼那侍女。 那侍女本还兀自愤愤,此时被陶君兰一看,满腔的火气顿时就像是被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熄灭了。随即浑身冰冷,忽然就觉得慌了神。 下意识的,那侍女便是往九公主看去,张口想唤九公主。 不过,声音并未来得及发出就被陶君兰越发凌厉的目光堵在了喉咙里。干涩的合上唇,她忽然就意识到:今儿只怕她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陶君兰便是淡淡道:“你随我来,我有话吩咐你。” 到了外间,陶君兰也没怎么样,只坐下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碎玉。”那侍女缓缓跪下了,伏在地上话音里透出一股小心翼翼来。 陶君兰见碎玉如此,便是点点头,“你既跪下,想来便是知道我今儿为何如此了。” 碎玉哽了一下,纵然不愿意承认,可心里还是清楚不承认是不行了。当下只得道:“奴婢照顾公主不周,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陶君兰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若是你是我丫头,我今儿就是打死你也是理由十足!碎玉,好一个碎玉!我倒是也记得你,你是跟着九公主从宫里到了陶家的。九公主看重你,纵容你,那是她心善念旧情!可我却是觉得,九公主这一番善心和旧情都是喂了狗!” 碎玉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伏在地上想了想到底还是将那句自己是皇后所赐咽了下去。只怕这话一说出口,本端王侧妃还不打算将自己如何,可这下却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今儿你便是跪在廊下,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再好好想想以后你该如何。”陶君兰冷冷言道,随后便是起身离去。对于服侍自己的人,既要用温情动之,恩惠施之,更要以威压之,以规约之。沉香院的丫头都算不错,倒是没机会用这样的手段;。不过她今日却是打算好好用用手段了。 这样许是有些伤九公主的脸,毕竟是越主代庖了。不过她却不觉得这事儿不必要。九公主拉不下脸来管教,她替九公主做一回这个恶人自也是无妨。她既是嫂子又是姑姐,倒是也勉强说得过去。最主要的是,九公主今儿是在端亲王府出的事儿,她这般也是有理。 当然,只要九公主自己不介意,就算是她什么理由都不占,那也是不打紧。陶君兰觉得,九公主应当是不会介意的。 等到李邺和陶静平回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忙将陶静平支着去看九公主了。说实话,她心里也有几分歉意:今儿本就是她连累了九公主,又照顾不周才让九公主病了。 陶静平一听九公主病了也是着急,忙就过去了。 倒是李邺不方便过去,便问怎么了。陶君兰如实说了,又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以前没见过,年岁也小,一时就被吓到了。也是我没想到,不然早该请大夫来。” “小九如今看着好些,以前却是怯懦胆小。”李邺点点头,“说起来如今这般不过是强装的罢了。不过也不打紧,毕竟是大人了。过几日慢慢也就好了。” 比起九公主,李邺自然是更担心陶君兰的:“你也该请个大夫看看。” “不打紧,我喝了压惊茶便是没什么了。”陶君兰点点头,又道:“再等会儿开饭了之后,是叫人单独送过去叫他们夫妻两个一块儿吃,还是仍是一起用?” 李邺想了想:“一起用吧,横竖病了也不能吃别的,且让小九好好歇歇。”陶君兰心里还是十分想念这个弟弟的,难得有一次机会,姐弟两个若是连吃饭都不在一处,心里怕也是遗憾。 又过两日,陶君兰正听婆子们回话呢,那头忽然外头的管事便是进来回报:“登闻鼓被敲响了!” 陶君兰心中一惊,随后脸上的颜色都变了。李邺昨儿还与她说起太子的奏折还没回来,心里还着急呢。今日登闻鼓就被敲响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是李邺的计划。 “快,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儿。是谁敲响了登闻鼓。”陶君兰几乎是忍不住站起来,急切的喝道。顿了顿又怕被人看出异样,便是又解释一句:“这登闻鼓何等重要?是谁这般大胆?又不知有如何冤屈?”其实她就算不解释也未必就会叫人觉得奇怪——因为是人听了这话,都是觉得好奇得不行。 这登闻鼓被敲响的后果是什么,只怕京城的人每一个不清楚。而最关键的是,自从设立以来,那登闻鼓也不过只被敲响了一回!而那次登闻鼓敲响的后果则是一位亲王被斩首于街市。同时包庇之官员悉数罢免。 这一次,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一刻,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翘首等着看呢。而端亲王府叫人去打探,不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儿? 然而,消息还没回来,那头九公主便是急匆匆的过来了——九公主还病着呢,此时连这个也顾不上了。衣裳也来不及换,头发也只是随意绾了发髻罢了。 九公主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不是拦了我马车的那人。那人早就被说动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露出几分苦笑来;“我猜到了;。” “那如今怎么办?”九公主脸色还有些苍白,此时面色沉沉看上去越发的憔悴:“这么一来,计划就全都坏了。” “也不至于。”陶君兰冷静下来,微微摇头:“这事儿只是提前说了出去,让人知晓了。可如今河北的惨况却是真的。咱们纵然不能让太子吃亏,可至少博一个好名声却是能做到的。” 不管情况如何,端亲王府都不亏,只是:“计划却是被打乱了。只怕这下是达不到以前那般预料的结果了。” 皇后知道了这事儿,那么不管太子递回京的折子写了什么,皇后都不会让皇帝第一个看到。等到了皇帝手里的时候,太子的折子必然全都说的是实情。 轻轻用指尖点着桌面,陶君兰脑中此时一刻不停的想着自己如今该如何做。 九公主着急的看着陶君兰。纵然她不愿承认,可的确到了这个时候她是半点没有主意的,只能盼着陶君兰。而且,也唯有陶君兰做出来的决定,才能够叫她信服。 抛开别的不谈,这方面陶君兰却是从没有出过什么错。甚至每一次做出来的事儿,都是对李邺有利的。对大局有利的。 这一点,就是太后也是承认了。所以,太后才压住了给李邺选端亲王妃的事儿,才让陶君兰继续一家独大。无他,只是因为现在李邺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个有眼光有决断的贤内助。 而陶君兰毫无疑问是最佳人选。 “叫人备车,我要去一趟沛阳侯府。”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朗声吩咐。开口之前,她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九公主期盼的看着陶君兰,“有法子了?” “你替我走一趟八公主府,请八公主想法子,一定要拦截皇后或是王家派出去的人。”陶君兰看了一眼九公主,神情肃穆的轻声言道:“这事儿很重要,请八公主务必帮忙。再告诉她,此事儿若成了,我必有重谢!” 九公主微微犹豫: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八公主会帮忙。关键不是八公主不愿意,而是八公主没那个能耐,还得转头去求助八公主的外祖家。所以,只怕八公主为难之下也是不会去开那个口的。 陶君兰摇摇头:“若八公主犹豫,便是告诉她,若此事儿成了,英嫔必为妃。将来不必殉葬。八驸马也能再升一级。” 九公主瞪大眼睛,有点儿不可置信:陶君兰哪里来的自信和笃定,竟敢许下这么大的诺言? 不过,看着陶君兰镇定从容以及毫无虚假之意的作态,九公主到底还是下意识的便是转身就往外头走。准备去寻八公主。 而陶君兰则也是匆忙的往沛阳侯府去了。路上,她不住催促车夫将马车赶得更快些——这事儿不能等。一旦时机错过,那就真没半点机会了。 当然,她不知道李邺会做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问了。她必须立刻将这些能做的,都做了。她不能容许此事儿有遗憾。; 第一卷 第523章 请求 许久不曾见过沛阳侯夫人,如今突然见面,双方倒是都有点儿不大熟悉了。 说起来上一次见到沛阳侯夫人,还是在老衡国公夫人的丧礼之上。那时候,她也刚痊愈不久。自从那一次,衡国公府算是彻底的失去了沛阳侯府的掌控。 倒是沛阳侯夫人先反应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事儿?” “登闻鼓被敲响的事儿想必母亲也是知道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喉之后,便是将来意说明了:“其实我今儿是来请您帮忙的。” “帮忙?”沛阳侯夫人自然是一头雾水,“和登闻鼓被敲响有关系?若是这个事儿,我又如何帮得上忙?”顿了顿,沛阳侯夫人倏地大惊失色,忙问:“你别说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看着沛阳侯夫人眼底的关切之色,陶君兰摇摇头:“和我关系不大,可和王府有关系,和天下百姓也有关系。” 因了这事儿也不好说得太仔细,而且也没功夫去说得太仔细,所以陶君兰言简意赅:“今日敲响登闻鼓的人,是为了揭发贪官污吏,官官相护而来。那些赈灾银子,被中饱私囊,如今百姓已是民不聊生活不下去了。所以,这才有了这个事儿。” “这是好事儿,怎么?”沛阳侯夫人越发的一头雾水了。 陶君兰抿抿唇:“太子去视察了,如今折子必然在路上。更巧的是,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里头,就有与太子交好的。我猜,太子必不会以实情上报,必然帮着遮掩。若是这折子能原封原样的呈给皇上,想来太子一定会被苛责。” 沛阳侯夫人沉吟片刻就明白了陶君兰的心思:“你这是害怕皇后因了这事儿也想到太子可能隐瞒,所以改了折子。替太子掩护将这事儿揭过去。” 陶君兰点点头:“您比我更了解皇后的心思。” “以皇后的行事风格来说,这事儿只怕是必然的。若我没猜错,只怕这会子皇后都派人前往,要截取折子了。”沛阳侯夫人拢着眉头言道,有点儿担忧:“就算去追,未必也能追上。” “不会有那么快。”陶君兰摇摇头,随后又道:“况且我也请了人看着动静。如今,咱们拼的就是时间。不说别的,只要能阻拦了皇后的人就行。哪怕折子内容咱们也不知道,我也愿意博一回。” “你是想让我们派人去追。”沛阳侯夫人明白陶君兰的意思。 “是,我想请几位哥哥亲自出马。兵分几路,务必拦截皇后之人,务必护着那折子原封原样的到达皇上手中。”陶君兰站起身来,深深的朝着沛阳侯夫人一拜:“这次之事有危险,可我着实却也找不到其他能托付的人,而且其他人也没有这样的能耐;。所以我只能腆着脸皮开这个口。还请母亲帮我一回。” 沛阳侯夫人看着陶君兰,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的确是有危险。路上就不说了,只怕皇后知道了这事儿,是要狠下心来对付皇后了。这不仅是你那几个哥哥危险,更是整个沛阳侯府的危险。” 陶君兰只是不起身,听了这话也不反驳不再多说,只静静等着。 “这事儿太大,我却是不敢答应你。这样,我将这事儿告诉侯爷,他若肯也自然好,他若不肯,我却也是没有什么法子了。”沛阳侯夫人最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说实话,这样的回答极不干脆,可是却也是最为谨慎最为稳妥的法子。 陶君兰自然不可能逼这沛阳侯夫人答应此事,纵然有些失望和着急。她还是忍住了,朝着沛阳侯夫人一拜:“多谢母亲。” 不管怎么说,沛阳侯夫人总算是没直接一口拒绝她不是? 其实她心里有八成把握,觉得沛阳侯是不会拒绝的。要知道她们本来就是一条战线的,不帮端亲王府难道还能去帮皇后?那自然是不可能,沛阳候府和皇后撕破了脸。纵然再和好也有裂痕在,双方心里都会再有芥蒂。 而原本皇后就没将沛阳侯府放在眼里,不过视为一条走狗罢了。所以,沛阳侯府如今纵然回头再去找皇后合作,那将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反倒是跟着李邺行事,将来一旦李邺登基,那便是有从龙之功。再加上沛阳侯府与她的这曾干系,那么更是不必多说,就该得几分厚待的。 其实,她也可以对沛阳侯府像是对八公主那样许诺给好处,只是这样一来却是显得有些太过功利了。而且,更犯不着。沛阳侯府要什么有什么,她能许诺的东西也是十分少。换句话说,现在纵然许诺也不过是画饼充饥,有些骗人的意思。让沛阳侯府多想了,反倒是十分不美。 所以,倒不如诚恳的请对方帮忙。她亲自来跑一趟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她也大可叫人传话就是。 从沛阳候府出来,陶君兰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轻声叹了一口气:天是真要变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了王府,天上就开始落雪了。一片片鹅毛一般,飞飞扬扬将人视线都挡住许多。待到陶君兰回了府中,马车顶子上都已经积出了一层雪来。 叹了一口气,想着只怕那些百姓更是受苦,陶君兰便是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纵然知道即便那日立刻将这个情况禀告下去,如今那些百姓还是一样的不可能改善情况,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愧疚。 想了想,她便是侧头吩咐总管:“去,准备一辆不惹人注意的小马车,我要去一趟九公主的私宅见一个人。” 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去一趟的话,她心里是会好受许多的。所以,她便是也顾不得许多了,冲动的便是下了这个决定。 碧蕉闻言倒是猜到了几分陶君兰的心思,可看了看天色忙又劝道:“天都成这样了,要不明日雪停了咱们再去罢?” 在碧蕉看来,自家侧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哪里就能纡尊降贵亲自去看一个流民?倒不是她瞧不起人,而是那人一则是男子,二则如今也是落魄得很,怕污了自家侧妃的眼睛;“现在就去把,明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去。”陶君兰摇摇头,将这事儿定了下来。 于是一辆乌蓬马车悄悄的从端亲王府侧门出来,然后悄悄的往九公主的私宅去了。里头坐的便是陶君兰。 马车十分小,尚且不及她平日乘坐那个一半大。里头更是简陋。软垫什么的一应俱无,就是透气的也不过是个小帘子,门也是只用了个帘子就算完事儿。自然不像是她往日那个,马车上门是门,窗是窗,就像是个精致的小房间。 九公主的私宅坐落在京城里的城东,这一片多是平头百姓,或是商贾之家在居住的。这一处不管是街道还是屋子都和城南那边完全不同。处处透着一股子的小家碧玉般的味道。紧凑,普通,却也温馨。 陶君兰想起了当年自己住的小宅子。然后又想起了当年李邺悄悄的替她做的那些事儿,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不管什么时候,想起这些事情来,她心里总觉得十分温暖好受,更是能感觉到李邺对她的在意和付出。 当日她那般身份,也只李邺一人尊重了她的意愿。至于其他人,却是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人来看,只当成是一个玩物或是一个低贱的宫人罢了。 就比如孔玉辉那样的人,都会觉得,她不过是个宫女,就算强纳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看上了她,那还是给她脸面。她不愿意那便是给脸不要脸。 那个时候,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李邺在一起,更从未想过,她还会有如今这样的身份,还会有觊觎那个最高位置的可能。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连她和李邺的孩子都有了一双,更是都这般大了。可是有时候她看着李邺,却还总觉得时间其实一直都没变似的。当然,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清楚,其实有许多事情都变了。李邺有变化,她也有变化。 比如,她这会子就不如那会儿单纯了,更不那么执拗了,更是有点儿野心勃勃了。 想起太后对自己的评价,陶君兰又是一笑: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被冤枉了。可是现在,太后却是真没冤枉她。她的确是有野心,的确是处心积虑。 一路上陶君兰想起许多往事,待到听见外头车夫禀告说是到了,她这才回过神来。撩开车帘一看,便是看见了一所半新不旧的宅子。看样子,宅子应该也不大,格局也一般。九公主自己来住显然不可能,不过用来安顿一两个人却也是正合适。 车夫已经将门环扣响了。 陶君兰也就在碧蕉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然后站在门边等着。 足足过了许久才有人过来开门,门似乎该修了,一开便是吱呀一声,叫人牙酸得厉害。 陶君兰看着这名老仆,心里盘算该怎么说。就听得车夫说了两句话,随后那老仆就放行了。顿时她便是有些讶然:这是暗语啊。 也没心思去追究车夫怎么会知道暗语,当下陶君兰便是直接往里头去了。她想见那人一面,甚至是有些迫切。; 第一卷 第524章 利用 那人被带过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还有些拘谨。尤其是见陶君兰是个女子的时候,这份拘谨也就更加的明显了。那副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乱转的样子,更是显得有些不安。 陶君兰柔声道;“你也不必害怕,我只是来与你说一件事儿的。我是端王侧妃陶氏,你可叫我一声陶侧妃。端亲王你之前是见过了,那是我夫君。” 一听她自己表明了身份,那人倒是抬起头来了,有些激动:“您就是陶侧妃?” 陶君兰微讶:“你知道我?” 那人倏地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若不是陶侧妃您,小的老母亲和兄弟一家早就都饿死病死了!他们正是因为被安排去了您的庄子上,这才都活了下来!” 陶君兰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当下更加讶然。不过反应过来后却是又摇头:“你也别这般,我也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再说,拿出庄子收容你们的人,也不只是我一个。” “小的知道这个法子是陶侧妃您提出来的。”那人跪伏在地上,许是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还有后头您施药给粮,更是救了多少人?小的替那些乡亲们,给您叩头了~”说着,果然又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陶君兰忙叫人将她扶起来了。其实,越是知道这些她心里也就越是愧疚:那会救人,她也不全是为了做好事,更多的还是想给李邺赚一个好名声。就像是这一次,救人的时候她出了不少力,可是如今她为了私念也可以狠心不去理会那些可怜的百姓。 所以,她当不起。 “王爷是与你怎么说的?”陶君兰具体却是不知道李邺到底和这人怎么说的,所以也不好贸然开口,反而先问了这么一句。 那人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态度倒是完全不同了。不仅热络恭敬了许多,而且不安和拘谨也少了。只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尊敬,更叫她不习惯了:“王爷只告诉小的,叫我在这儿先住两日,待到时机合适了,他便是带我去敲登闻鼓。” 说起登闻鼓的时候,那人神色都微微有些凛然,更有些紧张——普通百姓,谁敢随便提起这个话题?更别说还要去真的敲鼓了。 陶君兰点点头:“如今却是也不必你去了。今日已经有人敲响了登闻鼓,目的和你一样。想来却是你的乡亲——我来是想问问,你如今打算如何?是继续在京城避难,还是想早日回去家乡。” 那人呆了一呆,随后大喜过望,再然后却又想起身来,小心翼翼看了陶君兰一眼:“可王爷不说时机不到?” 陶君兰苦笑一声:“对我们来说时机不到罢了。这事儿你也不必担心,如今既然有人替你做了这事儿,你也正好就不必再冒险了;。只是,不管你此时想留下还是想回乡。我都有个不情之请。” “陶侧妃请说。”陶君兰郑重其事的语气让那人受宠若惊,忙就答应了。 “还请你将碰到过我们的事儿忘记罢。别再对人说起,只说你来得晚了,那人比你先到先敲响了登闻鼓就好。其他的,一并都忘记才好。”陶君兰起身来,深深一拜:“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是为了不生更多的事端来。还请你答应我才好。” 不让这人将这几日的事情说出去,方法有很多。第一种就是最为省时省力的杀人灭口,第二种是用利益诱惑,第三种是威胁,第四种是诚意相求,也是最不讨好最冒险的一种。 但是陶君兰还是选了第四种——她觉得这个人既然肯为了乡亲冒险上京来告状,那么必然是个品格高贵的人。用其他的法子,却是侮辱了对方。 那人沉默片刻,郑重的应下:“小的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请陶侧妃放心。” 陶君兰再一拜:“那就多谢您了。” “不瞒陶侧妃说,我家老母亲在天灾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曾对我说,这都是陶侧妃您赐的。叫我们兄弟日后务必供奉您的长生牌位才行。”那人笑了笑,声音有些哽咽:“别说我母亲,就是其他许多人也是一样,对您不知多感激。只要您吩咐一声,小的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这个道理虽然简单,可做到的人却是极少。但是今儿显然这人就是这么一个意思。陶君兰看着,心里越的难受愧疚起来。 “你回去之后,提我向你母亲问个好。多谢她老人家惦记着我,更为我祝祷。”陶君兰这话说得再诚恳不过,事实上,她也没办法不诚恳。说真的,听到有人这般感激,甚至为她立长生牌位,她心里的触动不可谓不小。 然而那人却是苦笑一声;“家母已是去世了。天冷,老人家经不住这样的严寒,已经去了。” 陶君兰一怔,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和官员克扣了赈灾银子有关?”陶君兰轻声问。 那人点头又摇头:“有关系,但是关系不算太大。我们家之前毕竟殷实,家中有余量和棉衣,再加上从京城往回走的时候,庄子上也是给了不少东西。只是因屋子垮了,所以没个住处只能依靠朝廷,这才……不过也和家母年迈有关。今年冬天太冷,又无避寒的屋子,不少老人都是早就去了。如今剩下的,也都是情况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也就罢了,可怜那些穷困的,好些孩子都快冻死了。身上全是冻疮。” 顿了顿,那人叹了一口气:“天冷也就罢了,可关键也没多少木炭取暖,如今烧的全是雪里刨出来的枯柴。饶是如此,官吏也不许,怕有个不甚将盆棚子给烧了。有些人一家人能分一间草棚子已经不错了。还有好些,连草棚子都分不到。只能缩在残垣断壁里避寒。最关键是的,冷也就罢了,也没几口吃食,还没什么热乎气。如何受得住?” 陶君兰越发默然——她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人手上全是冻疮,就是脸上也有些痕迹。原以为是赶路所致,可如今看来只怕留在那儿的人也是比这个好不到哪里去。 她心里便是生出一股愤怒来——这些个贪官污吏,竟是真拿百姓当成了草芥一般;!毫不在意!这样的官吏,朝廷要来何用?本是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可是如今看来,这些人恰恰相反:剥削民脂民膏,欺骗朝廷,腐蚀国家根基! 再说太子若真包庇了这些贪官污吏,即是李邺不曾想过要争什么,她也同样不认为太子真的能做一国之君。 太子这般,固然是为了笼络群臣,为自己增加势力。可却也是默许了这些中饱私囊,以百姓为草芥的行为!这岂是一国之君所能为之事? 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没有国便没有君。可若无百姓,又何来的国?国以民为本,为君者,自当为民。 太子做不到这一点,自然无以为君!更不配为君! “之所以说时机不到,是因为皇上派遣太子前往调查。而太子的折子就这两日会到。我们想看看,到底太子是会如实描述,还是包庇隐瞒。”陶君兰沉默片刻后,最终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句:“不过私底下,我们已开始筹措棉衣木炭,与商家联系。到时候只要朝廷一同意拨银子,便是可以立刻运去赈灾。” 说完这一句,陶君兰没再多说什么,也不管对方听了这话到底是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只道:“时辰不早了,我便是先行一步。你考虑考虑打算下一步如何,不管是要走还是要留,我们都可安排。”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大步匆匆走了出来。甚至显得有些无礼。不过此时,她却是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她只知道,她再一次卑劣的利用了别人。 她更知道,纵然对方一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仔细琢磨后,就算是连蒙带猜也是能够明白了。 不过她也没多少后悔——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一路疾行回了府中,陶君兰这才知道八公主已经给了自己回信。八公主同意了这件事情。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这才想起叫人去给李邺报信——她做了这么多决定,还是应该早些告诉李邺的。不然一面李邺的决定与她的决定冲突,不及时阻拦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然而,她派去的人却是没见到李邺。因为李邺从登闻鼓被敲响后便是就叫皇帝召唤到了跟前,至今还没出来。 当然,如此一来李邺自然也没功夫吩咐下来太多的事情。事实上,李邺只来得及吩咐一句,回府通知侧妃便是匆匆进宫了。 陶君兰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顿时不由得微微一笑:李邺竟如此信任她,甚至将这么大的事儿都托付与她。 当然,她也并不曾辜负了这份信任。她自问她做的那些决定,都是恰到好处,并且十分紧要的。她也相信,若是按照她的计划成了事儿,那么结果也会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 废太子,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目标,也是唯一迫切想要看见的结果。 第一卷 第525章 时间 当然,就算这次不成,她也还有杀手锏。比如,宜妃的孩子。只是这事情毕竟是丑闻,一旦传出去对皇家的名声很不利,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意。而且,就像是李邺心软一般,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事儿皇帝和太后再被气坏了,到时候,李邺纵然嘴上不说,心里总归是难受的。而她自然也是就不会好受。 再则,虽说她已是自私自利了,可终归还没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不然,寻个机会直接弄死太子,岂不是来得更加的迅速直接? 陶君兰又将刘恩叫进府中回话,询问筹集物资的事儿。 刘恩瞧着比起上回见倒是瘦了一些,陶君兰便是笑道:“看来最近王爷给你分派的事儿着实是太多了,竟是都将你累瘦了。等事情消停了,他若不好好赏你,我都不同意。” 刘恩露出一丝笑意,却是道:“能为王爷办事儿,着实是奴才的荣幸。” “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我今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棉衣和木炭筹措得如何了?”陶君兰自然知道时间宝贵,也不敢多耽误便是直接问道。 刘恩点点头:“一切倒都是在正轨上。只等着付钱就行了。”顿了顿,又道:“左小爷这次倒是帮了不少忙,十分热情的忙前忙后,很是用心。”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笑了笑;“可见他的确是真心想和咱们府上合作的。”左显御这般卖力,事后李邺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事实上,左显御的确也算是有眼光的——若是他不和李邺合作,不与李邺交好。那么将来李邺一旦开始对付汾阳侯府,那么左显御就会是个被殃及的池鱼。 而这也是她十分欣赏左显御,并且愿意拉拢左显御的原因。 “你可将此事儿全权交给左显御去办,这样一来你就不必惹人注意,更不会叫人想到咱们端亲王府来。最近这段时间,你多注意一下朝廷的动向。尤其是关于太子的。一旦有太子的什么消息传开了,但凡是对太子有利,便是想法扭曲诋毁,再不济也可转移风向和话题,尽量让太子得不到任何好处。可若是对太子不利的,你便是大肆宣扬。再着重提一提太子以前做的事儿。”陶君兰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神色微冷:“这一次,务必一定要将废太子的话题再挑起来。” 刘恩这一次倒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反而只是看了陶君兰一眼,便是躬身郑重应下:“奴才必竭力做好。”对于陶君兰的心思,他是早就知道了。自然不会觉得意外。唯一叫他动容的,是陶君兰对他的信任。 陶君兰点点头,双手叫握微微用力,然后扬起一个浅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将端亲王府摘干净。” 刘恩自是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的,即便是陶君兰不说,他必也不敢马虎。更何况陶君兰还这般郑重的嘱咐了。当下他到:“奴才一定会注意。” 送走了刘恩,陶君兰一个人静默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倒是发现了一个事实——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唯一剩下的,就是等待。可偏偏就只有等待是最难熬的。 陶君兰想了想,扬声叫了春卉过来:“去请静灵姨娘和果姐儿过来玩罢;。也陪我用饭。”她想,找个人陪着自己一起等,再做些事情打发时间,或许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此时外头正下着雪,所以静灵听了春卉说是陶君兰有请的时候还觉得纳闷——这个天气叫自己和果姐儿过去? 虽说心头带着疑惑,不过静灵还是依言穿了披风带着果姐儿去了沉香院。 静灵到沉香院的时候,陶君兰正抱着明珠坐在榻上和拴儿一起玩七巧板。见静灵进来,她抬头冲着静灵一笑:“来了?正好,再等等也该用晚膳了。” 静灵先将果姐儿的小披风除了,然后再将自己的披风也脱了,这才也坐在了榻边,将果姐儿顺手放在了榻上。 拴儿见了果姐儿,也不玩七巧板了,笑嘻嘻的就凑上去:“妹妹!” 果姐儿倒是认得拴儿,登时咧嘴就笑起来,几颗糯米般的小牙叫人看得只觉得心都要化开了。 陶君兰逗弄了一下果姐儿,笑着言道:“果姐儿如今都一岁多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和拴儿一起跑着玩儿了。倒是明珠如今才刚开始长牙呢,不知怎么回事儿,她长牙倒是比她哥哥晚多了。” 明珠听见陶君兰叫她的名字,倒是抬头看了一下陶君兰,果然粉色的牙床上刚露出米粒大的两点白色来,那是牙齿刚冒了个头。 静灵看了看,笑道:“晚点长牙早点长牙也没什么,我瞧着明珠长得挺好的。可是比果姐儿强多了。” “果姐儿当年都是早产的,自然比不上明珠这个足月的。”陶君兰看了一眼果姐儿,又觉得如今还好,便是笑着赞了一句;“你却是将果姐儿照顾得十分好。就算是红蕖亲自来,只怕也就这样了。将来若是有机会,便是将果姐儿记在你名下。算是你亲生的也就罢了。虽说只是个姑娘,可也是有个依靠。” 静灵爱怜的了看着果姐儿:“我也不求这些虚名,记不记在我名下,都没什么要紧的。只要果姐儿健健康康的也就罢了。至于依靠不依靠,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养着她我也不图那个,只不过是打发日子罢了。”若没有果姐儿,她如今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种死寂呢。 陶君兰笑了笑,倒是很明白静灵的感受。有个孩子在,精力和时间都会被分走许多,她这样也就罢了,可静灵那样的,倒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亲自带着,更是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若是姜侧妃有你这般的想法倒是也好办了。”陶君兰摇摇头,想起姜玉莲来:“慎儿也不知道将来会被教成什么样。” 比起静灵,姜玉莲显然虽疼爱慎儿,可是明显花的时间却不算多。慎儿大多数时候都是叫奶娘带着的。更叫人担心的是,姜玉莲的性格和想法,着实不适合教养孩子。尤其是儿子。 “慎儿总是她亲生的儿子,她怕是比谁都在意。至于教养问题——待到开蒙之后,找个好的严厉的先生,倒是也不必太担心了。”静灵倒是想得明白,笑着安慰了一句;“再说了,还有王爷教导,想来也不会让姜侧妃教歪了。” 说了一会儿孩子,两人便是又说起了别的事儿:“登闻鼓今儿被敲响了;。” 静灵显然并不知道这个事儿,当下手里把玩的拨浪鼓都是一顿,讶然的抬起头来:“什么?就是皇宫门口那个登闻鼓?谁这么大胆?” 陶君兰便是将情况说了,又道:“王爷如今也没回来,怕也是因为这个事儿被拌在了宫里。” “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静灵沉默一阵子,叹了一口气:“怕是今年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是啊。”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担忧:“若是太子包庇那些官吏,也不知道这次皇上会如何处置。再有,肯定还得派另外的人过去整顿。到时候就不知道会让谁去了。” 陶君兰心里自然是担心的——若是到时候皇帝叫李邺去,李邺自然是只能去的。可这个关头,李邺最好是千万别离了京才好。 静灵一怔,随后低下头去有些怔神。说真的,以前她在李邺身边服侍的时候,从未曾想过那个温文尔雅的二皇子有朝一日会是这般意气风发,雄心勃勃。更从未想过,那时候的二皇子,其实每日隐忍心里并不开心。 或许,这才是为什么李邺始终不曾对她动心的缘故吧?因为她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李邺,到底是是什么摸样。 而陶君兰不仅知晓这些,更是能个帮上李邺。这一点,却是她根本无法企及的。以往她只觉得她不比陶君兰差,可是如今,她越冷眼相看,才越是明白:其实她和陶君兰的差距,根本就是天和地一般。 “皇上想来也不会让王爷去的罢。”静灵呆怔一阵,摇摇头:“朝廷里那么多官员,也不是非要派了王爷去。再不济,也还有其他的王爷呢。”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压下了心头的担忧,笑着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极是。”太后不会让李邺在这个时候离京的。 只是想起太后的身子,她便是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今太后的身子却是越发的不好了。着实叫人担心。”若不是太后的身子如此,她也不必如此着急想要尽快落实了废太子这个事儿。 太后一去,皇后没人压制,皇帝如今越发有些昏聩多疑的意思,只怕到时候局势对李邺会很不利。 而且,也只有在太后还健在的时候,废了太子,太后才能动皇帝将李邺立为太子。皇帝如今,也就只有太后的话还能听得进去一二。 所以,她是真的怕等不及。 静灵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毕竟年岁在那儿摆着。纵是调养得再好,也是寿数有限。这个事儿,却是谁也无可奈何。” 说起这些事儿,一时之间,都是觉得气氛越发的低沉了下去。 陶君兰见拴儿似乎有所觉察,频频看着自己的样子,便是忙笑了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了。怪没意思的。” 只是嘴上说着这个事儿,她心里却还是记挂着李邺那头。 第一卷 第526章 真意 陶君兰没想到都快要到关宫门的时候,太后叫人与她传话,让她第二日进宫一趟;太后这个时候叫人传话过来,却显然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儿了。只是她这会子也不可能立刻进宫去,所以依旧是只能等到第二日。 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便是匆匆进宫去见太后。 待到了寿康宫,见了太后刚行了礼,太后便是让她坐下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是问她:“登闻鼓被人敲响了,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君兰一怔:“太后您不知道这事儿?” 太后闻言顿时抿紧了唇,脸色有些难看。 陶芯兰看了一眼太后,轻声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瞒着太后呢——皇上那头怕太后知道外头的事儿操心生气,所以不许人说。至于皇后那边……”却是为了不让太后插手此事。 陶君兰明白了陶芯兰的意思,当下叹了一口气只挑着好的方面说:“这是皇上为了太后您好呢,怕您身子受不住。也是皇上的一片孝心。” 太后冷笑一声:“是啊,可不是孝心。可我这老婆子却是不甘心当个睁眼瞎。”皇帝如今行事不再像是做太子和刚登基那会儿了,她哪里能放心? “登闻鼓是被敲响了。”陶君兰见太后这般,便是点点头:“是为了赈灾的事儿。有官吏中饱私囊,将赈灾银子入了自己腰包,以至于民不聊生。而官官相护,逼得百姓只能进京告御状。” 太后闻言后默然许久,待到一开口却是拍着桌子大骂起来:“混账!畜生!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拿着饷银竟敢做下这等事情!该死!” 陶芯兰和陶君兰都是唬了一跳,见太后如此激动,更是忙不迭的按住太后开口劝道:“太后,您可不能动怒!身子要紧啊!贪官污吏自然皇上自会惩处,您只管等着看就是了!” 太后骂了这么几句,倒是也平和了一些,此时被按住后,便是兀自靠在软枕上喘气,还是气恼得不行。过了一阵子,太后苍然一笑竟有些萧索之意:“惩处?是该惩处,这贪的是银子,坏的是我李家的基业啊!只是,我却是不敢想里头到底牵连了多少官员。这从小到大,一级级的官吏怕是没一个是干净的!否则,百姓如何会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告状?” 太后这话说到了重点上,陶君兰也只能是静默不言。只怕这一次真查起来,那边的官员能剩下的怕是没几个。再从这些官员身上想想别的地方官员,更是叫人觉得从脚底下发凉。 朝廷中若有这般多的官员中饱私囊,那该如何查?该如何惩?只怕真查个干净后,这朝廷也就该分崩离析了。 “外有豺狼虎耽耽,内有硕鼠牙霍霍。”太后长叹一声,竟是落下两行泪来:“李家的基业,怕是危也!” 陶君兰当然明白这豺狼指的是谁,更明白硕鼠是什么。太后说这话,这是在形容如今内外忧患的情形。的确,被太后这么一说,就是她心里也有些惶惶然。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一时,她很快摇头道:“不,对豺狼我们有百万雄师,有悍然猛将,还有城门鹿寨,他们虎视眈眈又如何?终归不敢越雷池一步;。对那些硕鼠,咱们也有铁血手腕,有严酷刑罚,那些贪进去的,咱们自能叫他们吐出来。” 陶君兰说得信誓旦旦,笃定无比,倒是将太后说得愣愣看了她半晌。良久太后一笑:“看来我是老了,果然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有魄力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王爷看似温和,可血脉里流淌的是李家的鲜血,又岂是真只有温和的?能在战乱里夺来天下,便是已能说明李家的血脉流淌的是血性勇猛了。太后只管放心,我对王爷有信心,王爷必定能处理好这些的。” 太后挑着唇角一笑:“说来说去,到底还是绕到了这个事情上。你对端亲王能否登上帝位,倒是很有信心。” 陶君兰听出太后的些微嘲讽之意,倒是也全然不在意,同样回以一笑:“太后您难道对太子有信心?既然是这样,不知太后可否敢与我赌一赌。这次太子前去视察,您说太子是会实话实说呢,还是隐瞒包庇?” 太后被陶君兰这话问得噎住,半晌说不出对太子看好的话来。至于这个赌,太后也并不提起,只避了话题道:“太子也可能是被蒙蔽的。” 陶君兰笑而不言,只看着太后。 太后便是自己都有些讪讪起来——太子若真是被轻易蒙蔽,却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子的确是不适合做君主。不适宜为太子。 为君者,第一条便是不能轻易被旁人蒙蔽。 太子本就没什么别的出色才能,若是再连这点明辨的能力也没有,那更是叫人失望。太后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做君主不像是做别的事儿。一旦真错了,代价何其巨大?纵然是天下之主,却也没有这样任其挥霍的资本。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若这次太子给出的答案不能叫人满意信服,太后您想必也能够做出决断了。”太后一直是支持李邺的,早在李邺作皇子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是太子立下之后,太后便是有些歇了那个心思,也不再那般支持李邺去争抢什么。陶君兰心里清楚,太后这是心软了。毕竟太子也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子若真被废除,太后比谁都清楚太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没有哪一个祖母,想看着自己的孙子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可作为李邺的靠山,她却是必须将太后支持过来。所以,她只能如此。 太后定定的看着陶君兰,勃然大怒:“你这是在逼我。” “是,我是在逼太后。”陶君兰苦笑着承认了:“我替天下的臣民逼迫太后您做出这个抉择。太后您难道真想看着这江山基业葬送在太子手中?” 太后再度默然了。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想必太后您心里也必然会有决断,咱们只等着太子的折子送回京的那日子罢。”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轻声言道。纵然逼迫,却也不能逼得太紧了。否则太后只会越发反感。 “皇后许会做手脚。”陶君兰继续言道:“我已经命人前往,尽量保证太子的折子送回来的时候,仍是原封原件。” 太后一顿,随后下意识便道:“可你难道就不会做手脚?” 陶君兰摇摇头:“我却是不至于这般卑劣; 。太后您大可放心,这一次,选择权是真在太子手里。我们谁也不会冤枉他。” 然后太后显然并不相信,只道:“你可敢发誓?” 陶君兰哂笑,随后便是肃穆了容色眯着眼睛扬声道:“好,那我便是发誓。若我改了太子的折子,只叫我永堕阿鼻地狱,再无翻身之日!再叫我母子分离,永无相见之日!再叫我心愿永无法达成,日日痛苦折磨!” 这一连串的誓言下来,陶芯兰却是急了,“姐姐!” 太后沉默,良久才道:“罢了,我就相信你这一回罢。” 陶君兰淡淡一笑:“其实太后您今日叫我来,只怕并不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罢?还是说,您今儿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这个保证?” 太后神色一变,随后却是一笑:“你觉得呢?” 陶君兰便是没再说话,将这个话题埋进了心底。她更倾向于太后早就知道这事儿,不过是做戏给她看罢了。不过,这事儿她心里知道也就罢了,着实也没有那个必要非要说出口来。反倒是叫人尴尬。 陶芯兰狐疑的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沉发苦——到底是她太天真了? “太后可还有别的事儿?”陶君兰也不愿意多呆,便是干脆又这么询问一句。若无事,她自然也就是要告辞出宫了。说真的,太后这般作为,她心里多少也是觉得不舒服的。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却是道:“关于庄嫔晋妃之事,你有什么主意?” 陶君兰心知肚明太后未必是没主意,不过却也懒得再去计较什么,只道:“既是要晋妃,庄嫔本身又无什么值得晋妃的事儿,那便是大封后宫便好。” “大封后宫。”太后笑了笑,又问:“宜妃已是妃了,再升便是皇贵妃了。还有静妃淑妃又该如何?” “宜妃本就是生子之后才获封,这次自然是不必再封了。即便是要封皇贵妃,淑妃静妃懿妃都是可为皇贵妃,宜妃资历太浅。再则,来年要选秀,如今升一升位份,正好将其他的位置腾出来给新人,岂不是很好?”陶君兰笑了笑,毫不在意的答道。再封也越不过皇后去,纵然封了又如何?再则,就是封了宜妃又如何?宜妃的把柄她还捏着呢,什么时候要拉下来不也轻而易举?只是这话不好与太后说,所以她就只沉默了。 “再则,像是生了公主的英嫔,也该升一升了。一则是资历在,二则也是给公主们些体面。如此一来,庄嫔夹在其中,也不显眼。”陶君兰最后提起英嫔,自然也是因为答应了八公主的缘故。 太后看了陶君兰半晌,心头却是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什么也没说,只道:“既是这般,你就回去罢。我心里有数了。” 第一卷 第527章 态度 太子的折子是在两天后到的; 。听到折子已经到了皇帝手里,陶君兰顿时觉得心头一松,然后问前来报信的周意:“那折子的内容呢?” 周意笑了笑,他素日都十分严谨,今日这样一笑倒是颇为难得。 见了他这个笑容,陶君兰倒是心头更加放松:看来是好事儿。 果不其然就听见周意道:“太子折子上只说,今年风雪太大天气严寒,该再拨些款项购买棉衣棉被木炭等物,却是并未提起任何其他的事情。” 陶君兰闻言冷笑出声:“既是不提,那便是包庇了。想来,皇上的反应不会太好才是。”虽说不喜太子,可那毕竟是自己儿子,皇帝心里多少还是希望太子能有些出息的。如今太子这般,只怕皇帝心里不知道该觉得多恼怒,多没脸呢。 周意回想了一下当时皇帝的反应,便是越发的露出几分笑意来,不过神色却是有点儿肃穆的意思:“皇上震怒,当场摔了折子,又将太子痛骂一番。就是王爷他们几个当时在跟前的,也是被殃及了。” 陶君兰点点头,有些替李邺叫屈,却也能体会皇帝的心情。只怕这会儿皇帝看什么都是不顺眼的罢? “王爷叫我跟侧妃说一声,叫侧妃做好准备。”周意低声言道,道出李邺的嘱咐。又道:“王爷还说,怕这两日都不得空回府,让侧妃别担心。” 陶君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罢。好好服侍王爷,记得提醒王爷用膳,更别忘了夜里多生一盆炭火。” 待到周意离去,陶君兰便是吩咐:“叫刘恩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是有那么点儿小激动的。这一次,太子做出这样的选择,便是等于瞌睡遇到送枕头的。实在是叫人无法放过这次机会。 废太子。这个已经想过无数回的情形,终于是要马上出现了。 一旦成功废太子,那么李邺的目标便是又近了一步。不,应该说是已经达成了。因为除了嫡子之后,几个皇子里又有谁能比得过李邺?谁也比不过。所以李邺登上太子之位,是水到渠成。 想着想着,陶君兰甚至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来——李邺若是当上了太子,穿上那身太子朝服,必然是会很好看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心里的那些仇恨和疙瘩,一直深埋着的那些情绪,也总算是能够消散一些罢? 这一步,是将太子拉下马,那么下一步,待到李邺登上太子之位,就该对付皇后和王家了。 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李邺心里的那些恨意,怕是才能完全放下罢?只是不管如何,曾经李邺经历过的那些,到底还是不能挽回了。终归是一道伤疤。 想到这些,陶君兰忽然又生出怨来,只觉得对皇后的打击还不够。 不过,眼下皇后想必一定很着急罢。陶君兰想象了一下皇后此时的心情,便是又微微笑了。皇后一定会立刻将太子的包庇隐瞒说成是被蒙蔽,以此来挽回太子的败局。只是,这一次她却是不会让这个成为太子的借口。太子,这一次是废定了。 刘恩自是来得十分快,见了陶君兰时,面上甚至是有些汗的;陶君兰也不等他行礼,便是道:“太子的折子回来了。一个字也没提起官员中饱私囊,更没提起如今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刘恩在宫外也是听到了不少风声,闻言点点头:“宫外也有消息传出。如今,不少人都在谈论此事。” “这么快?”陶君兰微微皱眉,“是谁将这事儿传开的?”她这头也刚从宫里得了消息呢,那头就传开了,未免是太快了一些。关键是,这肯定是有心针对太子的人散出来的消息,她如今对这人却是十分好奇。毕竟,针对太子还有这样本事的人,只怕是少得很。 反正,这事儿肯定不是李邺做的。那么,可能是庄王武王?若真是如此,那日后可要警惕一些了。 一时她倒是不急着吩咐刘恩原本她想吩咐的事儿了,反而先道:“你想法子查查,看看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刘恩露出迟疑来:“怕是不好查。” “尽量罢。”陶君兰当然知道这种无根流言不好查,也不过是这么一说。想着能查到最好,若查不到也就罢了。 刘恩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知道陶君兰不是那等不讲理的女子,不过女人这方面显然都不如男人来得理性。所以,他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陶君兰自然不知道刘恩的担心,当下只是继续吩咐:“就这几日,寻个机会将废太子这个话头传播出去罢。官员那头不必,主要还是在百姓之中。尽量想法子激起民愤来,叫太子再不可能笼回民心。” 这个好办,刘恩自然是一口就应承下来了。 “最后,再将王家其实也是中饱私囊之中的一个环节这个话头散出去。”陶君兰微微一笑:“最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叫王家自顾不暇才好。” 王家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无从顾及太子。可皇后能用的,也不过是王家的力量罢了。 刘恩想了想,又道:“或者与王家交好的人家,也可附带捎上?” 陶君兰笑意更深;“对,就是要这样。”但凡是支持太子的,这一次都可以卷进去。搅混了一锅水,大家都自顾不暇,谁还要去保太子? 而他们这边,则是可以浑水摸鱼,岂不是正好? 这头吩咐完了刘恩,那头陶君兰便是叫人准备衣裳,准备第二天进宫一趟。这一次,她与太后的赌约,太后却是输了。想来,太后是不会反悔的罢? 当然,在进宫之前,她还要去两个地方才行。一个是沛阳侯府,一个是八公主府。若没有这两家的帮忙,只怕太子那折子早就被换过了。其中细节过程她虽不知,可其中的艰难她却是知道的。 比如,这次沛阳侯府出去办此事儿的几个她的义兄,回来时候身上都是带着伤的。至于跟着去的人,也折损了不少。更别说受伤的了。只从这些,便是能看出其中的惨烈来。 当然,皇后那边的人也没讨到好处——派出去的人,全都被抹杀了;。倒不是没有想过留活口,而是对方显然都是死士,根本就不可能留下活口。 就冲着这个,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再度为皇后的实力倒吸了一口冷气。死士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培养出来的?这一次皇后派遣出这么多个死士,又该是培养了多久? 甚至于,她是有些庆幸,觉得是老天爷都在帮忙:若太子不是那么混账,不是那么糊涂愚蠢,不做出这些事情来,她和李邺又怎么会有机会呢? 所以,皇后现在必然是很后悔罢。所谓纵子如杀子,这话却是果真一点没错。陶君兰心道,日后她是绝不敢纵容拴儿半点的。不仅是拴儿,就是明珠或是以后再有的孩子,她一个都不能纵容溺爱。否则,不过是在害他们罢了。 到了沛阳侯府,陶君兰见了沛阳候夫人之后,便是深深一拜:“多谢母亲和诸位哥哥的鼎力支持。” 沛阳候夫人显然之前是哭过的,这会虽然上了妆遮掩了几分,却到底还是没遮住。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但愿以后却是别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四个儿子都受了伤,叫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就觉得心疼害怕得厉害。 陶君兰哪里听不出沛阳侯夫人的埋怨之意,歉然的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只能苦笑:“我也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这一次,是我亏待了几位哥哥。还请母亲替我去道谢一番才是。还有几位嫂子那儿,我也是心里歉然。还请她们不要怪我才好。” 言毕,陶君兰便是示意碧蕉捧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碧蕉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打开,红色色丝绒上头,静静的躺着五颗鸽血红宝石。每一颗都足有鸽子蛋那般大小,色泽纯正如雪不说,更是十分透彻几乎没有杂质。是上品种的上上品。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请母亲与诸位嫂子不要嫌弃。”陶君兰微笑道:“虽说这个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谢意,不过却总算是我的一点表示。” 这次沛阳侯府出了大力,自然是要好好的奖赏。不过如今李邺也不可能许出官职爵位,所以只能走女眷这边了。这鸽血红宝石,还是她自己私库里的好东西,凑齐五颗也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这样大的原石,只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多少来。 一口气送出五颗这种行为,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出的。若不是李邺有航海这条路子,只怕她也不可能拿得出来。 沛阳侯府夫人当然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下自然是要欢喜的收了。别说陶君兰拿出来的是宝石,就是拿出来的五颗芝麻,她也照样是欢喜的收下。因为不管是送还是接,都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他们两家交好的合作态度。 更何况,陶君兰拿出来的是这般的好东西了。饶是沛阳侯夫人见过许多珍宝,此时也不禁有点咋舌。心里却也越发的福气了——到底是天家之人,的确是旁人比不上的。 一时,沛阳候夫人便是又压低声音悄悄问道:“那如今你们那边散出了太子包庇的消息,可是想废太子?” 第一卷 第528章 算计 陶君兰被沛阳候夫人这话弄得一惊,忙追问:“我们散出了太子包庇的消息?这话是母亲听谁说的?” 她本就想着让刘恩查出这事儿来,不过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多大功夫,转头就在沛阳候夫人这里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端亲王府散出来的消息?这怎么可能? 别说她才刚知道消息多久,就是真是她散布出去的消息的话,那她怎么不知道此事儿?而且,又如何会这么快?更别说,她又怎么会做得如此明显,叫人留下把柄,给端亲王府带来麻烦? 见了这个情形,沛阳侯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是什么都明白了,蹙眉道:“不是你们散出来的消息?” 陶君兰苦笑着反问沛阳侯夫人:“纵然我要散播,又岂会让人知晓是我在背后做的这个事儿?”这不是明摆着叫皇后赶紧来对付他们端亲王府?这不是摆明了要叫皇帝觉得端亲王府早有心思夺位? 沛阳侯夫人默然片刻,便是摇头言道:“那么显然便是有人故意针对端亲王府了。”显然,这个人还不是皇后调教的。至少皇后肯定不会散播这样的流言。 “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陶君兰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冷,更觉得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的盯住了自己。对方这样做,既陷害了端亲王府给端亲王府带来了麻烦,更是散出了不利太子的流言。 至于是谁,她想或许不是庄王就是武王。也只有这两个人,才有这样的动机。因为太子和李邺被拉下马之后,直接获利的便是这两位了。 七皇子她当然也考虑过——不过七皇子在皇帝面前主动放弃了竞争皇位的机会,更是一直对李邺鞍前马后,亲厚无比,所以可能性着实不大。 不过事情已经如此,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想法子消除这种负面影响才行。皇后那头也就罢了,毕竟对端亲王府一直便是敌视有加。最关键是皇帝那儿—— 皇帝本就越发多疑了,若是再知道这事儿,那么只怕对李邺肯定也就生出疑心,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信任重用李邺了。甚至可能如同当初对太子那样,明着立了李邺为太子,随后再扶持出别人打压李邺。就为了一个平衡。 若真是那样,李邺的处境便是危险了。 陶君兰越是往深处想,心里就越是觉得心惊,眉头自然也就越皱得紧了。不行,她必须想个法子。 看了沛阳侯夫人一眼,陶君兰也不愿意再多呆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先告辞了罢。改日再上门来和母亲说话;。” 沛阳侯夫人自然知道陶君兰这是为什么急着离开,当下点点头亲自送了陶君兰出来。只是路上又压低声音问了一遍废太子的话。 陶君兰只对沛阳侯夫人留下四个字:“静观其变。” 沛阳侯府显然是不适合做这个带头羊的。毕竟沛阳侯府和端亲王府的关系素来就亲近,又有她和沛阳候夫人这一层关系在,若是沛阳侯府领头,只怕越发将目光吸引到了李邺身上。 所以,陶君兰才留下这么四个字。静观其变,待到废太子风头高起来,沛阳侯府再夹在在其他官员里头附议,自然也就毫不显眼了。 不仅沛阳侯府不能当这个领头羊,就是陈家,陶家还有顾家,直几个与端亲王府有姻亲或是血缘关系的,都不能。 出了沛阳侯府,陶君兰犹豫了一下才决定还是先去见一见八公主。毕竟,流言已经传出去了,此时她也没什么好法子,倒是也只能干着急。 可八公主那头,她却是必须尽快走一趟的。八公主帮了这么大的忙,她若是无动于衷,或是态度冷淡,那岂不是叫人寒心?所以她现在立刻过去却是最好最合适的。 待到见了八公主,八公主便是笑起来:“二嫂这急匆匆的过来,莫不是与我道谢的?谢礼呢?可准备好了?” 八公主这话自然是打趣的意思,不过这般开门见山却是也是十分直爽。 陶君兰闻言便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连带着心里的阴沉都驱散了不少。她伸手隔空点了点八公主的额头,笑骂:“你这是向我讨东西呢。我就算没带谢礼,只怕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好在我却是真带了谢礼。” 说着也不叫碧蕉动手,自己便是取了碧蕉手里的匣子打开了,笑着递到了八公主跟前:“看看,可还满意?” 给八公主准备的是一块祖母绿的猫眼石,这样的色泽最是适合英嫔那样上了年岁的人佩戴。当然那,除去这个,她还另外给八公主准备了另一样礼物:一只绿皮红心的玉石榴。绿皮光泽,红仔颗颗饱满红润晶莹,几可乱真。若不是大小有些区别,摆在一处倒是真可混淆视听了。 陶君兰笑道:“猫眼石将来英嫔娘娘封妃的时候做成首饰佩戴,这石榴却是恭祝你明年传出好消息,与八驸马百子千孙。” 八公主微红了脸颊,笑着接过了盒子:“那可多谢二嫂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该是我多谢你才是。这般帮我们,这一点又算什么?连我十分之一的感谢也表达不出来。” “二嫂说这话,却是太见外了。再则,二嫂不也许了我好处?我也不是白干活的。”八公主一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话休要再提,不然就是与我见外,不拿我当自家人了。” 陶君兰便是不再提起这事儿,只说起别的:“这次太子的事儿你可知道了?” 八公主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自是知道了。这样的好事儿,我怎么能错过?而且,我还知道皇后在宫里当场就砸了好几只茶杯呢。还有太子宫中那些姬妾,一个个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陶君兰倒是真不知道这个,当下心道:必是英嫔传来的消息了。不过,皇后这般镇定不住了,却也着实是叫人心中舒畅。 她也是忍不住跟着八公主笑道:“真想去瞧瞧皇后如今的样子。” 八公主眼前一亮,道:“那不如明儿咱们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罢。正好我得了一块新鲜的狼皮,给太后做褥子却是最好不过。” 陶君兰见八公主这般兴致勃勃,便是笑道:“我明儿本就要进宫去的。眼看着马上就冬至了,总不能叫芯兰一直在宫里。也该回去陈家了。再则,拴儿也许久没见过太后了。跟着一起去请安也好。” 不管怎么说,太后对拴儿的疼爱却是没有半点作假的。太后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她更是该多带拴儿进宫去见见太后才是。一则是让太后高兴,二则也是不想要拴儿忘了太后这位疼他的曾祖母。 当然,她也并不能否认有时候拿着拴儿当进宫的借口就是了。 八公主闻言便是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一道进宫罢。” 八公主都这样说了,陶君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是点头道:“好。” 一时又和八公主说起外头的传闻,陶君兰便是忍不住苦笑起来;“端亲王府怎么总是这般叫人算计?” 八公主摇头:“利益驱使罢了。你若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看惯了也就不奇怪了。宫里哪里没有算计?也不怕你听了笑话,说是皇子公主,可有时候为了一块点心,为了一匹布,我们说不得还得勾心斗角一番呢。我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小时候父皇给了我一块玉佩,也不值什么,可三公主四公主却是非要用计抢去,结果最后那玉碰碎了谁也没得。”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八公主还有这样的经历,总觉得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八公主是被英嫔保护得极好的。 “宫里就是如此,哪怕是他得不到,他也是不愿你得到的。至于你有的,他没有,他更是不会善罢甘休。”八公主涩然一笑,眉宇之间露出一丝与年岁不符的沧桑来:“那时候,我母妃便是告诉我,与其争得头破血流,倒不如什么都不争。因为没意思得很。所以,从那时候,我便是再不肯拔尖要强,只装平淡。” 陶君兰细细琢磨一回,然后发现李邺之所以能在当时让皇后暂时放心,不也是因为装作什么都不争?在宫里,怕也只有不争这一条路才是最安全的。 一时既觉得心酸,又觉得茫然:以后,她会不会也如此?还有拴儿明珠他们……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最终留下的只有坚定:旁人如何她不管,她却是不会叫拴儿明珠还有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絮絮叨叨与八公主说了些话,陶君兰倒是心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也不似刚来时候那样焦虑了。对于被人算计这个事儿,也算是平静的接受了。 至于背后到底是谁,她也不再那般在意了。反正不管是谁,最后总会站出来的。她就不相信了,这人能一直在背后使坏。 当然,皇帝那边如何辩解,她也模糊的有了想法。; 第一卷 第529章 搁置 然而陶君兰却是没想到,第二日进宫,她在太后和皇后那儿,分别都吃了个闭门羹。太后说身子乏不见客,而皇后则是“病了”。至于真病假病,却是只有皇后自己知道了。 陶君兰和八公主只得出宫去。 接下来京城中便是有人提出了废太子一事。这个消息顿时席卷了整个京城,一时之间不管是酒楼茶馆,但凡是懂些时事的人都是在谈论此事。倒是颇有些轰轰烈烈的意思。 最叫陶君兰觉得诧异的是,皇后却是一直没动静。非但不曾替太子说话,就是王家也是闭门谢客。 陶君兰和李邺商讨过此事儿,都是觉得这是皇后在以不变应万变。而且,皇后肯定有后手的。 不过叫人奇怪的皇帝的态度。从最初的震怒之后,皇帝便是再没表现出过多恼怒的神色来。最关键的是,关于废太子的折子,一律驳回了,或者就留中不发。 最初陶君兰还只当这是皇帝故意为之,不然这般急切的废太子,倒是显得皇帝对儿子没有仁慈之心了。不过时间一长,她也就逐渐的回过味儿来:这是皇帝不想废太子呢。 这个念头叫陶君兰有些担忧,便是和李邺说起这事儿:“皇上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应该大怒才对。而且之前那事儿,皇上对太子本就不喜了。怎么如今反倒是突然就维护起太子来了。” 提起这个,李邺的神色也有点儿不大好看,沉默半晌后,他才苦笑了一下:“这是父皇不愿打破局势。太子无能,不得民心,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陶君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艰涩的接了道:“不会分权。” 李邺点点头,又道:“且可能是谁在父皇耳边吹了风。叫父皇觉得我们几个儿子都有了争权之心。竟是一个也不信任了。就是小七,如今也是不大被召见了。” 陶君兰皱了皱眉。虽说争权这事儿本就是事实,可是皇帝这般一个也不信任了,到底还是叫人觉得寒心。当然,那个在皇帝耳边上吹风的,也是叫人觉得恼恨。 “那你呢?”陶君兰最在意的,自然还是李邺的情况。若是真的皇帝开始防备李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在这个关键头上。 李邺摇摇头:“这几日也不曾再召见我了。不过就算防备我,也未必会动我。既然他不动太子,那就自然是不会动我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那废太子怎么办?”处心积虑这么久,却没想到临了了却是皇帝成了太子的保护山;。怪不得皇后没动静——只要皇帝一日不愿意打破局势,那就一日也不必有什么动作。这个时候,太子越是安分才越是安全呢。 李邺摇摇头,心里也有些烦躁:“怕是要搁置一段时间了。”他和陶君兰一样,都是觉得这次势在必行了。可没想到却是出现这样的变故。 陶君兰做的那些事儿,他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心里也有些遗憾:“却是白费了你的功夫。” 陶君兰摇摇头;“怎么会白费。今日不废太子,总有一人要废太子的。这已然是成了必行之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就不信,太子将来还真能继续去坐那位置?民心不服,再名正言顺又如何?终归是不行。” 皇帝若是但凡还有些理智,那么即便是到了最后,他肯定还是会废太子,另立新君的。 “不过,咱们这次被算计,只怕皇上知道了外头的传闻对你更加猜忌。”陶君兰想起外头如今的传闻,叹了一口气神色微微凝重:“我想来想去,却是只有一个法子可缓解。” 李邺与陶君兰对视片刻,便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是自己说出了这个法子:“替太子求情。” 陶君兰点点头。这个时候,为太子求情一则是表现出端亲王府对皇帝的臣服顺从,让皇帝知道不管他如何决定,端亲王府绝不会有怨言和异议。其二则全是全了兄弟情义。毕竟虽说是竞争对手,可是别人一想到太子和李邺的关系,首先还是想到的是兄弟。 既是兄弟,在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落井下石。哪怕就是静观其变也是有些不妥,显得太过冷漠,无动于衷了。 有时候对百姓来说,或许说政绩能力都是次要的。首先还是得有情才好:不管是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传在百姓耳朵里,总归是一段佳话。无形之中肯定会让百姓更多几分向往和推崇之心。 “唯有如此,将来我们才能一口咬定我们是被人算计冤枉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否则便是有口说不清。” 李邺思量许久,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确是只有这个法子才是最好的,最有效果的。心里虽说有些膈应,不过却还是笑着打趣:“瞧瞧,我就说我娶了个女诸葛罢。你这般事事都替我想好了,倒是叫我无用武之地,显得多无能似的。” 陶君兰嗔怪使劲瞪了他一眼:“再这般口无遮拦,我可要罚你了。再说了,我想的这些都是小事儿,哪里比得上你做的那些大事?我一个女人家,见识短浅,不过说出来与你提个建议罢了。你倒是好,这般打趣我。看我以后出不出主意了。” 不过,李邺这话却是提醒了她。犹豫片刻,她便是小心的问李邺:“我这般事事插手,是不是有些太过强势了叫人不喜?” 想来天底下大部分的人都应当是觉得女子就该在内宅绣花做饭养孩子,最多也就是处理一下内宅事务罢了。至于关心政事,插手丈夫的事情,胡乱出主意……怕是大多人都是看不惯的。觉得这是违反妇德罢? 当然,其他人的看法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还是李邺——万一李邺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呢?或者别人以此嘲讽李邺呢? 李邺被问得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又算什么?你可还记得当初圣祖皇帝的德仁皇后?那可是随着圣祖皇帝一起马背上打江山的女子;!就是后头执掌政权,也是她和圣祖皇帝一起执掌。也是要上朝听政的。后头圣祖皇帝旧伤复发不能上朝必须躺着静养,不也是德仁皇后独自执掌政权?要我说,能遇到德仁皇后那样的女子,才是福气呢。天下平凡的妇人何其多也?你和她们不同,我才觉得是我之幸呢。” 陶君兰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却是故意板起脸来:“照着你这么说,那我若是和其他妇人一样,只在内宅晃悠,只怕你却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了。” 李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忙竭力否认:“这却是哪里话?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 李邺说得一本正经,陶君兰顿时红了脸,轻啐了一口:“胡说八道什么?没个正经!”这么直白的说出喜欢来,也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 两人嬉闹一阵子,倒是将先前沉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第二日,李邺便是进宫去了。目的自然是和陶君兰说的一样:求情,替太子求情。 说来也巧,今儿九公主却是过来端亲王府寻她说话。当然,这只是借口,事实上九公主却是来求助的。 九公主一见了陶君兰便是道:“大姐快帮帮我才是!” 陶君兰见九公主这般急切的样子倒是惊奇得不行,忙道:“这是怎么了?急成了这个样子?别急,先坐下再说。” 说着便是拉着九公主在椅子上坐了,然后又接过了茶水往九公主手里一塞:“红枣茶,喝一口顺顺气再说。” 九公主却是等不及,匆匆将茶盏一放,然后便抓着陶君兰的手急道:“大姐快去劝劝静平罢。他想主动请缨去做御史,调查赈灾银子被贪的事!那地方岂是能去的?受苦也就不说了,那些人那般胆大包天,又岂是什么好想与的?他这般大刺刺的去查,怕是有性命危险!” 九公主的急切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也是实实在在的,甚至她急得连眼圈儿都有些发红了。 陶君兰看着九公主这般,听完了她这番话,却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平心而论,九公主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是该担心的事儿。毕竟,历来被暗杀的御史的确是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九公主这话却也是错了。轻叹一口气,握着九公主的手,她看着九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这话却是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去劝他,你也不能劝他。他既然已下了决定,你便是就该支持他才是,怎么的反而替他泄气?” 九公主一怔,随后神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君兰:“什么?你竟然这般说。” 顿了顿,九公主的眼泪都生生的憋在了眼眶里,她霍然起身怒气冲冲的看着陶君兰,厉声道:“你还是他亲姐姐吗?你就那么爱权势,爱荣华富贵?就真忍心看着静平他去送死!不!你忍心我不忍心!他是我丈夫,我不许他这样冒险!” 第一卷 第530章 歪打正着 九公主怒气勃然,陶君兰看着既欣慰又心酸,最后苦笑一声却是肃穆道:“这不是狠心不狠心,更不是为了权势和荣华富贵。我是他姐姐!我又如何愿意看见他去送死?!只是这是他的选择,我们纵然再担心再心疼再不愿意,却也只能选择支持他!” “我不许!”九公主显然是完全听不进去的,态度强势无比,和往日大相径庭几乎判若两人。 陶君兰见九公主这般,便是也沉下脸来,语气冷了几分:“九公主,你若真是想找个庸庸碌碌的男人,想找个听话的男人,当初就不该选了静平!他作为男人,他有自己的抱负,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你若是怕这怕那,当初就该找个普通世家子弟!” 九公主被陶君兰这话训得一愣。 陶君兰再沉声言道:“静平不仅是你的九驸马,他还是朝廷官员!他还是我陶家唯一的希望!在我看来,他不愿意只顶着个九驸马的名头过日子很好!这才是个男人该有的气度!”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心头却是微微有些失望——九公主关心在意陶静平是好事,可是这种想法……果然娶公主和娶一般的姑娘是不同的。 怕是在九公主看来,陶静平现在已经很好了罢? 九公主死死的抿了抿唇,盯着陶君兰倏地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他这般拼命只是为了光复陶家?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分明就是为了你这个好姐姐!他这是在替你铺路!他怕你将来做皇后不够资格,所以只能拼命去建功立业,好与你撑腰罢了!” 九公主的语气透露出了她的情绪:显然,她心里是觉得有些愤愤然的。更觉得不痛快。 陶君兰自然也听出来了,对于九公主这样的心思,她只能报以一笑,坦然反问:“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陶家,我却是要问你一句,有错吗?” 九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这自算不上是错的,陶君兰是陶静平的亲姐姐,纵然陶静平为了陶君兰做这些,谁又能说陶静平是错了? 九公主甚至脸色都白了几分,最终她摇摇头,讷讷道:“没错。”顿了顿,她便是又开是走柔情路线,哀声求道:“可静平是陶家唯一的男丁了,我们又如何能让他去冒险?” 陶君兰定定的看住九公主,直到九公主自己心虚的避开眼睛后,这才道:“你自己也清楚,那是静平自己的决定,你作为他的妻子都劝不住,又如何能笃定我劝得住?其实纵然我能劝住,我也并不打算去劝他。他不是孩子了,他是陶家的顶梁柱,他自己也该有所决断。” 九公主闻言,顿时咬紧了嘴唇,只觉得陶君兰心狠。 “不过,我心里也担心他。我会再帮他挑些身手好的护卫,再多给他准备些棉衣皮裘,尽量将该打点的都打点好;。”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出声点拨了一下九公主。“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顶着妻子的名头过日子,封妻荫子,这是每个有血性的男儿的抱负。” 说完这话,陶君兰也不管九公主到底想没想明白,便是起身道:“我还有些事儿,便是先不陪着你了。” 这个时候,她再留下,九公主怕是更加恼怒。倒不如让九公主自己静一静。 陶君兰也的确是有事——她想去见见陈夫人。为了陶静平。 她既然说了支持陶静平那话,便绝不是作假的。陈大人是做过多次御史的,更是不知查过多少中饱私囊上下包庇的事儿。而陈大人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自然肯定也是有诀窍的。陶静平想走这条路,那么她去请教一下陈大人,自然也是应该。 只是她刚离开,那头九公主却是也起身气鼓鼓的离去了。待到听了丫头的禀告,陶君兰只能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苦笑一声:“只能随她去了。” 或许,九公主这样的性情,也是该磨砺一番。其实,她现在心里甚至是有些微微后悔的——早知道如此,或许一开始这门婚事她就该想法子不同意。 当然,现在后悔也是无用了。她只能希望九公主就自己明白这个道理了。不过,也不知陶静平这会子是个什么心情?她其实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弟弟。陶静平其实也是个很执拗的人,但凡做了决定,总是要去试一试才行。如今九公主这般态度,怕他心里也会不痛快罢? 一想到这个可能会影响了这对小夫妻的感情,她就只觉得头疼担心得很。 见了陈夫人,陈夫人倒是十分热情。不过话里话外却是提起了陶芯兰,透出了询问的意思来——儿媳妇离开这么久,虽说是进宫去服侍太后了。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自己还急着抱孙子呢。 陶君兰听出这些弦外之意,顿时哭笑不得:“想来年前肯定是能回来的。伯母可别急。” 陈夫人顿时一脸失望:“还得那么久?”本以为陶君兰今儿来是为了这个事呢,如今看来却是显然不是了。当下陈夫人微一沉吟,随后便是问:“你可是想问问废太子的事儿?” 陶君兰摇摇头:“这事儿如今还是别提得好。再说了,咱们妇人也不该管这些事儿。今儿来,却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您——” 陈夫人一听说不是,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笑道:“你只管问就是,但凡我知道,就没有瞒着你的道理。”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客气。 足足在陈家厮混了半日,又留下用了午膳陶君兰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王府。呆了那么久,自然是收获十分大的——事实上,陈夫人说了许多,只差是没给她弄个小册子将那些该注意的该准备的都写下来了。 对于如何保证自己安全这一点上,陈夫人更是没半点保密,直接便是将诀窍说了:“其实还没进去之前就该兵分两路,因为那些官员明着不敢动手,暗里地却是要将人监控起来的。到时候,你只让静平好吃好喝的等着别人招待,什么也别做就行了。至于查那些东西,让另一路人悄悄查就是。待到差不多了有些证据了,便是再一层层的顺藤摸瓜。”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放了一大半的心回肚子里;。如此一来,陶静平却是根本不必以身犯险,纯粹就是个傀儡一般去做做戏就行了。 回了沉香院,陶君兰才发现李邺已是回来了。当下便是讶然:“今儿怎么这般早?” 不过随后她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丫头都看着有些忙碌?这好好的,收拾箱笼作什么?正待问一问,却是听见李邺苦笑了一声道:“回来收拾东西的,明日一大早,我和小七还有陈赋就要出发去查赈灾银子的事儿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顿时明白了那些丫头们到底是在忙什么。几乎是一下子她就攥紧了手指,艰涩的抬头看住了李邺:“为什么是你去?” 此时,她有点儿理解九公主的心情了。她此时也很想拉住李邺,不让他去。只是这样的事情,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甚至于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她却还是不明白,这个事儿怎么会让李邺去? 李邺歉然的看着陶君兰,苦笑着解释;“这是父皇的意思,更是我自己主动请缨。” 陶君兰明白了李邺的意思——皇帝怕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并未主动提出,李邺察言观色之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便是主动开口说自己想去。一个有意,有个顺水推舟,于是这件事情自然也就这样轻易的定了下来。 张了张口,陶君兰很想说句明白了,但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又问:“那可有转圜余地?” 李邺轻轻摇头,心里越发歉然不好受了。当时他没想那么多便是那般做了,如今想来,他却也是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他出京去,陶君兰心里必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 而且这个时候他这么一出京,便是等于将这个烂摊子直接都扔给了陶君兰。这便是给陶君兰增添了麻烦和负担。而且,甚至可能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就来找麻烦。 只是……他却是别无选择。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后伸手替李邺整理了一下衣襟:“这里都有些皱了,怎么这般不讲究?”顿了顿,才又苦笑言道:“在外头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正好我今日去了一趟陈家,将陈大人当御史的经验都给要回来了。你正好能用上。” 本以为这是要给陶静平用,却是没想到最终竟然用在了李邺的身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罢? 甚至,她此时还怪异的想起了九公主来,觉得这下九公主恐怕是该高兴了。 李邺叹了一口气,捉住陶君兰的手:“我这边倒是不必担心,我只是担心你——” 陶君兰微微一笑,对上李邺满是担忧的眸子,“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难道以往我就让自己遇到什么危险了或是没照顾好我自己?你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去罢。至于其他的事儿,你也别操心,有我呢。” 第一卷 第531章 逼迫 送李邺出门的时候,陶君兰心里好几次都想上去将李邺拉住,让他别去了。只是最终却还是只含笑挥挥手,道:“注意自己身子,平安归来就好。家里不用担心,有我呢。” 李邺其实也没功夫说太多话——事实上昨儿晚上已经嘱咐了不少了,该说的似乎都说过了。所以,最终他只道:“不管如何,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要紧。等我回来。” 陶君兰笑着应了,然后催促李邺赶紧上马车。而她则是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头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李邺走得这般匆忙,府里除了沉香院之外,其他几个院子都是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当然,知道不知道也都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李邺也不过去。 不过,李邺这个时候走了,她心里十分清楚过年李邺是必然回不来了。说不得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才能返程。那时候,京城里不知道又已经发生了多少事儿了。 陶君兰想,说不得李邺半道上还会遇到太子。因为皇帝已是下了将太子召回京都的命令。若真是半路上遇到了,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只盼着不遇到才好,不然万一太子心念一动,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却也是麻烦。 也顾不得怅然太久,陶君兰便是侧头吩咐春卉:“去一趟陶家,将九驸马请来。”顿了顿,又道:“若是九公主在,却是不必叫九公主来了。尽量悄悄的,不让九公主知道也就罢了。” 从那日九公主的反应来看,她心里便是隐约知道了一点九公主的心思:怕九公主知道她指使陶静平替她做事,九公主是会不痛快,会在意的。所以,还是干脆不要让九公主知道这事儿的好。 春卉应了,然后亲自去请陶静平过府叙话。 碧蕉上前来低声提醒:“要不要将王爷出京的事儿告诉其他人?” 陶君兰摇摇头:“不必提起也必瞒着。若有人问就说,无人问也就罢了。只是从今日起,府里看管得却是要再严一些。尤其是外头的消息不能轻易传进来,更不许叫府里的情况传出去。” 前两次李邺出门之后,多少都是让其他人有些不安分,这一次干脆先不说,且让府里再安稳一段时日才好。主要是她如今着实没有那个精力和功夫去管这些内宅的琐事儿了。 待到陶静平来了后,陶君兰第一眼就看见陶静平眼底两个明显的青色。显然昨儿陶静平却是睡得不大好,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你和九公主吵架了?” 若不是闹矛盾了,陶静平应该不会如此憔悴;陶静平勉强笑了笑,既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陶君兰却是一下子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嘴上却是劝道:“九公主也是担心你罢了,你又何必与她置气?这般也怪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陶静平只闷头不吭声。 陶君兰便是不知该如何再劝,只得摇头无奈转移了话题:“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罢。你姐夫出京的事儿你也知道了。这次跟着的有七皇子和陈赋,你怎么看?” 说起这个,陶静平的面色倒是缓和过来,却严肃了许多也凝重了许多:“怕这是皇上的意思。这是对姐夫和七皇子产生了猜忌之心了。再则,也是不相信其他大臣能办好这事儿。” 要他说,皇帝这颇有些一箭双雕的意思。李邺的能力摆在那儿,皇帝忌惮的同时却也离不开。所以干脆将李邺送出京去。一则可以暂时稳定住这种局面,二则也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以免坏了李家的江山基业。 陶君兰明白陶静平的意思,苦笑一声:“可真够狠心的。忌惮王爷也就罢了,七皇子又怎么招惹他了?竟是也跟着一并去。”七皇子才多大?虽说日渐长成大人了,可到底还青涩稚嫩着呢,要说威胁却是全然不可能。 还有陈赋。 “陈大人是做过多少次御史了。只怕皇上这是有意要将福清也培养成陈大人那样的。至于七皇子,估摸着是有谁在皇上耳边吹了风罢。说是要七皇子跟着姐夫历练。其实我觉得可能是有些让七皇子跟着监视李邺的意思,要么就是真恼了七皇子想给七皇子敲个警钟。”陶静平徐徐分析着,有条不紊的样子看着十分老成熟练。 陶君兰看在眼里,心里便是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如今在弟弟的身上,越发能看见父亲的影子。一想起父亲沉冤不得昭雪,她心里又怎么能好过? “皇上召了太子回宫。”陶君兰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带着冷笑和讥讽:“我就不信,他还真能保住太子。太子这次做下这样的事情,百官怕是都不能容,而百姓更是不能容。废太子的折子留中不发,这件事情难道就能压下去?” 陶静平听了这话,便是才到了陶君兰的意思,有些意外:“可姐夫出京去了——这……” 陶君兰浅笑着抿了一口茶:“正是因为他出京去了,才更显得这事儿和他没关系。的确是太子自己失了民心。太后年迈恐支撑不了多久,皇上如今上了年岁一年年的也不如一年了。必须早作打算。”说白了,万一皇帝突然得了急症驾鹤归西,若是太子还是太子,那纵然名声再不好听,可也会是太子登基。因为名正言顺。可若此时废了太子就不同了,到时候太子失去了竞争的权力,那么李邺的胜算自然更大。 所以还是那句话,太子这一次,是废定了。既然太子自己送上来这么一个机会,不好好利用又怎么对得起老天爷?又怎么对得起辛苦布局造势这么久? 陶静平明白了,点点头将话说直白了:“姐姐的意思是想废太子,至于再立不立太子那是以后的事儿。” “是啊; 。”陶君兰笑着言道:“说白了皇上不是害怕再来个太子分权?那就暂时不立太子就是了。这样岂不是叫人更放心?” 陶静平点点头:“如此也好。” “不过这个却是要等到先逼一逼皇帝再提出来。”陶君兰冷笑一声。其实现在提出来效果肯定也是一样的,只是她却是不愿意。皇帝对李邺无情,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想变着法子找回来一些。皇帝最怕的不就是权力被分走?那她就好好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而且,提出这话的人,却也不适合是大臣。”陶君兰心道,顾惜却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一则是为了给顾惜争宠,二则是给顾惜找个借口封妃,三则也是为了以后顾惜在对皇帝吹枕头风做铺垫。 陶静平见陶君兰事事都计划好了,倒是生出一丝郁闷和自愧不如来,半晌后才闷闷问:“姐姐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废太子。”陶君兰看出陶静平的郁闷,笑着言道。 陶静平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带头怕是不合适,别人都会想起姐夫来。毕竟姻亲关系摆在那儿呢。” “只是让你多注意群臣的意向,偶尔放出个风声,挑拨一下,别让废太子的呼声落了下去。再则,外头的动静却是也只有你能快速知晓。我一个内宅妇人天天足不出户,能知道什么?”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身边也没什么别的可用的人,不找你又去找谁?” 再则,她也是有点儿私心的。“你在这个事儿上出了大力,将来自然也就不怕人说你是借着姻亲的关系爬上去,得了你姐夫信重。脚跟才能站得稳。” 陶静平看着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姐姐……” “我纵然是他的侧妃,可是你也是我的弟弟。”陶君兰温柔的看一眼陶静平,眼底全是怜爱:“只恐怕以后你姐夫真成了事的时候,我反倒是无法再帮你什么了。那时候说不得为了避嫌,还要处处叫你不许犯错半点,甚至在你犯错的时候还要大义灭亲。所以,你真能借助我的时候,怕也只有现在了。你必须靠你自己的能力,叫旁人心服口服。” 陶静平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他本是想着他要努力成为自家姐姐的靠山,可是没想到最后到底还是他依仗她更多。哪怕是这个时候,她也是为着他想着的。还想得如此长远。 “日后我必不会给姐姐抹黑,只会叫姐姐骄傲。”陶静平重重道,眼圈儿却是有些微微发红。 “好。”陶君兰笑了笑,“我等着看那一日。” 顿了顿,才又道:“父亲的案子,关键证人也没了,其他证据又不足。我心想着这事儿只怕也是只能落在你姐夫身上了,只有他真正成了君主,这事儿哪怕没证据也能翻案。” 陶静平点点头,轻叹一声;“的确是如此。我也是这般想的。”若是其他人登基,又凭什么为陶家考虑?只怕真就成了陈年旧案,根本再不可能翻案了。所以,只冲着这一点,他也必定鼎力支持李邺才是。 不过,他也有他的担忧,迟疑了一下,他看住陶君兰,轻声问道:“那姐姐你呢?对那个位置可有信心?”; 第一卷 第532章 冬至宴 面对陶静平的询问,陶君兰微微一笑:“舍我其谁?”端的是自信笃定。竟是叫陶静平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君兰看着陶静平那呆样,便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除了我,怕是没人有资格坐那位置罢?轮资历,谁比我老?论资格,谁又比得上我?我是拴儿生母,又有你和沛阳侯府陈家支持,除非重新娶一个,否则府里这些是不可能压得过我的。你只管放心罢。” 至于再娶,李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正是因为对李邺有信心,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陶静平点点头,也觉得的确是如此。不过他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自家姐姐做了这么多,若李邺还敢辜负了她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哪怕是争,这个位置也只能自家姐姐去坐! 陶君兰又嘱咐了陶静平一些事儿,这才算是商议得差不多了。因见时辰合适,便是又留下陶静平用午膳。 用饭的时候,陶君兰便是再一次提起九公主来:“你也别为了小事儿和九公主闹别扭,你只想着她不过是关心你,不想你去冒险罢了。就冲着这个,你也不能与她置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许不理人或是发怒。” 陶静平有些无奈:“知道了。”他清楚若他不答应,只怕陶君兰是绝不会放过他了。 “九公主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念头自然和普通姑娘不同。”陶君兰见陶静平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过是敷衍自己,叹了一声继续劝道:“她虽贵为公主,小时候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你身为丈夫应该多心疼她一些。” 陶静平闷声应了:“知道了。食不言寝不语,怎么的如今姐姐却是不注重这些了?小时候为了这个,我可记得打过我手心呢。” 面对陶静平的翻旧账和隐晦抗议,陶君兰只得无奈闭上嘴不再提起这事儿。只是心头却是更加担忧了——这小两口到底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不过接下来事情一多,这点儿的担心也就顾不上了。 废太子的呼声一直就没弱下去过,即便是皇帝将折子留中不发,决口不提起废太子的事情,可外头京城里关于废太子的呼声一样很高,关于太子的“光辉事迹”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下,即便是群臣再无人提起废太子,可是这个问题依旧每日逼着皇帝,叫皇帝不痛快。 陶君兰在家中知道这些情形,自然是一笑置之,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活该。 冬至宴陶君兰自然还是要进宫的——即便是李邺不在京中,可端亲王府却不能一个人也不去罢?所以,不仅陶君兰要去,就是拴儿也要去。 冬至宴算是家宴,除了李姓之人之外,也就没其他臣子了。倒是不如其他宴会那般重要,不过却是也不容小看。 陶君兰早就准备好了衣裳和首饰,就是拴儿也赶制了一身全新的。想着最近宫中气氛不大好,便是特意给拴儿做了一身大红的,兔皮的里子既保又好看,毛茸茸的从袖口领口透出,越发让拴儿显得圆滚滚肉嘟嘟的像是个画里走出来的仙童。 再给拴儿戴上帽子和平安锁,看着就更喜气洋洋了;。帽子是虎头帽,还是碧蕉特意做的,一拿出来明珠倒是很喜欢,非要抢着去摸。 碧蕉自然欢喜,笑道:“改明儿再给明珠小姐做一顶,到时候过年好戴。” 陶君兰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便是笑了:“做个兔子帽子罢,小女孩要什么虎头帽?做个兔子样的,看着就叫人觉得是个小姑娘。眼睛可以用我那对红宝石的耳环做。” 碧蕉想了想,也觉得很好:“对,做兔子的。”白兔皮做成帽子,再留两个耳朵,想想心都要化开了。 一时收拾妥当,陶君兰便是抱着拴儿出门去。临走之前又吩咐:“羊汤让厨房熬着,等到熬好了便是分给各处罢。剩下一些做成羊汤锅子,叫那些值夜当差的晚上一起吃。只是不许喝酒。” 碧蕉应了,笑道:“咱们沉香院也冷清,不如请了静灵姨娘过来与侧妃您一起?” 陶君兰琢磨着宫宴应是不会太晚,便是笑着应了:“也好,反正宫里也吃不着什么。” 待到上了马车,陶君兰便是取出之前就准备好的蜜露和点心哄着拴儿将肚子都填饱了这才作罢。宫里的吃食油腻不说,还多已经不大热乎,吃了对肠胃也不好。拴儿还小更是要注意。所以提前将他喂饱了,他也就不想再吃宴会上的东西了。再则,也是怕有人在食物里下毒。 陶君兰想起上回拴儿莫名其妙说皇帝臭不愿意亲近,便是又肃穆的告诫拴儿:“拴儿见了皇祖父可不许乱说话,一定好好哄着皇祖父高兴,只捡好听的话说,知道了吗?” 拴儿听话的点点头:“好。” 陶君兰见他这般样子,心里微微发软,便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虽说拴儿这会子答应了,可小孩子懂不懂这些,记得住记不住都是个问题。真要嫌弃起来,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好在拴儿太小,想来谁也不好意思计较。 揣着这样的心思,陶君兰一路进宫到了设宫宴的宫殿。因是算着时间的,所以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八公主九公主都还没到,倒是庄王妃她们几个已经在了。 太子妃也没在,想来是要跟着皇后一起过来的。陶君兰环视了一圈,见了英嫔便是过去打了个招呼:“英嫔娘娘。” 英嫔笑着应了,伸手逗弄了一下拴儿寒暄几句后,便是忽然凑上来笑道:“来我抱一抱拴儿罢。说起来八公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喜讯,我也提前体会一下抱孙子。” 陶君兰自然不会拒绝,便是笑着凑上去将拴儿递给英嫔。 就在英嫔凑上来接过拴儿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听见英嫔低声快速的说了一句:“皇后怕是要针对你。” 陶君兰看了一眼英嫔,见英嫔并无异样,便是也将这话记着,面上若无其事的继续和英嫔说话。 真说着话,顾惜也是过来了。笑着走过来道:“好些日子没见着拴儿,拴儿倒是又长大一圈。这小摸样叫人稀罕,我都想抱回我宫里去养一段时间了。” 英嫔顿时笑起来:“庄嫔你愿意,拴儿怕是都不乐意呢;。宫里也没几个孩子跟着他一起玩儿,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太子妃宫里不有几个小姑娘吗?”庄嫔笑吟吟道:“年岁差不多,想来也是能玩到一起的。” 陶君兰摇摇头:“太子妃那几个小郡主可受不住拴儿的折腾。”这可不是说笑,而是那几个小姑娘的确都是体弱多病的,别说一起玩了,只怕多活动一下都是受不住。也亏得是生在皇家,不然的话,只怕连养活都是个问题。都是还没学会吃饭呢,就学会喝药了。 庄嫔闻言也是一笑,慢悠悠道:“听说太子妃今儿出门之前,大姑娘还发热了,这不太子妃就被绊住了脚,让王良娣代她来了。” 陶君兰闻言一怔,下意识的便是想:太子妃能愿意?不是一向都和王良娣不大亲热甚至有些防备? 正想着,皇后却是到了。陶君兰忙将拴儿又接过来,然后放在地上一起向皇后行礼。只是一抬头她却是果然看见太子妃并没跟来,跟着皇后的是王良娣和袁琼华。 皇后神色淡淡的往自己位置上坐了,倒是没看出来哪里身子不好。她这么一来,其他人便是也没再谈笑,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庄王武王是跟在皇帝后面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李家后辈。反正陶君兰一个也不认得,自然也没多看就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了。 待到免了礼之后,皇帝便是看见了拴儿,笑道:“拴儿到皇祖父身边来!好些日子没见拴儿,朕可要看看拴儿是不是长重了。” 陶君兰只得看向拴儿,低声与他商量;“拴儿去皇祖父那儿可好?” 拴儿显然有些不情愿,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 拴儿是让宝船太监亲自过来抱到皇帝跟前的,陶君兰本还担心拴儿的不痛快叫皇帝看见了不高兴,可没想到拴儿倒是十分懂事,到了皇帝跟前乖乖的叫了一声皇祖父后,便是坐在皇帝怀里不动了。也不见不乐意的样子。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心酸。只觉得拴儿这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作假实在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没能给孩子一个随心所欲的环境。心里亏欠得不行。 皇帝拿了一盘果子给拴儿吃,拴儿咬了两口就嫌弃的不要了,不过却没扔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便是笑着将剩下的果子递给了皇帝,叫皇帝吃。 皇帝哈哈大笑,也不嫌弃张口就吃了。看着那样子,倒是十分和乐融融,好一副爷孙和乐图。 陶君兰倒是有些纳闷——她以为皇帝肯定是心情不大好,这场宴会也会多少受到影响的。不过看着皇帝没事儿人一样,她又觉得或许皇帝并不如传闻的那般不高兴。 正走着神,陶君兰就听见外头一声高唱:“太后驾到——” 登时所有人都吃惊起来:太后腿脚不便,怎的来了? 第一卷 第533章 失望 不过吃惊是一回事儿,太后既然来了,那自然只有起身欢迎的份儿。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皇帝率先起身来,将拴儿给宝船太监抱了,自己则是大步流星的走下来迎接太后。 太后因腿脚不便,是以是被宫人连着椅子一起抬进来的。太后一身盛装,翡翠簪子将一头银发绾得一丝不苟,赤金的九尾凤凰簪在发髻正中,羽翅微颤,凤尾耀眼。凤凰嘴里衔着的那粒金刚石,更是煜煜生辉。 至于那一身凤袍,那更是穿龙绣凤,金丝闪耀珍珠莹润。 太后今日,耀眼到了极点。说实话,陶君兰从未见过太后这般,一时之间几乎看得痴了。半晌回过神来,心里却是越发纳闷:以往太后可从未曾这般正式过。尤其是腿脚不灵便之后幽居在寿康宫里,更是和寻常人家迟暮的老人并无什么区别了。 关键是,今儿不过是冬至罢了,又如何值得太后这样盛装? 领着众人向太后行了礼后,皇帝便是上前去笑着与太后道:“母后怎的来了?”太后自从病后,却是只出过一次德安宫,那一次还是去看皇帝,发现了皇帝装病一事。 太后淡淡的看了皇帝一眼,似有些不痛快:“怎么,我不能来?” 皇帝这才自觉说错了话,忙道:“母后自是能来的。儿子也是担心母后身子吃不消,这才没叫人去请母后过来饮宴罢了。” “我身子的确是吃不消。”太后咳嗽了一声,神色有些憔悴,不过不知怎么的眼神却是灼灼煜煜,叫人不敢直视。太后就这般看着皇帝,道:“我今儿来,是想问皇帝一句话。当着咱们李家这么多人,我来问问你的真心话。” 皇帝神色微微变,慢慢收回了虚虚扶着太后的手,挺直了背脊道:“今儿是冬至,大家这般欢乐的聚在一处,还是改日再说别的事儿罢?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母后您说呢?” 皇帝这话显然是有潜台词的,这分明就是不愿意太后此时说出想问的话来。 陶君兰心想,或许皇帝是早就猜到了太后想说什么了?不然,皇帝又如何至于说这样的话?看来,那话题还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至少,对皇帝而言绝对算不上愉快。 微微一沉吟,陶君兰觉得自己似乎也模糊的猜到了一点儿。 太后看着皇帝,没立刻说话却是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来:“看来皇帝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既是如此,那你就是的确不想我问你了。” 太后这话说得直白,却是没怎么给皇帝脸面。皇帝顿时面色更加难看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若换成其他人,此时皇帝必然已经发怒了。不过太后是他的生母,他再怎么也是不可能冲着太后发火的。即便是天子,也要讲究一个孝顺。 皇帝不言语,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忙识趣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哪怕是心里好奇得要死也是必须好好管住自己的眼睛的。 这个时候,皇后倒是站出来了,笑着对太后道:“太后您这又是何必呢?今儿这般热闹的日子,的确也是不适合说事儿。不如改日罢。叫这些小辈们也都乐呵乐呵过个好节。瞧他们一个个吓得怪可怜的。” 顿了顿,见太后似乎不买账,皇后便是看了一眼宝船太监,示意宝船太监赶紧将拴儿抱到太后跟前,又笑:“您一向最疼拴儿,可别吓坏了他。看他这会子都有点儿害怕了。” 拴儿此时倒是真有点儿格外沉默。听见皇后这话,倒是似乎明白了自己要被当枪使似的,忙转身死死的搂住了宝船太监的脖子,脸也埋在了宝船太监怀里。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拿个孩子当挡箭牌,皇后你这气度是跟谁学得?怎么身为国母连这点担当也没了?我不过是说几句话,你就吓成这样,看来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皇后的脸色顿时也犹如皇帝一般难看。不过皇帝只是难堪,皇后则是真正的有些个下不来台了。比起对皇帝的淡淡苛责,太后这话几乎是指责皇后了。 陶君兰倒是觉得大快人心——太后也没哪一句话说错了不是?可不是不要脸么?拴儿才多大? 太后重新看向了皇帝,叹了一口气:“皇帝,看来如今你是已经忘记了先皇临走前对你说的那番话了。你如今是一国之君,更是已经做爷爷的人了。我本不欲插手这些事儿,更不欲干涉你什么。只是如今局势都成了这般,你却还企图息事宁人,我这个老太婆却是不得不出面一回了。” 提起先皇,皇帝微微一震,抬头看住了太后。然后便是看见了太后面上的失望和痛心的神色,渐渐皇帝面上面上有了一种名为羞愧的情绪。 太后到底是了解自己儿子,三言两语便是已经将皇帝说得羞愧起来。陶君兰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所以她才说,这会子只怕只有太后才能劝得动黄帝了。正是因为这个。 皇帝到底还是现服了软:“这事儿我已经知道,想着再等些时日罢了。母后您也别着急,儿子心里有分寸。” 皇帝都这般说了,太后若再不相信,那才是真正的打脸了。所以,太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心中有分寸,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等着看你过些时日到底会如何罢。” 顿了顿,太后又扫了一眼皇后,淡淡与皇帝言道:“只但愿你别再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和什么枕边风,到时候又心软才好。你需得记住,你是帝王,是一国之君!” 皇帝更是羞愧,连声称是。只是心里却是不知是什么滋味了。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多少年他不曾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姿态了? 陶君兰心里想,只怕事后皇帝一样是会觉得屈辱和恼怒的。哪怕对方是太后——明面上或许不会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可是私底下,却是未必不生气。毕竟太后这般给了他一个没脸。 一时之间,她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失望的:她其实更希望太后能一口气的将话问出来,当着这么人的面儿,逼着皇帝表态那就更好了。 可惜……太后却是选择了偃旗息鼓; 。这固然是给了皇帝脸面,可又何尝不是因为心软? 既然太后已经偃旗息鼓,那么显然此时宴会肯定也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所以皇帝便是道:“母后既然出来了,不如待到饮宴完了再回宫去罢。也好一同享受这天伦之乐才好。” 太后似笑非笑,“皇帝有这个心思我也就欣慰了。只是怕有些人却是不欢迎我,我这个老婆子还是不要留下来碍人眼才好。” 皇帝面色尴尬,又有些恼怒,拔高声音道:“谁敢嫌弃太后您?儿子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就是皇后也是只能无奈的抛开尴尬和脸面,陪笑着开口:“是啊,太后谁敢嫌弃您?您留下来一同饮宴罢!” 太后这才满意了,笑了笑:“既然是如此,那我老婆子便是凑个热闹罢。” 皇帝忙让宫人将太后抬着安置在了自己右手边,又另外设了桌子。因怕太后克化不动油腻的吃食,便是又吩咐宝船太监;“你去一趟御膳房,叫他们做些软烂好克化的吃食来与太后享用。” 宝船太监忙将拴儿放下匆匆退出去吩咐御膳房了。 太后这个时候才笑着对拴儿拍拍手:“来拴儿到曾祖母这里来。” 拴儿眼珠子一转,这才甜甜的喊了一声,然后扑进太后怀里。不过他倒是也有分寸,模糊知道太后腿脚不好,也不等太后抱他,便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太后的椅子,端坐在太后身边。 拴儿这般的举动,倒是叫太后真正的笑开了怀,又笑骂:“小猴崽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聪明得跟什么似的,一点不像是别的孩子,木讷又胆小。” 皇后听了这话,捏着酒杯若无其事啜饮的动作都是忍不住一顿,随后手指更是扣紧了几分。她觉得太后这话里的那个别的孩子,分明就是在说太子的几个女儿。又觉得太后这话更是隐隐有些讽刺太子生不出儿子来,一时心里说不出的羞恼。 皇后心里不痛快,自然少不得就要迁怒。只觉得太子妃没能耐生儿子也就罢了,怎么教孩子都教不好?皇后不得不承认,她即便是再不喜欢拴儿,可拴儿到底还是处处都比她那几个孙女强的,更讨人喜欢一些。 这样的念头和对比,自然叫皇后越发烦躁不痛快。 太后既是笑了,皇帝自然也是觉得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是就着拴儿这个话题与太后说笑起来。一时之间,宫宴的气氛倒是又缓和了不少。至少众人俱是自在了不少——先前太后那话,说实话也是叫其他人都觉得拘谨和压抑的。 毕竟,皇帝都不痛快了,你其他人谁敢痛快?还不得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 否则,那就是找死。 陶君兰一面留神注意拴儿,一面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将酒菜都沾沾唇,假装她在饮宴的样子。同时心里又开是琢磨英嫔那话。 第一卷 第534章 撑腰 陶君兰没想到太后会来关切问她话,一时之间还反映了一下才算是回过神来,当下忙笑着看着太后回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只是有些担心王爷罢了。” 太后方才问她的是端亲王府的情况,太后得了她的回答倒也是满意,当下便是点点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都说能者多劳,这一点他是比他的几个兄弟强多了。他不辛苦却是要谁辛苦?只是这大过年的怕是他也回不来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地,也不知吃得上吃不上一口热饭。想想我这个祖母的心都疼得很。” 这话一出,陶君兰都是觉得太后有些太过夸张了:孤苦伶仃是没错,不过也不太算。毕竟还有陈赋和七皇子陪着呢。至于一口热饭都吃不上,那就更夸张了。只怕李邺所过之处,就算条件再怎么简陋,他吃的肯定也是能找来的最好的。 当然,她也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在抱怨皇帝呢,说得夸张些打感情牌呢。所以她也就低头默不作声,叫旁人看了只当她是闻言伤情了。然后慢慢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说起来王爷从拴儿出生的时候,还真就没几年是在家中过年的。就是生拴儿那年,王爷也是年后才回来。” 顿了顿,似乎又醒悟过来场合不对一般,陶君兰忙又描补道:“不过王爷却是并未曾有过半点怨言,只是我们这些做妇人目光短浅,总觉得心疼罢了。” 这话一出,本来觉得这是端亲王府有些故意抱怨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近人情的皇帝,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笑了笑,道:“端亲王这是为了朝廷奔波,除了他,朕却是真信不过旁人了。只能叫他辛苦一二了。等他回来,朕一定好好奖赏他。” 太后瞪了皇帝一眼,小声嘀咕:“也就你不心疼自己儿子。”没叫旁人听见,算是给皇帝留了脸面,却也是将皇帝嗔怪得坐立不安。 训完皇帝,太后又看向陶君兰:“端亲王不在家,你便是要辛苦些。不过,谁若敢欺负你们,只管进宫来告诉我。我这个老太婆与你们做主。” 陶君兰焉能不知道这是太后故意要给自己撑腰?当下笑吟吟的应了:“既是如此,那臣妾便是在这里谢过太后垂怜。” 至于谁那么不长眼欺负她,估计也是要得有雄心豹子胆才行。一般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皇后——太后不是说了要给她做主?追根究底,太后防备的不过就是皇后罢了。 太后这般行事,自然这个宴会也就不可能气氛高到哪里去。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皇帝便是忙提出来说是时辰不早了,他如今也熬不住了,就让先散了。 皇帝打算亲自送太后回去,旁人自然也就插不上手;陶君兰正要带着拴儿出宫回府,却是不经意看见了皇后朝着自己意味深长的一撇。顿时就想起了英嫔的话来,心里一紧。然后下意识道:难道是出宫的路上会有什么变故? 这样想着,待到退出去后,陶君兰便是在拐角处等了一等,待到八公主和九公主都出来了,这才笑道:“我们三人离得也不远,不如一起回去罢。虽说是京里,可这般晚了万一遇到个宵小什么的可是不好。”三家的马车都是气派巨大,一起行‘走’光看阵势就能威慑住不少人。 更别说,三人的护卫加上来更是不容小觑。 八公主一下子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点头道:“这样最是妥善。你带着拴儿,可不能遇到任何危险。” 九公主回过味儿来,顿时身上都有些发紧,“难道路上真会遇到什么?”上一回的事儿,可算是将她吓坏了。 说起上回的事儿,如今那事儿都还没个结果呢。废太子的事儿太大,倒是将那事儿都压了下去。 陶君兰见九公主那样就知道她肯定是吓到了,当下便是摇头宽慰:“不过是这么一说,哪里能真的就遇到什么?防范万一,求个心安罢了。” 九公主本心里还有点儿觉得不好再和陶君兰说话亲热的,毕竟上次都那般了。如今想起来当时陶君兰的不客气,她心里也是不痛快,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而且她和陶静平至今也没和好,更是叫她觉得不自在,恨不得不见陶君兰才好。 不过此时陶君兰这般仍是一脸亲和,自自然然的和她说话,丝毫没有半点见外的意思,九公主心里又有点儿不是滋味:好像自己是太小气了一些? 不管九公主心里如何,面上却是不肯表现出半点的,尤其是旁边还有个八公主的情况下。三人一路出了宫门,各自上了马车,然后便是前后排着一起回去。 其实虽说三家离得不远,毕竟都是一片的,左右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到底也不是真在一起碍挨着的。所以后头八公主说先送她们母子回端亲王府,陶君兰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更是越发坚定了要和八公主交好的心思。 一路回了端亲王府,倒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倒像是陶君兰多虑了。陶君兰颇为歉然的与八公主和九公主道恼:“却是我多虑了。害得你们也跟着一起担心麻烦。” 八公主笑着说没什么,却仍是叫陶君兰小心些:“到底二哥不在家,你小心些也是没错。” 陶君兰笑着道谢。又看向九公主,细细嘱咐:“最近静平应是有些忙的,你记得与他准备宵夜。他喜欢吃鸡汤银丝面,浇头要酸笋才好。” 九公主纵然心里还有些芥蒂,却也是知道陶君兰这是在告诉她用什么方法与陶静平和解,当下道了谢,这才让车夫回府。 陶君兰一路回了沉香院,此时拴儿早就睡着了。她一路抱着,胳膊酸胀得厉害,便是侧头对碧蕉笑道:“再过两年我可是抱不动拴儿了。” 碧蕉嗔怪的看陶君兰,有些责备的意味:“侧妃身子都还在调养呢,又这般不爱惜自己;。拴儿少爷睡着了,就让奶娘或者春卉搭一把手不是挺好?” 陶君兰不以为意的笑笑:“到底是我儿子,得趁着还能抱得动赶紧抱一抱,不然以后抱不动了,那就只能遗憾了。” 因李邺不在家,所以她也就吩咐奶娘将拴儿和明珠都抱来和自己睡。也算是母子三人好好亲近亲近。反正奶娘丫头都在外间值夜,也根本就不怕半夜孩子闹腾累了她。 将明珠和拴儿安顿好了,陶君兰这才出去和静灵吃羊肉锅子——算起来,她比预计的时辰倒是回来得更早一些。 冬天吃羊肉锅子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两人甚至还温了一壶酒,慢慢的对饮闲话打发时间。 “我记得那会子在德安宫,冬至节的时候青姑姑也熬上一锅羊肉汤,然后一起在厨房慢慢的煮锅子吃。王爷知道了也不恼,反倒是叫人去御膳房又要了些菜来。末了还叫青姑姑准备个小些的他半夜当宵夜。”陶君兰看着窗外雪茫茫的一片,不由得想起以前来:“想想那时候,倒是真惬意。” 静灵抿了一口酒,白了陶君兰一眼:“怕也就是你觉得惬意。那时候王爷便是格外对你高看一眼,真当我不知道呢?问御膳房要了菜不假,可你自己想想,哪一样不是你喜欢吃的?那可不是为了我们。他半夜吃宵夜,也不过是想叫你去服侍罢了。” 静灵这般直白,倒是将陶君兰说得脸上有些发烫,忙嗔怪:“快吃罢,陈年往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怎么不清楚?”静灵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我成日就想着,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将我取而代之?天天心里就跟蚂蚁爬似的,说不出多煎熬了。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未必是真多喜欢王爷,不过是赌气和不服输罢了。凭什么我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就比不上你了?也是年轻气盛,性子被惯出来了,这才这般。换成是现在,哪里还会那样。” 陶君兰听静灵说得心酸,便是也有些感慨。 “说起来,那会子认识的人,如今竟是好些都疏远了。秋芷也就不提了,到底还在府里呢。其他几个,我如今却是几乎连名字都记不得了。还有当初我在浣衣局的时候,那几个住在一屋子的,更是没了好几个,都是命苦。”陶君兰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宫里的女人大约也没几个是命好的。” 绿柳,采鸢,文杏,这三个人里头,已经死了两个了。至于文杏如今更不知道在何处当差。 “好了,不说这些了。”静灵又倒了一杯酒,有些不痛快的打断了陶君兰的回忆:“好好的就不说这些了。” 陶君兰也是觉得自己今儿太过感怀,便是也笑了。与静灵碰了一下酒杯笑着喝了。 两人就这么吃着锅子,赏着夜雪,好不惬意。 酒热正酣,陶君兰却是听见外头有人尖着嗓子在喊什么。当下忙问:“外头怎么了?” 春卉从外头冲进来,脸色十分难看:“不好了,走水了!” 第一卷 第535章 疯狂 陶君兰闻言顿时惊了一惊,不过随后就反应过来——现在到处都下着雪呢,怎么走水的?这么厚的积雪,怕也是烧不起来才对。 “可严重?”这样一想,她便是又重新坐下了,只侧头问春卉:“是何处走水?” 春卉目光有些闪躲,半晌才道:“是王妃先前住的院子,莫名其妙就着了火,火势还有些大;。所以有人说是……” 陶君兰面色微哂,然后眉头一挑,将春卉不敢说的话说了:“他们说闹鬼?是王妃死得不甘心,所以回来了?” 春卉微微一颤,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了。熟悉陶君兰的都知道,她不高兴的时候都是这幅神色,并不明着发怒,只是略带着嘲讽的冷笑。 静灵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搓’揉了一下手臂皱眉道:“干嘛说出来,怪吓人的。这大半夜的说起这个,你不害怕?” 陶君兰看静灵一下,微微笑了:“怕什么?若真有鬼神,那世上许就没这么多冤屈了。再说了,王妃若真阴魂不散,回来也不会来找我们。她要找的,自然是真正害死她的人。” 刘氏死的时候,最恨的那个人是皇后,可不是她。她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就算刘氏最恨的是她又如何?她何曾做过亏心事,又何曾害过刘氏?纵然有过什么,那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是刘氏自找的。她又怕什么? 若世上真有鬼神,皇后做了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那怎么不见有人去找她? 若世上真有鬼神,怎么不见害死了她父母的人被冤魂索命? 若世上真有鬼神,那为何世上还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 所以,她是真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神。所以自然也就不害怕。 “去,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走水的。这么冷的天,又下雪,那地方如今也没人住连地龙炭盆也没一个,要告诉我是意外失火,我可不信。”陶君兰冷笑一声扬声吩咐春卉,语气渐渐冷厉:“别再拿鬼神那一套糊弄我!再告诉其他人,胡说之人,杖责二十!有那闲工夫说这些,倒不如好好救火!” 关于救火这事儿她倒是也不担心——纵然真救不下来,也不过是烧光那院子罢了。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被波及到。更别说每个院子里还有数个大水缸,平日养莲养鱼,可真正的作用却是储水救火。 静灵犹豫了一下开口:“那咱们可要去看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该有人去坐镇。 陶君兰摇头:“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若是这点能耐都没有,遇事儿就慌了神不知所措了,以后也不必养着他们了。” 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通知其他各处,小心些都注意着烛火炭盆什么的。”一处走水也就罢了,若是再来一处,那可就吃不消了。而且这样的日子发生这般事情,到底是让人觉得晦气不吉利。 更何况,加上今日英嫔的提醒,她本来就心中不安。自然是不愿再发生其他事情了。 “我回去守着果姐儿罢。别让人惊了她。”静灵佩服陶君兰的镇定,不过她却是忧虑,所以根本就坐不住。外头这般吵嚷,果姐儿被吓到了就不好了。而且,刚出了这个事情,她也没了吃喝的心思了。 陶君兰其实也觉得扫兴,不过既然都这般了,也的确是没胃口了;。点点头道:“回头叫小厨房做点汤面吃罢。”才吃了这么一会儿,怕是根本就撑不到明儿早上。 而且,今天晚上这事,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静灵这话提醒了她,她忙起身去寝室看了看拴儿和明珠,见两人还是睡得很熟,并不曾被惊扰,她倒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奶娘道:“仔细守着,别让受了惊。” 奶娘压低声音应了。 陶君兰则是仍坐在外头等消息。锅子她是不想再吃了,只叫碧蕉在里头煮了一小碗面捞起来,剩下的就让碧蕉她们几个丫头一会儿继续煮着吃。 虽说不打算过去看,可要说真半点不担心那也就是在嘴上说说罢了,其实心里一样担心焦躁。于是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站在窗边上朝着那方向看了看,结果就看见了那边天都是有点发红发亮,一时之间倒是心惊:“这么大的火势?” 因了火势太大,所以这天夜里一直折腾到了天边微白才算是将火势灭了下来。 陶君兰虽说一直也没过去看,不过却也是直到听见火势控制住了才安置了,但也没睡着。一直到听说灭了火,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疲乏得不行,便是合眼睡去。 只是还没睡多大一会儿,陶君兰就听见外头的哭喊声,不只是她被惊醒了,就是拴儿也是被闹醒了。 陶君兰刚睡着就被闹醒,心里自然是一阵烦躁,又见拴儿被惊得有些懵懂十分难受的样子,她更是火气腾的一下窜起来,冷冷的扫了一眼门口的小丫头,道:“咱们沉香院是没人了?怎么随便什么事儿都能过来大哭大闹?春卉呢?” 小丫头见陶君兰醒了,便是战战兢兢的进来答话:“春卉姐姐他们几个在外头拦着呢。不过来的是姜侧妃,却是怎么也拦不住。” 又是姜玉莲!陶君兰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不住火气翻身下床。她是真想问问姜玉莲,到底当她这儿是什么地方?菜市场还是小花园?随意来随意去?想折腾就折腾? 至于拴儿,她也只能暂且交给奶娘去哄一哄。 因心里不舒服,也顾不上穿衣裳来回折腾,随意披了个棉袄便是出去了。横竖烧着炭盆和地龙,也是半点不冷。 只是见了姜玉莲的时候,她却是被姜玉莲吓了一大跳——姜玉莲和她差不多,也没穿外头的大衣裳,甚至似乎根本就是寝衣都没来得及换。 见了陶君兰,姜玉莲到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也不管旁边人还拉着她,一下子就飞扑了过来,头上绾发的金钗都是落了下来,一时之间那般形状倒是更像是个疯婆子。 陶君兰见了姜玉莲这个势头,顿时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后回过神来几乎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便是训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低头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亲王侧妃?和街上疯婆子有什么区别?你别告诉我,你就这般直接穿着寝衣就从你院子里过来了!” 因了昨夜失火的事儿,陶君兰自然是很清楚这会子外头应该是不少人走动的;。若姜玉莲直接就这样过来了,一路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想想这个,她就觉得头疼起来。 做主子的在奴才跟前失了威严,以后还怎么约束下人,叫人信服? 关键是,姜玉莲一个人丢人不要紧,可是这么多人看了,难保不传出去,那时候丢人的可就不只是姜玉莲一个人了! 只要一想想这个,陶君兰顿时觉得更加头疼了。当然,她也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竟是让姜玉莲这样连脸面都不要了? 姜玉莲此时也全然听不懂话了一般,只是声嘶力竭的看着陶君兰,“你还我儿子来!” 因众人都不敢放手,所以倒是也只是挣扎,并没有真的扑过来。不过看她那气势却是慑人,只让人觉得心里发紧。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道:“慎儿怎么了?”好好的,姜玉莲为什么叫她还儿子? 此时姜玉莲自己的丫头终于是敢开口了,一面拽着姜玉莲,一面带着哭腔道:“慎儿小公子不见了!” 陶君兰一听这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轻响,好半晌都没能恢复清明,像是脑子里强行被塞进去了一团浆糊。甚至,她是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发晕的。 “这怎么可能?”陶君兰厉声道,“好好的怎么可能不见了?是不是奶娘抱着去别处玩了?” 姜玉莲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陶君兰:“是你!一定是你!你少在那儿惺惺作态!你快还我儿子!不然我就弄死你儿子!” 姜玉莲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脸上写满了疯狂,叫人丝毫不敢怀疑她是不是真能做到这样的事儿。 陶君兰沉下脸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寝室的门,见关得紧紧的便是心里微微安定了些。随后浮上来的就是恼怒,深吸一口气,她淡淡吩咐:“看来姜侧妃已是甚至不清醒了,去外头弄点雪来,拍在她脸上!看看能不能清醒过来!” 随后又看向姜玉莲的丫头:“你来回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碧蕉她们几个早就恼恨姜玉莲大吵大闹的寻事,又听姜玉莲那样说狠话心里便是更加不舒服了。当下便是真的让人去挖了一捧雪来帮着姜玉莲“冷静”。 姜玉莲的丫头却是没一个敢吱声阻拦,唯恐被迁怒。被点到那个丫头则是忙不迭的磕头:“昨儿夜里睡下之前还好好的,可是今儿一大早我们就发现,慎儿公子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奶娘!” “是不是去别的地方了?”陶君兰蹙眉问道。 丫头摇头:“不可能,我们将秋宜苑都翻遍了!” “可奶娘若真出去,你们难道没有半个人觉察?”陶君兰只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卷 第536章 在翻遍了整个端亲王府之后,陶君兰终于确定下来,慎儿是真不见了。可到底怎么不见的,却是一无所知。 只犹豫了片刻,陶君兰便是断然道:“派人去衙门报案罢。另外,我现在即刻进宫。”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是不安——唯恐拴儿和明珠也遭遇这样的事儿。便是吩咐沉香院所有人,务必看好孩子,不许错开眼睛半点。 不仅是沉香院这头,就是静灵那头她也是吩咐了。 端亲王府拢共就这么几个孩子,慎儿不见了已是天塌了一般,若是其他的再有个什么,那可真是只能让她以死谢罪了。 进宫的路上,陶君兰反复思量姜玉莲为什么一口咬定了是她将慎儿偷走的事儿,只觉得头疼欲裂。说实话,一夜没睡,刚睡下又被闹起来折腾了这么一回,此时她整个人都有点儿晕眩。 陶君兰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只能先通过太后。于是直接就去了寿康宫。 太后此时都还未起身,按照规矩太君兰是该站在门外等的。可是现在她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和耐心去等着?更何况情况也是不容人等的。所以陶君兰也顾不得规矩了,抓住张嬷嬷便是将事情说了:“慎儿不见了,这是着实是不能等,还请嬷嬷快快叫太后一声罢。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张嬷嬷听了是慎儿不见了,也是不敢耽误,忙不迭的进去叫太后。陶君兰想了想,索性也直接跟进去。 太后刚一睁眼,陶君兰就跪下了,“求太后帮忙救命!” 太后同样是被陶君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在做什么?” 陶君兰虽说知道直接说出来可能会让太后情绪激动。可是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慌忙将事情始末说了。又道:“如今我已经派人报案,只是却还是需要太后您帮忙才行。” 太后同样是纳罕:“好好的怎么可能不见了?纵是别人抱走了,可是进进出出难道就没人觉察?门房都是死的?” 陶君兰苦笑:“正是因为没看见,所以才更是觉得奇怪。如今姜侧妃一口咬定是我将慎儿藏了,非要让我还给他。太后您说说,这怎么可能?” 太后却是沉吟片刻后淡淡道:“换做我是姜玉莲,我也只能怀疑你。要知道,如今端亲王府里就只有拴儿和慎儿两个男孩。你怕慎儿将来威胁拴儿地位也是有的。不仅是我,怕是所有人都得这么猜猜。” 陶君兰心里一沉,起先还有些懊恼太后有怀疑自己。不过随后却是回过味儿来:太后这是在提醒自己:出了这个事儿,别人首先会怀疑的,始终都是她陶君兰。 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划过脑海,陶君兰愕然道:“会不会,这事儿针对的根本就是我?若真要抓人,拴儿显然比慎儿更合适;。毕竟拴儿在宫里养了这么久,不管是您还是皇上,乃至于王爷都更在意一些。对于端亲王府来说也更重要些……”毕竟拴儿才是长子。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语气仍是淡淡:“我可没这样说。不过只是说了个可能性罢了。再则,慎儿如何就不重要了?小孩子家家的最是娇嫩,只剩下一个独苗苗,谁又知道长得成长不成?再说了,今儿能叫慎儿悄无声息的消失,明儿自然也能让拴儿消失。” 顿了顿太后又道:“不管是针对你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总之有一点是能确认的,那便是此人最终想针对的,还是端亲王府。” 太后这么一说,陶君兰便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了皇后来。似乎除了皇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这般针对端亲王府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个在背后散谣言挑拨皇后与端亲王府关系的。 不过不管是谁,对方的能耐却是都叫人情不自禁的咂舌。陶君兰自问端亲王府虽说比不上皇宫那般森严,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轻易混进来的,更别说将一个孩子带出去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更加疼了。 “昨儿夜里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太后思量许久,又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点点头:“昨儿府里还有一处走水了。”话一说完她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调虎离山。走水是假,带走慎儿才是真。 顿时她心里就有些发寒:这怕是预谋良久的事儿了罢?若是昨儿晚上她出去看看情况,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可能拴儿和明珠也会不见了? 昨儿她就觉得走水的事儿蹊跷得很,今日再被太后这么一提醒,便是更觉得古怪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陶君兰苦笑一声:“太后,您快帮我想想法子罢,如何将慎儿找回来才是正经。” 太后叹了一口气,同样也是苦笑:“我又怎么去找?这样罢,我让张嬷嬷带去见皇帝,你亲自去求皇帝罢。” 这个天下是皇帝的,他若是动动嘴皮子,可是比什么都强。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当下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太后不亲自与皇帝说,而是叫自己去见皇帝,只匆匆谢过太后便是跟着张嬷嬷去了。 她此时是真不敢耽搁一点半点。不然的话,找不回拴儿她该如何交代?李邺那儿,太后那儿,姜玉莲那儿,都是没法子交代。而且,纵然这事儿和她没关系,可是谁又会相信?只怕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想到那情形,她就忍不住心里发苦。头也疼得厉害,晕眩得厉害。 当然就是抛开这些不谈,她也是不希望慎儿出事的。不管她怎么不喜姜玉莲,怎么不愿意将来慎儿威胁了拴儿,可终归她也没想过要让慎儿去死。毕竟,慎儿才多大?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她若就有那样的心思,那可真就是毒妇了。 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是真没那样的狠毒心思;一路行至皇帝太和殿,陶君兰路上连歇一口气都不曾,身上更是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不过她此时也感觉不到这些,一门心思都是一会儿见了皇帝该如何说,该如何请皇帝帮忙。 皇帝显然也对陶君兰的求见感到纳闷。尤其是还这样早。 陶君兰进去之后行礼请安,接着便是跪在地上将端亲王府发生的事儿说了;“姜侧妃之子慎儿不见了,找遍了整个王府也找不到。臣妾着实没了主意,只能求助于皇上了!” 皇帝皱眉,随后反问:“朕记得慎儿还是个吃奶的孩子。” 陶君兰苦笑点头:“正是。一个吃奶的孩子是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跑丢了的。所以这事儿实在是蹊跷得很。臣妾问遍了所有门上守着的人,都说不曾看见有人带着孩子离开。这事儿便是蹊跷了,总不能是长了翅膀飞走了罢?” 顿了顿,陶君兰又将走水的事儿也说了。 皇帝眉头越发紧皱,随后唤来宝船太监:“宝船太监,你去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陶君兰跪伏在地上,哽咽道:“还请皇上务必让人找回慎儿来。端亲王府就这么两个独苗苗。王爷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打理家务,若是慎儿找不到,臣妾却是也只能以死谢罪,着实无脸再去见王爷了!是臣妾对不住王爷!王爷辛苦在外头打拼,臣妾却是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皇帝心中烦乱,只是看着陶君兰那般摸样却是也不好发脾气,便是只能到:“罢了,你先回去罢。朕就不信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于此同时,皇帝心里还有些懊恼——说实话,若是真找不回孩子了。别说陶君兰,他这也是没法给端亲王交代!毕竟端亲王在外头冒险,他就这么两个儿子,还弄丢一个,那端亲王怎么想?怕是以后都要心灰意冷了。 当然,作为皇帝他难免想得更深一些:比如是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只是让端亲王府绝后?不,应该不是这个。只怕真正的目的是要挑拨他和端亲王之间的父子臣子之情,叫端亲王心灰意冷之下,再不肯用心办事。甚至生出怨怼之心。又或者,用那孩子威胁端亲王做什么事儿。 若真是那样,孩子找到也就罢了,找不到的话——却是还不如死了得好。 皇帝皱了皱眉,有些厌弃的扔了手里的折子。 而陶君兰则是完全没去猜测皇帝的心思和想法,她这会子已是匆匆和宝船太监回了端亲王府。 端亲王府现在已是被应天府的捕快兵丁团团看守了起来。更是有不少人在府里四处走动查看。 当然,宝船太监也是带了不少人的。不过目前还都紧紧跟着宝船太监。 宝船太监提出要先去慎儿的屋子看看是否能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陶君兰自然是不会拦着,忙亲自就要带着宝船太监过去。 宝船太监却是叹了一口气:“陶侧妃还是去歇一歇罢,你这脸色着实也是难你再病了,府里越发没个可以做主的人了。你说是也不是?”; 第一卷 第537章 巧妙 宝船太监这话却是很对,陶君兰揉了揉眉心苦笑一下:“却是让公公见笑了。”顿了顿,又面色迟疑道:“说起来,这姜侧妃一口咬定是我藏了慎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推断。最近我也不知是犯了哪一路太岁,竟是遇到些不好的事儿。慎儿这个自然不提了,找不回来只怕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有上一回回府路上遇刺的事儿。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我,竟是这般针对我。不过说起来,王爷也是遭过了刺杀。如今这些刺客可是越来越猖獗了。想来,如今也就只有皇宫是安全的了罢?” 这一番话乍听像是在诉苦,不过仔细听着,宝船太监却是听出了陶君兰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呢,也是在翻旧账。毕竟,因了废太子的事儿,当时陶君兰遇刺的事儿皇帝也没放在心上,既然皇帝都不放在心上,那么查案子的人自然也就紧张不到哪里去。以至于如今还没个结果呢。 宝船太监当即一笑:“可不是,说不得这些事情里头有些关联,可得好好查查。”既然陶君兰想知道,那他卖个人情也是极好的。 而且……陶君兰提起了皇宫,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叫人有些害怕。正如陶君兰说的,如今刺客猖獗,说不定哪天皇宫也不安全了。不行,回去还得加派人手护卫皇上才行。 宝船太监不知道的是,今日他由了陶君兰的提醒而做出的决定,在日后到底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而因了那件事情,他和端亲王府更是亲近了一步。 宝船太监既都这般说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有自己非要熬得自己倒下的必要,当即便是告罪回了沉香院歇着。 回了沉香院,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赶紧去看拴儿和明珠。见二人都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她是真被吓到了,心里总怕得很。不看看,心里也不安。 而昨儿到底是一夜没睡,又精神紧绷的跑了这么多地方,可谓是身心俱疲。所以陶君兰几乎是一沾了床就立刻睡着了,甚至比往日更沉几分。 她这幅样子倒是叫沉香院几个丫头都心疼得不行,当下悄悄都退了出去,只唯恐她们的存在吵醒了陶君兰。 至于这会子,姜玉莲则是已经快要疯了——事实上或许她早就疯了?反正早上闹了那么一出,她如今也是累得很,一双眼睛更是哭得如同桃子一般。以至于宝船太监和古令之过来问话的时候,她完全是一片恍惚的神态,最后一大半的问题都是丫头答的;二人看着姜玉莲这幅样子也是都有些于心不忍,宝船太监人老了倒是更心善一些,便是出言劝道:“姜侧妃这般伤心也是无益,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帮着一起找,说不得效果更好些。” 这个时候,也不好劝其他的。只能以这个理由让姜玉莲先打起精神来。待到就算真找不到的时候,那姜玉莲也自己找了些时日了,心里也该有数了,也更容易接受事实一些。 然而宝船太监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话却是好比捅了马蜂窝,姜玉莲一下子又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拽住了古令之的袍子,厉声道:“是陶氏那贱人!一定是陶氏那贱人!是她掳走了慎儿!是她!你们快去帮我找她将慎儿要回来!” 古令之是外男,若不要查案只怕也不会亲自进来。如今被姜玉莲这么一抓,倒是尴尬得厉害。忙不迭的就要将袍子拽出来,脸上也是不自在得很,频频看向宝船太监。 宝船太监也是眉头一皱——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姜玉莲已然是失去了理智了。 一时有想起陶君兰苦笑般的抱怨,宝船太监更是替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被姜玉莲这么天天叫嚷着,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侧妃慎言!”宝船太监可不会纵着姜玉莲给姜玉莲脸面,事实上,他若不想给面子,就是皇帝那几个儿子也得心虚一下呢。更何况是姜玉莲? 所以姜玉莲便是被宝船太监这般威严的一声冷喝镇住了,至少是不敢再继续吵闹了。不过手里却是还没松开。 宝船太监目光在姜玉莲手上停留片刻,随后不甚和善的一笑:“这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姜侧妃可不敢如此冤枉人。再则,姜侧妃这般不讲理不讲规矩,只怕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也让皇上不喜。姜侧妃您说是不是?” 姜玉莲被宝船太监一看,顿时觉得手上一烫,下意识的便是将手收了回来,然后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宝船太监看向古令之:“古大人不是还要去别处看看?那赶紧去吧。如今这情况,每拖一会儿功夫,慎儿公子就又危险几分。” 古令之忙就出去了。而因提起了慎儿,姜玉莲也是没心思再顾其他的,眼睛一红便是泪水又落了下来,呜呜的哭出声来。 宝船太监也没再多说,匆匆的也是离去了。安慰一句也就罢了,他可没功夫再多说。毕竟就像是他刚才说的那话一般,多耽搁一下,那慎儿找回来的希望就更渺茫一分。 姜玉莲兀自伤神了一阵子,忽然又不知道怎的生气起来,低声咬牙咒骂着,可含含糊糊却也不知道在骂谁。 丫头看着,只觉得渗人,便是忙劝道:“侧妃可别再这样了。宝船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他不喜欢了在皇上跟前说了您的坏话,那您可得不偿失了。” 陶君兰一觉睡到了下午。若不是心里还有事儿挂着,她只怕是能直接睡到晚上的。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先是自己倒茶灌了一杯,她这才扬声叫人进来问话。 自然,问的第一句便是:“慎儿找到没有?” 碧蕉涩然的摇摇头; 。她心里觉得,只怕慎儿是再找不回来了。 陶君兰顿时皱眉,随后退而求其次的问:“那到底查出什么没有?” 碧蕉见陶君兰急得很,便是忙道:“查出来一些。至少知道了慎儿是怎么被带走的了。” 这也算是好消息,陶君兰满意了一些,随后又惊奇:“到底是怎么被带走的?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昨儿走水之后,府里虽说也有水井和水缸,可是到底不够用。所以曾派人出去别家打水过。当时是连着木桶一起运出去,再装满水运回来。那水桶一人多高,放在车上更是看不清里头的情形。”碧蕉言简意赅的向陶君兰解释。 听到这里,陶君兰当然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慎儿就被藏在了那木桶里被运出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面色沉沉,脸色难看得很。 她是真没想到,居然慎儿是真从众人眼皮子底下出去的。是了,被藏在木桶里,慎儿可能还根本就熟睡着,所以半点声音也无,自然也叫人无从发现。 不过,这怎么出府是被解释得通了,可其他却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比如——“那慎儿是怎么被人带去木头里藏匿的?慎儿当时可是在秋宜苑睡觉,旁边还有奶娘守着……奶娘!”陶君兰说了一半却是倏地开了窍,当即便是又恼又怒的重重叹了一声。 奶娘是和慎儿一起不见的。如今只怕只有唯一一个解释:那就是奶娘根本就是内应!也只有奶娘才能悄无声息的带着慎儿出了秋宜苑!因为奶娘日日在里头呆着,怕是早摸清楚了什么时候门上有人守着,什么时候没有!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从门出来的!任何一个矮一些的院墙,一个容了人爬进爬出的狗洞,那也是足够了。 当初因姜玉莲并不信任她,而李邺又不在府中,所以慎儿的那些奶娘都是姜玉莲自己去寻的。有从府里提拔的,也有从外头买回来的。总之,一个也没过她的手。所以,事实上她是并不知道这些奶娘的底细的。 陶君兰苦笑一声:这算是什么事儿?早知道如此,她就该态度强势些,别让姜玉莲自己做主了。至少,拴儿和明珠的奶娘都还是十分好的,至于忠心那更是没话说。 要知道,因为她的重视,那些奶娘也是被底下人捧着敬着,更是叫外头的人巴结着。不过那些个奶娘却都是识趣的,不该拿的东西,都没一个敢拿的。无不是知道轻重。 “那姜侧妃可知道这事儿了?”陶君兰心道,若是姜玉莲知道这个事情,那岂不是要疯魔了?又会不会是觉得冤枉了她?想来也是不会,只怕姜玉莲只会认为那是她收买了奶娘,导演了这一出好戏。 碧蕉苦笑了一声,没做答。 陶君兰便是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笑着摇头,自嘲道:“看来姜玉莲可是真将我当死对头了。不过,她怎么就觉得我那么闲得无聊呢?” 她纵然想对付慎儿,也不至于选在这个时候。光是废太子的事儿,就已经让她没别的精力了,如何还有心思去筹谋这些?再说了,还不知道李邺到底能不能成事,她真要算计不也嫌早了一些?; 第一卷 第538章 织网 陶君兰怕见了姜玉莲反而又攀扯起来,所以还是避开了姜玉莲。只是悄悄的去见了宝船太监和古令之。 此时二人正在用茶和点心,说实话查了一日也是着实累得不轻。不过二人面色都不大好:忙活了一日,也只查出了是怎么将慎儿弄出去的,却还是没查到到底是将慎儿弄到哪里去了。 陶君兰进去的时候,便是看见了这么一副情形:宝船太监和古令之对坐着,却都是愁眉苦脸。 “事情能有进展,已然是好现象了。如今已经开始审问昨儿驾车出府的人了,想必是很快能有个结果的。”陶君兰笑了笑,亲自与二人斟了茶,这才又言道。 宝船太监见了陶君兰一眼,摇摇头:“那车夫的确像是不知情的,不管什么刑都用过了。就是不松口。这类人,要么是真冤枉,要么就是死都撬不开口,是别人精心培养的细作。” 陶君兰沉吟片刻:“既然他撬不开口,可他还有家人朋友,在府中也有亲近的人,逐个去问就是了。毕竟,总有几个是知道点什么的。他若真是细作,总也有异样之处。譬如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逐个盘查,一条条查。自然也就明白了。” 顿了顿,陶君兰又道:“不仅如此,咱们还可以从另一处下手。既然是去别家打水,那么想来一路是不停的,除非到了门口,或是准备打水。不管是门口,还是进了府,那时候慎儿和奶娘要出去,必然不可能没人知道——那么高的桶,奶娘一人可是爬不出来罢?更何况还带着慎儿。” 古令之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便是接了话:“很可能,那府里也有接应之人,或者根本那府的主子就是和背后策划此事的人是一伙的。” 陶君兰点点头:“不管是不是,咱们且先怀疑着,毕竟找慎儿要紧。若是对方追究,一切责任我端亲王府来承担。你们二位只管放开手去做。”慎儿必须是费力用心去找的,就算找不到,那也不能心中留下愧疚和遗憾。 比起得罪人或是叫人诟病,还是慎儿的性命更重要些。 “说实话,这背后的人也是奇怪——毕竟慎儿只是次子,这般处心积虑的去算计,有必要么?”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道出自己思量的结果:“而且,这样处心积虑的掳了人去,想来应该也是有什么目的,不可能伤了慎儿才对。” 这话宝船太监其实也是早就想说了——不过他是外人,这话却是不适合说;。否则,一旦说了旁人还以为他这是不想帮着找,估计找借口呢。 甚至,古令之也不见得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也是不好说罢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茶盏里沉浮的茶叶,微微一吹亲抿一口,然后断然道:“若有目的,只怕也就这两日就会有动静了。” “府里纵火之人,不知能不能查出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恼恨。以往她还觉得府中固若金汤,可安稳于府中。可是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才叫她明白过来:这个世上,怕就真没有任何完全安全的地方。别说端亲王府里,就是皇帝身边说不得也有细作呢。 其实若是对方安插人只是为了打探消息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这般猖狂。她如何能容忍?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经盘算:不管查得出查不出到底谁是细作,她都是该将端亲王府好好的清查一番了。 毕竟,今日敢烧一座空院子,那么明日是不是就敢烧她的沉香院,图谋拴儿和明珠? “这些日子,还请陶侧妃好好护着拴儿小公子才是。”宝船太监其实心里最担心的是这个:“若对方想着算计拴儿公子,好叫慎儿公子成了端亲王府的唯一子嗣,好用来威胁端亲王,那就不妥了。”拴儿被看得紧不那么容易偷走,所以对方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将目光落在慎儿身上。可为了提高慎儿的身份,对拴儿下毒手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想偷走难,可真只是要弄死那就简单了。 陶君兰心里也是知道这个,当下忙谢过宝船太监的提醒:“多谢公公提醒。” 古令之此时经过一番思量心中已然是有了主意,此时也起身道:“府中就交给公公,我负责外头如何?这样兵分两路,也更快捷一些。” 再则也可两人互不干涉。毕竟着各自都带着人,这般挤在一处,到底是浪费了一些,而且还会互相干扰。到时候说不得反倒是耽误事。 宝船太监一听这话其实也明白了古令之的心思,当下一笑便是应了。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陶君兰歉然朝着二人一笑:“这事儿却是要辛苦二位了。” 古令之谦虚两句便是带着人马匆匆离去,倒是宝船太监只召来了心腹嘱咐了几句,自己则是不动。毕竟他只是来坐镇,代表了皇帝对这事儿的重视,真要办事,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周意可是跟着端亲王出门了?”宝船太监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纳闷怎么宝船太监突然问起周意来,当下虽说心中疑惑却也是答了:“是跟着出去了。没想到公公也知道周意。” 宝船太监微微一笑:“周意是我徒弟,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当年皇上要给端王身边派人服侍,还是我推荐了周意。本想着端亲王是个好性儿的,让那小子也跟着享享福,却没想到端亲王竟是有大造化的。” 陶君兰不知道这事,却是意外得很,当下微微讶然之后,却也飞快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这事儿。 宝船太监突然说起这个,显然不只是为了说说;。或者说,宝船太监这是在示好?想端亲王府示好,告诉她其实他和她们也是十分亲近的。 这样一想,陶君兰也就笑了:“却原来是如此,这么算来,公公也和咱们端亲王府是有渊源的了。既是这样,那我以后可不再拿公公当外人了。公公也是,在王府里,只管随意就是。周意服侍王爷,这些年更是立下汗马功劳。您是他师傅,别的不说,我却是要替王爷多谢教您才是,若不是您教出了这一个好徒弟,王爷又怎么能有周意这样的臂助?” 周意的确是十分能干,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王如和周意看着是差不多的,可是凡是遇到重大的事情,到底她和李邺都更倾向周意一些。谁叫王如性格就不那般沉稳,总叫人觉得靠不住似的? 宝船太监笑着摇头:“陶侧妃这般说,我这张老脸却是没地儿搁了。” 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宝船太监才又道:“其实这次让王爷去查那贪污的案子,最初也并不是皇上的的意思。而是有人后来煽动了皇上。”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便是追问:“是谁?” 宝船太监压低声音,吐出一个人的名讳:“宜妃。九皇子的生母。” 陶君兰心中一紧,随后怒火滔天——宜妃,好个宜妃。竟然这样算计李邺! 一时她又想,宜妃的所作所为,许就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这般要让李邺去查这件事情,让李邺离京城,到底是为了个什么?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李邺去吃点苦头。 或许,皇后设了一个什么局让李邺跳?或许,让李邺过去,是想让李邺永远的留在那儿,再回不了京城…… 陶君兰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起初他们都以为那是皇帝的意思,是不愿意李邺掺合废太子的事情,不愿意被人分了权。所以他们都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可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就又不同了。 陶君兰面色不好,宝船太监便是知道这是想到了自己想要提醒的事情上,于是轻咳了一声:“侧妃也该想法子提醒王爷才是。”那日当着皇帝的面儿,他也不好提醒什么。后头也没找到机会叫人传话出来,再后头叫人去追,却是没追上。 说实话,就是不为了李邺,为了他自个儿的徒弟,他也是不愿意李邺出事儿的。周意这些年的孝顺和敬重,他都瞧在眼里。他还巴望着以后周意给他养老呢。 陶君兰当下也是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匆匆就与宝船太监告辞,心急火燎的将刘恩召进府里来,准备和刘恩商议此事。 刘恩是有和李邺联络的法子的,而且,刘恩还负责运送物资过去的事情,更是处理这件事情的不二人选。当然,她身边最能依仗的也只有刘恩。 而且,不只是中了圈套这事儿,还有慎儿那事情他也不打算瞒着李邺。毕竟,万一对方想用慎儿威胁李邺呢?必须提早防范才是。 在等着刘恩进府的时候,陶君兰心里也想了许多。她觉得,将慎儿弄走的人,必然是皇后。也只有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联系起来,就会发现里头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关系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他们扣在里头,兜头落下!想要一网打尽!; 第一卷 第539章 欺君 陶君兰见了刘恩之后,将事情始末与刘恩一说。刘恩也是神色凝重:“那王爷怕是有危险。” 陶君兰担心的也正是这个:“现在传消息过去让王爷有个心里准备是一事儿,想法子增援王爷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比起传递消息,我觉得增援才是最重要的。” 刘恩当然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可是……他苦笑了一下为难的看向陶君兰:“可咱们拿什么去增援王爷?其实说白了,那地界如今是太子的天下,太子想要在那儿悄无声息的让人死在那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陶君兰呆了呆,脑子里嗡的一声轻响,几乎是要站不住。她此时心里满满的都是后悔。早知道,她就死活不该同意李邺出京城。明知道李邺此时呆在京城是最安全的,可是她怎么就没拦住他呢? 什么被猜疑,什么形象孝道,此时看来竟是狗屁不如! “离那地方最近的军队在哪里?是谁的人?”陶君兰想了许久,最后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刘恩一惊,下意识的便是拒绝:“这事儿恐怕是不成——要知道这军队如何能轻易离开驻地?而且没有虎符,如何能调动?”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不知道再该说什么了。事实上,此时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恨意,悔意,最后都敌不过焦躁急切,被暂时抛开了去。她几乎拔高了声音质问刘恩一般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刘恩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面对陶君兰的问话,他却是不得不开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算算日子,太子合该这几日就回来,若是过了期限未归,便是传出去一条消息:太子有谋逆之心,怕归来之后被废,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联络了那些大臣,意图自行封王!”陶君兰的目光闪了闪,心里闪过一丝狠绝。 刘恩吓了一大跳:“这——” “且先这般商议着罢。我会想法子打听一下,皇后党到底是想做什么。”陶君兰垂下眸子,叹了一口气。 刘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陶君兰一定要他这般做。要知道,这是欺君之罪。而且太冒险了。就算真这般做了,皇帝也是未必相信的。 陶君兰揉了揉眉心,冷笑一声:“现在,就看对方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将慎儿带走是个什么意图了。” 送走了刘恩,陶君兰转头吩咐:“明儿一早,我要进宫一趟。碧蕉,你去告诉红螺,就说我想在宫中见一见袁琼华,叫她传话与袁琼华罢。” 碧蕉点头应了,又有些迟疑:“这会子府里事情这般多,咱们这般随意进宫,怕是要惹人闲话。” 这话倒是也没错,也是实打实的替她着想。陶君兰微微沉吟片刻,便是叹了一口气:“姜玉莲不是心急上火精神恍惚?那我便是进宫替她求药去。”一则是借口,二则也是有些博个好名声的意思;。毕竟,如今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怀疑慎儿是她设计弄走的呢。 就是不能澄清,那好歹也能让人觉得狐疑,好歹先住口一下吧? 当然。也可能别人就直接说她是装模作样了。不过那有什么打紧?只要目的达成了就行了。 当天夜里,姜玉莲又折腾了一回——不过众人都体谅她失了儿子心中焦躁,是以都不曾真计较什么。只是心里都有点儿烦了:姜玉莲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 好在姜玉莲还算是没失去理智,没敢再来沉香院折腾,只是在自己院子里哭天抹泪的。 陶君兰也没去看,只是让人给服侍姜玉莲的丫头一人多添了一个月的月钱——姜玉莲心情不好的时候,丫头们是会遭殃的。 而且,这几日没日没夜的服侍陶君兰,劝解陶君兰,也的确是费心劳力的事儿。 眼瞧着都快到安寝的时辰了,听说姜玉莲都还没折腾完,陶君兰便是苦笑了一下,道:“任她闹腾罢。只是不许她到沉香院这边来,更不是去闹果姐儿慎儿她们。在她院子里,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用管她。” 然后陶君兰便是不再去想这事儿,准备安寝睡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她就算再怎么样也必须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对于端亲王府来来说,对比李邺来说,陶君兰说实话是没将姜玉莲放在心上的。若不是同样神身为母亲同情姜玉莲,她是断不会容忍姜玉莲到这个地步的。 不过,她的容忍也仅限于不理会罢了,至于姜玉莲若是不识趣,非要来折腾她,她是断不会客气了。 这头陶君兰都躺到了床上,那头古玉芝却是来求见了。 陶君兰听了禀告,目光微闪:“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不过,她还是见了。因也懒得再起来穿衣裳,她直接就让人将古玉芝带了进来。 古玉芝在最初刚进府那一两年倒是还肯折腾,如今时间长了倒是越发安静乖巧起来,许是看透了李邺的心思,知道自己再怎么算计也没有出头之日。又或者是自认为争不过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种理由,陶君兰近期还是很满意古玉芝的态度的。 古玉芝进来见陶君兰都睡下了,便是行礼后歉然道:“却是我的不是,打扰了侧妃休息。” 陶君兰不想绕弯子,便是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道:“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古玉芝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我听说了慎儿被偷走的事儿,心里明白这是府里进了别人安插的细作。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陶君兰有些不大耐烦,“既然不当说,那就不说了罢。” 古玉芝顿时就有些讪讪。忙就开了口:“是静灵。静灵和秋芷见过好几回面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我还看见静灵见过府里的小厮。躲躲藏藏的也不知道是说些什么。” 陶君兰微微挑眉——她倒是不大相信,可古玉芝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睛的,倒是有些叫人不得不信的意思;“许是你猜错了。”陶君兰淡淡道,要说以往静灵还恨她的时候会做出这些事情那是半点不稀奇的。可如今静灵心思早已经平和,又加上有了果姐儿,也就更加的不再与她为敌了,所以,这话她是不大相信的。 再说了,难道仅凭着古玉芝一面之词她就信了,认为静灵有问题?那未免太武断了。 “我还听说,昨儿夜里走水之前,有人在那附近见到过她的丫头在那转悠。而且似乎关于王妃复仇的消息,也是从她院子里传出来的——”古玉芝见陶君兰不相信,便是又说了一番话。 这下,便是更加的有鼻子有眼睛了。就只差没直接说是静灵策划做下的这一切了。、“哦?那你觉得静灵为何要这样做?”陶君兰挑眉,露出几分不相信的样子来:“我对静灵也是十分好了,想来她也不至于要这样和我做对罢?况且,她还有果姐儿呢。她为什么还不满足?” “果姐儿是个姑娘,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哪里能让她满足呢?”古玉芝断然道,一副仿佛已经确认了的确是静灵做所作为的样子:“再说了,她当年服侍王爷最早,可是最后却被侧妃您捷足先登,心里自是不平衡的。她以前不就表现出来了?要我说,她其实也不过是故意装作平和的样子,用来麻痹您罢了。” 陶君兰定定的看着古玉芝,然后问她:“只是这些消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古玉芝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一直不大福气凭什么我出身比静灵高,您却是将果姐儿给了她养。所以我处处留心。” “还有别的话吗?”陶君兰又问。 古玉芝摇头表示没有了。 陶君兰便是看了春卉一眼。春卉立刻识趣的请古玉芝出去了。 待到古玉芝走后,陶君兰则是看向碧蕉:“这事儿交给你去查。”她自己是没这个精力和功夫去管这个事儿了,而且比起这些,眼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所以干脆放权。 “另外,查查古玉芝到底是想做什么。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猫腻。”陶君兰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古玉芝巴巴的来举报静灵,存的是什么心思?总不可能是为了端亲王府好罢?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累。这一大家子的人,个个都不省心。以后慎儿娶亲,她必要谨慎选人才好。当然,最关键的是,女人还是能免则免,能少则少罢。否则一个个勾心斗角的,看着就累得慌。 纵然被古玉芝这样一打岔,睡意去了不少。陶君兰还是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顺带仔细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理一理乱麻似的脑袋。 待到陶君兰睡下,碧蕉便是悄声退了出去,低声和外头的春卉道:“日后晚上求见的,除非是要紧事儿,否则一律不通报了。什么时候不来,偏这个时候来?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 第一卷 第540章 添头 第二日进宫,陶君兰便是在御花园“巧遇”了袁琼华。 因了时间紧迫,谁也没功夫去说那些客套话,便是都选择了开门见山。 陶君兰直接问道:“你可知道太子那个儿子到底养在何处?” 袁琼华一怔,微微挑眉露出一脸兴味来:“好好的,问起这个做什么?” “想来袁良娣也是知道我们府上慎儿被偷走的事儿了。”陶君兰徐徐言道,随后叹了一口气,“若不找回慎儿,只怕我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到时候说不得他们还觉得是我故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好以绝后患呢。” 却不曾料袁琼华居然这般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你做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就苦笑了——看来袁琼华还真以为那是她做的事儿。袁琼华这样的想法,怕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罢? “你觉得我有那么傻,至于对一个奶娃娃费这么大的心思?就算真有威胁,那也最起码要十年之后。我现在就这般迫不及待,不是愚蠢是什么?再说了,将来也未必就没有其他孩子再出生了。难道我还一个个的动手?”陶君兰嘲讽一笑:“我觉得,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吧。” 袁琼华思量一阵子,也是笑了:“这倒也是。” 陶君兰再度回归了正题;“你且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孩子如今被养在何处?” 袁琼华收敛了笑容,盯住了陶君兰:“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慎儿不见了,和那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袁琼华那架势,倒是对那孩子十分在意的样子。 陶君兰看在眼里,神色也是肃穆起来;“你是想要养着那孩子?” 袁琼华坦然点头:“当然了。那可是太子唯一的血脉,将来也是唯一能继承太子衣钵的人。养着他,也好给我养老送终不是?太子杀死我的孩子,他自然该赔我一个孩子。” 陶君兰微微皱眉,“可那孩子的身世到底不堪,养着只怕也不会被承认。再说了,其他姬妾生的孩子,岂不是更好?名正言顺不说,且还轻易就能过了明路。” “你以为太子那么多女人,还有几个是能怀孕的?”袁琼华冷笑了一声,看住了陶君兰:“尤其是在王良娣进府之后,那些妾侍丫头可都是被下了药了。” 顿了顿,袁琼华忽然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不出的残忍冷血:“你怕是不知道,其实王良娣也不能再生养了。她刚进门那一个月,我连着一个月在她茶里下了绝育药;。以后,她别想有孩子。” 陶君兰是真被袁琼华这样的疯狂给吓到了,半晌才从惊讶里回过神来:“这——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到时候一查,你只怕……” 袁琼华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声音却是轻描淡写:“我怕什么?你真当太子妃不知道呢?太子妃就算不知道全部,总也能猜到一些。你说,她为什么没阻止我呢?那可是她的亲妹妹——” 袁琼华“桀桀”怪笑了两声,又“啧啧”赞叹:“看看,亲姐妹也不过如此。真真叫人觉得可笑呢。你说是不是?” 的确可笑。陶君兰默默的在心头叹了一声,只觉得悲凉。随后又庆幸,还好端亲王府里没有袁琼华这样的女人,还好袁琼华对付的都是太子的女人。 皇后大约料不到,她这般将王良娣接进宫来,无非是想给太子绵延子嗣,可是到头来,反而又害了另外一个侄女。甚至这些事情都是在太子妃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更甚至太子妃已是默许。 就是王良娣自己大约也想不到,她做母亲的资格早已经被剥夺了。甚至于,是她的亲姐姐默许的。 “我不会伤害那孩子。”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既然太子不会在有其他子嗣,那么这个孩子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了。袁琼华的心思她也明白,所以当下便是直接给了这么一个保证。 袁琼华却是不大相信:“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你又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我从小就认识,应当知道我陶君兰从不来就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这话是真的,袁琼华仔细的想了一想,还真没找出任何陶君兰答应却又反悔的事儿。事实上,陶君兰的信誉一向是十分良好的。 “你也可借着这个事情,将这个孩子过了明路。”陶君兰微微一笑:“趁着太后不知道王良娣不能生养,你便是可以暂且先养着这个孩子。至于以后——太子又能坚持多久?废太子的事情,已经是定了,根本没有转圜余地。想来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太子被废不要紧。只要康王府还留着就行了。纵然当不成王爷,做个郡王也是好的。”袁琼华仔细思量了一番,最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陶君兰明白袁琼华的意思,当下点头应了:“这是自然。那毕竟是王爷的亲兄弟,这是他亲侄儿,纵然身世不堪,可毕竟也不至于就要亏待了他。到时候,你作为养大他的母亲,想来他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袁琼华似乎顺着陶君兰说的话看到了将来的情形,微微一笑竟是有了几分温柔向往的意思。最后,袁琼华说了一个地址:“这还是太子临行之前告诉我的,让我代为照顾的意思。不然,怕我还真不知道。别说我,就是皇后和太子妃,也是半点不知道的。” 陶君兰笑了笑,她猜到了太子的用意:这是害怕皇后动了杀心,害怕太子妃知道后下毒手。太子这是在防备呢。 “放心罢,我还不至于亏待一个孩子,只是暂时借来养几日,然后用来换回慎儿罢了。”陶君兰浅浅一笑,再度安抚了袁琼华一句。 袁琼华点点头,然后恶意一笑:“我再告诉你个事儿做添头罢;。自从上次看了凌迟之刑之后,太子已是不能人道了。任由女子如何撩拨,太子却始终是毫无反应。更甚至,见了女子裸露的身子,更是冷汗涔涔面色苍白,恶心呕吐。” 这话着实惊人,陶君兰讶然咋舌,最后笑了:“果然是好消息。”太子的女人都不能生育其实也不见得真能让皇后紧张那孩子,可若是太子自己不能人道了呢?那就意味着,哪怕世间所有的女子都委身太子,也不可能给太子留下一男半女。如此一来,做为太子唯一的血脉,又如何能叫人不紧张? 平心而论,陶君兰觉得袁琼华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将太子皇后和太子打入更被动的地步。可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的作用却是十分巨大。 陶君兰由衷道:“多谢你这个消息了。” 袁琼华抿唇一笑,颇有些得意的样子:“你若真想谢我,就替我将这孩子务必放在我名下也就是了。” 陶君兰笑着应了:“你既帮我这么多,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 她和袁琼华之间,素来就是公平交易不是吗?袁琼华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来,她自然也不会让袁琼华吃亏的。 “我还得去太后那儿给姜侧妃求药,便是不与袁侧妃聊了。”陶君兰笑了笑,眼角余光看见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宫人,然后上前一步凑近了袁琼华:“看来,你得小心最近的处境了。显然有人对你不放心哪。投桃报李,我便是帮你一把如何?” 说着,她轻轻推了一把袁琼华,冷笑了一声扬声道:“你算是什么?也配说这样的话?叫我向你行礼?不过是个良娣罢了,我们品级相同,自当平起平坐。而且,我是拴儿生母,你又如何能比得上?再说了,当年你父亲也不过是我们府上一条走狗,你如今在我跟前摆什么款?” 袁琼华回过神来,也是高声冷笑;“不过是个亲王侧妃,待到正儿八经的端亲王妃进门,你又算什么东西?”说完,便是气哼哼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且又提高了声音呵斥宫人:“还装什么雪?主子都被人讽刺了,一个个也不知道开口的!” 今儿袁琼华用的是出来扫梅花上的落雪存着泡茶的借口出来的。如今再提,自然也是更显得合情合理。 陶君兰微微一笑,转身这才往寿康宫去了。 到了寿康宫,太后也不过是刚用完早膳,正歪在榻上和张嬷嬷陶芯兰等说笑话,又有宫人笑着给太后捏着腿。 陶君兰进去之后,屋里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不少,太后唇边的浅浅笑意也是收敛了;“如何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仍是没什么眉目。倒是姜侧妃着急上火的,整个人瞧着都有些不大好了。昨儿夜里又是一夜没睡。再这般下去,只怕她就受不住了。本来上次伤了底子就还没好,如今又这般,如何受得住?” 太后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她的确也是个苦命的,没什么福运。接连遇到这些事儿。” 陶君兰苦笑一声,道:“所以我这才腆着脸进宫来,想问太后您要些好药给她,免得慎儿找回来了,她反倒是又倒下了。”; 第一卷 第541章 同心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因太后留了饭,所以已是半下午的光景了。陶君兰却是也没让直接回府里去,而是拐个弯去了陶家。 这个时辰,陶静平应该是在家的。 陶君兰自然也是让人提前去与陶静平说了自己要过去的事儿,所以这头刚到了门上,那头陶静平已经是迎了出来。 “姐姐。”陶静平打量了一下陶君兰,微微皱了眉头:“脸色可是不太好,是不是王府里太闹腾了?” 陶君兰摇摇头:“倒不是府里闹腾,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儿,谁还能睡得好?一想到慎儿如今不知是死是活,我心里就有点儿害怕。” 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且还是李邺的血脉,她纵然没多少感情,可也是经常看见的,并不希望慎儿真没有了。 “那也不能不爱惜自己。”陶静平不赞同的摇摇头:“再说了,那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是操碎了心也不见得有人念着你的好。”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却也是给提了个醒,以后拴儿跟前也不能总是一个奶娘带着。轮流替换,再派了人一起看着才好呢。” 陶君兰点点头:“一直都是如此的。在宫里时候太后按照宫里的规矩给养的,回府之后也是没再变动。慎儿是姜侧妃自己安排的,人也是自己找的。这才让人钻了空子。拴儿和明珠你就放心吧。再说了,出了这个事儿,谁也不敢再马虎了。” 陶静平这才满意了,又笑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我给拴儿淘换了几样南方那边的精巧玩具,回头姐姐回去的时候顺带就带回去罢。再有,有人孝敬了一袋子珍珠,姐姐拿回去磨粉吃也好敷脸也好,或是给明珠玩也是使得。” 陶君兰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笑起来:东西谈不上多稀罕贵重,可是这份做舅舅的心意却是叫人心里舒坦慰贴。陶静平是真疼这两个侄儿侄女呢。 不过,她却还是过问了两句:“谁孝敬的?别是来路不正罢?咱们也不缺钱,你可不许为了这些东西做出错事儿来。” 陶静平忙摇头:“我哪能做那样的事儿?不过是些正常的来往罢了。真不收,反而叫人不自在。再说了,我不也要给其他人送东西?” 陶君兰这才放了心,不过还是有些不赞同:“玩具也就罢了,珍珠你留给九公主罢。虽说她也未必没有,不过东西是小,心意是大。明珠也还小,哪里用得上这些?我用的难道王爷都给不起?自己老婆自己疼,这话你可得记住了。九公主就算不得你心意,她年岁也不大,慢慢的说一说,将来渐渐的也就能走到一条路上去了。总闹别扭也不合适。” 陶静平本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是陶君兰说他却也不敢有不耐烦或是反驳,只能垂头听着;。至于听没听进去,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陶君兰的心思当然也不在这个上面,毕竟今儿来本也不是为了这些。所以这些话也不过是想起来了之后随便说一说罢了,见陶静平没什么心思听,也就作罢,改而肃穆了神色道:“我有事儿要和你说,咱们去你书房罢。” 陶静平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陶君兰来的目的。所以压根他连告诉都没告诉九公主陶君兰要来的事儿,一直就打算是在自己书房接待。 到了陶静平的书房,将人都留在了外头守着,陶君兰这才缓缓开口:“静平,我刚得了消息,让王爷去调查此事,是皇后给王爷下的套子,目的就是为了让王爷过去那边。如今那边全是和太子有瓜葛的,只怕是早已经不下天罗地网。” 陶静平吃了一惊,随后又镇定下来:“皇上不是下了旨意让太子快速回京?算算时间,也是快到了才对。” “太子真想拖延,理由自然是多得很。”陶君兰摇摇头,使劲抿了抿唇,然后道出她的计划:“所以,我想若是再等几日没太子的消息,便是散步消息,造谣说太子不愿回京被废,所以干脆谋反了。” 陶静平闻言也是唬了一跳,神色和当时刘恩的差不多。随后他也是下意识的便是摇头:“怕是使不得。再则没有证据,也不见得皇上会相信。更别说派兵过去了。” “我已经让刘恩去通知王爷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局势如何。真不行,这样也算是鱼死网破。”陶君兰咬咬牙发了狠:“废太子是迟早的事儿,皇后和太子未必就不着急?这个消息一出,皇上就算不相信,也是会猜疑。如此更是逼迫皇后,说不得皇后真就打算下狠手了呢?” 陶静平有些心惊。不过脑子里却是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他,陶君兰说的是对的。 正所谓狗急跳墙,不就是这个意思?这是故意要将皇后和太子往绝路上逼,逼着皇后和太子使出杀手锏,逼着她们谋反! “可王家纵然被打压,只怕实力也不容小看。万一真成了事儿呢?”主意是主意,可是陶静平还有另外一层担心:“再则,姐夫不在京中,只怕她们也会对端亲王府下手。” “别忘了,太子也不在京中。”陶君兰冷笑一声,目光微寒:“再说了,如今管着京城兵马的是辛攀,而京城府尹是古令之!更甚至,宫里锦衣卫的副统领,是太后的侄孙子!” 不仅如此,京城里还有一些老牌世家也都是实力不容小看的。比如英嫔的娘家。李邺是早对这样的情况有所防备的,所以自然早就有所准备。 而今,即便是李邺不在京中,她自然也了解李邺的准备,当然能用! “就算输了,太子登基了那又如何?终归还是名不正言不顺!”陶君兰冷笑一声,目光森冷:“纵然死,我也拉上他们垫背!” 陶君兰极少这样说狠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更为温婉和气。不过陶静平却是并不意外——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正因为了解,所以他也支持,微微一笑后言道:“从小我便是最听姐姐的话,如今自然也不例外;。成,则姐姐尊荣无限,我陶家飞黄腾达,败了,咱们也不亏!” 经历过流放路上的风雪病痛,陶静平显然也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他比谁都清楚,等是什么也等不来的,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去博! 姐弟两人达成共识,相视一笑。 随后陶君兰提起今儿来的另外一个目的:“今儿来我还有件事想交给你办。” 陶静平自然是不会推辞,直接便是点头应了:“什么事儿?” 陶君兰凑上去,压低声音将袁琼华给的地址说了:“去打探打探,看是不是养着一个小公子,若真养着那个小公子,想法子给我偷出来。” 这个要求将陶静平给震住了,好半晌他才神色古怪的回过神来:“偷孩子?偷孩子做什么?姐姐你——”一面说话一面看陶君兰,目光里全是狐疑和古怪。 陶君兰气得笑了,拍了他肩膀一巴掌:“胡乱猜什么。我是要拿那孩子换慎儿!” 陶静平顿时一怔,思量一番后便是问道:“那孩子难道是太子的私生子?” 陶君兰看了陶静平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倒是真不傻,点点头承认了:“若不是太子的血脉,不然你认为我怎么能换了慎儿回来?” 陶静平闻言顿时面色更加古怪了,“太子怎么弄出个私生子了?”反正太子女人也不少,在外头碰了的女人,带回去说一声也就是了。更别说还生了儿子出来,太子不就缺一个儿子?皇后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想抱孙子? 这就牵扯到了隐秘之事,陶君兰自然不好将内幕与陶静平说了,支吾了两声道:“反正那是私生子就对了,能管用也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陶君兰这态度倒是也没让陶静平多想,只当是什么内宅阴私不好与他一个大老爷们说,也就没再问下去。虽说对于要向一个孩子下手有些心中不忍,不过想想陶君兰的处境,到底还是狠心一口应承了。 陶君兰怕陶静平弄伤了孩子,特特强调了一句:“小孩子娇嫩,你们也别弄伤了孩子,好好养着。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才想到了这个阴损法子,若真伤了死了,那我这辈子心里也安不了了。” 陶静平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待到商议完了事儿,时辰也不早了。因还惦记着王府里的情形,陶君兰自然也就回绝了陶静平的挽留,连九公主那儿也没过去一趟便是匆匆走了。 不过怕九公主多心,陶君兰特地让陶静平去替自己解释一二。不过她不清楚的是,这几日夫妻两都没见面说话,而且陶静平觉得九公主根本不知此事儿,自然也更没特地去解释什么,所以误会也就这么生了出来。待到陶君兰知道了这么一个误会时,却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陶君兰匆匆回了王府后,宝船太监已是等着她了。说是事情又有了眉目。 第一卷 第542章 阿武 宝船太监查出来,是那车夫有问题。 那车夫和那奶娘,却原来还是同乡——就是车夫也是那奶娘之后托了关系弄进府里当差的;陶君兰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才苦笑一声:“却原来是自己引狼入室。” “既然是查出有问题,那审问可有结果了?”只是暂时的感慨了一下后,陶君兰便是收回了思绪,改而问起正事来。若是审问的时候对方肯说实话,那自然便是好事儿了。说不得慎儿就能找回来了。 然而宝船太监却是摇摇头:“那车夫自尽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沉默下来,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那就是死士了。” 宝船太监点点头,脸色也不大好看;“十有八九是如此。” “不过,既然车夫和奶娘是一伙的,那么肯定就是刚出王府大门没多久就找个机会将奶娘从桶里弄了出来,断然不可能带进别人府中。当时想来也不是那车夫一人去的,其他人可有注意到什么?”陶君兰又转而如此问道。 “当时谁也没注意这些,倒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宝船太监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显是精心策划过的,所以怕是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了。” “公公的意思是——”陶君兰觉察到了几分宝船太监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 宝船太监点点头:“正是,我想说干脆就不查了罢。毕竟如今查着也是费时费力,却不一定有结果。关键是咱们心知肚明是谁做的,所以更是不必再查下去了。对方将慎儿捏在手心里,自然也不可能等着我们去救。” 时间过去这般久了,早也不知道被转移去了哪一处了。 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明白了宝船太监的意思。宝船太监的意思是,对方肯定暂时不会让慎儿有危险,不如静观其变。然后背地里再布置一番,好对付那幕后策划之人。 “而且,咱们这般高调的查,只怕也让对方谨慎。若是不查了,对方必然是会降低防备之心,到时候再来个出其不意。”宝船太监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浅笑,似在征询陶君兰的意思。 不过陶君兰注意到,宝船太监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宝船太监这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了。既然如此,那这么说也不过是知会她一声罢了。 她同意也是如此,不同意也是如此。陶君兰心知肚明宝船太监这是有些小看了她的意思,觉得她是女流之辈,怕是不能做主,所以干脆自己掌控全局。 陶君兰和宝船太监对视片刻,然后一笑:“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想来公公是不会害我们端亲王福的。” 宝船太监点点头:“自然如此。” “那就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皇上,慎儿被掳之后,拴儿也被人窥探过,若不是防备精心,只怕就被得手了。这些人,怕都是在背后针对王爷的人。做这些事儿,这是为了打击端亲王府,威胁王爷,算计王爷。”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着,语气再诚恳不过也再认真不过:“这是举手之劳,公公想来不会拒绝罢?” 陶君兰这般强势的态度惊了宝船太监一回,宝船太监忍不住用不认识一般的眼神看了陶君兰一会儿;。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笑了笑:“陶侧妃这是威胁老奴?” 陶君兰摇摇头:“所谓审时度势者为英雄,公公在宫中多年,想必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天下大势向着谁,公公应是比谁都清楚的。我也并不是威胁公公,只是认真的请求公公罢了。” “我若不肯呢?”宝船太监微微眯了眯眼睛。 陶君兰灿然一笑只觉可笑:“那我也不能将公公吃了不是?” 宝船太监噎了噎,又问:“那我若是帮了陶侧妃您这个忙呢?” 陶君兰笑意不减:“您若是肯帮忙,那自是再好不过的。端亲王府对于合作者之人,素来都是大方的。” 宝船太监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陶君兰:“陶侧妃不愧是能不动声色就让皇后都忌惮的人。老奴如今是服气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心里明白宝船太监这是答应了。 有了宝船太监的帮忙,陶君兰自然是如同又添了一个膀臂,至少皇帝跟前的消息她是能立刻知道了。再则也能对皇帝的心思有所影响了。 想到这个,她便是微微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刚才也挺怕宝船太监直接就翻脸了。好在并没有,看来她是赌对了。 她刚才赌的就是宝船太监的心思,她觉得宝船太监既然肯透露那样的消息给她,便是一种示好和表明态度。宝船太监是向着端亲王府的。 不过,她要的不是这种示好,她要的是完全的合作,或者臣服。要的是十分的确定,而不是隐约含糊。如今她经不起有人左右摇摆两头讨好,她必须要确定下来这件事情才行。 因为只有确定了,她才敢放心大胆的让宝船太监替自己办事儿传话。 宝船太监自然是连夜回宫去了。而陶君兰也是难得的睡了一个踏实觉。一则是得了宝船太监这个帮手,二则是慎儿这事上,她终于找回了一点主动。 只要太子那个儿子在她手里,她又怕什么? 陶静平的办事能力自然也是十分了得,第二日一大早便是派人送来了一个篮子,篮子对外宣称是一篮果子,是给拴儿和明珠吃的。不过实际上,那篮子里躺着的是个孩子。四个多月的孩子入手也是沉甸甸的,那孩子倒是也十分乖巧,一直睡得十分沉。 陶君兰问那送东西来的小厮:“你家主子可让你带什么话来了?”一面问着,她一面将那孩子从篮子里抱出来,轻轻的拍了拍。 那小厮压低声音回话:“主子说,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更没留下任何把柄。请姑奶奶放心。” “这孩子怎么一直睡着?”陶君兰见自己这般折腾孩子都没醒,倒是有些担心。 “因怕闹腾,给孩子闻了一点子的安神香。”小厮低声答道:“不过闻得不多,只是怕孩子半路上醒来闹腾叫人发现了;。” 陶君兰点点头,虽说有些对孩子的歉然,可也明白这是必须的。 “主子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孩子还是放在姑奶奶这边的好。谁也不会怀疑什么。”小厮传递完了最后一句话,便是要告辞了。 陶君兰给了赏钱,又笑道:“就说我谢谢你家主子的心意了,这果子十分好。” 陶君兰随后叫碧蕉将明珠的奶娘叫了一个过来。拴儿如今不吃奶了,他那几个奶娘如今自然也没奶水了。所以,只能暂时用着明珠的。横竖明珠一人也吃不完几个人的奶,分一个也没什么。 陶君兰低头仔细看了看睡得酣然的孩子,有些歉然的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怕啊。我不会伤害你的。过些日子,我就给你找个疼你的母亲。” 说实话,宜妃和太子的容貌都算不错,这个孩子也真是承袭了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的所有优点,长得十分不错。看着就让人恨不得捧起来亲一口,加上喂得好,更是粉团子似的。 不多时明珠的奶娘过来了,陶君兰看了看见碧蕉叫的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当下便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招手叫奶娘靠过来,又将孩子交给那奶娘:“这是我亲戚家的一个孩子,家里遭难暂时没法带,求到了我这里让我帮帮忙。这孩子就先交给你带几日罢。好好养着,别亏了孩子。” 奶娘一听是陶君兰亲戚家的孩子,心道说不定就是表公子了,当然不能怠慢了,忙应了。只是随后又问:“哥儿的名字是——”带孩子总也不能成日公子公子的叫罢? “叫什么来着?”陶君兰迟疑了一下,故作回想的样子,随后随口道:“好像是叫阿武。” 这名字自然是随口胡诌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显得普通些罢了。 “也不必太过声张了,安安静静的带着阿武就行了。府里最近事多,让秋宜苑那边知道了,也不妥当。”陶君兰这个借口自然是十分不错——事实上若姜玉莲真知道她这个功夫还有闲心弄过来一个孩子养着,只怕能立刻冲过来将阿武掐死。 陶君兰想了想,又吩咐奶娘:“找了拴儿当初穿过的衣裳给他换罢。来得匆忙倒是什么都没给孩子带,好在府里有。至于这身原本的衣裳,换下来交给我,我给收起来。”顿了顿,又道:“若孩子身上又什么胎记你也来回我,那些饰物金锁也都先取下来给我保管着。” 以陶君兰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贪了孩子的东西,所以她说保管着,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只当是要给孩子留着作为纪念。 一时奶娘将孩子抱走了,陶君兰倒是苦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如今我倒是也不折手段起来了。以往只觉得皇后卑鄙无耻,可如今看来我们却也是半斤八两。” 碧蕉在旁边听着,正待劝说几句却又见陶君兰自己就收敛了,重新恢复了平静,道:“对那孩子好些,到底是我们不对。别亏了他,好歹也是拴儿的堂兄弟。”不管宜妃是什么身份,那的确是太子的血脉,既是太子的血脉,那就是拴儿的堂兄弟。 第一卷 第543章 威胁 至于皇帝那头,显是被宝船太监带回去的话给弄得恼了;。然后就想起了一件事来——太子应该是该到了才是,可是如今怎么都还没动静? 这么一想,自然是少不得又要问一问皇后了。皇后支支吾吾的也给不出个回答,于是皇帝也就明白了:太子这是怕被废了,所以不敢这么快回来? 一怒之下,皇帝又下一道诏书,命太子火速回京。 陶君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帝的催促,想来总会有用的。至少皇后和太子是必须顾忌的。 随后,陶君兰叫人在太子的光辉事迹之中添上一条违抗圣命,抗旨不遵传播了出去。 接着,陶君兰带着阿武脖子上的一块长命锁进了宫。 照例先是给太后请了安,然后陶君兰借口去看顾惜,又让顾惜帮她将宜妃请了出来。 宜妃和顾惜其实现在多少是有些竞争的意思。毕竟在顾惜进宫之前,最得宠的始终是宜妃。不过现在么——却是有点儿平分秋色的意思。 如同陶君兰预料到的那样,宜妃在听见宫人的禀告,说是陶君兰要见她的时候,还是愣神了一下的:“庄嫔请我去赏梅?这可真是稀罕事儿。” 宜妃甚至是犹豫了一下到底去不去。不过好奇到底是占了上风,她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于是便是换了衣裳梳了头去顾惜那儿。 到了顾惜那儿,见陶君兰也在,宜妃顿时更加惊奇了:“看来庄嫔是真邀请了不少人哪。” 说着便是将陶君兰上下一阵打量,末了又是一笑:“陶侧妃可也真是够闲的,竟是还有赏雪的闲情雅致。换做是我,我却是真没有这样的心思。” 宜妃显然是在影射慎儿不见了的事,然后以此为由将陶君兰讥讽了一番。意思是陶君兰因为慎儿不是她的孩子,所以根本不在意,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陶君兰不在意的冲着宜妃一笑,又叹了一口气:“瞧宜妃娘娘这话说得,倒像是慎儿不见了,我就该以死谢罪似的。其实要真算来,这事儿我已是尽心尽力了,也没什么好再愧疚的,当然是不必再非要做出难过的样子。您说是不是?” 宜妃冷笑了一声显然并不赞同。 陶君兰看了宜妃这幅样子,然后故意提起九皇子来:“说起来九皇子如今也四个多月了。不知道如何了?想来是被照顾得非常好罢?到底是皇子,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的确是享福多了。早产的孩子能被养成那样,也不容易。”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且不礼貌,顾惜便是看了一眼陶君兰只觉得纳闷。 宜妃更是皱了眉头一脸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昨儿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让我瞧见了,父母俱是不在身边,几两个奶娘并一个奶妈子照顾着,真真是可怜极了。所以呢,我就好心将那孩子安置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笑了笑:“我又叫人翻出慎儿当初的长命锁给那孩子戴了。然后又想起来,九皇子那儿我和王爷可是连见面礼也没曾给过;。所以,今日便是补上罢。” 说着,陶君兰便是从丫头手里拿过匣子来,当着宜妃的面儿打开露出里头的长命锁来。这个长命锁,自然就是阿武身上拿下来的那个。 果然,宜妃只扫了一眼之后神色都是凝固了,定定的仔细看了一番那长命锁,又将长命锁拿起来翻看了两回,最终神色大变恶狠狠的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回以一个微笑。 宜妃张口想说话,陶君兰则是侧头看向顾惜:“庄嫔娘娘瞧瞧,我选的这个长命锁如何?可够给九皇子佩戴了?不算寒酸罢?” 顾惜以为陶君兰是故意不想理会宜妃,当下便是也笑着凑上来附和着评论:“这块美玉怕是宫里也找不出几块可以相媲美的罢。温润如脂膏,洁白无暇,并不辱没了九皇子的身份。” 随后顾惜又有些惊讶道:“而且这个长命锁,瞧着倒是和现在九皇子脖子上那个十分相似。” 宜妃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绷不住了。这块玉还是皇帝给的,她便是偷偷送出宫去了,如今她宫里那孩子脖子上的,根本就是假的。 她没想到顾惜的眼色会这么好,没看过几次反倒是一眼就认出来十分相似。能不相似吗?宫里那个,就是现在这个的赝品! 明明是数九的天气,可是如今宜妃却是觉得自己背上都有些汗湿了。她有些不安的看着陶君兰,心里紧紧的绷着——陶君兰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长命锁陶君兰又是哪里来的? 此时宜妃很想立刻告辞,然后派人出宫去看看自己儿子。 陶君兰见宜妃完全已是坐立不安了。便是知道目的达到了,当下微微一笑,将话题扯开了。而且还故意拉着宜妃说话,看着宜妃失魂落魄口不对心的样子,她更是冷笑不已。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这才告辞离去。自然,她这头刚一说要走,那头宜妃也是坐不住了,立刻便是跟着告辞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一脸狐疑之色的顾惜,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想来这段时间宜妃都是没功夫和比别苗头了。你可抓紧时机了,封妃之事,宜早不宜迟。” 顾惜面上顿时就涌出了一片艳红之色来,看了陶君兰一眼后又慌忙的挪开了目光。 陶君兰自然没看见这些,此时她已经是走远了。她说这话,其实也是为了顾惜好——顾惜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了,若是再不抓住宠爱博取高位,那日后皇帝死后又当如何?眼看着如今的局势,陶君兰却是着实不觉得皇帝还能撑多久了。 而且,要知道将来皇帝死后,位份低且无子嗣的宫妃是一律要殉葬的。顾惜这样的,显然便是在那个殉葬的队列里了。 就是太后,不也是急切的想要顾惜封妃?因为封妃之后,日后皇帝死了,顾惜便是不必再殉葬了。而且还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别的不说,锦衣玉食和安逸的生活便是不会少了。 陶君兰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宜妃在那儿等着自己。之所以这么肯定,完全是因为宜妃的急切神色在看见她之后立刻就转化成了紧张;陶君兰微微一笑,上前见礼:“宜妃娘娘不是说要回宫?怎么却是在这儿等着?” 宜妃见陶君兰装傻,更是怒从心起:“你说呢?” 陶君兰挑眉仍是故作不知:“我却是真不知。怎么,我该知道?” 宜妃拿出那长命锁,恨恨瞪着陶君兰:“这长命锁你哪里来的?” “我都说了,是我那亲戚孩子的。”陶君兰仍是带着浅笑,轻声解释:“我瞧着长命锁极好,又和九皇子现在戴的很相似,便是拿来送给宜妃娘娘,怎么宜妃娘娘不喜欢?” 宜妃怒目瞪住了陶君兰,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长命锁掷在陶君兰的面上。不过那长命锁的事情没弄明白,她自然是不敢嚣张的,她甚至只得忍气吞声:“亲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亲戚?这样的玉可不多见。” 陶君兰见宜妃已经猜到了,当下也就不再兜圈子,笑着上前去凑在宜妃耳边轻声说了个地址。自然,那个地址是袁琼华给的地址,也是阿武之前呆的地方。 宜妃听了之后,整个人顿时都呆住,半晌不能回神。 陶君兰自然也不着急,耐心等着。 最终宜妃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的低声喝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陶君兰轻声冷笑,冷冷的看住了宜妃:“相反的,我倒是想问问宜妃娘娘您,您怎么敢做下那样的事儿?” 宜妃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太子,不过随后却是抿紧了唇,梗着脖子良久才嘶哑着声音道:“我却是不知你在说什么。”说完转身就想走。 “听说太子病得不轻。”陶君兰微微一笑,轻声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俩:“说不得以后都不会有孩子。真真是可怜。” 宜妃一僵,不过脚下却是不敢停留。 “慎儿的安危,我很是担心。若是宜妃有法子找回慎儿,我自然有重谢。”陶君兰看着宜妃的背影将这番话说了出口,她清楚宜妃是必然听得见的。 而且,宜妃也不会当这话是玩笑,必然懂得她这话的意思。 想要阿武,就必须用慎儿换。不见慎儿,则不见阿武。 以阿武对太子一脉的重要性来看,显然慎儿是完全比不上阿武的:陶君兰虽说担心,可是那毕竟不是拴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不可能想是在意拴儿那样去在意慎儿。 所以,想用慎儿威胁陶君兰,那就是做梦。可阿武却是会成为皇后和宜妃最大的掣肘。 陶君兰昨晚这一切,微微的呼出一口气——该做的她都做了,如今只看皇后的回应了。也看慎儿是不是福大命大,能平安归来。 至少,她是无愧于心了。哪怕慎儿真回不来了,她也能坦然的面对李邺。; 第一卷 第544章 无奈 比起拴儿和明珠小时候,阿武倒是显得更为乖巧一些,也更沉默安静一些。奶娘喂了奶便是乖乖睡觉,醒了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倒是也不闹腾人。有人陪着一起玩也就罢了,若无人陪着玩儿,睁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阿武也能将自己看得睡过去。 奶娘悄悄和陶君兰说:“小孩子这般可能是为了好带故意养成这样性子的。可不如明珠小姐活泼,怕以后长大了性子大多也安静些。” 奶娘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怜惜的味道。显然,她是觉得阿武被人照顾得不大好,又些心疼。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带上几分怜惜。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多陪着他玩玩罢。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安静做什么。”没得叫人心疼。想来,以后阿武跟了袁琼华之后,袁琼华应该是会对阿武好得罢? 想起袁琼华当时的神色,陶君兰觉得袁琼华虽说性格不大好,可是却也应该会将阿武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就像是静灵对果姐儿那样。 看着阿武那副样子,陶君兰便是伸手逗弄了他一下,许是鲜少有人这样逗弄阿武,阿武顿时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住了陶君兰。许久,忽然就咧嘴笑了。 陶君兰心里一软,点了点阿武的鼻尖儿,叹了一口气:“你以后会不会怪我?”心里又难免想起了宜妃来,心道不知宜妃如今在做什么? 这会子宜妃必然已经知道了阿武被偷的事情了。事实上皇后肯定也知道了。只是却是不知道,此时皇后和宜妃,还有太子妃又是什么样一个态度? 不过想来不管是谁,大约这会儿都恨不得将她薄皮拆骨,嚼吃入腹罢? 皇后这会子的确是就恨不得直接将陶君兰薄皮抽筋,再挫骨扬灰。她怒目盯住了宜妃:“你再说一遍!” 宜妃被皇后这么一瞪微微有些心虚,随后想起自己的儿子,便是又来了勇气。仰起头看着皇后道:“还是用慎儿将孩子换回来罢!那毕竟是您的亲孙子——” “住口!”皇后怒斥,目中更是如同有火焰燃烧一般灼灼:“孙子?我哪里来的孙子?你再说一句这话试试!你胡说什么?!还有,慎儿在哪里我又如何知道?” 宜妃被皇后这么一句讽刺弄得面色一白,不过随后她也是豁出去了,冷笑道:“若真不想要认他,只怕以后太子可就要绝后了!您可想清楚了!” 这话顿时将皇后气得仰倒,起身霍然盯住了宜妃:“你满口胡说什么?!身为宫妃,倒是张口闭口提起太子,果真是不要脸!” 皇后心里自然是不喜欢宜妃的,甚至是带着几分恨意的。皇后始终觉得,宜妃和太子的事,是宜妃主动勾引了太子。宜妃不自重,又不知轻重,做下了那等糊涂事儿,最后还要她擦屁股,还让太子非要保住那孩子,她又如何喜欢得起来宜妃? 宜妃冷笑一声,倒是丝毫不惧怕了此时; 。干脆盯着皇后轻声道;“看来太子不能人道的事儿,皇后娘娘应该是不知道了?” 这下皇后真的是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惊讶之后就是恼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怎么可能不能人道?那太子的几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等等……皇后想起来太子当时被皇帝逼着看了一场刑罚之后的状态,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突。原本笃定宜妃是胡说的心里,也开始汇入一丝丝的狐疑。 皇后看了一眼宜妃,抿着唇阴沉着脸半晌不言语了。 “很简单,叫了太子的几个姬妾来问问也就知道了。”宜妃看着皇后那副神色,不知怎么的竟是觉得有些痛快,忍不住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刻薄嘲讽。“看看那孩子是不是太子唯一的儿子。” 皇后渐渐的压下了情绪,淡淡的扫了一眼宜妃。然后叫了人进来吩咐:“去将太子妃和两个良娣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一时太子妃三人都是匆匆赶了过来——同样的都是一脸狐疑。这么晚了,皇后叫他们过来显然是有事儿的。可什么事儿,需要叫她们三人同时过来? 皇后自然不可能当着宜妃的面儿问这种问题,所以是避开宜妃问的。不过得到的结果,却是让皇后心里发沉。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被一吓之后竟然就……一时之间又是懊恼又是怨恨。觉得那勾引太子的宫女可恨,觉得皇帝心中不慈。 可是这些情绪过后,留下的就只有深深的恐慌了——这么说,太子的血脉,就真的只剩下那一条了。这么说,以后太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想起太子宫里那几个病怏怏的小姑娘,皇后就只觉得心里一闷,说不出的憋屈难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听皇后是想大叫两声发泄一番的。 不过这些最终都只化作了一个苦笑,她是皇后,自然还是要维持住皇后的架子,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皇后看了一眼明显还蒙在鼓里的太子妃,和一脸茫然的王良娣,以及神色淡淡的袁琼华,无力的挥挥手,“罢了,你们下去吧。”想了想又道:“太子妃留下。” 这件事情显然不可能瞒着太子妃——那孩子若真是太子唯一的儿子了,势必只能记在太子妃的名下。既然如此,那还怎么瞒着? 况且这件事情,只怕最后还得交给太子妃她才放心。她最近忙着废太子的事儿,如何抽得出空?只是这么一来,原本预定好的计划,就势必要被打乱了。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才是。 看着皇后怔怔出神,太子妃只得轻声提醒:“母后?” 皇后醒过身来,冲着太子妃点点头,然后二人再度去了宜妃呆的屋子。 宜妃见皇后领着太子妃过来,便是知道皇后是确认了,当下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太子是真不能人道了。那么,那孩子就有救了。要知道,若太子还能有其他的孩子,那么皇后必然是不可能太过重视那孩子的。很可能,就直接不管了。 谁的儿子谁心疼,宜妃自然是希望自己儿子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一时之间甚至又有些窃喜:以后太子登基,那自己的儿子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了;皇后看住了宜妃,深吸一口气后道:“是陶君兰掳走了那孩子?” 宜妃点点头,“应该是没错。今天是她将那孩子的长命锁故意给我的,就是为了让我与皇后您传话。我本也不信,不过叫了心腹去那宅子看了看,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宜妃看了一眼太子妃,也没再提起太子不能人道的事儿也是陶君兰说的。这种事情,还是得给太子留面子的。 太子妃此时回过神来:“孩子?什么孩子?陶君兰掳走了谁的孩子?” “是太子的。”皇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太子妃后解释道:“是太子在外头和一个女子偷偷生养的孩子,是个儿子。” 太子妃顿时觉得心中一窒,随后只觉得可笑——她将府里的人都防备完了,却是没想到外头还有女子。而且还有了一个儿子。太子瞒得竟是如此深……而看皇后这样子,怕也是早知道的。就是宜妃也知道,看来不知道的也许就只有她一个人了罢?说什么疼爱有加?说什么亲姑姑?到底不过是一场笑话! 太子妃是很想嘲讽的笑一回的,不过想起家里的女儿,她到底还是维持住了神色,勉强笑了笑:“不管是和谁生的,只要是太子的血脉,那就是好事儿。”这个孩子好歹也是要养在自己名下的,将来养大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也算是有个依仗。 太子妃强颜欢笑,皇后自然是看在眼里。不过她如今也顾不得怜惜太子妃了,只吩咐道:“如何将那孩子平安救出来的事儿,便是直接交给你们二人了。” 太子妃这才想起来,陶君兰是将孩子掳走了。当下一皱眉:“既是陶氏所为,只怕她是不可能将孩子轻易还给我们了。她有什么要求?” “要我们拿慎儿去换。”宜妃不知道皇后为什么没点明白那是她生的,不过这样一来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这种事情谁愿意拿出来说?而且太子妃还是太子的正妻,她这般岂不是就要低了太子妃一头? 太子妃顿时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思量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怕是不容易。” 太子妃觉得,他们已然是完全处在了被动的局势上。要知道,慎儿只是庶出次子,本就不大得李邺欢心,怎么可能被陶君兰在意?倒是他们这边,那孩子说不得以后就是太子唯一的儿子了,由不得人不重视。 这事儿,着实是麻烦。 太子妃只觉得疲惫不堪。 而就在太子妃犯愁的时候,拴儿却是和陶君兰一起盯着阿武看,然后时不时的用手指戳一下这个新来的“弟弟”。 陶君兰唯恐拴儿将阿武戳疼了,不过却是惊讶的发现拴儿下手其实是有轻重的。当下也就随着拴儿去了,不过还是亲自在旁边看着。 “娘,弟弟不走了?”拴儿仰起头来问,脸上全是渴望,只差没直接说:娘,咱们将弟弟留下来罢。 第一卷 第545章 荒唐 陶君兰笑着摇头:“这怎么行?待到弟弟的家里人寻过来,还是要将弟弟还给他家里人的。” 拴儿顿时一脸失望。 陶君兰越发笑得不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偏学了大人的做派,而且刚玩了多大一会儿?哪里就真有那样深厚的感情了? 正笑着,丫头水纹从外头进来,低声禀告道:“姜侧妃过来了。说是要见您。” 陶君兰心中一凛——她倒不是怕蒋玉莲,而是真觉得和姜玉莲打交道让她头疼。姜玉莲泼起来的时候,她只看一眼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倒也不是她真动不得姜玉莲,只是这个时候,她却是不好去动姜玉莲。毕竟如今慎儿刚被偷走,她就动姜玉莲,不说别人怎么看,就是她也觉得不合适。不忍心。 所以,到到头来也不过是只能继续忍耐罢了。可是陶君兰觉得,如今她的耐心怕是都在以前用光了。一看见姜玉莲那副样子,她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更是想不去理会。 “问问她是什么事儿,若是没什么事儿就说我人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思量片刻后,陶君兰便是能淡淡的言说了这么一句。 见了也是不耐烦,干脆就不要见好了。 不过水纹却是叹了一口气:“怕是不得不见一见了,是为了慎儿少爷的事情过来的。一本正经的,不好拒绝。” 陶君兰揉了揉眉心,叫奶娘看么孩子们,她则是去外头见姜玉莲。 姜玉莲神色憔悴得不行,看着只让人觉得阴沉得厉害。陶君兰看了一眼,心里到底更软了几分,觉得姜玉莲又可怜又可恨,最终还是放柔和几许神色:“姜侧妃来找我,所谓何事?” 姜玉莲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灼灼的像是两盏灼人的灯光:“为什么不继续找慎儿了?是不是慎儿出事了?”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姜玉莲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显然是害怕恐慌极了。而这样的质问,也显得更像是强撑出来的气势。 陶君兰有点儿不知道该和姜玉莲如何解释,不过面对姜玉莲的担心,她却是直接摇头否定了:“慎儿好好的,只是暂时不在家中罢了。你别想太多。” 就冲着今儿她将阿武在她手里的消息告诉了宜妃,慎儿就绝对是平安无事的。 只是陶君兰纵然笃定,可是姜玉莲却是不肯相信,反倒是越发咬死了:“若是慎儿没什么事儿,你们为什么不继续找了?” “所有人都努力过了,可若真能找到,我们又如何不去找?”陶君兰无奈的解释;“再说了,只是明面上不找,私底下仍是找的;。慎儿是王爷的血脉,怎么可能不找?” 只是姜玉莲仍是半信半疑。 “我骗你作甚?”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你只管安稳等着就是了。”事实上,姜玉莲除了安稳等着之外,也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姜玉莲看了一眼陶君兰,想了想忽然飞快道:“那好,你答应我。若是慎儿真找不到了,你要把拴儿赔给我!” 陶君兰被姜玉莲这话给惊住了,半晌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就被气笑了。姜玉莲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片刻之后,陶君兰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冷冷的看住了姜玉莲沉声言道:“这样荒唐的话,你又如何说得出口?看在大家都是孩子母亲的份上,这一次我不与你计较,下一次,我便是不会再体谅你如今丢了孩子的心情,不会再轻易揭过去了!” 若换成平日,这个时候陶君兰非要给姜玉莲一巴掌,叫她好好的冷静冷静才是。听听那是什么话?!拴儿是什么?那是她儿子!不是什么货物!更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 再说了,凭什么找不到慎儿她就要负责,更要拿着拴儿去赔?她是欠了姜玉莲什么了?事实上,她非但不欠姜玉莲的,倒是姜玉莲欠她的!要知道,慎儿那是姜玉莲的儿子,她这般为了慎儿劳心劳力,是不是也该问姜玉莲要点好处? 姜玉莲却是显然没将陶君兰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反倒是厉声道:“你若不肯答应,便是你心中有鬼!” 陶君兰“嗤”的一声笑了,“我如何有鬼了?慎儿是我弄丢的?是我故意弄丢的?” 姜玉莲咬牙只攀着这句话不松口:“你不答应,便是你不肯用心去找慎儿,你巴不得慎儿死在外头!否则,你为什么不敢答应?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慎儿一定找得回来?” 陶君兰再忍不住,端起茶盏就往姜玉莲的脸上一泼:“既你如此说,那我还真不找了!你自个儿找去罢!送客!给你三分脸面,你还真当自己有脸了?我且告诉你,慎儿不见了,你的责任比谁都大!那奶娘是你自己找的罢?车夫是奶娘求情到了你跟前你故意安插的罢?平日里对慎儿不上心的,是你吧?那日走水,连静灵都知道去看看果姐儿,怕果姐儿受惊了。你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看热闹了!你根本没去看过慎儿!有你这样做母亲的?你倒是还好意思来找哭闹!” 奶娘是姜玉莲自己找的,那车夫也是姜玉莲帮着管家的时候安插进来的,怪谁都怪不到她头上来!陶君兰也是气急了,这才一下子将这话说了出来。事实上她本是打算不说这事儿,体谅姜玉莲心情已是不好受,就不再让她更难受了。 可是眼下看来,她这一番好意,还不如喂狗来得好!至少喂了狗,狗还知道摇尾巴,可给了姜玉莲呢?反倒是口口声声的质问! 深吸一口气,陶君兰收敛了怒意,淡淡的伸手指着门外吩咐:“送客!” 姜玉莲被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更是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被丫头几把就拉了出去。 陶君兰冷笑一声,道:“以后秋宜苑那边事情,只叫秋宜院自己处理,别来问我;。我是半点不想管这些破事儿了!” 几个丫头见陶君兰发怒,吓得大气也不敢多喘几口,一个个噤若寒蝉。 陶君兰想了想又叫来春卉:“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又在姜侧妃跟前嚼舌头了。” 姜玉莲本来好好的,突然知道了自己不再去查慎儿的下落不说,还提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她是真不相信姜玉莲没听别人说什么闲话。 吩咐了这事儿后,她倒是又想起了古玉芝前两日的行为来,便是又叫了碧蕉过来问问。碧蕉便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趁着机会赚好处罢了。至于目的——想来无非也是为了打压其他人,或是冲着果姐儿去的。” 碧蕉没说的是,只怕在桃枝和古玉芝的眼里,果姐儿就是个比香饽饽还要香饽饽的存在。 毕竟就算端亲王府里算是人丁兴旺了,可是说来说去也就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慎儿和拴儿明珠不敢想,他们自然是只能紧紧盯着果姐儿了。最关键的是,是静灵养着果姐儿。 静灵的身份是什么?自然是不能叫人福气的。 所以说来说去,古玉芝无非是将这次当成了机会。以为能离间了静灵在陶君兰跟前的印象,从而让她自己趁机拿些好处。 碧蕉又道:“静灵姨娘则是没有半点可疑之处。不管是见谁,还是做事儿,都从未背着人过。每日更是只将目光放在果姐儿身上。”不管怎么看,静灵都是叫人放心的。 陶君兰点点头,又嘱咐:“那便是让古玉芝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直到王爷回来再说!而静灵那头,更是不许叫人随便去打扰。” 今日有人能在她跟前挑拨,那么明日就肯定有人在静灵跟前挑拨。纵然精灵如今心思剔透,也想通了,可是也怕架不住别人的洗脑不是?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这谎话说多了,也就变成真话了。 一时碧蕉又悄悄问陶君兰:“那慎儿的事儿,以后咱们这边可还过问?若真不过问了,阿武又如何安置?” 陶君兰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哪里就真能当真了?慎儿真不去找,那怎么可能?若让姜玉莲自己去找,那我不是等于在害慎儿?再说了,现在这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又如何能抽身退出?” 宜妃和皇后那头都知道了是她掳走了阿武,难不成她还要讨好的将阿武送回去,求皇后和宜妃原谅不成?反正到了这一步,她就算退让也没用了,所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我只是真不想见姜玉莲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回头得空,就将秋宜苑好好清扫一番,将那些不好的丫头都清理出去。找几个会劝人好的进去伺候!” 就姜玉莲那样,别说是她,就是换了另一个人来,只怕也一样是受不了这个下场! 陶君兰扶额长叹一声:“端亲王府里怎的都是这等子人?也怪不得别人笑话咱们府上太寒酸了。”一个个的,大敌当前,都却是只盯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 第一卷 第546章 嚣张 陶君兰在听了春卉的回禀之后,便是直接吩咐道:“传我的意思,让桃枝在廊下跪一个时辰,好好清醒和反省一下。你也不必挑明了是为了什么事儿,只让她自己想。” 春卉还没见过陶君兰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当下微微一怔却是浮起一丝笑意来,脆声应了:“是。奴婢会看着桃枝姨娘跪够时辰。” 陶君兰也笑了一笑,“嗯。”这个时候,她的确是不能再软了,得用手段好好震摄一下府里这些一个个不安分的心思。 “再有谁这样不安分,下次直接就上板子了。第一个十板子,第二个二十!一路往上堆,我看看到底谁真这么不要命又不要脸!”冷笑一声,陶君兰的目光微冷。这些人的心思她其实隐约能猜到一些,无非就是为了要好处罢了。平日也就算了,如今是什么日子? 但凡这些女子真有关心李邺的,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 不过,府里这些事情,她也是没多放在心上,此时她最关心的还是宫里的反应会是如何。 阿武在她手里,自然那头不可能拖着。所以倒是很快就给陶君兰下了帖子:太子妃得了十来张皮子,让陶君兰过去给拴儿挑一张。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也邀请了庄王妃和武王妃。不过都是个陪衬和借口罢了,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和陶君兰要回阿武。 陶君兰想了想,仍是将阿武留在沉香院,只是叫人瞒着这个消息不叫府里其他人知道了罢了。 之所以如此,她还想看看,到底沉香院这边有没有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和细作。毕竟,若是真被安插了人在她院子里,那么阿武的消息就包不住。可若是没有的话,那么她那院子便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换做是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将阿武放在自己跟前,跟拴儿和明珠在一起。 陶君兰如约定进宫赴宴。 出门的时候却是带了水纹和春卉两人——她们二人倒是都比碧蕉她们体力更好些,身手也敏捷些。若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事儿,也更能帮上忙。 自然,陶君兰并不认为自己在宫里会遇到什么事儿——要知道,宫里可并不真是皇后一人说了算的。她若是在宫里出事儿,那么别说阿武是再找不回去了,就是太子妃她们也是脱不了干系。所以想来太子妃等人是不会蠢到那个地步的。 不过,宫里不会出什么事儿,可不代表路上不会。陶君兰这次乘坐的马车不仅是特制的,更是带上了团团的护卫。走的更全是繁荣的大街道。 事实上,自从上一次她遇刺后,京城的巡逻便是又增加了一倍。如今还想再来一次那样的情况,怕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一路进宫,倒也平安无事。而太子妃也早派了人在宫门口候着,让陶君兰一路坐了软轿前往太子中宫。 太子妃已经算是将姿态放得十分低了; 。示好的态度更是再明显不过。 陶君兰满意一笑,心道:太子妃倒是能放得下身段,不过想来心里也不会痛快到哪里去吧。任谁这样被人威胁,也不可能觉得痛快。 一路行至太子中宫,被宫人带进屋中后,太子妃便是迎了上来,笑道:“陶侧妃可算是来了。” 陶君兰对上太子妃的微笑,也是抿唇浅笑:“这话说得,倒像是太子妃故意这般等着我似的。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一时上了茶,太子妃便是看了一眼左右的宫人,示意宫人都退了下去,好让她们能说些悄悄话。随后,太子妃的目光落在了春卉和水纹的身上。 陶君兰微微摇头:“她们都是我的心腹,留下也无妨。” 太子妃神色不变,语气却是有点儿微恼:“怎么,陶侧妃这是怕我下毒还是动手?” 陶君兰轻笑一声,看住了太子妃反问:“是啊,我可是怕得很。” “你!”没想到陶君兰居然这样轻易大方的就承认了这事儿,太子妃倒是被噎得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她本意是想用激将法让陶君兰将左右都屏退的。结果…… 深深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太子妃到底将怒气吞回去,徐徐道:“罢了,也无妨了。陶侧妃既然坚持,我也不好勉强。” 陶君兰只端坐微笑,也不去喝那茶水,更不碰那点心。不然,万一真叫人动了手脚,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妃有话就说罢。”见太子妃迟迟不肯开口,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陶君兰便是率先开了口,“不然庄王妃和武王妃来了,倒是更没机会了。” 太子妃是故意不开口的,本想让陶君兰先开口,这样她就能握住主动权。可是没想到陶君兰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太子妃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动的人。不过眼下显然是容不得她来选择的,所以再不喜欢也只能忍耐着开了口:“慎儿并不在我们手上,只怕陶侧妃这个要求有些太过了罢?” 慎儿虽然重要,可到底不是太子妃的亲生孩子,所以难免还是不怎么重视,又加上心里膈应,所以自然更没有小心翼翼的神色,反而一开口就如此言道。 陶君兰挑眉,微微一笑:“哦?这样?那正好,其实我也是开玩笑的,那孩子也并不在我手上。”太子妃既然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么她也是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太子妃一听这话顿时愠怒,怒目瞪了陶君兰一眼,冷笑道:“那这么说,陶侧妃这是在耍着我们玩了?” 陶君兰笑容不改:“是又如何?太子妃何尝又不是耍着我玩呢?慎儿在哪里,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若是真没这个诚心,那咱们也不必再说下去了。反正一个庶次子,换一个唯一的血脉,倒是十分合算。” 顿了顿,陶君兰越发挑高了唇角,笑得微有些邪恶:“而且正好两个孩子都不是你我亲生的,说起来,不换也好,倒是双赢的局面。太子妃觉得呢?” 太子妃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那种难受劲儿,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大舒坦。所以太子妃摇摇头:“怕是你根本就下不了那个狠心罢?若真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你又何必偷了孩子要换?” 面对太子妃的嘲讽和揭穿,陶君兰不以为意的拢了拢袖口,又将手里捧着的手炉转了一下:“哦?太子妃是这样认为的?可见太子妃的确是不了解我呢。之所以提出要换,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你们要换我也就换,我正好得个好名声。不换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自是不怕将来无法交代了。再则,我们端亲王府可不是轻易吃亏的人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最快意的法子,不是吗?这桩生意着实不亏本,想来王爷知道了说不得也要夸我几句的。” 太子妃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无赖的陶君兰,简直就和素日那个总是的端庄素淡的陶侧妃完全不同。当然,也是叫她觉得无从下口。 陶君兰的确是处处占了先机。 太子妃心头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自己是输了。当下只得收敛了情绪,低头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换了。不知陶侧妃是想怎么换?” 陶君兰微微一笑:“慎儿怎么从府里出去的,想来也可以那么回来。至于那孩子——我也原样送回去。” 太子妃,眉头紧紧锁住,几乎是有些恼了:“陶侧妃如此没诚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如何没诚意了?”陶君兰冷笑一声,盯住了太子妃:“反正要换就如此换,不换就算了!”主动权在她手里,没有道理她要顾忌对方是不是能接受罢?再说了,能让他们为难一二,想来也是非常不错的事儿。 皇后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儿,如今她报复一二,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太子妃咬咬牙:“那若是我们将孩子送回去了,你又反悔了呢?” 陶君兰看着太子妃,嫣然一笑:“太子妃觉得,我会像是你们一样不折手段,拿着个孩子的性命去去威胁大人?还是,太子妃以己度人,觉得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再则,太子妃难道事到如今还觉得,选择权是在你们手里?” 太子妃愕然的看着陶君兰施施然起身,笑盈盈的往外走去,心里恼得不行。 “太子妃若是将慎儿送回来,其实我还可以告诉太子妃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那孩子身世的秘密,想来皇后应该没告诉太子妃,那孩子的来历和母亲罢?”陶君兰回头浅笑,冲着太子妃摆摆手:“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太后那儿请安,就不多留了。至于皮子我也就不要了,拴儿和明珠都有呢。反倒是太子妃不如给那孩子留着罢。” 陶君兰扬长而去,太子妃咬着牙死死的扣着椅子扶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陶氏此人,一开始就不该给她发展的机会! 而也是此时,太子妃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后对陶君兰如此憎恶,甚至愿意大动干戈就为了要陶君兰的性命!别说皇后,就是她此时也是恨不得陶君兰死了! 第一卷 第547章 丹药 太后还是十分关心慎儿的,见了陶君兰便是问起了这事儿:“怎么的不继续找了?” “我可不信太后您真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陶君兰笑着看住了太后:“您想问什么直接问罢。我必是知无不言,言不不尽的。” 太后叹了一口气,倒是也爽快了许多:“那到底是谁?” 陶君兰微微垂下头,掩饰住嘲讽的笑容:“还能有谁呢?自然是端亲王府的老对头了。” “皇后如今竟这般大胆?”太后有些不可置信,顿了顿又急道:“她这般掳走慎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陶君兰觉得太后未必真猜不到什么,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罢了。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无非是想借此威胁端亲王府罢了。还能如何?”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太后沉吟片刻后如此问道。 陶君兰抬头看向太后,却是不知怎么的想试探一二,便是故意问道:“太后您觉得呢?我经历得少,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是处置不好,也是慌了手脚。”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徐徐开口道:“慎儿也是端亲王的血脉,自然是不可能不去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陶君兰明白太后看自己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这是自然。王府里就这么两根苗苗,自是都要珍惜的。” 太后这么问,无非是怕她为了拴儿就干脆放弃了慎儿。不管慎儿的生死罢了。不过太后这样的心思,还真是有些多余了。 陶君兰又有些无奈:在太后看来,为什么她始终都是满腹心机没点人情味的?做了这么些事情,太后始终没有任何的改观。或许,她和太后果真就是天生不对盘的?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做为她的胞妹,陶芯兰却是十分得太后欢心,不是吗?甚至连这种一视同仁的不喜也没有。反倒是差距得如同天地一般。 陶君兰自然也从未真想过非要在太后跟前将形象扭转回来。不过失望肯定是有的。 “皇帝知道这事儿了不曾?”太后又问。 陶君兰微微摇头:“这事儿本就是我的猜测,一点确凿的证据也没有。如何更告诉别人?再说了,若是真告诉了皇上此事,那不是逼着皇后对慎儿下手?如今皇后那头还指望着用慎儿威胁我们,自然是不会动慎儿的。肯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当然,她之所以能说得轻描淡写,也无非是因为慎儿到底不是她亲生的。不然的话,只怕她这会子如同姜玉莲一般,早就已经疯魔了。 “拴儿你务必看好了。”太后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又郑重的嘱咐一句;“万一他们还想对拴儿下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陶君兰见太后如此在意拴儿,心里倒是好受了些,心道就算自己不受太后喜欢,可是拴儿却是没因此受到半点影响,这点还是十分好的。当下也就笑道:“太后放心罢,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已经让人时刻盯着孩子们,更不许他们踏出沉香院半步了;。” 太后轻叹一声:“这才安稳了几年?” 陶君兰抿了抿唇,没接话。的确也是没安稳几年。皇帝刚登基那几年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如今却是一年比一年更加动荡了,而且天灾都是多了起来。仿佛连老天爷都不看好这江山了一般,频频降下灾难。 当然,其实这些也是和皇帝的身体有关系的。这几年,皇帝的确是一年比一年更加老迈,身子也不好了起来。关键是,他的几个儿子都长大‘成’人,羽翼渐丰了。 “皇帝最近亲信一个道士,一直在服用丹药。”太后苦笑一声:“我知道后劝了一回,可皇帝面上应了。实际上却还是背地里照样服用。而且还又接连着宠幸了两名年轻宫人。” 陶君兰微微一惊,讶然的看向了太后。服用丹药?这可是大事儿。要知道自从前朝有个皇帝因为追求长生之道,服用丹药导致丹毒发作年岁轻轻就早逝的事情之后,炼丹服丹便是彻底的被人唾弃了起来。至少,寻常人是没有敢再炼丹服丹的了,只有那些道士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到了本朝,这样的事情说实话陶君兰还从未听说过。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些丹丸纵然是一时之间真的有效,可是长期服用便是只有一个效果:那就是身体里的丹毒持续累积,总有一日爆发出来那便是神仙也没救了。 皇帝到底是在想什么?他的身子本就算不得强健了,只怕在丹毒的侵蚀之下他只会摧枯拉朽一般,倒下得更快。更别说还如此在女色上不忌讳了。 陶君兰心里生出一个猜测来:会不会皇帝本身身子就已经不大好了,所以才会如此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丹道上? 不过当着太后的面儿,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当然,太后心里也未必就没想到过她想的这些,不过也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若真要废太子,就尽快罢。”太后苦笑一声:“现在皇帝已经不听我的话了,再继续等着,只怕就更不听了。” 这还是太后第一次主动提出了废太子的事儿。可见太后是真的着急了,而且也的确是觉得太子不适合做皇帝。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太子若不回京,只怕皇上是不会废太子的。如今外头废太子的呼声如潮,可是皇上的态度……” 如今已不是她再做点什么促进此事儿了,而是皇帝到底想得通想不通的事儿。 皇帝若是不肯,她说破天去也是无用。而且……“如今王爷也不在京中,这事儿的确是不十分合适了。” 她可不想辛苦一场后,这胜利的果实叫人摘了去。 太后闻言也是无奈,最后又重新回归了慎儿的话题:“你到底打算如何营救慎儿?” 陶君兰想了想,到底是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太子养在外头的一个私生子,打算用来换回慎儿。” 太后一惊:“太子在外头养了个私生子?” “嗯,和九皇子一样大; 。”陶君兰描述了一下阿武的情况,倒是也不怕太后猜出什么来: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任谁也不会去想一个宫妃居然勾引了太子,还给太子生了个儿子。 太后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末了才皱眉问道:“能管用吗?皇后可会在意?”此时太后也是顾不上陶君兰这样的手段了。只是考虑到底有没有用了。 陶君兰点点头:“应该管用。毕竟上次太子被皇上责罚了之后,又看了那样血腥的场面,回来之后大病一场,已经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这话惊住了太后,太后足足反应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什么?太子他——” “嗯。”陶君兰点了点头,不予评价。太子毕竟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是太后的亲孙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后肯定还是怜惜太子的。她若是此时幸灾乐祸,到底让太后不痛快。 不过,她是真挺想说一句,恶有恶报的。她甚至想,皇后在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有没有庆幸过还好当初让宜妃生下了阿武? 若不是这样,太子那可真的绝后了。 陶君兰甚至以为太后可能是会让她打消这个主意的,可是没想到太后到底最后只嘱咐了她一句:“尽量善待那孩子罢。” 陶君兰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要她好歹别让太子真的就连个儿子都没有,彻底绝了后嗣的意思。 陶君兰郑重其事的应了,好安太后的心。末了临走前又和太湖商量:“陈家那头倒是巴巴的盼着芯兰回去,太后您看——” 太后有些不舍,却也知道的确是不好再留陶芯兰了,便道:“明儿我让人风光的将她送回陈家去。”之所以要这样隆重,也是为了给陶芯兰增脸面。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陶君兰立刻叫了刘恩过来。 “消息可传给王爷了?”见了刘恩之后,陶君兰第一件事情就问的是这个。不管太子和皇后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要李邺心里有数了防备着了,那必然也就不大容易再落进圈套里了。 这事儿刘恩自然是不敢马虎的,当下忙点头:“已传出去了。我让他们务必亲口告诉王爷此事儿。” “嗯,你再传话过去。”陶君兰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言道:“皇上身子不好,请他速速回京!”丹药这种东西,效果越强丹毒也就越厉害。她不确定以皇帝的身体情况到底能支持多久。所以,李邺尽快回京来,才是最好的。 毕竟,若皇帝真撒手归西了,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要立新君。若此时李邺不在京里,那么这事儿只怕还真就和李邺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那个时候,就算皇帝真定的是李邺,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也有法子叫李邺永远都进不了京! 刘恩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只以为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忙道:“怎么外头却是没有半点消息?此时王爷赶回来,可否还来得及?” 第一卷 第548章 惊吓 刘恩这明显就是误会了。陶君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解释太多,只道:“还没到了那个地步,不过恐怕也撑不久了。所以王爷最好尽快赶回来。” 刘恩松了一口气,不过神色却依旧是凝重,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的确是该通知王爷一声;。” “太子的消息,可打探到了?”陶君兰又问刘恩:“太子可有动身回京?” 刘恩点点头:“听说是的确动身回京了。不过却是在王爷到了之后才动的身。” 太子动身了就好,她最怕的是太子不肯动身回京。太子只要一回京城,她便是打算立刻坐实了废太子的事情。就算李邺不在京中也是一样。反正再立太子也可以缓一缓,这样对李邺的名声也有好处。 “王家那头可有什么动静没有?”因想着王家是皇后的依仗,所以她在慎儿不见之后便是让刘恩注意着王家的动静。因为很可能慎儿就是让王家人藏着。而今她威胁太子妃要将慎儿先送回来,想来若真是王家那头藏着慎儿,那必然此时也就该有动静了。 刘恩摇摇头:“目前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让人时刻盯着,若真有动静,咱们立刻就会知道的。” “嗯,你再去查查,最近皇上见的人里头,可有道士?会炼丹的那种道士。”陶君兰想起太后的话,便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若是查出来了,再去问问那道士是谁推荐给皇上的。” 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想起丹药这回事儿,所以想来也是有人在皇帝耳边吹了风。当然,或许她直接问宝船太监倒是来得更快一些,可是宝船太监在皇帝跟前伺候,只怕她是见不着了。 这般想着,陶君兰便是又让刘恩去给陶静平带句话:“让他多接触宝船太监。” 宝船太监若真心帮着端亲王府,那么自然就会主动告诉陶静平了。毕竟,陶静平是她的亲弟弟,宝船太监真想给她带话的话,陶静平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待到嘱咐完了这些事儿,陶君兰也算是彻底的闲了下来,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陶君兰叫人将三个孩子抱了过来,逗弄玩耍了一会儿,见阿武也似乎比昨日活泼了些,便是笑着对照顾阿武的奶娘道:“你做得不错,回头找碧蕉领赏。” 奶娘自然是喜出望外,连连谢恩。并且表示会更加精心努力的照顾阿武。 陶君兰点点头,却也没说阿武可能呆不了几日了。 看着阿武,陶君兰倒是有些犯愁了——太子不能人道,阿武就是太子唯一的血脉了。如今只怕皇后和太子妃都是一个意思,是打算将阿武养在太子妃名下的。那么,她现在倒是不好帮着袁琼华了。 可答应过的事儿却总部能不算数,所以她还是得想法子才好。 或者,干脆就将阿武还回去的时间拖延一二。待到太子回来之后再说。太子应该是不愿意将阿武给太子妃养着的,否则也不至于阿武四个月了都还养在宫外。 还有个法子,那就是直接从宜妃那儿下手。宜妃毕竟是阿武的生母,她的意见太子肯定是重视的。 再或者,从太后那儿想想法子? 陶君兰足足走神了小半个时辰,却依旧是拿不定主意。 倒是拴儿玩累了,巴巴的看着她,低声道:“娘,吃点心;。” 陶君兰回过神来,从盘子里拿了个鲜乳饼给了拴儿。拴儿小心翼翼的掰了一点点先塞进明珠嘴里,又冲着阿武摇摇头:“你还小,不能吃。”说完这才自己咬了一口吃起来。 不过许是阿武巴巴的眼神看着让拴儿不适应,最后拴儿赶忙三口两口将整个鲜乳饼都塞进了嘴里。饶是一个饼子不过他自己拳头大,可是还是塞得两个腮帮子鼓得高高的。 陶君兰已经和其他人笑得不行了。 碧蕉笑着夸奖拴儿:“拴儿小公子真乖,这么小就懂得谦让了。” 拴儿被夸奖了自然高兴,顿时笑起来,不过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全是饼渣,所以一张口就往下落。他忙又一口捂住,然后含混不清的说:“我是哥哥。” 陶君兰被他这个小摸样逗得整个人都是化了,搂过他也顾不得计较他吃东西这般不规矩了。一面笑着替他捡去衣裳上的饼渣,一面笑着夸他:“拴儿做得对,当哥哥就该这样。以后拴儿也要一直这样。” 拴儿忙点头应了。 陶君兰心里有些感慨:以前太后那样养着,她还担心拴儿成了小霸王一样的性子,却没想到非但没成了小霸王,反而这样叫人觉得骄傲。 毕竟,旁人四岁的孩子哪里有拴儿这样谦让? 不过这头她正感慨着呢,那头拴儿已经吃完了点心,保住她的胳膊开始撒娇了;“娘,晚上和娘睡。”到底还小,还是十分依恋陶君兰的。以前是不知道还可以和陶君兰睡,自从那天和陶君兰睡过一回之后,倒是从此就惦记上了。 陶君兰其实觉得挺对不住自己几个孩子的——平日李邺在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留孩子在跟前睡的。而小时候她甚至连见拴儿的时间都是少之又少。 所以,面对拴儿的这个请求,她自然是不忍心拒绝。当下便是一口应下了。就是明珠也是沾了哥哥的光,也是一并留下。 夜里明珠是要起夜的,所以陶君兰临睡的时候,叫人放了热水在屋里存着,明珠起夜之后,是要洗屁股的。不放热水不行。 当然,奶娘和丫头也是都在屋里值夜。怕的就是万一她忙不过来。 夜里陶君兰将明珠和拴儿都放在靠里面,她睡在外头,就怕玩一拴儿晚上睡觉乱动滚下床去。不过,因也怕拴儿压着明珠,所以在拴儿和明珠中间她又放了个枕头。 即便是如此,旁边睡着两个孩子,她也不敢睡死了,尽量留着一些惊醒。这样一有什么动静,她也就立刻醒了。 寅时的时候,明珠动了动,陶君兰立刻醒来了。随后就将明珠抱起来把尿。 她这么一动作,丫头和奶娘自然也全都醒了。一时都忙起来,准备温水的准备温水,拿尿布的那尿布,把尿的把尿。 陶君兰见状,便是笑着摇头:“倒是比平日更费事些;。” 奶娘笑道:“都是一样的,平日也得旁边有小丫头守着。明珠小姐起夜,不仅我忙,丫头也要帮忙的。只是明儿怕是侧妃您要多睡一阵才行,不然怕没精神。” 陶君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可不是,这么折腾着,睡得好就怪了。” 一时折腾完了,陶君兰正要躺回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便是侧头问奶娘他们:“你们觉不觉得外头有点儿太安静了?” 奶娘怔了一下,随后静静听了一下,神色也有些古怪:“是太安静了一些。按说外头还有丫头婆子守夜,这个时候多少应该进来问问我们要不要添水什么的。” 陶君兰也是觉得这里古怪——外头的人,看见屋里灯亮了,肯定会进来看看的。可是现在别说进来看了,外头几乎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着实没法子叫人觉得不奇怪。 “许是睡死了。”奶娘一面说着,一面便是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奶娘只开门看了一眼,就被忙将门关上了。随后飞快将门锁上,压低声音道:“不好,外头屋里一股子古怪的烟味,人都睡死了。奇怪得很。” 陶君兰心里一沉,下意识的跳下床便是冲到了窗户跟前,将窗户小心翼翼的戳破一个洞,往外头看去。 好在屋里灯光也并不太亮,加上外头有积雪,所以倒也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影影绰绰的倒是也能瞧见外头的情形。 当然,此时她是半个人影也看不见。外头一片静谧。这想来是晚上最过寻常的情形了。只是陶君兰心里却是有些发慌。 想了想,她侧头吩咐那丫头:“你从窗户翻出去,去找护卫来。” 丫头已经吓得有些发蒙了,听见陶君兰这样吩咐自己,便是忙点头应了,然后穿了衣裳就准备出去。陶君兰从柜子里找出一条暗色的披风递给丫头:“你穿上,小心些。另外,从院子的后门出去,别走前门。” 院子的后门是为了运送马桶的时候用的,毕竟这样的东西怎么好从正门过?万一不小心让主子看见了,岂不是污了主子的眼睛?还有平日底下出入运送各类东西,也都从这里过。 好在陶君兰这里是有备用的钥匙,所以倒是不担心此时门锁上了出不去。 丫头从窗户翻出去,悄无声息的就绕过屋子往外头奔。 陶君兰则让奶娘吹熄了灯。然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悄悄的躲在了床后面。这里有个柜子,陶君兰想了想,将里头两床被子拿出来,又将两个孩子都放了进去。箱子自然也不敢盖严实了,扯出了一个被子角卡住,这样也不至于两个孩子窒息了。 陶君兰和奶娘低声道:“若是真有贼人,咱们只当屋里只有我们两个。可明白了?” 两个孩子睡熟了,就是打雷也不会醒的。所以倒是不必担心被一吵嚷就哭闹起来自己暴露了。 奶娘此时脸色惨白,说话都有些哆嗦:“侧妃,你放心。”; 第一卷 第549章 藏身 陶君兰其实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只是凭着奶娘的那几句话,就直觉不对劲罢了。毕竟,这几日她和皇后如此叫板,皇后说不得是真会用什么阴险手段的。自然心里也就多了几分防备和警醒。 当然,也可能是她猜错了。不过这个可能性,陶君兰觉得并不太大。 比如,奶娘说的那烟,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些戏曲话本子里常说的迷烟。 陶君兰和奶娘紧紧靠在一处,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口。而陶君兰手心里,更是早一一片湿润。她还想,那个丫头到底找到人没有,还是…… 陶君兰尽量不让自己往坏处想——事实上是,这会子越是往坏处想,就越是将她自己吓得厉害罢了。所以,最好是别想。 就在陶君兰期盼自己只是虚惊一场自己吓唬自己的时候,就听见外间有人东西掉在了地上。 奶娘微微一颤,几乎用气声道:“是门闩。”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刚才那一声,应该就是门闩掉在地上的声音。门闩自然不是从里头被弄开的。而是从外面。所以,才会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来。 顿时陶君兰几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什么人才会从外头将门闩弄开? 只这一点,几乎已经证明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陶君兰想了想,倏地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桌子跟前,然后冲着奶娘招了招手。 奶娘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忙起身来,两人合力将那桌子抬到了门前,将门顶住了。桌子是黄花梨木的,分量也是不轻。顶住了门之后,外头是轻易无法再将门推开的。 陶君兰又将窗户死死的关住了。只是窗户不好挡,她也只能拉着奶娘躲了回去。 当然,不管是什么手段,她都是只不过想要拖延时间罢了,至于说要想借此将贼人拦在外头,她是从未想过的。 只要时间拖延得长,府里的人总会及时赶来的。只从贼人的手段来看,便是显然对方不愿意惊动了府里的。 没隔多少时间,陶君兰就听见门闩轻轻响了一声。是她这屋里的。当下便是紧张得她连呼吸都顿住了,紧紧盯着门那个方向,眼睛兀自瞪大却是不自知。 不过事实上,没有留灯的屋子里,其实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陶君兰感觉奶娘又往自己身边挤了挤,她便是苦笑了一下——事实上,她也怕得很。不过这话却是不敢说出口,因为说了也只会让她们两人都更加害怕罢了。 而且,纵然她知道门闩肯定是轻易弄不开的,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紧张得不行,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君兰终于听见外头有闹哄哄的声音。听动静是院门方向的。 陶君兰心里微微一松,几乎失去浑身力气险些坐倒在地。 说实话,她是真吓住了; 。若是再迟来一会儿,只怕她都要崩溃了。事实上,这会子她也是已经快要崩溃了。其实或许贼人一下子冲进来了还好,反倒是这么等着,更叫人害怕一些。就好比上断头台,那一刀下去未必就多疼多害怕。可等着那一刀落在脖子上的功夫,却是最折磨人的。 听到外头有打斗声,陶君兰便是这才颤巍巍的抓着帐子起了身,然后示意奶娘和她一起去将桌子挪开来。不挪开,她们出不去,外头也进不来。 然而奶娘却是半晌没动,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道:“侧妃,奴婢腿软,实在是起不来了。” 陶君兰怔了怔,只得苦笑:“那就再等等罢。”她也没着急着去将拴儿和明珠抱出来,反正那里头这会很安全。反倒是她,此时其实也是浑身抽不出力气来,干脆也只靠在桌子上等着缓过劲儿来。 外头的打斗声其实也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听见有人大喊:“小心,别叫他逃了!” 这话刚落,似乎那贼人就已经是逃脱了。因为陶君兰听见有人大喊:“快追!” 又过片刻,就听外头敲门,是春卉的声音;“侧妃,侧妃您怎么样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仍是腿软的奶娘,思量了一下便是隔着门吩咐;“门被堵住了。叫人丛窗户进来罢。” 春卉忙就带着人丛窗户那儿翻进来,又将桌子挪开。做完了这些,春卉这才低声回禀道:“侧妃别怕,那刺客已经是有人去追了,想来不会让对方逃了。外头守着的人也没事儿。” 正说着话,碧蕉也过来了。就是红螺也是来了。红螺如今伤还没好全,陶君兰怕她逞强只让她歇着。所以这段时间红螺都没在跟前伺候。 陶君兰忙又让人将明珠和拴儿抱出来,严加看守了,自己才腾出空来出去看看情况。 外头的摆设因为打斗倒是损坏了不少,触目一片狼藉。不过这个已经不是陶君兰关注的事情了,她此时只关心:到底那刺客能不能抓到?而且那刺客到底是从哪里进府的?又是谁派来的? 待到一杯热茶下肚,陶君兰便是更加安稳了不少,也冷静了不少。她开口吩咐:“去叫侍卫队队长来与我回话。” 不管怎么说,这次刺客轻易入侵,侍卫队队长毫无知觉,显然是要担巨大的责任的。而且这次的事儿着实也给陶君兰提了个醒:王府的防范力度到底还是太小了!要知道,这已经是走水之后还特地加强了一次的结果! 那么以前……陶君兰只想了一下那情景,便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以前只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进来罢? 侍卫队队长倒是来得很快,带着一身风雪,显然方才是去追刺客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后便是淡淡开口了:“这次的事情,你觉得谁的责任最大?” 这么一问,侍卫队队长几乎是立刻就跪了下去,“是属下办事不力,让侧妃受到了惊吓!属下甘领责罚!” “责罚你又有何用?”陶君兰冷笑一声;“若不是今儿发现得早,这会子我只怕早就死了!我且再问你,那刺客是从何处进府,又是几人,可能抓得住?;!” 问罪是假,要对方戴罪立功才是真。 侍卫队队长自然也是听出来了,当下便是一一回禀道:“刺客从何处进府一时半会属下不能得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只有一人并无同伙。刚才属下刺伤了那刺客,想来必是能将对方追上抓住的。” 听见这话,陶君兰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冷笑一声对着那侍卫队长道:“若是抓不住,我便是拿你是问!” 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侍卫队长,他不管抓得还是抓不住刺客其实都是一样的要负责任:严格来说,从刺客进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罪孽深重了! 既然说是抓得住,陶君兰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耐心的等着好消息——于此同时也重新的将沉香院的丫头婆子如何值夜重新安排了一遍。这一次的要求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人清醒着能示警才行。 说实话,此时陶君兰是真庆幸将两个孩子留在了身边睡着。一则,若不是给明珠把尿,说不得她这会子是真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二则,也许对方根本就是冲着孩子来的呢?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她才是最安心的。 等了约莫有两刻钟,护卫们便是陆续回来了。只是唯一让人失望的是,谁也没抓到刺客。 陶君兰顿时满心失望,且心头的怒气在此腾的一声冒了起来。说实话,她此刻是真觉得这些护卫的月钱都是白领了! 那护卫队队长也是脸上一阵讪讪,怒目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居然最后没办成?!想到他在主子跟前的保证,他此时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因而他不等陶君兰发怒,便是挨个儿的踹过去:“那刺客都受伤了,怎么可能跟丢了?顺着血迹找也找得到了!” 一个护卫小声辩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追到那地方人就突然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没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皱眉——“会不会是藏起来了?” 那护卫忙摇头:“不可能,我们四处搜寻过了,都没找到。不然也不能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这下护卫队队长也没话可说了,只能转身冲着陶君兰跪下请罪。 陶君兰冷冷的盯了那队长一眼,方才这人不顾她还在场,便是责备下属,要说是愤怒所至,她觉得更分明是为了做给她看,叫她不好再罚得重罢了。毕竟,那样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没规矩了。 不过,此时她也不愿意去计较这些琐碎的事儿,只道:“怎么可能不见了?难道还是长翅膀飞走了?带我亲自过去看看,我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是那么好藏身!” 既然对方受伤了,那么肯定是没那个体力逃得太远的。加上府里这会子到处都是人,轻易都是逃不掉的。所以,还是那句话,对方必然是藏在某个角落里! 第一卷 第550章 风雪 待到陶君兰到了刺客消失的地方,顿时更是皱紧了眉头:这里离沉香院也没多远,甚至都还没到后花园。更没出内院。只是这个地方花木众多,所以也的确是十分好藏身的。而且有岔路,更是容易跟丢了。 陶君兰想,对方若有伤,只怕还真就跑不出王府去——没办法,王府着实是太大了。 “再搜查一遍,着重注意血迹。”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如此吩咐了一句。她觉得到底还是上一次太过匆忙马虎这才没找到,那刺客必然是藏起来了。绝不可能已经逃脱。 当然,这会子再找也不一定就还能找得到。毕竟过去了这么久,对方说不定早就逃了。哪里还能在原地继续藏着? 所以,陶君兰想的是顺藤摸瓜。对方既然受伤,那肯定跑不远,而且会有痕迹留下,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去找就是了。 她这么一吩咐,自然谁也不敢杵着,忙都四散开去找。倒是那护卫队队长不敢离开,只留在原地保护陶君兰。 “你觉得刺客会往哪边跑?”陶君兰侧头看了一眼护卫队队长,见对方一脸沉吟,便是如此问了一句。本来她是想问问对方在想什么的,不过又觉得这般问不妥当,便是换了句。 护卫队队长摇摇头:“哪边都有可能。而且说不得甚至可能潜入哪一个院子里藏起来。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毕竟附近两个院子都住着人,若是有刺客,又怎么会不声张?” 陶君兰听着倒是觉得分析得很对,当下点点头表示了赞同:“的确是这样。那你觉得现在刺客在那里?” 护卫队队长犹豫了片刻,忽然低声道:“其实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来了兴趣,微微挑眉:“哦?什么大胆的猜测?说来我听听。”其实此时她心里也是有个猜测的,所以她想:不会他们二人的猜测都是一样的吧? 护卫队队长得了陶君兰的鼓励,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便是轻声道出自己的猜测:“那刺客会不会其实不是从府外进来的?而是根本就是一直潜伏在府内?若是这样的话,属下们没发现刺客入侵倒是也就说的过去了。毕竟,如今府中戒备森严,真有刺客,这层层巡逻关卡,不可能真一点都觉察不到。” 顿了顿,护卫队队长看了一眼一脸沉思的陶君兰,又才说下去:“若是一直就潜伏在府内,如今人突然不见了自然也是说得通了。说不得,其实对方是有内应的。唯有如此,这才为什么不仅人不见了,血迹也没了。” 不得不说,这话的确是很有说服力; 。陶君兰深深的看了护卫队队长一眼,在护卫队队长讪讪的低下头去不自然的摸鼻子时,她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将附近的院子都查一遍。所有人也都叫出来问问就是了。” 护卫队队长一怔,似乎有点儿回不过神来。陶君兰斜睨一眼,微微摇头:这人说聪明倒是也聪明,可是说笨也着实是笨。 说这人聪明,是因为这人竟然和她想到了一条路上去了。说这人笨,则是因为反应也着实是太迟钝了。 待到护卫队队长反应过来,自然是狂喜,忙不迭的就收拢了人去办此事儿了。 红螺这才皱眉提醒:“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这是桃枝姨娘和古姨娘的院子,真闹腾起来,只怕她们脸上不好看,心里也不痛快。传出去,只怕也让人觉得侧妃您有些故意欺负人的嫌疑。” 陶君兰摇摇头:“抓刺客要紧。”说实话,只要能抓住刺客,其他的事儿也都无所谓了。名声?名声管什么用?没了性命还要什么名声? 当然,红螺说的这些她也想过。不过她还是这么吩咐了,原因就是她心里清楚至少有八成可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而另外两层,则是她的直觉。 要说依据,则是因为对方对王府的熟悉:端亲王府实在是十分宽广的,就是她当初刚进府的时候,也是着实花费了好些时日才记清楚了格局和几个主要院子怎么走。 换言之,也就是说,若真是外头进来的刺客,只怕是不可能这么熟悉府里的情形的。而且,甚至还知道她的寝室是哪一间。毕竟,看那个架势,对方是分明很了解的。而且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单单就这一点,已让她怀疑了。再加上刺客不见的地方,着实也有些叫人觉得巧。虽说乍一看能藏人的地方不少,可是再仔细想想,却也真不算多。毕竟,这会子整个端亲王府都被惊动了,想安静藏起来,也的确不是容易的事儿。 所以,她就想到了接应。 综合了这些种种,她更是清楚明白,只怕她想的是真的。内宅里男子自然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想来那刺客是有可能都是女子。若是女子的话,也就只能是哪一处的丫头了。 陶君兰自然也是跟在护卫后头过去了。许多人显然都是被人从睡梦里叫醒的,衣衫和头发都多少有些凌乱的样子。毕竟这里还没怎么被波及,所以也都不像是前院和沉香院附近,早已经是灯火通透。 桃枝和古玉芝都是一脸阴沉,见了陶君兰便是都上前来质问:“陶侧妃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听说是找刺客?找刺客却是也不必这样罢?” 桃枝虽没开口,却也是一脸的不痛快。 这两人之前都被陶君兰罚了,本来心里就有意见,如今却是更加的严重了。她们都觉得,陶君兰这不是在找刺客,而是故意在为难和折腾她们。 陶君兰扫了一圈这些被临时集中起来的丫头们,侧头问:“都到齐了?” 护卫队队长点点头,低声禀告:“想必都是到齐了。” “你将那刺客伤于何处?”陶君兰又问; “伤在肩膀。”护卫队队长迟疑的看了一眼那些年轻的丫头们,倒是忽然有点儿腼腆了。对方都是姑娘家,可是验伤却是要看伤口的,难不成叫这些年轻姑娘家一个个脱了衣服给他们看肩膀? 光是想了想,护卫队队长就忍不住的涨红了脸。眼睛也不看再看那些姑娘们。 陶君兰斜睨了那队长一眼,见他这幅作态,倒是忍不住有些想笑——那样的话,她还要不要脸面了?还要不要名声了?女儿家的身子如何重要?纵然这些都是奴婢,却也着实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逼着她们将肩膀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出来给人看罢? “红螺,碧蕉,你们选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这些丫头挨个儿的带进屋里查看罢。”陶君兰侧头吩咐了一句。 二人俱是忙应了下来,然后就挑了人准备挨个儿去看这些丫头的肩膀。 桃枝却是拉着古玉芝站了出来:“侧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的丫头还成了刺客不成?她们纵是奴才,可也没有这样怀疑人以及逼着她们脱衣服的道理!” 陶君兰淡淡扫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桃枝,以及面色难看的古玉芝,随后挑眉开口:“我问叫你们,端亲王府,谁当家?” 桃枝和古玉芝被这么一问,顿时都是一窒。半晌才听得桃枝不情愿道:“自是陶侧妃你当家。不过——” 陶君兰却是不给桃枝说完话的机会,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之后,便是冷笑一声:“既然是我当家,那么旁人想来自然是没有资格置喙什么的。更别说干涉了。” 顿了顿,陶君兰吐出最后一句重话:“再则,想来既然是我当家,那么自然是我想如何便是如何。旁人只能配合。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不服气,大可等王爷回来去告诉王爷就是。不过现在……二位还是闭嘴罢!” 这话颇不客气,顿时叫桃枝和红蕖都是面红耳赤,颜面扫地。 陶君兰给红螺和碧蕉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是越过了桃枝等人径直办事儿去了。 桃枝还待开口,古玉芝却是到底识趣些,退到一边悻悻不言语了。古玉芝这样动作自然是给桃枝也泄了气。桃枝看了一眼古玉芝,到底还是只能闭上嘴不言语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拢了拢披风心里却是想着一件事儿:这样万一查不出来的话,却也是她丢脸得很。到时候只怕也不好圆了场面。 不过,即便是再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是会如此选择的。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样,找出刺客才是最紧要的。至于别的,可以暂时忽略不谈。 她心中紧张,自然别人心里也是紧张的。就是古玉芝和桃枝也显然紧张——若真是她们的丫头,那可是怎么办?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到时候,就是李邺怕也要怀疑她们!就算最后查出来和她们没关系,可难保别人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们不是? 所以,一时半会的,这么多人在一处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开口。灌入耳中的,尽是风雪之声。; 第一卷 第551章 挟持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那刺客?这么挨个儿的查,无形之中便是给了那人一份压力。最终,那刺客到底是按捺不住了,突然就发难了。几乎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直接抱住了古玉芝,袖里一抖,手里便是翻出来一只匕首,直接就横在了古玉芝的脖子上。 从发难到结束,其实用了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是已经结束了。 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头,盯着古玉芝脖子上明晃晃的匕首,觉得有点儿不好办了:古玉芝的性命她不能不顾罢? 护卫队队长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本来府里出现了刺客就已经是他的过错了,如今好不容易要抓着刺客了,又出这样的事儿,不是显得他办事不利又是什么? 至于古玉芝,自然是被吓得当即就尖叫了一声。不过那声尖叫也没维持太久,很快就被那刺客一句冷喝给掐灭了;“闭嘴!” 古玉芝顿时不敢再叫,只颤声道:“云谷,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桃枝也是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三步,然后这才出声:“云谷,你快放开古姨娘!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情?” 陶君兰心道,原来这丫头叫云谷。随后她扫了一眼云谷的肩膀,果然并不十分灵活,看着像是受了伤的。 这么一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再说的。显然这个叫云谷的丫头就是刺客了。 “其他人都退下去罢。”陶君兰摆摆手,如此吩咐了一句。毕竟对方是刺客,闲杂人等站在旁边也不过是给刺客增加伤及无辜的机会罢了。就好比古玉芝。 “叫侍卫们也退下,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云谷此时自然也是不必再伪装了,当下手腕一翻,匕刃便是几乎贴着古玉芝的脖子滑了一下。那种森寒的感受,直接吓得古玉芝两股战战尖叫出声。 陶君兰揉了揉眉心,看着云谷冷笑了:“你倒是好想法。不过,却也当我端亲王府是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云谷一怔,下意识的有些吃惊,却随后又忙虚张声势:“怎么,你是真不要古姨娘的性命了?” “一个姨娘罢了,并不值当什么,不是吗?”陶君兰微微一笑,看也不看古玉芝:“古氏也并不得充,真死了我再重新给王爷张罗两个好的就是了。这有什么打紧的?倒是你——潜伏在了王府也有好几年了,我们倒是一直没发现。” 云谷还没怎么样,古玉芝倒是已经被这话给吓得受不住了。古玉芝几乎是尖叫着道:“你不能这样!我是太后亲赐的,你不能这样!” 陶君兰只当没听见,看着云谷笑而不言; 云谷神色还算淡然,嘲讽的看了一下周围剑拔弩张的护卫们轻蔑一笑:“若是真不在意,你早就让人动手了,何必与我废话?” “长夜漫漫,既然已被扰了好眠,那么找个人说话也是我打发时间的好方法。”陶君兰轻笑一声,“再则,我也想知道,你潜伏了这么些年都没动作,怎么今儿却是按捺不住了?” 云谷沉默了一下,冷笑一声:“因为你得罪了人,所以才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陶君兰听了这话之后,便是知道云谷的意思了。云谷说的人,怕是皇后罢。她这么些年来,得罪的人似乎也只有皇后一人。 “之前想来你也并不是作为刺客的罢?应该是只负责传递些消息?不过,想来跟着桃枝这样不受宠的,怕也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所以这一次才被你的主子直接舍弃了。”陶君兰轻描淡写的笑着分析,倒是没有半点恼怒生气的样子,看得周围的人顿时都是有些钦佩。 云谷这次并未曾答话,不过握着匕首的手指却是紧了紧。 显然,这就是默认了。陶君兰微微一笑,看向云谷的眼神越发深邃,继而才缓缓开口:“想来,你原本打算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刺杀我罢?又或者,根本不是来刺杀我的?是想带走拴儿还是明珠?亦或者根本还有其他的目的? 云谷显然是不打算给机会让陶君兰一点点继续猜下去了,烦躁的挥了一下手里的匕首,然后大声道:“废话什么,要么放我走,要么一起死——” “死”这个话音还没完全吐出来,云谷的声音就中途变了,往外吐的气息张口又倒吸了回去。自然声音就古怪得很了。 电光火石之间,云谷的处境便是和方才完全颠倒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扑上去的护卫,将云谷和古玉芝迅速的分离开来,又将云谷死死的压在身上制服了。 匕首被夺,云谷一个娇弱的女子,纵然有些功夫却也是敌不过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不是?这般被死死压在地上,说不出的狼狈,连动一动都是做不到了。 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云谷,她是看得最分明的。方才就在云谷匕首离开古玉芝胳膊的那一瞬间,护卫队队长用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捡来的石头一下子击中了云谷肩上的伤。那石子足有鸡蛋大小,就是孩子随便扔一扔打在身上肯定也是疼得不行,更别说护卫队队长这样的壮汉蓄力扔出了,也更别说,打的地方还是别人的伤口。 这样的疼痛,饶是神仙也是一下子要疼得反应不过来的。而就是这样一段反应不过来的功夫,一旁早就虎视眈眈的护卫便是飞扑了上去。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此事。 陶君兰拍了拍手掌,赞许的看了一眼护卫队队长:“反应不过,回头自己去管家那领赏。那个制服此刻的,格外多赏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护卫队队长们顿时喜出望外。原本遇到这样的事情主子不责罚已经是不错了,没想到如今还能得赏钱。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陶君兰看了那护卫队队长一眼,出声解释道:“既然不是你们失职放了刺客进府,那么自然你们也是没错的;。而如今捉住了刺客,更是大功一件,值得褒奖!” 这是要赏罚分明。若刺客是从外头进府的,那么自然是护卫队办事不力的缘故。那么即便是此时抓住了刺客,她也必然不会轻易饶过。必还是要有所责罚的。这是为了能更好的管理府里其他的人。 当然,既然不是从外头进来的,那自然就该赏。 陶君兰淡淡看了一眼吓得至今没回过神来的古玉芝,开口道:“回头请给太医看看吧,别吓坏了。如今府里不安稳,成日出事儿,你们也自己小心些安分些。” 说完这话之后便是不再理会古玉芝,只吩咐护卫队队长:“将刺客好好看住,明日一早我要绑着她进宫去。” 吩咐完了这些,陶君兰这才回了沉香院。说实话,在外头折腾了半晌,纵是穿着大毛的披风,她还是冻得不轻。只觉得半个身子都有些木了。手指关节更是有点儿微微泛着疼。脚上也是。这是当年留下的老毛病,一冷就如此,用了药也是作用不大。 一碗热热的杏仁茶灌下去,又烤了半天火,她这才觉得整个人都缓了过来,好受了许多。 陶君兰这才去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两个孩子都睡得没心没肺的,倒是忍不住笑骂一句:“你们倒是享福。”那情形她都要吓死了,只有两个孩子一无所觉,更别说害怕了。 奶娘此时也缓过来了,笑道:“不知道才好,不然可不得吓坏了?” 陶君兰这才又去问阿武那边的情况:阿武那儿倒是没受到惊扰,原因不仅是因为住在厢房那边,更因为沉香院保密工作做得好,没让人知道阿武的存在。 大约皇后永远不会想到,她的人其实只要换个门,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阿武,然后将阿武带走。可惜,皇后的精密安排,到底是做了无用功。 皇后这一次次的想要杀她,既有她运气好的缘故,不过却也未必没有因为她一直小心防备着的缘故。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都是老天爷都不肯帮着皇后的缘故。 陶君兰微微有些快意,尤其是在想象了一下皇后的神色时。再则,她同时更是下定决定,你不仁,我不义。阿武,皇后是别想轻易带回去了。 因折腾了这么一回,自然陶君兰也就不打算再睡了,反而叫人将明日进宫的衣裳先准备好。继而又和红螺说话:“你的伤好得如何了?” 红螺笑道:“已经不碍事儿了。我昨儿还想着,如今事情多是不是就先回来当值。今儿就见着了侧妃您,如今便是索性说了罢。” “既然不碍事儿了那就回来吧。”陶君兰点点头:“离了你倒是真有点儿不习惯。” 红螺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不过随后她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斟酌了片刻后徐徐开口:“侧妃觉得,桃枝姨娘和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陶君兰看了一眼红螺,微微挑眉:“哦,你也发现了?” 第一卷 第552章 告状 红螺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所见娓娓道来:“当时桃枝姨娘的态度着实奇怪——就拿古姨娘来说,古姨娘虽说也不大痛快,可到底没太拦着,闹闹也就算了。毕竟还是希望抓到刺客的。可是桃枝姨娘的态度,则是一直在反对,还拉着古姨娘出头。依照着平日里桃枝姨娘的性格来看,却着实有些古怪。” 陶君兰闻言点点头,然后接过话头继续说下去:“当时她和古玉芝站在一起,可云谷却是宁可去抓稍微远一些的古玉芝,也没动她。” 这个情况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云谷要么是真对桃枝这个主子有几分感情,要么就是觉得不能动桃枝。前一种……可能性着实不大。所以也就是后一种了。而什么样的情况,让云谷觉得桃枝不能动?这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陶君兰侧头看了一眼红螺:“仔细查查桃枝平日对那云谷如何。再叫人仔细盯着桃枝的动静。”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去当面质问的。所以只能暗中盯着,当然,这暗中盯着显然也是能盯出不少东西的。 陶君兰想起桃枝当初本就是皇后赐下来的,顿时便是又笑了:“说起来,倒是我们自己忽略。”本就是皇后的人,若说再和皇后勾搭上,为皇后办事儿得好处,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天微微亮,陶君兰就让人压着云谷一路进宫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自然是不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唱一出大戏给众人看才好。 抱着这种想法,陶君兰直接就去求皇帝。而不是去后宫寻皇后和太后。 太后如今连寿康宫都轻易不肯出了,对外头的事儿也没那么多精力再去管。所以她就不打算去麻烦太后了。至于皇后那儿——去了也不过是给皇后灭口的机会,自然是更不用去了。 当然,其实作为内命妇,陶君兰虽说是该直接去找皇后的。可是这般直接求见皇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也能勉强算得上是皇帝的儿媳妇了。 陶君兰是掐着时辰去的,赶在了皇帝上朝之前。她的本意很简单,那就是将这事儿闹大,能闹多大闹多大。 宝船太监在得知了陶君兰来意时,深深的看了一眼陶君兰,末了低声道:“陶侧妃可想好了。皇上最近心情可不大好。” 陶君兰微微一笑:“多谢公公提醒。”不过,她还真不怕皇帝心情不好。毕竟,就算皇帝心情好,她也得想法子弄得皇帝心情不好才是。不然,如何来的雷霆震怒?如何来的雷霆手段? 皇帝到底还是召见了陶君兰,因为陶君兰说是求皇帝救救拴儿的性命。别的也就罢了,关系到自己大孙子,皇帝再怎么还是紧张了。 陶君兰见了皇帝后,便是直接跪下了:“求皇上救命!” “到底怎么回事儿?”皇帝还急着上朝,自然是不愿意耽搁时间,所以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昨日深夜,臣妾等都睡熟之际,府里又来了刺客,这一次,险些便是得手了。若不是当时明珠起夜叫臣妾发现了异样有所防备,只怕臣妾母子三人都要于昨夜尽数丧命!”陶君兰跪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只哭着述道。 这个时候不哭,什么时候才哭?一面哭,陶君兰一面又哽咽:“慎儿已经不见还未找回,若是拴儿和明珠再出事,臣妾是再无颜面去见王爷了!如今端亲王府频频出事,臣妾着实是慌了神,还求皇上怜悯我们母子,将王爷召回来一起寻慎儿罢!” 皇帝自然是又惊又怒:“什么?又有刺客!”随后就听得皇帝怒道:“这刺客如今可真是满天飞了,看来朕这个皇城,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一般!” 皇帝是真不乐意听见刺客这两字。从年初开始,这一年到底出现了多少刺客?他听着都是觉得烦了!再则,频频出现这些腌臜的手段,本来就代表了一种不稳定,这叫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宝船太监见皇帝动了真火,忙上去劝说起来。 皇帝好半晌才缓过来,看着陶君兰仍是跪在地上,想起方才陶君兰的请求,心里虽说不悦,到底却也没出声训斥,只淡淡道:“端亲王出去办事,乃是为了社稷百姓,为了造福万民。你这等妇人之见,却是不要再提起了。至于端亲王府,朕会亲自安排护卫过去!朕就不信了,这些刺客都是长了翅膀?!” 陶君兰先是谢了恩,然后才低声道;“其实这次刺客不是从外头进府的,而是原本就潜伏在府里的。就是慎儿……想必宝船公公也是与皇上您提起过,是慎儿的贴身奶娘做出了这样的事儿,这才叫人防备不住。” “你是如何管家的?”皇帝这下也是皱眉了,因知道陶君兰是管理中馈的,所以也就直接责问起陶君兰来。 陶君兰忙出声解释:“这次的刺客,进府的时间比臣妾还要早些。而慎儿的奶娘,都是侧妃,臣妾着实也不好插手姜侧妃那边的事情,是以慎儿的奶娘是姜侧妃自己选的。” 这些人,和她着实都没什么大关系。不过想了想,她还是从善如流的认了错:“不过也和臣妾有关系。是臣妾管理不严,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皇帝也没真起了心思计较,因为此时宝船太监适时出声提醒了:“皇上,那刺客被抓住了,您看是不是叫人审问?”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又看宝船太监:“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务必审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皇上英明!想来若是查清楚了,日后端亲王府也能有个清净了。”陶君兰磕头谢恩,又哽咽道:“王爷素来与人为善,遇到什么也尽量隐忍不肯和人起了争执,怎么就偏偏就还有人处处与我们端亲王府过不去?求皇上与王爷做主才是!” 陶君兰哭得可怜,自然也就让皇帝想起了李邺来。李邺的性格的确是个温和的,只是似乎从来都有不少人不喜李邺,处处为难李邺。从幼年时候遭逢大难算起来,李邺着实已经经历过不少的事情了。而他这个父亲,也的确是从未为李邺做过什么,就连主持公道也没几次。 就好比之前李邺遇刺受伤,又被人惊了马,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他也心知肚明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不过为了朝堂的安稳,势力党派的均衡,他到底只能这样了。 这样一想,皇帝又想起了太后说的那句“偏心”了。冬至宴上,太后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没有半点错。皇帝沉吟着,心里渐渐生出了几许愧疚来。 对于李邺这个儿子,他的确是亏欠良多。以前也就罢了,毕竟是身不由己的时候更多些。可是现在呢?现在想想,他作为皇帝,却是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别说儿子,就是儿子的儿子,也是没保护好。 慎儿的事情也就罢了,拴儿若是再有个什么…… 皇帝忽然有些不敢想了。 皇帝兀自沉思良久,连早朝的时辰耽搁了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宝船太监提醒了一句。他这才醒过神来,匆匆打发了陶君兰之后,他这才往朝堂上去了。 宝船太监则留下来处理这次的事情。 “是谁在背后搞鬼,想来公公心知肚明。”陶君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然后看着宝船太监微微一笑:“还请公公帮忙才是。” 陶君兰是将方才皇帝的神色看得分明的,她知道皇帝这是心中生出了愧疚了。一时有些嘲讽,又明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废太子的好机会。 宝船太监倒是也没推辞,应了一声。 而陶君兰则是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去见太子妃了——太子妃如此形事,她也得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不可能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或者,不是太子妃的意思,是皇后的意思。不过,不管是谁,她今日都要不客气一回,好叫他们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别忘了主动权还在她的手上! 因去得早了,太子妃刚好要用早膳。陶君兰见状便是一笑:“太子妃这是在等我一起用膳?那我便是不客气了。正好出门太早,早膳也没用。” 太子妃只得吩咐人添碗筷。然后垂头敛目,也不率先开口。 陶君兰也不开口,慢条斯理的用餐。说实话,宫里的这些早膳,未必比得上王府的精致可口。不过花样也的确是不少就是了。毕竟王府人少,也犯不着折腾那么多早膳不是? 因为太子妃也跟着一起吃,所以陶君兰倒是不必担心下毒,放心大胆的吃了个心满意足。说真的,她是真的又累又饿,此时热食进肚,整个人都是舒缓了不少。 待到用完了早膳,陶君兰这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太子妃一眼:“到底不是亲生的,看来太子妃是的确不愿意让那孩子进宫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一回好事,将那孩子送到太后或者皇上手里罢。顺带,再好好的谈一谈那孩子的身世。你看如何?” 第一卷 第553章 重要 太子妃从陶君兰口中再次听见了同一个字眼,顿时就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心里也是狐疑起来:到底那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竟是让陶君兰这样拿捏在手里,一次次的作为要挟? 太子妃倏地想起了宜妃——自家的事儿,宜妃为什么会参合进来?当时她不曾多想,只以为宜妃是皇后的人所以才能旁听,可是现在……太子妃顿时就不那么觉得了。 “明人不说暗话,到底陶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终于还是忍不住皱眉开口反问了。这显然是和她的风格很不同的,属于直接将主动权递到了陶君兰手里。 陶君兰微微挑眉一笑:“看来太子妃是真不知道这些了。也是,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将这些告诉你呢?这等秘密,怕是恨不能捂死。不过,可惜了太子妃对皇后娘娘那般信任,倒是枉费了。我还以为不仅是婆媳还是姑侄,皇后应是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话,陶君兰甚至故意“啧啧”了两声表示惊叹。 太子妃气得咬牙,却又偏不能发作,只能兀自心中怒气翻滚,连带着脸上都是晕红一片——自然不是羞的,是气的。 陶君兰见太子妃这般,便是继续淡淡言道:“九皇子和那孩子是同一天生日呢。你说巧不巧?” 话提点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就没有完全说明白的必要了。看着太子妃如遭雷击一般的震惊神色,陶君兰便是知道,太子妃显然是猜到了。 当下她便是笑着起身告辞:“那我便是先行一步了。孩子换不换,随你们。若要换,明日清晨我就要看见孩子。” 太子妃一句话也没说,仍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的神色也是十分微妙。 陶君兰对太子妃这样的反应却是十分满意。她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叫人觉得痛快的。 刚出了太子妃的屋子,陶君兰就迎面撞上了王良娣。确切的说,是王良娣拦住了陶君兰的去路。 陶君兰抬头打量了一番王良娣,挑了挑眉露出征询的意思。 王良娣笑盈盈开了口,二八佳人的风华展露无疑。那一身蔷薇色的衫子,倒是让人想起了冰雪里颤巍巍开放的娇艳月季来。 平心而论,王良娣的确是个美人。青春少艾,如同朝露晨辉,叫人忍不住便是心生向往。若不是王家的人,许太子也会真正喜欢上吧?若不是王家人,想来凭着这幅样貌也能得个好婚事。 可惜了。 而就在陶君兰心里默默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王良娣轻声开了口:“说起来,这几日姑姑和姐姐总是提起陶侧妃呢。我更是不知,陶侧妃什么时候和姐姐关系竟这般好起来。” 王良娣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审视的味道将陶君兰看了又看,最后甚至还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气息:“不知陶侧妃能不能为我解惑?” 陶君兰几乎当场就笑出声来; 。所谓天真,说的只怕就是王良娣这种人了罢?看来是真没经过什么风浪,更不清楚现在的局势,所以才会依旧觉得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出小姐。 这态度,一点都不像是来求人解惑的。而是命令人解释给她听。 陶君兰自认为无需迁就王良娣这种小姑娘,于是当下便是微微一笑:“你姑姑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已不能生育的事儿,你可知晓?” 王良娣听了前半句话,还是有些微恼怒。不过在听完后半句之后,便是彻底的成了勃然大怒了。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觉得陶君兰胡说八道。 陶君兰看得分明,焉能不知王良娣的心思?当下只神秘一笑:“你也犯不着生气,回头只要悄悄找个大夫看看,不也就能印证了?是了,你肯定又要问我是谁了。我干脆好人做到底,再提醒你一句:这太子府里能对你动手的,谁敢?谁又有那样的能耐?” 一直之间,王良娣也是满面的惊疑不定起来。 陶君兰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笑来。皇后不叫她端亲王府安稳,她自然也能叫太子宫中不安稳。甚至争斗起来。 王良娣才多大年岁?正是花一般的年岁,前途无限美好。冷不防的知道了这事儿,她会不恨?会不怨?姐妹反目,这倒是好戏。 其实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她也至于真就要诬陷太子妃。可是现在……太子妃的态度叫她明白,太子妃对昨儿晚上端亲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必是知情的。因为太子妃一点也不意外她这般怒气冲冲的态度,以及为什么又突来跑来撂狠话。 太子妃知道这事儿,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决策者之一,所以她是真没必要再去帮着太子覅诶维护形象。而且,其实她也没说错。太子妃是知道王良娣被下药的事儿的。可太子妃却是没有丝毫阻拦。这便是等于亲手给袁琼华下药弄出了机会。 这样的漠然和无动于衷,比起做这事儿的人,却是更加的让人觉得可怕。要知道,太子妃那可是王良娣的亲姐姐。 亲姐姐都不能信任,更何况是外人? 想来,等到王良娣查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皇后就该觉得头疼了罢? 陶君兰冷笑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离去,而王良娣,则是站在原地呆呆的也不知想什么。待到陶君兰走得远了,再回头看的时候,原本让她觉得仿佛月季花一般的颜色,却是突然让她想起了血腥。 陶君兰忍不住挪开了目光。 待到与太后请了安,陶君兰这才又回了王府补了一会儿觉。 待到醒来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听到了一个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李邺派人送信回来了。而且,这信是给她的,并不是送进宫的。 陶君兰在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精神了起来,忙笑着讨要信:“快拿来我看看。” 拿到信之后,陶君兰便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看起来;然而只看了第一行,她便是微微红了脸。信的开头,居然是一首情诗。是刘禹锡的那首巴山夜雨。 陶君兰只看了一看,便是从中体会到了李邺浓浓的思念。这首诗,用在他们身上,如今倒是也十分的应景。李邺归期不定,可是他们双方却都在盼着重逢的日子。 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次李邺的信格外长些,也格外的缠绵一些。 除却浓浓的情思之外,李邺也说了一些他遇到的事儿,几乎是将该交代的事儿都是交代了。事无巨细,但凡是他觉得该说的,都写上了。 陶君兰心想,这应该是李邺怕她担心。不过李邺似乎也的确是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儿,只是条件艰苦了一些。比如在风雪中,就有一匹马生病了,使得他们甚至不得不减缓了行程。耽误了时间。又比如,找不着客栈的时候,即便是睡在马车里,他们也是冻得不轻。他们为了节省时间,甚至走了山路。一路荒无人烟,吃了许多苦。不过却是打了不少猎物。 其中一对小狼皮,就被李邺稍带了回来,信上对陶君兰说,让她做一对护膝,这样关节也就不会在天冷的时候疼了。 另外,李邺还捎了一些獾子油回来。这是专门给她涂抹冻疮用的——她的手那会子在浣衣局时候留下的老毛病,极容易生冻疮。而且手指关节会在冷的时候疼。 这个自然也是问过太医的,不过太医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说慢慢保养也就好了。只是再怎么保养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去岁因抱拴儿没注意光着手在屋外头呆了一阵子,当天手上就冒出了几个冻疮疙瘩,又红又肿,既疼且痒,叫人烦躁得不行。 没想到李邺竟然连这等小事儿都记着,还特地的提醒她别再马虎了。 陶君兰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里慢慢的被胀满了,最后满溢出来,将眼睛也弄得酸涩不已。 说真的,她这会子特别想李邺。甚至是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这些日子,不管是担惊受怕,还是与皇后斗智斗勇,她都觉得疲惫不堪。 本来没看他的信也就罢了,到底还能撑住。可是如今看了信,想起他来,反倒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顿时就完全撑不住了。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坚强自立,其实都不过是虚幻的假象罢了。这也就是李邺不在的时候伪装出来的,若是李邺在的话,她其实又如何用得上这些? 李邺这些年似乎在府里的时候也不多,与她之间相处也是越发趋于平淡,可是她却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感情却是更加的默契隽永,更加的刻骨铭心。他给她的安全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哪怕他不在跟前,只要得得知他的消息,她心里也永远的安稳镇定。 李邺看见她这样,怕是会笑话她罢?陶君兰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遍信,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然后捉摸着该如何回信。 第一卷 第554章 毒计 慎儿到底还是没被送回来。显然,皇后和太子妃到底是不相信她的。 不过,皇后却是想出了另一招:一封匿名信和慎儿的一只沾染了血迹的鞋子被送到了古玉芝的手上。隐晦的提出了,陶君兰不肯办事儿,所以慎儿才迟迟不能回家。而且,另外又说了。一日陶君兰不肯办事儿,那么从明日起,慎儿的手指就会一根根的被切下来,送过来。 古玉芝当场便是崩溃了。然后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沉香院,这一次饶是早有准备,也是让古玉芝大闹了一场。 然后,古玉芝将阿武抢走了。 本来,古玉芝的目标是拴儿或者明珠,可是拴儿和明珠被看得紧,所以她就只得抢了阿武。因为阿武只有一个奶娘护着,着实也是拦不住古玉芝。 古玉芝扼住阿武的脖子,大声道:“陶君兰,你若不将我儿子找回来,我就掐死这个孩子!” 陶君兰此时刚得了禀告从书房过来——她在书房给李邺回信,所以这才没能立刻知道这边的动静。待到一进屋,就听见古玉芝这么威胁她。 当即陶君兰就沉了脸色。倒不是因为古玉芝的态度,而是因为阿武。阿武才多大?四个月的孩子,脖子都是软乎乎的,这么被人掐着,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 阿武已经是哭了起来。阿武性格安静,鲜少哭得这样撕心裂肺。不过这一次却是哭得叫人心疼。 阿武哭起来,明珠也是跟着被吓哭了。一时之间整个屋里都是闹哄哄一片。 陶君兰只觉得脑门突突的剧烈跳动,一股怒气从心底就这么弥漫了上来。她怒瞪古玉芝:“你要干什么?!那是个孩子!你也是母亲!你怎么敢这样对一个孩子!” 古玉芝双目赤红,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嘶吼道:“那又如何?我只要我的慎儿!陶君兰,你如果不将我的慎儿找回来,我就掐死这个孩子!我说到做到!” 说完这话,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确能做到,古玉芝的手指收紧了一些。登时阿武连哭声都被一并捏在了喉咙里。小脸更是以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 陶君兰不敢冒险,也顾不得别的了,她忙高声应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先松手!”阿武才多大?哪里经受得住这个? 古玉芝的手这才松开了; 。阿武顿时呛咳起来,随后便是惊惧的哭叫。 纵然不是自己的孩子,纵然没什么感情,陶君兰还是觉得心疼得不行。 不过古玉芝却是毫无变化,她冷冷的抱着阿武,“明日我要见到慎儿!”随后根本就不容陶君兰再说什么,直接便是转身就走。 她抱着慎儿,旁人自然也不敢拦她,更不敢去抢。甚至连神色也不敢随意了。古玉芝此时在别人眼里,着实也和疯子没什么区别了。 正常人,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谁会那么丧心病狂的对一个四个月大的婴儿下手? 纵然是因为古玉芝失了自己的儿子才会如此,可是到底还是正常人做不出来这事儿的。 古玉芝走后,照看阿武的奶娘立刻便是跪下了。因为太过害怕,整个人都抖抖索索的成了一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也没众人预料的那样对奶娘发火,更没有责罚的意思。只挥了挥手:“罢了,你跟着阿武去吧。虽说暂时在秋宜苑,可阿武总要吃奶的。他和你亲近熟悉,你跟着去他也没那么害怕。” 纵然陶君兰脑子里这会儿乱糟糟的,可心里却也明白,这会子根本不是追究责任责罚谁的时候。这会子最要紧的,是立刻去将慎儿找回来。然后让古玉芝消停下来。 纵然太子和皇后可恨,可是陶君兰却是真没想过要让太子真断了后。更没想过让阿武一个小婴儿来承担什么。最重要的是,阿武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首先,她答应过袁琼华。其次,她还盼着利用阿武破了宜妃皇后之间的合作,再威胁皇后不许对李邺下手。 当然,就抛开这些不谈,她也不能见着阿武死在古玉芝的手里吧?若真那样,她就是杀人凶手。若不是她将阿武安置在沉香院,若不是她要将阿武掳来,阿武又怎么会遭受如此事情? 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歉意更多,还是自责更多了。当然,她这会子也显然是没有功夫去想这些的,只微微的思量了一下,陶君兰便是立刻起身道:“替我换衣裳,我要进宫一趟。” 碧蕉自然也知道事情严重性,忙不迭的就去帮陶君兰挑衣裳配首饰。 “眼看接近年关,挑个鲜艳的颜色罢。首饰也华贵些,别堕了咱们端亲王府的气势。另外,那朵牡丹也拿出来,今儿戴那个。”陶君兰想了想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情,便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一时装扮妥当,陶君兰便是风风火火的进了宫——说是风风火火,自然其实也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的。急的不过是她的心罢了。只是即便如此,她面上却也还是得维持住镇定自若的神色。 陶君兰直接去见了皇后。 皇后倒是没说不见的话,反而是见了陶君兰之后就笑了:“看来陶侧妃是来求饶了?” 陶君兰淡淡的站在原地,并不像是往常一般行礼,只是冷冷的盯着皇后瞧。听了这话,她也就明白了,皇后这是等着她呢。她也不废话,直接便是嗤笑一声:“求饶?皇后娘娘觉得我是来求饶的?真可惜,却是叫娘娘失望了;。相反的,我是来要人的。” 皇后面上的笑容不变,缓缓的拿了一个橙子亲自剥起来。精心包养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看着倒像是之间氤氲着一团鲜红的血迹。叫人看着有些血腥。 皇后笑盈盈的继续言道:“有一句话,叫死鸭子嘴硬。不知道陶氏你听过没有。另外,还有一句话,叫胳膊再怎么也拧不过大腿,不知道陶氏你又听说过没有?” 陶君兰自然是听得出来皇后这是在嘲讽自己。而且,显然皇后的心情是十分好的。当下她便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道:看来皇后是觉得她被逼上了绝路,只能求饶了?皇后是觉得她自己已是胜券在握了? 哂笑了一下,陶君兰看住了皇后锐利反问:“娘娘觉得胜券在握?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因为姜玉莲?娘娘怎么会觉得姜玉莲能威胁得住我?就算姜玉莲抱走了明珠又如何?我就不信,她真敢将明珠怎么样。除非,她是不想要以后了。” 之所以明明姜玉莲带走的是阿武,可陶君兰这会子却说是明珠,就是因为她笃定了皇后不会立刻知道消息——她已经命令封锁王府,不许半点消息透露出去。不仅是人,就是天空中连鸟也不许飞过。全面封锁。 若是这样都瞒不住这事儿,那么她也是真没法子了。不过,即便是瞒不住,拖延一些时间却也是做得到的。至少,现在她就笃定皇后根本不知道姜玉莲掳走的是谁。 果然皇后面上浮出一丝可惜的神色来,叹了一口气道:“姜玉莲的确是个扶不上墙的。她若是掳走了拴儿,此时你必然不是这种态度了。”顿了顿,她又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陶君兰:“不过说起来,你倒是真正的是个运气好的。老天爷始终都在帮你。”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在陶君兰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泛酸,带了几分嫉妒。 陶君兰微微一笑却是大方承认了:“以前吃的苦太多,想必老天爷也是愿意帮我一把的。”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后的确是不知道情况,也的确是被骗过了。那么,阿武即便是暂时留在姜玉莲那儿,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至少不用担心皇后将阿武带走了。 这个事儿放下来之后,陶君兰便是有了心思去说别的。她看住了皇后,轻声反问:“皇后娘娘觉得,就算拴儿被姜玉莲抢走了用来威胁我,我就真的只能乖乖听娘娘你的话了?我就没有别的杀手锏了?” “那孩子我不要了。”皇后微微一笑:“太子还年轻,将来治好了一样能生孩子。纵然真不能有孩子,到时候过继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也不难。再则,忘了告诉你,太子其实在外头养了就不少女子,昨儿就有一个女子刚生下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三个人怀着身孕呢。” 这个消息的确是叫陶君兰微微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她就一笑:“那又如何?刚出生的孩子养的大养不大都是问题。而且,那孩子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孩子的生母,可不会乐意。就是太子,知道了这事儿又该如何看待你这个母亲?会不会恨你入骨?” 皇后面色终于微微一变,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她紧紧盯住陶君兰,目光凌厉如片片利刃。不过皇后毕竟是经过风浪的,又岂会因为三两句话就害怕? 第一卷 第555章 所以皇后很快也就恢复过来,仍是含笑看着陶君兰:“和江山比起来,那些又算什么。” “可只怕太子是坐不上这个江山之主的位置了。”陶君兰轻笑一声,略带可惜:“外头废太子的呼声这么高,想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皇后笑了笑,目光冷冷:“陶氏,和我做对的人都没好下场。你自然也不例外。今日你这般进了我的宫门,想要出去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陶君兰微微垂眸,不咸不淡:“哦?那娘娘打算如何对付我?是拿长辈的身份压我呢?还是想用些阴私的手段直接叫我没命或是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您的宫门,若我在这里出事儿,想来您也是脱不开关系的。皇上如今,可还会纵容包庇您?” 这话的确是没有半点错。皇后的处境的确是如此——失去了绝对的权势之后,皇后也没有皇帝的支持和信任,所以处境是真的堪忧。 陶君兰抬头冲着已然说不出话来的皇后一笑。然后再轻声道出一个事实:“而且,您真的觉得,弄死了我,就能找到那孩子,就能让保住太子?就能高枕无忧了?我既敢来,若无完全的准备,我又如何敢来?我陶君兰在不怕死,却也不至于真的是二愣子不要命。” 皇后听了这些话之后,忽然也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确,她似乎是真的低估了陶君兰。不过输人不输阵,所以她很快一笑:“无妨,我不过是图个高兴痛快罢了。再则,我也不必要你死,想来你着自己女儿被人折磨致死,一定心里是不好过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知道言归正传了。之前算是她们在真正交锋之前的一番客套罢了,如今,算是真正的进入正题。 皇后终于开始威胁她了。 对于这个,陶君兰不但不觉得不痛快,反而是觉得有些高兴:没办法,谁让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呢?当下压住心里的喜意,她笑着言道:“娘娘既然知道这个,那么想来您看见太子不好过的时候,心里必然也是不痛快了。能让您不痛快,我那女儿死了也是痛快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陶君兰如今就是做这种人,不要命直接豁出去,非要让皇后膈应不可。 皇后听出一点弦外之音,微微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若是您不放了慎儿,不让我女儿平平安安的,那我就让太子彻底玩完!不仅立刻被废,连性命保得住保不住都是个问题!”陶君兰素来信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道理,所以如今一开口便是直接说了这么一番话。 皇后自然不信,当即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她刚刚翘起的唇角立刻在陶君兰接下来的话里伺耷拉了下去。 因为陶君兰满含笑意的问她道:“做儿子的,动了老子的女人,算不算乱了伦理纲常?” 皇后心里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宜妃和太子的那档子事情来;。陶君兰在用那事儿威胁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过,陶君兰也太天真了。知道得太多了有时候也完全不是什么好事儿,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若陶君兰不知这件事情,或许还能多活两年,可是现在么……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用眼睫掩住眼底那一片杀意。她是不会让陶君兰走出这所宫殿了。 皇后的反应都落在陶君兰的眼底。然后陶君兰也就微微笑了:“看来皇后娘娘果然知道那事儿。那么,作为替宜妃和太子遮掩的你,又会如何?” 皇后的眼底冷芒更甚。最后她淡淡出声:“既然如此,那么你就不必再离开了。”我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含笑看着皇后倒是半点不害怕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明白皇后这话的意思:“看来娘娘是半点没认真听我说话。我来的时候便是说过了,我是来要人的。娘娘最好将慎儿还回来,否则的话,我怕是不会离开您这里了。” 两人的意思字面上看着是一样的,不过实际上差别却是巨大的。皇后的意思是,陶君兰永远也不用离开了,因为一个死人离开不离开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了。而陶君兰的意思则是,不将慎儿还回去,她是要死赖着不走了。 皇后看着陶君兰,心里的怒气又攀升了上来。不过皇后很快就压下去怒气,直接唤人:“来人呐!”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陶君兰看着皇后,半点不动,只淡淡道:“看来娘娘是真不肯合作了。既然这样,那我再告诉娘娘一声,我来之前,已经是告诉了好些人,若我没平安回去,或是慎儿没被送回去,那么就会有人立刻将我写下的一封密信呈给皇上,太后,以及所有位高权重的大臣。” 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陶君兰这算是一箭中的,直指靶心。 陶君兰此时灿烂一笑,倒是颇有点儿得意的架势:“皇后娘娘此时还想杀我吗?”她话说得直白,反倒是叫得了皇后呼唤才进来的那些人有点儿手足无措。 说实话,他们还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在面对危机的时候笑得这样灿烂自如,笑得这样的……叫人心里不痛快。而更叫人无措的是,皇后的态度。 按理说,皇后此时才是该得意的人。可是事实此时皇后的面色极其不好,看着更像是气急败坏,大难临头的样子。二人的神色,完全就是对调了。 不过进来的都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叫自己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当下也都慢慢的朝着陶君兰围了过去,只等着皇后下最后一个命令。 陶君兰看也不看那些人,只死死看住了皇后。她看似镇定自若,面带笑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如今手心里一片粘腻。 跟着他君兰进宫的碧蕉和春卉也是紧张莫名,当下也忙朝着自家主子靠近了几分。几乎三人都要贴在一起了,这才觉得心中安稳了一些。只是她们却是不知道,自家主子根本就是完全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平静镇定;皇后和陶君兰对视许久,最终皇后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陶君兰顿时松开了手掌。她知道,这一场博弈自己是真的赢了。 “看来,陶氏你是真不要自己的性命了。”皇后连连冷笑:“为了个别人和自己丈夫生的孩子,你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吗?”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自是有的。若没必要,我又何必这样做?那孩子纵不是我生的,可却是王爷的血脉,是我端亲王府的人!” “别忘了,你也有儿子!你难道就不怕将来那孩子长大了,和你儿子争夺一切?”皇后拔高了声音,语气带了几许隐秘的挑拨之意。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皇后摇摇头:“语不投机半句多。我和娘娘果然不是一路人。你怕的,我可不怕。再说了,我儿子若是有本事,那该他的谁也夺不走,自己没本事的话,又何必怪旁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为了将来的威胁,去对一个孩子下手。” 顿了顿,陶君兰又重重的,铿锵有力的言道:“再说了,先不说别的。只说他是我端亲王府的人。我端亲王府的人,谁也别想随意处置!谁也别想动一根毫毛!包括你,皇后娘娘。” 这是威胁。 陶君兰微微着看着皇后,看着皇后面上如同调色盘一般迅速变化的神色,心里无比畅快。这句话,她很早就想对皇后说了,今日总算是如愿以偿。 皇后想了想,又道:“你不是一直想与你父亲平反?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陶君兰微微挑眉:“什么交易?” 皇后听了陶君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我帮你父亲平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如何?我再帮你将你女儿夺回去。如何?” 陶君兰眉头挑得更高:“哦?皇后娘娘看来是知道当年的事儿了。我猜猜,不会那件事情里头,也有您的手笔吧?” 皇后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可陶君兰却是缓缓攥紧了手。皇后在那件事情里,的确是有手笔的,这一点如今看来毋庸置疑。 “没有证据,你想平反必然是不可能的。如今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可叹你父亲为人清正,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临死了不仅名声没了,更是家破人亡,真真可怜可叹。你这个做女儿的,有没有替自己的父亲想过?会不会觉得心中不安?”皇后似乎觉得这一次陶君兰一定会妥协,面上笑容已经慢慢的展露出来。 不得不说,皇后的的确确是抓住了陶君兰的命脉。作为女儿,她心心念念的都想替自己父亲正了名,洗了冤。不知多少回,她梦见父亲,醒来时候总是泪湿双颊。 这个提议,很难叫人拒绝。更是叫人无比的动心。 第一卷 第556章 解惑 一个是父亲的清白,一个是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似乎不管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是皇后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毕竟,她是普通人,不是圣人。既然是普通人,那么面对这样的诱惑,她难免的会觉得心动。甚至,她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小声的蛊惑她了:“答应吧,答应吧。一旦陶家的罪臣之名去了,不仅仅是能慰藉九泉之下的父亲,更是能给自己和陶静平带来绝对的好处。比如,成为李邺名正言顺的妻子。比如,让陶静平的仕途更平坦一些。”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了皇后微微带了一丝得意笑容的神色。 皇后胜券在握的样子,看上去叫人很不舒服。所以,犹豫之后,陶君兰便是摇了摇头:“还是请娘娘快点将慎儿还回去罢。” 陶君兰施施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一副静坐的样子。她是打算在这里耗上了。没办法,谁让皇后不肯乖乖服软呢。 皇后气了个仰倒——她本以为抛出这个诱饵之后,陶君兰肯定会乖乖的服软。可是没想到陶君兰居然拒绝了。而且还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来。 皇后的指甲忍不住在椅子扶手上挠了一下。陶君兰这是在告诉她:慎儿若不送回去,她们就这样耗着就是了。看谁耗得过谁。 “对了,忘了告诉您了。姜玉莲给我的期限是明日,所以我给您的期限,是今日太阳落山之前。”陶君兰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皇后的手,心道:刚才那一下,估计皇后的指甲都要断了吧?也不知道疼不疼。 皇后又忍不住挠了一下。 气氛便是这么僵持了下来。皇后显然是不愿意让步的,但是陶君兰显然也不可能让步。又或者说,这是陶君兰在给皇后时间犹豫。反正现在才是上午,离太阳落山的确是还早。 就在此时,外头却是突然响起了禀告声:“娘娘,宜妃求见。” 陶君兰微微一笑,而皇后神色则是不大痛快。 宜妃这个时候来,谁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事儿。而她们两人谁都清楚,见了这一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么必然是会帮着陶君兰给皇后施加压力的。 可人来了,却是不可能拦着对方不许人进来的。所以皇后还是只能勉为其难的出声准了。 宜妃显然这几日都没睡好。眼皮子底下一片青黑之色。而妆容也是极其简单,完全没有精致雕琢的宠妃架势。 宜妃一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了,便是看住了陶君兰,问道:“到底你要怎么才肯将孩子还给我们?” “我说过,慎儿什么时候回来,那孩子就什么时候送回去。”宜妃再可恨,可是此时这幅为了孩子的慈母摸样,到底还是让陶君兰忍不住别开了头。作为母亲,看见宜妃这般,她心里总是不自在。 陶君兰捏着阿武的生死命脉,宜妃自然是不敢和陶君兰呛声的。所以最终宜妃还是只看向皇后:“皇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宜妃的话语里有着浓郁的指责和威胁意味。作为一个母亲,显然宜妃此时是真豁出去了。什么地位尊卑都是抛在了脑后。 陶君兰含笑看着皇后,觉得宜妃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这个时候,宜妃的出现就是来帮助她的。不过,她也没添油加醋的挑拨离间,只是静静等着。 皇后面对宜妃的指责,只是冷冷斥了一句:“住口,你懂什么。” “反正那是太子唯一的血脉,皇后您看着办罢。”宜妃冷笑一声:“当然,我儿子若是真有个什么,我也没什么指望了,大可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了。” 宜妃的态度比陶君兰的还要来得更加直接。威胁之意十足。 皇后只觉得脑袋里突突的疼得厉害。更觉得宜妃着实是蠢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蠢?这就叫蠢了。慎儿还回去了,那对陶君兰还有什么威胁的?陶君兰知道的那些事情,哪一个捅出去了是能叫他们好过的?就是拼着不要那孩子了,也先要让陶君兰死才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斩草除根。 这是皇后原本的计划。可没想到陶君兰也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处处都是防范得十分好。 如今再添上宜妃……皇后觉得本就乱的事情已经更加乱了。 “看来宜妃和皇后娘娘有事儿要商量,这样,我便是先去太后那儿坐一坐罢。”陶君兰微微一笑,又着重“提醒”了一下皇后:“太阳落山后,我若还未出宫,必亲自去求见皇上。” 皇后忍不住又挠了一下。这下指甲倒是真断了,顿时疼得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口的宫女犹豫着该不该拦住陶君兰。不过皇后没示意,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目送着陶君兰一步步施施然的离开。 陶君兰顺利的出了皇后的宫门,目送她的是灼热的目光。皇后宫里的宫人都忍不住看她。 不过陶君兰不以为意,看就看罢。反正看她她也不会有什损失,怕什么? 一路行至太后宫中,陶君兰请了安之后便是帮着太后揉腿。如今太后的腿基本没了知觉,为了不至于血脉不畅,只能每日让人帮着揉捏。 因她不愿意让太后知道宜妃和太子的龌蹉事,所以她自然也就没说,以至于太后狐疑的问她怎么频繁进宫的时候,她只能一笑:“王爷临走时候吩咐我的,让我多多替他尽孝心。横竖在府里也是闲着,倒不如进宫来走走。” 太后倒是没多想,只是一皱眉:“是不是姜氏又闹腾了?”姜玉莲失了孩子,闹腾也是正常。而且姜玉莲那人,本就不是什么顾大局的。 陶君兰见太后想歪了,便是也干脆将错就错,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虽说她失了孩子,只是这样闹我也烦得很,便是出来躲一躲。毕竟我也不可能变出来个孩子还给她不是。” 太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你也别为难她了,她也是可怜。” 陶君兰苦笑一声,心道:我哪里敢为难她?阿武都还在她手里攥着呢。 不过,想起当时阿武那样子,陶君兰到底还是皱了皱眉,道:“不是我和太后您抱怨,也不是我故意趁机打压她;。只是姜侧妃此人,着实也是太小家子气了。永远只顾自己,且做的事儿来,也叫人有些招架不住,完全就是惹人笑话。不仅如此,她那性格是真的容易被人利用。”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沉默一阵子后才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若是慎儿找回来之后,您将她接入宫中住一段时间如何?”陶君兰笑着随口言道,顿了顿又提出另一个可行性:“不然将她送去庄子上也行。等到尘埃落定了,再接回来。当然,也不可能亏待了她。” 太后犹豫了一会儿也没犹豫出个名堂来,最终道:“我再琢磨琢磨。” 陶君兰也就没再提起这个事儿,转而说起李邺来。将李邺信上说的那些事儿都说了,尽量逗着太后高兴。 快要到午膳的时候,顾惜也是过来了,太后自然是更加高兴。陶君兰和顾惜二人服侍了太后用膳,看着太后午睡了,这才又退出来用膳。 太后如今吃的大多数都是清淡软烂的,所以她们的饭菜就是御膳房送过来的。 宫里毕竟是宫里,这样冷的隆冬也还有新鲜菜蔬。一盘子炒豌豆苗,看着就叫人觉得食欲大增,更别说还有冬笋等。 就是顾惜也忍不住笑着打趣:“倒是我们沾光了。平日哪里吃得上这个。” 陶君兰笑着看顾惜,只觉得进宫之后顾惜倒是开朗了许多,也不再动不动就羞涩了。说话处事都是进步许多。 陶君兰忍不住微微有些感慨:若当初顾惜进的是端亲王府的大门,此时不知又是什么样一个光景? 用了饭,顾惜又提出去外头走走消食。说是宫中有一处红梅开得十分不错,可以去看看。 陶君兰想了想如今自身的处境,到底是摇头拒绝了。只说在太后宫里的小花园走一走就好。 顾惜也没坚持,二人便是并肩缓缓出了屋子。因是在太后宫里,所以也没叫太多人跟着,而且为了说话方便也没让人跟得太近。 顾惜提起了宜妃来:“上次之后,宜妃果然是消停了,就是皇上召见也是推诿身子不舒服没去。说起来,你那预测倒是神准。”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过是知道宜妃心情不好,所以肯定不会再有别的心思罢了。” “说起来,那长命锁到底是谁的?怎么宜妃看见了之后就那副神色了?”顾惜笑着问了一句,语气里微微有些试探之意:“难道,宜妃有什么秘密不成?” 顿了顿,顾惜又自顾自的言说下去:“而那之后,宜妃去见了皇后,皇后又召见了太子妃。不会那个秘密,还和皇后有关罢?” 顾惜这样问,显然是想要陶君兰给她解惑的。 第一卷 第557章 变化 不过这里头涉及到了皇家的家丑,陶君兰自然是不可能随意说的;。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庄嫔你想多了。不过是因为宜妃和皇后素来都是一伙的,所以才先找了宜妃罢了。我也不过是想让宜妃传个话罢了。” 顾惜显然是不相信的,不过却也是懂了陶君兰是不想说这里头的内幕,当下识趣的倒是没有再问什么。转而说起了皇帝:“皇上的身子,这些日子似乎颇有些起色了。那丹药果真是好的,吃了之后皇上的精气神都是好了许多。”尤其是床第之间的事儿,更是勇猛非常。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再当着陶君兰的面说了。 说起这个事儿,陶君兰倒是有些感兴趣,便是问道:“这么说,你亲眼看见皇上服用丹药了?” 顾惜点点头:“是啊,一个大约有樱桃那么大,用水服下便是行了。金灿灿的倒是挺好看,听皇上说,这是天师专门替皇上炼制的,叫什么真龙丹,是珍贵古方。” 陶君兰闻言顿时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真龙丹?这名字倒是好听,可是听着却是怎么不像是寻常丹药?金灿灿的?什么丹药练出来居然是金灿灿的? “那皇上可有说过,是用了哪些药物炼制出来的?”陶君兰悄声的问顾惜。她是想看看,到底那丹药是什么做成的,是否靠谱。 顾惜摇摇头:“皇上哪里会与我说这些?”顿了顿又道:“不过皇上已是答应我,封我为妃。” 陶君兰顿时就是替顾惜高兴起来,笑道:“这可是好事儿。待到升到了妃位之后,你在宫里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以后也有个保障了。” 顾惜点点头:“是啊。母亲她也总算是能放心了。当初我刚进宫时,我母亲担忧得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也正是因为这些,她心里才总是计较着这个事儿,这才与你闹了不痛快。” 顾惜提起这事儿的意思,想来也不过是想要让她别再计较那事儿,陶君兰微微一笑,却是只道:“是啊,舅太太一片慈母心肠,对你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不过,这却不是柳夫人污蔑羞辱她的理由。毕竟,发生过的事儿谁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所以到底还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柳夫人,怕也始终不会忘记李邺那一句以后别再上门来的话了罢?有了裂痕就是有了裂痕,怎么也不可能假装不存在。更不可能再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和睦相处。 既然双方心里都膈应,那也没必要都去勉强不是? 顾惜顿时就明白了陶君兰没说出口的话,歉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不肯原谅我母亲也是应该的,她做出的事儿的确是叫人难受。” 只是话虽这样说,可是语气却是分明透着一股子失望。听着叫人难免心里生出几许歉意来。 陶君兰轻轻的笑了笑,言道:“倒不是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见面到底尴尬罢了。再说了,王爷也说了,不管如何我们两家的关系是不会有影响的。只是我和舅太太以后不见面罢了。” 事实上,她不仅仅觉得以后不必要和柳夫人见面,就是和顾惜,也少见面得好。这个小姑娘,的确是和当初那个腼腆得话都不太敢说的小姑娘不一样了。看看如今唱念做打,一语双关的本事,她都快望尘莫及了。 说实话,她真不喜欢这样——太累了; 。而且,她也不喜欢被人算计,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喜被人胁迫。 顾惜说得这样委曲求全,不管怎么听,她不答应都是有些不识抬举了。不是吗?换个人,许也就顺着顾惜的话说下去了,表示不计前嫌。 可是她却是不情愿。陶君兰觉得,顾惜这样婉转曲折,倒是不如干脆直接了当的说,倒是更让她心里舒服。 今日顾惜从一开始的试探询问,到现在的一语双关,都叫陶君兰十分不喜,更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记忆里那个小姑娘,和眼前看着的庄嫔,竟是完全判若两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路边孤零零的一株老梅树,开口道:“有些乏了,咱们回去罢?也别叫太后睡太久,走了困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顾惜顿了顿,收回脚轻盈的转身,点点头:“好,那就一起回去罢。我也差不多该去给皇上送甜点了。” 于是二人便是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陶君兰目送了顾惜走远后,这才又叫住了两个丫头:“咱们再转转吧。” 太后每日睡几个时辰都是固定的,这会子还没到叫太后起身的时辰。所以,她去了也是白去。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侧头问碧蕉:“你瞧着庄嫔是不是有些变了?” 碧蕉的神色微微动了动,随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其实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宫里的人。进了宫,哪里还能如以前一样?”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自顾自的想了半晌,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可不是这个道理?却是我糊涂了。而且是糊涂得厉害。” 其实没有谁进了宫还一成不变吧?就是不进宫,人也总是在不停变化的。 “你说这一次皇后会不会妥协?”陶君兰又这么问了一句。这事儿压在她心里,其实她着实也是有几分忐忑不安的。 她是真怕万一皇后不肯妥协,到时候事情不好收场。虽说是她在威胁皇后,可是要说实话,她却是并不大愿意将太子和宜妃的事儿现在就抖搂出来。因为这样一来,势必局势动荡,对谁也没有好处。而皇帝现在身子这样,真要气出个好歹来,那她就是千古的罪人。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让阿武受到任何的伤害。不管是姜玉莲给的,还是皇帝知道真相之后给的。 碧蕉看着陶君兰为难的样子,倒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侧妃一开始就不该看阿武。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心软。” 碧蕉却是说了大实话。的确是如此。如果一开始陶君兰没见过阿武,或许尚且还能狠下心来,可是如今见过了阿武,她就狠不下那个心来了。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再可懊恼的了。 见陶君兰这样,碧蕉又笑道:“放心罢,皇后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若真不在意,当年又何必让宜妃生下那孩子。” 陶君兰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由看着碧蕉笑:“你这妮子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整整一个下午。陶君兰都只觉得时间异常的难熬,不管什么时候,等待似乎都是最痛苦的事情。不过所幸最终等来的是皇后的妥协——慎儿被送回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当即便是忍不住眉开眼笑。 看着陶君兰这么高兴,碧蕉犹豫了一下便还是将到了唇边的话又收回去了,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自家主子不痛快。而且她想,其实主子心里也是必然有分寸的,既然主子自家都不担心,她也没那个必要说出这话来坏了主子的心情。 既然慎儿被送了回来,陶君兰自然也就不必要再呆在宫里了。当即便是与太后告辞打算回府去。不过半路上却是又得了皇后的召见。 宜妃还在皇后那儿,见了陶君兰过来便是忙问:“如今你可满意了?快将那孩子送回来!” 陶君兰冲着宜妃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宜妃见陶君兰答应得爽快,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紧锁着的眉头也是松开来。 皇后轻哼了一声,冷冷道:“好了,宜妃你可满意了?” 宜妃抿着唇顿时不言语了。 皇后拂袖而去,只让宫人送客。看那架势,显然是很不痛快。只是却是不知道到底宜妃是怎么说服了皇后的。 宜妃和陶君兰一同被宫人“赶”了出来。不过她们两人显然是谁也不在意这一点细微末节的。 “那孩子好吗?有没有哭闹和不习惯?”宜妃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道。 陶君兰看宜妃那一脸关切的样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便是只道:“听说十分乖巧安静,倒是不让奶娘怎么操心。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事情发生。你放心罢,纵然我手段不见得光明磊落,可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去亏待一个孩子。” 顿了顿,陶君兰见宜妃似乎还是不放心,便是又加了一句:“那孩子到底是拴儿的堂弟,你放心。” 宜妃一震,看着陶君兰半晌点点头:“你什么时候送他回来?” “这一次送那孩子回来,怕是就该过了明路罢?”陶君兰侧头问宜妃。 宜妃点点头,又有些怅然,又有些期盼欢喜。大约是想着以后进宫了也能时常见一见,所以到底还是开心高兴的。 陶君兰抿了抿唇,言道:“那你可想好了没有,到底打算将那孩子放在谁的名下?”她可还没忘了答应袁琼华的事儿,所以少不得还要耍点小心机的。 第一卷 第558章 心寒 宜妃听了这话之后,便是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 陶君兰垂眸浅笑,淡淡道:“太子妃名正言顺,是嫡母,若是记在太子妃名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眼下只有阿武一个孩子,也不怕什么名分不名分了。之前太子妃的态度想必宜妃娘娘是看见了。” 宜妃抿了抿唇:太子妃就算养着那孩子,也不过是为了将来牢牢护住地位罢了。要说真多疼爱多上心……却也肯定不见得。 “王妃身边还有几个女儿,自然也不可能分出心来照顾那孩子。”看着宜妃显然是已经动心,陶君兰便是继续徐徐言道:“王良娣倒也是合适,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只是……” “她到底是没生养过,且不说会不会照顾。只说真若是让她养着,只怕太子妃心里就该不舒服了。”不等陶君兰说完,宜妃便是已经自动的接过话头去:“而且,既都是王家的姑娘,性格上也差不到哪里去。”肯定也不可能对孩子多上心。 看来宜妃显然想法是和她是一样的,陶君兰笑了笑:“是啊。不过,左右也不过是这两个人罢了。纵不合适也没办法。” 宜妃用力的抿了抿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见宜妃这般,陶君兰便是告辞出宫了。 一出了宫门,陶君兰便是看见碧蕉和春卉二人紧紧的贴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一脸戒备,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人跳出来行凶一般。 当下她便是忍不住的笑了:“哪里又至于就这么怕了?纵然要动手,她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不是。毕竟阿武还没送回去呢。再则,这条路上都已经出事过几回了,再动手也不会选现在了。” 碧蕉摇头:“这可说不准。其实侧妃你今天这么一下子可是将皇后得罪狠了。这又是何必?本也不是十分的仇,如今只怕都成了十二分的仇了。” 碧蕉的意思,陶君兰自然是听得出来。不过却也不是十分在意:刚才做事的时候既都没担心这些,此时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好了,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回府去罢。”陶君兰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些事情。 一路回了端亲王府,陶君兰自然是直接去了秋宜苑。 姜玉莲抱着的孩子自然已经换成了慎儿——事实上,慎儿也是没吃什么苦的。只是却是看上去有些呆,对姜玉莲更是有些抗拒,一劲儿的看着自己的奶娘。 只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显然对于慎儿来说,最亲近的并不是这个母亲,而是奶娘。 这个奶娘还是那个偷走慎儿的奶娘。此时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另外,她留意到阿武的那个奶娘也还在,当下便是开口询问:“阿武呢?” 奶娘一脸为难:“姜侧妃却是不肯将阿武交给我,也不许我喂奶。阿武这都饿了一天了;。” “姜玉莲!”陶君兰顿时便是怒了,看住姜玉莲高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武才多大?饿一天?什么人才能这样狠得下心来? “慎儿吃苦,我自然也要让那孩子吃吃苦。”姜玉莲恶毒一笑,倒是根本不怕陶君兰,道:“你在意那孩子,正好尝尝我的滋味。明明早就可以将慎儿要回来,可你非要等到现在逼不得已了才行动,你自己说说你是什么心思?” 在姜玉莲看来,只是饿那孩子一下,根本就不足以让她心头畅快,根本不足以弥补慎儿吃的苦头。 陶君兰几乎被这种可笑的理论给气得笑起来。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样无赖的。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算是见识了。 “立刻将阿武交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陶君兰也不愿与姜玉莲分说什么,只冷冷的言道。“然后你立刻收拾东西,搬进太后的寿康宫去,与太后同住罢。府里不安全,为了慎儿着想你也该去。” 还别说,这话倒是立刻得让姜玉莲动心了。在姜玉莲看来,没有什么比宫里更安全的地方,而且还是太后身边。去了宫里,她也自然不必再看陶君兰的脸色,的确是好事儿。 “我可以搬走,可那孩子,你却是要拿东西来换。”姜玉莲微微一挑眉头,带了几许得意和故意。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抱着手炉的手也是忍不住扣紧了。今时今日,她算是见到了姜玉莲最真实最叫人厌恶的嘴脸了。说实话,她是真有一种想吐的恶心感。 “你想要什么?”陶君兰会这么问,自然不是真顾虑阿武,而是真有几分好奇的意思。她想知道,姜玉莲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你将慎儿记在王妃名下,充作嫡子养。”姜玉莲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呈现出几许笑意。 陶君兰看住姜玉莲,半晌一笑:“好,这事儿容易,我明日随你进宫的时候,亲自与太后说就是了。” 陶君兰答应得这样容易,倒是叫姜玉莲有些不敢置信了。甚至于是忍不住的将陶君兰看了又看。 陶君兰心知肚明知道自这不过是姜玉莲觉得自己这是在哄骗她,所以不肯相信罢了。于是,她干脆扬声道:“当着这么多的面我答应了这事儿,自然是不会反悔。我纵不算一诺千金,可好歹总算也是能说到做到的。至少,我陶君兰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儿和你撒谎,连脸面都不要。” 这么一说,果然姜玉莲顿时也就放了心。当即便是道:“那好,此事成了之后,我再将那孩子还给你。” 陶君兰冷笑一声,“却是不必了。我没耐心也等不到那个时候,来人,给我砸门。谁敢反抗,一律扒了衣裳跪在雪地里,跪三个时辰再发配去庄子上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谁若敢伤了孩子一根毫毛,我要他立刻以命相抵!” 陶君兰这话冷硬无比,掷地有声。一时之间倒是叫人有些不敢看她了,只觉得威严无比,不敢触犯。 姜玉莲也是一时被镇住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打算开口叫人别理会陶君兰这话;陶君兰早有预料,冷眼看着姜玉莲,徐徐道:“姜侧妃若敢多说一个字,我却是不会再给姜侧妃你留脸面了。” 姜玉莲的脸色刷的白了。她听出来,陶君兰这话的意思是,她若敢轻举妄动,那么她的下场绝不会很好看,说是脸面尽失也是有的。 甚至,说不得陶君兰还会拿出对付下人的那一套手段来。 姜玉莲怯了,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陶君兰冷笑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而照顾阿武的奶娘则是匆匆进屋去将阿武抱在怀里,也是跟了出来。 直到此时,这件事情才算是彻底的落下了帷幕。不过,却也只是暂时的,日后想必只会更加狂风暴雨肆虐。 比如,经历了此事儿之后,皇后只怕是再不肯放过陶君兰了。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就是宜妃也不见得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因为,她们都清楚,陶君兰是知道了那事儿的内情。既然如此,那么只有杀人灭口才能叫她们觉得安心。 陶君兰回了沉香院,便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想接下来的事情。说实话,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心里是半点安稳也没有。只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悬崖峭壁边上,一步留神就是个粉身碎骨的危险。 她想李邺了,无比的想。若是李邺在,她大可依靠在李邺的胸膛里,让他护着自己。再不济,两人互相依靠着,总能更心安更镇定一些。 若是李邺能回来就好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恍惚的想:不知道李邺在外头有没有想她?想来是应该有的吧? 阿武那头吃了奶,也就一下子安静了。拴儿和明珠被奶娘抱了过来,似乎是觉察到气氛不对,拴儿倒是有点不敢调皮了,只频频的看陶君兰。 “这般作甚?没得吓坏了孩子。”青姑姑是跟着拴儿一起过来的,见了陶君兰这般,倒是忍不住出了声。陶君兰如今越发的尊贵果断,青姑姑早已经不怎么随意给陶君兰建议了,只是细心照顾拴儿。只是今日,青姑姑却是觉得自己非开口不可了。 陶君兰抬头看向青姑姑,面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姑姑陪我说说话罢。” 一时众人都退出去,唯独青姑姑留下。 青姑姑一拍大腿,皱眉道:“不是我说你,如今你怎么倒是成了这样?以前的精气神呢?这点事儿就将你打倒了不成?” “以前做宫女的时候,我觉得真是累啊。成日也没个头似的,如今做了侧妃,做了端亲王府说一不二的人,可没想到却是更累了。以前只是人累,如今却是心累。”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揉捏了一下鼻子:“如今我心里只想着恨不得将这些事情都甩开,什么都不管得好。” 青姑姑听出陶君兰话里话外的委屈和疲惫,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儿,当下叹了一口气:“你做你的,管别人怎么想。什么样的人,就只看见什么样的事儿。你又何必计较?没得贬低了自己。再说了,你做这些也不为旁人,为的是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 第一卷 第559章 平静 青姑姑的劝说起了不小的作用,陶君兰微微震撼沉思之后,便是笑着点头:“是我糊涂了。”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我打算将姜玉莲送进宫去,然后将慎儿放在王妃刘氏的名下。再分开她们母子。姜玉莲这样的性格,着实不适合再教养端亲王府的小公子了。” 姜玉莲的人品,甚至都是值得人怀疑的,这样的人,怎么养孩子?更别说是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一旦长歪了,那就是真成了祸害了。不管是将来兄弟之间,还是对于百姓或是其他人,都不好。 所以,她之前虽还一直犹豫不定,不过现在却是下定了决心。姜玉莲的确是不适合再养着慎儿了。趁着慎儿还小分开他们母子,找个人好好教养着,将来总不至于成了祸害不是? 只是这样一来,到底分开了人家母子二人。姜玉莲也就罢了,只怕将来慎儿长大之后埋怨她,觉得她让他们母子分离,生出恨意和嫌隙来。 青姑姑一惊,随后沉思了半天。这事儿着实不是什么小事,她自是不敢随意评论的。好半晌,青姑姑才叹了一口气:“姜侧妃那样子,的确是不适合教养孩子。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王爷想必也不会阻拦,只怕太后觉得不妥当。”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太后对我怎么看?横竖从一开始太后也并不曾多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太在意。顾得上一头,顾不上另一头。总不能奢望鱼与熊掌兼得罢?” 青姑姑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的确是顾不上。”只是如此下去,恐怕将来总会有隐患。太后的意思,对李邺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到时候太后万一……就是李邺一心向着陶君兰,只怕到时候也是为难。 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就将姜玉莲亲自送入了宫中。然后将她的打算和太后说了。 果然太后听了之后便是皱眉:“这怕是不妥当罢?那毕竟是姜氏自己的儿子,如此行事怕有伤天和。” 陶君兰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太后这话也是,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教养孩子比普通人家不知重要了多少倍。慎儿若真被教坏了,将来只怕更加难办。再则,虽说母子分离,可是也并不是真要断了她们母子情分,偶尔还是可以见面的。只是教养却是不能让姜玉莲教养的。再则,姜玉莲自己主动说要将慎儿记在刘王妃名下,那么这么一来,慎儿算是王妃的儿子,既然是这般,那就更该好好教养了。不让她养,也算是名正言顺。” “果真是姜氏自己主动要求的?”太后皱眉轻声问,面上神色明显是不怎么喜欢和认同。 陶君兰抬头和太后对视,抿唇反问:“我又如何敢替姜玉莲做这样的决定?太后您说呢?都是做母亲的,我也尝过那样的苦楚,我自然是不会去勉强旁人;。” 太后便是没再说反对的话,只道:“这事儿你拿主意罢。” 这事儿便算是定了下来。陶君兰将姜玉莲母子留在寿康宫中,独自回了端亲王府。这般一来,端亲王府倒是越发冷清了起来。 陶君兰心里清楚,如此一来只怕又有许多人该说自己是趁机清除府中的势力,容不得人了。不过,眼下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袁琼华那儿,陶君兰也叫人悄悄的递了话过去,让她自己去宜妃那儿多走动走动。至于到底能不能成事儿,也就看袁琼华到底能不能入了宜妃的青眼了。 毕竟,她能做的也都做了,该替袁琼华铺垫的都铺垫了。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暂时扣住阿武,待到宜妃决定将阿武给袁琼华养的时候,她再将阿武送回去。 当然,不将阿武送回去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最重要的是,一旦阿武被送回去了,那么她将要面对的是皇后接下来的狂风骤雨。所以她现在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才行。否则,万一有什么准备不周,那结果她却是承受不住的。 陶君兰觉得,自己的性命还是十分重要的。她还想与李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她还想看着拴儿和明珠各自成婚生子。所以,她不能有半点闪失。 当然,她这样或许是有失信于人的嫌疑,不过在性命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卑鄙一些也就卑鄙一些罢,只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许是因为忙着过腊八,皇后倒是没再有什么异动。而陶君兰自然也是如同暂时掉进了一个水坑的鱼,可以喘一口气,可是却是迟早还是要面对困境。 有或者,之所以皇后迟迟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如今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气氛,宁静是有了,可是空气里却酝酿着更大的压抑和沉闷,令人无形之中有了压力。 端亲王府里自然也是要过腊八的。不过因李邺也不在府中,而姜玉莲也在宫里,所以陶君兰便是也没有大办的意思。只让府里看着准备就行了。 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时候,太子都仍然没有回到京中来。 若是太子在第一道诏令的时候就动身,此时绝对已经是回来了好些日子了。就算从第二道诏令时才出发,稍微赶一下路,那也是该到了。 这个时候还没到,要么就是路上耽搁了,要么就是干脆没理会。 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人揪心。陶君兰是真的有些焦虑。她有一种直觉,只怕皇后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是在等着太子那头的动静。 这种直觉,一日日的在加深,也一日日的更让她觉得不安。 到了腊八前一日,宫里却是来了消息:说是就不举办腊八宴了,让各个府里自己自行宴会。 陶君兰看着宫里送来的那一盅腊八粥,叹了一口气只交给红螺:“拿去给各处分一分,然后再将院子里的树木上涂些,我就不吃了;。” 倒不是怕粥不干净,而是着实没那心思。往年不管如何,这腊八宴都是十分重要的。俗话说,腊八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是除夕之前最大的节日,自然是要隆重对待的。所以,再怎么也没听说过不办腊八宴。 而她本以为可以趁机打探一些消息,可没想到宫里竟是突然决定不办除夕宴了。这多多少少也叫她有些失望。同时心里也是满腹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才会这么突然的取消了宫宴? 要知道,原本宫里已是开始在准备宫宴了。只是还没宣扬开罢了。 腊八当日,陶君兰倒是也没急着打探什么,只是好好的在家吃腊八粥,然后又将自家熬制的腊八粥给亲眷分送。比如陶家,比如陈家,比如九公主八公主那儿。 待到初九,陶君兰这才悄悄地给八公主递了个帖子,将八公主请了过来一处说话。顺带也问问宫里的情况,八公主素来对宫中情况十分了解,不问她却是又该去问谁? 八公主一见了陶君兰就笑道:“不必多说,知道你今儿找我,必是为了腊八的事儿。可是?” 陶君兰顿时也笑起来,亲自与八公主倒了茶,这才道:“你既猜到了,又何必多问?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初六晚上,父皇昏厥过去一次,精神不济,这才决定不再办腊八宴。”八公主压低声音言道,然后叹了一口气:“只是当晚服侍父皇的那个女子,却是被拖出去处置了。听说是她哄着父皇用了那些药,这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陶君兰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大胆的宫妃。竟然敢给皇帝用药。纵然是那种没什么危害的药,可是却也是触犯了禁忌。大约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直接拖出去打死罢? 不过,皇帝的身子……陶君兰忙追问:“那皇上身子可要紧?”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精神不那么好了。大约也觉得没脸,所以这才不肯露面了。”八公主的语气颇有些嘲讽,想来也是觉得没脸。说实话,纵然是皇帝,可是毕竟也是她父皇,自己父亲身上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觉得高兴?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了。”陶君兰轻声言道:“也不知太子能不能在除夕之前赶回来了。” 八公主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和我还有什么可瞒的,说罢。”觉察到八公主的异样,陶君兰便是一笑言道。 八公主这才开口:“我觉得,怕是回不来的。既然太子有心不肯回来,不管父皇下几次诏令也是没用。其实我在想,太子到底在等什么?这样明目张胆的违抗父皇的旨意,难道是真不怕父皇废太子?” 八公主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疑惑。 陶君兰听得入神,渐渐眉头皱起。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为什么皇后迟迟不肯动手,而太子也不肯回京的可能。 这个可能,更是叫她心中一惊。顿时就冒出了一身冷汗来。; 第一卷 第560章 心惊 陶君兰看了八公主一眼。 八公主顿时就被她眼里满满的惊惧给吓到了,当即也是一惊,忙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倒是做出这幅样子来。” 陶君兰用力掐了一下指尖,这才回过神来,抿唇道:“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所以被吓到了。我在想,我将皇后得罪得那般狠,皇后也是迟迟没与我动手,而太子也是迟迟不回京,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八公主整个人都顿住了片刻,良久才木然开口道出陶君兰心中的猜想:“你是说,怕皇后的目标根本不是除掉你和二哥,而是……父皇。” 陶君兰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的确,她想的就是这个。正因为想到了这个,她才会惊讶害怕到这个地步。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皇后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也就一下子解释得清楚了。而皇帝最近频频出事儿也是解释得清楚了。 上次她让刘恩去查皇帝服用丹药一事儿,如今也算是查出一些眉目了。知道那道士叫谷道人,湖南人,是龙虎山的弟子。其余的便是再没有了,只知孤岛人十分得皇帝信任,早已在外宫安排了一处宫殿住下了,每日只司炼丹一事儿。 陶君兰觉得,这种与其说是宠爱,其实也不过是皇帝监管谷道人的一种婉转手段。毕竟,住在宫里谷道人自然是无法和外人接触,而炼丹材料也都是一应由宫里准备的,所以倒是对安全可以放心。 至少,谷道人是不敢下毒的。 可是在陶君兰看来,这种作法却也是可笑:谷道人哪里需要下毒?他只需要大量炼制丹药就成了。丹毒累积,不比什么毒药都强? 皇帝的疑心病似乎越来越重了,不管对谁都不相信。可是却也是越发昏聩了。至少,若不昏聩又怎么会相信丹药之途? 一时屋中寂静无声,最后还是八公主打破了沉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要说提醒皇帝:怎么提醒?急赤白脸的去直接说?只怕皇帝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以谗言之由发怒加以责罚。委婉的提醒?又怎么个委婉法子? 八公主想了一阵,也是苦笑摇头:“若是二哥在就好了。咱们到底是女流之辈,对于这些事情,到底是不能得心应手。” 陶君兰也是苦笑。的确,八公主说得很对。作为女人,她不能上朝,不能随时面圣,更不能影响朝堂局势。其实她能做的,真的是非常有限的。比如,她就只能利用民间舆论来给皇帝施压,而不可能直接影响百官。 虽说早就和李邺同气连枝的官员肯定也会听她的话,可是她也不可能直接命令对方,不过是商量着来罢了。毕竟她是个女流之辈,人家相信不相信她,都是个问题。 最终二人什么都没商量出来,八公主来时兴致高涨,回去的时候却是情绪低沉。当然,陶君兰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宫中局势,一想到皇后的蠢蠢欲动,她们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即将临身的巨大压力。 陶君兰找来了刘恩; 。如今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刘恩与李邺传话,让李邺火速回京。 此时自然是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毕竟什么都比不得皇帝被人谋算重要。若真叫皇后和太子得了逞,那到时候局势就乱了。 她多少也明白皇后的心思:皇帝若是突然驾崩,死之前并没有废太子,那么皇帝驾崩后登基的自然还是是太子,无他,一个名正言顺就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到时候太子登基,不仅名正言顺,而且叫人无法反驳扭转。 你说太子不好?可皇帝并未废太子不是吗?既然没废,那就是太子。太子是什么?那就是一国储君! 到时候,若真要将太子拉下马,那就只能谋反。可一旦谋反,那这辈子这个名声都洗不掉了。千百年之后,留在史书上的,不过还是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陶君兰想了想,又将陶静平也叫来了。三人在一处商议这个事情——之所以刘恩也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刘恩替李邺办了这么多事儿,不管是眼光还是想事情的方向,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俗话说,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陶君兰想,就算他们三人顶不上诸葛亮,可拿出个稳妥的法子总是能够的。 待到人到齐了,陶君兰便是悄悄地将自己的猜测和刘恩以及陶静平说了。然后看着他们二人俱是一脸惊讶,又过片刻之后神色凝重。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陶静平拢着眉头,“毕竟现在姐夫不在京中,若京里真出去了什么事儿,只怕一时半会的也赶不回来。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正是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给王爷送个口信去。刘恩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办妥。” 刘恩郑重的应了,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的心思:比起这个,以前的事情倒算是小打小闹了。 陶君兰又看向陶静平:“宝船太监那头,可有给过你什么消息没有?”上一次她就让陶静平和宝船太监多多接触,如今想来也该有些成效才对。 “宝船太监并不敢与人接触太多了,是以,倒是没与我传什么话。不过,从他那副小心谨慎的态度来看,只怕是皇上如今越发多疑了。”陶静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其实宝船太监什么也不说,却又时常给些小提示,便是已经早就说明了事情的真相了。”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宝船太监的态度,很大一个程度代表了皇帝的情况。比如,宝船太监今日小心翼翼的,那就说明皇帝肯定心情不好。若宝船太监喜气洋洋,排除了他自己遇到什么好事儿之外,那肯定也代表了皇帝心情不错。 陶君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你多和宝船太监接触罢。另外,刘恩你还是多多留心王家的动向。” 王家是皇后的帮手,王家若有动作,那肯定是皇后示意的。 最后,陶君兰说了一个她想出来的法子:“看住城门,不许太子进京。真到了紧急的时候,不管是掳走太子,还是怎么样,反正是不许太子进京的。最不济,也是不许太子入宫。” 刘恩沉吟片刻,倒是开口说了个法子:“那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就派人沿着官道一路去寻太子了,不管怎么说,绊住太子让太子耽搁时间效果才是最阿好的;。一旦让太子回了京城,咱们再想动手,就不容易了。”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绊住太子的脚不让他赶回来,这事儿也不容易。要么是刺杀,要么是用些什么阴私手段,或者干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是哪一种,都不是简单的。 “这事儿你看着办。”陶君兰只微微一犹豫便是点头应了这事儿。事到如今,别的她都顾不上了。 刘恩郑重应了,神色凝重无比。 “废太子的事情,我再想法子向皇上施压。”陶静平随后也是言道,“尽量让皇上早日废太子才行。” 陶君兰本想说出宜妃和太子的事情,不过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个还是暂且先别拿出来得好。毕竟,说句实话这也算是家丑,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妥当。而且说不得到时候皇帝心里不痛快,还要灭口呢? 所以,到时候要说,也不能让陶静平去说,还是得她自己去说,或是告诉太后,让太后告诉皇帝。 不过想了想太后和皇帝的身体情况,陶君兰又忍不住苦笑了:这样的话,她是真怕两人都承受不住。说不得到时候太子没废成,反倒是帮了太子一把,让皇帝提前驾鹤西游了。 所以说,这事儿其实是真的有些难办。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前方一片晦涩不明,看不清自己要走的路。 而越是这个时候,她也就越是想念李邺。 若是李邺在京中,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复杂了。若是李邺在京中,她也就不必去管这些糟心事儿了。 “姐姐也别太担心,既然那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到时候真没什么法子了,用那孩子威胁太子,不许太子进京也是个法子。”陶静平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语出惊人。 陶君兰愕然的出神半晌,最终苦笑。这个法子,的确算是不是法子的法子。卑鄙低劣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效果不一定会很好。可是就像是陶静平说的,没法子的时候,这也算是最后的法子。 这般想着,她那些道貌岸然的话就说不出来,更驳斥不了。 陶君兰忽然觉得,她有点儿理解皇后了。或者说,本身她就越来越和皇后相似了?这般想着,她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眼看着年是一日日更近了。再过三日就该罢朝封笔了,也就是说,皇帝暂时就不再上朝了。除了特别紧要的事儿之外,其他小事儿也先积着不予处置。 而除夕宴也即将到了。 陶君兰想,或许局势到底如何,除夕宴上便是能见分晓? 而唯一让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紧张担忧的是,太子仍是没有回来。甚至,半点消息也没有。; 第一卷 第561章 惊喜 及至腊月三十,太子也好,李邺也好,都是没有动静。陶君兰进宫赴宴的时候,心情颇有些复杂,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鸿门宴之感。 陶君兰将这种感受与青姑姑说了,青姑姑倒是爽朗一笑:“怕设么?我就不信皇后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如何。只要你不走单就行了,宫里的吃食也尽量别动,假装吃几口也就罢了。” 青姑姑这话自然是完全算不上什么安慰劝说的,不过这态度却是让陶君兰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不由也跟着笑了;“就是想吃也没处下筷啊。”冬天本就没什么新鲜菜蔬,无非都是大鱼大肉罢了;。油腻腻的摆在那儿,哪里还想动?就是有些看着还不错的,等一筷子放进嘴里也就知道了,中看不中吃罢了。 一时准备停当,陶君兰就带着拴儿进宫去参加宫宴了。自然,拴儿还是主角。不过这次她也是延续前两次的风格,尽量的高调打扮了。她和拴儿撑起来的是端亲王府的脸面,着实是不能太过低调了。 而且,面对皇后,太低调了岂不是等于示弱?现在她自然是不能示弱的。相反的,越是这个时候,她便是越该高调一些,然后叫旁人看着,端亲王府一如往昔,并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不会被轻易压过。 因是除夕宫宴,所以这一次太后也是要出席的。只是因了身体原因大约也不会呆太久就是。 陶君兰其实最关心的是皇帝。皇帝自从上次腊八的事儿之后,似乎身子也一直不大好,叫人心忧。 其实叫她心忧的还有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上次的刺客,交给皇帝之后竟是一直没再有消息传来,叫她心里纳闷不已。 按说,不过是审问一个刺客罢了,又能难到哪里去?又要花费多少工夫?就算是什么都审问不出来,那也总该有个结果。 没有结果,着实叫人焦心。 陶君兰算是发现了,最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进展,一直停留在了原地,处处透着一股子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和压抑。 因也不愿意和人寒暄,所以陶君兰是掐着时辰过去的。去了之后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帝后便是与太后一起过来了。 皇帝作为儿子,是和太后并排进来的,而皇后则是落在后头。 陶君兰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帝的面色,见皇帝面上倒是也看得过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如今皇帝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皇帝在正中坐下,太后和皇后分居于两侧。 陶君兰起身随着众人给皇帝三人行礼。礼毕后重新坐下了,这才又有了功夫去打量别人。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陶君兰就发现了,这些日子恐怕皇后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否则的话,眼底下也不会有淤青,神色也不会那样憔悴了。 的确,皇后的神色只能用憔悴来形容。 陶君兰当即心里便是有些活动开了:皇后为什么憔悴?是太子出了事儿,还是皇后的计划有了什么变动? 正想着,皇帝已经举起酒杯示意开席了。陶君兰自然也是跟着喝了一杯,就是拴儿也像模像样的端了个杯子喝果露。 皇帝喝了第一杯,自然接下来也就是别人与皇帝敬酒了。陶君兰笑着看了一眼拴儿,轻声道:“拴儿去给皇祖父和曾祖母磕头罢。” 拴儿作为端亲王府在场的唯一男丁,这个时候自然还是要露面的。 起初陶君兰还担心拴儿害怕,不过看着拴儿大摇大摆的端着自己的果子露起身走出去的样子,倒是又忍不住笑了:他倒是一点不怕;。她的担心看来都是白担心了。 拴儿像模像样的在当中朝着皇帝跪下了,举着自己杯子脆生生道:“孙儿给皇祖父拜年了!愿皇祖父身体康健,益岁延年。” 皇帝顿时高兴起来,大声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孙儿,赏!” 宝船太监便是取出一个铜钱串的小麒麟来,亲自给拴儿挂在脖子上,又拿出一盘子的金银锞子,算是压岁红包。 拴儿又给太后拜年,太后给的是铜钱串的小如意,仍是给了一盘子金银锞子。 最后拴儿给皇后也是行了礼。不过因为拴儿与皇后不熟,自然也就不如之前那么能说会道了,干巴巴的拜年之后就没了下文。 不过皇后肯定也不会计较,含笑赏了东西,还顺嘴夸了几句。 “拴儿来曾祖母这边,坐在这里一会儿好看表演。”太后笑盈盈的招了招手,将拴儿叫到了跟前。然后顺手将拴儿脖子上的东西都取下来给了宫女拿着。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些东西里有皇后给的,自然是要小心的。 接下来庄王武王的孩子也是上去拜了年挣了红包。再接着是九皇子。 待到拜年之后,便是歌舞助兴,真正的宴会也算是开始了。 不过陶君兰心想,这些精心排练的歌舞,不知道又有几个人是认真去看了?就比如她好了,虽说眼睛瞧着,可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心里想的是其他的事儿。 可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样,可是面上这宴会的气氛还是不错的。直到皇帝失手摔碎了一只酒杯。 当时陶君兰正好去看拴儿,所以也就看见了整个过程——皇帝不是失手,而是突然手颤得十分厉害,以至于根本握不住酒杯。 清脆的一声碎裂声后,顿时整个宴会都是猛然寂静了下来。谁也没敢再说话,就连歌姬舞姬以及乐师都停了下来,颇有些心惊胆战,又有些茫然。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到了极点。 皇帝大约这会的感受就是这样。失手跌碎杯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被众人这样的反应一弄,却是有些不好遮掩过去了。 而且陶君兰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是看见了自己看见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开口了,是清脆的童音:“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陶君兰立刻就听出来,这是拴儿。一时心里一紧,随后又是一松,再然后就是纳闷:拴儿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词的?而且还知道在这个时候用出来。 难道是太后?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这样想到。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了拴儿这么一个打岔,气氛自然也就没那么紧张了。皇帝当即笑道:“哦,拴儿还知道岁岁平安?倒真是能干。” 太后也跟着笑言:“小孩子说话最是灵验,可不就是岁岁平安?”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被遮掩了过去; 。不过只是到底影响了皇帝的心情,宴会便是早早散了。 陶君兰回到家中的时候,天也才刚黑不久——宴会是下午开始的,为的就是结束之后不至于太晚了。 其实还有许多事情根本就还没做——比如放焰火,祭祖等等。不过皇帝不提,谁敢贸然过问?所以也都当这些事儿不存在一般忽略过去就算了。 拴儿倒是心心念念的记着焰火,还问了一回。陶君兰笑着保证了肯定有焰火,这才将她打发了。末了想起宫里的那一幕,倒是问了一句:“岁岁平安是谁教你的?” 拴儿笑眯眯的回道:“上次听秋姑姑说的。” 这个秋姑姑,是秋芷。 秋芷闻言也就笑了:“诺,前两日拴儿打碎了个花瓶,我随口念了几句,谁知他这个小人精就记住了。” 陶君兰也是忍不住笑:“那可是巧了。”若不是有这么一个事儿,今日那气氛,不知还要尴尬成什么样呢。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好歹今日是过年,陶君兰仍是让府里各处的人都过来一起用个团年饭。 自然,姜玉莲和慎儿在宫里,那是顾不上了。 饭刚用了一半,拴儿就坐不住了,整个人牛来扭去的往外头看。陶君兰心知肚明这是他想看焰火了,便是笑着让人带着他出去放焰火。不过说是这样说,拴儿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放的。所以只是下人放,拴儿在那看罢了。 随着烟火一声声的爆炸升空,一下子便似乎是热闹了许多。 陶君兰笑着和静灵道:“再过两年,两个小姑娘也该这么闹腾了。” 静灵捂着果姐儿的耳朵笑:“难为拴儿也不怕,果姐儿倒是怕得很。以后估摸着也是不敢碰这些的。” 正热闹的说着话,外头却是忽然有人大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陶君兰恍恍惚惚的也没听真切,侧头问静灵:“你可听见外头嚷嚷什么了?” 静灵是听清楚了的,此时一脸激动的和陶君兰道:“说是王爷回来了!”说着话,静灵已经是忙站了起来。 陶君兰一惊之后,也是下意识的起身就往外走。心里其实还是茫然震惊的:这个时候,李邺怎么可能会回来?莫不是听错了吧?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知道自己没听错,因为外头又喊了几声。 来报信的是个小厮,见了陶君兰便是激动的大声道:“侧妃,王爷回来了!宫里派车让您进宫去呢!” 陶君兰认得这个小厮是门房上的,当下便是忙追问:“那王爷呢?”; 第一卷 第562章 血迹 陶君兰忙追问:“那王爷呢?” 小厮回道:“已是进宫去了。如今宫里派了车过来,说是要接您去宫中与王爷见面。” 陶君兰皱了皱眉头:“王爷先进宫去了?那他的随从呢?怎么也没打发个人回来报信?”这可不像是李邺的风格。 小厮一怔,也是答不上来;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笑道:“咱们也不是没车,又何必劳烦宫里的人?你先将人打发了,我回去换件衣裳,再带上拴儿一同去。毕竟拴儿也是许久不曾见到父亲,吵着要见父亲呢。” 说完这话,陶君兰也不等小厮再回话便是转身进了屋子。丫头自然不会让小厮再进来,当下含笑拦了送出了院子。 陶君兰侧头有所思的静灵,叹了一口气:“你觉得这事儿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静灵惊醒,微微诧异:“难道这事儿还能作假不成?宫里还敢捏造这种事情?王爷若是没回来,他们如何敢胡说?” 陶君兰笑了笑没言语。 静灵便是自己回过味来。谁说不可能作假?又不是皇帝身边的人或是太后身边的人来传话,一个陌生的太监或者宫女的话,又哪里可信了?再则,说是接人进宫,可是谁又知道到底会将人接去哪里呢? 静灵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自己想的这些有些太过惊悚了。 陶君兰见静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是再问了一遍:“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静灵这次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末了才摇摇头:“怕是只有五分可信。”顿了顿,又忙问陶君兰:“那侧妃可还要进宫去?” 陶君兰一笑,颔首回道:“自然是要进宫去的。不过只能坐自家的马车去,而且还得带足了护卫。待我走后,你先暂且留在沉香院帮我看着孩子。若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情况,你便是集结了府里所有人,龟缩在沉香院就行。其他地方不必管,除了你和孩子,其他人也不必管。” 这话一出,静灵立时便是吓住了:“难道府里还会发生什么事儿不成?” 陶君兰摇摇头:“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罢了。上次走水的事儿,如今我也心有余悸。”不过事实上,当然不是白嘱咐。因为她觉得,很有可能会是调虎离山计。出于这一层担忧,她甚至是有些不大想出府的。 可是事关李邺,她也不可能不去宫里看看,所以想来想去,到底是只能嘱咐静灵这个她能信任的人了。 她得让静灵明白,到底真遇到了危急情况,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府里其他的人或者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三个孩子。只要护住了三个孩子,那么哪怕是端亲王府被夷为平地,她也不心疼。可是相反的,若三个孩子哪怕蹭破一点油皮,她也会心疼得不行。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打心眼的期盼自己的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才好。 静灵凝重的点点头:“你且放心进宫去罢。纵然我死,我也不会让三个孩子有任何事儿。” 陶君兰忽然想起了阿武来,忙将静灵拉过来,附在她耳边将阿武的身份说了。但是也没告诉静灵这是宜妃和太子生的,只说是太子养的一个外室的。被她偷来做为要挟。 饶是如此,静灵也是吓得不轻。太子的私生子,居然在端亲王府,这可不是吓人是什么?一时之间,甚至于静灵看向陶君兰的目光都有些古怪起来;陶君兰被静灵这目光看得微微有些不自在,便是挑眉问她:“怎么这样看我?” 静灵微微摇头,然后颇有些感慨:“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后悔。”后悔没能一早扼杀陶君兰于最初,后悔与陶君兰处处为难,后悔给了陶君兰成长的机会。 陶君的本事,的确是十分大的。谁也想不到,她竟然还能将太子的儿子弄来养着。 陶君兰愕然片刻,笑着摇头去换了衣裳,也没再和静灵多说什么。不过,静灵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她想,大约皇后是后悔的,若此时再给皇后一次机会,皇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在最开始就先弄死她。而不是给她机会成长至今。 换做她是皇后,她也后悔。还有什么,比自己亲自培养出来一个让自己糟心的敌人更让人觉得如鲠在喉呢? 和预想的不同,陶君兰以为进宫的路上说不得就要遇到什么事儿,可是没想到却是一路平静。直到进了宫,她都颇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进了宫。 她想,许是她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的防备着皇后,以至于太过敏感了一些,甚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陶君兰特地问了宫门口的守卫:“端亲王真的回京了?” 守门的侍卫自然是认得出她的身份的,当下忙恭敬的回话:“端亲王的确是回来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便是狂喜——没想到李邺真的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不过狂喜之后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心:李邺这个时候回来,会不会被责怪?毕竟,皇帝要他办的事儿,他是肯定没办好的。若是皇帝追究起来,到底是不好辩解。再则,这个时候回来,想来是不会再走了罢? 好在李邺现在在何处倒是也容易打听,陶君兰便是直接过去了。只是让陶君兰觉得奇怪的是,没想到李邺是在皇后的宫中。 这多少让陶君兰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没太奇怪:既然回来了,少不得也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更何况今儿是除夕。 然而到了皇后宫中之后,陶君兰很快就明白了她猜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 其实李邺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和太子一同回来的。 是的,和太子一起回来的。乍一听见这个消息,陶君兰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毕竟太子和李邺有多互相讨厌她是无比清楚的,而且以两人竞争的身份来看,怎么也不像是能尽释前嫌一同回来的。 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内情?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便是冒出了这么一个揣测来。 皇后宫中有些乱糟糟的,宫人都行色匆匆的,脸色也不大喜庆。而陶君兰进了屋后,便是看见了皇帝和皇后都在,当然李邺也在。 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瞧见了他,虽然心里想得不行,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也是不敢多看,中规中矩的朝着皇帝和皇后行了礼,随后便是垂眸往李邺身边去了。 屋里的气氛也有些古怪,陶君兰一时之间倒是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更不敢张口问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偷偷的打量李邺。 李邺的神色也是不大好,带着一种赶路之后的疲惫和风尘仆仆之意。就是头上原本乌黑光亮的头发,此时瞧着也是有些黯淡了,整个人也是瘦了一圈儿。 陶君兰自然是心疼得不行:李邺身子底子本就不大好,调养起来她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这一下瘦了这么多,她不仅担心他身子会抗议,更有些不满: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如今一下子不见了,她怎么会满意? 随后陶君兰注意到了一点:李邺的衣裳上有血迹。 她登时就是吓了一跳——之所以看出是血迹,是因为那血迹还十分新鲜,虽说已经有些干了的迹象,可是还能看出血的颜色。 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李邺受伤了?随后她便是赶忙将这个念头否定了。好好的,李邺怎么受伤?若真受伤了,此时李邺也不会这么坐着喝茶了。而且从那样子看,像是别人沾在他身上的,根本不是从里头浸出来的。 第二个念头是:这个血到底是谁的?李邺又是怎么沾上的? 陶君兰很想问问,可是眼下的气氛却是让她根本不敢开口,只能这么等着。 许久,就在陶君兰以为今儿夜里就要这么站一晚上的时候,里屋忽然钻出了几个太医来。 陶君兰这才意识到:屋里的气氛这样,怕是因为大家是在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只是脑子里微微一转,她也就知道了里屋躺的是谁了。应该是太子。也只有太子才有这个资格去睡皇后的床,才会让皇后这样挂怀。 太医一出来,皇后便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子情况如何?” 太医面有难色,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敢开口。 看着这个情形,陶君兰立刻也就明白了:只怕太子的情况,着实是十分不好。以至于太医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 毕竟,这个时候说了什么话,那都是要负责的。太医若说太子无碍,可结果最后太子的病情却是十分严重,那太医是要担责任的。 皇后显然也很清楚太医这番表现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是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重重的拍了拍椅子扶手,皇后几乎是厉声责问:“一个个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说话!太子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这一发怒,倒是将太医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只是,仍是没有人说话。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就是皇后似乎也是不敢再追问了,只唯恐听见的消息是不好的消息。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太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卷 第563章 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皇帝出了声,这才打破了屋子里这种压抑得叫人胆战心惊的气氛。皇帝问道:“太子情形到底如何?” 皇帝的语气平平,听不出里头的情绪。甚至于关切紧张这些情绪,也是一应全无。就那么平淡一问,仿佛问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 陶君兰觉得,皇帝大约还是厌弃太子的。心里对太子肯定还是恼怒猜忌的,所以才会如此。不然的话,这个时候皇帝怎么也该有些紧张的。毕竟,那是他的儿子不是?血脉传承的亲生儿子,还是长子。 陶君兰真不知道该觉得太子自作孽不可活,还是该说一声皇帝太过冷情冷血。 不过没容得她多想,太医便是战战兢兢的开口了:“太子情况十分不好。臣等……束手无策啊!” 这话一出,皇后便是不依了,厉声呵斥:“胡说什么?太子洪福齐天,岂会有事儿?”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继续再问:“束手无策是什么意思?这治病抓药,还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治得好还是治不好,总该有个痛快话,这束手无策是什么意思? 太医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回话道:“不是臣等不愿意救太子。而是真没法子了——太子中的那一箭伤及肺腑,按说早就该撑不住了。不过想来却是正好那箭簇封住了伤口,以至于太子还能呼吸。不过,这样的话,一旦拔出了箭簇,那么伤口登时就会血流不止,根本无力回天。可若不拔,迟早也是会伤口溃烂。” 太医没说出口的是,内腑溃烂,又如何能救? 皇后却是不能接受,几乎是暴跳如雷:“胡说,满口胡说!太子既然一路都平安无事,自然是能治好的!你们无能便是自己承认,何必说这些!” 陶君兰看着皇后这般作态,倒是忽然有些同情皇后了。不过,同情不等于心软。只是同样是做母亲的,她着实也是对皇后的情绪感同身受罢了。 没有哪一个做母亲的,想看着自己孩子去死,也没有哪一个母亲能接受自己儿子即将死去。 倒是皇帝仍是十分冷静:“果真就没有法子,不能救了?” 太医俱是摇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父皇,或可召集民间大夫。坊间能人异士极多,许有有有法子治疗这样的伤势也不一定。”李邺适时开口提议,虽说不十分动情关切,可也比皇帝强多了。 当然,不管李邺心里是不是巴不得太子马上就死,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杵着。这样说一句,不管对谁都是十分好的。 只是陶君兰心想:其实李邺也是不愿意太子真就这么死了罢?虽说一直针锋相对,竞争皇位,可是李邺骨子里,也是从未想过要让太子去死。 他曾说过,废太子之后,便是让太子在康王府中安度余生也就罢了;。毕竟是兄弟,不能赶尽杀绝。 当然,对皇后他是没有半点要放过的意思。 这个提议很快得了皇后的支持。只听得皇后断然道:“对!宫中太医无能,那就红榜悬赏!只要能治好太子,便是与他加官进爵,赏赐一千两黄金!” 皇帝扫了皇后一眼,倒是没反对,只道:“那便是如此罢。”说着话便是站起身来:“朕还有事儿,皇后你好好照顾太子罢。”随后又看向李邺:“端亲王给太后请个安后,便是出宫去吧。” 李邺也就拉着陶君兰告退了。 出了皇后的宫殿,李邺这才轻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陶君兰一怔:“不是宫里打发人叫我来的么?” 李邺也是怔住,随后面色变得难看无比。 陶君兰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顿时也变了神色。显然,宫里并没有人要她进宫来。毕竟这样的事情,其实她来不来都不打紧——她又不是大夫,治不好太子。而李邺更不是三岁孩子,还需要人来接他出宫。 所以,应该是有人故意传了这话,然后想要算计她。 至于是谁,陶君兰已经不想去在意了。因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当下嘲讽一笑:“没想到这个关头了,皇后还有这些心思。” 因见李邺面色不好看,陶君兰随后便是忙转移了话题:“怎么你却是这个时候回来了?那边的事儿弄完了?” 李邺微微摇头:“这事儿我交给了陈赋,自己先回来了。其实如今查不查也没什么要紧了,要紧的是,那边已经有难民揭竿起义了。” 陶君兰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什么?揭竿起义?”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可一般都是发生在朝代更替之时,而那时,一般都是君主不仁,民不聊生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却没想到会发生在当下。要知道,其实眼下也还是能算上盛世的——没有战乱,而百姓大多也都能安居乐业,商人来往贩货,处处也都算得上欣欣向荣。当然,这是除开灾区来说的。不过若不是贪官污吏的话,此时其实灾区也并不是真那么难过。 “那太子呢?”陶君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忙又这样问了一句。若是因为出现了这个事儿李邺提前回来禀告,倒是也说得过去。 李邺叹了一口气:“太子被反军所伤。当时他呆的地方是最先暴动起来的,待到我听了消息赶过去,却是没来得及。” 陶君兰张了张口,却是一时之间没发出声音来。最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时,却是又忍不住的问出这么一句:“果真如此?真是来不及?” 这事儿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太巧合,只怕换做是谁也不会觉得事情就是如此。毕竟,太子受伤那么严重,那为何李邺身上却是半点伤势也无? 李邺淡淡一笑:“自然是如此。你放心罢,当时许多人都是随我一起前往的,这事儿不敢有人说闲话;。” 端的果断信任。 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她是真怕李邺说不清楚,到时候被皇后责问,被皇帝猜疑,再因此事伤了名声。 “太子伤了哪里?”陶君兰想起方才太医的神色,便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邺神色微有些凝重,轻叹了一声:“其实是被流矢射中了右胸,应该是扎进了肺里。因当时大夫都不敢拔箭,说拔了之后必定立时就是个死字,所以我就没让大夫拔出来。只用剪子剪断了外面的部分,里面没敢动。然后就星夜兼程的将太子送回来了。” 星夜兼程这个词,是没有半点作假的。一路上甚至也不知换了多少回马匹了。好在太子伤势虽然严重,不过也并非是受不住颠簸,所以倒是一路赶了回来。至少送到皇后面前时候,太子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太子已经开始咳血了,从一开始隐约见血丝,到现在几乎克制不住的呕出大口的。只怕是没几日功夫了。”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微微的茫然和惆怅。 关于太子,李邺其实也是想过很多的。他想过许多太子的下场,想过或许太子会死在他的手里,想过他会将太子安置在康王府,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让太子出来,虽说残忍却也好歹是留住了太子的性命。可是他却没想过,太子会这样死去。 这就好比是两个高手过招,正待发力时,对方却是因为喝水呛死了。多可笑? 陶君兰沉吟了片刻后,最终安慰李邺道:“太子也算是因果循环了。”贪污的大多数是与太子有瓜葛的官员,而太子知情不报,帮着隐瞒。说实话这便是等于帮凶了。而最终太子被叛军射伤致死,的确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邺怅然而叹,又道:“太后知道了这事儿之后,也不知会有多伤心。”就算太后不喜太子,可太子毕竟是太后的亲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太后如何承受得住? 陶君兰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太后怕的确会很伤心。可是除了好言劝慰之外,他们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太后听说了这事儿,却是最终只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怔怔出神一阵子后,便是笑着让李邺和她回去了。 李邺不放心,可架不住太后坚持,便是只能同陶君兰回府去。 一路辛劳,李邺在马车上便是哈欠连连。陶君兰便道:“你躺下,枕在我腿上眯一会罢。” 李邺是真累了,当下也没推辞,便是依言躺下了,陶君兰又将马车上准备的盖毯拿出来与他盖上。 李邺很快就睡着了,甚至微微有些呼噜声。想来是因为这么睡着有些呼吸不畅的缘故。 陶君兰低头看着李邺的侧脸,又摸了摸他头发上的风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子迟早不过一死,这场争斗会不会就这么结束了?若真是能这样,那倒是也算皆大欢喜了。 可怕就怕,太子的死非但不会让争斗结束,还会将这一潭水搅得更加浑浊不堪。; 第一卷 第564章 守岁 李邺是被子时的炮仗声惊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陶君兰也是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假寐。 随后他就反应过来,怎么睡了这么长的时辰;。又想着自己一直枕着陶君兰的腿,便是知道她的腿此时肯定是麻了。 当下心里便是生出几分懊恼来:怎么就睡着了呢? 感觉到腿上重量一轻,陶君兰也是睁开了眼睛,看着李邺神色不定的样子,便是笑道:“瞧你累了,也就没舍得叫你起来。” 因为一个“没舍得”,李邺本有些不大晴朗的心情顿时就像是被阳春三月里的太阳照了一照,顿时就一片灿烂明媚。 “下次别这样了。”李邺伸手替陶君兰揉捏腿上的肉:“反正叫醒了回去也是就能睡下了。这里又冷又硬的,睡得不好不说,你也难受。” 陶君兰笑了笑:“好,下次我叫醒你。”心里却是有些怅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一般来说,李邺是不会这样放任自己的。而且她也着实不愿意再看见李邺累到这个地步的样子。 揉了一阵,李邺柔声问她:“还麻不麻?” 陶君兰活动了一下,微微摇头:“不麻了。” 李邺探头往外头看了一看,笑道:“外头这时候都在放鞭炮了。”说完便是跳下车去,再将陶君兰小心翼翼的扶下来。 因夜风太大又冰凉刺骨,所以李邺便是自然而然的将陶君兰护在了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二人都拢在了里头。 李邺的披风是特制的大毛披风,这样的风并不能透过披风,所以披风里面便是暖融融的一团,和外头寒风肆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一条披风,轻易的就将世界分隔成了两处。 陶君兰有些贪恋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环境下,李邺身上熟悉的味道便是更加明显和浓郁。这样熟悉的味道,几乎是一下子就让她心安下来。 “我很想你。”许是因为全身都放松的缘故,陶君兰几乎是一下子就将这句话说了出口,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是说今儿早上吃了什么一般。 李邺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些,声音轻柔:“我也很想你。”事实上,不仅是很想,而是非常想。闲暇的时候想,赶路的时候想,不仅想陶君兰,也想拴儿和明珠,想端亲王府。这些东西,便是他在艰难时候支撑他的唯一动力。 陶君兰也是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心里无比的甜蜜。剩下的话也就更容易出口了:“以后你不许再离开我了,没有你在身边,我睡觉都不安稳,心里也很担心你。” 李邺微微震撼,低头看了一眼陶君兰,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陶君兰微微抬头,双眸微雾,面含期盼。 沉默片刻后,他无声地将陶君兰收拢得更紧一些,更贴近他一些,然后才轻声道:“好,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事实上,太子一旦没了,他也不会再离开京城了。当然,他也是不愿意再离开陶君兰的。 想想陶君兰两次生产,第一次他离开颇久,连生产都没赶上。第二次则是走时都不知道她怀孕,待到回来已经是将近临盆。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心里便是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不仅对陶君兰,对几个孩子也是; 。说实话,几个孩子都不曾过多的接触他这个父亲,这也叫他心生自责。 陶君兰顿时一笑,眸子里的光芒也是灿烂:“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这么灿然一笑,倒是让李邺忽然心生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时光仿佛回溯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记不得什么时候,陶君兰也是这样笑过,而他在旁边看见了,顿时为之一折,心动得厉害。 几乎是忍不住的,他就低下头去。 陶君兰一惊,本想提醒他后头还跟着丫头,而且随时会被人看见。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很快就沉溺在其中了。 这么久没见李邺,她自然也是想要和李邺亲近的。自然是抵挡不住李邺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爆竹炸响,李邺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陶君兰。只是手指却还忍不住的在她唇上留恋婆娑。其实是舍不得放开的,不过时辰不早了,而且外头太冷,陶君兰身子弱,怕受不住。 “家里的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不害臊,所以我就不一一和你说了。”陶君兰掩饰般的开口,“姜侧妃的性格着实不适合教养孩子,所以我想,还是给慎儿找个合适的教养姑姑罢。” 只是一开口,她却是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好的提起这个做什么?纵然李邺知道她不是那等刻薄的人,更不是为了打压姜玉莲。可是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等事儿,多少是有些坏气氛的罢?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对于她的小心思倒是一下子都了然了,笑了笑:“内宅的事儿,你决定就行了。只是姜氏毕竟对我有恩,吃食住行上不委屈了她也就行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不过想了想却是笑道:“你就这般信任我?就不怕我将你姬妾全卖了?” 李邺登时就被这话给逗笑了。随后却是摇头:“你不会。不过真要全卖了我也没什么意见,横竖以后,这种情况都不会再有了。” 陶君兰明白李邺说的是哪一种情况——他的姬妾大多数都是别人塞给他的。除开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种方式他也不喜欢罢? “做这样多的事儿,我不过是更想要能够让所有的事儿都能够自己决定罢了。”李邺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怅然,更有些隐忍:“小时候,许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不管是伴当还是太后,都哄着我说长大了就好。可是长大了才知道,其实还是一样的。一样是不能自己做主。” 陶君兰看着李邺,心头微震。然后握住他的手,笑到:“好,你必会达成所愿,我等着那一日。” 李邺反握住她的手掌,轻声道:“好,到那时,你陪我一起。” 待到回了沉香院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陶君兰笑道:“咱们也算是守岁了。” 李邺也笑:“以后咱们每年都在一处守岁罢。”其实只要在一起,不管是守岁也好,还是别的也好,他都是乐意的。 相濡以沫,岁月静好; 。举案齐眉,同舟共济。这大约是所有夫妻的期盼罢? “太子伤势沉重,府里还是不要太喜庆得好。”李邺临睡前这般吩咐,轻声言道:“这几日多注意宫中动静罢。” 陶君兰倒是想问另一个问题:“那废太子一事儿——” “人都没了,是不是太子也没甚要紧了。好歹也是兄弟一场,便是让他走得体面些罢。”李邺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怅然。 陶君兰点点头,也是有些怅然:做了那么多事儿,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说实话,若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又何必那般费工夫?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做那些事儿,太子也不会离京,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罢?说来说去,到底是丝丝相扣因果循环。 陶君兰忽然觉得,其实冥冥之中或许是真有注定存在的。 这般怅然的想了许多,然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又去推李邺:“不好,阿武还在我这里呢。” 李邺已是快要睡着了,闻言迷茫抬头:“阿武是谁?” “太子和宜妃的儿子。”陶君兰言简意赅。 李邺登时就清醒了。 陶君兰将始末说了,又皱眉问李邺:“那咱们什么时候将阿武还回去?” “明日一大早罢。”李邺沉吟片刻,然后言道:“太子必定会在临死之前为这个孩子争取地位的。” 陶君兰却是有另外一层顾虑:“太子没了,皇后会不会改让皇上立阿武——” 李邺轻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幼主如何能守得住江山?再则,父皇本就有废太子之意,又对阿武没有多少感情,这事儿断不可能。” 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大早,阿武便是被悄悄送回了那宅子里。送阿武走的时候,陶君兰亲自去看了又看,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怅然:阿武在端亲王府也呆了不少时日,这些日子她对阿武也是生出了一些感情。如今将阿武送回去,却是不知道以后阿武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送走阿武之后,陶君兰想了一想,又叫人悄悄递了话给袁琼华。叫她一定想法子说动太子,将这个孩子给她养才是。 李邺这一次倒是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即便是陶君兰起床的时候,他也没醒来。可见这一次的确累得不轻。 陶君兰看着,倒是觉得心疼得不行,忙叫厨房将李邺爱吃的都准备妥当。然后便是又开始盘算怎么给李邺补一补才好。 因为是正月头一天,这一天自然也是要祭天,祭祖的,所以李邺到底也没能睡到自然醒。掐着时辰起了床匆匆带着拴儿和陶君兰进了宫。 他和拴儿随着皇帝去祭天祭祖,而陶君兰则是去探望太子。; 第一卷 第565章 服气 陶君兰自然也没见到太子; 。不过却是给皇后请了安,而后又和太子妃王良娣等人说了几句话。但也不过是仅限于说了几句寻常的问候和客套话罢了。 譬如,宫里什么药材没有?可陶君兰还是得一本正经的和太子妃说:“若是缺什么药材,只管告诉我一声,我叫人去寻。” 而太子妃明知道这话不过是客套,可她还是只能含笑道谢。 总之,枯燥至极。 陶君兰注意到,太子妃说话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像是一个只会动的人偶,却是没有神魂在其中。又或者说,人在这,心却是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至于王良娣,则整个人都有些发愣,呆呆的坐在那儿,与她说话她也半天才反应一句,着实叫人看着有些心都发紧。 很显然,太子不行了这个事情,给她们带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变化。 陶君兰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跟着悲痛,她或许靠着演戏是能做出来的。可是心里却是不会有那种感觉。纵然做出来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当然,要说痛快欢畅,她也没有。那样也太落井下石了。当然,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且微微的有些窃喜。 只是这种窃喜却是又带了几分罪恶感。就好比捡到了一个荷包,发现里头有不少银子,你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却也会犹豫是不是该还给失主,也会去想失主是不是很着急,然后自然也就会觉得有些罪恶。 陶君兰自然感觉得到太子妃和王良娣都是没甚心思闲聊,于是便是自然而然的找上了袁琼华。倒是也没人注目,更没人怀疑什么。 陶君兰寒暄几句,便是提出要去太后那看看,要告辞。 袁琼华则是趁机道:“那我送送陶侧妃罢。” 就这么着,自然而然的也就是跟着陶君兰走了出来。 二人前后脚出了屋子,又往宫殿门口走去。穿过前庭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陶君兰便是问道:“怎么样?太子可有答应你?” 袁琼华摇摇头:“太子一心想将那孩子养在太子妃名下。” 陶君兰沉吟片刻,而后言道:“太子妃对那孩子的态度,你可以悄悄与太子提一提。然后再提醒太子,待到他没了,太子妃和皇后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的地位。若是不能,谁会上位。而太子妃和新太子关系如何。真交给太子妃养,对方是不是会忌惮。从而反倒是害了孩子。” 袁琼华看住了陶君兰,半晌才徐徐道:“以前我便从不觉得你是个柔弱之人,如今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你的手段。你的确是比我强。” 论聪明,她不如陶君兰,论隐忍,她不如陶君兰,同样论运气,她也是不如陶君兰。所以,她还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若说以前袁琼华对陶君兰是不服气,那么如今袁琼华,却是彻底的服了气。至少,她就从未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说服太子;袁琼华很笃定,这个法子一定有用:这是太子唯一的骨血,太子必定会妥善安排那孩子以后的路。太子不会让那孩子陷入险境。 所以,那孩子不能让太子妃养,更不能让王良娣养。无他,因为他死后,不管是谁接替了他的位置当上了太子,都不会放任王家。 王家……必不会长远了。 袁琼华心里微微有些复杂,有些狂喜,又有些落寞。 “那孩子最多这两日应该就会过了明路,你早做打算吧。”陶君兰丢下最后一句提醒,便是含笑告辞离去了。 今儿的天气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有太阳就不说了,甚至连风也没有几缕,真真是个让人觉得惬意的好日子。 陶君兰想,或许这是个好兆头,代表了今年会风调雨顺的好兆头。 太后对太子的事儿自然是关注异常的。所以,在见了陶君兰,得只她是刚从太子那儿过来的,太后便是忙问起太子的情况。 陶君兰怕太后担忧,便是只含蓄道:“我也没见着太子,毕竟男女有别。不过看着太子妃她们的神色尚可,所以想来也无大事儿。太后您也别太担心了。” 虽说昨日太后就知道了实情,可是但凡这种事情大约人都会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就比如太后此时大约就是想从陶君兰嘴里听见什么好消息的。只可惜的是,陶君兰纵然心知肚明,却也说不出太后想听的,只能尽量的将话说得平和委婉。 太后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苦笑:“你又何必再安慰我老婆子?太子妃只怕这会子是如丧考批罢。她只有女儿傍身,没有儿子。太子若真没了,她以后的日子不知多难过。就是皇后,怕也是怨恨她的。更别说太子的那些姬妾了。太子也是可怜,竟是连个骨血也没留下。就那几个丫头,他若去了都没人给他丁灵摔盆的。” 太后这话是大实话。这才是太子妃的真实处境,什么还好的话,都是骗人的。作为女人,丈夫一旦没了,自己又没有儿子,那就好比是天塌了一般。 那种感觉,又会好到哪里去? 见太后这般不好受,陶君兰犹豫了一下,便是将阿武的事儿说了:“其实太子也不是没儿子,太子在外头曾置办了外室,生育了一个儿子。如今已是四个月大了。” 太后闻言先是惊诧,随后就又高兴起来。不过即便是高兴,也没能维持太久,毕竟一想到太子如今的情况,谁还能高兴得起来? 最后太后只感叹了一句:“都是命啊。都是命!” 陶君兰心道,可不是命?太子大约从未想过,出京一趟会连命都没了罢?更没想过,他都当上了太子,可终归还是没能笑到最后。 不过,其实这个时候太子就死了也未曾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李邺来说是好事。毕竟兄弟相争兵戎相见着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将来废太子之后,其实怎么安置太子都是不合适。关在王府里一辈子不叫太子再出来,其实也是有隐患。 死了,便算是一了百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陶君兰刚到宫门口就看见了李邺已经等着自己了。拴儿见了她,便是挣扎着要过来——说实话,拴儿的确是有些怕李邺,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少,所以不如与她那般亲近。今儿和李邺呆了这么久,已是拴儿的极限了。 陶君兰见了拴儿,之前心里的阴霾也就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温情和欢喜。上去抱住拴儿,她笑着亲了亲拴儿的脸颊:“拴儿乖不乖?” 拴儿眉开眼笑的用力点头:“乖!”语气倒是再笃定不过。那副样子,叫人看了就想笑。 李邺在旁边看着,唇角不由自主的便是噙了一丝笑意。待到母子两个亲热够了,他这才出声提醒:“好了,咱们回家去罢。晚上要点鳌山灯,拴儿还想看不想看?” 拴儿自然是想看的,而且想看得不行。 鳌山灯其实就是冰灯,加以彩色绢子以及各色花灯组成,好看是好看,就是费时又费力。所以,一般人家都是不会去做那个的。倒是每年正月初一,城楼之前的空地上,都会提前扎好鳌山灯,专等着初一晚上点亮。 一则是为了祈福,二则也是为了庆贺。久而久之,这便是成了习俗。每年百姓初一晚上出门看鳌山灯,已经成了一个盛大的节目。 端亲王府其实而已是自己可以做个小的鳌山灯观赏的。不过陶君兰觉得太费工夫,而且府里也没多少人,当然最主要是李邺不在。所以也就没叫人弄,因此要看的话,还是只能去城楼看。 不过对于这个,陶君兰却是有些不大赞同:“拴儿太小了,那么多人万一挤着可怎么办?而且晚上又冷。” 最重要的是,她怕遇到刺客。说实话,遇到这么几回刺杀,真是将她吓坏了。她如今一出门,便是总担心会不会遇到刺客。说是有些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李邺笑道:“不妨事,我带着他去城楼上看,那儿视野好,也暖和。护卫也是十足,不用担心。” 陶君兰这才放心了。只是想着皇帝也在,便是又道:“拴儿没个轻重,万一冲撞了皇上,闹得大家心情不好就不好了。到时候你看着他点。” “今年父皇不去看,让我代为主持。”李邺却是如此言道。 陶君兰一惊,随后看了李邺一眼,见他一脸淡然,这才慢慢的自己也镇定下来。这个不是祭天,想来也不算十分要紧,让李邺代为主持,大约也是不要紧的。 “我听宝船太监说,父皇在服用丹药?”上了马车后,李邺便是如此问了一句。 陶君兰点点头:“这事儿太后也与我说了。我也叫刘恩打听了这事儿,只是那谷道人的底细却是查不出来。” 李邺笼着眉没说话,却是轻叹一声。 陶君兰明白李邺叹气是为了什么。丹药一途,从来都是虚无缥缈,若是真有用,那怎么不见之前的皇帝因服用了丹药返老还童或是延年益寿?反倒都是没什么好结果。; 第一卷 第566章 喜丧 正月初六,太子卒于东宫。年二十又八。育有四女一子。 太子死的时候是半夜,听见丧钟陶君兰和李邺一下都是惊醒过来,面面相觑之后,李邺徐徐言道:“太子没了。” 陶君兰“嗯”了一声之后,忽然就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又沉默片刻,她便是下床去取衣服准备帮着李邺换上:“这会你应该就要进宫去罢?” 太子没了,宫中自然是要操办丧事的。皇帝不可能亲自操持,所以作为兄弟李邺自然是要进宫帮忙的。至于她和拴儿,则是可以等到明日一大早再进宫去祭拜吊唁。 李邺应了一声,似乎有些走神。陶君兰见状,也就没再和他说什么。这种事情,或许他也是需要时间消化罢。 待到送了李邺出门,陶君兰重新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只是却是也不愿意起来折腾,便还是躺着。 其实太子回到京中才死了是好事儿,否则的话,死在外头了,到时候李邺反倒是怎么也洗刷不清楚了。毕竟,虽说端亲王府一直没表现得太过和太子竞争,可是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端倪的,所以若太子死在外头,只怕不少人都要觉得这是李邺所为。 太子这么一死,就是皇后那头也是没有理由继续蹦跶了——儿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蹦跶的?如今皇后大约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阿武身上才对:阿武毕竟还那么小,要长大‘成’人却是要费不知多少功夫。 而且,作为太子唯一留下的儿子,皇后大约也很怕有人对阿武下手吧? 按理说,对于皇后她是该同情的。甚至同为母亲,她也很清楚皇后对太子的疼爱之心。只是,她一想到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就生不出任何的同情来,反倒是觉得……活该和报应。 是的,报应。以皇后做的那些事情来说,这点报应还算是轻的了罢? 及至天亮,陶君兰这才起身穿戴。因是吊唁,所以自然得穿素色的衣裳,就是首饰也是一应除了金的和宝石的,只有银和玉的可用。即便是如此,也应当尽量简单。 就是拴儿,也是穿了一身靛蓝的袄子就作罢,除了一个长命锁之外,什么也没多戴。 拴儿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死了,陶君兰只在马车上教他:“一会儿见了人,你也别笑,别人逗你,你也是不能笑,知道了吗?我磕头你就跟着磕头。” 拴儿似懂非懂的点头。不过陶君兰却是不大担心:纵然拴儿做错了什么,一个小孩子那也是没人计较的。关键是,也没有人有功夫在这个时候去计较。 皇后已然是病了——据说昏厥过去几回,如今连床都下不得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是以陶君兰也不曾见到皇后。太子是储君,自然是在东宫停灵的。太子妃王良娣,以及袁琼华都在此处跪灵。当然,太子的其他姬妾也都是在此处。不过身份不高所以也不像是太子妃她们那样跪在那儿给前来吊唁的人还礼。 陶君兰带着拴儿上前去给太子上香磕头,待到尽了礼数之后这才看向太子妃等人,轻声劝慰道:“你们也节哀罢;。太子已去,可孩子还小。以后好好抚养着孩子,也让太子能放心去。” 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可是却是显然勾起了王良娣的伤心事儿,王良娣的眼睛再次红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袁琼华也伤心的用帕子擦眼睛——不过陶君兰心里觉得袁琼华应该是半点不伤心的。 倒是太子妃表现得最为淡定,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陶君兰,太子妃唇畔甚至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后才听得太子妃道:“多谢陶侧妃的劝慰。太子在天有灵,想来也是如此盼望的。”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只在女官指引下寻了个位置跪下了。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虽说比不得皇帝,可是她也是要来跪灵的。当然,也不必太久,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拴儿被陶君兰拘在身边,不许他乱走。 不多时其他人也陆续来吊唁。比如三公主四公主等。 让陶君兰觉得可笑的是,三公主和四公主居然都忽然对她转变了态度。上了香之后主动到了她身边寻了个位置就不说了,更是居然压低声音和她说起话来。 “说起来,这也都是命。”四公主低声道,“二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太子从来都是没受过什么委屈,当上太子也是轻易。可谁曾想,竟是突然没了。所以说,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安排的,该谁的便是谁的。” 说完这话,四公主甚至冲着陶君兰浅浅一笑,带了一丝丝的讨好奉承。 四公主从来就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陶君兰早就知道。所以她皱了皱眉——太子刚去,丧事都还没办完呢,四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和她交好起来,存的是什么心思谁不明白?只是四公主这样不遮掩,反倒是叫人看着还连累了她的名声。 陶君兰自然不会觉得高兴。 三公主也插话进来:“拴儿还这么小,哪里能跪得住?还是叫人带出去玩耍罢?”倒是一副关切的样子。 拴儿自己却是不乐意,反倒是紧紧攥住了陶君兰的袖子。陶君兰心里不耐,便是淡淡的开口言道:“给自己的大伯跪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纵然小,这些孝道礼仪规矩也都该学起来了。不然别人该笑话咱们李家身为天子之家,竟是如此无规无矩。” 三公主四公主听明白了陶君兰这话里的意思,当即便是都脸上有些讪讪。四公主正待发怒,随后却是被三公主拽了一下,于是只得闭上嘴不言语了。 陶君兰心头冷笑,却不再理会这两人。如此急功近利,又如此不懂遮掩,真怪不得这两位公主在哪里都不讨人喜欢。 一时武王妃和庄王妃也是过来了,三公主四公主倒是又找到了话题,凑上去和那两个一处说话去了。 八公主行礼完毕后,环视一圈最后才瞧见了陶君兰,当即就过来了。路过武王妃和庄王妃时,八公主明显的轻哼了一声。 待到八公主跪下,陶君兰就问她怎么回事儿。 八公主叹了一口气:“你没听见,人家在说你呢;。你且看着罢,再过几天的名声都要被她们坏了。” 陶君兰一笑,满不在乎道:“是吗?想来要不了几日,她们又该巴结我了。到时候才是打脸呢。” 这话是实话——太子没了,下一个太子会是谁大家心里都有个思量。今儿三公主四公主上来套近乎,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若不是碍着场合不对,八公主倒是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依照她对三公主四公主的了解,显然这事儿是她们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好了,让拴儿意思意思也就得了,小孩子哪里真能跟着一起熬?叫人送去太后那儿罢。”八公主低声言道,亲昵的捏了捏拴儿的脸,故意逗他:“拴儿怎么不叫我?一点都不乖。” 拴儿忙辩解:“刚才我就叫了,八姑姑没听见。” 陶君兰看了一看四周,摇头道:“好歹再坚持一会。”等到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再将拴儿送过去太后那儿也不迟。 再则,她也是真的想让拴儿好好学学礼仪规矩,人情冷暖。 不过,在频频有人过来套近乎,讨好的嘴脸看得人心里恶心之后,陶君兰就后悔了——给拴儿看这些,着实是不妥当。 正打算叫人呢,太后倒是派人过来接拴儿了。是张嬷嬷带着人亲自过来的,说是小孩子眼睛干净,怕冲撞了就不好了。 于是陶君兰便是让张嬷嬷将拴儿带走了。 拴儿走后,陶君兰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四下张望了一回没发现九公主的身影,顿时就皱了眉头:“怎么小九没来?” 八公主被这么一提醒也是注意到了这个事儿,顿时也是纳闷:“是啊,怎么没来?”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不来的。除非实在是有什么事儿绊住了脚。 正说着,九公主倒是来了。只是看那面色却是有些不大舒服的样子。 陶君兰自然是担心,便是过去悄悄的拉住九公主到一边儿问:“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九公主面上浮出一丝红晕来,低声道:“今儿早上刚准备出门,谁知就恶心想吐,不得不先让大夫诊脉。结果才知道,我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陶君兰先是讶异,随后便是欢喜,要不是场合不对,她怕是都能笑出声来:“这可是大好事儿!” 九公主怀孕,陶家这就要开枝散叶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她又怎么能不高兴? “既然怀孕了,那怎么还过来了?打发人过来说一声也就罢了。”这话是压低声音说的,陶君兰甚至有几分责备:“头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你可不能马虎。” 九公主忙点头:“我心里明白呢,这也只是来露个脸罢了。待会儿我就走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自然是不敢马虎的。; 第一卷 第567章 疯魔 按说做为一国储君,太子的丧礼自然是该隆盛的,可是事实上皇帝只说了一句话:“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一切从简罢;。” 于是太子的丧礼便是精简了许多。除了依旧葬在东陵之外,太子几乎没有享受任何作为一国储君该享受的待遇。就连棺木也因为是匆忙赶制出来的所以明显有些不够精致,事实上若不是木头是有库存的,只怕连木头一时半会也寻不到。 送太子棺椁出宫入东陵那日,从早上开始便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仿佛是在给太子送行。 皇后也在这日终于露了面,只是一看见太子棺椁就忍不住失声痛哭,几乎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皇后的情绪显然也影响到了旁人,太子妃和王良娣都是哭出声来。袁琼华抱着阿武却是一脸的淡然。 是的,阿武最终还是跟了袁琼华。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妃要养自己的女儿,已然是无暇分身,而王良娣着实年轻不会带孩子,而袁琼华不同,她怀孕过,差一点就要做母亲,对于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会愿意付出十分的疼爱。 其实这些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袁琼华的那一番话。太子这是在为了阿武做打算,所以才将阿武和王家的关系摘清楚了。 若阿武是他嫡子也就罢了,说不得还可以争取一下储君的位置。可阿武的生母却是连说都不能说的,这样一个身份,自然不可能再和储君有什么关系。既然是没关系,那么就更应该低调一些,唯有如此,才会让新的储君更放心。 太子这辈子最殚精竭虑思考过的事情,大约也就是这件了。以前皇后总是事事都做好了决定,只告诉他也就算是商量过了。所以,不管什么事儿,其实他都从没有真正认真思考过。下意识的便是觉得皇后一定会替他处理好。 可是这一次——太子却是真正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件事情,皇后却是不会办得好。因为皇后从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事情,更不会放手。 当然,这个决定皇后也不可能同意,可是太子是当着皇帝的面说的这事儿,而皇帝一口应承下来。所以皇后自然是不可能反对,纵然再不乐意,却还是只能看着袁琼华抱走了阿武。 既然皇后都不可能反对,那太子和王良娣更是只能沉默了,纵然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却也是只能压下。 这种感受自然不会好受。尤其是作为太子妃来说。身为发妻,不管什么时候太子都该向着他才对。可是瞧瞧太子都做了些什么?作为嫡母,她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养着那孩子的人不是吗?可是现在呢?一个妾就能骑在她头上了! 这置了她于何地?又何曾为她考虑过? 所以此时要说伤心,太子妃怕是更多的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太子。 陶君兰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情也有些低沉。一切事情都是按照她的预想发展的,只是真看着这些,心里却是真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那一点点心软在作祟罢。 不过,当太子的棺椁真正出了宫的那一瞬间,陶君兰却是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算是尘埃落定了;。至少在废太子这件事情上是如此。当然,还有下一任储君是谁的这件事情。 她很清楚也很肯定,从今以后便是无人能盖过李邺。新太子,要么不立,要么就只能是李邺。 若是立太子,只有一样她觉得有些头疼:那就是太子妃的位置,谁坐? 太后想来是不会同意让她做这个新太子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要知道她纵然没有十足的肯定,可心里却是模模糊糊的有些感受的。 太后不会答应这件事情,否则的话,太后又何必一直压着不给李邺娶新的端亲王妃?无非是做给她看的罢。毕竟若是不提她,李邺不会同意,陶家这头肯定也有意见。而她对李邺的帮助,却又偏偏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太后才将此事儿压下来,算是变相的安抚。可是这件事情也说明了太后根本没有立她为新王妃的意思,否则的话,又何必拖着? 不过好在这件事情也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儿。毕竟太子刚刚薨逝,立新太子这件事情必然也要等一段时间的。至少也得半年到一年左右,估摸着才会提起这件事情。 就算因为皇帝身子的缘故必须尽快立太子,那也肯定是会至少过了头三月。 眼下最当务之急,还是陶家这头的事儿。 陶君兰可没忘记上一次皇后与她说的那番话。当时皇后是怎么诱惑她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皇后显然是对那事儿知情的。 她根本就怀疑那事儿幕后之人就有皇后。 她必须尽快将这事儿弄清楚,还陶家一个清白,也为她自己增加筹码。想要站在李邺身边,陪他看尽荣华,她不可能一直顶着这个罪臣之女的名声。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这事儿想要弄清楚可并不容易,显然是个大工程。毕竟之前陈家帮着查,都没查出个结果来。 而且,她不确定皇后会不会杀人灭口。上次说出那话,恐怕皇后也会清楚她迟早会怀疑罢?以皇后的精明和手腕,她却是不相信皇后会无动于衷。 太子送入东陵之后,皇后回了宫便是下了一个命令:除了太子妃和两位良娣之外,但凡不曾生育过的,又服侍过太子的女人,一律赏杯鸩酒,或是赏一条白祾。待到断气之后,再送入东陵陪葬。 陪葬一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儿。但是也一般都隐秘的进行,鲜少有像是皇后那样大张旗鼓的。 皇后此举,便是被弹劾了。理由是太过残忍,没有仁善之心,而且逾了制度。 太子的女人,说实话着实是有些多了。数量加起来,竟是比先皇陪葬的妃子都还要多。这的确是有些过了。 不过皇后却是并不理会,仍是将此事按照她的意愿做了。更叫人觉得奇怪的是,皇帝在太子丧仪一事上都是克扣了,可是在这事儿上却是一言不发。 陶君兰觉得纳闷,便是问了一问李邺。然后从李邺口中,她才算是知道了一个事实:皇帝听从谷道人的建议,这才不曾过问这事儿;陶君兰听了这事儿之后,顿时就不由得皱了眉头:“皇上未免太过信任谷道人了。”这种事儿都听从一个道士的意见,说难听点这都可以说皇帝是老糊涂了。 李邺面上也有几分忧色:“那谷道人,应该是和王家有瓜葛,这点没有异议。”若非如此,谷道人也犯不着帮着皇后和太子说话。 “父皇更打算给大哥上谥号为‘慧德’。”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了一丝轻嘲的味道:“取意为慧敏德善之意。” 陶君兰讶然的张大了嘴巴。太子如何担当得起这两个字?于国,太子并不曾有过贡献,反倒是包庇贪官污吏。于民,那就更不用说了。但凡是让百姓来评论,太子都担当不起这两个字。 “要不,让人阻拦反对罢?”陶君兰犹豫了片刻后才轻声言道。 之所以犹豫,一则是因为太子已经没了,不值得为这些再争了。二则是因为真这么做了,只怕让人觉得李邺太过小气。 李邺也是微微有些犹豫,不过他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必了。人死如灯灭,不管上什么谥号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名声好听些罢了。皇后这样做,到底不过是为了让太子在千百年之后不至于名声不佳,而被唾弃辱骂罢了。兄弟一场,我不至于连这点都不肯给他。再说了,皇后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就为了办成此事儿,我们从中插一杠子也怪没意思的。” 于是这事儿便是这么定了下来。 又过两日,皇帝便是下了旨意,正式的将太子谥号定为“慧德”。从那之后,人们再提起这位着实运气不好的太子,便是成为慧德太子。 慧德太子的运气的确是不好。有生以来第一次出京,就遇到了起义,更是受了伤,从而更是连命都没了。 更关键的是,皇帝身子已然不好,眼看着慧德太子就是能继位了。可惜…… 慧德太子一头也有陶君兰和李邺大度的缘故。否则的话,以太子做的那些事儿,不管是哪一件事情披露出来,太子的名声也就彻底的没了。 刚定下谥号没两日,皇帝却是又出了状况--他忽然患上了咳血之症。而且病来如山倒一般,几乎是连床也下不得了。 外人都道是皇帝突然之间失去了长子,所以承受不住悲痛。只有几个人知道实情:那就是皇帝虽说也因为慧德太子有悲痛,可是咳血之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丹毒。 只可惜的是,旁人心里清楚,可皇帝却是不清楚。面对劝说,却是越发的坚信起了谷道人的丹药之说。甚至打算让谷道死,倒是他生前做的那些事儿再没人提起,名声也好了许多。 当然,这里人日夜随侍,再跟着谷道人诵念道经,以求得道。 陶君兰觉得皇帝已经疯魔了。 第一卷 第568章 吃醋 皇帝的确是已经疯魔了。为了追寻所谓的丹道,甚至大有连朝政都不顾的趋势。不过唯一让陶君兰觉得好的就是,皇帝暂时对权力的放手,却是给了李邺一次培养心腹力量的机会。 因为皇帝让李邺监国。 说起来李邺监国这事儿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好歹李邺头上还有个亲王头衔,比起庄王武王来显然要合适许多的。 陶君兰便是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李邺:“我怀疑,皇后很可能和当年我父亲被冤一事儿有关联。” 谁知李邺却是直接点了点头:“我知道。” 陶君兰一怔,疑惑的看着李邺重复:“你知道?” “嗯,我知道。这事儿我也在查,本想着替你父亲平反的时候再告诉你,省得你太过期望,万一又遇到什么你到时候失望的。不过今日你既然提起,我也就告诉你罢。”李邺浅笑,带了几许腼腆:“你对这事儿那般在意,我自是看在眼里的。” 陶君兰从未要求过他做什么事儿,或是给她什么。所以,他便是想帮着陶君兰做些事情,好叫她高兴。想来想去,可不是只有这件事情? 而且,他也还有更深一层的思量。那就是,为将来陶君兰做皇后一事儿铺路。毕竟到时候要让人心服口服,陶君兰的家世上还是必须要过得去的。不说显赫,至少不能顶着罪臣的名声。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李邺背后做了这些事儿,当下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只剩下动容了。李邺一声不吭的,竟是做了这么多的事儿。 “多谢你。”陶君兰由衷的轻言。 李邺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只道:“你不都说了。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而且,我也不过只是查出一些眉目,实际上的证据却仍是没有。” “既知道是皇后做的,那就简单了。”陶君兰点点头,压下情绪只在心里感受那种慰贴胀满,并不再表现出来:“上一次我与你说过,孔家也是和这事儿有关系的。你将你查到的东西都给静平罢,让静平接手才好。他是我们陶家顶梁柱,这事儿还得让他自己去办才好。”而且,唯有如此,才能让陶静平心里好受一些,不再那般心心念念的非要恢复陶家的盛况。 “九公主怀孕了,也不知这次是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说起陶静平,陶君兰倒是一下子想起了九公主来,便是带了几分憧憬。 李邺一笑:“生男孩生女孩又有什么差别?你也别在静平跟前说这些,小九素来敏感,到时候可别生出什么误会来。” 闻言陶君兰心中一凛。不得不承认,李邺的提醒是对的。她若是真在九公主跟前做出了这些表情,说了这些话,怕是九公主就该多想了。 想起九公主那性格,以及他们小夫妻两个性格上不大合拍的情况,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这两个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些。 “如今福清在那般危险的地方,你多关心关心芯兰才是;。”李邺见陶君兰心思不知道已经飞去了哪里,怕她一直纠结于陶静平和九公主的事儿,便是忙给她找了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事儿:“也不知陈家如今该多担心。” 提起这事儿陶君兰就是忍不住皱眉;“陈赋的消息还没传回来?” 李邺微微摇头,本想说几句话,可看着陶君兰已经皱紧了眉头担心的样子,他便是又将话咽了下去。有些话,还是不说得好啊。说了,不过是让陶君兰更加担心罢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今天寒地冻,路本就不好走,还遇到了起义叛军作乱,不管是通信还是带消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当时他能带着太子杀出一条血路回京,也全是仗着他私自调动了别处军队过来的缘故。 若非如此,只怕他不仅不能救出太子,反倒是只会将他自己带进去。 李邺不回答,陶君兰心里自然也明白,当下也没再继续这个让人揪心的话题,只问他一些琐碎事情:“如今我看庄王妃可经常入宫去给皇后请安。” 之所以知道这事儿,着实也是因为庄王妃做得太过明显的缘故。毕竟,就算是正月里,就算是皇后伤心,做儿媳妇是该去服侍婆婆,可是也没有每日都进宫一趟的道理。 更何况的是,庄王妃进宫只拜见皇后和太子妃,连太后那儿都鲜少露面。这就有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味道了。 庄王妃如此讨好皇后,用意十分明显。这是在向皇后投诚,或者说是在和皇后合作。 皇后手里毕竟还是有权力的,毕竟太子虽说没了,可皇后为了太子而做的准备却都是还在。若是皇后肯支持庄王,那庄王必然如虎添翼。 李邺并不在意的一笑:“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就是了。去膈应皇后也是好的。”如今不管是谁向皇后献媚,都是在等于提醒皇后慧德太子早逝的事情。所以,这哪里是讨好,分明是在故意膈应皇后。 陶君兰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倒还真是。”换做她是皇后,只怕恨不得让庄王妃去死才好。 “倒是难为皇后每日面对庄王妃了。”陶君兰促狭言道,“改日我也去给皇后再添堵一回。顺带看看阿武如何了。” 李邺一怔,随后道:“你对那孩子倒是上心。”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不管大人做什么,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我当时情急之下挟持了那孩子,如今想来只觉得歉疚。再说了,他如今没爹没妈的,多少也叫人觉得可怜。”宜妃虽说是阿武的亲娘,可是宜妃连看也未必敢去看阿武,更别说给阿武该有的疼爱了。 所以,其实阿武是极其可怜的。可是想想,阿武又何曾做错什么?倒是太子和宜妃的孽缘,最后竟是叫阿武承受了后果。 “他是太子的唯一血脉,怎么着也不会被委屈了。”李邺嗤笑一声,有些无奈的埋怨陶君兰:“有那功夫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倒是不如多疼明珠和拴儿几分。” 陶君兰被李邺这般语气逗得越发停不了笑,轻轻掐了他胳膊一把,她笑着打趣:“怎么,你倒是还替你儿子女儿吃醋了?” 李邺倒是坦然的承认了:“自然是吃醋了; 。”自家的孩子都顾不过来了,管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 说起孩子,李邺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慎儿的教养姑姑,还得你亲自把关才行。这事儿别让姜氏沾手。” 陶君兰一怔,心里明白这是李邺真要分开姜玉莲母子了。当下点点头:“嗯,我慢慢寻摸着,若有合适的就给慎儿留着。只是到时候这事儿恐怕还得你去说。” 她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虽说姜玉莲是自作自受,可是作为母亲来说,看见姜玉莲母子分离,她多少会因为心软而有些不忍心。 她可不想自己找难受。而且,这本就是李邺的事儿,她能管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什么都做好不成?即便是为难不好受,也得让李邺自己去顶着才是。 李邺倒是答应得爽快:“到时候我去说就是了。说起来,那个姜复倒是和姜氏有些关系。姜复似乎是姜时年的私生子。” 陶君兰讶然了好一阵子:“姜时年还有私生子?那这么说,姜复是姜玉莲的弟弟?”姜玉莲不知知道这事儿还是不知道。 想来是不知道罢?毕竟姜玉莲那会子还说没有别的亲人了。 “既是姜时年的儿子,不管是不是私生子,你也好好将人安置了。”陶君兰想了想后对李邺如此言道:“可别再让人去冒险了。姜家与你有恩,你报答在姜复身上,想必也是行的。” 李邺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陶君兰也就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姜复是不是姜玉莲的弟弟,这事儿她也不关心。只是她比较惊讶罢了,毕竟姜时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私生子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既然没有别的儿子,那么怎么姜复没被接进府里去? 这日,陶君兰进宫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却是在宫门口遇到了庄王妃。陶君兰大大方方的和庄王妃打了个招呼,不过庄王妃却是显然有些尴尬不自在。 而且,庄王妃看陶君兰的时候,眼里分明带着防备。 陶君兰其实留意到了这个,不过她也只当是没瞧见。该走路走路,该看风景看风景。 “你也进宫给皇后请安?”庄王妃却是率先开了口。 陶君兰只能处于礼貌回应一句;“是啊。皇后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可缓过来一些了?说起来,我倒是好些日子都没进宫了。” 庄王妃笑了笑,只敷衍道:“还不是那样。”随后又故意岔开了话题:“最近端亲王可是忙得不行,听说每日早出晚归的?若真是如此,那我回头和我家王爷说说,叫他去帮二哥罢。省得二哥一人忙坏了身子。” 陶君兰几乎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庄王妃这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想从李邺手里分权啊。 第一卷 第569章 心思 脸皮比城墙还厚,大约说的就是庄王妃这种人了罢? 陶君兰忍不住笑出来,然后看着庄王妃言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可惜皇上却是没有这样的吩咐,我们王爷也做不得这个主啊;。要不,我让我们王爷将这话与皇上说说?就说这是庄王爷的意思?” 庄王妃脸色立刻耷拉下来,悻悻道:“却是不必劳烦了。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不过是担心二哥他身子受不住罢了。” 陶君兰一笑后诚恳道谢:“那就多谢你们惦记了。” 一路行至皇后宫中,太子妃和王良娣也都在。三人显然神色都不大好,透着一股沉沉暮气。是的,暮气。虽说这种情绪一般出现在上了年岁的人身上,可是如今慧德太子妃和王良娣身上这股子情绪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陶君兰想,大约是因为慧德太子的缘故。慧德太子一没了,便是等于直接让这三个女人都彻底没了指望,又哪里还会留下什么朝气?自然只剩下了暮气沉沉了。 陶君兰给皇后请了安,又向太子妃问安。 皇后淡淡的免了礼,倒是多了一丝嘲讽:“没想到陶侧妃还有这个闲心来看我这个孤寡老婆子。” 皇后的自嘲和对她的讥讽,陶君兰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将皇后的错处纠正过来:“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慧德太子纵然没了,可您是嫡母,不管是我们王爷也好,还是庄王武王也好,就是宫里的几个皇子,不也都是您的儿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侍奉您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故意在慧德太子死后提起慧德太子没了的事情。 皇后几乎是立刻红了眼,咬牙切齿的看住了陶君兰斥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陶君兰忙惶恐起身:“是我的不是,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登时就生出了一股子无力感来——若是陶君兰抵赖,她倒是还可以借由这个借口惩罚或是训斥一二。可是陶君兰认错认得如此爽快,她还真不好计较下去。颇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所以最终皇后只能看着陶君兰,冷冷道:“陶侧妃难道今日出门没带脑子?人人都可怜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绝口不提此事儿。倒是你,故意一般。怎么,是怕我记性不好记不得这事儿所以特意提醒我?” 这话可谓是十分打脸了。若陶君兰在意一些,只怕这时候就羞窘难堪得说不出来话了。不过陶君兰却是显然没有那种情绪的,面对皇后的质问,她只诚恳的承认错误:“是我没想到娘娘您还没走出来,这才提起了这事儿。是我的不是。” 于是皇后非但没有觉得痛快,反而是更加的不痛快了。 太子妃此时淡淡开口提醒皇后道:“母后又何必和陶侧妃计较呢?陶侧妃既也认错了,那便是算了罢。再计较下去,您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太子妃这话乍一听是在劝皇后,可是实际上却是又有点儿责备陶君兰的意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气坏了皇后身子你可担当得起? 陶君兰低头做歉然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如今她倒是不好再为难太子妃了;。而且太子妃拿出大嫂的款来,她还真只能给几分面子。 否则的话,岂不是让人觉得她没有怜悯体恤之心,和个寡妇过不去? 不过想想的确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海南那边进贡的珍珠,我们王爷让人磨成了粉,说是服用之后可以宁心安神。王爷知道母后您睡得不好,所以特地叫我给您送来。”庄王妃乐得看了一回好戏,对于陶君兰吃瘪她自然是看得心头痛快。又想着自己倒是可以趁机表现一二,便是忙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皇后果然面色缓和下来,甚至冲着庄王妃笑了笑:“难为你们有心了。” 庄王妃登时便是心花怒放——要知道,这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遇到皇后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更夸了她!这是不是代表着,这些日子的努力到底是没有白费? 若是皇后此时知道庄王妃心头在想什么,怕是早就忍不住要冷笑了:她不过是想给陶君兰没脸罢了,哪里就是看上了那点子珍珠粉和所谓的“孝心”? 是的,皇后是没看上庄王和庄王妃,因为她很清楚这两人上赶着巴结她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了要让她扶持庄王罢了。若是连这点子小心思都捉摸不透,她还当什么皇后? 而陶君兰,当然注意到了庄王妃对皇后的称呼:以前庄王妃可不是叫母后,如今这么主动改了称呼,这心思也够明显了。 而皇后这样和蔼的对庄王妃,是否也代表着皇后的确是看好庄王?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陶君兰心里如此思量着,面上只不动声色。 接下来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不过皇后对庄王妃却是始终和颜悦色的。而太子妃和王良娣也都是与庄王妃很熟悉亲热的架势。 倒好像她们几个是一家人,而只她一个是外人似的。 当然,她也并不在意这样的事儿。她在意的只是皇后是不是真打算去支持庄王而已。另外,也就是阿武的事儿了。 因而陶君兰便是问道:“对了,怎么不见袁侧妃?还有阿武呢?”阿武这个小名,最后还是被袁琼华定了下来,至于大名,太子给定的是李昇。昇者,如日升起,朝气蓬勃。只从这个字上,也不难看出太子对阿武的期盼。 说起袁琼华,太子妃明显的神色有些沉了一沉,虽说很快就恢复过来,不过变了就是变了。太子妃答道:“袁氏在太子宫中照看阿武呢,说是阿武身子不好,受不得风,便是不带阿武过来。” 王良娣似乎在慧德太子死后,整个人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当即冷笑了一声:“那可是宝贝疙瘩,自然是要看紧了。” 只从王良娣的这个反映来看,就不难猜出王良娣的心思。显然,对于将阿武交由袁琼华的决定,王良娣显然是并不服气。 皇后似乎并不乐意王良娣这个态度,倒是出声斥了一声;“小孩子家本来就体弱容易生病,袁氏这也是为了阿武好。你不懂就该多学学!” 王良娣怔了怔,似乎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不可置信;。最后只能闭上嘴。 陶君兰微微一笑,心道阿武的确是在太子死后彻底成了皇后心里的宝贝疙瘩了,不过这是好事儿。当下也就更加替阿武高兴了,“袁良娣倒是很会照顾孩子。看来将阿武交给袁良娣照顾,也的确是个好决定。” 这话一出,太子妃的神色也不大好了。 陶君兰则是起身告辞了。她还要去看看太后,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打发消磨时间不是?再说了,这里也没什么事儿,着实无聊得紧。 皇后显然也没打算多留她,立刻就应了。 陶君兰退了出来,待到出了皇后的地盘,她这才侧头问自己两个丫头:“你们觉得皇后对庄王妃的态度,是真心还是做出来给我看的?” 要说皇后这么轻易就决定支持庄王,她自然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所以她觉得怕是更多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她看。 春卉也是觉得不像是真的,当下摇摇头:“看着不像是真的。” 碧蕉也是这般认为。 陶君兰便是笑起来:“看来皇后的确是伤心过头了,连做戏也不像了。” 一路到了太后的寿康宫,陶君兰见到太后的时候,太后正在选料子。 陶君兰见了便是笑道:“太后这是要裁新衣?” “我成日躺着,哪里还需要新衣?是给慎儿选的。”太后言道,冲着她招招手:“你来帮着选一选,看什么合适。我这个做曾祖母的,也算是尽一尽心意。” 陶君兰仔细看了看,最后指了一匹亚青色的:“如今宫里还有孝,穿鲜艳也好不好,就这个罢。其实我也给他预备了,只是还没做好。待到做好了,就打发人送过来。” 这个倒不是为了作假,而是实话。慎儿送进宫里养在太后跟前,她也没想过就不管了。毕竟慎儿是端亲王府的小公子,该有的,她也不可能克扣了。 太后点点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这不一样。”顿了顿又问:“今儿进宫来可是有事儿?” “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陶君兰如实言道,“主要是还是有事儿想和您商量商量。” 太后挑眉,“你且说来听听,我看是什么事儿。” “王爷的意思是尽快给慎儿找个不错的教养姑姑,以后就让教养姑姑带着慎儿。然后将姜侧妃……”陶君兰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后:“教养姑姑这事儿好办,可是姜侧妃却是不好安置。我也着实是拿不定主意,便是来问问太后您。” “端亲王的意思?”太后重复一遍,似乎笑了笑,不过仔细看时却是又半点都找不到了。“那你呢?你是如何打算的?” 第一卷 第570章 一念 既然太后问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不回话的道理,当下便是摇摇头道:“想想也无非只是要么给姜侧妃找些事儿做,要么只能送去别院静养了。”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这么处置的。要么送往寺庙静修祈福,要么就送去别院静养。这样名声上既好听又不至于显得自家太过刻薄,而且,也不至于让人揣测内宅里的事儿。 陶君兰觉得姜玉莲的下场也不外乎就是这两种。 谁知太后却是皱了眉头,然后语气加重了几分道:“她毕竟是慎儿的生母。”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不愿意这般处置姜玉莲,想让姜玉莲依旧养着慎儿,依旧体面的留在端亲王府或者宫里。 若是换一个人也就罢了,给太后几分面子也没什么。只是……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提醒太后:“这是王爷的意思。”她觉得这是太后误会了。要知道,这不是她的意思,或者说不仅仅是她的意思。就算李邺会答应此事儿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不合适,可是不管怎么说,李邺是同意了的。 既然是李邺同意了,那么显然这事儿就不该她担当着责任,然后让太后误会。 陶君兰觉得,她大约是心里早有准备,所以才会丝毫不觉得太后这样的想法和作为奇怪。她心里忍不住怅然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太后的看法和做法,有时候真是叫她觉得有些头疼。 大约这辈子不管她做什么事儿,都是不可能改变太后对她的印象和看法了罢? 好在她也并不算太在意这事儿,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她天天都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然后处处小心翼翼,只想着能不能叫太后满意。那这样,日子也没法子过了。 但是要说完全不在意,显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陶君兰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太后的反应和态度忽视掉。 太后显然并不相信这是李邺的意思,当下只是言道;“那毕竟是慎儿的生母,将来慎儿长大后,咱们又如何向他交代?纵然你此时觉得是为了慎儿好,可是焉知将来慎儿不会埋怨与你?” 陶君兰低下头去。太后说的这些,当然还是十分有道理的。至少,是极能说服人的。若她是慎儿,怕是也会对将自己和亲生母亲分开的人心有所怨罢? 只是……“太后,一时心软带来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将来慎儿会不会埋怨怨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姜玉莲的品行和性格,都不适合养孩子;。”陶君兰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说实话,若是慎儿将来和姜玉莲学,对旁人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遇到事情更是不顾后果,那又当如何?” 太后张了张口后又闭上,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才皱眉道:“慎儿将来未必会长成那样。” 陶君兰叹息了一声:“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昔有孟母三迁,所谓何事?” 太后便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的确是如此,她反驳不了。 “可也不必要真将姜玉莲送走。”太后最后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头疼:“端亲王的女人本来就少,如今再送走一个,那就更少了。叫人看着,未免觉得寒酸不像话。” 陶君兰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大约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太后其实为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罢?为姜玉莲说情是假,让她给李邺纳妾是真。 陶君兰看着太后,倒是觉得太后是真给足了自己面子:若是以前,太后大可以直接塞女人进府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这般委婉一番? 又或者说,是李邺的坚持拒绝起到了作用。至少是终于让太后知道了随意塞人根本是没用的,也不过是多给端亲王府添两个吃饭的人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倒是都是一样的。 陶君兰微微有些感慨,可是很快却仍是笑着拒绝了太后的提议:“王爷身子本就不好,太医说了于女色一事上最好多克制一些。再则,如今慧德太子刚没了,作为兄弟和臣子,王爷是要戴孝的,此时自然不好亲近女子。最后便是,如今时机也不合适。寻常女子府里已有了,可要这时候抬进门身份高贵些的,怕又是会让那些御史们乱猜想了。” 此时不管李邺和哪一家显赫些的家族联姻,都会被人说是收买人心,拉帮结派。这一点上,陶君兰倒是完全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不过,那个第一条却是她胡诌的了。李邺身子不如寻常人健硕底子好是事实,不过也没说要在女色上克制,只是太医嘱咐过,不可酒色上放纵。 所以,其实李邺的身子再来几个侧妃或是妾侍都是没问题的。问题只在于——她不愿意。 是的,她不愿意让人再来分享李邺。她当然知道她这般是逾了规矩的,而且放眼古今像是她这样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她却还是更愿意遵从本心。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她之前就勉强过自己。可勉强的结果,她却是不想再尝试了。人生匆匆,又何必如此处处都让自己不痛快? 就像是李邺说的那句话:纵然不顾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做事儿,那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唯有如此,才能痛快恣意。 当然,这种痛快恣意也是在并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不过,她想不给李邺纳妾,不给李邺塞其他女人,又何尝会伤害其他人?相反的,她这般做,倒是救了人罢?毕竟,进了端亲王府也不会受宠,与其过那样索然无味的日子,倒不如让那些女子寻个好夫婿,做正经的正妻不是也挺好? 陶君兰给出的这些理由,显然太后都是不能说不在意的。最终,太后长叹一声:“罢了;。你觉得不妥也就罢了,我老了,又何必参合这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萧索之味。更有些怅然和自嘲。 陶君兰心里有些不好受。看着太后日益苍老的样子,她甚至有点儿心软,想干脆答应了算了:毕竟太后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若是这般能叫太后舒心一些,作为小辈她牺牲一些又如何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到底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最终她还是铁了心扭过头去不看太后,低声道:“这样罢,我将姜玉莲接回王府,慎儿就留在太后您身边罢。至于教养嬷嬷,我想这个由太后您来安排,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后倒是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一笑:“不必了,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了,也给不出你什么好主意了。” 陶君兰只听太后的语气,就知道这是太后恼了自己,更是有些赌气的意思在里头。只是她除了苦笑之外又能做什么?答应太后给李邺塞女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还是只能紧闭着嘴巴不张口。 陶君兰的沉默显然不能叫太后满意,太后最后哂笑一下,道:“我倒是想看看,现在不合适,以后是不是也不合适。” 太后的意思陶君兰明白,这是太后在提醒她,此时就算不同意又如何?将来说不定一样是只能被逼无奈的同意。那时候,那些女子身份只会更加高贵,也更难对付。 陶君兰淡然言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也没什么不妥的。”只要她能阻止,她一定阻止。而她没有能力阻止的时候,她的确也是无可奈何,可是至少她不会觉得懊恼和后悔。 毕竟,她努力过了。只是天意难违而已。人这辈子,最难做到的就是无愧于心,可是偏偏只有无愧于心,才是最叫人痛快的。 太后倒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陶君兰就像是一块石头,油盐不进,更无从下口。 最后,太后只得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皇后最近有什么动静?” “倒是没什么动静。慧德太子的事儿,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倒是庄王妃最近频频进宫给皇后请安。”转移话题陶君兰自然也是十分乐意的,所以回答得飞快。 太后皱了皱眉头:“庄王妃看来果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庄王妃的目的,她当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事实上,大约是没人不清楚吧? “三个月后,让朝臣联手上折子,立新太子。”沉吟片刻后,太后便是如此断然言道:“不可再拖下去了,否则只恐夜长梦多。”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而此时得了太后笃定的话,她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欢喜无比。太后这么说了,那么显然到时候太后是打算也向皇帝施压了。 “另外,那个谷道人,寻个机会发落了罢。要是抓不住把柄定罪,暗中处理了也行。”太后最后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起谷道人的时候,语气里明显更是带着厌恶的味道。显然太后并不喜欢这位谷道人。 太后这话太过果决,又太过轻描淡写,倒是叫陶君兰怔了一下神。; 第一卷 第571章 心凉 几乎是反应了一下,陶君兰才明白了太后这话的意思。太后这是要让谷道人去死。 当然,按说谷道人也的确是罪该万死——蛊惑皇帝迷恋丹道以求长生,以至于皇帝荒废了朝政,自然是罪该万死的。 只是陶君兰却没想到第一个提出这话的居然是太后。说实话,她虽然心里清楚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手段必然是不可能少的,可是始终太后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个仁慈和善的老人,对儿孙疼爱,有些小偏心。和天底下大多数的老人不同。 她从未见过太后对谁动了杀心,而且还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让人下手。 惊愕过后,她倒是又有些庆幸了——好在太后还不曾对她厌恶到那个地步。不然或许一开始她就没命了罢? 当然,如今太后就算真想让她死,那也是做不到了。毕竟端亲王府已经自成一体,太后的手已然伸不进来。而且,如今的李邺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任由他人摆布,处处隐忍的皇子了。 而且,陶君兰自认为自己也是达不到那个让太后动了杀心的地步。毕竟李邺就算对她独宠,可却也不会因为这份独宠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更别说影响大局了。 相反的,陶君兰自认为她对李邺来说,作用绝对是好的。红颜祸水这个词,压根就用不到她身上。 “这事儿怕是不好办。”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后摇摇头轻声言道:“谷道人如今和皇上同进同出,根本就不容易找到机会。” 太后哂笑:“机会?机会又岂是等到的?既要机会,那就创造一个机会就行了。谷道人不是擅长炼丹?那么丹毒发作暴毙,想来谁也不会觉得奇怪。你让端亲王准备好药,送到我这里来,我亲自动手。” 说到亲自动手的时候,太后明显的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陶君兰微微一怔,只觉得太后果然是对这事儿势在必行了。或许,之所以要这样做,和天下社稷都无关,只不过是一个母亲想要将悬崖边上的儿子拉回来的一片心思罢了。 毕竟,天底下又有哪一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踏入泥潭,最后不可自拔? 若是有一天拴儿也是如此,她想必也是愿意如同太后一样,宁可亲自动手造杀业,也是要将那毒瘤拔除的。 几乎是怀着钦佩和动容,陶君兰郑重的应下了这事儿,却也没将话说死:“这话我回去之后转告王爷,至于具体如何做,想来还是得王爷亲自过来和您商量。” 陶君兰直觉李邺应该是不会愿意让太后亲自做这件事情的。 太后又嘱咐了一些好好照顾李邺之类的话,让陶君兰一一记住了应下了,她这才道:“慎儿的事情你仔细考虑,考虑清楚了你自己办了就是罢。不必再来知会我了。不过不管如何,你且记住一点,那就是别亏待了那孩子;。虽说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可是总归孩子是无辜的。” 陶君兰自然不会亏待慎儿,当下便是立刻应了,又道:“若是太后您不放心,我也可向您发誓。” 太后摆摆手:“不必了,你若有心,不发誓一样也会做好,你若无心,发誓也不过是蒙我罢了。” 太后如此言说,陶君兰便是道:“我也不多说了,太后您只管看着就是了。不管我和姜玉莲如何,我绝不会亏了慎儿分毫的。” 对于一个孩子,她还不至于如此的狠心和卑鄙。 因见太后露出疲色,陶君兰也就告退了出来准备回府。不过却是不曾想,姜玉莲却是已经在外头等了她好些时候了。 见了姜玉莲,陶君兰倒是发现一段时日不见,姜玉莲的气色反倒是好了许多。看来宫中的水米的确是养人。 姜玉莲笑着和陶君兰打招呼,倒像是什么不愉快的事儿都不曾发生过。 陶君兰淡淡的回了礼。她可不是圣人,没那么大的度量,更不是年老体迈记性不好,以至于记不住那些不痛快。 没想到姜玉莲反而笑起来:“陶侧妃还在恼我呢?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再说了那孩子不是没事儿?我当时不过是情急罢了,你又何必与我计较?” 姜玉莲这话说得,好像陶君兰再计较那事儿,那就是陶君兰自己不够大度,不够包容似的。 陶君兰几乎被姜玉莲这种态度给逗笑了——不过她也真笑不出来。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去理会姜玉莲,只道:“有事儿你就说罢。我还急着出宫呢。” 姜玉莲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儿维持不住了,随后她道:“我就是想问问陶侧妃你还打算让我在宫里住多久?如今王爷也回来了,府里那些宵小自然是不敢再冒头了,想来也该平安无事了罢?” 陶君兰微微挑眉,反问姜玉莲:“怎么,姜侧妃想回去了?” 姜玉莲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王爷都回来了,作为侧妃我理应在府中照顾王爷。”顿了顿,她挑眉反问陶君兰:“怎么,还是说陶侧妃不愿意我回府中去?” 陶君兰心中一动,倒是忽然知道该怎么处置姜玉莲才算妥当了。微微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姜侧妃现在就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回府去罢。” 姜玉莲一怔,大约是没想到陶君兰居然这样好说话。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她忙道:“那我这就是去收拾我和慎儿的东西。” 陶君兰微微浅笑,神色如常道;“慎儿继续留在太后跟前罢。太后如今心情不好,有个孩子在跟前养着,太后多少也会高兴些。也算是替王爷在太后跟前尽孝了。” 她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叫姜玉莲看不出半点异样。只是出于本能的,姜玉莲觉得有些不对劲和不舍,于是迟疑了起来。 “姜侧妃不愿意?”陶君兰挑眉反问:“既然慎儿要记在王妃名下,那以后就是嫡子了,自然是养在太后跟前好些。拴儿当初不也是在太后跟前养过一段时间?” 姜玉莲仍是不大情愿,只道:“我们母子如何能分开?” 陶君兰哂笑:“是吗?可是别忘了,慎儿记载王妃名下后,那就是王妃的儿子了;。你和慎儿的母子情分自然也就到头了。不管是养在太后名下,还是王爷另有安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怎么你当初却是没想到这一点不成?” 姜玉莲顿时呆住了。她之所以想要慎儿记在刘氏名下,不过是想着借刘氏的名头一用罢了,而毕竟现在刘氏已死了,就算是记在刘氏名下,慎儿不还是由她养着?可是今儿陶君兰却是说,哪怕刘氏死了,慎儿还是不能让她养。这怎么能叫姜玉莲不呆住? 待到回过神来,姜玉莲便是直接反悔了:“不行!若要分开我们母子,那这事儿就此作罢也就是了!” 姜玉莲心里很清楚,慎儿若是不养在自己跟前,那慎儿哪怕是做了皇帝也半点用处也没有。而如今看来,慎儿不仅名义上成了别人的儿子,实际上也要成了别人的儿子了!这不就等于她的如意算盘全都打翻了? 想方设法让慎儿成为嫡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慎儿将来有那个机会和资本和拴儿争?如今看来怕是不仅捞不到好处,连慎儿这个唯一的儿子都要折出去了!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若是她她还能再生养孩子,她也大可答应此事儿。可是姜玉莲心里再清楚不过——不说她自己本身身体如何,只说从生了慎儿之后李邺再没去过秋宜苑留宿的事实,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她这辈子,除了慎儿一个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 一想到这个,姜玉莲就嘴里发苦,心里更是恐慌得厉害。当然也就立刻反对出声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反问姜玉莲了:“姜侧妃,这种事情可是儿戏?由得你朝令夕改?你当我们都是什么?耍猴的?” 姜玉莲却是撒泼起来;“慎儿是我儿子,我自然想如何就如何。” “慎儿已不是你儿子了。从你自己提出要将慎儿记在王妃名下开始,就已经不再是你儿子了。这一点,想来不用我再提醒你一次了。”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玉莲:“姜侧妃到底回去不回去?不回去,我可自己先走了。” “是你!”姜玉莲回过味来,大声的指责道:“你故意算计我的!你是故意要让我们母子分开!” 姜玉莲这话还真是说对了。陶君兰“呵呵”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提醒姜玉莲:“纵我有心,也得你配合啊。” 姜玉莲登时便是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受。最后,她想起了上一次陶君兰在柳夫人登门打人的时候警告她的那番话。 当时她是完全没在意,可如今她在想起,却是只觉得遍体生凉——她以为陶君兰是没这个本事的,可是现在看来…… “姜侧妃或许回去求求王爷倒是管用?说起来,这也是王爷的意思。”陶君兰笑呵呵的补上最后一句让姜玉莲心凉的话。; 第一卷 第572章 玄机 姜玉莲最终还是跟着陶君兰回了端亲王府。不过慎儿却是留在了宫里。倒不是姜玉莲愿意,而是她也没了别的法子——为了长远计,还是先回府去求李邺才是最为保险的法子。 姜玉莲想,她是对李邺有恩的,所以她觉得她若是开口,想来李邺是怎么也要给几分脸面的;只是,姜玉莲却是没想到她一回去就在大门口遇到了姜复。然后又让陶君兰看了一场好戏。 姜复当时正从大门里出来,而陶君兰她们则是往里走。这般一来,自然也就是打了个照面,正好就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姜玉莲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姜复则也是在微微一怔后笑了起来。 陶君兰看了看姜复,又看了看姜玉莲,心思一转倒是忽然有了主意,知道该怎么对付姜玉莲了。当下她便是笑道:“姜侧妃可是觉得惊喜?这个好消息,我是故意没说,特特的想着等到你回来自己看见高兴。如今你们姐弟想见,可是再欢喜不过的事儿。我看不如摆一桌酒菜好好叙叙旧?” 李邺说过,姜玉莲和姜复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所以她这样说,便是故意的了。一则是想看看到底古怪在哪里,二则也是想膈应姜玉莲。 她可没忘了姜玉莲当初是怎么膈应她的! 陶君兰有些揶揄的想:果然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姜玉莲的面色登时就变得更加古怪了。 而姜复的笑容,则是更加灿烂了。甚至于姜复还朝着陶君兰一拱手:“多谢陶侧妃成全。我找我姐姐,倒是找了很多年。” 姜玉莲的脸色在听了这话之后,闪过了一丝惊慌。 而陶君兰则是一点不拉的看在了眼里。当下心中越发笃定:这两人必定是有什么猫腻的。难道,是身份的缘故?也是,一个是私生子,一个是嫡出大小姐,怎么看也不可能太和睦。 不过作为姜家仅剩的两个人,想来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会这般才对。所以,想来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一些事儿罢? 陶君兰倒是不知自己的猜测几乎猜中了十之八九,她只冲着姜复一笑:“你于我和王爷有恩,若是能帮上你的忙,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姜复再次诚恳的道谢,表现得和一个刚与姐姐重逢的欢喜之人半点没有不同。不同的是姜玉莲。 姜玉莲的脸色几乎是难看到了极点。甚至她想也不想的便道:“内宅如何好让外男进去?我还急着见王爷,便是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话,姜玉莲也真是匆匆忙忙的跑了。或许用跑是有些夸张,可是三步并作两步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 若不是心虚,姜玉莲为什么走这么快? 狐疑的看了一眼姜玉莲的背影,陶君兰冲着姜复一笑:“你们姐弟重逢,你有如何打算?” “自然是好好回报姐姐当初对我的疼爱之心了。”姜复笑得人畜无害。不过雪白的牙齿却是总叫人看着有些发冷的意味,叫人无端端想起野兽的牙齿。 陶君兰微微一笑:“虽说内宅不许外男进入,不过既都是亲戚自然也没有外男这一说;。你去找你姐姐随时都可以,只是别乱逛就是。” 她倒是半点不担心姜复会在内宅生事。要知道,姜复不管什么时候踏足内宅,那肯定都是要一直在人的跟随下的。再则,姜复就是去秋宜苑,别的地方根本不会去。 她也看得出来,姜复倒是真对姜玉莲这个“姐姐”关注异常。若不是早从李邺那儿知道一点内情,她倒是完全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只会觉得姜复是和姜玉莲感情深厚罢了。 姜复告辞退开,仍是出门办事去。 陶君兰也是回了沉香院。其实,李邺是说过别将这事儿告诉姜玉莲的,某种情况上来说,她算是没做到答应李邺的事儿。 陶君兰微微有些心虚,却也不算后悔。既然都做了,还后悔什么?不过别的不提,看着姜玉莲不痛快的样子,她倒是真觉得痛快。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这个仇还没等到十年呢。昔日姜玉莲膈应她,如今倒是换成她膈应姜玉莲了。 就是这事儿还是她主动告诉李邺才好,而且还得态度好些认个错才是。陶君兰心里盘算着如何“讨好”李邺,叫他别计较这个事儿。倒是没再去管姜玉莲那头回了秋宜苑又是一顿发脾气的事儿。 秋宜苑又换了一批瓷器。陶君兰得了回禀的时候,直接淡淡吩咐:“这种消耗府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消耗不起。让姜侧妃自己想法子罢。既然舍得摔,那就该舍得买。府里规矩不能坏,不然她开了这个头,明儿都这般学了,那像是什么话?” 这话倒不是真只为针对姜玉莲的,而是实话。不管是谁管家,都不会纵容姜玉莲这种行为。 是,端亲王府是不缺这点银子,不过规矩却是真不能坏。而且这样不爱惜东西,也的确是太骄纵了一些。 姜玉莲得到这个回执的时候,自然是气得不轻。不过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想着待见了李邺将这事儿与李邺说一说。难道端亲王府连点子瓷器都买不起了?还的自己掏腰包?这不是让人笑话是什么? 姜玉莲满心的想见到李邺,只是忽然又想起来:待到见了李邺,若是李邺问起姜复的事儿,她又该怎么说?当年的事儿,决不能让李邺知道,不然李邺该怎么看她? 姜玉莲满心恐慌。李邺已经对她不喜,若是再到了厌憎的程度,她如何还能要回慎儿,如何在端亲王府立足? 而且,姜复是怎么找来的?还有陶君兰,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那样说的! 这些念头一一在姜玉莲脑海里出现,倒是将姜玉莲折磨得有些难熬。 而就在姜玉莲煎熬的时候,陶君兰则是在洗手作羹汤。 因太子没了,所以府里是要茹素三个月的。虽说也可以偷偷不遵守,可是李邺的意思,那是一国储君,又是他的长兄,礼不可费。所以他真要给太子守孝的。 陶君兰自然不会拦着; 。事实上本也该如此。只是她却心疼李邺的身子罢了。 李邺这一路是吃了不少苦的,怕太子死在路上日夜兼程回京就不说了。就是吃食上也是尽量简单省事儿。这也是李邺瘦了一大圈的原因。 李邺身体底子不好,这是小时候中毒造成的。路上吃了苦就不说了,如今皇帝这么一撒手,李邺又被让监管朝政,费心劳力自是不说。又不能以肉食补之。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来想法子了。 李邺喜欢甜品和点心,所以她打算亲自做些。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想起要自己下厨,而是……她还得给李邺赔不是呢。答应李邺的事儿没做到,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不是? 既不能吃肉,那么奶和蛋便是该多用些。而也只有这两种,在素材里倒是比比别的都更补人一些。所以她做的是牛乳羹。这个好做是好做,就是考验功夫。做出来的牛乳羹雪白香甜,最重要的是,要得嫩滑,舀一勺放进嘴里,微一抿就能化开,这才是最好的。 做好的牛乳羹上面,再撒上些干果和蜜饯切碎的碎末。不仅是为了好看,更是为了增加丰富的口感。 点心配的是梅花酥。梅花是现摘的红梅,包在馅儿里,再点在点心酥皮上。微黄的酥皮上坠着鲜红的梅花,看上去便是叫人觉得色泽诱人。 做好之后,陶君兰让人用双层的保温食盒装了,趁热给李邺送去。这个时辰李邺自然是不可能回来吃的,所以只能叫人送去。毕竟这些都得趁热吃才好。 倒是拴儿明珠还有果姐儿都沾光了,一人吃了一碗牛乳羹,拴儿还吃两个梅花酥。 显然牛乳羹深得孩子喜欢,静灵倒是来请教了该怎么做——果姐儿如今正是到了开始慢慢不吃奶的时候,对于这样好消化又补养的东西,是该多吃些。 静灵悄悄又问了陶君兰:“怎么这一次慎儿没跟着一起回来?以后慎儿是不养在姜侧妃跟前了?” 陶君兰点点头:“慎儿养在她跟前,只怕养坏了。” 这话是实话。静灵也是不由得点点头,又道:“不过教养姑姑却是得好好找。” 静灵这般说起这个,陶君兰便是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想推荐谁?”静灵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就是想忽略也不成。 静灵微有些尴尬,不过却很快又镇定下来:“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德安宫的宫女,叫秀菱的。” 陶君兰是记得秀菱的。当初秀菱不是被带走了?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当然,那也不是她的错。 “当年是我糊涂,倒是连累了秀菱。如今她过得很不好。出宫后她嫁了人,结果生了两个女儿后,丈夫便是另有新欢跟着人跑了。剩下两个女儿,也在瘟疫里死了。如今她被婆家赶出来,娘家也不肯收容……”静灵轻叹了一声:“其实她人也是不错的,不管是做事儿还是什么的,都挺细致认真。” 陶君兰沉吟了片刻,最后也没答应静灵:“慎儿如今在宫中,想来太后肯定是有安排的。我也不好插手,这样罢,将秀菱安排去你跟前罢。帮着你照顾果姐儿,你也能放心些。”; 第一卷 第573章 喜怒 对于昔日曾一起相处过的人,陶君兰已经谈不上记恨还是怎样了。对她来说,那些事情都仿佛都已经是恍如隔世,过眼烟云了一般。 不过,静灵鲜少求她,难得开一次口。纵然看在静灵面上,她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只是秀菱到底是不是好的,她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敢贸贸然的将人乱安排去慎儿跟前。本想随便在府中给秀菱指一个去处,只是看着静灵那副愧疚的样子,她想了想才改了口。 且不说这头陶君兰和静灵如何,倒是那头李邺收到了府里送去的吃食,倒是有些惊喜——一则是许久不曾吃过陶君兰亲自动手做的吃食了。二则这般让人送吃的,倒还是头一次。 至于影响不好什么的——李邺默默扫了一眼正辩得面红耳赤的大臣,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诸位大人用些点心再接着辩论不迟。”说罢他便是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头除了书案之外,其实还有架小床,这是方便他午睡或是有时候实在是晚了在里头过夜设置的。 对于分享这个词,李邺便是默默的忽视了。统共没送多少,外头那么多人,如何够分?这可是陶君兰做的,他怎么舍得分给外人吃? 横竖,宫里也有准备点心茶水,让他们去吃那个就行了。 舀了一勺牛乳羹,只一抿李邺便是禁不住享受的眯了眯眼睛。这味道,倒是丝毫没变。 再咬一口梅花酥,李邺不仅眼睛享受得眯起来了,唇角更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上翘。 待到用完了牛乳羹和点心,李邺让王如收拾碗盘,又笑到:“告诉侧妃,味道极好。送来的时辰也恰到好处,正好有些饿了。” 光吃素的确是经不住饿,所以其实每日下午这个时候多少都会吃两个点心的。 王如心里便是揣摩了:自家王爷这般说,看来是十分满意。或者也有让侧妃再接再厉的意思? 越想越是觉得李邺就是这个意思,所以王如便是如实的将这个意思转达给了陶君兰。 这事儿也不麻烦,就是她每日都要亲手做也不算麻烦——比起做宫女那会儿,如今材料都是现成的,她只负责做就行了,就是火候也不必亲自守着,自然是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当然,其实每日里她也并不是真如同看上去的那么忙。府里一些琐碎事情大可以直接让红螺去处置,毕竟都有定例在那儿摆着,照着原来的做就行了。只要不逢年节,基本也没什么需要她去亲自忙活的。 托慧德太子的福,今年不管是元宵还二月二,都是过得简单,也不敢庆贺饮宴。所以倒是省事儿了不少。 所以陶君兰也就决定从今儿起,每日都给李邺做些甜品点心送去。 傍晚李邺回来后,一家子先用过了晚膳,还陪着孩子玩耍了一会儿,她这才将李邺叫进了书房说正事儿。 所谓正事儿,自然是太后说的谷道人那事儿。 陶君兰将太后的意思与李邺说了; 李邺沉吟片刻,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只怕不好寻到机会。而且若普通的毒,一查验也就露馅了。到时候反而更麻烦。”以皇帝现在对谷道人的重视来是谷道人一死,那是绝对不可能随便了事的。再怎么也会查验一番。 “太后的意思是此事儿势在必行,实在找不到机会,可在她宫中动手,甚至太后是宁可亲自动手,也不愿再容忍谷道人迷惑皇上,祸乱朝廷了。”陶君兰轻叹了一声,将太后的决心说了。末了又道:”都是做母亲的,太后这般也是对皇上的一片母子情谊。 李邺见太后如此执意,眉头倒是拢得更紧了。其实现在皇帝已经没再服用丹药了——身体成了那样,就是谷道人也不敢再给吃了。反而是说要重新炼制另一种更好的丹药,让皇帝先等一等。 又或者说,是皇后党不愿意皇帝这会死了。毕竟,皇帝一死肯定是要拥立新君的。而现在若真是这样的话,得利的显然只有端亲王府。 作为皇后,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 “其实我在想,那谷道人也是有师门兄弟的罢?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同门师兄弟在。更不知他师傅还在不在。若是他师傅还在,倒是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陶君兰今儿下午在府里琢磨了一下午,自然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的。 李邺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微一沉吟倒是觉得不错,言道:“明日我就让人去寻访。” “朝廷上的事儿,若是吃力你也别一个人揽着。可以让人帮着分担一二。”陶君兰想了想,还是如此言道:“庄王妃今儿便是说起了这个事儿,我想,或许该再拉个靶子起来。不然你一人抵着,我倒是心疼。” 这话是实话。她是真心疼。而且觉得李邺做了事儿反倒是没落到好处,更甚至被人针对,想想就让人郁闷不舒服。 “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大可以交给庄王武王去做不是?都是王爷,他们闲着反而容易生事。”陶君兰狡黠一笑,冲着李邺挤了挤眼睛:“王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邺顿时忍不住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倒不是他不愿意放权,只是到时候怕他这几个兄弟不肯接。 “七皇子还没回来?今年应该是要给他选妃了罢?”陶君兰忽然想起七皇子来,便是又问了一句。 说起七皇子,李邺微微摇头:“我让他留下和陈赋他们一起查贪官污吏了。陈赋年轻恐不能服众,留他在,身份上也能镇得住。” 陶君兰点点头,心想大约懿妃心里不知道多担心呢。 其实陶君兰还想问问关于今年选秀的事儿,不过想着皇帝身体那样子,她到底还是没问。想来,应该也不会进行了罢?毕竟皇帝那样子,怕是起床都不容易了,更别说亲近女色了。 正说着话呢,倒是姜玉莲派人过来请李邺了。 李邺还不知姜玉莲回来的事儿,便是问了一句:“姜氏回来了?” 陶君兰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了跟李邺说自己言而无信的事儿,便是心虚的看了一眼他,拉住他的袖子道:“我有事儿跟你说,你先别走;。” 李邺便是疑惑看她:“什么事儿?” 陶君兰期期艾艾的道:“就是今儿回府的时候,我们刚进门,就碰到了姜复。他们姐弟两个正好打了个照面。” 李邺微微拢了拢眉,倒是也没太放在心上:“既然碰见了也就罢了。” “我却是没做到答应你的事儿。”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 李邺一怔,随后失笑——他以为是什么事儿,却原来是这个。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看着陶君兰这样忐忑的样子,倒是他忽然心里就生出几分逗弄之心来。 想了想李邺便是言道:“该罚。” 陶君兰没料到李邺会这样说,倒是呆住了,“啊?” 而李邺则是趁此机会,将她往前轻轻一拽,让她猛然跌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又趁机在她唇上偷亲了一口:“这个且算是惩罚罢。下不为例。” 说完,又趁着陶君兰还一头迷茫雾水的时候松开了她,笑着起身去姜玉莲的秋宜苑了。 待到李邺都走出去了,陶君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戏弄了,当下又羞又窘,想着李邺方才的动作,脸上又忍不住有点儿红。更有点儿微微的心虚——虽说在守孝期间,不过这样亲近的动作应该不碍吧? 偷香窃玉一把的体验,倒是让李邺颇有点儿新奇——以前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而这个小小的举动,倒是也让李邺心情颇有些好。至少是见到姜玉莲之前心情是颇好的。 待到见了姜玉莲,看着姜玉莲哭哭啼啼的样子,李邺的好心情登时也就被破坏殆尽了。 “何事。”李邺算是个温和的人,不过却没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或者说,仅有的怜香惜玉都用在了陶君兰身上,所以对其他人自然也就没剩下了。 姜玉莲算是有恩与他,所以李邺还算耐着性子态度和气,没转身就走。但是事实上他也没有打算多留的意思。 姜玉莲见李邺并不怎么关切的样子,心里越发委屈,眼泪自然也就更急了:“王爷果然厌憎妾到了这个地步?慎儿是妾亲生的,王爷您别夺走慎儿啊!没了慎儿,妾还有什么活头?倒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姜玉莲见过太多女人用过这样的手段,而且深知道这个手段是十分有用的。所以,李邺一来她也就用上了。 当然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留住慎儿!因为这是和自己后半辈子息息相关的,所以姜玉莲这一番哭倒也不全是做样子。至少也有七八分是真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李邺并不喜欢她这个调调,更不会为此买账。相反的,李邺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她道:“叫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李邺素来不喜欢自称本王,除非是在不痛快的时候。; 第一卷 第574章 甘之如饴 姜玉莲愣了一下后便是急忙反驳:“我如何敢威胁王爷?只是只是……我的确是离不开慎儿,所以才想求王爷不要分开我们母子。” 李邺定定的看着姜玉莲,然后徐徐笑了:“谁说要分开你们母子了?” 一听这话姜玉莲顿时欢喜起来,心道:难道王爷并没有这个意思?那陶氏这一次……这般一来,她的心思顿时就活络了起来。原本想着只求不要分开她们母子就好,现在她更是觉得,或许可以趁机给陶君兰上一上眼药? 这个想法让姜玉莲有些亢奋。 微微沉吟了一下,她便是想到了该怎么说。当下眨了眨眼睛,故作无措道:“那王爷这是……可陶侧妃却不是这么说的——” “哦?”李邺没多问,不过这一个字却是比问了更让人想得多。 至少姜玉莲就想多了,以为李邺是想知道究竟如何,便是忙将陶君兰的话解释了一遍,不过当然不可能说原话了。她只言简意赅道:“陶侧妃却是告诉妾,就不能再将慎儿养在妾跟前了。而且那意思,竟是还要送妾去庄子上!妾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好好服侍王爷!” 在姜玉莲的描述下,陶君兰俨然就已经成了多人子嗣的恶毒女人。 李邺这次的反应还是挑了挑眉。 姜玉莲觉得李邺是听进去了,而且是有点生气。不过事实上……李邺则是在琢磨:陶君兰果真这么说过?那到底是为什么才这样说的?姜氏做了什么? 不过想来想去,李邺到底还是觉得陶君兰不大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而且就算陶君兰真做了这种事儿,那必然也是有缘故的。 倒是姜玉莲这样急不可耐的说这话,用意倒是有些颇深了。 最终,在姜玉莲期盼的目光之下,李邺却是缓缓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听说你想让慎儿记在王妃名下?” 姜玉莲又是一愣,随后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了。不过她就算再不想承认,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的话又如何能否认得掉?所以再不情愿,姜玉莲到底还是只能点头承认了:“妾是这么想过——” “这样也好,你一心为着慎儿着想,这是慎儿的福气。”李邺点点头,倒是夸奖了姜玉莲一句。 姜玉莲登时就觉得心花怒放起来,满心觉得李邺这是要开始看重她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李邺接下来却是接了一句:“不过如此一来,慎儿的确是不能继续养在你身边了,陶侧妃倒是没说错。” 姜玉莲刚刚还在怒放的心花,顿时就因了李邺这句话而片片凋零了。她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邺,完全不明白李邺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 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或许李邺根本就是开玩笑的。不过李邺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快就打破了姜玉莲的这个期盼。 “慎儿留在太后跟前极好,以后就这么罢; 。你若是想见慎儿了,也可进宫去探望。这也并不影响什么。”李邺点点头如此言道,末了又道:“你不愿意去庄上静养就不去了罢。只是你身子不好,到底也该好好养着。就在你院子里养罢,我让他们没别的事儿就不用来打扰你了。” 这是变相的禁足。 姜玉莲明白过来这个意思之后,李邺已经是起身往外走了。 姜玉莲顿时慌了神,想也不想便是伸手去抓李邺的袖子,哭道:“王爷,妾不能没有慎儿,不能没有慎儿啊!” 李邺顿了脚步,站定后将袖子拉回来,然后看着姜玉莲道:“在你说出要将慎儿养在刘氏名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在你偷偷去柳夫人跟前挑拨离间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在你三番五次闹腾生事的时候,也更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日。在你用挟持一个孩子的手段来威胁君兰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姜氏,念在你父亲和你有恩与我的份上,我容忍你一次一次又一次,甚至让你生了个孩子,以此保证你老有所依。不过你自己不珍惜,却不代表我要一直容忍你。” 李邺这番话淡然又冷漠,目光更是陡然锐利。让姜玉莲再不敢伸手去触碰李邺分毫。 不仅如此,李邺说的那些事情,更是叫她有点儿惊慌失措。姜玉莲是真没想到,李邺居然会知道她的这些事情。 李邺还知道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脑子里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不过这话姜玉莲是不敢问,甚至她现在连看李邺的眼睛都不敢。 最终,姜玉莲哭出声来,到底还是强忍着恐惧继续哀求道:“求王爷发发善心罢。妾以后保证不敢再有这些小心思了。而且,王爷你看在昔日的份上,再容我这一回罢。” 姜玉莲也是真拉得下来脸面。她想得也明白,此时受点委屈丢点人不算什么,只要慎儿在手里,总有一日她就能一雪今日之耻的。 然而她这点小心思,李邺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当下冷冷一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直留着你,也不全是因为你与我有恩的缘故。更重要的是留着你有用。你也不必再肖想什么不该想的。王妃的位置,那是留给君兰的。你们一个个背后的小动作我都清楚,不是不想清理,不过是懒得清理。府里不能真一个其他女人也没有。你懂了?若你从此安分守己,将来你毕竟还是慎儿的生母。若……本王爷也不是真下不去手。”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李邺的面色冷冷,叫人一下子便是明白了:他是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儿的。 姜玉莲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她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她是留着占位置用的。毕竟府里女主子已经够少了,若是仅剩下的这几个也都再没了,岂不是明摆摆的给人塞人的机会?为了保证陶君兰的利益,所以李邺宁可容忍一二,等到秋后算账那一日。 她心里顿时就凉了,凉得发苦。凉得叫人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同样是女人,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又凭什么这么大? 姜玉莲不服气,所以也就直接问了出口。 面对姜玉莲的质问,李邺只反问了一句:“君兰为我做了多少事?你们又为我做了多少次?我不是那等只看容貌的庸人,对我好的,我自然对她好;。” 更何况,陶君兰是他心仪之人。若是连对自己心仪之人都不好一些,还谈何心仪?从喜欢陶君兰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是偏的,他的眼睛也挑剔了。他胸口的地方,除了陶君兰,谁也进不去,谁也容不下了。 “不过都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姜玉莲犹自不甘心,喊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邺轻笑一声:“是收买人心,还是真心实意,我自是分得出来,不容他人置喙。再则,就算她是装得,我也甘之如饴。” 就算她是装的,他也甘之如饴。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剪刀,直接剪断了姜玉莲所有的不死心。又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姜玉莲再无翻身之日。 李邺走后,姜玉莲不可遏制的大笑出声,笑自己傻,笑自己运气不好,笑自己竟是看不清,笑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痴情的人。 姜玉莲从来不相信什么白头偕老,相濡以沫。这一点从他父亲身上就能看得出来了。母亲那样强势,到底父亲还不是出去养了个温柔似水的外室?还生了小野种。那个时候,母亲告诉她,以后别再太强势,做个温柔讨男人喜欢的女人,这样以后才能过得幸福。 她信了,可是现在看来——她还是错了。李邺根本不喜欢她。不管她再怎么样,就是不喜欢。 笑到最后,姜玉莲哭了。哭自己,也哭自己的母亲。哭她们母子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悲惨。 李邺这番话,陶君兰自然是无从知晓的。她只知道李邺去了一趟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是就让姜玉莲彻底老实了。 是的,彻底老实了。慎儿也不再提起了,成日里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连门都不出了。 陶君兰自然是也有几分奇怪的——这前后差距着实太大,实在是叫人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她也没太多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她每日事情也不少呢——尤其是自从每日要给李邺做点心之后,时间倒是又占满了。 这日,陶芯兰倒是过来了。 陶君兰开始以为陶芯兰是担心陈赋,所以过来问问情况。不过见到了陶芯兰之后,见陶芯兰笑嘻嘻的样子,她就登时觉得不对了:“怎么了这是?” 待到见了陶芯兰躲开了她的目光,登时她就是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下不由得皱眉,也不管陶芯兰了,只看向陶芯兰身边的丫头:“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奶奶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奶奶气不过,就将大奶奶给打了。如今大奶奶闹腾起来,仗着老夫人不在府里,将咱们奶奶赶出来了。”丫头倒不是个嘴紧的,被这么一问也就说了——当然也是盼着陶君兰给做主撑腰的意思。 第一卷 第575章 教导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住了陶芯兰:“什么?!” 不管是什么时候,做弟媳的都应该对嫂子恭敬些。纵然不和睦有几句龌语,可也一般不会动手的。动手的,也都不会是有体面的人家——倒是平头百姓家里多些。那也是因为都无教养的缘故。 陶芯兰小时候受的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女子该有的教育,不管是礼仪规矩,都学得极好。幼时虽然脾性单纯容易冲动一些,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在宫里的磨练,却是已经完全能沉得下脾气了。 陶君兰自然觉得陶芯兰不像是会做出这种蠢事的。 陶芯兰被看得不好意思,低头不自在的捏揉自己的手绢,然后解释道:“也不知怎么的,一时之间却是没忍住。” 陶君兰几乎被气笑了,恨铁不成钢的想拍陶芯兰两下,再骂几句,可是看着陶芯兰自己也是委屈的样子,到底是舍不得下手了,只能恨恨的用指尖戳了戳陶芯兰的额头,道:“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子?陈夫人果然是将你宠坏了!” “也是大奶奶阴阳怪气的咒我们三爷,我们奶奶这才动了怒。而且,大奶奶话里话外的讥讽侧妃您和陶家,我们奶奶这才——”丫头按捺不住,再一次的多嘴了。不过还没说完就被陶芯兰呵斥住了。 陶芯兰怒道:“以后再敢多嘴,你就直接去刷马桶罢!” 丫头顿时吓白了脸,紧紧闭上了嘴。 陶君兰又戳了陶芯兰一下:“怎么,到了我这里你还敢摆款?她也就是在我跟前敢多嘴,换个人她必然也是知道轻重的。” 的确是如此,这丫头还是当年陶君兰买给陶芯兰做陪嫁丫头的,敢多嘴也是心疼陶芯兰的缘故。有这样护着主子的丫头,很好。 不过陶君兰转而还是高洁那丫头:“不过你主子的话也是十分对,在旁人面前,不可多嘴。”不过在她面前,多嘴也无妨。她还是很想知道陶芯兰的事儿的。 训斥完了丫头,陶君兰这才看住了陶芯兰,似笑非笑:“好了,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别逼着我问丫头。” 陶芯兰闷闷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嗫嚅道:“大嫂本就不喜我;。加上婆婆又宠我几分,她就更不自在了。这一次福清出门,婆婆心中担忧时常去寺庙祈福。本来这一次我也该去的,不过大嫂说府里事情忙不过来,非要我帮忙,我这才留下了。结果婆婆走了我才知道,什么要人帮忙,根本是做筏子找我的不痛快罢了。起先我也想着忍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说福清,话里话外不仅说福清是书呆子办不好事儿,又频频提起起义之事,颇有些暗示福清会遇到危险的意思。我本就欲直接走了不理会,可她又扯上了陶家,说话极其难听。” “那也不该动手。”陶君兰皱眉:“你这一动手,十分理都变成了没理。”不过到底是自己亲妹妹,偏袒也是理所当然的:“动手的时候,你没吃亏罢?” 陶芯兰感觉道自家姐姐的关心,方才还怒气重重一脸不忿的样子,如今却是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喜滋滋道:“我哪能吃亏?打了她一巴掌,我就赶紧推开了。她倒是想还手来着,被丫头拦住了。” 陶君兰心里微微一松,随后又看着陶芯兰那样子气得恼起来:“你还笑得出来!我看这次你怎么收场?” “大不了被罚呗。”陶芯兰满不在乎,她没告诉陶君兰其实她已经想好了——待到陈赋一回来,她就会提起分家的事儿。 当然,其实这本也是陈赋早就说过的。倒不是兄弟不和睦,而是那个大嫂,着实不是个能相处的。以前刚成亲不好提这事儿,现在倒是差不多了。 陶君兰看着陶芯兰这样,无奈摇头:“别的不说,只说你婆婆怕是就好受不了。她对你好,你却这般不懂事儿,也是叫她难做。” 提起陈夫人,陶芯兰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来,低头抿唇不言语了。之前动手的时候倒是真痛快,可是现在想想,她倒是真有几分后悔了。 “到时候,你还得拉下脸去赔个不是。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你婆婆。也为了陈家的名声。”陶君兰自然看得出来陶芯兰是有点儿后悔了,便是如此劝了一句。 陶芯兰这次倒是乖乖点头了。 陶君兰顿时觉得欣慰,赞许的拍了拍陶芯兰的手,这才说起了方才就想说的事儿了;“赔礼是该赔礼,打人毕竟不对。不过陈家大奶奶欺人太甚,我们却也是要追究一二的。该日我和你哥哥都去为你撑腰,我倒是要看看,我们陶家到底哪里上不得台面!” 陶芯兰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才笑起来:“我就知道,姐姐你肯定不会不给我做主。” 顿了顿,陶芯兰却是又皱眉嘀咕:“您若是对姐夫的那几个小妾也拿得出这样的气势,不早就将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陶君兰看了陶芯兰一眼,将四下都屏退了,这才轻声道:“这话你是早就想说了罢?也罢,你既如此在意,我便是一次性与你解释个明白罢。” 陶芯兰自然是洗耳恭听。 陶君兰便是缓缓道:“其一,府里本来女主子就已经够少了,若是我再放狠手去收拾,那府里便是彻底要大减员了。你说,太后能同意?皇后能同意?就是皇上那头也不能同意。其二,这府里人多了,永远不可能是一派干净。与其让新人进来折腾,到时候还要费心费力摸清手段,倒不如留着我熟悉的。如今这几个人里,都被我捏着把柄,想要收拾起来不过是一动嘴皮子的事情;。其三,她们都是服侍过王爷的老人了,我若下狠手,别人只当我是个狠心不讲情分的,不过坏的是我自己的名声和印象。其四,包容她们也是因为王爷。王爷要拿她们做挡箭牌,我自然是要配合。再则,他也会觉得我宽容和善。夫妻之道,在于你敬我一尺,我也要还你一丈。一味逞强只伤感情罢了。我忍下来的,他自然都知道,也会更向着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玉莲有慎儿,本就轻易不能动,静灵如今不错,她当然也不会去动。至于古玉芝,不受宠却也是太后给的人,最主要的是,古玉芝胆子小,几次事情里虽然她也参合了一番,却都是小动作,伤害不了什么,不过是为她自己谋求利益,她也犯不着去动。至于桃枝——她是想看看桃枝到底和皇后是什么关系。 当然,更多是想要留着这些人当挡箭牌的缘故。她是真不想让任何人有理由往府里塞人了。与其让新人进来折腾,倒不如让这些已经不受待见的女人们折腾。至少,李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这算是她的一点小心机罢? 倒不是不放心李邺,而是怕再出几回用药的事儿。那样的事儿不仅让人心塞,更是让李邺没脸,让端亲王府也没脸。 陶君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仅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心慈手软的原因,更是为了教导自己这个妹妹。这些道理,不仅是可以适用在她身上,变通一下许多事情都能用。 陶芯兰听完之后,便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好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她就说,什么时候自家姐姐竟然脾气这么好了。 “姜氏生了孩子却是不能养,又没有宠爱。她已经不足为惧,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古玉芝就更别提了,桃枝也是不用再多说。你说,我又何必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比起她们,我倒是更在意她们身边的下人。这一次府里出事儿,可不就是下人折腾出来的?”陶君兰说着便是喝了一口茶水,说这么多话,是真有些口渴了。 比起几个有限的主子折腾出来的事儿,倒是隐蔽在暗处的那些下人,更容易闹出大事儿来。毕竟后宅女人闹来闹去,还不就是那几种手段? 说句实话,现在她们折腾出来的事儿,最多也就是膈应她,哪里可能真的动摇她的地位?所以,何足为惧? “姐姐眼光长远,我的确比不上。”陶芯兰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这么一个事实。 陶君兰见陶芯兰那样子就好笑:“这有什么可比的?你也不用跟我比。你更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儿。” 的确是如此。陶芯兰的婚事上,以后应当都是顺遂的。陈家不许纳妾,以陈赋对陶芯兰的喜爱重视来看,除非陶芯兰是真生不出儿子,或者陶芯兰自己不脑子发热给陈赋塞人,那基本他们屋里是不会有其他妾侍存在的。所以,无需比。 作为姐姐,看着自家妹妹婚姻顺遂,那种感觉却不仅仅是一星半点的欣慰和满意。陈赋已经很好了。人不可太贪心。 “既然来了,就用点点心咱们再回去罢。估摸着到时候陈夫人也该回来了。”陶君兰好笑的瞪了陶芯兰一眼,叫人上点心;“这是我今日做的豆沙馅儿的小福饼,你尝尝。” 结果没想到点心刚吃了一口,陶芯兰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而此时,陈家那头也派人过来接陶芯兰回去。; 第一卷 第576章 设计 陶芯兰这头“哇”的一声吐了,那头陈家的人也刚好到了,丫头从门房那儿得了禀告,过来回禀;陶君兰却是顾不上陈家的人了,她此时已是关切的扶了陶芯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陶芯兰刚要开口回答,却没想到又是一阵猛烈的呕吐。不仅还没咽的小福饼吐了,之前吃进去的东西也是悉数吐了出来。这么一番之后,后来呕出的全是水了。 呕吐的气味自然是不好闻的,不过却是没人计较这个。陶君兰自然不会计较,因为她此时心里全是着急和关切。 倒是陶芯兰比较在意这个,忙将陶君兰往外推:“姐姐出去等等。”这么腌臜的地方,陶君兰呆着也会不舒服的。 陶君兰闻言倒是真出去了,不过叫人也扶着陶芯兰跟着出来了——呕吐的时候,闻到这种味道也显然是不会好受的。万一受到影响再吐了那就不好了。 待到陶芯兰情况稳定,陶君兰这才想起去请太医过来。 陶芯兰本想拦着,可是想想自己刚才那难受劲儿,也是有点儿吓到了,于是也就没拦着。 此时谁都没想起陈家派来接陶芯兰回去的人还在门外等着,将这事儿是忘得一干二净。就是来回禀的丫头,也是忘了。 于是陈家的人,在门房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无人问津。以至于满心忐忑的觉得,陶家这也是恼了,所以不肯教三奶奶回去了。 这么一想,自然陈家的人也不敢耽搁了,忙回去请示。 因是端亲王府的牌子,所以太医自然是来得极快的。 一时太医诊脉完毕,陶君兰便是忙问:“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大碍罢?” 太医笑容满面的起身贺喜:“恭喜恭喜,这是喜脉,已经是三个多月了。呕吐也是因为孕吐的缘故,并不打紧。” 这个消息着实意外——事实上作为生育过两次的人。陶君兰见陶芯兰呕吐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孕吐。不过又一想陶芯兰夫妻两这都分开多久了?怎么可能是怀孕了?所以也就否决了。 所以此时听见这个消息,陶君兰真是足足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笑了:“这可是大好事。太医您该得个大红封。不过,您先告诉我,胎像如何?可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太医笑道:“脉象极好,胎像也是十分稳固。照这么下去,生个健壮的孩子是必然的。而且,头三月已过,也不用太担心了。日后小心些,多吃些滋补之物也就好了。” 陶君兰这才放了心,然后示意丫头送太医出去——自然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红封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喜事儿,自然是要给太医包红封的。 待到太医走了也无外人了,陶君兰这才瞪了陶芯兰一眼:“怀孕三个月你自己竟是都没发现,你这是怎么搞的?你身边的嬷嬷和丫头呢?” 陶芯兰也是被这个消息完全惊呆了,此时陶君兰问起来,便是才忙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上上个月还来月事了。虽说有点儿少,可也是来了;。后头我和福清都没见过面,哪里就能想到——再说了,我月事也是一直不准的。” 这些种种加在一起,可不就是让人忽略了怀孕这个可能? 陶君兰也是再说不出训斥的话来,反倒是有些心酸:陶芯兰月事不准是因为当年初次来那个的时候,就一直没保养好的缘故。那会子她们都还在浣衣局,成日在冷水里泡着手,又穿得不够暖,自然也就积了寒气在身体里。这般一来,月事倒是一直都不准了。这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照顾好妹妹。 “既然如今知道了,从今儿起就要好好保养了。”想起陶芯兰今日还和人动手,陶君兰心里就一阵阵的后怕,不由得话里带了几分凝重和肃穆:“不管做什么都小心些,入口的更是要小心。还有一点,别再和人动气了。” 陶芯兰如今想起来今日的情况也是后怕得不行,甚至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腹,紧紧的护着。面对陶君兰的嘱咐,她更是忙连连点头。 怀孕这个事儿姐妹两先是后怕,接着又是欢喜和亢奋,末了陶君兰才想起来:“对了,也该叫人去陈家报信。陈大人和陈夫人知道这事儿,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陶君兰故意没提陈赋。这个时候陈赋也没回来,提起陈赋不过是叫陶芯兰担忧和难受罢了。 提起陈家,丫头倒是这才想起来陈家人还在门房上等着,当下便是忙告罪将此事禀告了。 陶君兰顿时就皱了眉——凉了这么久,陈家那头万一误会了怎么办?当即忙叫人去将人请来,又叫人准备马车准备亲自过去一趟。 一则是送陶芯兰回去,二则是给陶芯兰撑腰,三则是解释一下并不是故意不让陶芯兰回去,而是有事儿耽搁了。 陈家这头倒是很有诚意,纵然被晾着,也让人继续等着。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跟个下人解释,直接就让车夫去陈家。解释自然也是要对着陈夫人解释的。 陈家倒是一如既往的欢迎和热情,倒是没人露出半点别的情绪。 不过陶君兰注意到陈夫人的大媳妇,也就是陈家大奶奶并没跟着陈夫人一起出来。倒是陈家二奶奶在,陈家二奶奶还有个奶娃娃要照顾,此时出来已经算是十分给脸面了。 陈夫人见了陶君兰,便是苦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说着又冲着陶芯兰招招手,道:“你气性也太大了,下次可别这样了。不管怎么着,也该等到我回来。” 陈夫人没说到底这话是说陶芯兰气性大动手,还是说陶芯兰被大奶奶一激就果离了家。 陶君兰觉得应该是后面一种,当然前面那一种也有,不过只是有些无奈。她觉得陈夫人应该是知道始末了,而且是向着陶芯兰的。 当即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感慨:陈夫人果真是疼陶芯兰的。这是陶芯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其实,嫁人之后最难处理的从来不是夫妻关系,而是婆媳关系。和丈夫相处的时间,说实话是真没和婆婆一起相处的时间多。当然皇家是例外。可在大多数人家里头,不管富贵与否,都是这样的,和婆婆相处多过和丈夫相处;若和婆婆相处不好,在丈夫那儿也讨不到好处。大多数媳妇,哪一个没受到过婆婆的刁难?也就是陶芯兰运气好,不然哪里会有这样的福气? 而且陈夫人这样一说,倒是陶君兰有些过意不去了,忙道;“您也别太宠着她了,她这就是宠坏了,这才敢做出这样的事儿。要我说,就该训斥一番。” 长辈跟前,陶芯兰自然也不敢再什么,只乖乖认错:“是我的不是,当时我是太恼怒这才冲动了。也不知大嫂有没有事儿。” 此时二奶奶倒是笑着开口了;“芯兰放心,你那点力气还能将人打伤了?就是脸面上过不去。” 按照大奶奶的脾性,只怕这事儿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过不去的,而且肯定不会爱出门了。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我自己媳妇我自己了解,谁对谁错我心里也有数。不过,芯兰性子是要改改,这般也不妥。” 到底是长辈,且陈夫人也十分会说话,所以这话倒是也没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有些歉意。陶君兰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到底是芯兰也有不对,不过她也的确是受了些委屈。您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也相信您必然处置得公平。” 顿了顿,她又想起陶芯兰怀孕的事儿,便是笑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和您说。芯兰怀孕了,都三个多月了!” 陈夫人自然是惊呆了,然后反应过来之后嘴顿时都合不拢了,忙看了一眼陶芯兰的肚子,又笑着拉住陶芯兰的手,激动得说话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最终只是连连说好。 “她这个做娘的也不上心,一直都没觉察,今儿还敢动手。”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想都叫人后怕。从今儿起,您可是得多提点她一些才是。她对这些可谓是一窍不通。” 这么一说,陈夫人顿时也是后怕得很。忙到:“从今儿起,除了睡觉之外,我便是不让她离了我的眼皮底下。” 陈夫人是真关心陶芯兰。 二奶奶也笑着凑趣:“回头我将我当初怀孕的注意都列出来,写下来给芯兰看看,她心里也就有数了。” 陈夫人自然更高兴。 这个二奶奶出身许是不高,可是真的是会做人,性格也大方,看着很不错。陶君兰都忍不住在心头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按理说气氛已经是十分和谐了。甚至陶君兰连自己为什么来都忘了,若不是听见一声冷嘲,她怕是真就想不起来了。 冷嘲的人是大奶奶,她是这么说的;“陶家果然有意思,怀孕了就能将这事儿遮掩过去不成?那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奶奶说的是陶家,那意思倒像是陶芯兰根本就是故意设计了今日的事儿。 第一卷 第577章 犀利 陶君兰被这么一提醒,登时想起了今儿来的初衷。她可不只是来报喜的。 看了一眼陈夫人,陶君兰微微犹豫了一下,到底最后还是打算收敛一些,别让陈家觉得难堪就行了。下定决心后,她便是看向大奶奶,冷着脸道:“我正想去寻大奶奶,却没想到大奶奶倒是主动过来了。怎么,是来认错的?” 陈夫人见陶君兰看向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预料陶君兰要干什么了。本来是下意识的想阻拦,可是想了又按下了。这个大儿媳妇也是该认清楚现实,好好吃个亏了。横竖,这事儿也不会闹大,陈家不会太没脸就行了。 所以,陈夫人便是默默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吩咐厨房做点什么给陶芯兰吃好。 二奶奶也是在心里琢磨该给儿子弄点什么辅食好。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忽略大奶奶和陶君兰的对话。 陶君兰的话登时就将大奶奶气得仰倒。大奶奶昂着下巴,轻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冷笑道:“我还以为陶家这是来认错的,看来却是我高估你们了。” 没想到陶家非但不是来认错的,反而看这个架势,倒像是来找茬的。大奶奶是真心想不明白,陶家这是什么家教? 陶君兰登时就笑了,被大奶奶这个说法给逗笑了。做人还是谦逊一点才好,这么自大和谁能相处下去?怪不得大奶奶这般不讨人喜欢。换做是谁,估摸着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认错?敢问我们哪里做错了?是在大奶奶你咒我妹夫的时候芯兰没给你一巴掌错了?还是在你贬低陶家的时候没再狠狠多打两下错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倒是彻底不想给任何人留脸面了;“听说大奶奶出身大家族?我以为家教应该很好才对,怎么的竟是如此?看来传闻果然是传闻,不可信。” 大奶奶真是气得呆住了,瞪着眼睛看陶君兰,完全没想到作为一个亲王侧妃,陶君兰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这不是刁蛮无理又是什么?这不是跋扈又是什么? 不过还没等到大奶奶说话,陶君兰便是又开口了:“本来看在两家姻亲面上,我是不该这般的。不过大奶奶做得却是着实有些过分,让我不得不开口了。只是陈伯母您却是别介怀才好。” 陈夫人咳嗽一声:“是我儿媳妇不对,你这般也是情理之中。” 得了陈夫人这话,陶君兰自然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当下冷冷的看住大奶奶,冷笑道:“敢问大奶奶,芯兰哪里做得不好,竟是让你如此厌憎与她?而我妹夫又哪里碍着你的眼了,你话里话外的说不出好听话?我陶家何曾得罪过你,以至于你要这样辱没我家门?我却是不知,一个有教养的夫人会随意的的贬低自己弟媳妇的娘家。” 大奶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陶君兰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顿了顿便是又继续道:“我陶家是没落了,可是我陶家如今也有朝廷大员,我陶家也不曾舔着脸攀亲戚求帮助过,我陶家更是娶了公主做媳妇;!大奶奶又凭什么说我陶家的不是?” 陶君兰说着说着笑了一笑:“说起来,大奶奶倒是真出自大家族,不过,那也是过去了。你如今是陈家妇,成日将娘家挂在嘴上又是个什么意思?再说了,大奶奶娘家往上推两代,好像也不过是个县令和商人出身罢?我记得,若不是府上有个会赚钱的祖宗,只怕当初赶考打点都是没钱的罢?就是大奶奶的父亲,小时候也是吃过苦头罢?这样的家族,和世家大族比起来,又算什么?大奶奶的娘家,和我陶家又有什么可比的?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陶君兰这嘴皮子翻起来,倒是叫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这就是传闻中温柔和善如同观音菩萨似的陶侧妃?怎么的和传闻中完全不同?这说话多犀利多不客气?简直是要将人噎死啊! 唯独陈夫人却是觉得有点恍惚看见了当初陶家还没出事之前的陶君兰。那时候的陶君兰,看着文静,可是真发起火来,却是比起陶芯兰这个小炮仗半点不让的。 陶家的人,都没有真正绵软的。哪怕看着再绵软,骨子里也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的磨难,虽说也改动了一些事情,可是陶君兰骨子里的这些东西,到底是都没变。只是隐藏得更深了。 大奶奶终于找回了自己,然后冷哼一声;“我家可没出过罪臣,我家更没腆着脸用女人的裙带往上爬。” 这说的是陶致勿被斩首,和陶静平娶公主的事儿,以及陶君兰给李邺做侧妃,将陶芯兰嫁入陈家的事儿。 陶君兰却是早料到大奶奶会这么一说,微微一笑:“是吗?大奶奶确定你家没出过罪臣?而且,你的四弟,不是想要娶定国公的嫡孙女吗?” 定国公府是老牌的世家,出过好几个大将军。在皇帝跟前极其有脸面的,曾经还得了一块满门忠烈的牌匾。以大奶奶娘家来说,想要娶人家的嫡亲孙女,根本就是高攀了。 其实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却是真的。所以大奶奶的面色顿时就变成了猪肝色。而且,她忽然真的不能确定自己娘家是不是真的都是清白做官的。 陶君兰笑得笃定,而且结亲那事儿说得半点不假,以至于让人也无法觉得前面一句是随口说说的。 不过事实上,前头那一句真是随口说说的。朝中的事儿除了关于李邺的,她都不了解也不上心。不过有一句话却是说得极好:但凡是大家族里,做官的多了,要说都清清白白的,却是的确谁也不敢打包票。 而议亲的事儿,则是女人之间的小道消息了,她身为端亲王侧妃,想要知道这些自然是易如反掌。就算她不想知道的,也有人凑上来当做笑料与她说。 大奶奶这幅高高在上的嘴脸让陶君兰看不惯,而且为了陶芯兰以后省事儿,所以她下手起来自然是毫不客气。怎么样能将大奶奶踩进泥里,她就是怎么做的。 这不,大奶奶已经倨傲不起来了。 “若是再污蔑陶家,我们陶家这点气节却也是有的。好好辩论一番,倒也不是难事儿。”陶君兰微笑着言道。眼睛盯着打大奶奶。 大奶奶死死抿着唇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她纵然很想反驳,可是却要顾念父兄家族。而且这个时候她是想起了陶芯兰的身份:端亲王侧妃,又受宠,要对付自己家族,就算不太容易,却也绝对算不上太难。 不过想起自己嫂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大奶奶倒是也不觉得太委屈了:横竖今日受的委屈,明日就会讨回来。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大奶奶轻而易举的就说服了她自己,不再和陶君兰对抗。 当然,陶君兰也是见好就收了。这里毕竟是陈家的地盘,而且陶芯兰以后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自然还是得见好就收的。 不过,结果陶君兰却是很满意。 待到和陈夫人解释清楚了那会子是被陶芯兰的孕吐吓坏了,以至于忘了陈家派人来接这还回事儿之后,陶君兰也就差不多告辞了。 因太子三个月孝期还没过,所以陈夫人也没留陶君兰。 陶君兰回去的路上,还去看了看九公主——然后将陶芯兰怀孕的这个事儿告诉了九公主。 九公主又惊又喜:“果真?!这可是好事儿!”随后又道:“那我这就叫人去贺喜送东西!” 陶君兰打断兴冲冲的九公主,笑道:“这个也不急。说起来,她的月份倒是比你这个还大些。只是如今福清也不在京里,日后你多开解她,叫她别担心才是。你们都是孕妇,待到你过了头三月,也是可互相串门的。” 两个孕妇在一起,也正好有共同话题不是? “我去给父母上柱香,我们陶家血脉,如今是真兴旺起来了。”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感慨——若是父母还在,看见这一幕,不知该有多高兴? 九公主也点头:“是该上香,不仅该上香,也该去墓那儿亲自说说。明儿我和静平说说,让他亲自去。” 陶君兰又嘱咐了九公主一些话,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因了这件好事,自然接下来一连着几日陶君兰心情都是极好的。 不过,好心情却也总是会有到头的时候,这不,这日陶君兰就遇到了一件事儿:皇后忽然叫人宣她进宫去。 皇后自从慧德太子没了,几乎是没再有过动作。没想到第一次的动作,居然就是宣了她。 虽然不知道皇后这是为了什么事儿,可是潜意识里,她却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好事儿。所以心情就有些发沉,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不过,既然皇后宣她,她自然不可能不去。所以,深吸一口气后,陶君兰就换了衣裳进宫去了。一路上,倒是也渐渐平静下来,虽也有忐忑,不过到底不影响。 第一卷 第578章 找茬 到了皇后宫里,陶君兰才发现原来被叫来的却是不只自己一个。基本上几个王妃都是在。 陶君兰更加确定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当即向着皇后行礼后,便是寻了个位置坐下了。却也并不主动开口问——横竖主动不主动问,都是一样的结果,皇后肯定会说的。所以她又何必着急? 而且她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陶君兰之后,才是太子妃过来了。太子妃的面色有些憔悴,看上去很是过得不好的样子。 皇后难免关切了一句:“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虽说太子已经没了,太子妃这边其实是应该改口了。不然万一将来立了新太子,那岂不是就有两个太子妃了?那多尴尬?只是皇后一直不曾改口,更没旁人说起这个事儿,所以还是暂时将太子妃称为太子妃的。 太子妃看了一眼皇后,轻轻摇头:“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昨儿阿媛哭了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我就多守了一会儿。方才才送走了太医,阿媛也睡下了。” 阿媛是皇后的次女,皇后闻言便是不由得皱眉:“阿媛这身子,怎么调理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起色?那帮子太子可是真真没用。” 其实也不是太医没用,而是那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身子不好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太医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可奈何。 陶君兰垂眸,心底却是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太子妃心里可有后悔?当年服用那药帮着怀孕,可最后害了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太子妃苦笑一声,也是坐下了。 皇后这才与众人闲话几句,然后将话题转到了女德和规矩上:“说实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就该更注重女德和规矩才对。否则的话,何以为天下人的表率?你们说是也不是?” 一听这话,陶君兰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了一声。觉得今儿恐怕皇后布下这么大的阵仗,是想针对她了。或许甚至会来个三堂会省? 陶君兰淡然的听着众人纷纷开口附和皇后的话,然后镇定的看着皇后看向了她:“陶侧妃,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如此。”陶君兰见躲不过,便是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管皇后怎么出招,她只管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皇后果然是针对她的,见她承认,便是责问道:“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敢公然以身份欺人,还敢上门去辱骂?你给你妹妹撑腰没什么不对,可是也该讲究个分寸。陈家是忠孝之家,尤其是陈大人,不知为朝廷出了多少力。也是他不和你计较,否则的话,若陈家不依闹起来,你又当如何?” 顿了顿,皇后还嫌不够,又给陶君兰扣下一个大帽子:“而且,你这般是在坏了朝臣对皇上对皇家的印象!让老臣们寒心!” 若换成以前,陶君兰自然是不会反驳,只能隐忍的承认了这个错处。然后任由皇后拿捏;不过现在……陶君兰微微一笑,抬头对上皇后锐利的眸子:“娘娘这话严重了,我又何曾以身份压人过?又何曾欺人太甚?若我真的欺人太甚,陈家如何会隐忍?既然陈家不曾吱声,那便是说明我并未过分才是。” 陈家都没吱声,皇后这就嚷嚷上了,看着就叫人觉得可笑得不行。不是吗?颇有些狗拿耗子的意思。而且,到底是谁没事儿将这个事儿告诉皇后的? 陈家大奶奶?倒是也有可能。 皇后被陶君兰这样的反驳噎了一噎,然后更寒了脸:“跑去人家中,当着人家婆婆的面儿训斥人家媳妇,这还不过分?敢问陶侧妃,你觉得怎么才算过分?” 陶君兰站起身来,冲着皇后一拜,然后徐徐反问:“若是对方辱及家门,敢问皇后娘娘,我还是不能说一个字吗?敢问皇后娘娘,哪怕别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也该忍气吞声不成?既然我是皇家的人,那么还有一个字,叫天家威严才是。若我随意让他们辱骂了,那我才是真的丢了脸,给咱们皇家也丢了脸。” 皇后冷笑一声:“狡辩罢了。陈家大奶奶何曾辱骂过我皇家?不过还你仗势欺人,与你妹妹做主罢了。” “是又如何?”陶君兰含笑反问皇后:“既然我身份品级都摆在这里,她自然就不该随意辱骂,这是朝廷规矩,她这般本就是不敬。我训斥几句,也是天经地义。再说了,她的夫家都不曾说过半句,我以为这事儿更不必计较。纵然计较,也是该我计较。” 而不是此时她被人指责。 皇后是真被噎住了。 太子妃揉了揉眉心,徐徐开口了;“陶侧妃这话却是不对——陈家是对朝廷有过大贡献的,理应给他们一些体面。你这般的确是不妥。纵然她对你不恭,你大可让陈夫人指责训斥,而不是你自己去。说到底,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我们天家媳妇太跋扈了。” “关键是,你还只是个侧妃,连正妃都是不是,就敢如此。”皇后冷笑一声,似是动了真怒:“以前刘氏还在的时候,我瞧着你规矩倒是不错。如今刘氏没了,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后这么明明白白的训斥人,倒是头一回。算是完全没给她留脸面。当然,陶君兰也不觉得皇后会给自己留脸面——今儿摆明了就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果不其然,皇后这话一出,旁人都是附和起来。尤其是庄王妃,笑道:“可不是?以前陶侧妃多温和可人?如今倒是越发有气势了。变化着实不小。” 这话就是有些讥讽的意思了。这分明就是在说陶君兰没了人管束越发放肆,而且当年也是装模作样,如今慢慢的露出了本性来。 陶君兰淡淡看了一眼庄王妃,也是一笑:“庄王妃如今变化也是不小。当初庄王妃见了皇后娘娘可不怎么亲近,如今反倒是亲近了不少。至于我么,既然如今管着端亲王府,自然也该拿出气势来。不然如何管理府中?” 庄王妃讨好皇后这事儿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却也没人拿出来说。所以庄王妃一时之间羞窘得满脸通红,算是败阵下来。 武王妃矜持的没吱声; 太子妃倒是又开口了,语气仍是淡淡的,一副公允的大嫂样子:“庄王妃和母后亲近也不奇怪,都是儿子,叫母后更亲热些。” 这么一番话,算是给庄王妃解了围。庄王妃感激的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回以一笑。 陶君兰觉得,大约皇后是真有意扶持一个皇子来保证自己地位的。因为现在皇后除了对她不好,对其他人倒是真的挺不错。 从此可见,李邺也的确是不叫皇后喜欢。或者说,他们相互厌憎。 “这件事儿影响不小,你回头去陈家道个歉罢。”皇后摆摆手,一副事情就这么办的架势。 陶君兰却是断然否决了皇后的这个提议:“对于娘娘这个提议,我着实也是不能答应。我觉得我没错,却是不能随意认错。娘娘这样做,岂不是也是拿身份强压我?” 她当然不能认错,一旦认错,没错都变成了有错。而且,她更不能让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勉强她,压制她。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她又何必去再隐忍皇后?忍一时是为了大局,可也不至于就要忍一辈子。今日她若是被皇后压制,以后想要翻身恐怕十分不容易。 皇后被这般拒绝,自然是勃然大怒,看着陶君兰连连冷笑:“看来,你这规矩是该好好学学了。如此不听教诲,却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来人,去请端亲王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他是个什么意思。” 或许皇后说这么多话,其实最后这一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罢。陶君兰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倒是也不怕。 皇后既然想要找麻烦,她就陪着皇后看看到底事情要闹成什么样。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至于李邺,陶君兰想他也是不会让皇后轻易达成目的的。 忽略掉其他人看好戏的暮光,陶君兰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如此了。若王爷说我有错,我自然便是错了。” 皇后冷笑一声:“那咱们就好好看看,端亲王是不是个明事理的。” 这和李邺明不明事理,又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句话,陈家尚且没说什么,皇后这般无非就是找事儿罢了。 李邺自然来得不慢——一则是皇后派了人请他,二则是他知道了皇后宫里的事儿。他急着来给陶君兰撑腰做主,怕陶君兰被皇后欺负了去。 待到李邺过来,陶君兰倒是什么事儿也没有,正整好以暇的等着他过来呢。 李邺对于皇后,自然还是要给几分尊敬的,毕竟那是嫡母不是?所以仍是恭敬行礼,然后这才问道:“皇后娘娘派人叫儿臣过来,却是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扫了一眼陶君兰,却是吩咐太子妃:“你来说说事情的始末。” 第一卷 第579章 强势 李邺听完始末之后,微微挑眉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冲着皇后笑了:“这事儿皇后娘娘您是如何知道的?可是陈夫人或是陈大人亲自抱怨的?” 皇后拢了拢眉头:“虽说不是陈家人告诉我的,可是陈家大奶奶的确是受到了委屈。总该给人一个交代。” 既然不是陈家人抱怨的,那事情就好办了。李邺微微含笑,言道:“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可见陈大人或是陈夫人并无意见,既然并无意见,那就不觉得我府上侧妃做得不好了。既是如此,又谈何交代一话呢?” 李邺声音淡淡,清浅微哑,说得轻描淡写,却又回护意味十足。 很显然,李邺并不觉得陶君兰这是做错了。或者说,即便是陶君兰不对,他也会护短到底。因为,接下来李邺反问了皇后一句:“皇后娘娘若是无事,不如多关心父皇,再好好整顿后宫。其他的闲事儿,还是少管罢。”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险些没忍不住笑起来。李邺这话太狠了,等于直接再说皇后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不过,皇后也的确是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好,那不说这事儿也罢。只说我的话,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不听了是罢?”皇后似乎气到了。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戚戚然的言道。语气里颇有点儿自怨自艾的意思。 按理说,皇后都这样说了,他们是该表态安抚皇后的。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长辈。 不过李邺没动。陶君兰自然就更不会随意妥协了。 倒是庄王妃和太子妃都看住了李邺,更是劝了太后几句,大意是她们还是很听话的。当然,言外之意再一次是将端亲王府贬责了一通。 李邺含笑看着皇后,只是道:“皇后娘娘如今正是伤心难受的时候,还是多休养罢。”至于别的事儿,那就不要再搀和了。 皇后面色变换,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让李邺三言两语打发了,言道:“你大哥走了,我便是将你们当成我亲生儿子一般。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你好。陶侧妃规矩不好,我琢磨着还是尽快选个得体的端亲王妃吧。这样你大哥看着,九泉之下也才欣慰。” 太子看着端亲王府越来越好,只怕是怎么也不会欣慰的。太后这话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陶君兰看向皇后,不等李邺开口便是提醒道:“慧德太子新丧,国孝三个月,这个莫不是皇后您忘了?作为兄弟,王爷也是一年之内不该办喜事的。再则,太后您口口声声说我没规矩,我却是着实不知我到底哪里没规矩了。要不,咱们请太后和皇上评评理罢?” 事实上,这事儿一看就是皇后故意在找茬,不管谁来评理,也都是一个结果。毕竟,她纵然有几分过分,可事情毕竟陈家大奶奶挑事儿,而且陈夫人就在当场,什么话也没说。 只这一点,她就站住了脚跟。 至于不听长辈的话——若是听话就要自取其辱的话,她想还是不听得好;“只是三个月罢了。先慢慢选着,三个月之后再定下来,一年之后再成亲也不错。”皇后笑了笑,倒是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反而一脸和煦。 显然,这才是皇后真正的目的。 而且,皇后又道:“我最近身子不舒服,你们几个王府里,便是轮流叫人来侍疾罢。尤其是陶侧妃,我也趁机教导教导你规矩。姑侄一场,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陶君兰觉得皇后这是要故意找借口折磨自己,又或者是为了将她调开。正要开口推脱,便是听见李邺道:“陶氏要管家,却是不方便离开。这样把,都是侧妃就由着姜氏顶上。再则,我觉得陶氏规矩极好,却是不必再多学了。这既是要管家,也该有点魄力。太温柔了,反倒是纵容了下人。 李邺这番话说得强势又自然,见皇后似不满意,他甚至徐徐言道:“大哥好歹留下了阿武这条血脉,皇后您可要好好照顾阿武才是。再则,阿武年岁和小九倒是差不多,将来想必也能一处玩耍。倒是再好不过了。” 当着皇后的面儿,李邺就这么大刺刺的提起了九皇子和阿武。还故意说他们二人年岁相仿。 皇后自然也就心虚了起来——然后她想起,陶君兰是知道阿武的身份的,那是不是李邺也知道呢?纵然皇后心里清楚这事儿已经死无对证,太子也下葬了,就算真被披露出来大不了也就是个鱼死网破而已,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滋味不好受,所以皇后最终只能咬牙让步。 李邺笑得和煦:“那我就不多打扰皇后娘娘您了,陶氏,咱们这就回去罢。” 陶君兰忙起身向皇后告辞。 而李邺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去道:“陶氏每日事情繁忙,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儿,便是直接差人告诉我罢,我府中的人,我自会管教。”犯不着别人来指指点点,更别说插手了。 皇后气得仰倒。却也无可奈何。 太子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邺的背影,又看向皇后。 庄王妃和武王妃低头装作自己根本不存在。心里却都咋舌:这真是以往好脾性的端亲王?怎么的差距这么大?听听那些话,多强势?多霸气? 皇后让庄王妃和武王妃先退下了,却是留下太子妃。然后阴狠道:“陶氏不能留了,必须找个机会除掉。”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怕是不容易找到机会。端亲王府里咱们的棋子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不能近身的。根本没什么大用。偏偏她的院子又跟铁筒似的。根本让人钻不到空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后揉了揉眉心,眼神越发阴沉。“这事儿交给你去办,尽快除掉她。除掉她之后,就可以处置袁琼华了。到时候,孩子还是让你养着。” 袁琼华这种不知好歹身份卑贱之人,怎么配教养她的孙子?; 第一卷 第580章 登门 回去的路上,陶君兰便是侧头和李邺道:“只怕今儿这一回,算是彻底的和皇后冰火不容了。”当着那么多人给了皇后那么大的没脸,皇后以后怕连面子上的和气都要维持不住了。 李邺倒是浑不在意,只是留神拉着陶君兰慢慢走——如今春天到了,积雪融化地上也一直湿哒哒的,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滑一跤。 而面对陶君兰的担心,他只道:“今日本就是皇后在故意试探我们的态度罢了。怎么说效果都是一样。” “试探?”陶君兰皱眉想了一阵子,却是怎么也不觉得那只是试探。分明就是压制罢了。皇后还想如同以前一样,仗着身份压制李邺。 “皇后执意想要往端亲王府塞人,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若我应了下来,许说不定的还能得了皇后的支持。毕竟太子如今没了,想要保住王家的地位,想要保住她自己的地位,皇后都是要扶持另一个皇子的。”李邺哂笑一下,带着淡淡的嘲讽:“毕竟如今所有有资格的人里头,又数我最容易扶持。其他的,若皇后真想扶持他们,还得费不少功夫,成功机会也不大。” 所以,皇后还是有点儿中意他的。不过这个前提却是要他听话。陶君兰是他的心头好,这点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挑着陶君兰下手,也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若是他有心和皇后合作,那自然就要牺牲陶君兰。连自己心头好都能牺牲了,皇后自然也就对他放心了。 被他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也一下子反应明白过来。当下微微有些咋舌,不过随后又笑了:“不管怎么说,如今这主动权却是在咱们手里。皇后这一招,用得可不怎么好。” 若换做是她,她绝不会再这样咄咄逼人的试探。因为这样根本就只会适得其反罢了。 而且说句实话,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仇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任谁来看,大约也不会觉得李邺愿意和皇后合作罢? “既然没谈拢,只怕皇后出阴招。”陶君兰不大放心,忍不住嘱咐李邺:“你出入都小心些。” 李邺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我倒是不怕,反而是你日日在家中,才要小心些才是。府里肯定还有皇后的人,你多留心。” “嗯。”这一点陶君兰自然也清楚——说实话,府里太大了,人也太多了。若说全都是忠心耿耿,无一个有异心,她反而不相信。 就好像庄王府和武王府里,有端王府的眼线一样。这种事情,谁也不可能保证没有。 “你说这次你这般不肯和皇后合作,那皇后又会选谁?”陶君兰对这个事儿倒是十分在意——说实话,不管皇后支持谁,那人都会和李邺过不去。她觉得还是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好。 李邺拍了她一下,微有些责备的意思:“这些事儿该我去操心,你就别老想这些了。好好养着身子,咱们争取再生个儿子才好。” 再生一个儿子,对陶君兰的地位巩固是十分有用的。不过,这个前提还是得陶君兰身体受得了才行;。所以,调养是当务之急。就是不为了巩固地位,再多生个儿子也是更保险一些。 将来继承自己衣钵的,在李邺心里从来都只有他和陶君兰的孩子罢了。所以,还是不能只有拴儿一个。再则,就是将来拴儿也是该多几个兄弟做帮衬的。 陶君兰倒是没想到李邺突然提起这个事儿,当即脸都有些羞赧起来。白了李邺一眼,她便是故意不再理会李邺了。不过心里却也是认真考虑这个事情——为李邺生孩子,她自然是愿意的。事实上,她也清楚李邺膝下还是子嗣单薄了些。若是真不打算给李邺再添女人,那么她这头便是要多努力努力了。 一时送了陶君兰回了府,李邺却是连门都没进,便是又匆匆的去衙门了。如今他忙得厉害,抽出时间来送陶君兰回府已是不容易。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李邺。却又清楚:这个时候的辛苦,却是为将来打下了基础。只凭着如今监国的权力,将来李邺就强过了他的其他兄弟。 想了想,陶君兰又命人去了一趟陈家。将自己被找茬的事儿和陶芯兰说了——她觉得这事儿是一早就布局好的。否则,陈家大奶奶早不挑衅晚不挑衅,怎的偏偏就这个时候挑衅起来了? 若真是一早就布局好的,那陶芯兰以后就要多加小心了。毕竟这事儿谁也说不好,陈大奶奶会不会再来一出?陶芯兰怀着孕,心里有个底也能防备得更好些。 随后,陶君兰就去见了姜玉莲。姜玉莲如今似乎是真有点儿看破红尘的意思了,每日里念佛诵经,倒是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陶君兰自然是来和姜玉莲说让她进宫去给皇后侍疾的事儿。皇后既然开了口,她们自然也不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听见。 而李邺也说了,让姜玉莲顶上。 见了姜玉莲,姜玉莲便是没好气的讥讽一笑:“陶侧妃贵人踏贱地,可是难得过来一趟,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总不能是来看我的罢?” 陶君兰微微一笑:“自然不是来看你的。不倒是有自知之明。” 姜玉莲不客气,她自然也不需要客气。 姜玉莲登时就被陶君兰气得攥紧了手里的佛珠,好半晌才阴沉道:“既然是有事儿,那快说罢。要是陶侧妃在我这里有个什么,那就不好了。” 这话里话外的,便是等于在咒陶君兰了。不过陶君兰也不在意,姜玉莲如今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罢了。 “事情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凤体抱恙,我们几个王府自然是要过去侍疾的。王爷的意思是,你便是代表咱们府上去侍疾。”陶君兰自然也不会拐弯抹角,直白的就说了。眼睛也是坦然的看着姜玉莲,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姜玉莲微微拢了眉头。然后便是反问:“这事儿想来应该是陶侧妃去才对。我何德何能,竟是能代表端亲王府?” 这样说,姜玉莲显然就是不愿意了。陶君兰微微一笑:“这是王爷的意思。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代表姜侧妃是能代表的,姜侧妃何必再推脱。” 姜玉莲沉吟片刻,恶意一笑:“只是不巧的是我身子不大好,恐怕是不能进宫侍奉了;。” 说来说去,姜玉莲就是不愿意进宫。 陶君兰也不墨迹,起身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我还想着,慎儿也在宫里,你倒是可以趁机多去看看慎儿呢。” 提起慎儿,姜玉莲顿时就变了脸色,之前斩钉截铁的不情愿也松动了起来。 陶君兰见状便是浅笑着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等着姜玉莲松口。没办法,谁叫她捏着姜玉莲的软肋呢?虽说拿孩子威胁人是她不耻的,不过对于姜玉莲这种人,却是也犯不着觉得愧疚。 姜玉莲有今日,纯粹就是自找的。 果不其然,最终姜玉莲还是妥协了。陶君兰得了满意的答案,便是笑着回去了。 而姜玉莲则是憋闷的狠狠砸了一会儿枕头,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对于姜玉莲这般,陶君兰自然是管不着的。解决了这些事儿,她便是逗弄拴儿和明珠,陪着他们玩耍打发时间。 这日,陶君兰正陪着拴儿玩蹴鞠,外头却是来了客人。 问了一问,她顿时就愣住了。来的人,是孔夫人。孔玉辉的母亲,当年险些就成了她婆婆的孔夫人。 陶君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又有点儿不可置信的追问一遍:“孔夫人?哪个孔夫人?”孔夫人怎么会来找她? 按理说,在出了这么多事儿之后,孔夫人是怎么也不会来找她的才对。一则是不好意思,二则也是都该清楚,找了她也没用。她不报复,已经是好的了。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让人直接将孔夫人撵走,而是叫人请了进来。她想看看,到底孔夫人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因也不是什么贵客,所以陶君兰也没特地换衣裳,直接就穿着常服过去了。藕玉色的湘妃裙,团花织锦的青色褙子,随意却也不失华贵。再加上配的几样简单却也不俗的饰物,倒是也不至于叫人小看了去。 陶君兰是在垂花厅见的孔夫人,并未将孔夫人带到后院。 多年不见,陶君兰其实已经记不得孔夫人的摸样了,不过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孔夫人老了许多,也再没了当年贵妇人的气派,尽量低调普通。看上去也就是个家境好一些的夫人罢了。 见了她的那一瞬间,孔夫人连忙就起身来行礼,态度再恭敬小心不过。 陶君兰有些感慨的看一眼孔夫人后,这才淡淡道:“孔夫人免礼。”孔夫人还带了两个人过来。看着像是一对母女,此时二人都是怯生生的打量她。 陶君兰也不动声色的打量回去,心里却是纳闷。她也没那个闲心去猜,便是开门见山问孔夫人;“孔夫人今儿来是为了何事?” 第一卷 第581章 投奔 开口的不是孔夫人,而是那对母子中的母亲,她打量了一番陶君兰后,便是颤巍巍开口问道:“你是君兰?是君兰罢!”那声音里,明显的便是透出一股子激动来。 陶君兰微微皱眉,心道这妇人怎么知道自己名字?而且还这般大刺刺的叫出来? 孔夫人拽了一下那母亲,低声斥道:“你怎么能直呼侧妃闺名?改尊称一声陶侧妃才是。来之前我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 而陶君兰仔细看着那母女,倒是忽然生出了一股熟悉感来——尤其是那母亲,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被孔夫人这么一提醒,那母亲也自知失言,忙又改口:“陶侧妃您别计较,是我鲁莽了。只是陶侧妃不知还记得不记得老身?” 这么问,显然她们原本是应该认识的。陶君兰侧头看了一眼孔夫人,又仔细的看了看那母亲,最后还是摇摇头:“却是我一时眼拙认不出来了。”一面说,一面又看向孔夫人。 人既然是孔夫人带来的,那么孔夫人来解释这个事那是再正常不过。 孔夫人自然是看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当下忙道:“这是陶侧妃您的婶子,您不记得了?当初陶大人有个表弟,还曾在陶家住过一段时间,陶侧妃您仔细回想回想?” 这么一说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这个事儿——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不过当时也没住太久,好像只住了半个月,父亲就帮着找了个小房子,让人搬进去了。 是了,当时这位表婶还给她做过一双鞋的。手艺很是不错,当时她还很喜欢。不过来往也就仅限于此了,再多的,也没了。 最关键的是,当初陶家家破之后,她也是想到过去找这位表叔的,觉得至少对方可以收容她们姐妹一段时间,给她们一口饱饭吃。可事实上…… 呵。陶君兰讥讽的掀动了一下唇角。然后默默的扫了一眼二人身上洗的干净却明显已经十分旧了的衣裳,然后心里大约明白了对方寻上门来的意思。 投靠亲戚,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事实上,谁家没几个落魄的亲戚?不都说,皇帝还有三个穷亲戚吗? 陶君兰得体礼貌的冲着“表婶”微微一笑:“原来是表婶,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位表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个少女也是如此。就是孔夫人,也是明显的不再那般小心翼翼。 陶君兰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底,然后又微微嘲讽的勾勒出一丝笑意来。她想起了孔夫人说婚事作废时候的神情——那么轻蔑,那么不可一世,那么冷酷无情;。和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妇人,截然是两张不同的面孔。 “表婶和孔夫人一起上门来,不知为的是什么事儿?”陶君兰笑盈盈的开口问道,仿佛什么也没觉察似的。 那个表婶的面上有些尴尬。孔夫人却是自告奋勇的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侧妃的表叔没了,这不孤儿寡母的实在是撑不起一个家业,于是便是想着来投奔侧妃您。” 孔夫人这话说得行云流水,再自然不过。仿佛来投奔她,简直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陶君兰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却是又在几人欢喜的神色下反问道:“怎么想着来投奔我了?我一个嫁出来的女儿,早已不大管娘家的事儿了。孔夫人该带着表婶去陶家才是。九公主是个善心的,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 几人面上再次出现了一丝尴尬之色。 最终还是那表婶嗫嚅着开了口:“静平我一个妇人家也从未见过,自然也是不好意思上门。所以只得求了孔夫人带我来见侧妃。” “说起孔夫人。”陶君兰笑盈盈的看向孔夫人:“您倒是对我家情况十分了解。不过,您怎么就敢上王府来?我家王爷虽说是个和善人,可心里还是很计较这些的。让他知道您来了,必然会不痛快的。” 为什么不痛快?当然是因为陶君兰曾经和孔玉辉定亲的缘故。而且,当年还是孔家无情无义,将婚事作废。不管是李邺,还是陶君兰在这事儿上都不可能不介意。 孔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她没想到陶君兰会这么不客气的说话。这和她印象中的陶君兰完全不一样。最终她也不可能怎么样,只能讪讪一笑道歉:“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住您。可若是不那般,如今您又怎么能……”怎么能做端亲王府的侧妃?受尽宠爱享受荣华? 不过最后那一句话到底是在陶君兰锐利的目光下没敢说出口来。 陶君兰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要脸。这样说得,就好像今日她的荣华都是孔家成就了似的。而当初退亲之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似的。 “贵府可好?”陶君兰笑呵呵的问了孔夫人这么一句。 孔夫人面色难看——孔家当然不好。丢了官职就不说了,孔玉辉更是死了,连多余的血脉都没留下来。只剩下一根独苗苗。最关键的是,没有进账成日只花销,这么几年下来孔家已经只剩下了空架子了。 最终,孔夫人只能强忍着耻辱谄媚道:“都是当年我们负了贵人您,这才遭了报应,是我们的不是。还望贵人您网开一面,看在昔日情分上,拉孔家一把。孔家日后一定给贵人当牛做马!” 陶君兰顿时笑了,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才看着孔夫人道:“您说笑了,这当牛做马我可不敢当。再说了,我们府里也不缺人用。” 什么是打脸?这就是打脸了。孔夫人被陶君兰一句话就打得没脸再说话了,脸上兀自青青白白一阵,尴尬得不知所以。 那位表婶蠕动了一下嘴巴,似乎是想开口说话;。不过被陶君兰淡淡一扫却是忙又将嘴巴闭上了。心里还兀自惊悸:以前那个文静温柔的小姑娘,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吓人了?自己还是小心些才好,不然得罪了这位姑奶奶,那以后可没得好果子吃了。 见这位表婶还算识趣,陶君兰心里微微舒坦了一些。然后只看向孔夫人,笑道:“其实,孔夫人今儿上门不仅仅是为了给我表婶带路罢?你有什么目的,说来听听?” 陶君兰这样算是没什么礼貌了。不过她觉得,对待孔夫人着实也不需要什么礼貌。而且她也还需要杀鸡给猴看,好让该老实的人以后都老老实实的。 孔夫人的来意被陶君兰这么一语道破,自然是尴尬。可是除了尴尬之外,她还真不敢有什么别的情绪:没办法,如今全家都盼着她能讨好了陶君兰,好得点好处,让日子好过些呢。 “我们来是想和陶侧妃您做个买卖。”孔夫人咬咬牙,觉得拐弯抹角的怕是陶君兰没耐心,索性便是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 陶君兰含笑看着孔夫人,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哦?买卖?说来听听。” 孔夫人深吸一口气,忌惮的看了一眼陶君兰,却还是言道:“想来陶侧妃您应该很想替陶大人翻案罢?”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孔夫人的筹码是什么了。当下神色不动,嘲讽一笑:“这么说,孔夫人知道幕后陷害我父亲的人是谁了?也愿意帮着作证翻案了?” 孔夫人微有些讪讪,却还是腆着脸皮道:“具体到底是谁我们虽说不清楚,可是当年是谁逼着我们那样说的人,我们却是可以告诉陶侧妃您。如此一来,陶侧妃您就能顺藤摸瓜——” “那你想得到什么呢?这点筹码想来也换不到什么好处的。”陶君兰漫不经心的拨弄手指上的戒指,浅笑言道。不过其实她心里却是微微有些激动地——正如孔夫人说的,她若知道了其中一个,剩下的她就能顺藤摸瓜全摸出来。 不过她自然也不可能将激动表露出来,否则的话,只会叫对方胃口大开。 孔夫人嗫嚅了一下,然后才小声道:“我们老爷希望能够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陶君兰“呵呵”的笑出声来,然后看住孔夫人:“孔夫人倒是真敢想。官复原职?我看还是罢了。我可没那个能耐,而且我早已经着手查这事儿了,如今也有了眉目。也犯不着非要夫人的这一点情报。” 孔夫人顿时着急了。这是他们孔家翻盘的唯一筹码了。犹豫了一下,她忙道:“只要能继续做官,不管是做什么官都行!不一定非要官复原职!” 这条件一下降了一大半都还不止。当然,这也是最切实际的要求了。孔夫人心里清楚,只要能当官,哪怕是个县令,也比现在坐吃山空的好。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对了,你们府上被赶出来的那个怀孕的姬妾,不知还想不想要回去。若想要回去,也还得拿对我有用的东西来换。好了,我还有事儿,就不多留孔夫人了。待到我想好了,自然就会叫人去传话。” 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更有一种不容反驳的霸气。; 第一卷 第582章 所谓亲戚 陶君兰这样的态度,倒是叫人再次的惊讶了一回。事实上,她本就鲜少如此与人说话,拿出身份摆出架势来压人一头。 孔夫人是惊惧,那位表婶则是惊吓,倒是红螺和春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欢喜:事实上,她们觉得主子还真得有这种气势才好。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身份越发尊贵地位也越发高了,主子自然也该有所变化,不然如何驽下? 倒是陶君兰最为镇定。她心里清楚,她这般也是为了叫孔夫人心中惧怕罢了。她不是圣人,对于昔日受到的凌辱,她自然也是想要加倍奉还的。当年孔夫人自持身份,高傲轻蔑的废了亲事,她如今身份高于对方,想来自然也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而且如今看来,杀鸡给猴看这一招也是十分不错。 陶君兰暗自看了一眼那对母女面上的神色,心头冷笑。 送走了孔夫人,陶君兰这才含笑看向了所谓的表婶:“吴表叔是怎么没的?”她依稀记得这位表婶似乎姓许,人称吴许氏。 提起丈夫,吴许氏面上顿时露出哀戚之色来:“得了瘟疫没的。当时几乎花光了家中银钱,却仍是没能治好。就连安平也没了。只剩下我们母女两个,勉强撑了一段时间,如今却是着实支撑不住了,连住处也没了。这才只得投奔侧妃您来。” 陶君兰笑容不改:“哦?怎么会连住的地方也没有?我记得当年父亲是帮忙买下了宅子,还给表叔谋了一个营生啊。想来这些年家境应该不错才是。怎么一夕之间就成了这幅光景。” 事实上,当年父亲一直颇有资助,这位吴表叔短短几年甚至买了丫头使唤,想来不可能那么轻易败落才对。 吴许氏尴尬的绞着手帕,最后才叹了一口气:“那死鬼十分喜欢赌钱,在得瘟疫之前,家里已经不大有余钱了。就是下葬的银子,也是卖了房屋才凑上的。” 这么说来,吴许氏倒是十分有情有义了。人没了,甚至卖了屋子也要给丈夫风光下葬。不过,对于这样的说法,陶君兰只是挑了挑唇角心头讥讽。染上瘟疫死去的人,都是由朝廷一律火化安葬的,就算自行安葬,其实也花钱不多。纵然是卖了房产,那银子估摸着也剩下不少的。 至少,会比当年她们陶家家破时候她身上的银子要多多了。 不过,这些事情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陶君兰点点头再问:“那如今表婶是怎么打算的?是想我给你们一笔银子,寻个住处好好生活。还是怎么样?” 这么问,自然也是有深意的。她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想法和目的。 吴许氏思量了一会儿,便是言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又都是女子,在外头生活也不容易;。我便是想腆着脸求侧妃收容我们一回。当然,我们也是能帮府上做些活计的。我带大了两个孩子,若是侧妃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着您带孩子。我这个女儿,也可在您身边服侍。不管怎么说,亲戚一场自然是比旁人更值得信赖的。” 陶君兰还没说话,红螺倒是忍不住笑着开了口:“这如何使得?咱们这样的人家,服侍的人自然是不缺的。夫人您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再则,不管是服侍小主子,还是在侧妃跟前服侍,都是要专门训练观察过的,哪里能随便用人呢?” 红螺这话有点儿贬低人的意思,不过她这般笑嘻嘻的说出来,只让人觉得伶俐和玩笑,倒是没什么讥讽的味道。 不过不管看上去有没有,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陶君兰听了后便是忍不住一笑。不过她也没开口训斥红螺,事实上,这话她不好说。红螺说正好。对方仗着有些亲戚关系,倒是还真敢提这事儿。拴儿和明珠身边,她是绝不可能随意安插人的。别说是一个远房表亲,就真是她亲婶子她也不可能这般随意。至于她身边,那就更不能了。许做个三等丫头是可以的,不过她真使唤起亲戚来,叫人怎么看?名声还要不要了? “的确是这般,既是亲戚,哪里有使唤亲戚的道理?红螺,你拨个客房让表婶她们住着。然后再告诉静平这事儿,让他来安顿表婶。”陶君兰笑着言道,意思却是很明确:收容一时可以,一辈子那却是不能的。 而且,这事儿陶君兰不好做得太过。可是真交给了陶静平——想来以陶静平的个性来说,这对母子那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不过,这个吴许氏倒是还挺聪明,知道拉上孔夫人,这般大张旗鼓的上门来。因为这般一来的话,陶君兰自然是不可能真无动于衷,怎么面子上也要过得去的。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起身欲走。偏这时候小丫头过来传话了:“王爷回来了,说是弄了些稀罕的果子,让侧妃去瞧瞧。” 陶君兰应了一声。随后就听见吴许氏嗫嚅道:“王爷回来了?那我们也去请个安罢。” 陶君兰脚下一顿,本想说不必了,可是眼角余光却是扫到了吴许氏面上的神色,便是讥讽一笑应下了。真当她是傻子,不知道她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她们那么想见李邺,她便是成全她们也就是了。 一时间了李邺,李邺刚抬头笑着要和她开口说话,也就看见了后头跟着的两人,当即一挑眉。 陶君兰便是笑着介绍了一句,然后吴许氏母女便是恭敬给李邺行礼。 李邺便是点点头:“原来是亲戚,既是如此,那就好好招待。”除此之外,倒是一句话也没多的。事实上有这句话,也是看在陶君兰的面子上了。 陶君兰含笑看了一眼吴许氏,然后道:“既然也请了安了,表婶就先去歇着罢。” 她这头刚说完,那个所谓的“妹妹”倒是忽然又行了个礼,开口冲着李邺道:“多谢王爷侧妃收容之恩,沁兰此生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只是父亲也曾教过,不吃嗟来之食,还请王爷侧妃让沁兰留下做些活计,沁兰方能心安。” 这还是今儿这个名为吴沁兰的“妹妹”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倒是清脆,听着也是十分稳重。最重要的是,这一番话说出来,那真是傲骨铮铮,气节如竹一般。顿时就让人有些忍不住刮目相看。 陶君兰微微挑眉,侧头看李邺的反应。便是正好看见李邺也是微微一怔的样子。 显然,他们都是被吴沁兰这番话给震撼住了。 “王爷您看呢?”陶君兰笑着问李邺。 李邺摇摇头:“都是亲戚,无需见外。”说完便是借口还有事儿就去了沉香院的小书房。 陶君兰便是又客套几句,不容沁兰再说什么,就将人打发走了。只让红螺去安顿。而自己则去和李邺说话了。 李邺笑道:“你这个远房妹妹,看样子倒是读过书学过字的,竟是如此有气节。” 陶君兰只嘲讽的笑笑:“自然是读过书的。事实上,当年她和芯兰还一起启蒙的。后头我父亲给他们寻了屋子,这才搬出去了,自己请了先生在家里读书习字。” 陶君兰表现得太过明显,李邺自然是觉察到了。便是心头有了几分猜测,道:“不管如何,以往的事儿都过去了。你若不喜她们,就让静平处置就是了。毕竟静平如今才是陶家的顶梁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陶君兰被逗得笑起来:“回头静平又该收拾烂摊子了。想来会烦不胜烦。” “说起来,我以前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还有亲戚。”李邺回想了一下,倒是真发现了这个事儿:按说怎么着也该有些亲戚的,可是陶君兰却是从来都没有。 “本来我们祖籍就不是这边的,因做了官这才上京来。”陶君兰笑了笑:“老家那些亲戚自然慢慢也就不来往了。至于一些在京城的,那时候不愿沾染麻烦,自然更是断了。” “这么说,你那表婶曾经也这么做了。”李邺笃定道,随后也是哂笑:“那脸皮可真够厚的。” 陶君兰不想再提起这些事儿,便道:“不是说让我看稀罕的东西?” 一时岔开了话题,倒是谁也没再提起这档子事儿。 倒是第二天吴许氏母女又主动过来请安,再次提起了要帮着做事儿的话题来。陶君兰自是再一次的回绝了。不过却是不曾想,吴沁兰却是主动道:“听闻太后身体抱恙,我愿自动为宫女去服侍太后。一则算是替王爷侧妃尽孝,二则也替我母亲谋个体面的生活。还请侧妃成全。” 不仅如此,吴沁兰更是主动暗示,说是可以帮着陶君兰打探宫中消息。算是端亲王府的一枚棋子。 陶君兰当即便是忍不住讶然反问:“谁告诉你的,太后身边可以随意安排人过去伺候?” 吴沁兰涨红了脸,随后才道:“我听闻芯兰姐姐就是在太后跟前服侍过,所以这才……”; 第一卷 第583章 报复 陶君兰命人将这事儿告诉了陶静平和陶芯兰。 陶芯兰是个动作快的,得了消息当天下午便是过来了。说起来,她和吴沁兰更熟稔一些,过来看看也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显然陶芯兰并不只是过来看看。因为她见了吴许氏母女之后,便是笑着问吴许氏了:“当年您和吴表叔将我和姐姐拒之门外的时候,我便是以为这辈子我们应当是再无瓜葛了。倒是没想到如今还有碰面的一日。” 这话十分的不客气,虽说被这么近乎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听着不那么明显,可是细细品味一下,却是更觉得难堪:昔日你们不肯帮扶我们一把,如今怎么好意思腆着脸来求我们帮忙? 吴许氏尴尬不已,局促得连张口都不敢了。 倒是吴沁兰笑盈盈的开了口:“芯兰姐姐?你是芯兰姐姐罢?好些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说着目光又往下看了看,更是惊喜不已:“你怀孕了?恭喜恭喜!” 吴沁兰表现得完全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叫人倒是不好再摆出脸色。 不过陶芯兰却不是个讲究这些的,只兀自冷笑:“是啊,托你们的福,当年那般走投无路,我们一家子倒是也没饿死在街头,反而今日时来运转呢。若是当年你们真收留了我们,倒是我们指不定今日是什么光景。我还真该对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当年冷酷无情,将我们拒之门外。” 吴许氏拉着吴沁兰跪下了,眼泪都冒了出来:“当年我们也是比不得已,还请贵人别记恨我们才是——” 吴沁兰也是小声辩解:“是啊,当年那般,我们是真不敢冒失收留你们。本想着过一段时间再悄悄给你们安排,可没想到你们却是进宫去了。” 被吴沁兰这么一说,当年他们倒是一点错也没有了。可若真的打算接济,当时大可以悄悄说一说,或者塞点银子好让她们暂时去客栈安顿。可是吴家做什么了?分明是什么也没做。 陶君兰和陶芯兰都是忍不住满心讥讽。 “听说你与姐姐说,不是嗟来之食?倒是很有气节。”陶芯兰笑了笑,然后徐徐言道:“这是好事,能有这样的想法,不愧是读过书的。不过,若是在我们府上却是不妥当,你说呢?这不是明摆着要人说闲话吗?毕竟没有使唤亲戚的道理不是?” 这话说得直白,吴沁兰便是有些脸上涨红了。 不过接着陶芯兰又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找个什么活计才好。只是你想去何处做活呢?问清楚了,我也才好帮忙不是?” 陶君兰讶然的看向陶芯兰,结果却是看到陶芯兰冲着自己挤了挤眼睛。她顿时就明白了陶芯兰的意思——能用这个法子将这母女甩掉,眼不见为净也是不错;仔细想想,这个法子其实的确是个好法子。 不过显然陶君兰是低估了陶芯兰的报复之心。 吴沁兰又将进宫的说辞拿出来说了一遍。 陶芯兰一口就答应了,笑道:“不过太后宫里的宫女也分三六九等,你刚去恐怕是不可能近身伺候的。所以,怕是要熬些时候。而且,一进宫就不能轻易出来了,你可想好了。” 吴沁兰大约也没想到陶芯兰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断然道:“只要能进宫已然是我的福分,我已是满足,不敢再多有奢求。” “那行,你就跟着我走罢,我来安排此事儿。不过你母亲怎么安置,你又是如何打算的?”陶芯兰笑盈盈的问,看上去倒是十分和气可亲。 “不管将母亲托付给二位姐姐中的哪一位,想来母亲都不会吃苦受罪,我是再放心不过的。”吴沁兰说这话倒是也完全没有不客气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也由我来安排罢。”陶芯兰笑得更加和煦了。 吴沁兰自然是喜出望外,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这才被陶芯兰以收拾东西的理由给打发了。 待到这对母女一走,陶君兰便是笑着问陶芯兰:“你还真打算好好安置他们?” 陶芯兰轻哼一声:“自然是要好好安排一番的,不然如何对得住当初她们那样对我们?想留在太后身边?想借此抬高身价将来好攀附贵人?她倒是想得好,打量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我先将她安排进去,再让人拿捏了她的错处,将她送去浣衣局洗衣服,最后再送她去皇后宫里。她若肯听话也就罢了,若不肯听话——她娘捏在咱们手里呢还。” “这样也不错,只是会不会太狠了一些?”陶君兰到底心软,有些不忍:“真进了宫,她这一辈子都耽误了。”只说嫁人这一项,就不容易了。 “姐姐你也忒心软了些。”陶芯兰斜睨了自家姐姐一眼,皱眉嗔怪:“你在宫里时间到底不长,也一直在皇子身边呆着。倒是不大了解内宫里的情形。我问你,将来若是你是皇后,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弄死你代替你,你是杀他还是不杀他?” 陶君兰抿了抿唇,明白了陶芯兰的意思:以杀止杀。她若没有铁血手腕,将来怕是镇不住那些魑魅魍魉。所以,她应该再改变。除了气度和涵养要配得上那个位置,手段也该配得上。 “其实在皇后跟前安插个人也好。”陶芯兰轻声言道,语气清冷:“太子这一没了,名声倒是好了。将来皇后怕是轻易不会被如何。将来你又低了她一头,更是吃亏。你在她身边安插了人,真有个什么,就是想弄死她,那也更容易。”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点点头。当初她倒是想过弄死皇后,也付诸行动了。只可惜最后却是没成功,这也是天意。天意不让皇后早早死去。 其实想想,让皇后活着才会让她更痛苦罢?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她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而且,将来皇后还会亲眼看着王家覆灭,亲眼看着她一手培植的势力分崩离析,瓦解消失;。那个时候,皇后该有多痛苦? 相对之下,死去倒是叫皇后解脱了。所以,她现在觉得,让皇后活着才好。因为活着,才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煎熬。才会生不如死。 不过,安插一个人去皇后身边,倒也是个好法子。 想了一阵,陶君兰回过神来,倒是忽然反应过来,蹙眉训斥道:“你如今都快做母亲的人了,成日里想这些打打杀杀阴谋诡计的做什么?没得带坏了孩子。” 陶芯兰忙撒娇蒙混过去,又抱怨:“如今怀孕之后,越发不自由了。我婆婆每日都盯着我,吃食上严格把控也就不说,走路也好,看书练字也好,都是严格控制。真真是烦得很。” “你就知足罢,她也是为了你好。”陶君兰恨恨的戳了一下陶芯兰的额头:“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好意思抱怨。” “我听我婆婆说,怕是要给姐夫选王妃,姐姐,怎么办?”陶芯兰见自己被训,忙转移话题。 陶君兰沉默了一下,随后苦笑:“还能怎么办?”若太后非坚持要选,她也只能看着。李邺如今虽说已有实力,可是这件事情却还是说了不算。 “姐姐该想想法子。”陶芯兰咬着唇,有些犯愁:“若真再来个身份尊贵的新王妃,不管是姐姐你,还是拴儿,将来都是地位尴尬。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斗。”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想让陶芯兰担心,所以便是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真一点法子都不用。那结果是最坏的结果。没那么容易就成了。” 就是李邺,也会阻止这样的事儿发生。况且现在孝期都没过呢。 陶芯兰点点头,末了又悄声问道:“我婆婆让我问问你,皇上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已经十分不好了?还能熬多久?” 陈夫人的原话自然不是这样的,陈夫人说得更委婉一些。不过陶芯兰觉得和自己姐姐没必要弄那些,便是直白的问了出口。 陶君兰心里明白,陶芯兰如今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是很多人都想问的。如今不管是官宦世家,还是世家大族,又或是有头有脸的富商,也都是十分关心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知道皇帝到底还能活多久,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该赶紧站队了。只是这个消息,却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如今宫里严格的封锁着消息,有关皇帝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许传出来。所以,谁也不知道皇帝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陶君兰却是知道一二,当下只摇摇头:“你只告诉陈夫人,平日如何,现在还如何,不必担心。” 以皇帝的身子,熬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尤其是太后如今已经计划着要除去谷道人了。当然,要说再像是以前那样处理朝政,却也是不现实。每日能有以前一半时间去处理朝政已经是不错了。而且,就这个短期之内也不能达成。 如今,皇后也怕皇帝死得太早,所以必然也是会想法子叫皇帝尽量多活时日的。 对于皇帝的安危,如今陶君兰是真不大在意。; 第一卷 第584章 陪伴 李邺这日晚上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心情并不怎么好。陶君兰自然是猜到了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便是问了一嘴。 李邺叹了一口气:“起义军连连战胜,已是一路往江南富庶之地去了。我今日与辛攀一处分析了,那些起义军怕是想要占据那几处,然后作为根据地,再行繁衍。为日后做准备。” 陶君兰闻言顿时也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起义军竟是如此凶猛?是不是里头有将才?不过,若真只是难民组成的军队,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实力才对。还是咱们的军队太过没用了?” 李邺的面色极为难看:“我和辛攀都怀疑,对方除了有会领兵之人,更有对我方兵力布置十分了解之人。否则,他们是怎么知道何处兵力薄弱,以至于连连战胜?就是何处有兵库,何处有粮库,他们都俱是知晓。” 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李邺的意思是,朝廷里出了奸细,与对方互通消息。 若是这样,只是想一想就知道这叛军怕是不容易拿下了。对于朝廷来说,更是坏消息。江南富庶之地若真被占据,朝廷以后的税收都会减少一大半。更别说,江南一带素来被称之为天下粮仓了。若真如同李邺估计的,对方只怕真快就能迅速壮大,然后再挑起战争,将元气大伤的朝廷一举拿下。 到时候,怕就是连江山之主的姓氏都要换过了。 这对李邺来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则是如今他管着政务,若真一直战败,别人少不得觉得那是他的责任。二则,若是这般,即便是将来他登上了帝位,最终继承的也不过是个千疮百孔的江山,迟早也是拱手他人的结局。那时候,他费了这么多功夫,便是都等于白费了。 “那必须尽快想个法子才行。”陶君兰自然是不希望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所以少不得有些着急了。 李邺苦笑了一下:“若是抓不住内奸,只怕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赢。再则,朝廷里有能力的将领着实不多,除非启用王家——” 陶君兰自然知道启用王家的后果是什么。那等于在助长皇后的气焰,增加王家的筹码。若是这一次依仗了王家,以后再想削王家,那就不是容易的事儿了。 纵然王家功高震主,那也不能。因为还有个词,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而这种做法,却是会让人心寒。同为臣子,李邺到时候若真敢对王家下手,寒的是天下臣子的心。除非,李邺是真要做个孤王。 只是皇帝虽自称寡人,孤,可哪里又算的上是真正孤身一人?没有臣民拥戴,又算什么皇帝? 很显然,李邺俨然陷入了两难。也怪不得他的脸色会如此难看。 陶君兰此时心情也不好,烦躁莫名,更是有些憋屈。 没想到,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最终却还是不得不要向皇后低头。前些日子她还得意洋洋,觉得让皇后活着才是最痛苦。可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儿便是出现了这么一个难题。 “你的意思呢?”陶君兰很快收敛了情绪,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此时李邺心情已然是糟糕了,她再这般,李邺看着岂不是心情更糟糕?所以,她不能如此;。相反的,她该豁达欢快些,如此才能够让李邺也尽快走出糟糕的情绪。 李邺摇摇头:“想要做出决定却是不容易,容我再考虑考虑。” 陶君兰沉吟一阵:“既是如此,或者可以干脆不用王家之人,辛攀能力不错,不如——” “辛攀要留下来驻守皇城,不能轻易离开。”李邺叹了一口气,仍是摇头:“唯有如此,我才能放心施展手脚。” 自古以来,逼宫这种事儿层出不穷。所以想成大事,这京都的兵马最好都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不管是防着别人逼宫,还是给自己留个后路,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放心”指的是什么,于是自然也就不再提起和劝说这个事儿了。辛攀的确能干,可惜只有一个无暇分身。 陶君兰遏制住想要叹气的欲望,笑道:“先别想那些了。今儿我做了甜酥酪,你来尝尝看口味如何。拴儿倒是很喜欢。” 李邺显然也是不大想再提起这些糟心事儿,于是点点头也是一笑:“也好,如今离用膳还有些时辰,我先垫垫肚子。中午商议事情忙得连热茶都喝不上,还是下午你让人送来的点心我填了肚子。这会早就饿了。” 听闻李邺饿了,陶君兰自然是忙出去张罗了。因而她也就没看见她转身后李邺拢了眉头微带愁绪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整个晚上,陶君兰都尽量克制没再提起打仗的事儿。反而尽量找些趣事儿来分散李邺的注意力。 只是待到就寝的时候,纵然已是躺在床上,陶君兰还是怎么也睡不着。不仅是她,李邺也是如此。所以,最后她到底忍不住开口:“皇上知道了此事儿没有?他怎么说?”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想来应该对这种事情有更好的见解和方法才对。 李邺微微摇头,“倒是还不敢说。一则怕父皇身子扛不住,二则也是……”怕皇帝觉得他没用,怕皇帝恼怒失望。也怕皇帝毫不犹豫的就起用了王家的将领。 陶君兰感觉到李邺的情绪,轻轻的往他身上靠了靠,低声道:“要不还是告诉皇上罢,你这般一人承受着压力,也不是回事儿。本来你就是代为监管罢了。以前也没处置过这些事情,不懂也是情理之中。再则,我想你这般,皇上应该更放心才对。” 以皇帝现在多疑的性格,怕是不会喜欢儿子太过厉害才对。李邺表现得越青涩,越平庸,皇帝应该就越放心。 只是这话却是不好说得太直白,所以只是点到为止。 在说完这话后,陶君兰明显感觉道李邺浑身都是僵硬紧绷了起来,过了好些时候才又渐渐放松。然后就听得李邺轻笑一声,自我嘲讽道:“是啊。这般他才会对我更放心才是。却是我想多了。” 面对李邺的自我嘲讽,陶君兰微微有些内疚和懊恼,觉得她不该提起这事儿。只是随后她却又觉得自己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如此一来,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李邺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将来……不至于太过失望。 现实总是太过残酷,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沉默许久才轻声安抚李邺道:“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这么些年都过了,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会如此。你说是不是?” 李邺轻轻应了一声:“嗯。”只是到底声音还是低沉。 对于李邺如此,陶君兰也没了法子,只能听之任之。再则,这种事情也只有李邺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好起来罢?别人说再多,自己想不明白,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索性李邺显然是想明白了,没过多久便是道:“明日我就进宫去请教父皇罢。具体到底用不用王家,且让父皇决定罢。这毕竟是他的江山。” 陶君兰应了一声,握住李邺的手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睡罢。” 李邺轻应,只是却是迟迟没有闭上眼睛。屋里并未留灯,所以如今是漆黑一片,睁着眼和闭着眼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李邺却是觉得,睁着眼到底是要好受些,因为一闭上眼,反而就让他想起皇帝如何猜疑太子,打压太子那些桩桩件件的事儿。 这些事儿,在太子还在的时候,在他看来是极好的。而如今太子没了,一想到这些事情极有可能会落在他自己的头上,他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受到一丝快意。只觉得心里阵阵的发凉,只觉得可笑可悲。 好在感受到身旁陶君兰渐渐平稳的呼吸,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透过衣衫传递过来,李邺到底是觉得温暖好受了一些。好在,还有她陪着他。若没有她,这一片漆黑,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熬过? 李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陶君兰是什么时候起身的。直到陶君兰笑着叫他起身,他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窗外已经有了晨光。他该起床洗漱出门了。今儿还有不知多少政务等着他去处理,而且,他还要去见皇帝,去禀告那件让人头疼的事儿。而且,不知道结果到底是会如何。 一时之间,心里竟是有些沉甸甸的。沉默的起身穿衣,李邺正准备自己动手,却是被陶君兰抢走了衣裳:“今儿我来服侍你一回。” 陶君兰认真又温柔的服侍李邺穿好了衣裳,最后又服侍着他用过了早膳。待到一切妥当了,她又送他出门。 这一送,甚至送到了大门口。 若是以往,李邺必然早就心疼陶君兰开口让她回去了。只是今儿李邺却是没开口,反而十分依恋一般紧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 陶君兰自然也没挣扎,直到走到了大门口,这才轻声开口:“去罢,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呢。” 只这么一句话,却是叫李邺满心酸胀。 他重重点头,微微一笑松开手来:“你且等着我。下午我想尝尝芙蓉膏和杏仁酥。” 第一卷 第585章 老辣 芙蓉膏和杏仁酥都不算太费工夫,不过要做得好吃却是十分考验人的手艺。芙蓉膏做出来讲究膏体细腻甜润入口即化,而且颜色如同芙蓉花一般,从乳白到玫红,次第晕染犹如胭脂。而杏仁酥,则是要酥脆香甜。既要保住杏仁的香味,又要讲究一个口感。 许是心神不宁,芙蓉膏第一次做出来陶君兰并不满意,觉得口感不好。于是又重做了一次。结果做好之后,还没等到派人给李邺送去,倒是李邺自己就回来了。 李邺神色有些疲惫,不过脸色却是和早上出门的时候完全不同。脚步也是轻盈不少。 陶君兰看李邺这个架势,心头也顿时一松,笑着开口:“你倒是回来得颇巧。刚刚做好了芙蓉膏和杏仁酥,快来尝尝。” 李邺笑着就着陶君兰的手尝了一个杏仁酥,随后就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颇为享受的样子:“味道十分不错,比宫里的也是不遑多让了。” 陶君兰听他说得夸张,便是也撑不住笑了:“胡说什么。我这点微末手艺,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大厨?”不过心里却也是十分甜蜜的。毕竟,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让李邺喜欢,她又怎么能不高兴? 待到李邺用过了芙蓉膏和杏仁酥,陶君兰这才问起今日进宫的结果:“皇上怎么说?” “父皇也是忌惮王家,不大愿意启用王家的人。”李邺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含了一丝笑意:“父皇的意思是,干脆启用新人。不过,却是可以让王家的将领作为副将。” 陶君兰微微挑眉,心里赞了一声。这个法子,的确是再好不过。本来启用新人必然会引起兵士不服。可是一旦让王家的人做了副将。自然普通兵士也就服气了。 唯一不服气的,大约也就是王家那头了。不过,对于王家来说,这一次却也是难得的翻身机会,所以王家那头想来不会拒绝才是。 果然姜是老的辣。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到底是处理事情更妥善一些。至少,这个法子她和李邺都没不曾想过。 皇帝这个法子,算是一个折中的法子。虽说仍是对王家有利,可是却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作为副将,纵然立功也是会大部分算在将军身上,王家的光芒就小了许多。 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出一个新的将领来。有了这一次的镀金,下一次再名正言顺的任命,谁也不会反对。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陶君兰眨了眨眼睛,问李邺:“那皇上可说了要用哪一个新人?还是这件事情让你来决定?” “父皇让我来决定。”李邺微笑道,心情颇好。 陶君兰闻言,心情也顿时就好了不少——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说明皇帝这是信任李邺,也有让李邺培植自己势力的意思。 这自然是好事。而且从此看来,皇帝对李邺和对慧德太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可是好事儿。”陶君兰笑着言道,“可见到底还是有父子亲情的。王爷如今心情可该好些了罢?” 面对陶君兰的打趣,李邺倒是丝毫不见腼腆,反而大大方方的颔首:“自是不错;。尤其是用了芙蓉膏和杏仁酥之后。再来一碗芙蓉膏。” 说着话奶娘带着拴儿和明珠过来,李邺便是笑着将明珠接过抱在怀里,笑道:“我来喂明珠,拴儿自己吃。” 李邺对明珠,总是更宠爱疼溺一些,对拴儿则多少要求严厉些。拴儿自然对此也不敢有异议,反而一听有东西吃,顿时就笑起来,连连点头:“拴儿自己吃。” 拴儿如今虚岁都四岁多了,吃饭已是自己吃得极好了。虽说筷子还不大会用,不过用勺子却是已经不会弄得到处都是。加上陶君兰的鼓励,他倒是极喜欢自己吃饭,也不大要奶娘喂了。 陶君兰笑着让人再端了两碗芙蓉糕来。一碗是李邺和明珠用的,一碗是拴儿的。拴儿的自然是小上许多,免得这会子吃多了晚上就该吃不了饭了。 李邺的温和细致倒不是假的,喂明珠吃东西时候便是能看得出来——陶君兰在旁边看着李邺小心翼翼的将小勺子塞进明珠嘴里的样子,几乎是忍不住笑:“我瞧着你倒是和奶娘差不多了。喂得挺好。” 李邺听了也是笑:“果真?那看来我倒是不错。” 听他这般不客气的表扬自己,陶君兰顿时笑得更加厉害了。结果却是被李邺冷不防的塞了一勺子芙蓉膏在嘴里。 顿时一股清香甜润的味道就从嘴里弥散开来。因里头加了芙蓉花露和蜂蜜,所以甜而不腻,又有芙蓉花的清香。陶君兰含笑咽了,又嗔怪的红着脸瞪了李邺一眼: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怕影响不好?再说了,孩子们还看着呢。 李邺却是浑不在意,只含笑看着陶君兰。 “娘,吃!”拴儿的声音响起。 陶君兰扭头一看,却见拴儿探着身子颤巍巍的举着一勺子芙蓉膏递到她唇边,那副诚挚的样子,叫人恨不得伸出手去捏一捏他肉呼呼的脸颊。 登时陶君兰就觉得自己心都要化开成一汪春水,甜得几乎都要冒出气泡来。待到将那芙蓉膏含了,感觉着那股清甜味道,她只觉得像是吃了酒,整个人都是醉了。 李邺故意逗拴儿:“怎的只给娘吃,不给爹尝尝?” 拴儿犹豫了一下,却是没再挖自己碗里的,只用自己勺子去李邺碗里舀了一勺喂给李邺吃了。李邺吃了,然后又继续板着脸道:“爹想吃拴儿碗里的。” 拴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已经剩下不多的芙蓉膏,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抿着唇舀了一勺给李邺,不过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却是只舀了半勺子。 陶君兰撑不住笑出声来。一旁的丫头奶娘也是忍不住笑意。拴儿这幅样子,简直是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很显然,拴儿是舍不得将仅剩的芙蓉膏给李邺吃了。毕竟吃一点少一点,他自己估摸着都还没吃够呢!本来就量少,再分出去几勺,他也就只了几口。 李邺也是坏心眼儿,明明就看出了拴儿的小气,偏还故意逗他;。逗得拴儿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他吃了一勺却还不满意,又故意问拴儿:“为何给娘吃一大勺,给爹就吃这么点儿?拴儿小气,不孝顺爹吗?” 拴儿终于被逗得愤怒起来,气鼓鼓道:“爹坏!” 陶君兰顿时“扑哧”一声笑出来——拴儿这幅委屈又愤怒的小摸样,真真是叫人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她倒是也十分想照顾拴儿的情绪,可是却也是实在是控制不住。 拴儿见陶君兰不帮腔反而笑起来,顿时越发委屈,瘪嘴几乎要哭出声来,一个劲儿的嘟囔:“爹坏!爹坏!” 李邺干脆直接板起脸来,“明明是拴儿自己小气,怎么反而说我坏呢?拴儿才坏,不孝顺爹。” 拴儿终于“哇”的一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抽搭:“爹有,抢拴儿的!爹坏!”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起身将拴儿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拴儿的意思是,爹有,娘没有,所以给娘吃才不给爹吃对不对?爹才小气呢,见拴儿给娘吃,他非要。还非要吃拴儿碗里的,真是小气,你说是不是?” 拴儿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样,抽搭声倒是渐渐止住了。 拴儿这点十分好——鲜少有大哭大闹,而且是一直哭闹的时候。但凡是哄一哄,他也就慢慢好了。就是没人哄,自己兀自生气一会儿也就忘了也就不哭了。 李邺被陶君兰这么看了一眼,便是讪讪摸了摸下巴,不敢再出声了。只低头和明珠嘀咕:“明珠可不能学哥哥,以后可要孝顺爹啊。” 陶君兰在旁边听着,几乎被李邺这幅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不过她哪里敢笑?拴儿还没哄好呢,她若敢这个时候笑,拴儿必是不肯的。 待到拴儿完全停止了抽噎,陶君兰这才又出声对拴儿循循善诱道:“不过这事儿拴儿其实也错了。拴儿你想想,你有是你的,爹有是爹的。不能因为爹有就不给他啊,因为拴儿你将你的东西给爹,是孝顺爹。你说是不是?所以以后不管爹有没有,你都给他好不好?因为拴儿是好孩子,最孝顺的好孩子。” 拴儿懵懂重重点头:“拴儿是好孩子。孝顺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更孝顺娘!”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李邺更是苦笑:“果然和娘更亲近啊。以后我可不敢再逗你了。” 陶君兰却是一脸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拴儿果然是孝顺的好孩子!” 拴儿见陶君兰高兴,便是往陶君兰怀里依偎了一下,也抿嘴笑了。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轻声道:“王爷以后可别再胡乱逗孩子了,拴儿这么大,已是开始渐渐知事儿了。教坏了可不好。再说了,难得在家里,父子之间该多亲近才是。王爷别偏心,只疼明珠。” 李邺摸着下巴应了,一时之间一家子倒是也和乐融融。 第一卷 第586章 怀疑 就在陶君兰李邺都觉得这事儿应是水到渠成的时候,结果却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到底用哪一个新人还没确定下来,倒是王家那头反应强烈。 王家的几位将领都不约而同的染上了重疾。而且是极不容易治好的那种。若说某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一个家族里能打仗的都同时如此,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王家这是不愿意出京,更不愿意将这个功劳拱手让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且,大约王家已经猜到了皇帝和李邺的心思;。所以才如此反抗。 纵然李邺再怎么缺人,总不可能逼着一个病人领兵出征。这样传出去的话,只会沦为千古笑谈。 如此一来,出征的事情便是等于胶着了。新人虽说还没确定下来——可若是王家不出征,那么用不用新人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是最让李邺觉得愤怒的是——他根本就还没将意思透露出去。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要用王家将领的意思,而王家的人就做出了如此反应。 所以,李邺怀疑有内鬼。显然,若是真有内鬼,那么这个内鬼不是出在皇帝身边,就是出在端亲王府。因为只有在这两处,曾经提起过这件事情,也只有这两次,才有机会将这个意思泄露出去。 陶君兰觉得应该不是在端亲王府——沉香院的人,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那么,内鬼应是出在了皇帝身边。 陶君兰立刻便是想法子联系上了袁琼华,然后从袁琼华那儿得了一个消息:王良娣得了风寒,请了太医看诊了一回。而那个太医,这头出宫之后,正好又被请去了王家看诊。继而就诊出了王家将领身患重病的情况。 如此一来,显然事情已经很明朗了。皇帝身边的确是出了奸细,而传递消息的则是王良娣。 怪不得李邺没叫查出来什么痕迹。因为李邺根本就没有往王良娣身上去想——相反的,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后身上。 可是,纵然奸细是皇后安排的,却不一定要皇后自己去传递消息。不敢是太子妃,还是王良娣都是王家的人,不是吗? 陶君兰将这事儿告诉了李邺。 李邺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事情麻烦了。” 自然是麻烦了。皇帝的法子是好的,可是被王家的人知道后,就不好了。王家的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更不愿意给他人做嫁衣。所以,王家人必然会反抗。 王家这是在逼迫李邺和皇帝:要用王家的人,那就拿出诚意。要么干脆就不用,大不了鱼死网破。 王家的人也的确是有这个筹码,他们算准了皇帝和李邺的无奈之处,拿住了朝廷的痛脚。 而这个事儿从另一方面却也说明了王家的实力。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王家已经被压制住了,可他们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和资格。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而这次的起义就是个天大的机会。 那么。如今到底是用王家人,还是不用?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圆点。 于此同时,另外一个危机也浮现出来:慧德太子虽亡,可是太后显然还是没死心,依然不会放手和蛰伏。从这个状态来看,皇后应该很快会挑选出一个人来扶持。然后和李邺再次竞争。 陶君兰在脑子里将几个王爷和皇子都过了一遍,最后觉得应该还是庄王或者武王其中一个;这两件事情里,还有另外一个关联——若这次用了王家人,让王家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便是无形之中又给皇后即将支持的人添了几分筹码。 这对李邺来说,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陶君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二人沉默相对,倒是都没再开口。气氛也就渐渐的沉重了起来。 最后李邺才道:“这事儿回头我再和官员们商议商议。” 这种事情本也该百官去操心,而不是让陶君兰这样的女流之辈去操心。看着陶君兰皱眉发愁担心的样子,李邺心里其实是不好受的。 似乎从跟着他的那日起,陶君兰就没过上几日舒心的日子。纵然有,也是极为短暂。 这么一想,心里难免又觉得有些歉意和挫败。于是李邺的心情也就更加糟糕了。 而很快,让李邺觉得心情更加糟心的事儿出现了。 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流传开来一个传闻:说是慧德太子死得蹊跷。其中有内情。慧德太子是被人害死的。 至于害死慧德太子的人是谁没有明确的指认。不过想来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思量。 当光武侯夫人和八公主不约而同上门来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陶君兰顿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笑的是,她竟然从未听说过有这个传闻。 她当然也有叫人时刻留心民间的一些传闻——这些传闻虽说都是夸大其词,可是却也未必都是空穴来风。大多数时候,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而且,还能借此把握民心动向。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半点消息也没得到,甚至连听人提起过都不曾。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是两种可能,一个是她的人故意瞒住了此事,二个就是散播传闻的人不想她知道这件事情,故意避开了端亲王府这附近的地方。 她不止是派了一个人打听这些,所以第一种显然不可能。那么只剩下第二种。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发寒。若是如此,只能说明幕后之人对端亲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不然的话,如何能做到? 一想到或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别人的监控之下,她心里就不可遏制的冒出丝丝寒气。 见她走神,光武侯夫人便是忍不住出声了:“君兰,你在想什么?” 光武侯夫人显得有些焦躁和急切。这和平日的光武侯夫人显然有些不一样——不过想一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现在光武侯府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了李邺身上,此时出现这种对李邺不利的传闻,对了李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这自然让人着急,尤其是支持李邺的人。 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笑着道:“母亲怎么还相信这样的坊间传闻?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你们也都清楚才对。” 光武侯夫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到底没说什么;不过陶君兰大概明白光武侯夫人的意思——对于李邺来说,干掉太子就能上位,这个诱惑自然是巨大的,难保李邺不会动心和付诸实际行动。 大约不管是谁都会这样怀疑的罢? 光武侯夫人会觉得怀疑也不奇怪。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 倒是八公主摇摇头:“不管二哥做没做,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让别人相信二哥没做这样的事儿。” 不得不说,八公主这话是再正确不过。可不的不说的是,八公主这话却也是太没立场了一些太护短了一些。 不过,陶君兰却是觉得深以为然,并且极喜欢这个论调。是的,不管李邺做没做这样的事儿,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怎么让人相信李邺没做。 哪怕是李邺真做了,对外也只能一口咬死没做。这种事情如何能承认?承认了,等着的就是千古骂名。所以,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松口。 光武侯夫人苦笑了一声;“外间传得沸沸扬扬,恐怕是不容易让人相信。” “这个流言想来是皇后那边散播出来的。”八公主沉吟片刻后试探言道,看了光武侯夫人一眼:“否则的话,皇后听了这个传闻,应该是早就来找麻烦了。” 陶君兰点点头。 光武侯夫人同样也点头,而且语气笃定道:“必然是皇后传出来的。她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抹黑端亲王。毕竟,她想扶持别人上位的话,也是要先想法子将端亲王压下去的。” 纵然不是皇后,那也是李邺的竞争者。不过照着现在这个局面看,大约也就只有皇后最后可能和这个本事。 “皇后或许是会找麻烦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是现在她觉得还没到时候。你们尚且都怀疑王爷是不是真做了这样的事儿,更何况是爱子成痴的皇后?” 说不得,这就是皇后的真实想法。觉得根本就是李邺动了手脚,害死了皇帝。 “其实我觉得,当务之急还不是坊间百姓信不信,而是皇上那头——”陶君兰皱眉看向八公主和光武侯夫人:“你们想想,若是皇上相信了这事儿的话,会如何?” 纵然皇帝再不喜欢慧德太子,也不会希望看见儿子们自相残杀。而且皇帝会怀疑,李邺既然能弄死慧德太子,那么将来会不会对他下手? 若皇帝真有了这样的想法,对李邺来说又该是怎么样一个危机? 流言这种东西,素来就有双面性:许多人觉得不可信,可是许多人还是会相信的。流言传得多了,名声也就这么坏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暗自决定:这事儿必须尽快阻止。 第一卷 第587章 争执 这事儿自然是不可能瞒着李邺的,当日陶君兰便是将这事儿告诉了李邺。 可没想到李邺的反应却是无比的淡然和平静。 陶君兰顿了一下后才算是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问道:“你知道这事儿了?” 李邺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又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重要;。你也别太在意了。” 许是李邺的态度太过轻描淡写,所以陶君兰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她几乎是不可遏制的拔高了声音:“什么叫不重要,别太在意了?李邺,这是不重要的事儿吗?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不在意!” 不过这话一出口,她顿时就怔住了,愣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冲着李邺发了脾气。而且还是毫无理由的发了脾气。 后悔是自然的,更多的是惊愕。然后是难堪和不知该如何面对李邺。最终,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然后丢下一句;“我去冷静一下,你别理我。”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是转身就出了屋子,又将自己关了起来。 她是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李邺了。刚才那一顿火,发得是莫名其妙。而李邺之后的沉默和讶然也更让她心里不好受。 她或许是迁怒了。对于这件事情,她自然是十分在意的。正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见到李邺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陡然生出了火气。 尤其是听见李邺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也别太在意了。”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种自作多情的感受。就好像,她的所有担心和焦灼都是无用功,而李邺根本就不稀罕。 但是实际上,她现在心里却是十分明白,李邺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怕她担心的缘故。因为不想她跟着一起担心,所以才会如此的轻描淡写。可她却…… 越是这样想,陶君兰就觉得自己更是没脸见李邺了。 李邺大约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她罢?她这般,和那些粗鄙泼妇又有什么区别?但凡一点儿不痛快不顺心就发怒。别说李邺,她自己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陶君兰烦躁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可悲的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李邺对她这般,反倒是纵容出她的脾气来。 陶君兰将自己关了半个时辰,连丫头敲门问是不是摆饭也没理会。她如今已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之中。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儿都不想理会,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陶君兰忽然听见窗户“啪嗒”一声轻响。微微一怔待到她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地上多了一个纸团。 这显然是有人扔进来的。陶君兰下意识的就去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 纸团展开,里头便是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我不好,勿恼。” 是李邺。 陶君兰看着这一行字,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眶有点儿发热。李邺这是在向她道歉。可这事儿明明就不是李邺的错。 最后陶君兰的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小声的骂了一句:“胡闹。” 陶君兰起身打开了窗户——不过窗户外面倒是什么都没有;。显然李邺已经离开了。她顿时又有些微微的失落和懊恼:早级该开窗看看的。 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李邺远远的看见窗户打开了,轻轻咳嗽一声掩住笑意,侧头吩咐丫头:“去请侧妃出来用饭罢。”然后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自顾自的回了屋。 而陶君兰,则是在丫头再次来请的时候擦了眼睛出来了。这么躲着也不是法子,况且李邺都拉下脸来与她道歉了。她再这么躲着怎么好? 况且,她本也是想给李邺道歉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而且,这会子丫头来请,也正好是个台阶。她和李邺闹脾气这事儿,她可是半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 只是关于怎么给李邺道歉这是事儿,她却是一时半会的还没什么主意。直接开口的话,她是不好意思的——可不直接开口,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见到李邺的时候,陶君兰头都不敢抬。怕自己一看见李邺就露出异样来。至于道歉,那就更说不出口了,周围这么多丫头婆子,还有一双儿女在。 好在李邺也没主动开口说什么,大约是体谅她的尴尬心情罢。 不过,在落座之后,陶君兰却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李邺一把握住了。显然,李邺这是早有准备。 陶君兰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丫头们,见没人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她这才微微淡然了一些。再侧头,就看见李邺冲着她歉然一笑,虽未开口或是有更多的动作,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陶君兰心虚的低下头去。随后却是忽然心中一动,知道自己该如何道歉了。当下她拉过李邺的手,将他掌心摊开,然后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 李邺微微一怔,旋即笑起来,就是眸子里也更亮了几分。然后他也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 这种法子,是以前李邺还是“哑巴”的时候,他们常用的。不过如今倒是许久没再用过。只是今日用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则是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二则是避免了开口的尴尬和不自在。三则,这样隐蔽的交流,也让各自心里觉得惊奇。 当然,前提是没人发现的话。因为迟迟不动筷子,拴儿便是等得不耐烦了,疑惑的看着自家父母,然后出声了:“吃饭?” 陶君兰对上拴儿疑惑的眸子,顿时脸上一热,忙将手抽了回来。 李邺则是淡然的拿起筷子,给拴儿碗里添了菜,道:“吃饭罢。” 用过了饭。李邺便是提议出去散散步。当下二人也就什么人都没带一起出了院子。之所以什么人都不带,自然是为了更方便二人说些悄悄话。 既然之前就用写字的方法交流过了,自然陶君兰这下也就不那么尴尬了,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后,便是自然而然的开了口:“今儿却是我不对,乱发了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也别恼我才是。” 李邺摇摇头:“也是我不好; 。你那般也是担心我。” 陶君兰抿了抿唇:“可你也太纵容我了一些,这次明明是我错了,反倒是你先道歉。你那般也是不想我太过担心,是我为好。我却是不识好歹。” 李邺闻言笑起来,促狭眨了眨眼睛:“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互相认错要到什么时候?这次也就罢了,下次咱们都别再这样了。不管什么事儿,我都告诉你,可好?你也别着急,相信我才是。” 李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柔醇厚,叫人心里更生愧疚。 陶君兰重重点头;“嗯,以后我们都别这样了。”顿了顿,她又道:“你也别太宠着我了。你看,将我脾气都宠坏了。若以后我都这般,那可怎么好。” 李邺哑然失笑,好半晌才一本正经的点头:“好,以后那就只宠着明珠罢。” 陶君兰瞪了他一眼:“明珠宠坏了要是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李邺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那以后我要宠谁去?再说了,明珠宠坏了,怎么也不可能嫁不出去的。我李邺的女儿,必是所有人都打破头争着抢着要的。”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果真如此就好了。女儿家还是得贞静温柔些才好。再则,将来给明珠选夫婿,总要选个称心如意的才好。那些妄想着娶明珠提高身份,得个安逸的人,如何能选?” 李邺也是点头:“这是自然。这事儿我早就想过,将来给明珠选夫婿,那是必须谨慎的。” 说起这些事儿,两人倒是渐渐都忘了之前闹别扭的事儿。气氛也是渐渐好起来。甚至最后陶君兰还陪着李邺一起去看了一回果姐儿——果姐儿到底比明珠大些,如今已经是能开口叫人了。不过对于李邺多少有些陌生,毕竟每日纵然都有见面,可相处到底不多。要说亲热自然算不上。 果姐儿叫得最好的是“娘”。不过陶君兰丝毫不奇怪——以静灵对果姐儿的上心程度,比亲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从静灵院里出来,陶君兰想了想便是道:“要不,干脆就将果姐儿放在静灵名下养着吧。静灵服侍你多年,如今又将果姐儿照顾得极好,给她多些体面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邺倒是也没反对,点点头:“内宅的事儿,你说了算。”静灵的确是服侍他多年,只要静灵乖乖的别生事,他自然是乐意的。 而且,给了静灵体面,从别的方向来说,也算是替陶君兰减轻了压力。至少太后那儿,倒是说得过去了。就再长远些,将来也更让陶君兰轻松些。 “这些流言,我想着该弄个法子平息了才是。”再提起这件事情,陶君兰倒是十分心平气和了。只是认真和李邺商量。至于担忧也是少了许多:李邺的反应太过平静淡然,叫她也不自觉的就放下了担心,总觉得他是该有法子的。 李邺微微一笑:“本我也已经想好了法子,你且看着罢。” 第一卷 第588章 狠辣 李邺说的法子,是让皇帝出面。当流言肆虐到了一定地步,那么总有人按捺不住,直接在早朝的时候就将这个问题当着李邺的面儿提了出来;李邺自然是矢口否认,然后将此事儿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勃然大怒,在病床上连连痛斥率先开口的大臣:“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子受伤之时,那么多人看着,谁能动手脚?端亲王一路风雪兼程送太子归京,若真有不臣之心,大可放缓行程,让太子死在路上!而且太子归来之时,神智清醒,太子尚且不曾怀疑端亲王,尔等怎敢?!如此污蔑,口中放肆,该死!” 按照皇帝的意思,是真打算赐死那名大臣的——谁叫他是旁人推出来的棋子?本身官职不大,偏还敢议论这样的事儿。不是该死又是什么?而且如今朝廷已是危难关头,起义军虎视眈眈,朝廷还没解决此事,甚至皇帝都还卧于病床,他们如此污蔑李邺,一旦坐实了,对朝廷来说不亚于又是另外一个打击。 皇帝这有点儿想要震摄群臣的意思——现在的朝廷,理应团结一心再说。而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再争执。 事实上,皇帝赐死的命令已经下了。不过李邺却是出面求情:“这也是坊间传闻,也不必太较真。既然如今澄清了也就罢了。父皇如今还未痊愈,理应行善积德才是。再则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留下他将功折罪。” 被李邺这么一求情,皇帝少不得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而被李邺这么一提醒,皇帝是回过味儿来:留下这人才更有意思。当下冷笑一声;“死罪可免,或最难饶。拉下去鞭打十下,再发配去军中平叛乱罢。若是没立下功勋,此生不许再回京城!便是老死在军中吧。” 这个惩罚看着比起直接赐死显然是要更加宽容一些,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未必。发配军中也就罢了,什么叫不立下功勋,此生不许再回京城? 那大臣听闻此言,当即便是只觉得眼前一黑,更觉得此生只怕回京无望了。一时之间,心中自然是懊悔不已:早知就不该做这个出头鸟,不该贪图那点儿好处。这下可好,整个人都赔进去了!届时家中妻小还不知该怎么埋怨自己! 不用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觉得没指望,可是面上他还是只能毕恭毕敬的谢恩。 皇帝冷笑:“你该谢端亲王才是,若非他求情,我定要你性命。”说完这话,皇帝又看一眼李邺:“若再有敢胡乱嚼舌头的,不管大臣平民,一律脱衣受十鞭!屡教不改者,割去舌头!” 李邺躬身应了,这次倒是没再求情。 皇帝这才满意了,又缓和了语气教训李邺道:“身为上位者,你这般和善,岂不是要叫人都骑在你头上?奖惩分明,这才是你该做的。” 李邺再次应了。 而这一幕,被诸多大臣看着,自然也是流传了出来。一时之间,皇帝残暴无情的态度,迅速的就将这些流言镇压了下去。 陶君兰在家里都是听闻了这一幕,有人讲其描述得说灵活现的。 陶君兰只觉得李邺这一手玩得再好不过。这流言这般处置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则皇帝都亲口否认了这事儿,自然别人也就更容易相信了。二则,刑罚在那儿摆着,谁还敢说起这荒唐的流言?这种事情,没人提起自然也就是渐渐的就忘记了。 而且,皇帝这般手段,谁敢有异议?比起李邺自己用手段,自然是好了不知多少倍;不过,从这件事情上来看,皇帝如今的确不是什么心软之辈。就是比起以前,也是心狠手辣了不少。 当然,以皇帝的身份来说,这样倒是正好。不如此,如何镇得住群臣?而且,皇帝这般,倒是也为李邺清扫了不少障碍。 而且,就着这个事情来说,皇帝的处置简直就是只能用“英明”二字来形容。 流言平息下来,让人头疼的事儿就只能下了到底让谁领兵出征。 许是受到皇帝的影响,李邺这次的手段也是难得的强硬了一回。王家的将领们不都是不约而同的病了?那么既然是如此,他们手里的兵权就更该收回了。朝廷正要用兵,总不能等着他们痊愈罢? 李邺这个话一提出来,王家自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而陶君兰则是心中一动——若是王家的人真的“病了”,那又如何?倒是可以趁机收回不少兵权了。 或许,王家的那些将领们,倒是该有几个是真“病了”才好。 陶君兰将自己的主意悄悄的告诉了李邺:“你说,王家的将领真病了的话,咱们是不是能趁机收回一部分兵权?” 李邺沉吟片刻,眸子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最后,他忙站起身来:“我立刻去安排此事儿。”否则的话,迟了王家那头万一都“好了”了呢?事不宜迟,得立刻办好才行。 陶君兰一把拉住李邺,眉飞色舞:“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李邺郑重点头:“十分可行。” “这事儿咱们也得弄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陶君兰笑道,然后松开手:“或者几人病症不一样也好,至少别让人怀疑咱们。” “不,我觉得让他们怀疑才好。”李邺轻笑出声,面色飞扬:“你想想,若是他们都发现自己中了毒,还是宫中流传出来的。他们会怎么想?” 陶君兰微微一思量,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他们不会往我们身上想,而只会往皇上身上想。会觉得这是皇上在警告敲打他们——” 李邺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若将这笔账算在了皇帝头上,皇后必然又要开始焦头烂额了。而且对于皇帝,纵然王家明摆摆知道是皇帝下的手,可他们敢报复吗?自然是不敢的。 而皇帝的铁血手腕,会再一次的被人所忌惮。 而李邺,则可以狐假虎威。利用皇帝的威信和铁血手段,大肆的施展手脚。 “不过,这法子最好,也别太过了。王家的人这一次出征,势在必行。”陶君兰出声提醒了最后一句,然后就让李邺走了。 没有王家人跟着去,新人是镇不住场面的; 。所以,还是得用王家人。而且这样一来,也算是在迷惑王家,让王家觉得皇帝警告他们也是因为不高兴他们的手段和心思,而不是真正的就不给他们机会了。 李邺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即一笑:“这是自然。放心罢,我有分寸。” 当天夜里,王家嫡脉里那几个有兵权的将军,全都忽然“病重”了。而且看那架势,一时半会的是好不了了。 更有传闻,镇国侯当天夜里就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大把。而皇后,则是在宫中砸了一只珐琅花瓶。更是连早膳也没用。 镇国侯如何陶君兰不知道,可皇后情绪不佳,这个陶君兰却是知道的。因为她正好第二日进宫去—— 陶芯兰也是跟着她一起进宫,一并进宫的还有陶芯兰和吴沁兰。陶芯兰真找人给吴沁兰学了几日规矩,然后打算安排去寿康宫办差。 一路上,吴沁兰面上是止不住的兴奋。陶君兰看着吴沁兰这般,便是心头微微摇头:只看这个反应,就不是个适合在宫里呆的。这般浮躁,将来想要贬了她去浣衣局,或许根本都不需要找借口。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出声提醒。而陶芯兰则只是含笑不言。 陶芯兰有太后给的腰牌,是可以随意出入的。今儿和陶君兰一起进宫,其实吴沁兰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当然也是喜欢陶芯兰经常进宫去陪她说话的。 说起来,太后对陶芯兰的喜爱,的确是连几个公主都比不过。知道陶芯兰怀孕,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心情也是极好。就连当年自己曾供过的白玉观音都给了陶芯兰。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嫉妒自己的妹妹,不过每每看着,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她和陶芯兰是一母同胞,可是太后对她们二人的态度和印象,是两个极端。 有时候,她都完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进了寿康宫,陶君兰就随手将吴沁兰交给了一个大宫女。那宫女显然也和陶芯兰相熟,更是早得了消息的,当即冲着陶芯兰点点头就带着人去了。 张嬷嬷看在眼里,也并未曾多说一个字。反倒是压低声音将皇后不痛快的事儿说了—— 陶君兰心里只觉得痛快,当下便是忍不住唇角都翘上去。 陶芯兰的态度更直接:“那可是好极了,太后知道了有没有多用半碗粥?” 张嬷嬷白了陶芯兰一眼,却是笑逐颜开:“倒是多用了半碗蛋羹。若是日日都如此就好了。” 太后如今只能吃些软烂好消化的食物,可饶是厨房再怎么精心搭配制作,太后的胃口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半碗蛋羹其实也没几口,可是对于太后来说,却是极好的了。 张嬷嬷会这般高兴也不奇怪。陶君兰则是想:若是要太后日日如此,那皇后就该日益胃口不佳了。 第一卷 第589章 私语 太后今儿的心情明显是不错,陶芯兰行了礼后便是笑着凑到了太后跟前,拿了一个橙子替太后剥皮。一面又笑道:“太后天天就要这样才好呢,您可要好好的,将来给我的孩子取名呢。” 太后闻言笑得脸上皱纹都是舒展开来:“好好好,你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我亲自给取名。我那还准备着一块上好的墨玉,将来正好给你孩子做长命锁。” 顿了顿太后又示意陶芯兰离远些:“你也别靠太近,仔细我身上的药味熏了你。你如今正是容易吐的时候。再则闻见药味总不好。” 陶芯兰摆摆手;“没事儿,我在家也常用药膳,再说了,您身上哪有药味?” 瞅着太后和陶芯兰和乐融融的说话,陶君兰识趣的没开口——她想若是她开了口,大约太后就不会这么兴致高昂了;她和太后大约是八字不对,总是亲热不起来。 不过没想到太后倒是主动问起了拴儿:“拴儿最近还好罢?” 陶君兰便是笑着将李邺总是去逗拴儿,还将拴儿逗得哇哇大哭的事儿说了;“王爷也是坏得很,为了一口芙蓉膏逗得拴儿哭起来。真真是孩子气。以往我可是没见过王爷那般摸样。” 太后听闻了也是哈哈大笑:“他呀,就是个促狭鬼,我记得他小时候就喜欢这么干。有几次都将人家进宫来参加宫宴的小子小姑娘逗得哭着找娘。坏得很。回头我可要说说他,拴儿可是好孩子。” “慎儿在您这里,没反让您费心罢?”陶君兰趁机也笑着问了问太后慎儿的情况。 太后摇摇头:“那孩子也挺让人省心,不哭不闹的。只是有些怕生,成日扒着奶娘。倒是也很少往我跟前来。” 闻言陶君兰便是叹了一口气:“慎儿那是被吓坏了。虽说还小记不得事儿,可是到底也记得那种感觉呢。但愿日后慢慢也就好了。” “姜氏来看了几回,我也没叫人拦着。不过都是叫人盯着的,没让她单独和慎儿相处。”太后言道,有些交代的意思。 陶君兰自然明白这是太后想要让她放宽心,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也别拦着姜玉莲。毕竟,母子亲情这个也不该拦着。 陶君兰当然也不会为了这个恼起来:事实上,姜玉莲只要怪怪的,她也不会真较真。 待到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便是向太后提起上次说到关于谷道人的事儿:“谷道人有个师兄,倒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直隐居在深山的道观中潜心修道。为了找他,我倒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请下来也不容易。太后您看您是不是要见一见那位道长?” 太后沉吟了片刻:“果真是世外高人?” “的确是如此,他也不炼丹。反倒是常做些治病的药丸分给前来参拜的百姓。口碑十分不错。我见了一回,看着的确是不一样。”谷道人看着虽说也有那么几分仙气,可是到底刻意成分多些。而他那师兄,一身粗布衣裳,甚至还打了两个布丁,可是却叫人看着打心眼里生出一股不由自主的尊敬和清凉来。那种率性随意,倒是更像是仙人。 太后点点头:“既然是你看过了,我也就不看了。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先将人好好安顿着,待到时机成熟了,我再让你送进宫来。”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之所以找到谷道人的师兄,为的正是针对谷道人。 皇帝如今停了一段时间的丹药,身子倒是好了些。可若是继续吃,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反正太后的意思是,决不能让皇帝再迷恋丹道了。 让皇帝迷途知返的最好法子,一则是将谷道人从皇帝身边弄走,二则是要让皇帝明白,丹药一说,不过是虚无缥缈罢了。而让皇帝明白这一点,想来也只有道门中人亲自指点迷津大约才能奏效了。 太后为了皇帝,可谓是煞费苦心,只是陶君兰却是怀疑,这事儿最后到底有没有效果;。皇帝迷恋丹药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想要陡然清醒,怕也不容易。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适合当着太后的面说。所以她也没再开口多说,只示意陶芯兰陪着太后说话,而她则是去看了看慎儿。 纵然慎儿不是她生的,可到底是李邺的。她既然是李邺的妻子,自然也该替他关切一二。 慎儿瞧着倒是不错——服侍的人倒是比往日里姜玉莲自己挑选的人好多了。只是就如同太后说的,到底是有些太过怕生了。 看着慎儿,陶君兰难免想起阿武来:也不知阿武如今如何了。想来,袁琼华应该会将阿武照顾得极好罢? 就算袁琼华不费心,太后和太子妃也断然不会亏待了阿武就是。 待到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陶君兰姐妹两个刚出了寿康宫的大门,就被一个宫女拦住了去路:“宜妃娘娘想见一见陶侧妃,不知陶侧妃是否方面?” 宫女的态度倒是很客气。脸面看着也是十分熟悉——的确宜妃身边服侍的。而且还是十分被信任的那种。否则的话,陶君兰也不会模糊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不是? 陶君兰还没说话,倒是陶芯兰皱了眉开口道:“我们还赶着出宫呢,怕是不方便。不知道宜妃娘娘寻我姐姐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若是方便,不如你代为转告一声?” 陶君兰明白陶芯兰一口回绝的意思。陶芯兰这是怕对方设圈套。而且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宜妃和皇后之间的层层关系复杂,而偏偏皇后又讨厌憎恨她,所以,宜妃万一帮着皇后要对她不利,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陶君兰却是觉得宜妃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步。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是被宜妃请着去的,若是有个什么,那宜妃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陶君兰便是冲着陶芯兰微微摇头,然后道:“不知宜妃现在身在何处?” 宫女便是指了个方向,果然就看见了几个女子的身影,中间那个淡绿衫子的,想来就是宜妃了。 陶君兰便是点了点头,又陶芯兰:“你略等等我,我尽快回来。” 陶芯兰本是不大乐意,可无奈陶君兰自己都已是开了口,她也只能点点头应了。不过却又关切的道:“我就在这边等着,你快去快回。长话短说。不然我就过去找你了。” 那宫女也显然是听得出陶芯兰这话里的威胁意思,当下毕恭毕敬的解释:“陈夫人放心,我们娘娘只是想和陶侧妃说几句话罢了,并不会做什么的。” 陶芯兰微哼了一声,不大相信。不过却也没叫那宫女听见。 陶君兰瞪了陶芯兰一眼,然后便是跟着那宫女去宜妃那边了。路上,她难免便是想:宜妃这般大张旗鼓的寻她,到底是想说什么话? 想来想去,她都绝不觉得她和宜妃之间有什么话好说——她们似乎从来就不是一路人罢?不仅不是一路人,更是仇人才对。 宜妃和皇后,才能算是一路人; 一路狐疑,直到见了宜妃。 宜妃一身素淡,连妆都只是淡淡扫了一层,倒是看上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陶君兰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宜妃难道这是在给太子戴孝?难道就不怕有人看见了说闲话? “陶侧妃。”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宜妃居然是朝着她屈膝率先行了礼。 按照宜妃的品级来说,也不该向陶君兰行礼,事实上,两人是平级的。可是宜妃又占着辈分,所以应该是陶君兰向宜妃行礼才对。 陶君兰微微惊了惊,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躲,避开了宜妃这个礼,口里更道:“宜妃娘娘这是作甚?却是叫我满脑子糊涂了。” 正所谓事出反常即是妖,宜妃这番行径,已然是反常到了极点,怎么叫人不纳闷? 面对陶君兰的回避,宜妃苦笑了一下:“陶侧妃却是能当得起我这个大礼的。” 说着,宜妃倒是又朝着陶君兰行了一礼。 陶君兰这次没来得及避开,于是心中就更迷惑了。 而宜妃则是又示意宫女们都退开:“我有几句私房话要和陶侧妃说,你们都回避罢。”顿了顿,宜妃又语气凌厉道;“今儿的事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定叫她生死不能!” 宜妃这般声色俱厉,显然也是起到了效果。宫人们都是迅速的退开了。而且一个个噤若寒蝉。 陶君兰瞅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的红螺,却是没出声。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此时她听了宜妃这话,也该主动的让红螺也退开才对。不过考虑到立场不同的问题,显然这个就不必按照一般情况来了。 况且,红螺是她的心腹,也没什么不可以留下的。 宜妃也看了一眼红螺。不过见陶君兰都不曾开口,她自然也不可能开口让红螺退下。只是微微犹豫了一番之后,宜妃才又开了口:“今日我对侧妃所言,还请侧妃不要告诉旁人才好。” “我素来不是多嘴之人。”陶君兰微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煦诚恳一些。不过,事实上她也并没有答应宜妃任何条件。她只说她不是多嘴的,可没说就不告诉别人了。 这算是一点小心机罢。 宜妃也不知到底是注意到了这点还是没注意到,倒是也没将她的这点小心机点破,只是斟酌着嗫嚅开了口:“阿武的母亲是谁,不知道陶侧妃到底知道不知道?” 宜妃这样问,算是在试探。很显然,宜妃自己是不确定陶君兰知道不知道阿武的身世。所以,才会这样问。 而这般一来,陶君兰也就明白了:宜妃今儿要说的话,怕是和阿武有关罢?” 第一卷 第590章 好处 对于宜妃的问题,陶君兰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是笑着回答道:“宜妃娘娘觉得呢?” 宜妃的态度顿时紧张起来,近乎局促的看了一眼又一眼陶君兰,半晌才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陶侧妃您都知道,那么我想问问您,您对阿武怎么看——” 陶君兰微微挑眉,有点儿不太明白宜妃的意思,于是自然也就没开口。 “阿武有这样的身世,自然也是不光彩。尤其是他又是慧德太子的儿子——”宜妃含含糊糊的说道,意思却是表达得十分明显。 陶君兰有点儿明白了宜妃的意思:宜妃是想问问她,怎么看阿武以后的路。至于为什么要问她,原因倒是也不奇怪:无非就是因为她知道阿武的身世。所以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让阿武坠入地狱,再无翻身可能罢了。 同样是做母亲的,陶君兰自然也理解宜妃的紧张心态。当下她斟酌了一番之后言道:“阿武是阿武,大人是大人。大人犯的错,自然是和阿武没关系的。况且慧德太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不管是谁,也会好好待他的。只要他自己是个老实简单,没有别样心思的,谁又能将他如何呢?” 这话是在回答宜妃的问题,也是在提醒宜妃:阿武的教养问题很重要。因为阿武的生父是太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武还真是有资格和他的叔叔们竞争的。就怕阿武将来大了明白事情之后,心里愤愤不平。 宜妃几乎是立刻就摇头了;“不,阿武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对于阿武,陶君兰并不想提太多。于是她干脆岔开了话题:”其实比起阿武,宜妃更该多关注九皇子才是。” 九皇子不是皇帝的儿子,和李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她和宜妃都心知肚明。而她作为李家的媳妇——就算现在还算不上,将来也肯定是。她的心自然是向着李家的,这种混淆李家血脉的行为,她当然是不可能支持,也不可能视若无睹的。 宜妃一听陶君兰提起九皇子,嘴里就有些发苦。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孩子身体不好。一生下来就带着顽疾,我让许多太医看过,都说活不过五岁。” 陶君兰微微一怔,说不上来是讶异多一些还是别的什么感受多一些。最后她有些不大相信道:“这怎么可能?”那个孩子看上去不像是身子不好有病的。想来应该是宜妃的借口罢? 宜妃仍是苦笑,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吹过去就会碎掉:“不管是不是,那孩子都是不能留的,不是吗?越早处理了,越好。” 陶君兰微微有些震撼,又有些怜悯。养了那孩子那么久,宜妃想来也并不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的。可是却偏偏要说出这样话,宜妃的心里,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宜妃娘娘今儿就是想我说这些?”想着这些,陶君兰的心情也颇有些沉重,只觉得不想再停留下去,便是如此开口问了一句。又道:“若无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我妹妹尚且还在那边等着我呢;。” 宜妃闻言用力的揉了一下她手里的绢帕,半晌才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求陶侧妃你。” 陶君兰顿时挑眉:“我能力浅薄,怕是没有那个能耐帮助宜妃娘娘您罢?再说了,您素来和皇后娘娘交好,怎么不去求皇后娘娘?” 而且不管从那个方向来看,宜妃和皇后才是一路人,她去皇后那儿寻求庇护,也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儿。哪怕是看在阿武的面子上,想来皇后都不会不管宜妃才对。 可没想到宜妃居然回来求她。 不过宜妃既然开了口,想来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她还是不敢随便就答应的。 宜妃一笑置之:“一路人?以前是,可是现在已不是了。如今皇后恨不的我去死呢。” 陶君兰明白宜妃这话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为什么皇后恨不得宜妃去死——宜妃活着一日,阿武的身世就越容易被挖出来。虽说当时安排得也是天衣无缝了,可是这世界上,又何曾有不透风的墙?最好的办法,就是宜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另一个原因,就是怕宜妃自己忍不住和阿武相认。所以皇后应该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斩断宜妃和阿武之间的联系。而这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宜妃去死。 “你是宠妃,又有皇子傍身,皇后纵然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陶君兰徐徐言道,然后微微摇头:“而我住在端亲王府,在宫里半点根基也没有,想来着实也帮不了你。”她以为宜妃想求的是自身的安危。 这个她的确是帮不上忙。 然而宜妃却是摇头了:“我想求您在我死后给小九那孩子一个妥善的安置。也想求您照顾阿武几分。” 陶君兰顿时笑了;“你怎么就确定我将来就有那样的本事了。我不过是个侧妃,怕是——” 然而不等她这话说完,宜妃就打断了她,然后断然道:“我自然是相信您会有这个本事,除了您,怕也没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和本事。您又何必自谦?” 陶君兰哂笑摇头:“你未免太笃定了。这种事情,谁敢说死了?”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宜妃摇摇头,仍是笃定的语气:“如今局势谁不明白,日后会胜出的,自然是端亲王。除了端亲王,谁又能有这样的民心所向?再则,其他王爷也没有您这样的贤内助不是。” 这话算是实打实的夸奖了。 陶君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到底也没再说出谦逊的话来。她满心期盼着李邺能够问鼎天下之主的位置,自然说不出反话来。 “端亲王是个多情种子,当年既能为了你做那么多的事儿,日后自然不会委屈了你。所以,求你是是再合适不过了。”宜妃笑了笑,似乎为自己的小聪明有些得意,又似乎有几分羡慕和感慨。 对于这个,陶君兰不置可否。 而宜妃犹豫了一下,却是忽然朝着她跪下了,伏在地上郑重恳求:“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自然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怜那两个孩子被我连累了,所以我求陶侧妃您,可怜可怜他们罢。” 宜妃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额头就那么直接触在了地上。卑微而又恭顺。让人看着甚至有些不忍心。 但凡陶君兰心软一些,怕也就是直接就答应了。不过——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肠是越来越硬了。甚至有些往铁石心肠那个程度去了。 看着宜妃这幅作态,她非但不觉得心软,反而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宜妃一怔,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最后重新柔软下来的时候,声音里便是带着几分悲戚哽咽:“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只这么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就已是说明了宜妃的心思。宜妃如今,大约是十分后悔了。 只可惜,这个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想来你既然开这个口,就应该也准备了说服我的筹码才对。”陶君兰想了想后,如此开了口:“你总不可能觉得就凭着这几句话,凭着我的一点心软就让我答应你。这件事情风险不小,说实话不管你开出什么筹码,我都不该答应你。” 若她答应了宜妃,并且做到了。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等于是共犯了。 说实话,不值得。照顾阿武也就罢了,阿武到底还是李氏一族的血脉。可是如今宫里的九皇子……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她自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宜妃。好心是一回事儿,可是滥好心又是一回事儿。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拒绝宜妃的借口。而是真有几分好奇和动心:若宜妃能给好处,那自然就是公平交易了。谁也不吃亏。 对于陶君兰这番话,宜妃倒是显然半点也不吃惊的。甚至宜妃还笑了笑,然后宜妃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的拍了灰尘,道:“其实你若真就这么答应了,我反而还保护放心。了你一开口要好处,我却是心里踏实了。袁琼华跟我说,陶侧妃虽然让人讨厌,可却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搭档。因为她一旦答应你的事儿,必然是不会食言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袁琼华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高。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只微微一笑,然后便是直接了当道:“那么宜妃娘娘不妨说一说,到底您准备了什么样的好处,打算拿来和我交易呢?想来袁琼华也告诉过你,要打动我,必须要足够的好处才是。” 宜妃笑容更加明亮几分:“自是准备好了。只希望我说出来之后,陶侧妃你别太吃惊才是。” 宜妃这么说,陶君兰自然是更加感兴趣了,当下笑道:“宜妃娘娘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第一卷 第591章 诚意 宜妃微微沉吟,随后轻声道:“我可以告诉你王家培养刺客的地方。还可以告诉你,王家其实在这次的贪墨案里其实也有手笔。若非如此,太子又怎会包庇?”若非包庇,太子又怎会不敢回京,以至于…… 宜妃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儿闹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了。究竟是愧疚多些,还是快意多一些? 陶君兰微微挑眉,心里倒是也不怎么意外宜妃说的后面一件事儿;。至于前一件,她则是真正有些意外了:“你知道王家培养刺客的事儿?” 宜妃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太子和我说过,而且我身边也安插了一个死士,是太子为了保护我——”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心道:太子对宜妃,倒是真正的上心。只是这份上心,却是显得十分可笑了。太子妃算什么?王良娣算什么? 似乎看出陶君兰的心思,宜妃低声道:“陶侧妃和端亲王也是互相倾情,想来陶侧妃应该明白我和太子之间的情愫才是。”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噎,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实话自是不能直接说的,她只能在心中道:她当然是不明白也不理解的。就算再怎么互相喜欢,礼法要不要?规矩要不要?道德底线要不要?若是一句喜欢就能抵消这些过错,那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以一句喜欢来抵消自己的罪恶感,然后肆无忌惮? 这个问题多说无益,陶君兰最终只选择了忽略过去。 “另外,我还可以帮你留心皇上的心思。给你宫中的情报。”宜妃大约是怕陶君兰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上了这么一条。随后又道:“庄嫔那头,陶侧妃怕是指望不上的。您觉得呢?” 陶君兰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庄嫔为什么得皇上喜爱,想必陶侧妃比我更清楚。”宜妃似乎微有些讥讽:“皇上说白了也不过是将她当成是睹物思人的物件和替代罢了。庄嫔身边宫女悄悄传出来的,皇上和庄嫔在一处,总是叫顾贵妃的名字。” 这话听着有些太过震撼,陶君兰微微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若真是如此的话,庄嫔的日子…… “越是这样,庄嫔大约就越是恨你罢。”宜妃笑着看住了陶君兰:“因为她本不用受这些罪和煎熬。她若进了端亲王府,将来李邺的正妃之位必是她的。而且不管是看在太后面子上,还是看在亲戚的关系上,端亲王想来都不会对她太差。你说庄嫔想起这些,会不会恨得牙痒痒?” 陶君兰一笑置之:“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宜妃讶然反问:“难道不是陶侧妃你——” 陶君兰就知道宜妃这是误会了。不过和宜妃也不必要分辨什么,所以她最终只是转移了话题:“宜妃既然诚心诚意的想与我合作,想来应该也要拿出点让我信任的东西才行。” 宜妃咬了咬唇:“陶侧妃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王家培养刺客的地方。”陶君兰毫不客气的便是狮子大开口:“若是这事儿是真的,我便是可以做主答应宜妃娘娘的请求。” 顿了顿,陶君兰又故意玩笑道:“不然,毒死皇后这个条件如何?若你能办到这一点,想来别说是我,就是让王爷与你保证,那也是行的。” 宜妃顿时就变了脸色。随后想也不想的便是断然拒绝了:“不行,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因为你和皇后是一个阵营里的?”陶君兰微笑着反问,语气却是带了几许尖锐;宜妃摇头,语气艰涩:“不,不是因为这个。你们要如何对付皇后我不管,可是绝不可能对皇后下手。那毕竟是……” 宜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几不可闻:“那毕竟是他的娘,我如何能下手?他若知道了,必会恨我的。”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陶君兰抿了抿唇,心头叹了一口气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还是宜妃最先回过神来,低声报了一个地址,然后道:“这已是我最大的诚意,希望陶侧妃也能拿出诚意来。” “既然宜妃娘娘敢找我开这个口,想来对我是放心的。”陶君兰微笑了一下:“想来我也不会辜负娘娘这番信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也没什么再值得絮絮叨叨的了。陶君兰将地址默默记下之后,便是告辞离开了。 而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在她走后,宜妃和去请她的那个宫人之间的对话。 “娘娘,您这般冒险,万一陶侧妃骗了咱们怎么办?小公子的身世一旦被人知晓,那可是性命之忧。皇上绝不会放过小公子的。” 宜妃苦笑一声:“可不然呢?除了这个法子,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就凭她知道阿武的身世这一点,我就只能讨好她了。”顿了顿,宜妃又叹了一口气;“况且端亲王时运冲天,本也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 “那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她提前要了我的命就是了。”宜妃冷笑一声,浑不在意。 而陶君兰这头和陶芯兰会和,陶芯兰便是忍不住抱怨:“怎的去了这么久?宜妃找你有什么事儿?没做什么罢?” 陶芯兰是真担心。 陶君兰微微一笑:“宜妃只是想和我做个生意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陶芯兰狐疑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却是没再多问。 而陶君兰回了端亲王府之后,便是将宜妃给的那处地址写了下来,又叫人给李邺送了过去。让他去查一查这个地址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没说那是王家培养刺客的所在。为的就是一探虚实。 不过她觉得宜妃不像是在说谎。想起宜妃最后说的那番话,她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摇头道:“没想到宜妃倒也算是有情有义。”只可惜,不管再怎么有情有义,那也是一段孽缘。 同时不得不说,慧德太子死得真是时候。否则的话,若是继续那般下去,总有一日她会将宜妃和太子的事情透露给皇帝。到了那时,自然谁都没个好下场。而反而如今慧德太子没了,她也没了那个必要非要将这事儿告诉皇帝知道,大可以将这事儿堙没在时间里。至少几个人的名声,都是保全住了。 那头宜妃给的地址还没查出个名堂来,倒是那头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谷道人暴毙了;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报信的人说,太后和皇帝母子起了争执,皇帝吐了血,而太后则是摔伤了。 听闻了这个消息,顿时陶君兰和李邺便是忙往宫里赶去。 这一路,陶君兰的心都是悬着的。不说她,就是李邺整个人也是绷着的,面上一贯的和煦也没了,她悄悄拉了他一把,却发现他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湿润。 很显然,李邺也是紧张担心得很。 不过也的确是叫人担心,太后已经躺是行动不便了,到底是怎么摔了?这摔得严重不严重?还有皇帝,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二人如何起的争执,陶君兰倒是有点儿猜测。想来是太后动手了吧?太后一开始便是说过,要让谷道人死。 只是太后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动了手?这一点却是让人捉摸不透。或许,也和她有关?是了,因为她进宫告诉了太后,找到了谷道人的师兄,而且是个真正的高人,必能劝得皇上回心转意。 这样自也是说得通的。她只能说,太后看来果真是恨死了谷道人。 为了让李邺心里有个谱,陶君兰便是低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想来是太后对谷道人下了手。皇上一时气恼,所以才起了争执。到时候情况不对,你多劝一劝。”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大约这时候都是要人劝说一番的。 想来,太后应是十分伤心。而皇帝,则是恼怒罢? 想着宫里的情况,陶君兰只觉得头疼。 待到进了宫,才知道皇帝和太后如今都在先安置在寿康宫里。而谷道人的尸身,也还在寿康宫里。今日太后说是想和谷道人论道,所以才将皇帝和谷道人一并请了去。 而谷道人喝了茶之后,却是没等到出了寿康宫大门,就已暴毙了。皇帝惊怒之下要查,心里也只当是有人故意要谋害人。谁料太后却道不必再查,因为是她让人下的毒。 皇帝越发惊怒。于是说了几句十分不好听的话。气得太后支起身来怒斥皇帝,结果皇帝一吐血,倒是吓得太后想起身来看,结果就一头从榻上栽倒下来,额头磕在了脚踏之上,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 寿康宫俨然已经乱作了一团。且不说太后到现在都还没醒,只说皇帝还在盛怒之中,就已经是让寿康宫平静不下来。 陶君兰和李邺见了这幅情形,不敢耽搁忙去求见。 好在皇帝还没不让他们进去。好歹是放了行。 他们进了屋子,陶君兰就一眼看见了皇帝神色阴沉的坐在椅子里,不停的用手按着额头。而太后,则躺在不远处软榻上,紧闭双目。 第一卷 第592章 解释 一看到太后那副样子,陶君兰顿时就觉得心都紧了一下。刚想追问忽然又反应过来应该先给皇帝行礼。不过,还没等他行礼,李邺便是已经开了口:“可让太医看过了?” 这就算是无礼了。皇帝几乎是立刻就看了过来。不过从面上却是看不出情绪来。 陶君兰忙拽了李邺一下,李邺这才低头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妾陶氏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陶君兰也跟着行礼,随后才轻声问道:“不知太后情况如何了?可请了太医看过?” 皇帝自然是不会吱声的。回话的是跪在榻边照顾太后的张嬷嬷:“太医看过了,说是可能伤了骨头,有些震荡。所以太后这才一直没醒过来。情况有些严重,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静默。随后就听见李邺情绪有些激动道:“什么?” 太后素来疼爱李邺,祖孙感情也是一直极好。所以如今太后这般,李邺情绪激动也是并不奇怪。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去伸手握住李邺的手,以求能给予他一点儿安慰和依靠。不过刚动了动手指,就反映过来皇帝还在跟前,便是只得又收了回来。 怕李邺情绪激动下说出什么让皇帝不痛快的话来,陶君兰忙道:“太后福泽深厚,自是不会有事儿的。该是多请几个太医一同会诊才是。”一个太医拿不出法子,多请几个人总能拿出一个法子。不管是敷药还是针灸,总会有法子。宫中太医不行,宫外还有大夫。 皇帝终于是出了声:“太后必会无事的。”语气里却是透着一股子深深的疲倦和悔意。显然,太后这般也不是皇帝想见到的,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如何。 而李邺,则是一声不吭,兀自上前去看太后。 陶君兰见他这样,心里便是有些担忧和心疼。太后这般,显然李邺心里也是不好受。 宝船太监见皇帝终于开口,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躬身询问:“皇上您看是不是先将外头清理一番?” 谷道人暴毙而亡,如今尸身都还在那儿摆着。虽说死相不算太恐怖,可是到底摆个尸体在那儿也不好看不吉利不是?尤其是如今人来人往的,也不合适不是? 宝船太监觉得过了这么久,如今再提起应该也是水到渠成了。可没想到皇帝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事情都还没弄明白,自然是先别动。” 宝船太监顿时愣住。额上甚至见了汗:皇上这意思,竟是还要追究?可太后都这般了,还怎么追究下去?而且,太后既都承认了,又还有什么需要追究的?难不成还要让太后偿命?或者惩罚太后?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所以宝船太监只能低头退到一边去。 皇帝看向了张嬷嬷,然后言道:“一个道士死了也就死了。只是为了这个事情却是闹到这个地步,总要有人要担责任才是。朕不怪太后,只是给太后出主意的人却是不能轻饶。嬷嬷成日不离太后身边,想来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意思,便是总要有个人要来担了这个责任。太后自然是不可能来担当这个责任的,所以只能是给太后出主意的人。 张嬷嬷自然是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此时不管说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太后,皇帝便是能轻易惩罚。 所以,张嬷嬷只是摇头断然道:“这是太后的意思,老奴绝不敢有半句假话;。这的确是太后的意思,并不曾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 皇帝却是显然不信,挺直了背脊沉默坐在椅子上,盯着张嬷嬷不开口。 张嬷嬷跪了下来。 屋里一片死寂。皇帝一直不开口,张嬷嬷自然也只能一直跪着。 陶君兰心里为张嬷嬷捏了一把汗:张嬷嬷年岁不小了,这般跪着着实是受不住的。而看皇帝这幅架势,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不过,这也的确是太后自己的意思,的确是没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事实上,大约也没有谁敢在这个事情上煽风点火罢? 很显然,皇帝不过是想找个能发泄怒气的人罢了。对着太后他不能如何,可对着别人就不一样了。所以,不管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他是打算找这么一个人出来就是了。 说白了,就是迁怒和发泄。 可他是皇帝,谁敢说个不字?他要找,就只能找,他不信,那么张嬷嬷也只能跪着,直到他信位置。 或者说,没从张嬷嬷那儿得到满意的回答,他没将张嬷嬷如何,已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了。换个人,估摸着这会子已不可能再跪在那儿了。 李邺很快就坐不住了,出声替张嬷嬷求情道:“张嬷嬷是太后最看重的人,也是照顾太后多年的老人,如今太后这般,若张嬷嬷再有个什么,那谁来照顾太后?还请父皇网开一面,先让张嬷嬷起来罢。就是太后醒了,想必也是不想看见张嬷嬷这般的。” 皇帝收回落在张嬷嬷身上的目光,看住了李邺。 李邺微微垂头,神色却是再坦然不过。 “说起来,朕心里还有个疑问。”皇帝徐徐言道,声音平淡:“太后居于深宫,这毒药是哪里来的?端亲王,你可知晓?” 这是怀疑李邺了。陶君兰顿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只觉得不好。 李邺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不过比起陶君兰来,他却是一脸坦然:“父皇说的极是,想来毒药不是宫里的。毕竟太后如今蜗居寿康宫,也并不出门。太医们更是不可能给太后配置毒药。想来是从宫外流传进来的罢。” 皇帝勾了勾唇角,然后示意宝船太监:“宝船,你去查一查,太后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 许宝船只能应下。 陶君兰抿了抿唇。太后最近只见过她和陶芯兰这两个进宫的女眷。所以,最后查出来的也只会是她和陶芯兰。也就是说,最后皇帝肯定会怀疑她,或者说是李邺。 而此时,陶君兰也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的确,太后足不出户,这种毒药显然是不可能从宫里得到的。所以药肯定是宫外流进来的。可最关键的是,到底是谁给太后带了药?显然,不是她。 所以……只剩下了陶芯兰。 若是太后拜托陶芯兰,陶芯兰肯定是不会拒绝太后的;。而且以陶芯兰的性格来说,只怕她还很乐意才是。 陶君兰心里微微沉了一下。然后便是下意识的想:决不能让皇帝怀疑到陶芯兰身上。否则,陶芯兰就危险了。盛怒之下的皇帝,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惩罚。 纵然看在陈家的面上开恩一回,可是陶芯兰哪里又经得起折腾?她还怀着孕呢。 陶君兰迅速的在心里分析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是做出了决定。歉然的看了李邺一眼,她便是跪下了,然后涩然道:“回禀皇上,此事儿不用查了,药是妾从宫外带给太后的。” 既然都清楚药是从宫外流进来的,那么查出来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要想保全陶芯兰,自然是只能有人自己顶上去。 毕竟最近进宫见了太后的人,就只有她和陶芯兰。她不顶上去,谁要顶上去? 只但愿皇帝别叫她太难堪才好。 当然,认下这个事情,她也不真的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她心里模糊有个想法,若是操作得好了,说不得这件事情就能这么抹过去。 可若处置得不好——她虽然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险,甚至可能因为李邺的缘故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是影响也是十分大的,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李邺。让皇帝怀疑这根本就是李邺的意思。 可是她如今哪里还有别的选择?陶芯兰是必须保的。哪怕是可能危及李邺,她也是只能硬着头皮揽下这件事情。 皇帝的目光移了过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陶君兰觉得自己已经感觉到了皇帝眼神里的冰寒冷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刀刃就贴在肌肤上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陶君兰静静的跪着,背上的冷汗却是一点点的湿润了里衣。 “很好。”皇帝居然没勃然大怒,反而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却是让人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一个寒噤。 陶君兰更是直觉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果然随后皇帝便是狠狠一拍椅子的扶手,抓起茶盅便是险些砸下去,虽说最终不知为何没砸下来,可他却还是怒声冷笑道;“好,很好!朕还不知道,这李家的儿孙是越来越厉害了!就是李家的妇人,也一个个也越来越能耐了!毒药,好一包毒药!” 李邺也是站不住了,只能顺势跪下。口中只道:“父皇息怒。”至于其他的话,却是并无一句多余的。 陶君兰拿不准李邺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可她却是不敢看李邺,只能低头跪着。等着皇帝的最终审判。 不过好在,皇帝到底是如同她预料的那般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陶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一卷 第593章 没错 一听皇帝说了这话,陶君兰登时就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肯给她机会解释,那便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就怕皇帝连这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她。 深吸一口气,陶君兰伏下身子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这才徐徐开口:“太后怨恨谷道人迷惑皇上,使得皇上误信丹道以至于毁坏了身体根基。所以,太后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谷道人。太后的这份慈母心肠,想来皇上您是能体会的。” 皇帝却只是冷冷的看着陶君兰,并不言语。神色也并无丝毫动容,仿佛陶君兰这番话根本就没起到半点作用似的。 只是陶君兰伏在地上,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只继续言道:“其实太后的这个想法,妾心里也是有的。妾虽是妇人,可却也明白长生一说,从来虚无缥缈。再则也只见过丹药坏了人的身子,让人中了丹毒,却是从未听说过谁吃了丹药就能白日飞升,享得长寿的。所以,妾心里并不相信谷道人的丹药,反倒是只觉得皇上自从服用丹药,身子倒是比以前坏了不少。所以心里十分担忧。” 皇帝依旧没说话,不过神色却是更加冷了。 李邺在一旁看着,越发只觉得手心里出汗如浆,说不出的紧张悬心。要知道,陶君兰这些话,全是忤逆之言。皇帝听了,会觉得高兴就怪了。 他不是没想过阻止陶君兰继续说下去,可是听着陶君兰从容镇定的语气,他却是又将这个念头压下去。最后松开紧紧握着的手,心道:罢了罢了,真到了不得了的时候,自己再出面求皇帝原谅就是。父皇总归还是要看在他的身上给些体面的。 况且,他心里也是抱着几分期盼的。总觉得或许陶君兰是能成的。 “是以,太后提出让妾寻药,妾便是应下了。一则是因为太后素来对端亲王府极其关切,妾心中想要报答太后。二则也是想助得太后铲除妖道,引得皇上惊醒过来。”陶君兰一直也不曾说什么花言巧语,只是尽量简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见陶君兰说完,便是终于不再沉默,而是冷冷的拍起手掌来,似乎是在鼓励赞叹。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心中发冷发寒:“好,好,好。朕竟是不知道陶氏你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更是如此大胆。” 皇帝的语气冰寒,更有些嘲讽意思。 陶君兰伏在地上,8一言不发。 “好一个陶氏,好一个铲除妖道!”皇帝骤然发怒,声音都是拔高了几分:“照你这么说,听信妖道的朕,便是昏君了!照你这么说,朕非但不该罚你,反倒是该奖赏你才对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在发怒。而且是雷霆之怒。在太后身上不曾发泄出来的火气,这会子大约是要彻底发泄在陶君兰身上了。 陶君兰心知肚明,却不敢辩解,只是磕头道:“妾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事实上,这会子皇帝不追究她的话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着要什么奖赏?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陶君兰,最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沉的又看了一眼李邺;屋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陶君兰跪在地上,虽说现在刚开始回暖穿得还算厚,可是这么跪着也是受不住。做宫女那会子也许这么一会儿还不觉得怎么难受。可是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煎熬? 陶君兰只觉得两个膝盖都是木了,腿更是又麻又胀几乎撑不住。虽说她还不是直挺挺跪着,而是跪伏在地上,可是这个姿势久了,却也是难受得不行。尤其是手心里出了汗,贴在地毯上,连地毯都濡湿了,潮乎乎到底别提多难受了。 陶君兰只能盯着地毯上的织花来分散注意力。 良久,皇帝终于又开了口,语气虽然淡了下去,可是却是更加叫人觉得森寒:“这到底是太后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太后素来和善,岂会用这样的手段?” 这就是明摆摆的怀疑了。怀疑李邺,怀疑端亲王府。 陶君兰心中一惊,几乎是立刻抬起身子来,断然道:“皇上明鉴!这的确是太后的意思,妾虽然帮助支持太后,可是却从不敢将这事儿告诉王爷!” 许是她的回护之意太过明显,所以皇帝不仅不相信,反而更加怀疑了;“是吗?不敢告诉端亲王?端亲王,你自己说说,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儿?” 这个问题抛给李邺,李邺心里也不是没有犹豫。不过他最终还是强忍住去看陶君兰的欲望,只是低声道:“儿臣虽不知此事,可的确是有失察之罪。才让陶氏做下了这等糊涂事儿来,还连累了太后。” 这话变相的承认了他的确不知此事儿,可却又很好的摆明了态度,好让皇帝能消气。 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失察之罪。堂堂端亲王,竟会连自己府中女人的事儿也不知道?” 摆明了,皇帝还是不信。 陶君兰心里焦灼,却是又不敢再贸然开口。就怕一不小心再连累了李邺。 “陶氏,你可知错?”好在皇帝到底没非要等到李邺回答,而是顿了顿之后又看向了陶君兰。 皇帝的态度轻描淡写,甚至有些和气。仿佛是只要陶君兰开口承认自己错了,他就能将这事儿轻易的抹去似的。 不过陶君兰心里并不相信皇帝会轻而易举的将这事儿抹去,所以,她犹豫片刻后,便是断然摇头道:“妾并不觉得做错了。妾认为,太后没错。太后一心为了皇上,还请皇上仔细体会太后苦心!至于妾,虽说不该帮太后弄来毒药,可妾却是并不后悔!若是再给妾一次选择机会,妾仍是愿意依旧这般选择!妖道迷惑皇上,皇上切不可轻信哪!还请皇上快快明悟罢!” 最后几句话,陶君兰几乎是高呼出声。不仅屋里的人听见了,就是守在门口的人也是听见了。 所有人都是为陶君兰的大胆妄为而咂舌和惊讶,然后都为了陶君兰捏了一把冷汗,觉得陶君兰大约这次是要彻底的引起皇帝震怒,从而不得好果子吃了;而陶君兰的反应也的确算是视死如归。 李邺只觉得心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让他每一次心跳都倍加艰难,甚至连呼吸都因为太过紧张而不顺畅。 陶君兰真是大胆。是了,她一直都是大胆的。从她敢直接求了太后让她出宫,他就知道她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柔弱。 皇帝则是猛然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盯住了陶君兰。 死寂之后,皇帝才徐徐开口:“你姓陶?你和陶致勿是什么关系?”当然这个肯定是有人跟皇帝说起过的,不过皇帝并未上心,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子的侧妃费心。所以记不住也不奇怪。 陶君兰心里一颤,高高悬着的心落下来几分,她微微呼出一口气来,竭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回皇上话,陶致勿是家父。” 皇帝又沉默片刻,随后不咸不淡道:“你这幅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陶致勿来。你和他十分像,不愧是母女。陶静平,是陶致勿的儿子罢?倒是不怎么相似。” 皇帝突然说起这个,自然是叫人惊奇怪异得不行:不是正发怒?怎么突然又好像是变成了怀旧回忆? 就在众人满心狐疑的时候,皇帝则是又开口了:“不过你和陶致勿最像的,是你们一样的讨人厌,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大胆妄为!” 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皇帝的怒气再一次的显露了出来。屋子里的气氛自然也是陡然又再紧张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竟是敢对这朕说教?”皇帝连连冷笑:“以往都说端亲王宠爱你,朕还不以为意。可今日看来,的确端亲王却是将你宠溺得太过了。以至于你已经胆大包天了!” 李邺闻言,重新又跪下了,急忙道:“是儿臣管教不力。” “你的确是管教不力!”皇帝厉声看住李邺斥道:“你岂止是管教不力?你分明就是纵容滋长!你别以为朕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平日里一个个看着孝顺得紧,可是实际上呢?一个个怕是心里巴不得朕早早去了罢?你们一个个的勾结朝臣,结党营私,真当朕不知道?!”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所以不管是谁都是被这番话惊呆了。这些事情,在心里想想是一回事儿,可真从嘴里说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皇帝这话,还不只是单单指李邺这一个儿子。一个“你们”便是包含了他所有的儿子。 皇帝显然是怒极,所以这才以至于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面对皇帝的指责和质问,李邺只是重重磕头:“儿臣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敢不敢你心里清楚就是了。你可敢说,你不想做太子?不想争皇位?你和太子那些小动作,真当朕是瞎了眼所以看不见?!” 第一卷 第594章 赐死 皇帝说的这番话,可谓诛心。不管是说哪一个皇子,让人听了去只怕一个狼子野心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李邺握紧了拳头,语气却是越发淡漠:“儿臣不敢。”他不敢说,他不想当太子,事实上,他想当太子,想当皇帝。所以,他还真不敢说他不敢。 皇帝显然猜到了李邺这点小心思,当下便是嗤笑道:“是不敢说不想做太子,还是不敢有这样心思?” 陶君兰也我忍不住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亦是没有知觉。皇帝这般咄咄逼人,又何曾有半点慈父模样?李邺纵然有那样的心思,可是他又何曾动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他争,也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格。也是因为皇帝给了他资格。 “父皇究竟想说什么?”然而李邺也是被皇帝这话给激怒了,当下抬起头来,平静和皇帝对视,“父皇若想让儿臣交出手中大权,儿臣绝无二话,父皇若想将罪名扣在儿臣身上,儿臣也绝无二话。只请父皇不要这般。” “为什么想要弄死谷道人?”皇帝灼灼的看住李邺的双眼,带了质问:“是因为你怕,怕谷道人的丹药真能让我长生!你怕谷道人的丹药真能让我返老还童!这样一来,你就永远没机会了是不是!” 陶君兰愕然抬头,然后并不意外的看见了皇帝的面上带了一种近乎奇异的疯癫之态。那副样子,叫人几乎不忍直视。她忽然就意识到:太后的一番苦心,或者根本就是白费了。皇帝已经疯了,根本就拉不回来了。 怕李邺说出什么更激怒了皇帝的话来,陶君兰抢先便道:“弄死谷道人,是妾与太后的意思,皇上明鉴,王爷是真不知道的。” 皇帝看了陶君兰一眼,忽然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血腥:“既然如此,一命抵一命,,来人,将陶氏拉下去杖杀了罢!” 杖杀,是宫中最为常见的刑罚。就是活生生的将人按在那儿,用粗实的棍子一棍棍的打在腰臀上,直至人断气。通常被杖杀的人,下半身几乎都是血肉模糊,看不出一个完好的样子来。 这种死法,比起毒酒白绫或是斩首这些来,更是痛苦得多。很多人,都是活活疼死的。 皇帝这么轻飘飘的,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在外人看来,陶君兰受尽宠爱,身份尊贵体面。可是在皇帝看来,她也不过是个蝼蚁罢了。随手就可以捏死,无需任何顾虑。 陶君兰心中一紧,脸色都是白了几分。再看李邺,面色也是极为难看。 皇帝这是在打李邺的脸,而且颇有点故意警告李邺的意思。 屋里就宝船太监和张嬷嬷两个人,其他的早就在皇帝发怒的时候退出去了;。此时宝船太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和张嬷嬷面面相觑,却是都有些着急。 宝船太监迟疑着上前,低声劝解皇帝:“皇上,若真如此做了,拴儿小公子和明珠小姐那头——”其实他本是想说看在端亲王的面子上的。不过想想皇帝此时应该不可能还因为这个改口,所以临时只能改成拴儿。不管怎么样,皇帝也是真心疼爱拴儿和明珠的。 皇帝微微一顿,然后低头沉吟片刻。 宝船太监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是起效了。 可没想到皇帝沉吟的结果却是:“杖杀陶氏之后,立拴儿为皇太孙,端亲王为太子。皆是再选名门闺秀为太子妃,也好教养拴儿。” 陶君兰一听这话,险些没昏过去——这是什么意思?这简直就是当着她的面儿,商量怎么给李邺娶新人,还要夺走她儿子! 最恼人的,还是皇帝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那种感觉,好似杀了陶君兰,反而倒是为拴儿好似的。而立李邺为太子这个事儿,说得也像是一种交易或是安抚。更变相的是逼着李邺做选择:你不是想当太子?那就拿陶氏的性命来换。你不是一向宠爱陶氏?朕倒是要看看,女人重要,还是皇权重要。 陶君兰死死的抿着唇,忍住了想要去看李邺的欲望。她对李邺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若只这样李邺就选择了皇权而放弃了她的生死,那么她还真不如就此死了! 皇帝给李邺出的这个选择,自然不仅仅是让陶君兰和李邺变色,就是张嬷嬷和宝船太监,也是忍不住心中一凛。 皇帝是真的疯魔了。 这是所有人的念头。 李邺看着皇帝面上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断然道:“儿臣不做太子,只求陶氏平安无事。若父皇真要处置陶氏,却是请先处置儿臣罢。儿臣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才是这个该担当责任之人。” 李邺这话说得坦然而又笃定。维护的意味更是十足。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微暖鼻子却是忍不住酸涩起来。李邺根本连犹豫都不曾,就做出了决定。可见在他心中,她竟是重要至此。身为女子,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皇上三思!”张嬷嬷也是稳不住了,忙开口求情:“皇上,此事本是太后主意,何必牵连端亲王府?况且太后如今这般,皇上就当替太后积德,还是饶了陶侧妃一回罢。陶侧妃毕竟生养了拴儿和明珠,也算有功。况且当初她与瘟疫一事也颇有功劳,真赐死了她,只怕会让天下人寒心哪。” 张嬷嬷这话说得是极对的——经过瘟疫一事,陶君兰虽说身为女子,可是一样的在民间颇有声望和名气,更是十分得民心。就是那些经历过瘟疫受过陶君兰恩惠的人家,如今都还供奉着陶君兰的长生牌位呢。 真是为了这么一点理由就赐死陶君兰,还真不好对百姓交代。 然而张嬷嬷这话非但没起到作用,相反的反而越发激怒了皇帝。皇帝冷笑:“正是因为如此,陶氏才胆大包天!只是她越是这般,朕就越要处置了她,让旁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儿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陶君兰跪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子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谦卑了,只和皇帝对视:“皇上要处置妾,妾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是临死之前,却是有几句话想问问皇上。” 谁也没想到陶君兰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皇帝看了陶君兰一眼,则是饶有兴致的点点头:“既你都要死了,这点请求朕便是允了就是。” 陶君兰便是谢恩:“多谢皇上成全。”顿了顿后,她便是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妾敢问皇上,妾到底何处做错了?” 皇帝一怔,随后面上浮出恼怒来:“何处做错?你夹带毒药进宫,这一点就是该死!你毒害有爵位之人,这又是一错。身为朝廷名妇,明知故犯更是错上加错!” “夹带毒药进宫妾承认,可是妾何曾害过有爵位之人?若皇上说的是谷道人——谷道人死在宫中,妾连见都没见过,何来毒害一说?至于身为朝廷命妇,妾自认为便是有责任匡扶正义,劝诫君主为明君。谷道人以长生为幌子欺骗皇上糊弄皇上,这样的人才是罪该万死!”陶君兰凛然言道,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皇帝冷笑:“妇人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方为正道。你如此热衷于这些,不过是牡鸡司晨罢了。再则,你可让端亲王上折子劝诫,又如何能用这样偏激手段?不过是狡辩罢了。”顿了顿,皇帝又道:“纵别的不说,只夹带毒药这一点,便是罪该万死了。” “妾身为晚辈,本就该顺从长辈。太后提出要毒药,敢问皇上,妾是该给呢,还是不该给呢?”陶君兰如此反问皇帝,却是不等皇帝开口便是又自己说下去:“若不给,妾便是忤逆不孝,若给了,妾就是夹带毒药。二者皆为错,妾该如何选择?再则,身为命妇,太后又命妾不从,那便是欺君忤逆之罪,一样是罪该万死。妾又该如何?” 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有些不耐烦:“不过是巧辩罢了,你大可告诉端亲王,再让端亲王转告朕,这场祸事又如何会发生?就是太后如此,也是因你而起。” “果真是因妾而起吗?”陶君兰轻笑一声,注视着皇帝轻声反问:“若皇上不曾为妖道迷惑,甚至不听太后劝诫,太后又何曾愿意用这样激烈法子?皇上您自己也说,太后素来和善,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可您想想,太后为何非要如此?若不是为了皇上您,若不是为了她心爱的儿子,太后何至于此?同样为人母,妾对太后的一片苦心深有体会,是以才愿意帮助太后行此事。” “谷道人乃为高人,怎么会是妖道?”皇帝听陶君兰一口一个妖道,显是不同意,最后便是如此驳斥了一句。 “敢问皇上,从古至今,有谁曾服用丹药便是获得长生了?”陶君兰却是不惧皇帝恼怒,只是出声质问。 皇帝一怔,随后便是说道:“纵得长生,都是世外高人,何曾会拿出来到处宣扬?再则,昔有炎帝黄帝成仙,再有道门老子等,不都是得道成仙?汝等妇人之见,才不信这些罢了。” “那他们可是服用丹药所致?”陶君兰咄咄反问。 皇帝一噎。 第一卷 第595章 赴死 “说这么多,难道你以为朕就要免你一死?”皇帝近乎恼羞成怒,便是如此言道。 陶君兰微微垂头,却是道:“妾并不这样认为。” “那你何必多言?”皇帝轻嗤一声。 “不过是想让皇上您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苦心,让皇上您明白,这件事情错了的人究竟是谁。横竖都要死,妾自然是想死得有价值一些。”陶君兰坦然言道,看向皇帝:“皇上您贵为天子,想来也不会因为妾的缘故连累他人。王爷是您的儿子,您自然是不会亏待迁怒王爷。唯有拴儿和明珠叫我放心不下,还请皇上替王爷选妃时,务必选那德行良善,脾气和婉的大家闺秀。拴儿也就罢了,明珠将来的婚事,还请皇上和王爷一定慎而重之,务必替她寻觅一个良人。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便是深深一拜,再不言语。俨然一副坦然受死的摸样。 陶君兰如此态度,却是吓到了李邺,李邺几乎是立刻也出声道:“儿臣才是最该受罚之人,请父皇饶过陶氏一命!拴儿和明珠都还小,不能没了亲娘看顾啊!儿臣小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如今却是不想再让自己儿女再吃这样的苦!他人再好,总归不是亲娘,如何能代替?” 说这话的时候,李邺俨然动容,语气几乎是哽咽。 陶君兰看不见李邺神情,却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泪水落在地毯上,很快却是又消失无踪。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悔意的。当时她只以为皇帝看在端亲王府的份上大不了小惩大诫一番,总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可是没想到…… 皇帝已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的皇帝身上,已经找不到仁慈和善这些东西。反而残酷冷血更甚。 她倒是没有后悔替陶芯兰顶罪,而是只是觉得自己太冒失。应该想个别的法子,而不是如今这般——而且,她也着实不该激怒皇帝。 只是看皇帝这样,她纵然后悔也是无用了。所以,她的心便是犹如坠上了大石,沉沉的落入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再看不见底。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是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以及还有歉疚。对李邺的歉疚。她之前的坦然,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陶家人,纵然是死,也该死得有气节。而不是痛哭流涕,怯懦软弱。 皇帝良久没开口,只是目光复杂的在李邺和陶君兰身上来回梭巡。 张嬷嬷跪下替陶君兰求情:“求皇上饶过陶氏一命罢。” 宝船太监也是跪下了,“皇上,还请三思啊!” 然而皇帝最终却是没听进去这些求情之言,反而言道:“既陶氏觉得自己并无大错,出言顶撞以下犯上,便是改为鸩酒一杯。” 在皇帝看来,改杖杀为鸩酒一杯,已然是格外开恩了;陶君兰心中一凉,又恐怕李邺情急之下再说出什么话来,便是抢先谢恩:“妾叩谢皇恩,愿吾皇安康!” 皇帝又看了陶君兰一眼,忽又开口:“册封陶氏为端康夫人,以亲王妃之礼入葬。记入玉谍。” 这是死后封妃的意思。陶君兰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没达成的心愿,居然在死后就要达成了。当然,她不认为皇帝这是因为对她心软的缘故。想来,也不过是为了拴儿和明珠罢了。虽说是死后才成了端亲王妃,可是毕竟也是正妃了。那么拴儿和明珠就是嫡子和嫡女。 身份一下涨了一大截。纵然之后李邺再娶王妃,也绝不可能再威胁到拴儿和明珠。 或者,这也是皇帝的心软动容,却是为李邺。李邺那一番话,到底还是影响了皇帝的。 一时之间,陶君兰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却是只能再次谢恩领赏。 “带下去罢。”皇帝摆摆手,却是不再看李邺一眼。声音里也有几分疲惫。 李邺木然的看着皇帝,当下便是要开口。他想,若是陶君兰去了,他还有什么意思?就算将来真问鼎天下了,又还有什么意思?无非是真成了孤家寡人罢了。 然而,没等到他开口,却是听见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皇帝,你仍是要执迷不悟吗?” 众人一惊,都是下意识的向太后看过去。却见太后果然睁开了眼睛,却是锐利的看着皇帝,面上全是失望之色。 众人心中一喜,随后又捏了一把汗:太后刚醒来就这般说,皇帝只怕又该生气了罢? 然而太后却是不惧,毕竟身为皇帝生母,太后又有什么可惧怕的?纵然天下人都不敢指责皇帝痛斥皇帝,她却是敢的。 而李邺则是觉得看到了希望,只满含期盼的看着太后。只差没出声请求太后救陶君兰了。 陶君兰也是微松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保她,想必也是有希望的。 皇帝则是微恼的皱了眉头,“母后刚刚醒来,还是好好休养罢。”这话的意思,便是让太后莫要再管这些事儿了,好好颐养天年才是。 “皇帝,当初你父皇可曾压制过你?你父皇可曾提防过你?你想想,当年你父皇是怎么培养你,手把手教你处置政务的?”太后不再看皇帝,只是闭上了眼睛,语气却是更加的失望和痛心:“你们兄弟之间,也曾有过争斗,可是你父皇最终还是保的是你。为什么?因为先皇心里明白,你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为了天下黎明,为了江山基业,他还是不遗余力的扶持你。否则,你以为你父皇去时,你又如何能那般轻易的就掌握了朝政?” “可是你再看看自己是怎噩梦做的?!”太后声音陡然凌厉拔高,振聩发聋叫人心惊。 皇帝沉默片刻,却是不能否认这件事情,只道:“父皇英明。” “先皇若是早预料到你有这么一日,先皇必不会再扶持你;。”太后痛心疾首道:“他若是知道你会迷信丹术,若知道你因为忌惮太子坐大放任其他皇子提拔其他皇子,让他们牵制太子,他若知道你今日如此忤逆,如此残暴不仁不讲道理,甚至威逼自己的儿子。他绝不会再选择让你继承皇位。当年先皇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之时,是如何做的?是尽量与你铺路。可你呢?!皇帝,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太后身体状况并不好,这么一连串的话说出来之后,便是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张嬷嬷担心至极,哭着哽咽相劝:“太后息怒,您要保重自身啊!” 皇帝张了张口,却是发现自己真的辩不出半个字来。太后说的这些,都对。他的确是不如先皇。他的确是…… 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帝,待到气息喘匀了后这才又继续言道:“皇帝你为什么不说话?可是说不出辩驳的话?如何为君,先皇是教过你的。你为何全都忘了?以前,我觉得你是好皇帝。可是现在,皇帝你自己摸着心口看着苍天问问,你是不是个好皇帝!起义军连连逼近,江山岌岌可危,你不想着如何平乱,却是一味迷恋丹道长生这种虚无缥缈之物。你如何对得起苍生百姓?如何对得起先皇临终的那一番嘱咐?” 皇帝终于再顶不住,起身跪下了,“太后息怒,儿子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太后闭了闭眼,语气疲惫失望:“为了一个道人,你竟还质问与我。看来你是当皇帝太久了,已然目中无人了。我知你怨恨我多事,觉得我阻碍了你的长生大计。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留着碍事。只将你赐给陶氏那一杯鸩酒饮了就是。” 说完这话,众人自然都是惊惧。皇帝更是动容,忙磕头道:“母后!” “住口!我没有你这样糊涂的儿子!”太后冷冷出声,目光刀子一样凌厉。随后看向宝船太监:“宝船太监,还不快去拿酒来。” 宝船太监自然是不敢的,只能连连磕头。连话都是说不出来了。 张嬷嬷也是急忙相劝。 “罢了,张嬷嬷你去。”太后疲惫吩咐,末了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陶君兰,出声道:“以往我只觉得你是个有心计的,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你继承了陶致勿的气节。你也是个好姐姐。只是,你这次却是错怪了芯兰。她并不曾夹带毒药给我。那毒药,是我从前留下的。” 陶君兰一怔,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太后则又是说下去,这次却是对着皇帝:“谷道人暴毙的样子,皇帝你可曾觉得熟悉?当年林氏,就是这么死的。你可想起来了?此事和陶氏无关,你也无需赐死她,更不必觉得和邺儿有关。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去了之后,皇帝你将我葬在你父皇身边。除此之外,我也寻了与谷道人一脉相承的道士,一个师傅教的,想来那道人也是什么都会的。你是愿意让他继续给你炼丹寻求长生,还是愿意问问他到底能不能长生,都随你。” 说完这话之后,太后便是不再发一言,兀自闭目不再看任何人。 第一卷 第596章 提醒 太后显然是真伤了心。甚至没再多看皇帝一眼。 皇帝也是慌了手脚,也顾不得脸面了,忙道:“太后!” 太后只是不理。 张嬷嬷自然也是不敢真去拿鸩酒。只能看了皇帝一眼忙劝道:“太后息怒才是,皇上也是一时糊涂,又被妖道迷惑罢了。您哪里能为了这个就怨皇上呢?再说了,方才也都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太后仍是不动。 皇帝却是就坡下驴:“太后,方才儿子说的的确是气话。您别再生气了才是。” 李邺也是忙劝道:“太后,您这是做什么?拴儿还小,还等着您教导呢,您快别说气话了。真要是在宫里过得不痛快,孙儿陪您去别院休养如何?”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总觉得李邺说这话是故意的。 皇帝此时也是顾不得李邺了,只瞪了李邺一眼便是继续劝慰太后;陶君兰没吱声,一则觉得没有自己插话的余地,二则是还没缓过劲儿来。若非是太后醒来得及时,只怕她这会子是真已经喝下鸩酒了。她还是很怕的。 虽说是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真到了死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怕?况且,她还有那么心愿不曾达成,那么遗憾。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只是,她却是没想到那毒药居然是太后自己的,而不是宫外带进来的。这么一来,她这番主动承认,倒是显得有些犯傻了。同时她又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太过莽撞了。事情都不清楚,就敢胡乱认罪。 若是再来一次,她却是再也不敢如此了。 待到缓过劲儿来之后,陶君兰也没往上凑合,只是悄悄的退了出去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太后刚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自然还是找太医看看保险。而且,太后这般情绪激动,也于身子康健不利。 至于皇帝的心思,陶君兰也没去揣摩。只是觉得庆幸:好在还有太后能牵制住皇帝。否则的话,这事情还不知道该发展成什么样呢。 陶君兰自然也没再进去,毕竟皇帝现在处境尴尬,李邺见了也就见了,可她又不同。再则,万一让皇帝见了她又想起了鸩酒这么一回事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收在外头,她倒是看见了庄嫔匆匆过来了。庄嫔大约也是才得了消息不久是匆匆赶过来的,衣衫都有些微乱。胭脂也不曾涂。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可怜。 见陶君兰守在门外,庄嫔便是上前来问道:“听说太后病了?如今情况如何了?皇上也在?” 庄嫔这么问也不奇怪,毕竟皇帝的仪仗就在外头摆着呢,一目了然。 陶君兰点点头:“皇上在里头和太后说话呢。不过,庄嫔你还是等等再求见罢。”且不说里头还摆着谷道人的尸体,就是此时进去显然也不合适。 庄嫔怔了怔,犹豫之下到底听了陶君兰的。 又过片刻,皇帝倒是自己出来了。目不斜视的走了,路过陶君兰的时候,脚下顿了顿,虽说最终还是没停下来,不过却是将陶君兰吓得不轻,后背上冷汗几乎都濡湿了衣裳。 经过了这些事儿,她是真的怕了皇帝。 庄嫔倒是忙跟了上去,柔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脚下顿了顿:“庄嫔你来。” 这个时候,还是别叫庄嫔进去得好。不然庄嫔见了里头的气氛,怎么能不怀疑?以后他又还怎么面对庄嫔? 庄嫔闻言,微微迟疑到底还是跟着去了。 陶君兰则是又进了屋里。见了谷道人的尸身,她也没敢多看,只是低声吩咐:“用草席裹了搬出去处置了罢。” 太后仍是躺着,不过却是睁开了眼睛正低声训斥李邺:“你也糊涂,怎的敢如此顶撞你父皇?若是他真恼了你,你那些努力不都是白费了?” 陶君兰闻言有些默然,便是加重了脚步,故意让里头听见了自己进来的动静;果然太后便是没再说下去。 李邺则是看了过来,低声问了一句:“父皇走了?” “嗯,庄嫔刚才也过来了,不过此时已是跟着皇上去了。”陶君兰回应一声,又看向太后:“我让宫人去请太医过来了,谷道人的尸身,我也叫人拖下去处置了。太后可还有什么吩咐?” “喂狗。”太后冷冷言道,面上是再明显不过的憎恨。 陶君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便是“啊”了一声。 太后再度重复一遍:“喂狗!” 李邺便是应道:“好,喂狗。祖母别急。” 陶君兰这才明白,太后是真的憎恨谷道人到了骨子里。即便是谷道人已死,太后仍是不肯放过谷道人。 只是站在太后的角度想想,太后这般憎恨谷道人,也不无道理。为了一个谷道人,皇帝竟是与太后母子相争,甚至伤了母子之情。 虽说今日皇帝让步了,只是到底只怕皇帝心里还是留下了裂痕罢?就是太后,再想起今日之情,又如何能不寒心? 太后叹了一口气,忽道:“我头疼得厉害,陶氏你来帮我揉一揉头。” 陶君兰听了,忙应了一声上前去坐在榻前与太后轻轻揉按太阳穴。因额角上有伤口,所以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开。 “你的确有陶致勿的风骨。”太后轻声言道,似有些感慨:“倘若今日陶致勿还在,必也会劝诫皇帝的。” 陶君兰没想到太后会有这样的感慨,手底下顿了顿,半晌才恍惚道:“或许是的。只是父亲到底不在了,他会做什么,又有谁会知道呢。” “你弟弟是个好的。”太后言道,“将来总能撑得起你们陶家。况且,芯兰也是极好。就是你,也不差。你们陶家,何愁不能复兴?” 太后这话可谓是中肯,不过陶君兰的注意力却是更多的放在了太后那一句“你也不差”上,一时竟是感慨。末了才道:“太后金口玉言,想来定是不会差了。” “以后别再如此莽撞了。”太后闭着眼睛,如此嘱咐了一句。 陶君兰忙应了,自己想想也是后怕,所以倒是十分诚恳。 太后也就没再说什么。反倒是李邺开了口:“时辰不早了,太后且让陶氏先回去看顾一双孩子罢。今日匆匆进宫,也不知府里如何了。” 太后允了。 于是李邺便是上前来接替陶君兰继续替太后揉按。陶君兰低声嘱咐一句:“轻一些,避开伤口。别再让太后动气,一定静养着。” 太后既然留下李邺,想来也是有话要和李邺说的;。所以,她也就没提说要等李邺,只是先自行回府中去了。 自然,她走后太后与李邺说了什么话,她自然也是不知的。 事实上,在她走后,太后便是对李邺道:“你可知你今日大错特错?” 李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不该与父皇争执,更不该义气行事。” “你可后悔?”太后又问。 然而李邺却是摇头:“不悔。其实通过今日之事,让我明白了父皇的心思也好。”省得他心中再有期盼。 李邺的语气低沉,太后便是听出了李邺的失望和低落。 “你父皇他如今已是魔障了。”太后叹了一口气,“长生长生,这是多大的诱惑。换做是谁,也是没那个定力啊。就是现在有人告诉我能长生,我怕也是要动心的。” 再则,皇帝毕竟执政没几年,如今自然是舍不得放手的。就如同刚吃到美味之人,刚食髓知味,如何舍得放弃? 李邺沉默不言。 太后再度开口:“今日你还有一件事情做错了。” 李邺一怔,随后便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只是要他承认这件事情做错了,他却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言。 太后见状,倏地睁开眼睛也不让李邺再替她揉头了,只道:“何为重?何为轻?你若真连这点都不知道,那日后如何为君?如何把持朝政?一个女子就叫你如此,你弱点如此明显,这不是将把柄往人那儿递?” 顿了顿,太后歇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言道:“你当你父皇为何今日非要赐死刘氏,还以太子之位与你选择?不过恼怒之下,想让你跟着一起不痛快罢了。你看重陶氏,只要陶氏不好,你就难过。别人要对付你,岂不是轻易?” 李邺心中一动:“祖母的意思是,父皇今日是针对我,而不是针对陶氏。” “不然呢?”太后叹了一口气:“你父皇今日也是在警告你。不然,他何至于将那番话直白说出?不过是在提醒你,他还没死,你也不必急着扩张权势!” 心寒,除了心寒还是心寒。李邺沉默许久,最终除了轻叹一声之外,再不能说出别的话来。 皇帝,到底还是忌惮了他,太子走过的路,就是如今他要走的。太子在这条路上败北,那他呢? 李邺忽有些觉得疲倦起来,心情亦是沉重。 “陶氏虽好,可你也要记住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太后再度出声,而后摆手:“若是再有下一次,你还如此,陶氏便是真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自己回去琢磨罢,我累了。” 第一卷 第597章 惩戒 李邺回来的时候,脸色是阴沉的。 陶君兰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当下忙小意殷勤的上前去讨好:“王爷回来了?太后可好些了?” 李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竟是没理会。 陶君兰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只怕这一次,轻易是哄不好了。李邺是真生气了。 “厨房做了千层酥,王爷可想尝尝?”陶君兰殷勤的问道,丝毫不对李邺的不理会而生气,反而越发的讨好了;几个丫头在旁边看着,互相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是都识趣的退了出去。看着这个架势,王爷像是生侧妃的气了,要知道,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这个难题自然是该交给侧妃去头疼,她们这些小丫头,还是赶紧离开得好,不然被牵连了该怎么办? 陶君兰自然也是没留意到丫头们的小动作,此时她全副身心都放在李邺身上呢。因为即便是她如此讨好了,李邺还是没吱声,只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阴测测的盯着她瞧。 陶君兰被李邺看得心里发毛,最后讪讪开口:“王爷看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有花儿?”一面说,一面却是又心虚讨好的忙给李邺将茶亲自捧了上来。 李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似乎平缓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你可知错了?” 陶君兰乖乖认错:“知错了。” “错在何处?”李邺绷着脸再问,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必定是以为他在训拴儿的。那副严厉认真的样子,可不是吓人? 而且他平日里一贯温和,如今沉了脸更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反差太大了。而且他这般,便是直接表明了他的心情,可不是叫人下意识的就小心翼翼了?尤其是,陶君兰还是那个惹了他这般恼怒的罪魁祸首。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道:“不该莽撞的将事情揽在自己头上,陷自己于险境。” “还有呢?”李邺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 陶君兰苦着脸:“不该逞强顶撞皇上,惹怒皇上。更不该自以为是觉得皇上不会将我如何。” 李邺的脸色再缓和了一些;“还有呢?” 陶君兰却是想不出来了,苦着脸偷偷看李邺,想着他是不是给点儿提示。 李邺的脸色瞬间沉下去,曲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这才缓缓道:“你明知你对我而言多重要,却是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儿,这般让我担心受怕,你说,你将我置于何地?” 面对李邺赤裸裸的质问,陶君兰干巴巴的笑了笑,却是全然没起到缓和作用的目的,反而叫她自己更加心虚了。 不过,李邺这样质问她,她却是又莫名的觉得有些窃喜和甜蜜。若不是真在意,李邺何至于如此?只是同样的,她也是难以抑制的会觉得愧疚的确,今日之事,她的确是没考虑过李邺的感受的。 歉然的看向李邺,她细细解释道:“当时我也是想差了,以为这事儿是芯兰做的。想着皇上盛怒之下,芯兰又怀孕了肯定是承受不住,而我不同,我有你还有拴儿撑腰。谁知后头我也是吓得不轻,以后却是再不敢如此莽撞了。” 见陶君兰认错如此诚恳,李邺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这次也是太后醒得及时,若非如此,只怕就是我也保不住你。你舍得我也就罢了,拴儿和明珠还那样小” “不管是你还是拴儿明珠,我都舍不得。”陶君兰忙言道,然后主动去拉李邺的胳膊:“你也别再生气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缓缓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次却得罚你,否则你是记不住教训。”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问:“怎么罚?” “你过来。”李邺斜睨陶君兰一眼,一本正经。 陶君兰不疑有他,便是凑上前去。 李邺顺势一拉,便是将陶君兰整个儿的拉了过来。以至于陶君兰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 陶君兰惊呼了一声,只是惊吓还没过去,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啪”的一声。这是李邺用力在她身上某处拍打了一下的声音。 陶君兰的脸上便是慢慢的滚烫起来,整个人更是都羞赧得不行。她忙手脚并用的站直了身子,且离李邺远远的,这才瞪了李邺一眼质问他:“你做什么?” “惩罚。”李邺说得理智气壮,气定神闲。末了还看了陶君兰一眼:“怎么,不服气?” 陶君兰红着脸使劲瞪了李邺一眼,干脆不理他了。只叫了丫头准备摆饭自然,接下来陶君兰没好意思再理会李邺:尤其是在身上某处火辣辣的,带着轻微疼痛的情况下。那一巴掌,李邺是真没太心软。虽说不算很疼,可是主要是打的地方着实……自然也就让人印象深刻了。 她不去招惹李邺,倒是李邺频频看她,还道:“以后若敢再犯,那可不是只打一下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越发羞窘,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邺这是拿她当拴儿一般教育了。 晚上陶君兰和李邺说话,便是问起李邺:“今儿太后其实早就醒了罢?” “嗯,太后大约是想看看父皇到底能不能迷途知返。只是结果却是……”李邺叹了一口气,微微皱了眉:“太后十分失望。” “自然是失望的。换做是谁都要失望。”陶君兰也是轻叹一声:“做母亲的,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怕是没一个能不寒心失望的。受了妖道蛊惑也就罢了,为了一个道士便是和自己母亲动怒……” 作为儿子,这般最多也就算是个忤逆不孝。可作为皇帝,这般便是昏君了。而太后……“太后那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李邺叹了一口气,“太后素来和善,纵然也有下狠手的时候,可从来却都不会随意出手。这一次,也是谷道人犯了忌讳。” 谷道人但凡收敛些,太后也不至于要用这样激烈的手段。 “谷道人最近不是并未曾再炼制丹药给皇上服用?”陶君兰听谷道人犯了忌讳,倒是有点儿纳闷。 李邺点点头,轻声解释;“丹药是没再给皇上服用了,不过却是想让父皇封他为国师,再修建摘星楼,好供他们论道炼丹。” “国师?”陶君兰讶然的惊呼一声,随后也是皱眉:“那怪道太后如此忌讳了;。这般下去,谷道人倒是真要呼风唤雨了。” “不仅如此,国库之中许多珍贵之物也让谷道人以炼丹所需为由拿去了。每日花费不少,父皇也不曾阻拦。”李邺淡淡道:“那些银子用来装备军队,足以装备千人。这还是某一日的花用罢了。”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太后如此憎恨谷道人的原因了。谷道人的确是该死。 “谷道人的师兄,可还要送进宫里去让皇上见一见?”陶君兰见李邺也是不痛快,便是转移了话题;“就是不知谷道人那师兄,能不能得了皇上的青眼。” 李邺摇摇头:“无妨,横竖不过是送进宫去让父皇清楚到底谷道人是个什么货色罢了,至于得不得青眼却是不重要。最好是事成之后便是还让他出宫才好。” 皇帝如今已经是被长生迷惑了双眼,但凡谁给点诱惑,大约他都会上当。所以,这种道士和尚之内的,还是别在宫中逗留得好。 陶君兰明白这意思,点了点头附和:“也是。” “我想暂时辞去监国事宜。”李邺忽然出声如此言道。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皱眉:“可如今这不是好机会”话还没说完,她就想到了李邺为什么会突然要说辞去监国事宜的原因。 大约,是因为今日皇帝说的那些话罢。 “避一避风头罢。况且如今父皇身子不错,归还了大权也好。”虽说今日吐血了一回,可是他私底下问过太医,并不要紧,反而是吐出了淤血,对身体是好的。 所以,他也就动了这个心思。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能避则避。太子当初就是太急于想抓住权力,所以才会被那般忌惮猜疑。如今他自然不能再走老路。 “你若想好了,就去做。只是皇上会不会觉得你是在耍小性子?”陶君兰皱眉言道,心里有些担心。他们今日父子之间并不愉快,想来皇帝心里也会有疙瘩的。 这个时候,李邺忽然说要休息一段时间,难保不让皇帝认为李邺这是心里有疙瘩,是以故意闹脾气。 “难道我不该闹脾气?”李邺冷哼一声:“他都要杀我妻子了,我再去讨好,算什么事儿?这种事情,我却是做不出来。” 李邺这幅样子,倒是叫陶君兰不好再劝说下去。别说李邺,就是她心里也有疙瘩。当下她道:“那我以后少进宫去罢。” 不然再见到皇帝,大家都是尴尬。皇帝大约也不会想再见到她了罢? “嗯,少进宫去罢。”李邺点点头,随后又一笑:“正好我好些日子没在家里,如今倒是可以趁机多陪陪孩子。” 陶君兰笑着应下:“好。”心里却是始终有些忧心忡忡。 第一卷 第598章 第二日李邺便是以风寒为由将暂时监管朝政的权力交了回去。 皇帝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既是如此,那便是好好养着罢。”如此便是将权利收了回去。 而与此同时,武王却是忽然请求带兵出征平定起义叛乱;皇帝同样也准了,而陪同的副将则是王家的。更可笑的是,王家的人还是毛遂自荐的。虽说那几个最有权柄的都因为病重而不能随军,不过如今跟着的,却都是王家的青年将领,也是极其有声望的。 若是这一次随着武王出征立下大功,王家这几位青年将领想必自然都是能更上一层楼的。虽说都不是王家嫡脉一系,可却毕竟是王家人,到时候显然对王家也是极有好处的。 陶君兰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是和李邺咬耳朵私底下议论:“怎么出征的是武王?庄王不是素来讨好皇后?怎么的这一次好处都要被武王拿走了?不是该庄王随着刘家将领一起出征?” 李邺嗤笑一声:“一直以来,只怕皇后想要支持的人就是武王,而不是庄王。庄王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问道:“可皇后之前不也对庄王妃十分亲热?怎的再说了,和武王想比,庄王不是更容易扶持一些?” 一则庄王本就有些根基,二则庄王的确也是比武王看着更精明一些。不管是谁来看,大约都会觉得选庄王更合适吧? “庄王败就败在了太精明上头了。”李邺仍是嗤笑,带着几分不屑:“若你是皇后,你同样也不会选一个太过精明的傀儡。” 这么一说,陶君兰也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皇后根本不是想要扶持谁,而是要培养一个傀儡。一个听话的,需要依靠她的傀儡。如此一来,她才能将权力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和庄王相比,武王的确是更合适一些。 若是庄王听见这番话,不知道心里可会抓狂气恨?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表现得太过? 陶君兰也担心这个事儿会影响到李邺,不过看着李邺淡然从容的样子,却是到底没问。只转而问起了上一回宜妃说的事儿:“那地址可查出什么来了?” “嗯,查出来了。的确是刘家悄悄培养刺客的地方,对外是镖局。倒是正好掩盖了那些人都会功夫的事儿。怪不得也从未有人怀疑。”说起这个事儿,李邺便是有点儿凝重起来:“我叫人打探了一番,发现对方规模不小,几乎成了商行。若是每一处都是如京城这的一样,都培养了刺客,那可还真是不少人。” 陶君兰闻言,也是忍不住紧张。“那怎么处置?” “想法子一锅端了。”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有股子狠绝意味在其中:“否则,留下也是后患无穷。”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朝廷官员都能防得住这些刺客的。真万一皇后疯魔起来,直接叫刺客来个大清洗,那就严重了。 而且,就算是为了陶君兰拴儿明珠,他也是必须尽快将那个地方连锅端了。 否则,他身边护卫是够了,可是端亲王府里头,陶君兰身边,相对都是薄弱的。 “那皇上那头”陶君兰有些犹豫。 李邺摆摆手:“好了,这些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再过几日就要除丧服了。不如咱们一家子出去踏青罢。” 说起来,他们似乎还从未去踏青过。说着说着,李邺自己都是期盼起来:“拴儿没放过风筝呢还,我们带着他去踏青,顺带放风筝如何?再带些食材,可以就地生火烤肉吃。以前我听我伴读说过,倒是没自己试过。” 陶君兰倒是第一次听李邺说起自己还有伴读,当下便是好奇起来:“王爷伴读是谁?怎么的竟是从未听王爷说起过?” “死了。”李邺先是沉默了片刻,最后才苦笑着吐出这两个字来:“被人毒死了。因为那是皇祖父给我安排的,他家中显赫,对我而言会是极大的助力。所以,他就被人毒死了。当时他才不到十岁的年纪。” 陶君兰也是沉默下来,最后只能轻叹了一声,言道:“将来等你有能力时,再替他报仇就是。” 李邺苦笑:“唯有如此。”他知道算是他害死了那个伴读,所以后来再不肯要伴读了。而那时候,他已是“哑”了,所以没有伴读也没人在意了。 “是皇后所为?”陶君兰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李邺点点头:“是皇后所为。其实,皇后也曾对你下过毒的。只是发现得早,这才没让人得手罢了。” 陶君兰闻言便是有些惊愕,随后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心里也就有数了。那时候,的确是有个二等丫头突然被丁嬷嬷发落了。因也不是贴身服侍的,所以她也没太留心。如今想想,丁嬷嬷发落人的理由的确是挺勉强的。 “那你当时怎的不告诉我一声?”陶君兰微微皱眉:“竟是瞒了我这般久?” “当时你怀孕了。如何能告诉你这些,叫你心忧?纵是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发现的。说实话,若非是发现得早,后果是真不堪设想。”李邺叹了一口气。如今想起这件事情仍是有些后怕。最后他到:“今儿告诉你,也不是翻旧账。是想提醒你,皇后最擅长的便是这些阴私手段,你从今往后,务必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来防备。” 丁嬷嬷如今已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年岁,而且看顾拴儿已是吃力。所以陶君兰这边,少不得只能自己小心些了。 陶君兰被李邺说得心里发紧,便是忙道:“回头我再仔细的排查一遍。” 陶君兰还没来得及排查,宫里宜妃就悄悄递出了消息来,说是皇后和武王悄悄见了一回面,达成了某些共识。 这个事儿表达的意思,陶君兰和李邺早就猜了出来。只是如今再听着,虽说作用不大,不过却是代表了宜妃的一番诚意。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叫人给袁琼华送了一篮新鲜的草莓说是给阿武的,不过实际上只是意思意思罢了。表示一下心意。毕竟阿武那么大一点儿,也不可能吃不是?就是真到了能吃这些的时候,她反倒是不敢再送这些了。 而这会子给阿武送东西,也不过是想给宜妃看看她的态度罢了。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知道,自己送去的东西没到了袁琼华手里,而是叫皇后的人拦住了,半路就随意赏给了宫人吃了;陶君兰也浑不在意这事儿反正只要大家都知道她送过东西就成了。让她在意的是,这个事儿反倒是姜玉莲与她说的。 姜玉莲如今的态度很恭敬,也很温顺。和以前可谓是大相径庭。 面对如此的姜玉莲,陶君兰倒是很满意。悄悄和李邺一提起了一回,李邺也是不大在意:“只要她乖乖听话就行了。” 陶君兰心道,或许姜玉莲是真的开窍了。心里倒是微微的有些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省心不少。 而这事儿没过多久,武王便是收拾妥帖准备出征了。在这之前,李邺倒是扎扎实实的在家呆了足足有十日左右。 弟弟要出征,做哥哥的自然不能没半点表示。李邺大大方方的将自己上一次出征,皇帝赏给他的剑送了过去,还是大张旗鼓的送过去的,美名其曰,希望此剑能助武王平定叛乱。 这一做法,自然是叫人称赞大度。有长兄风范。 李邺只是谦逊。 及至武王出征那一日,李邺自然还是要出面的。所以陶君兰便是起了个大早,替李邺穿戴。今日十分重要,自然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 “皇后也会亲自出面。”穿衣的时候李邺如此言道,笑了笑:“到时候会有一场好戏。” 听李邺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就生出了几分好奇来:“什么好戏?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去看看了。” 李邺一笑:“放心吧,到时候我回来一定与你细细描述。你在家安心等着就是了。对了,今儿你不是有客?哪里能出门?” 陶君兰这才想起今日左显御的夫人秦氏要过来,便是叹了一口气:“这倒也是。”末了又嘱咐李邺:“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定都要保重自身才是。千万别以身犯险。我和孩子都指着你呢。” 李邺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好无敷衍:“嗯,我记住了。” 事实上,今日这场好戏是他导演的,他又怎么会遇到危险?倒是皇后,该好好担心一下自身才是。 陶君兰亲自送了李邺出门,直送到了二门处,这才折返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倒是看见了迎春花开得极好,当下陶君兰便是笑着对红螺道:“你瞧,春天总算是来了。这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红螺看了一眼迎春,也是笑起来。不过说出的话却是一语双关:“可不是?冬天过去了,春天自然也就该来了。天也就越来越好了。” 陶君兰听出了红螺的意思,也是点头:“可不是越来越好了?” 第一卷 第599章 主意 陶君兰亲自剪了一束迎春花回去养在瓶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的缘故,这么一束迎春花,倒是真的给屋里带来了融融春意似的。屋子里都是明媚亮堂了起来。 秦夫人来的时候,陶君兰正给明珠做肚兜。嫩黄的缎子,绣了刚舒展开来的荷叶和嫩粉色的莲花花苞,还有斑斓的蝴蝶和蜻蜓。这是个费功夫的,事实上就这么一个肚兜,她已是做了一个冬天了。 秦夫人笑着给陶君兰行礼请安后,便是凑上来看陶君兰手里的活计,只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惊叹一声:“陶侧妃可真舍得费工夫,这么一个小肚兜,也不知花费多少功夫呢。瞧着这颜色,是给明珠小姐做的罢。” 陶君兰笑着点头:“也就只有小姑娘用这样的颜色才不觉得太轻浮。拴儿如今大了,却是也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了。” “我以前也喜欢给我家那几个孩子做这些小玩意儿,只是后头事情太多了,也就慢慢的没那个闲工夫了。”秦夫人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遗憾。顿了顿又有些惊奇:“倒是没想到陶侧妃竟是还抽得出时间。” “端亲王府不比其他王府,人少,事情自然也就少了。”陶君兰笑了笑,接着关切的问了几句其他的事儿,不过也都是些琐碎和客套罢了。 待到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这才道:“秦夫人今儿来,可是有事儿?” 秦夫人也是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陶君兰这么一问,她当即就是一怔,不过也没觉得尴尬,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低声开口道:“其实我今儿来,是有事儿想求侧妃您。” 秦夫人说得这样郑重,陶君兰也就没再散漫,正襟危坐起来:“秦夫人但说无妨。” 秦夫人看着陶君兰,还未开口倒是眼睛先红了。起身就朝着陶君兰跪下了,哽咽道:“求侧妃帮我!汾阳侯日前被太医诊断出不能生养,所以便是动了抱养孩子的意思。我得了消息,说是看中了我的儿子!” 陶君兰被这话惊了一下,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汾阳侯不能生养?看中了你的儿子?” 秦夫人红着眼睛点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那你想要我如何帮你?”这是旁人的家务事,陶君兰还没自大到这个程度,自认为可以插手。所以,她也没贸然答应,而是这么问了一句。 秦夫人既然开了口,自然心里也是有成算的。当即便是道:“还请陶侧妃帮我们与王爷说几句好话,尽快将汾阳侯定了罪。哪怕将汾阳侯府的牌匾摘了也是无所谓了。只要能让我们与他们脱离了关系,就是散尽家财为奴为婢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秦夫人这话倒不是什么为了说着好听的,而是发自肺腑。 陶君兰自然也感觉得到秦夫人的诚心诚意,当下沉吟片刻:“那你们可有法子定了汾阳侯的罪?” 秦夫人连连点头;“有的,最近的有汾阳侯刺杀九公主的事儿,还有别的一些贪赃枉法之事情。再有不堪的,便是汾阳侯囚了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做娈童的事儿。如今那人都还被关着呢,听说情况十分凄惨。可怜那公子的家人只当他已是死了,哭得死去活来的不知多伤心;。” 汾阳侯混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想找点什么罪过出来,那自然是再容易不过的。只是九公主那个,陶君兰却是不打算拿出来用。倒是秦夫人后头说的这一个,她觉得正是个好理由。 “这事儿也不必王爷出面,我与你出个主意。”陶君兰笑了笑,亲自将秦夫人扶了起来,然后言道:“到时候给汾阳侯定了罪,剥去了爵位,再请王爷想法子将这个爵位安在你夫君头上如何?” 秦夫人显然没想到陶君兰答应得如此爽快,还许出了这么丰厚的条件,登时便是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秦夫人又再度跪下去,哽咽着磕头道:“陶侧妃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他日陶侧妃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叫我去死,我也万死不辞!” 陶君兰哭笑不得;“我怎会叫你去死?你若死了。谁又替你看顾你的儿女?你且好好活着罢。将来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也是绝不会客气的。” 之所以帮秦夫人,一则是他们本就有互利互惠,二则是她也曾尝过骨肉分离的滋味,所以她也就不愿意让秦夫人再感受这些。 至于计划,倒是也简单,当即陶君兰便是在秦夫人耳边低声说了。 秦夫人听得眼前一亮,忍不住连连点头。待到说完,她便是忍不住赞叹道:“这个法子甚好。也不必费事儿。更是将咱们摘得干净。” “摘是摘得干净,只是怕说不得还是要连累你夫君一回。毕竟都是一家子,最开始的时候总不好分太明显。”陶君兰笑到,“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 秦夫人连连点头一脸满意了:“能如此我们已是心满意足了,哪里还在乎这点?” 陶君兰笑笑,也没再多说。其实这个法子很简单,或许左显御和秦氏都是想过的,只是怕不成才没说出来,如今告诉她,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点儿保障罢了。 一个能让这个计划最终能成的保障。 否则,秦夫人也不会刚才着重说起那个被软禁的公子了。只是这一点,陶君兰并不去点破。其实秦夫人也是聪明的,虽说开口求人,却也是并不太受人摆布。相反的,这么一点点的影响,又不容易叫人觉察。 左显御是个又本事的,秦夫人又何尝不是个聪明的女子?这对夫妻,纵然没有她和李邺的帮扶,想来最后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不过,这样的聪明人用起来却是最让人舒心的。因为他们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总能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叫人不必费心。 李邺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陶君兰并不否认自己这般也是为了拉拢。本来有本事的人,就值得被拉拢,不是吗? 送走了秦夫人,陶君兰仍是继续一面给明珠的肚兜上刺绣,一面等着李邺归来其实若无意外,李邺应该是会在午膳之前回来的。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离了午膳时辰越来越近,可李邺却还没有半点消息,陶君兰心里就有些遏制不住的担心;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儿发虚的。总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落不到实处。尤其是想起李邺临出门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 最终,陶君兰还是没忍住,叫了人过来吩咐:“去外头打听打听,看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 派了人出去,自然很快也就能知道外头的消息了。所以,陶君兰倒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至少是不那么心慌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丫头来问是不是穿膳。陶君兰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摇摇头:“再等等罢。先给我端一碗汤来喝了垫垫底。” 她总觉得,李邺应该是会回来用膳的。除非他被绊住了脚。 可是现在李邺连衙门都不必去了,又哪里会有事情能绊住他的脚?就是皇帝,怕如今他们两父子心里都还互相膈应不自在呢,自然也不会留李邺在宫中。 又等了半个时辰,陶君兰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倒是回来了。只是瞧着神色却是不大好。 陶君兰一见了这摸样,顿时心里就是一沉,忙问:“怎么了?” 小厮小心翼翼的行了礼,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只是支支吾吾道:“侧妃别担心,想来王爷是没什么事儿的。不然早就有人来报信了。” 听小厮这么一说,陶君兰自是更加的心里不踏实了,皱眉训斥:“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快说!” 这般卖关子,倒是叫人心里更加着急。如今哪里是卖关子的时候? 小厮这才咬牙道:“听说今儿遇到了行刺的刺客,是冲着咱们王爷去的。就在返城的路上遇到的。” “那王爷呢?”陶君兰心里咯噔了一声,虽说很快稳住,却也到底是心里担心得不行。 小厮摇摇头苦着脸回话道:“这个却是打探不出来。不过既是没有消息,想来也是,没出什么事儿才是。侧妃先甭担心。” 陶君兰沉了脸打发了小厮再去打探,心里却是一直不安稳。不过,随后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小厮的确说得很对,若是真有事儿,那么不用李邺派人,宫里也会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的。如今悄无声息,自然应是没什么大事才对。 而且,当时李邺是跟着皇帝一起的,皇帝身边的护卫何等多又是何等身手?自然是不可能刺杀成功的。 所以李邺应当是没事。 而且,李邺出门时候说,有一场好戏看。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越是往深处想,陶君兰倒是越来越镇定从容,心里的慌乱不安也是慢慢的就消失了。 第一卷 第600章 太后的意思 待到想明白这一点,陶君兰自然也就不着急了。免费小说门户让丫头摆了饭,她慢慢用了。这才又继续拿起没做完的绣活儿做。这个肚兜也没几针了,如今就还剩下一只荷花花苞没绣上去了。 说来也巧,待到她刚绣好了那只荷花的花苞,正在收针呢,李邺也是正好归来了。 李邺进来后就着她的手看了看那小肚兜,顿时笑起来:“这是给明珠做的?你也是真舍得花功夫。不过这些年过去,你这绣活倒是没落下。还是巧手得很。” 一样是绣花,可是陶君兰的看着就是让人觉得舒服些。而且看着陶君兰低头弄针线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从前来,心里满是怀念。 那时候,大约就可称之为岁月静好了罢?也只那时候,烦心事儿也不多,日子安安静静的,水一样就悄悄滑了过去。无知无觉的。 不过,那时候他可不敢笑着搂过陶君兰的肩膀,与她靠在一处喁喁私语。 陶君兰示意李邺拿剪刀帮她将线尾剪断,然后又笑着抖开小肚兜,给李邺瞧:“活计还在才好呢。不过到底是这么多年歇着没动手,慢了许多。就这么一个肚兜,倒是花了不少功夫。” 李邺有些心疼:“让丫头做就行了。小孩子长得快,做了也穿不了几次。” “嗯,也就做这一个,再多我也没那精力了。”陶君兰笑着将针线筐收起来,又看向李邺:“趁着这几日咱们都闲着,我与你做件外衣罢。刚好除了服,做件鲜亮些的。上次得了一匹浅蓝的,你觉得那个色怎么样?” 李邺笑着应了:“你拿主意就行了。不过也别太累了。” “嗯。”陶君兰笑着应下,又才问李邺:“今儿可一切顺利?那好戏到底看成没看成?” 李邺闻言顿时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真不问这事儿了呢。心里正纳闷。没想到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起身与他倒了杯茶:“好了,快说罢。别再卖关子了。” “你叫人打听了?怕是猜到是什么事儿了吧。还问我?”李邺却是起了玩闹的心思,非但不肯细细说今日的事儿,反而戏谑打趣起来。 陶君兰再瞪了他一眼,闹小性子般将他都端到唇边的茶盏拦住了,笑道:“既是不肯说给我听,那你这茶却也别喝了。” 李邺顿时失笑,嘀咕一句:“罢了罢了,我可是惹不得你了。” 陶君兰微微挑眉,一脸笑意:“还不快说!再不说,今儿可是连点心也没了。” “嗯,今儿那场戏唱得十分成功,想来过不了几日,王家就又该倒霉了。”李邺笑盈盈言道,显然是心情十分飞扬,就连眼睛里都是晶亮的笑意。 这对李邺来说可是十分难得了。能叫他高兴成这样的事儿本就不多,而他又素来是个不喜太外露情绪的。也许是装得久了,所以他不用装的时候,其实还是情不自禁的也还是那么一副摸样。 陶君兰自然也是替他高兴,同时也是猜到他今儿说的好戏是什么了;。毕竟结合一下之前叫人打听的事情之后,的确是很容易就猜出来的。 “今儿你遇刺,是贼喊抓贼?”陶君兰抿唇笑道,伸手掐了李邺一把:“你倒是越来越舍得以身犯险了。你也不怕万一真进了奸细,以至于混进去一个真刺客?” “我既是安排了,那自然是能保证万无一失的。”李邺也不喊疼,反而看了一眼陶君兰水葱似的手指,伸手一把握住,然后在掌心里把玩。同时他又继续笑道:“再说了,就是真有刺客我不也不怕。当时我就站在父皇的身侧,你说有谁能伤到我?” 这倒是实话陶君兰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你总这般以身犯险,叫我怎么能不担忧?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以后也没有这个必要再如此了。”李邺郑重的点头,最后又保证:“你放心罢,我有分寸,不会真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再则,今日这情况,被刺杀的是我,反倒是有好处的。至少,旁人都会觉得是我受了委屈不是?” 的确是如此的。今儿不仅大小官员护卫觉得他委屈,就是皇帝也是发了火没办法,他这受到刺杀的次数多了,便是显得他多让人记恨似的。至于他为什么被人记恨?长眼睛的人,都是一目了然。可是事实上他又何曾做过什么?自然是委屈了。 “皇后呢?”陶君兰反问李邺。 “皇后自然是惊讶的不行”李邺想起当时庄王和皇后互相怀疑的神色,当即便是忍不住笑起来:“庄王也是一脸狐疑。大约也只有出征的武王还不知道此事儿,也不知是会怎么样想。”不过武王大约也是会觉得是皇后所为罢? 这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有的猜想。 “你让那些刺客将人引到了那个地方?”陶君兰压低声音问道,隐隐有些振奋。 李邺点点头。今日他的目的也只是这个。让皇后等人互相猜疑,不过是意外收获罢了。 “想来很快又是一段风波了。”李邺微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肚子:“今儿点心吃什么?宫里的吃食如今是越发难吃了。”午膳他就动了两筷子,就没什么胃口了。 陶君兰一见李邺这样,也就顾不得再说别的了。忙起身去给李邺张罗点心。 李邺则是优哉游哉的等着,看着陶君兰忙碌的样子,心里却是无比的受用和满足。 刺客的事情还没告一段落。那头朝中忽然就有人提出了立太子的事儿。 是顾惜的父亲安远侯提出来的。值得一提的是,安远侯恰恰在之前刚好进宫给太后请了安。结果没过两日他就提出了应该再立下太子,以至于安稳朝政。 谁都看得出来,安远侯顾直提出来的这个立太子,根本就是太后的意思。 而太后叫顾直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事情,本身也是颇有意思的。皇后刚让武王出了京。一时半会的,武王是不可能再回来了。至少是在平定起义之前,是不可能回京了。 这个时候真要是立太子,那必然是没有武王什么事儿;。一则是离得太远,二则是功勋也没立下,拿什么去和他的哥哥弟弟争? 这个时候,大约也只有李邺是最合适最有声望的一则是李邺本身就是端亲王,是兄弟中身份最高之人。二则李邺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功勋声望,算得上是民心所向。三则,李邺才刚卸下监国的胆子不久。四则,太后明摆了这是要支持李邺的。 总总结合在一起,自然几乎就等于已经喊出了一句话:李邺必为太子。 陶君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紧张说实话,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今天,那种心情着实不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倒是李邺一脸镇定,只道:“既然努力了那么多,自然是不必担心的。该如何就如何吧。” 不过陶君兰却是做不到这点。她是真紧张。毕竟,皇帝现在那样子,真能乐意立太子?甚至舍得放手权力? 显然是不可能的。那日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纵是李邺果真被立为了太子,那么显然皇帝也不会很待见李邺。就如同当初的太子一样。 甚至很可能,李邺纵然当上了太子,也不过是步上太子的后尘罢了。说不得皇帝仍会抬举了庄王或者武王来与他互相掣肘。 到时候,李邺的处境一样是艰难。 所以,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又怎么能够不担心? 不过,陶君兰心里也清楚,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说定了的。就是皇后那头必然也是要想法子阻挠的。所以,她虽然担心却还不至于太着急。 只是,她不急,却是有人替她着急了。陶芯兰这不就急匆匆的过来了,一张口便是:“姐姐可听说了朝臣请立太子的事儿?” 陶君兰见她这样风风火火的,倒是吓得不轻:“你可慢些!我的小祖宗,你这般是要吓死谁啊?都有身子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稳重?” 陶芯兰摆摆手,灌了一口水:“姐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此事?” 陶君兰怕她真着急,忙点头:“知道知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办?”陶芯兰却是更急了,抓着陶君兰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她:“既要立太子,那肯定是要有太子妃的,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原来是为了这个。陶君兰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是心中一暖。也只有陶芯兰,才会从这件事情想立刻想到她吧? 这就是亲人,这就是姐妹。 “什么打算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诚恳的看住了陶芯兰:“再说了,现在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个。不管太子妃是谁,我总归是不会被亏待的。而且,纵然想做太子妃,也得先让你姐夫当上太子不是?” 第一卷 第601章 姐妹 面对陶君兰的打趣,陶芯兰急得都恨不得跺脚了。当下鼓着腮帮子抱怨;“姐姐怎么半点也不着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罢了罢了,我还是别想了。越想越着急。” 陶君兰是真不理解了:“有什么可着急的?不管我身份是什么,我不都是你姐姐啊?” 陶芯兰白了陶君兰一眼,悻悻道:“罢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是真半点不着急。” 陶君兰微微一笑,低声言道:“以前我也是着急,总想着要争一争才好,可是如今事情近了,反而心里却是没那么着急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总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至于到底成不成,反而都是可以接受了。就算最后真不是我扶正,心里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陶芯兰怔怔的看着陶君兰,半晌才道:“姐姐倒是真豁达。”只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弃? “好了,你今儿风风火火的过来,就只为了这个?”陶君兰白了陶芯兰一眼。末了又看了看她已经凸显的肚子:“你最近感觉如何?吃食上怎么样?也别可劲儿的吃,多听听嬷嬷的。” 因为陶芯兰是第一胎没什么经验,又怕陈夫人到底不可能时刻跟着。所以陶君兰特地从自己这边送了一个嬷嬷过去,当年生拴儿的时候,是服侍过她的。经验十分老到。就是孕妇的衣食住行,那嬷嬷都有研究。 提起这个,陶芯兰有些苦恼:“姐姐没觉得我都胖了?如今以往的衣裳可都是穿不下了。在这么下去,我都没法见人了。” 陶君兰仔细看了看陶芯兰,摇摇头;“哪里就胖了,主要是肚子大了,所以这才都穿不下了。生了就好了。说起来,你如今也是快六个月的身孕了,如今孩子都能动了罢?” 提起这个,陶芯兰明显的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最后颇有些遗憾道:“只是不知福清什么时候回来,还能不能赶上我生产。” 说起这个,陶君兰心里也是十分担心:这么久了,李邺都没提说过陈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七皇子也是没动静。那边又那样的乱…… 不过当着陶芯兰她自然是半点担心也是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她只是笑着安抚陶芯兰:“放心吧,过不了多久福清就该回来了。哪里还用等到你生产?再说了,福清前些日子不是才让人送了信回来?” 事实上,那封信已是过年时候的事儿了。是正月里收到的,当时陶芯兰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兴高采烈的回了信。可是到如今,陈赋那头也没再写信回来。 陶芯兰忧心忡忡的摸着肚子叹气:“他早点回来就好了。” 陶君兰笑着安抚她:“快了; 。你只管好好养胎就是了。别的都不用操心。” 又说了一阵,陶芯兰提出去花园里走走。然后屏退了左右后,陶芯兰便是叹了一口气:“太后如今身子已经很不好了。我前几日进宫,太后的气色和状态都不好,虽然故作没事儿,不过我偷偷问了张嬷嬷。张嬷嬷也只是摇头。”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低下头去她最近是没在进宫去了,所以对宫里的情况还真不知道。只是偶尔袁琼华或是宜妃叫人传递一些消息给她。可再多的,袁琼华她们都不知道的事儿,那就不可能告诉她了。 太后身子的状况虽然她也是猜到几分,所以此时陶芯兰说起来她也并不觉得讶异。只是有点儿说不出的怅然:太后这般心急火燎的逼着皇帝立太子,想来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那日太后说了些奇怪的话。忽然对我说,你姐姐是个不错的,以往是我误会了她些。你日后好好对她,姐妹之间可千万别生疏了。”陶芯兰皱着眉头复述一遍太后的话,只觉得迷惘:“怎么太后忽然就改观了?姐姐你做什么了?不过,瞧着太后这样子,或许慢慢的太后是真要喜欢姐姐你了。这可是好事儿。” 说到最后,陶芯兰的语气俨然已经是欢喜起来,不复迷茫。 陶君兰笑了笑,心里自然也是欢喜,却也不那么天真的觉得太后这是对她真就彻底改观了。所以,她最终只是淡淡一笑:“那挺好的。” “我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宜妃。”陶芯兰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然后她让我给姐姐带句话,说选秀一事儿并未曾取消,皇上又着人在民间偷偷寻找世外高人,仍是没有放弃丹药一说。” 末了,陶芯兰低声言道:“姐姐,你说皇上他,会不会因为丹药这个事儿而……”很快死去? 后半句话陶芯兰没说完,不过陶君兰却是明白了。她也没议论此事,只是告诫陶芯兰:“这种事情不准再说起了。皇上的事情,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陶芯兰感觉陶君兰语气里的凝重,忙郑重应了一声。末了又道:“宜妃还说,最近庄嫔十分得宠。皇帝身边,十有八九都是她在伴驾。然后,她说让姐姐你小心。” 顿了顿,陶芯兰皱眉问陶芯兰:“姐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庄嫔得宠,要让你小心。” 陶君兰见陶芯兰一脸关切和在意,倒是不好说让陶芯兰别再管这些。当下只是随口问道:“她让你给我带话,怎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陶芯兰听了这话,微微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被家里的事情耽搁了。这几日,我大嫂不停的上传下跳,非要分家呢。我寻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便是没赶着来说。也就耽误了两日。” 这些事情也的确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几句提醒罢了。耽误一下也不打紧。陶君兰更关心陶芯兰的事儿:“她又闹腾了?陈夫人怎么说?” “如今福清都不在,怎么可能分家?最后大哥知道这事儿,两人险些没打起来。”陶芯兰笑嘻嘻言道:“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若不是她生养了孩子,只怕大哥早就写休书了。” 看着陶芯兰幸灾乐祸的样子,陶君兰顿时失笑;。随后忽然又想到一个事儿,便是狐疑的问陶芯兰:“你搀和这些事儿了?” 陶芯兰心虚的嘀咕:“也没怎么搀和。就是心里不痛快,做了点小动作。” 陶君兰顿时有种不知该怎么说的感觉,末了只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呀。” 陶芯兰忙辩解:“放心吧姐姐,我心里有数的。不会太过了,更不会叫人发现是我做的。” “你又何必和她计较?”陶君兰不大赞同的教育陶芯兰:“这种事儿,且让她自己去折腾去。陈夫人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了亏。倒是你这样小动作,叫陈夫人觉察了反而不好。纵然她宠着你,可是天底下又有哪一个婆婆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媳妇是这样的?” 陶芯兰怕她再说教,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认错:“是是是,我以后再不敢了。”顿了顿却是又擦眼观色的嘀咕一句:“不过我又怎么会让人觉察是我做的?我在宫里这么些年,怎么会连这些手段都没有?” 这一句话陶君兰听见了,却是最终只当是没听见陶芯兰是个有主意的,再多说也是费口舌罢了。她也相信陶芯兰是真有分寸的。所以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相反的,她自己却是被陶芯兰这一句话给弄得心里有些发酸。 陶芯兰这些年在宫里,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 两人又慢慢的逛了一会儿园子。如今虽说还是早春,不过除了迎春花之外,却也有不少其他的花开了。比如杜鹃,玉兰这些也是慢慢开起来了,就是别的花,也都在抽发枝叶,隐约能看见花苞了。 陶君兰笑着摘了些玉兰花回去,让人送去厨房做成炸花片吃。 陶芯兰笑嘻嘻的感慨:“姐姐还是喜欢捣鼓这些。” “闲来无事罢了。”陶君兰笑着答道:“你索性就在我这里用饭罢。顺带也尝尝。” 陶芯兰笑着笑着忽然就肃穆起来,认真的看着陶君兰言道:“姐姐也该多花些心思在宫里。宫里有些手段,纵然不去学,却也该有个防备。还有,不管是什么事儿,姐姐也别瞒着我。尽可以和我商量才是。如今,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我也能帮你,保护你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一怔,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时候,陶芯兰已经不是那个稚气的小姑娘了?这个转变,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她竟是半点不知情。 她心里当然清楚陶芯兰说这番话,也并不是说着玩一玩的。 除了感动之外,她心里也有自责和懊恼:她如今,竟是要陶芯兰跟着担心了吗? “放心罢。我自然不会连这点事儿都处置不好的。待到需要你帮忙,我又怎么会客气?你可是我妹妹,我不靠着你,却是又要去找谁?”陶君兰最终如此笑言道,然后又认真道:“你有什么事儿也别瞒着我,只管告诉我才是。” 陶芯兰甜蜜一笑,眸子里清光潋滟:“这是当然。” 第一卷 第602章 疲倦 端亲王府里,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说着话逛着园子商量着炸玉兰花片吃。而太子宫中,太子妃和王良娣面对面坐着,气氛却是诡异。 “你再说一遍?”太子妃缓缓开口,却是不难听出语气里死死压抑着的怒气。 王良娣整理了一下手中的帕子,然后笑盈盈的看着太子妃开了口:“姐姐还没老呢,怎的就这般耳朵不好起来?我说,姐姐一人照顾两个姐儿吃力,不如分一个给我养着罢。” “大胆!”太子妃终于是按捺不住,怒声斥道:“你一贯仗着我是你亲姐姐,便是与我少了恭敬尊重,我也体谅你年岁到底太小。可是你如今倒是越发不像话了。这话你竟也敢说出口来!” 面对太子妃蓬勃的怒意,王良娣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咯咯”笑出声来:“姐姐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想帮姐姐你分担一二罢了。再则,我怎么就不敢说这话了?这话……哪里错了吗?” 看着王良娣桀骜不驯隐含挑衅的目光,太子妃只觉得头像是被人用什么用力敲打着,越发疼得厉害。想起皇后对王良娣的怜惜,太子妃最终到底是按下了怒气,哑着嗓子疲倦道:“其他妾侍生的姑娘也不少,你随意挑一个。又何必非要这般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太子已经没了,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这般闹腾又有什么意思?又能挽回什么?” 太子妃觉得这俨然已是让步了。 可王良娣显然不这么觉得。 王良娣“呵呵”的笑出声来,轻蔑的看着太子妃,徐徐言道:“太子妃觉得不能挽回什么,所以就该偃旗息鼓?呵呵,是啊,你又未曾损失过什么。自然是这样说的。太子没了,你不一样该如何就如何?可我呢?我的好姐姐。你倒是还享福过,可我呢?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呢?” 太子妃只觉得一股怒气在胸臆里乱窜,太阳穴更是“突突突”跳得厉害。她使劲揉按了一下眉心,想缓解这股烦躁和疲倦,却是发现什么做用也没有。最终,她不耐烦的斥道:“你要胡闹随你去,可若你再敢说这样的昏话,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那些妾生的姑娘,随意你愿意养了谁在名下,我不管你。可你不许打我女儿的主意。听见没有!” 说完这话,太子妃就扬声叫宫人送客,自己则是一摔袖子直接回了内室。 自然,太子妃也就没看见自家妹妹唇角那讽刺的笑容,以及满是恨意的双眸。 太子妃不知道王良娣如今是怎么了,疲倦的冲着宫人抱怨:“你说她这是怎么了?纵然太子没了,以后日子是要艰难些,可是这又是谁乐意的不成?她苦,我就不苦?我熬了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临了临了,最后他竟连个儿子都不让我养着,这是在防备谁?” 太子妃素来要强,可是今儿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哽咽起来,“一个个都只知道给我找麻烦,我又该向谁哭去?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来;!今儿闹一场,明儿闹一场,这日子还怎么过?!你听听她的那些话,竟是要我从我身上割肉去了!难道她小,我就该这么纵容她胡闹?说也说不得,罚也罚不得,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太子妃是真委屈。之前王良娣刚开始闹的时候,她也对皇后抱怨过,可是皇后只是不耐烦的敲打了她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谦让疼爱妹妹一些。从那之后,王良娣闹得再过分,她也没敢再找过皇后。 皇后如今,已是越来越不待见她了。 太子妃想起这些,心里都是发苦。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主子您还是别想这些了。倒是好好想想皇后娘娘的嘱咐才是,上次皇后娘娘让您对付陶侧妃,您如今还没动作,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该挑刺了。”宫人是太子妃的陪嫁,是以倒是一心向着太子妃。此时也是真心为太子妃着想。 不过她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这个,太子妃顿时又觉得头更疼了;“怎么对付?她自己都没那个能耐,怎么就敢开那个口?我横竖是没那个本事的。随她去就是了。她如今还能将我怎么着?反正日子也没盼头,我还像以前那样做什么?” 太子妃没说出口的是,她横竖不过只有两个闺女,她只要老实过日子,谁会和她过不去?这样一想,甚至太子妃都有点儿不由自主的庆幸阿武没养在她名下。 不然,也是个烫手山芋。 只是那宫人还有点儿迟疑:“这样真的好吗?” 太子妃瘪瘪嘴:“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是没那本事。”端亲王府她插不进手了已经是,仅有几个人也不会为了她冒这个险,能传递消息打探情报已是极限了。 就算动手,她也不会选择在端亲王府里下手。所以,若是有机会也就罢了,真没机会,她也不强求。皇后对陶君兰憎恨无比,如今她却是已经没了那个资本去憎恨陶君兰了。 以前她是太子妃,可是现在她又算什么? 最终,太子妃感叹了一声;“运气好,也是实力啊。”她争强好胜一辈子,可最后还不是败得凄惨?不是她没本事,而是她没那个命,没那个运气。 皇后自然不知道太子妃已经打了退堂鼓,事实上皇后觉得太子妃肯定是和自己一条战线的:自己的儿媳妇不和自己一条线,那怎么可能? 皇后没想过,太子已经没了。而皇帝马上又要立新太子,到时候太子妃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皇后此时在为顾直的提议烦躁不已。这个时候,显然是不适合立太子的。必须再等等。至少等到武王回京再说。 想了想,皇后叫人去请宜妃和静妃过来说话。静妃,就是武王的生母。 皇后觉得,这个时候是该吹一吹枕头风了。皇帝最近虽说有独宠庄嫔顾惜的意思,可是对于宜妃也没太冷落。静妃身为皇子生母,自然也能见到皇帝。 皇后心里清楚,皇帝是不想立太子的。所以,只要稍加鼓动…… 对于这些,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的; 。倒是太后忽然差人来请她进宫。 这可是极为少见的事儿。要知道太后是极少主动找她的,除非是有事儿,或是太想拴儿了。 可是这一次太后提都没提起要带上拴儿。陶君兰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决定不带拴儿如今宫里的情形复杂,她不想拴儿冒险。 再说了,或许太后是有事儿找她,带上拴儿也不方便。 陶君兰是特地挑了早朝的时辰进的宫,她想得极好,到时候赶着中午出宫,自然也就不可能碰上皇帝过来给太后请安。虽说如今皇帝不怎么去给太后请安了,可是万一呢?所以还得避开。 陶君兰至今想起那日皇帝那句冷酷无情的“杖杀”,仍是心有余悸。她怕皇帝见了他,再想起那些不愉快来,到时候她再被迁怒一回。 这样的惊险,一次就够了。 因了李邺最近的低调,陶君兰犹豫再三,还是选了一件稍微不那么低调却也不算太高调的裙子,打扮的风格也是如此。 太低调了,让人觉得端亲王府如今是在示弱。太高调了,慧德太子刚没了几个月,这才除去孝服呢,还是该收敛些。再则李邺如今都那么低调,她太高调也不合适。 待到进宫见了太后,陶君兰顿时就吃了一惊,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了:这才多久没见?太后已然苍老得都快叫人认不出来了。满脸皱纹且不提,只说那满头似乎连光泽都失去的银丝,就叫人看着只觉眼眶一热。 陶君兰低头掩饰情绪的同时,脑海里浮现出两个词来:行将就木,油尽灯枯。 太后俨然和寻常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了,气势也好,气质也好,都似乎是散尽了。 太后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开一条缝来看。见是陶君兰,便是睁开了眼睛,道:“你来了。” 陶君兰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请了安,却是一直没敢看太后。她怕掩饰不住情绪,叫太后看出来。 “拴儿可还好?”太后关切的问了一句,又嘱咐:“春日里暖和是暖和了,就是容易生病,你可多留心些。” 陶君兰认真应了,又道:“太后若是不嫌吵闹,要不让拴儿进宫陪您小住一段时间?” 太后听了,面上生出几分向往来,可是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算了。”如今她这幅样子,见了拴儿没得吓坏了拴儿。如今慎儿她都不让过来了。这还是一个宫里住着呢。 陶君兰隐约猜到了太后为什么拒绝,只觉得心里越发酸涩。她坐下来,打起笑容问太后:“今日太后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是有事儿找你。”太后点点头,吩咐宫人:“扶我做起来说话。” 陶君兰不等宫人上前,便是自己去扶了太后。结果一碰到太后,她顿时就又是心酸起来:太后身上俨然已是骨瘦嶙峋了。; 第一卷 第603章 提点 不过到底最后陶君兰还是将情绪强压了下去,只是笑着和太后道:“太后今儿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太后定定的看了一眼陶君兰,然后平淡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哄我?” 陶君兰抿着唇有些不知该再说什么。横竖,承认自己是为了哄太后高兴那是不能够的。可太后都这般说了,再哄着太后也没意思。 陶君兰便是沉默下来。说实话,太后这样说,她心里只觉得心酸。 “今儿叫你来,是有事儿想和你商量。”太后坐直了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郑重其事的言道。 太后的态度郑重,陶君兰也不免得正襟危坐起来:“太后您请说。”太后鲜少用商量这个词,大多数时候,太后想必都是更喜欢直接吩咐和知会罢? 也正是因为太后用了商量这个词,所以陶君兰心里是有些紧张的:太后这般,显然事情是不小的。而她,又该如何应对? “请立太子的事儿你想必也知道了。”太后肃穆开口。 陶君兰点头:“已是知道了。只是却是不知道皇上是作何反应,也不知群臣又是如何反应。” “皇帝自然不会很乐意。”太后嘲讽的笑了笑,语气和神色里都是难掩的失望。“大臣们倒是很识趣,除了皇后的人之外,其他人倒是都觉得的确是该立下太子。” 毕竟,皇帝年岁大了,身体又是那般。而且行事也是渐渐昏聩,大臣们心中不安,想要早立下新君站队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的结果显然也和李邺自身的努力有关:若不是十分优秀,群臣也不会认可他的。 “想来皇上到底最后还是会同意的。”陶君兰实事求是的言道,又看住太后:“太后今儿和我商量的事儿与立太子有关?” “有关,不过关系要说很大也不见得。”太后叹了一口气,踌躇了一下才又开口:“既要立太子,太子妃自然也是要一并立下来的。” 陶君兰没想到太后是要和自己说这个事情,当下微微一怔,随后掩饰的低下头去将目中情绪都遮住:“太后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做太子妃?看中了哪家姑娘?” 在她看来,也就是这个事儿,太后会用“商量”这样的词了。因为需要她的配合,更多少对她有些亏欠罢。 反正,陶君兰心里是从未想过太后会让她当太子妃的。哪怕是太后现在对她已是改观。 太后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不知怎么的唇角倒是多了几许笑意,再开口时候,甚至都带上了几分打趣:“除了你,端亲王还愿意立谁当太子妃?再则,若是不立你,拴儿又当如何?怎的你现在反倒是愿意让步了?之前你不说,你定是要做端亲王正妻的?” 陶君兰还没遇到过太后这样说话的样子,当下只觉得陌生,却是又觉得太后有些可爱;。不过,这个话题却是到底沉重,让她笑不出来。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你想不想的。太后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再怎么强求,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罢了。” 与其叫人看笑话,倒不如有风骨一些,自己先退一步。 况且,太后都是这般了,她也是着实不想再惹得太后气恼了。太后此时纵然打趣,可是心里必然也是不想再听见她那些狂妄的话的。 太后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你倒是想得明白。只是事到如今,你就算不争,难道又能有好结果了?” 太后的意思太过明显,陶君兰微微一怔讶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那太后您的意思” “以前我觉得你是个心机重的,可是如今看来,心机重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本质不坏,且也的确是帮扶端亲王良多。他四个孩子,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有两个。不让你做太子妃,倒是真有些委屈你了。若真再从外头娶一个,且不说你们能不能和睦相处,只说将来关于继承人的问题,怕又要争夺一番。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太后或者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颇有些感慨和伤感。 陶君兰抿了抿唇,到底没插话进去,只是继续倾听。 太后果然继续又说下去:“我如今也没精力去计较这些了。端亲王喜欢你看重你,我也不愿意让他伤心,所以,今日我叫你来,是要告诫你一番。” 太后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有扶持他做太子妃的意思。陶君兰听着只觉得满心都是狂喜和意外。那种感觉,像是你特别想得到什么东西,可是偏偏始终不能够得到。等你终于放弃了,可是却又意外得到了。 这种欢喜和意外,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陶君兰也没被这个惊喜冲昏了头脑,她还是更看重太后说的“告诫”一词。当下收敛笑容肃穆端坐:“太后您请说。” “做太子妃和做王妃都是不一样的。”太后徐徐开口,语气再肃穆不过:“你将王府打理得只能说是一般般,大面上不出错罢了。这样做王妃是够了,可是做太子妃,乃至将来做皇后,却都是不够的。你回去之后,自己好好琢磨。” 陶君兰听得出来,太后这是真的在认真提点她,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几乎鼻子都有些泛酸。 “是。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琢磨这件事情。”陶君兰郑重其事地应了,同时更是记在了心底。 “你的手段太软,我不知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形象,不想叫人认为你是个狠辣之人,还是你本性就是不愿见血,凡事总想着和平解决,不动兵戈之人。”太后继续开口言道,循循教导:“这样做王妃够了,甚至很好。可是作为太子妃或是皇后,却是显然又不行了;。你若没有半点威严和镇得住别人的手段,他们又岂止会服气你?” 太后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 “你性子软和好相处,旁人或许会喜欢你。可却绝对不会怕你,更不会以你马首是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可做太子妃或是皇后,别人都不怕你,你又如何治六宫,将整个皇宫拿捏在自己手里?”太后说到这里,看了陶君兰一眼,见她的确是认真听着,倒是心里十分满意,悄悄地点了点头。 这不怕人笨,就怕人不用心。太后之前是担心过陶君兰不认真用心听这些话的。不过如今看着陶君兰那副若有所思又郑重认真的样子,太后却是只觉得心里是真有几分喜欢陶君兰了。 “当然,有手段也不是叫你做个残暴不仁之人。更不是让你不近人情。你需得拿捏那个度。既要让对方怕你,却又不至于让人讨厌憎恨你。”太后说着说着倒是有几分唏嘘了;“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却是真正的难。” 这事儿的确是不容易,可是太后却是显然已经做到了阖宫上下,大约真正讨厌太后的人,也就只有皇后了。 陶君兰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平日里太后的行为等等,倒是有些收获。同时,自然也就越发的感激太后了:“多谢太后这般提点我,叫我受用不尽。” “我这却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李家罢了。原本我并不看好你,甚至动过给端亲王指人的念头。不过后来想来想去,到底是觉得只有你最合适,所以,我还是选了你。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太后叹了一口气,语气倒是真有些不情愿。 不过陶君兰并不往心里去这事儿太后不是一直表现出来的?今日不过是挑开了说罢了。所以,她也没什么好介意恼怒的。 反而,太后能如此坦诚,倒是叫她心里十分舒坦。 能这样痛痛快快的说话,她觉得很舒服。至少比拐弯抹角,说一半藏一半的打哑谜好。那样说话虽说含蓄了不少,可是实际上,她却是真的觉得太累了。 “今日我能为了李家为了江山社稷抛下个人成见,是因为我是太后,这是我的责任。只是不知他日你为皇后甚至太后之时,又是否能做到我这般?”太后这话问得犀利,倒是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就是眸子里的光芒,也是凌厉。 陶君兰明白太后的意思,当下也不犹豫便是道:“我愿发誓,我这辈子必是不会因为自己私心影响半点江山社稷的。纵然做不到大公无私的圣人之态,可这顾全大局,我却是绝不敢忘记的。太后今日能这般成全我,将来这份恩情,我必会传递给下一个人。” “若将来拴儿不适合做皇帝,你必须劝着端亲王不能犯糊涂。”太后叹了一口气,可目光中的凌厉却是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起身郑重朝着太后行礼:“这是自然。我绝不敢因了拴儿是我的儿子,就不管别的。再则,若拴儿真没那个才能,我这般贸然推了他出去,也不过是让他负担罢了。” 第一卷 第604章 缘由 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脚底下都是轻飘飘的,完全不着力。 就这么不在状态的,她一路回了王府。 几个丫头瞧见她这般,俱是无不惊奇。只是却也不敢问,便是只看向跟着陶君兰进宫去的红螺;红螺却是只当没看见那些目光,故意卖关子的摇摇头,只服侍陶君兰饮茶。 一杯热茶下肚,陶君兰总算是回过神来。然后想起了太后后来说的那番话,不由得神色一凛这事儿太后是愿意扶持她一把的,可是皇帝却未必乐意。 皇帝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尤其是出了那事儿之后。所以,皇帝纵然真立了李邺为太子,那么说不得就要给李邺选太子妃了。 甚至,皇帝极有可能根本就不会立太子。 就像是太后说的,皇帝是不情愿的。 陶君兰的脑子里飞快的掠过一个个的念头。只是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想出应对的法子的,这不,李邺从前头过来了,她还在怔怔出神呢。 李邺也是故意玩笑,不让丫头出声,只悄悄走到她跟前,然后用力咳嗽一声:“好好的发呆作甚?” 陶君兰惊了一下,便是嗔怪瞪了他一眼:“神出鬼没的吓人作甚?没见我想事儿呢?” 李邺失笑“想什么事儿这么出神?是不是今儿进宫太后与你说了什么事儿?”陶君兰今儿进宫去见太后,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太后与我说起若是立了新太子,必然是要将太子妃也一起立的。你看呢?”陶君兰故意不将话说完,只是挑眉看着李邺笑言道。想看看李邺怎么说。 李邺却是连半点迟疑都没有:“我若为太子,太子妃自必是你。” 这话李邺说得再笃定不过,半点也无迟疑。那副样子,倒是让陶君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她只能摇摇头:“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旁人可未必会这样想。” 李邺沉吟片刻,煞有介事的婆娑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太后想来如今应是不会反对才是。父皇那头想来他也不至于真有那么费心来管这个事儿。再则,只要太后咬定了,父皇总会让步的。” 李邺的语气仍是很笃定。 陶君兰心里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儿了?”否则,哪里至于就这样笃定了? 李邺见事迹败露,只能讪讪道:“也不算早就知道了。不过就这个事儿,太后也和我谈了谈。” “你什么时候进宫见的太后?我怎么不知道?”陶君兰挑眉纳罕,心里回想这段时间,似乎李邺都没进宫去吧? “悄悄去的,没让谁知道。”李邺压低了几分声音,颇有些神秘:“再说了,就是立太子这个事儿,也讲究个里应外合不是。”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立太子这事儿明面上似乎只是太后一时起意。可是事实上,却是和李邺早就商量好的。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提出立太子,也是李邺的意思。 “那你怎么瞒着我?”陶君兰有点儿不大高兴了,白了李邺一眼。 李邺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你如今都这般了,何必再叫你操心?我说过,外头到底事情有我呢;。你不必这样事事都操心。好好养好了身子,咱们赶紧再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陶君兰一怔,随后脸上都是红了起来。忙抽回手,也顾不得计较李邺瞒着她的事儿了,只白了他一眼便是借口要换衣裳进屋去了。 谁知李邺却是腆着脸跟了进来,还将丫头拦住不许进屋。 “你干什么?”陶君兰寻了衣服出来,刚准备去屏风后头换过,却是瞧见李邺再自然不过的就跟了过来。 李邺一脸正经的顺手捧了她的衣裳:“本王亲自服侍夫人更衣如何?” 虽说他是一脸正经,可是事实上陶君兰还是一下子就脸上更热辣了。忙去抢衣裳,口中白道:“谁稀罕?” 李邺却只是不放手。两人纠缠了一番,气氛倒是越发的旖旎起来。最终李邺得逞,笑眯眯的帮着陶君兰将外衣脱了,只是却是没再将准备好的衣裳帮着穿上…… 寿康宫中,太后送走了陶君兰之后便是吩咐张嬷嬷:“去请庄嫔过来。” 张嬷嬷自然也不可能亲自过去请,只让体面的宫人去了。而她则是依旧在太后跟前服侍。 对于太后的心思,张嬷嬷自然也能猜到几分,当即便是出声问道:“太后您是想让庄嫔在皇上那儿” “嗯,”和张嬷嬷说话,太后显然随意很多,也并无什么隐瞒的。“皇帝如今不吃硬的,咱们就只能给他来点软的。再则,顾惜长得的确和那孩子很相似,只盼着看着顾惜,皇帝能想起那孩子,再怜惜一回端亲王才好。”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那陶侧妃呢?您是真打算让陶侧妃做太子妃了?” 要知道,太后虽说更多是做样子,可是实际上也是真的没多喜欢陶君兰的。她也一直以为太后肯定要给端亲王另择太子妃,可是太后今日和陶君兰说的话她也听着。说实话心里是不可能不惊讶的。 太后笑了一笑:“怎么,这事儿还能有假?你以为我在糊弄陶氏?” 张嬷嬷也是忍不住笑了:“这哪里能?只是心里到底觉得奇怪就是了。太后您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想起前几日李邺悄悄进宫的事儿,她顿时了然:“是和端亲王有关?” 太后叹了一口气:“都说儿大不由娘,孙子也是一样的。邺儿从小就吃了大苦,从那之后就养成了隐忍温和的性子,鲜少再提出什么要求。如今他难得有这样的坚持,我着实也不忍心。你是没瞧见,他那副坚决的样子。” 那日李邺一脸坚定道:“皇祖母,孙儿的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后,只能是陶君兰。还请太后成全。” 每每想起这一幕,太后心里便是生出无数的触动来。李邺鲜少这样认真又执拗的坚持什么事儿。更从未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以前她只当是李邺是不注重女色。可是如今看来,李邺哪里是不注重女色?分明是个痴情种子罢了!也不知道陶君兰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李邺迷恋如斯;太后心里有些后悔,觉得若是一开始就将陶君兰……或许今儿就不是这个局面了。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 好在,陶君兰倒也不是那种祸水,到底也算得上是贤惠。这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张嬷嬷有心替陶君兰说几句好话,便是笑道:“其实要奴婢说,陶侧妃已算是极好了。这些年也有过不少事儿,可是她是处理得极好的。对端亲王爷的帮扶也是极大的。太子妃,她倒也当得。就算有不足的,太后您好好教导一,自然也就妥当了。” 太后笑着看了张嬷嬷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却是没说破:“只是身世这一点上,到底还是不够。”陶家虽家风不错,崛起指日可待。可就今日而言,到底没法子多给李邺更多帮扶。 这话张嬷嬷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最终叹了一口气:“陶致勿当年为什么获罪,太后您不也清楚?” 太后也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低声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庄嫔却是一直没过来。最后太后倒是想起这么一回事儿来:“庄嫔怎么还没来?” 张嬷嬷也是不清楚,“许是什么事儿耽搁了罢。” 又等了一会,庄嫔却还是没来。倒是去请庄嫔的宫人回来了。宫人一脸小心翼翼:“庄嫔娘娘说是要服侍皇上,晚些时候再来。” 太后沉默许久,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嬷嬷面上没怎么样,心里却是有些不愉:庄嫔如今可是越发的忙碌了。最近来得少就不说了,没想到今日去请,竟是也开始推脱了。 什么要服侍皇帝?就算真来了太后这里,皇帝那儿晚些去就是了。难不成皇帝还能责备她不成?就是皇帝知道了,必也要打发她过来看太后不是! “要不,让人去皇上那儿请一请?”张嬷嬷心里气不过,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太后摇摇头:“若不想来,勉强也没意思。何必呢?罢了,罢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又哪里能一辈子都听话呢?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后是真看透彻了,心里也是半点不计较。 张嬷嬷看着太后这般,心里却是难受得紧。她觉得庄嫔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屋里气氛正凝重沉闷着,倒是那头宫人忽然来禀告:“宜妃娘娘求见,说是想给太后请安。” 太后微微讶然:“她来做什么?”宜妃素来和皇后是一个阵营的,她当初为了顾惜也是打压过宜妃的。宜妃应该是恨她才对。况且,她也说过,没事儿就不要过来请安,没得打扰她清净。所以后宫里的妃嫔都不过来的。 宜妃这么贸然过来,难道真是为了请安?太后觉得不是。只是却想不明白,便是点点头:“请进来吧。”不管是什么事儿,见一见也就明白了。 第一卷 第605章 毛遂 宜妃进来之后,便是施施然的和太后请安。只不过脂粉未施的样子却是看着叫人惊奇。 宫里的女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不会让自己以这种样子示人。所以宜妃这般,倒是叫人忍不住惊讶。 宜妃既然是来请安的,那么太后自然是不可能给宜妃脸色看的。当下便是笑着免了礼,“难为你有心了。” 宜妃笑了笑:“给长辈请安,本就是应该的事儿,哪里算得上有心呢?真有心,就该日日过来服侍太后才是;。” “这么说,你算是没心的。”太后听宜妃说得怪异,便是笑着打趣一句。 宜妃点头:“自然不算有心了。再则,只怕我来了,也是徒惹太后厌烦罢了。太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宜妃这话叫人不好往下接,同时太后心里更是纳闷:宜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跑来请安就不说了,说话也这样怪。 最后,太后还是没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接便是开门见山道:“今儿你来,果真只是为了请安?”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如果真是请安的,既然请了安就该走了吧。第二层则是:若不是请安的,那就有话快说。犯不着再继续兜圈子。 宜妃提起裙子冲着太后跪下了,然后道:“臣妾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儿竟要求到我的头上。”太后笑了笑,却是没有贸然答应:“难道皇后都还不能帮你?若她都不能帮你,那么我又如何能帮你?我既不管宫,也不问事儿,不过是个瘫痪的没用老太婆罢了。” “臣妾想求太后,让皇上尽快给小九封府,让人带着他出宫去住罢。”宜妃深深一拜,伏在地上再不肯起来,姿态要多低就多低。 “小九才多大?”太后皱眉:“这如何使得?横竖他身份在那儿,纵然你担心将来……他的哥哥总不会亏待了他。” 太后以为这是宜妃担心皇帝死得早了,没给九皇子封王就去了,日后换了皇帝,九皇子就日子尴尬了。不过这显然就是杞人忧天了。九皇子年岁太小又碍不着谁的事儿,将来怎么也能封个王爷当一当的。 宜妃却是没解释,也不逼着太后答应。只低声道:“臣妾知道太后今日找庄嫔是所为何事,所以臣妾斗胆毛遂自荐。” 太后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说说,我是为了什么事儿。” “太后想劝说皇上早立太子。”宜妃毫不迟疑就说了出口,语气笃定。 太后看着宜妃半晌没说话,神色变幻不停。 宜妃只是动也不动,任凭太后审视。 最后太后笑出声来,“好,我就看看你的好本事。” 宜妃深深一拜,随后便是起身告辞。太后则是意味深长的应了,随后待到宜妃出去了,这才又看向张嬷嬷;“你怎么看?” 张嬷嬷吃不准宜妃的想法,只摇摇头:“奴婢看不明白。” 而这头,陶君兰这日也是有客人上门沛阳候夫人和八公主九公主都过来了。说是来看看明珠和拴儿。 好在如今过了孝期,倒是可以饮宴了。不过为这不要太打眼,陶君兰还是没让人大肆准备。都是些低调精致的吃食作为招待。也算是补办一次花朝节宴。 因要说话,所以陶君兰就让人将桌椅安置在水榭里,三面环水,也不怕人偷听;陶芯兰也被叫了过来,陈夫人不放心,也是跟了过来。 陈夫人见了陶君兰,便是笑着道贺:“端亲王府要不了多久就该喜事临门了,我这里却是要先道一声喜。” 陈夫人这话带着玩笑的意思,却也不见得就全是玩笑。陶君兰知道陈夫人说的是立太子的事情,所以便是一笑:“承夫人吉言,若真是有喜事,到时候我可要亲自向夫人道谢才是。” 陈夫人笑了一笑,没再多说。只和其他人寒暄招呼。 陶君兰笑着看了一眼陶芯兰的肚子;“如今可还好。” 陶芯兰笑着摸了摸,悄悄努嘴点了点陈夫人:“如今婆婆对我可是管得紧。姐姐你可帮我争取争取,再这么下去,我怕她都要搬过来和我同住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就怕其他人眼热。” 这话也是,陈夫人毕竟不只是只有一个儿媳妇。对陶芯兰太好,其他人自然是看着不乐意的。陈家大奶奶就不说了,可二奶奶呢?总不能让陶芯兰和妯娌都处得不好罢? 陶君兰点点头:“好,我去说。”这话陶芯兰自己不好说,还真得她去说。 一时人齐了各自落了座,陶君兰上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才笑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你们了,今儿可要好好乐呵乐呵。” 沛阳侯夫人笑道:“可不是,上一次匆匆忙忙的,连个话也没说几句。今儿咱们可要痛饮三杯子。陈夫人今儿可不许推辞。” 陈夫人笑呵呵的推了;“这可不行,我还得好好看着我儿媳妇呢。哪里敢喝酒?改日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再陪你大醉一场。” 说笑了一阵,八公主便是率先开了口:“怎么样,立太子的事儿可是需要人帮忙?若是需要我这头的帮忙,只管说一声就是。” 陶君兰心里一暖,忙笑着点头:“你不说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如今局势还不明朗,不过若是皇上那头迟迟不肯有动静,只怕咱们也只能够想法子催一催的。” 皇帝真不情愿的话,那么也只能如同当年立慧德太子的时候那般,用外力迫使皇帝尽快作出决定了。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这事儿是绝不能拖的。否则真这么下去,得力的只会是皇后党。 “皇后那头,最近倒是动作频繁。”八公主含蓄的抿了一口茶水,又按了按唇这才道:“听说让太子妃见了几次镇国公夫人。另外,皇后在宫里也是动作不少。就是庄嫔那头,也是拉拢了一番。” 陶君兰微微有些讶然:“庄嫔?”皇后怎么会拉拢顾惜?顾惜明显就是太后这边的才对,作为顾家的一员,李邺若是做了太子,那么对顾惜是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的。 “也是我母妃告诉我的,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八公主轻声言道,语气却是笃定。 陶君兰沉默片刻虽然心头闹不清楚,可还是跟八公主道谢:“多谢八公主和英嫔娘娘了;。” 八公主点点头,随后便是询问道;“不知封妃的事儿” 八公主问的是早先陶君兰答应的事儿。当时因为太子的缘故耽搁了,不仅是英嫔,顾惜也没能沾光,所以如今八公主才旧事重提。当然,也怪不得八公主着急。皇帝身子不如以前,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去了? 陶君兰自然没忘这事儿:“我会和太后提一提,请太后出面。” 八公主这才放了心。 有八公主带了头,沛阳侯夫人也就开了口:“皇后拿捏住以往的事儿,想让我们支持武王。如今我们却是有些为难。” 沛阳侯夫人既然说为难,想来是真为难。不然的话,明知道这一次十有八九都是李邺做了太子,沛阳侯府哪里不想赶紧抱大腿邀功? 陶君兰微微挑眉:“母亲既然说为难,不若回头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母亲一把?” 她本是想说算了。可是想起太后的教导,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转而如此问了一句。沛阳侯夫人是帮了她不少,可是她如今身份改变,总也不能一直对沛阳侯府抱着同一种态度。也该有些改变。 沛阳侯夫人诧异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说实话有些讶然陶君兰几时变得这般的强势了? 陈夫人也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一笑又去看陶芯兰,用眼神示意她别吃太多点心不然就该吃不下饭了。点心虽好,可是哪里有饭菜养人? 沛阳侯夫人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我倒是先道声谢了。” 陶君兰一笑;“都是一家人,自是该如此的。” 沛阳侯府既然想要站在李邺这边,那就只能拿出实际行动来。否则的话,如何能让别人服气。 九公主说出来的话最为实在简单:“夫君让我转告姐姐,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能用上他,只管开口。咱们陶家,不管如何都是与端亲王府同舟共济的。” 今儿这一回,倒是完全变成了表心意的大会了。 不过,不管对陶君兰来说,还是对其他人来说,却都是起到了一个安心定神的作用。 小聚之后,陶君兰陆续又收到了不少请帖,都是请她去参加宴会的。不过想着李邺如今都是十分低调,她也就都一一推拒了,只说自己身子抱恙要静养。 不过事实上,她和李邺在府中,却是过着难得的闲适逍遥的日子。倒是舒心得很,人都眼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直到七皇子和陈赋回京。 七皇子是重伤被送回京城的,陈赋也是没好到哪里去。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吃了大苦的。狼狈不堪。 不过,七皇子和陈赋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第一卷 第606章 选择 七皇子和陈赋带回来的消息是和当初太子受伤有关的。而这个有关于谁,却是没再走漏出来。 不过陶君兰确定,必然是和李邺没有半点的关系。 李邺当然连夜被召进了宫中。这些消息都还是陶君兰自己让人打听出来的;。而李邺,已是两天没回来了。从这点,就能看出事情的严重性来。 陶君兰心里有点儿不大安稳。她想进宫去打探一下消息,可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如今还是别太活跃了。 不过陈赋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陶芯兰从今以后是不必再担心受怕了。 只是七皇子那头懿妃如今大约都快要哭昏过去了罢? 就在陶君兰心中担忧此事的时候。皇帝则是在雷霆震怒。 七皇子已被妥善的安置了,好在虽说重伤可是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养好。此时陈赋和李邺都在屋中伴驾,看着皇帝发泄一般的将屋里能砸的东西砸两个遍。 李邺还好,毕竟已经习惯了皇帝这般越来越爆烈的脾气。倒是陈赋吓得够呛。加上本来身子就疲惫,便是越发的苍白了脸色,给人一种随时都要撑不住的架势。 李邺看了看陈赋,到底还是开了口:“父皇,陈赋一路劳顿,想来已是疲乏至极了。且让他先回去歇一歇罢。” 皇帝发泄了一通,如今理智渐渐找回,被李邺这么一提醒,倒是回过神来:“陈爱卿就先回去好好歇着罢。此次你立下大功,朕一定会好好赏你。” 陈赋此时也真是疲乏至极,当下也顾不得多说了,只简单谢了恩,就退了出去。除了身子疲乏之外,他也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自己的怀孕了的娇妻。 陈赋走后,李邺和皇帝之间倒是沉默了好一阵。沉默得太久,以至于气氛都有些尴尬起来。 “此事你怎么看。”皇帝终于还是出声了。坐在龙椅上却是没了平日的威严,只剩下眉宇之中的疲惫。这样的皇帝,看上去就和一个迟暮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李邺仔细思量了一下,最终道:“或许,先将武王召回来?既是周朝余孽,那武王肯定也会被针对。” 皇帝目光闪了闪,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你觉得真该将武王召回来?” 李邺微微一怔,随手双手交握住看向皇帝:“眼下平乱虽说重要,可是武王同样也重要。李家就这么几条血脉,大哥没了,我们不能再承受任何损失了。” 况且,武王其实被召回的话,其实对他而言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担心武王立下战功,再由皇后操纵着来与他竞争了。 不过,皇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般将武王召回,对平乱这件事情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李邺还有个可能没说:其实武王也未必会奉命回京。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 “不,不能召回。”皇帝摇摇头,一脸凝重:“若是在军中,千军万马护着倒是不一定会让人钻了空子,可若真回京的话” 路上很有可能就会被人钻了空子,继而对武王做出什么事儿来。 李邺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登时只觉得两难:“那依父皇看来呢?该如何是好?” “差人报信提醒一下,让他自己小心罢; 。”皇帝斟酌再三,最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李邺自然没有异议。 皇帝又道:“这次小七立下大功,你看该如何奖励他?” 李邺诧异皇帝今日怎么事事问自己的态度,不过既然荒地开口问了,那么他也没必要忌讳什么从而不敢发言。微微思量之后,他便是言道:“七弟已到了封王的年纪,我看倒是不如好好奖他一坐他满意的宅邸,再让他自己挑个满意的王妃。最后拟个尊贵的封号。” 李邺本想说直接封为亲王,可是觉得这个提议就算皇帝答应了群臣和宗亲也不会答应,便是压下不提。“七弟一向最喜欢兵器武艺,不如再赏他一套御赐的盔甲和宝剑,再给他一个将军的实权。” 这也算是变相的在圈走权力。李邺相信,七皇子捏在手里的,便是能为他所用。和他的也没什么区别。 皇帝所有所思的思量了一番,却是没立刻表态。只是又叫李邺帮着处理这两日堆积如山的奏章。 而就在李邺全神贯注的时候,皇帝忽然出声;“太子的事儿你怎么看。” 李邺下意识道:“其实的确是该早立太子。如今群臣心中不安,立太子安抚他们情绪也好。也省得朝廷动荡。” “那你觉得,立谁合适?”皇帝紧接着又这么问了一句。 这下李邺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才忽然意识到:皇帝这是在试探他。 面对皇帝审视探究的目光,李邺只是放下手里的奏章从容和皇帝相对:“立太子一事,自是该父皇拿主意。而且,我身在其中,为了避免有谋私之嫌,却是不方便议论此事儿。” 李邺这话很坦然,也很明白。 皇帝却是不满意,只轻哼一声:“太后是什么意思,你我都心里清楚,你又何必装糊涂?” “太后中意儿臣,想来也是觉得儿臣能胜任的缘故。可这种事情,到底选择权力还是在父皇您手中的。”李邺的态度不卑不亢,甚至细细看去他眼底也不如面上神色温和,冷冷的透不出一丝温情。哪怕对面就是他的父亲。 “难道你看不出太后如今在逼朕?”皇帝的语气渐渐的冷了起来。 李邺的声音却是依旧平和:“可太后到底不可能直接立太子,只能用这种方式罢了。”太后的逼迫或许有作用,可那却不是绝对的。真正做主的,还是皇帝自己。 皇帝忽然收了冷意,转而言道:“你觉得王尚书如何?他有个幼女,如今刚十六,正要开始说亲。还有吴忌酒,他有个孙女,年方十七,也是十分合适。” “父皇这是何意?”李邺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朕决定从这两女之中选一人为太子妃,你喜欢哪一个?”皇帝微微露出几分笑意,不过看上去却绝不是因为高兴,反而是有一种得意的味道;李邺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儿子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你选一个之后,朕便是即可下旨赐婚,然后再下立太子的诏书。”皇帝笑容越发明显,可那意思却是分明在逼迫李邺做出一个选择。 皇帝这话再明白不过:李邺想当太子,那么就必然只能选一个太子妃。这个太子妃,也只能是他给出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 “儿臣不能选,也不必选。”李邺起身深深一拜,跪下道:“儿臣其实早就想请父皇允许,让儿臣立侧妃陶氏为正妃。” 李邺同样也是表明了自身的态度,不仅表明了,而且十分的坚决。 皇帝的面容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盯住李邺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不想当太子了?朕说了,你若想当太子,那就选一个人罢。陶氏身份低微,绝不可能为太子妃。” “身份低位又如何?”李邺自嘲一笑,态度却仍是坚决:“父皇何必逼迫儿臣?儿臣今儿索性就跟父皇表明了态度罢。若儿臣为太子,陶氏则为太子妃。儿臣若为端王,陶氏也必是端王妃。若儿臣是庶民,陶氏也为儿臣之妻。” 皇帝勃然大怒,冷冷道:“看来陶氏果真是该死。竟是迷得你什么都忘了。” “陶氏并不曾迷惑儿臣,相反的,她是贤妻。陶氏替儿臣打理王府,生儿育女,处处贤惠能干。与儿臣风雨同舟,儿臣又岂能忘恩负义?”李邺只是伏地不起表明决心:“糟糠之妻不可弃,陶氏再不好,也是陪伴儿臣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不能没良心。若为了权力便是轻易背信弃义,对不起陶氏,纵然儿臣为太子,也于心不安。” 皇帝脸色大变,忽然发起怒来:“混账!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 “儿臣不敢。”李邺只是如此回应。 而皇帝却是余怒不消,冷声道:“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便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反省罢。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时候再起来!若你一直想不明白,那便是跪死在这里罢。” 李邺硬邦邦的冷淡应道:“儿臣遵旨。” 李邺这幅态度气得皇帝甩袖而去,而且是真下令宝船太监:“给朕好好看着端亲王,不许他踏出屋子一步,好好反省!” 宝船太监忙应了,又让徒弟服侍皇帝离开。 看着皇帝走开了,宝船太监便是低声对了李邺道:“王爷在里面好好反省罢,奴才将门关上了。” 屋里没有其他服侍的人,只留下李邺一个人,自然也是为了方便李邺偷懒。宝船太监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关上门,宝船太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小徒弟言道:“端亲王重情。若是跟着他,才是真正的福气哪。只是,如今他却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皇帝明显着就是为了为难李邺罢了。至于原因宝船太监心知肚明,却是不好明给李邺说了。; 第一卷 第607章 决心 这一跪,从头天下午一直到了第二日上午。 皇帝是早朝之后过来的,面对已经明显快要坚持不住的李邺,皇帝又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不过皇帝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李邺显然心意已决; 只是看着这样的李邺,皇帝只觉得心里更加烦躁了。他几乎是恼羞成怒道:“若你执意如此,朕如今就立刻下旨赐死陶氏!” 李邺动了动,却是只低垂着头哑着嗓子道:“若真是如此,还请父皇先将儿臣赐死罢。” 嗓子哑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一直没能喝水的缘故。纵然期间宝船太监偷偷给了一点水和点心,可那也只能润一润喉咙,让他不至于饿昏过去罢了。却是并不敢让他真正的饱足了。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李邺的态度却依旧是坚决的。 皇帝气得仰倒,冷声斥道:“好,好,好,你竟是敢威胁朕了。朕倒是要看看,朕真赐死了陶氏,你是不是真要跟着一起去!” 李邺又惊又怒的和皇帝对视。皇帝只是冷着他。 “父皇当年,为何执意要立母妃?明明父皇已经是娶了皇后娘娘不是吗?”李邺忽然笑起来,有些嘲讽:“父皇觉得那是喜欢吗?既然喜欢,母妃被为难被委屈的时候,您在何处?您为什么从来不肯护着母妃?既要让母妃那般被作践,您一开始又何必立母妃?不知今时今日,父皇可还记得当年对母妃的那些甜言蜜语,郑重承诺?” 皇帝顿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是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顾贵妃来。当年他立顾贵妃,也自然是真心喜欢的,当然,海誓山盟也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李邺说的这些话也都是真的。为了得到王家的帮扶,那个时候他对皇后是诸多忍让的。 “母妃死时,父皇心里可曾有过半点后悔和愧疚?当年我中毒,父皇又可曾想过要查清楚闹明白?”李邺到最后,俨然已经是在质问皇帝了。 皇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皇帝恼羞成怒,怒声斥道:“陶氏如何能与你母妃相提并论?” 李邺低低的笑了一声:“又有什么不同呢?” 皇帝冷冷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在屋中好好继续反省罢。”说完仍是拂袖而去。 李邺也没有违抗的意思,沉默的继续保持自己的动作。只是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感受。曾经他对皇帝也是抱有希望的。觉得当年是皇帝还是太子,所以不得不隐忍。做了皇帝之后,自然会一笔笔的清算。 可是没想到,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想罢了。 宝船太监仍是被留下来守着李邺。 宝船太监打发走了宫人,低声皱眉对李邺道:“明知这些事情不能在皇上跟前提起,怎么端亲王您怎么却是非要提起呢?再则,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为难您,认个错说几句好话,不也就过去了?皇上这是被太后逼得狠了,心里不痛快呢。” 李邺只是沉默。不过心里却是轻笑了一声:太后让他不痛快,他就能这般的来寻自己不痛快为难自己,倒真是做父亲的。 宝船太监见李邺犯了强脾气,出去之后便是叫来一个心腹小太监,低声道:“你去太后那边一趟,悄悄的别叫人发现了;。就说端亲王还在宫里呢,这都两天了。” 太后知道这事,自然也是恼怒。当即便是斥道:“皇帝这是想做什么?!”随后吩咐人去请李邺,就说她想见见李邺。 待到真见了李邺,太后顿时心疼不已,对皇帝也是更加埋怨。而知道了缘由之后,太后沉默许久,才试探道;“要不就让一步罢?你也知道如今形势……” 然而不等太后说完,李邺便是摇摇头:“太后您应是明白我的心意的。又何必再劝?” 太后便是沉默不言了。最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回去罢。这事儿我去和你父皇说。” 李邺松了一口气,谢过太后便是要告退。可是刚起身,就是身子一个趔趄眼前发晕怎么也站不住,直接就摔了下去。 李邺这一晕不打紧,倒是太后吓得不轻。 陶君兰被太后召进宫的时候,还不知道李邺的情况。待到她见了李邺的情形,登时就是急了:“王爷这是怎么了?” 太后冷淡道:“被皇帝罚了。两天没吃东西没合眼,这不就熬不住了。” 说实话,太后心里是对陶君兰有些迁怒的:毕竟若不是陶君兰,李邺又如何会受这般罪过? 陶君兰自然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对她突然冷淡起来,不过此时她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头,是以倒是没注意到太后的态度,只是听了缘由后松了一口气:这也不算什么严重的。待到好好睡一觉,吃了饭也就好了。 不过,随后她又反应过来;“王爷做了什么惹怒了皇上?竟是让皇上恼得这般厉害?”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帝这样心狠的惩罚皇子王爷。李邺算是开了先河? 太后没回答,只摇摇头:“等他醒之后你自己问他罢。我这会子还有事儿。” 太后这是急着去见皇帝。 不过陶君兰不知道,所以她仍是只留下来照看李邺。 待到李邺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是黑透了。他睁开眼睛便是瞧见了陶君兰坐在旁边守着自己。 见李邺醒来,陶君兰便是忙问:“饿不饿?我用小炉子给你暖着粥呢。都熬得化了,你现在这个状态喝正好。” 李邺也不想开口,便是点点头。他如今已经饿得胃里灼灼发疼了,极需吃点热食物填饱肚子。 陶君兰也不用宫人,麻利的去盛了粥来喂李邺。待到一碗粥下肚,她却是不敢再给李邺吃了,便是搁下碗,低声对李邺道;“太后和皇上争执了几句,最终不欢而散。” 李邺一怔,随后出神了一会儿,最后便是“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陶君兰见他这般,倒是也没再多问,只道;“今儿咱们只能在宫里留一晚了。你再歇一阵,如今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我去服侍太后用膳。” 李邺想了想,却是坐起来:“一起去罢; 。”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太后说不得会迁怒陶君兰的。有她在,太后总归不会为难。 陶君兰却是一把按了他重新躺下去:“好了,太后又不是老虎,还能一口吃了我?你还能护着我一辈子?你为了我都做了这般多了,我若是再劳累你,我心里都是过意不去的。” 是的,李邺昏迷一下午,她总归还是知道了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宝船太监悄悄的告诉她的。 对于李邺昏过去,皇帝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的歉意,得了消息之后就让宝船太监送了药丸过来。而陶君兰则也是趁机得知了始末。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话。只是除却感动,她心里还有些埋怨和难过。 李邺为她付出如斯,她却是无能为力。那种感受,说实话并不好。 服侍太后用膳的时候,太后不咸不淡的拒绝了:“一起坐下用膳罢,你也不是宫人,无需做这些。”其实以孙字辈来说,陶君兰服侍太后用膳,也算是合情合理。太后之所以这样说,显然是不乐意罢了。 陶君兰也不勉强,也没多说。 这种事情能怎么说?难道告诉太后这事儿并不是她愿意的,所以请太后别再恼她?自然是不可能的。 沉默的用过饭之后,太后终于又开口了:“他如此对你,但愿你能对得起他这份付出和坚持才好。” 陶君兰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必是不敢辜负王爷的心意。”只是回报一词却是不敢用。李邺付出太多,若是要说回报,大约这辈子是还不轻了。不过,李邺付出多少情意,好在她总算还有相对的情义能还的。也不至于太过亏欠。 “立太子一事,皇帝仍是不松口。”太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再加上皇后党的反对,这事儿怕有得官司打了。” “皇后吗……”陶君兰低头想了一阵子,忽然抬起头来道;“用过晚膳之后,我想去给皇后请安,太后您看呢?” “你想做什么?”太后蹙眉。 “阿武。”陶君兰最终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想用阿武威胁皇后?”太后震动,不可思议的看住了陶君兰:“可你又凭什么觉得皇后会就范。” 实情陶君兰自然是不能跟太后说的,所以只道:“阿武总归太小,而且又是太子唯一血脉。皇后总归会忌惮几分的。再则,我还有些皇后的其他把柄。”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的神色,倒是没再多问。 陶君兰仔细的思量了一番之后,便是去往皇后宫中。她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必须让皇后合作才行。立太子这事儿,不宜拖久了。而且,皇帝那般不乐意她做太子妃,这事儿也只能落在皇后身上才行。 太后不适合再和皇帝闹下去了,不然母子情分都被闹腾得淡薄了。而且,太后如今保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就是李邺若再来这么折腾一次,她都不敢想象那情形会如何。; 第一卷 第608章 威胁 皇后听说陶君兰前来请安,倒是意外得不行。侧头想了一想,这才笑道:“请进来吧。” 自从慧德太子去后,皇后屋里的摆设都是清减了不少,剩下的也都是肃静的颜色。就是皇后自己,也是一直穿着素服,即便是如今孝期过了也是如此。 陶君兰看着太后屋里的摆设,倒是忍不住想:皇后大约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罢?毕竟慧德太子算是她的心肝肉,这么突然没了,能接受就奇怪了。 皇后已经除去了外衣,头上插戴也是去了。加上灯光昏黄,这么一看倒是瞬间就让皇后老了许多。陶君兰向皇后请了安,随后便是落落大方的坐下了。 皇后一笑,语带讥讽:“陶侧妃可真是随意。” 陶君兰闲适的双手交握,往椅子上一靠,笑盈盈的对皇后道:“既然都是一家人,也没外人在,随意一些难道不好吗?想来皇后娘娘不会与我计较这点子事儿才对。” 皇后笑容顿了顿:“看来陶侧妃如今是吃定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问问陶侧妃你今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真只是请安?” “今儿我来,是想与皇后娘娘分析分析局势。”陶君兰笑容不改,盈盈言道。语气完全是一派平和。 “哦?”皇后似乎有些兴味盎然,挑起眉来示意陶君兰继续往下说。 “皇后娘娘真以为您还能有一战之力吗?”陶君兰斜睨了皇后一眼,淡淡开口:“皇后娘娘大约不知道,皇上已经查出了凌风镖局的真正用处了。” 提起“凌风镖局”,皇后顿时就是脸色一变。凌风镖局是王家培养安顿刺客的地方,皇后自然是不可能淡然相对。 事实上,皇后此时一脸惊讶和忌惮之色。 “我想和皇后娘娘做个交易我可以说服王爷将这事儿拖延一二,给王家时间和功夫将自己摘出来。”陶君兰笑眯眯的定定看着皇后,如此言道。 皇后自然是不相信;“你会这样做?” 陶君兰点点头,“当然了。我陶君兰虽不是什么君子,可说出口的话,却也不是什么儿戏。更不是骗人的。不过,既要收获,那么皇后娘娘肯定是要有所付出的。” 皇后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陶君兰笑容灿烂,语气轻松:“我想做太子妃。” 皇后面上的肌肉便是情不自禁的跳了一跳。她想呵斥陶君兰,骂她大胆,可是最后到底将话咽下去。此时把柄在人手里,还是应该收敛几分的。 陶君兰也不着急皇后会立刻给出答案,只是耐心的等着。闲来无事,她便是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又看,心里想着:等到回头凤仙花开的时候,捣些花汁来染指甲。大红色她不喜欢,浅浅的粉色倒是不错。 皇后忽而一笑:“我若是不答应呢; 。” “那我只好再出杀手锏了。”陶君兰笑容不改,语气也不变:“皇后您真要扶持武王反对端亲王的话,我想慧德太子的名声和自己的庶母私通,皇后您说说是什么样的罪名?够不够皇上将慧德太子刨坟鞭尸?够不够慧德太子以后被人唾骂侮辱?” 皇后再三忍耐,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那股怒气开了口:“你敢!” “我若是当不成太子妃,与其日后等别人对我动手,让我凄惨死去,我倒不如如今干脆来得干脆点,再拉上几个垫背的。”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皇后,语气越发的柔和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也是越发的邪恶冷漠了。 “阿武还那么小,皇后您真的想看阿武遇到危险?那可是慧德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了。虽说阿武的身世有些……不过,想来那也不是小孩子的错,您说是不是?我却是不愿意伤害阿武的。” “可我又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能扭转皇帝的心意?”皇后气得不轻,可是却是不敢直接拒绝,甚至不敢语气太过触怒了陶君兰。最后只能委婉的如此言道。 陶君兰收敛了笑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皇后娘娘最好拿出诚意来,否则,我却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消息传出来。您当年替慧德太子拿下太子之位的情形,我如今还历历在目呢。再说了,皇上本就有立端亲王的意思,你只需说服皇上,让我当太子妃就行了。” 皇后还欲推辞。 不过陶君兰却是已经目光微冷:“皇后娘娘最好想清楚再开口。”话语里赤裸裸的全是威胁的意思。 皇后已经张开的唇于是又缓缓合上了。 陶君兰戏谑的看住了皇后:“没想到皇后娘娘倒是很识趣,想来这事儿也不必我再多说了。这样罢,我给皇后娘娘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是真没达成我的心愿,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效果才对。” 皇后没吱声,不过袖子里的手却是陡然握紧了。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肉里。 陶君兰起身扬长而去。若不是时辰不早了,也不适合久留,她倒是真愿意多看看皇后吃瘪的样子。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也是取悦了她、不得不说的是,这种感觉却着实很好。或许是以往皇后给了她太多的压力,所以如今一旦局势翻转,她便是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意。说不出的痛快和满足。 至于皇后到底会不会买账,陶君兰也全然不担心只从皇后那神态看,就知道皇后不管最后如何肯定都会屈服在她的威胁之下。 就像是以前哪怕心里再恨皇后,也不得不隐忍的情况一样。风水轮流转,如今便是轮到了皇后。 皇后的动作倒是真的很快,第二日便是王家公开支持其他朝臣立太子的事儿了。 皇后已经表明了态度陶君兰自然是很满意。所以李邺虽然情况还不算很好,可是她心情依旧是好了不少的。 李邺自然也是瞧见了,便是摇头道:“皇后才做了这么一点儿你就这样高兴;。若换成是我,必要多要求她做些事情才痛快。” “阿武的身世摆在那儿,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找皇后说说话的,”陶君兰拢了拢碎发,笑盈盈的看了李邺一眼:“所以,何必心急?逼急了皇后,谁也没有好果子吃,我可不干。” 李邺眼前一亮,“看来你这是打算养肥了慢慢割肉吃了?” “只有循序渐进才能让皇后多放血。自然是只能如此了。”陶君兰一脸无奈,随后微微拢了眉头:“不过,皇后想来之前就早知道王家的那凌风镖局被查的事儿才对。当时,她脸上虽有惊讶,可是显然却只是惊讶我怎么知道这事儿才对。所以我想,皇后肯定有眼线。” 李邺淡淡一笑:“你才看明白这事儿。我本也没指望能将王家一网打尽。”只要能断掉那个窝点,他就很满意了。当然,若是再牵连几个小虾米进来,那就更好了。 “若这次王家转移得太快,想来皇上心里必会怀疑的罢。”陶君兰微微一笑:“这么一来,算不算是弄巧成拙?到时候,皇后会不会懊悔?” 李邺摇摇头:“皇后不是那样简单的。你且看着吧。” 陶君兰倒是不大相信,只道:“那咱们何不趁机赌一把?若是你赢了,随便提个要求。若是我赢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儿可好?” “行啊。”李邺倒是应得爽快。然后却是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张口点了一堆点心;“那天罚跪时候,夜里饿的不行,偏偏还老是想起这些好吃的,险些让我把持不住,恨不得去御膳房偷吃。” 陶君兰被李邺这话逗得笑起来:“好好好,今儿都给你做。不然只怕你日后想来,更是觉得怨念。” 不过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有些微微发酸。李邺大约从小到大,也没试过这样的滋味吧。也难为他坚持得住。其实要她说,疼痛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都不如饥饿带给人的痛苦更多。饿狠了,只觉得胃里都是火烧一般,更觉得像是有恶鬼要从胃里爬出来一样。那种滋味,会不停的摧毁人的意志。直到你愿意为了一个馒头什么都不在乎位置。 她是尝过饥饿的味道的,所以她再也不想尝那样的味道。 正因为她不想再尝那种味道,所以面对几乎算是饿昏过去的李邺,她心里更是难受和亏欠。 “你真傻。”陶君兰最后恨恨的拍了李邺一下:“以后若是再敢这么糟践自己,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真是的,给你身上养点儿肉,我容易吗我?” 李邺倒是浑不在意,笑着承认错误:“是我的错,我忽略了这些。” 陶君兰恨恨瞪了李邺一眼,倒是没舍得再动手。 接下来,三日之约自然是很快就到了。陶君兰和李邺都很好奇,到底皇后做得到还是做不到那件事儿。若真做到了,那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等着外头消息的时候,都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嘲笑李邺;“身为端亲王,你这定力倒是也不见的好。” 第一卷 第609章 心机 没想到先来的不是立太子的消息,而是王家一个庶支被抄家,且镇国侯亲自背了荆条跪在宫门口,请求圣裁。 就是皇后,也是除了大衣和钗环,身着白衣跪在皇帝殿外自我检讨。 王家这般举动,无非是因为“凌风镖局”的事儿罢了。 听完了始末,陶君兰侧头看向李邺,总算是体会到了李邺为什么那样说了;。李邺说,皇后绝不会这么简单的只是转移了王家的关系,然后落入陶君兰的那点小心思里。 果不其然。这一招可不就是显示出了皇后的心机?不将王家完全摘出来,推出去一个傀儡顶罪。而同时王家嫡脉再以看管不严,纵容庶支胆大妄为为理由来负荆请罪。就是皇后也亲自出马。 这么一来,反倒是真不好追究皇后和王家的罪过了。就算真处置王家,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至于要说伤了根本,那可不见得。 而皇后,同样也不过是丢脸一些罢了。但是陶君兰觉得,或许皇后这般非但不会丢脸,反而只引起了更多人的同情:毕竟皇后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嫡子慧德太子,如今又这般,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李邺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我猜,说不定还是王家自己举报的呢。父皇虽然查出凌风镖局有问题,可是显然还没查到王家头上呢。” 陶君兰仔细想了想,倒是觉得很有可能。随后禁不住感叹,皇后这一招可算是真用得好。 愿赌服输,陶君兰当下便是问李邺:“你说罢,想让我做什么?” 李邺目光闪了闪,随后附耳和陶君兰嘀咕了几句。陶君兰顿时就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拍了李邺一下,也不敢看他的脸,只嗔怪:“你这个色痞子!” 李邺婆娑一下自己的下巴,反问陶君兰;“难道我和自己的娘子亲热都不许了?夫妻敦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李邺问得一本正经,不过陶君兰却是更加羞窘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眼睛瞪他。 偏偏李邺还逗弄起了兴趣,非要逼着她回答:“你还没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我说得可对?” 陶君兰最终落荒而逃:“差不多该做点心了,我去小厨房看看。果姐儿一会要过来个给你请安,得做两样她喜欢吃的。” 李邺这才作罢,不过闲来无事却起身跟上:“我也一起去看看。”路上,他又问陶君兰:“你原本想叫我做什么?”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低声回道:“既然都输了,再说出来也没意思。等我下次赢了再说。”她了解李邺的性格,即便是她没赢,说了他肯定也会答应她的。不过那样也就没意思了不是?而且,这本也是个玩笑成分居多,哪里能真当真? 倒是从厨房出来,李邺提议去逛一逛园子。 陶君兰诧异:“你倒是还有闲心。” 李邺一笑:“想来日后也没几次机会好好逛园子了。如今趁着还没搬走,再好好看一看。”说实话,住了这么几年,他还真没认真逛过这个园子。至少没敢说将府里每一处地方都走过了。 陶君兰听出李邺话里的意有所指,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笃定。看来这一次你颇有信心。不过眼下,我在想皇后想来也不会再提立太子的事儿才是。” “不,皇后肯定会提的。而且今儿一定会将事情办好。”李邺的语气说不出的笃定;陶君兰却是不这么觉得,只轻轻摇头。 李邺一笑:“别忘了,今日是第三日。你那样威胁她,她如何能不忌惮,又如何敢冒险?如今王家已经这般了,再真传出那些事儿,王家可是再无翻身机会了。而且慧德太子的名声也就彻底没了。”所以,皇后一定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待到散步归去,周意便是又带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在皇上出现后,又提出了一件事情来,说是她对不住端亲王府,所以请求皇上早立王爷为太子,一则可安民心,二则也王爷也是最合适的。毕竟慧德太子去了,王爷便算是长子了。” 立长这个规矩,素来都是十分管用的。哪怕是皇家也不例外,当年慧德太子被礼,不也是因为即嫡且长?如今皇后提出这个理由,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陶君兰看向李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管皇后怎么说,这事儿总算是要成了。 李邺倒是十分淡然,只又问周意:“那皇上的意思呢??” 周意摇摇头:“皇上打发了皇后,也没多说。不过群臣鼓动之下,想来也就是这两日就会见分晓了。” 李邺点点头,让周意下去了。 陶君兰激动的看住了李邺,心情有些不溢言表。 李邺却是微微一笑,沉着自若道:“也没什么好惊喜的不是吗?咱们做出这样多的努力,今日有这样的结果,却是再理所应当不过。” 陶君兰只是笑得怎么也遏制不住:“太好了,你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 “当上太子,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李邺一笑,神色却是肃穆:“皇后绝不会轻易如此罢休,你且看着吧。当上太子又如何?一日没登基,那就有废太子的可能。” 陶君兰闻言,迅速的回想了一下这些年端亲王府的行事儿:“纵然她想废太子,也要理由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又岂会怕她?”这话不过是说着好听,自我安慰罢了。因为她更清楚这个世上有个词,叫栽赃嫁祸。还有个词,叫无中生有。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的开头。努力这么些年,如今终于有了成效,也更是迈出去最关键的一步,怎么也该高兴的。 “我去叫人准备酒菜,咱们今儿痛饮一番,也算是提前庆祝了,如何?”陶君兰眉飞色舞的笑着问李邺的意思。 李邺被陶君兰感染,也是大笑:“好,依你所言。” 当天夜里,陶君兰和李邺喝得几乎微醺。不过饶是如此,李邺倒是没忘了拉着陶君兰一起实践他今日赌赢了提的要求。 第二日,李邺起床时神清气爽,陶君兰则是只觉得腰酸腿软。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李邺,轻声催道:“荒淫无道。” 李邺一笑,“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个荒淫无道了?”顿了顿,故意促狭道:“要不,咱们再实践一回,我让你好好体会体会一下,什么叫荒淫无道?” 陶君兰吓得忙改口:“丫头马上进来了; 。” 李邺这才作罢,却是又温柔小意的帮着她穿衣。服侍得倒还算体贴周到。 陶君兰享受的微微眯起眼睛笑道:“若是叫人瞧见了传出去,只怕以后不知多少人嫉妒羡慕与我。又有多少男子要被夫人嫌弃了。” 李邺身份这样尊贵,尚且都拉的下脸来服侍妻子,自然其他男人也就被比了下去。 李邺浅笑:“那不是正好?也好好让世人看看,什么叫好丈夫。” 陶君兰被逗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嘲笑他:“你这脸皮,我看比城墙也是差不了多少了。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人笑话。” 李邺使坏的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怎的就不敢说了?你自己说说,我难道不好?” 陶君兰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快住手!” 这么一闹,刚穿上的衣裳就又有些乱了。陶君兰瞪了李邺一眼:“看你。” 李邺于是又前去帮着陶君兰整理。 两人折腾了一早上,好不容易穿戴齐整,宫里就来了信,说是让李邺赶紧进宫去一趟,还有拴儿和陶君兰,也是一并跟着去。 要见李邺的是皇帝,而要见陶君兰和拴儿的是太后和皇后。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各自明白这是所谓何事。 因要进宫,所以陶君兰和李邺只得又重新换过衣裳,又去将拴儿抱来,匆匆用过早点便是忙进宫去了。 因起得太早,拴儿还没睡醒呢,马车上摇摇晃晃的便是又睡死了。李邺笑着去捏拴儿的脸:“他倒是个享福的。” 陶君兰拍他:“弄醒了可哄不住。再说了,且让他再睡一会,今日只怕要折腾得久呢。” 李邺悻悻罢手:“他可比我小时候享福多了。我像是他这么大的时候,已是要开始启蒙了,每天早起练武写字,别提多辛苦了。”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他也松快这几年,等再大些,他可未必就轻松了。” 李邺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是没再说话。只爱怜的握住拴儿的手,见还算暖和这才又放开了。 陶君兰见他这样,便是取笑他:“嘴上说得厉害,还不是疼得跟什么似的?他想要个西洋表,你不是就让人给他弄了一个?他才多大?不过是觉得稀奇罢了。你倒是真舍得,让他玩了两天就玩坏了,也不见你皱眉头。” 李邺这种,就属于当着面儿严厉,可是背过头的时候却又纵容得紧。 李邺傻笑一下,硬着头辩解:“端亲王府家大业大,一个西洋表算什么?再说了,男人就该眼界开阔些。” 第一卷 第610章 搬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君兰总觉得宫人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就变好了许多,不仅恭敬了,更是带着几分谄媚的味道。 陶君兰默默的看了一眼李邺,心道:这大约就是夫凭妻贵了罢?李邺身份的改变,给她带来的岂止是尊荣? 一路行至太后的寿康宫,倒是难得得皇后也在此处。 陶君兰看向皇后的时候,皇后正好也在看她。登时,陶君兰就觉得皇后的目光在那一瞬间竟是狰狞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皇后已然恢复了正常。 皇后甚至笑盈盈的招呼道:“可算是来了,我与太后可是等了老半天了。” 这算是这么久以来,皇后态度最好的一次了罢?皇后如此拉低身段,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端着脸,忙笑道:“却是我的不是了,都怪路上耽搁了。” 太后一笑,冲着拴儿招招手,又道:“以后可是不必再担心路上耽误了,都在宫里住着,也不会拥堵,想来就来,方便得很。” 太后显然是真高兴。不过皇后就未必了,虽说皇后也是附和般的笑着,可是笑意并未曾到达眼底。那种感觉,倒是颇有些发冷。 陶君兰也浑然不在意皇后的态度:皇后若是能看她顺眼,又因为她和李邺住进宫里高兴,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反而皇后如此,倒是让她觉得正常一些。 当然,太后着话也算是提前给她透露了一些讯息:比如搬进宫中,比如李邺身份变化。 成年皇子,除了太子之外都不能住在宫中,这是规矩。自古以来都是没人打破过的规矩。太后笃定的表示李邺会搬进宫中,那么显然李邺即将成为太子。 陶君兰心里一喜。笑容自然而然的就浮上来:“那可真好,届时我日日带着拴儿明珠过来给太后您请安。服侍太后。” 这是真心话,倒不是溜须拍马。一则是为了尽孝心,二则是为了跟太后学更多的东西。比如管理宫务。要说管理宫务这一块,太后显然比皇后强了不知道多少:太后管理后宫前后加起来足有四十多年。岂是皇后可比的? 而且,进宫之后她自然也是要想法子将管宫这个权力要过来的。说实话,皇后一日管理宫务,她便是一日不能安心。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没有千日防贼的。 皇后管着宫务,她便是要日日担心饭菜茶水香料这些一切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与其担惊受怕防备不已,不如干脆将宫务捏在手里。 不过,这个念头如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 “今儿叫你来,也是有事儿想问问你。”太后笑呵呵的开了口,眼睛却是没从拴儿身上挪开,满面的慈爱:“如今的太子宫住着人,你看是叫她们搬出去腾出太子宫你们居住呢,还是怎么着。” 陶君兰皱了皱眉,不大愿意将这个难题接过来,便是反问太后:“太后您看呢?” 皇后笑着插话进来:“既是问你,自然是听你们的意思;。看你如何想罢,搬家也不是多大的功夫。你们若是想住太子宫,便是让王氏等人搬出去就是了。”如今要立新太子了,王氏等人的称号自然也是该改一改了。不然,到时候岂不是分不清楚? 陶君兰诧异的看了皇后一眼,心道皇后倒是改得快。随即她故作思量的沉吟了一番,然后才抬起头来笑道:“其实,要我说却是也不必这样折腾了。太子宫不过是个住处罢了。哪里就真要讲究那么多规矩?慧德太子妃等孤儿寡母的,却是不必搬了,毕竟阿武还小,来回换地方他只怕第一个就不适应。太后您看呢?” 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太后,目光却是飞快的从皇后面上掠过了。果不其然,她在皇后面上看见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其中甚至透着点儿得意。显然,皇后这是觉得她在让步。 不过实际上陶君兰心里暗自撇撇嘴,那样晦气的地方,谁想去住?慧德太子连册封大典都没等到就没了,而且还死在太子宫里,说实话她是真有些忌讳。哪怕她再不信这些,住在那儿也有些腻味。 再则,她也不想让人传出话来,说是他们欺负慧德太子遗孀。毕竟如今他们春风得意了,相比之下就将慧德太子那一帮孤儿寡母显得可怜了。 适当的退一步,既能让自己舒坦,又得了好名声,何乐不为? 太后目光一闪,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半晌,才算是恢复了常态,缓缓言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也就不必搬了。到时候你们另择了宫室居住也就是了。你能这样大度,倒是极好的。也担得起太子妃的名头。” “不过这称呼上,却是要改一改。”太后沉吟片刻后又如此言道。 陶君兰没吱声。 皇后手紧了紧,最终却是笑着道;“太后您说该如何改?” “慧德太子没了,如今要立新太子却是不适合再沿用太子妃这些称呼了。要不,就称夫人罢,袁氏等就称之为侧夫人。”太后看着皇后,面带了微笑目光却是灼灼:“皇后你看呢。” 皇后自然是不乐意,为难道:“这夫人一称,是不是太过普通了?连个品级都没有。” “品级自然还是原来的品级,也享受以前待遇。只是称呼改一改罢了。”太后笑呵呵的开玩笑:“总不能再改回去叫康王妃罢?再说了,只是宫里好区分才这么称呼。怎么,皇后你不乐意?觉得我委屈了她们?” 慧德太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委屈的?说实话,能继续居在宫中,已是格外开恩。就是太后此时发话要让她们都搬出宫去,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陶君兰笑着插话进去:“太后说得是,皇后娘娘您说呢?左右不过是个称呼,我看大嫂也是个心胸宽广的,断不会因为这个委屈的。” 皇后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只能咬牙点头:“那就这般罢。”如今王家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她也是勉强才保住了地位,自然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嚣张了。 这也是今日她降低身段的缘故; 此事说定,太后显然心情不错,看向陶君兰道:“我已经让钦天监算日子了,挑个好日子你们就搬进来。不过这宫室却是要先定下来,好让宫人们收拾打整。” 陶君兰笑着应了。 拴儿此时也是回过神来:“我们要搬来和曾祖母一起住?” 太后笑得眉眼都舒展:“可不是,拴儿高兴不高兴?” 拴儿抱住太后胳膊,用力点头:“高兴!天天见曾祖母。” 太后于是就笑得更加灿烂了。 皇后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更有一种外人的感受。在这里,她可不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外人? 同时,皇后又有些羡慕:什么时候阿武才能对着她撒娇亲昵? 不过,今儿她可不是来讨好谁的。想到自己的目的,皇后心中一凛后便是冷静下来,将别的不该有的情绪都驱赶开了。 斟酌一番措辞,皇后便是缓缓开了口:“其实我想着,既是要立太子,干脆便是将端亲王记在我名下,这样一来立太子的理由便是更加合情合理了。” 皇后这话一出,太后的目光登时就凌厉的扫了过去。就是陶君兰也是不禁皱眉太后却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看向陶君兰:“你觉得呢?” 陶君兰缓缓摇摇头,笑道:“我却是觉得有些不妥。一则没有必要,二则母妃分位也不低,并非拿不出手,再则王爷他们母子情深,想来也是不愿意断了这母子情分的。其实记不记在皇后您的名下,对我们来说不都是一样的?您是嫡母,我们必是会孝顺您的,这和记不记在您名下,并无什么区别的。” 打心眼儿的,她是不大乐意这件事情的。毕竟皇后若真成了李邺正儿八经的母亲,以后他们想要再对付皇后那就下不去手了。既是要做皇帝,李邺如何会不孝?就是她,日后也是势必会被皇后继续压住一头,处处掣肘。 所以,决不能松口答应此事儿。陶君兰虽说面带笑容,可是语气却是再坚持不过。算是直接彻底表明了态度。 皇后既然会开口,那么自然就不是没有半点准备的。所以,当即皇后一笑:“我这也是为了端亲王好。要知道,这建议本就是朝中大臣提出来的,我不过是顺嘴一提。至于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罢。我却是不会勉强的。我知道端亲王的秉性,自然不会不孝顺我。” 皇后说得坦然又自然。可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却是没减半分。而且,还将她自己一下子就摘了出去:这是大臣们的意思,和她却是没关系的。李邺若是想要得到群臣支持,那就不能忽视这个提议。 陶君兰再一次体会到了皇后的心机。不过陶君兰同样不肯示弱用太后教导的话来说,没点强势气度,她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当? 所以,陶君兰不客气的开口冷笑道: 第一卷 第611章 态度 所以,陶君兰不客气的开口冷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却是不对,江山是咱们李家的江山,我竟是不知道咱们李家人反而要被一群臣子压下一头!他们这般也是仗着皇上心慈,又仗着自身是功臣咱们不能轻易动他们罢了。再不好好打压打压,他们指不定还要爬到我们头上呢!立太子他们可以建议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可却没有咱们非要听他们话的道理。” “否则,这便是成了君不君,臣不臣了!”陶君兰嗤笑一声:“而且,我们倒是该看看,咱们不如了他们意,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敢如何!” 皇后一窒,呆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深深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心里满满是忌惮。她觉得,她这算是彻底的引狼入室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够高看陶君兰了,可是显然还是不够。陶君兰比她预料中的,更是难摆布。 比起皇后的反应,太后的则是完完全全都是高兴了。若不怕吓到了拴儿,太后是真想击掌一下表示自己的赞赏。不过饶是如此,太后的声音还是高了几分,满满的都是激赏:“好!说得好!你这话简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对那些臣子,就该是这个态度!你不压着他们,压不住他们,他们可不是要骑在你的脖子上了?!咱们就不该给他们这个机会!” 太后这么一夸,陶君兰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外带有些不好意思。当下羞涩道:“没说错就好。” 太后心里十分满意,对着陶君兰也就更和蔼了几分:“今儿你陪我用午膳罢。想来最多明日,册封的旨意也就该下来了。你今日回去之后,便是好好准备准备。”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春风得意和轻松。 皇后却是满心失意和烦躁。 陶君兰笑呵呵的应下:“能配太后用膳,可是我的荣幸。”她自是感觉到了太后对她的态度改变,心里自然也有几分欢喜。可更多却是感激。 太后之所以改变,自然不全是因为她真让太后多满意。而是太后为她作势和铺路。太后以自身在帮她,能做的都做了。 陶君兰没法不感激。心中便是立志:日后更要孝顺太后才好,不然,何以报太后这份恩情? 皇后走后,太后这才让人抱着拴儿去一边儿玩,笑着对陶君兰道:“你今儿这份气势,可是狠狠的镇住了皇后,以后就该这样才好。你那番话,对朝臣适用,对皇后同样适用。横竖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压过她,处处不肯与她低头,久而久之她自然也是输了。” 陶君兰恭敬的向太后一福,诚恳道:“多谢太后教诲。” 太后看着陶君兰,颇有些感慨:“也要你自己受教才行。我如今,倒是真有几分喜欢你了。不过,今儿宫殿那事儿,你却是怎么让步了?” 陶君兰自然也没必要瞒着太后,实话实说:“我觉得晦气。” 太后一怔,随后叹了一口气:“是有些晦气。慧德太子……罢了,不提也罢。既如此,你便是另择一处好地方罢。” “不知太后可有没有好建议?”陶君兰诚恳的问了一句;太后想着陶君兰对宫中到底不了解,便是微微沉吟后指点道:“咸福宫不错,翠微宫也是极好。不过要我看,最好的还是端本宫。” 陶君兰仔细想了想,却是没多少印象。于是便道:“那我回头去问问王爷,看看他的意思?” “嗯。”太后点点头。随后却道:“不过也不能让慧德太子的妻儿一直住在东宫。这也不合适。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还有,待到册封大典时候,你也要给妾侍们安排分位。至少,两个良娣是不能少的。姜氏也就不提了,她毕竟生育了慎儿,一个良娣之位自然是不能少的。剩下一个” “我琢磨着,就在静灵和古玉芝之中选一个吧。”陶君兰对这个自然是早就有打算了,太后此时问起,她倒是也正好问问太后的意思。看看太后如何选择。 太后想了想,末了摇头:“静灵虽说养着一个姑娘,可那毕竟不是她生的。要我看,就古玉芝罢。她出身毕竟高些,再则古氏一族,到底是有些根底,名声还是好听的。” 陶君兰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不想让李邺的姬妾们都太寒酸了,到时候叫人笑话。 不过,太后虽说提出的意见和她心中的并不同,可是陶君兰还是松了一口气:太后没有提出再给李邺选几个新人,着实是让她不得不松一口气。 而皇后这头回了宫中,便是召来了太子妃不,应该说是王夫人过来说话。王侧妃也是一并跟着过来了。 王夫人自然是知道皇后的盘算的,所以到了之后也顾不上别的,直接便是追问道:“不知母后可否心愿达成了?” 皇后阴沉着脸没说话。 王夫人心中一沉,随后轻叹了一口气:“母后也别太在意了,既然都退让到了这个地步了,咱们也没什么可再追究计较的了。” 皇后的心情顿时就因为这句话而更加糟糕了。 王侧夫人见状,便是侧头埋怨王夫人:“姐姐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提起这些事情做什么?真是的。”言罢,又上前去与皇后顺气,又逗趣说笑。 然而,皇后的心情却是没好转分毫,最终她烦躁的起身走了两步,语气也不怎么好道:“你们怎么就没点危机意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弄这些?你们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才是!我也就罢了,你们以后这日子” 王夫人只是沉默不言。 王侧夫人则是委屈的瘪瘪嘴,心里嘀咕:她还能怎么办?若是当初没进宫也就好了。随即想起如今她连生育都不能,这辈子更是没了任何指望,心情就更加阴郁和烦闷了。 婆媳三人罕见的相处一室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是各自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袁琼华倒是早就有了目标和计划。 袁琼华看着阿武,伸出手指爱怜的逗弄他,口中却是叹了一口气:“阿武,如今我们不低头也是不行了呢。你知道为什么你要叫阿武?这是我想让她记得你,别忘了她对你的那点儿爱怜;。这样以后她才不至于为难你,说不得还会对你好些。这样一来,咱们母子的处境就好多了。阿武,我心里真是不好受啊。为什么兜兜转转的,到底最后我还是要去讨好她呢?她真让人讨厌啊。” 不过,讨厌也得去讨好。袁琼华心里很明白这个现实。 正想着这个事儿,那头宜妃却是带着九皇子过来寻阿武玩耍了这两个孩子虽说辈分上差一大截,不过年岁却着实相当。所以宜妃用这个借口,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 宜妃看上去心事重重。 袁琼华便是有些诧异:“宜妃今儿这是怎么了?” 宜妃苦笑一声,抬头看向袁琼华,眼里竟是有泪光点点:“我大约活不长了。” 袁琼华吓了一大跳:“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好好的说这个丧气话做什么?”虽说对方是阿武的亲娘,可因为对她没有半点威胁,所以她是真不忌惮袁琼华。甚至是盼着宜妃好的。毕竟宜妃好了,她肯定是不会亏待了阿武。 而这会子宜妃一张口却是这么一句,怎么能不叫她心惊肉跳? 不过很快袁琼华也回过味儿来:“难不成皇后对你下手了?” 宜妃微微摇头:“现在倒是没有,不过大约也等不了多久了。” 随后宜妃又叹了一口气,近乎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也是的确该死了。再不死,万一到时候闹出了事儿,反倒是麻烦。” 袁琼华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吓得更加有些眼皮跳得厉害。忙劝道:“你可别想不开。如今端亲王马上成了太子,看皇上那身子也熬不了多久,等到皇上一死,你还怕什么?你和陶氏不是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了?以她的性格,断不会亏待了你。就是皇后再不乐意看到你活着,她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在袁琼华看来,宜妃熬过去这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毕竟皇帝一死,谁还来追究这些事儿? 宜妃只是苦笑,却是没再多说了。 与此同时,顾惜也在宫里蹙眉想事儿。就连心腹宫人在旁边说话也是一句没听进去,待到宫人说完了,她这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倒戈。真是没想到看来陶氏的本事的确不小。怪不得端亲王如此看中她。” 宫人小心翼翼劝道:“娘娘快别伤神了,一会儿还要去服侍皇上呢。可得打起十二万精神才好。”不然,万一触怒了皇帝,那可没什么好果子。 顾惜嗤笑一声;“那老东西如今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也不知他什么死。” 顾惜这话刻薄又恶毒,吓得宫人几乎瑟瑟发抖起来,又忙四下看看,见没人偷听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急切劝道:“娘娘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让人听见可不得了!” 第一卷 第612章 太子 立太子的诏书一下来,几乎可谓是全府上下都是欢腾了起来。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李邺贵为太子,那么服侍李邺的人,自然都是只有好处的。 陶君兰和李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住进端本宫。而如今,诏书已下,他们则是可以准备搬家事宜了。 钦天监那头选的日子是在一个月之后,刚过了端午不久。届时正是春暖花开,即将进入夏天的时候,气候也是极好。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一个月作为缓冲,不管是搬进宫中也好,还是准备册封大典也好,时间都是充裕。至少这样来说,陶君兰是不必忙得脚不沾地,大可以悠闲一些慢慢来。 自然,册封陶君兰为太子妃的诏书也是下来了。礼服虽然还没做好,不过金册金印却都是送过来了。从拿到了金册金印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 说实话,接过金册金印的时候,陶君兰除了感觉手上一沉之外,也更多的是感慨和无措。梦做得多了,待到实现的时候,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今对于她来说,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下意识的,她往李邺看过去。而李邺也是在看她,然后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以作鼓励。 陶君兰心里顿时便是平静下来,从容不迫的谢过皇恩,又自然而然的伸手搭在李邺探过来的手上,借力起身。继而再往前一步,和李邺并肩几乎并肩而立。作为妻子,她还是要落后李邺半步的。不过,比起作为侧室的时候,显然又是好多了。 从今日起,她就是李邺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了。 想到这个,陶君兰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甚至没舍得放开李邺的手,反而握紧了几分可事实上,这给时候按照规矩来说,她是该放开李邺的手的。只是,她情难自已。 她一直就盼着这一天,嘴上面上纵然表现得再怎么不在意,可是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如今得偿夙愿,那种感觉真是比得了什么稀世珠宝更叫人高兴。 李邺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宝船太监看在眼里,却也是没点破,反而笑嘻嘻的恭喜李邺:“恭喜太子,贺喜太子。奴才给太子请安。”说着郑重其事的冲着李邺行礼。 李邺笑着单手扶了一把宝船太监;“公公何必多礼?您还得伺候父皇呢,快快回宫去罢。”说着又从管家手里的托盘上取了一个荷包递过去。算是打赏了。我宝船太监一掂量,觉得有些轻,却也没敢轻视和不满,笑着揣进怀里,这才告辞退了下去。这头刚出了端亲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那头宝船太监忙就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打开了。 荷包里装着几个金锞子,不过分量却是不多。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了一张纸。宝船太监自然是识字的,当下打开来一看,顿时就动容了。 纸上的字迹并不多,不过是一个地址,还有一个人名罢了。 不过宝船太监却是十分激动,紧紧地抓着纸,半晌才呼出一口气,低声笑道:“我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孩子也有了,只等着回去养老啦!” 是的,这是陶君兰精心替宝船太监准备的一份大礼:一处宅子,一点田产,还有一个儿子。 太监虽说都是身子残缺之人,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也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过,成日里在宫中哪里又有机会张罗这些?所以,陶君兰这番举动算是投其所好了。 而端王府里,这头宝船太监刚走,那头所有人便是又冲着李邺和陶君兰跪下了:“奴才给太子太子妃请安贺喜!” 李邺大笑出声:“赏!一人赏一个月月钱!再赏酒菜,今日允你们吃喝一番以作为庆贺!”这样的喜事,自然是不可能低调的。纵然有那个心,别人也未必会给你那个机会。 陶君兰在旁边听着李邺打心眼里透出的欢喜振奋和扬眉吐气的高亢,她微微吐出一口气,也是笑了起来之前她是为自己高兴。如今,她是为李邺高兴。不仅仅是为了李邺当上太子,更是为了他终于一扫隐忍,从今日开始振翅高飞,一步步的冲破桎梏走向巅峰! 李邺的梦想,已是实现了。曾经失去的,被人算计走的,终归是又重新拿回来了。 谁会想到,昔日连话都不能说的,遇到事儿只是温和退让的哑巴二皇子,有朝一日竟是当上了太子。 昔日皇后最担心的事情,到底不还是发生了?皇后不愿李邺和慧德太子争夺,将慧德太子压下去。所以对李邺下毒手,可是兜兜转转之后,到底还是李邺胜出了。 李邺自然是该得意,该扬眉吐气的。也是从今日开始,他便能一吐以往恶气,再不用太过委屈自己。 不过,庆贺归庆贺,陶君兰见李邺这般没分寸,便是忙补充:“轮班罢,却也不能耽误了当差。” 自然也没人敢反对,当即下人们都是谢恩领赏去了。一个个喜滋滋的比过年还高兴。 下人们散了,姜玉莲等人这才上前来朝着李邺和陶君兰恭贺。 不过,对着李邺的时候,都是一副由衷的样子。而对着陶君兰的时候,仔细看却也是能够发现一点儿醋酸味和心不甘情不愿的。 陶君兰也不在意:反正若是这些女人真能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才叫奇怪呢。没看见脸最豁达的静灵如今都是一脸感慨? 不过,要说再多点什么,她们也是不敢了。以前陶君兰还是侧妃时候,她们还胆子大些,觉得纵然李邺偏爱可身份上也差不了多少。可如今一想到以后还得乖乖每日过去请安,处处小心,姜玉莲等人的心里就直犯嘀咕。 当日自然少不得府里的主子们也是大肆庆贺了一番。就是其他交好的一些人家,也是送来了贺礼。 陶君兰光是将这些清点入库,就废了不少功夫。 第二日,李邺自然要进宫去的。倒是陶君兰被留在家里命人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而同时,陶君兰敏感的感觉到:有些东西已是改变了。比如,以前从不会有人过来给她请安,可是现在她刚东走李邺还在用早膳呢,以古玉芝打头便是都过来请安来了;姜玉莲其实是不想来的。可是都来了,她却是也不好假装不知道,为了以后着想,到底还是来了。 既然人都来了,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虽说有些不适应,可是她心里清楚这却是她立威的好机会虽说一时之间因为身份的改变旁人对她忌惮起来,可是素日里留下的印象到底根深蒂固,难保将来不会让人故态复萌。 面对众人参差不齐的行礼动作,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给众人脸面,便是直接到:“你们自己互相看看,看看你们这行礼的动作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是闹不清这是陶君兰故意要立威,还是真的在挑刺。 静灵最先反应过来,自嘲的笑了笑:“多年不立规矩,倒是都生疏了。如今要进宫,着实也该再练练,别叫人看了我们笑话才是。” 静灵这般,当然也是有帮陶君兰的意思。 而静灵这么一说,众人倒是终于都恍然大悟过来。一个个的也不敢有有怨言,忙都承认了错误。 姜玉莲下意识的想要抱怨几句,不过看着陶君兰似笑非笑的样子,到底还是反应过来,忙将嘴闭紧了。当然心里难免也是有几分嘀咕的,只觉得陶君兰这是装腔作势,故意显摆身份罢了。 姜玉莲识趣,陶君兰也没拿着她做筏子。 陶君兰看向了最为恭敬最为平静的桃子,徐徐道:“桃枝,你出来给大家示范示范该怎么行礼罢。” 桃枝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却仍是恭敬无比的应了:“是。”说着,果真也是毕恭毕敬的示范了一回。 陶君兰一直看着桃枝,见桃枝身上的确是挑不出半点错处,却是没半点高兴和缓和的意思桃枝这样能忍,为什么?只是因为识趣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就拿姜玉莲来说,因为知道她也不会真为了这点小事儿去计较,所以态度上到底有些放松和肆无忌惮的味道,而不是处处小心翼翼谨慎无比,一副唯恐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态度。 桃枝则是相反,桃枝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以前她面对皇后时候的态度一般。处处恭敬,心里甚至连皇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的语气都要分析半天,然后做出最正确的应对来。表面上看着恭敬,实际上不过是怕被抓住了把柄罢了。 可桃枝,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她记不得充又没有孩子傍身,她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就要对付她罢?她没那个闲心。所以,桃枝在怕什么? 想起红螺回禀的关于桃枝的话,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笑了一笑:说实话,红螺回报回来的话也是十分有趣。说是桃枝并无半点可疑,每日都是循规蹈矩的。 第一卷 第613章 可是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后宅里的女人,哪个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她,也是有。更别说古玉芝姜玉莲这些了。 所以,桃枝的不可疑,就显得很奇怪了。以至于她不得不多想。 “古氏,你来挑挑错。”陶君兰笑呵呵的看向了古玉芝。既然要提拔古玉芝当良娣,那么她自然就不会再让古玉芝像是以前一样明哲保身了。这,是第一步。 古玉芝一怔,大约是没料到陶君兰会点她的名。当下反应片刻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便是要推辞:“我何德何能” 后面的话在接触到了陶君兰含笑的目光后,却是又生生的咽下去。她忽然意识到:局势不同了。 陶君兰没给古玉芝太多犹豫的功夫,一直盯着她看。所以古玉芝很快便是又开口了,不过话锋却是一转:“我虽不才,不过好歹在宫里呆过些时日,规矩倒是也学了些皮毛。若是说得不对,还请太子妃教导我才是。” 古玉芝这话说得讨巧,颇有些两面讨好的意思。不过,想来被挑毛病的桃枝心里,却未必会领情罢? 古玉芝也是诚心诚意想要讨好陶君兰,而且也是意识到了她今儿怎么着也是得罪人。所以倒是干脆放开了,挑出了好些错处来。 桃枝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有些微微变色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多少有些讪讪:“我回去看来果然该多多练习了。” 古玉芝也是忙到:“我不过是嘴上功夫,我这规矩行走也该好好练一练了。” “既然如此,那从今儿起,每个人每日学半个时辰的规矩。”陶君兰收敛了容色,肃穆开口言道。“咱们不能丢了太子的脸。”前后两个太子,纵然慧德太子不在了,可是对比却还是存在的。不仅是李邺和慧德太子之间,女眷们也是如此。 不过,至于众人是觉得她是找借口立威,还是觉得她的确是为了自家形象好,那就不得而知了。 陶君兰接着又提醒了几句:“你们便是将冬衣什么的都提前收拾好,到时候直接抬过去。虽说看着还有一个月,可是时间哪里经得住用?都别懒怠,临时慌慌忙忙的。” 众人齐声应了,这才又退出去。 倒是静灵笑着玩笑:“我却是想在太子妃这里讨口饭吃,出来得早,如今已是饿的走不动了。” 她们关系不一般,陶君兰顿时也是欣然答应:“说得这般可怜。快坐下罢,我也刚吃两口,就被逼着放下了,也是饿得狠了。” 待到各自吃了点儿东西垫了垫,陶君兰也这才腾出了心思来:“今儿是谁牵的头,要过来给我请安的?” 静灵也不瞒着陶俊兰,直接便是回道:“还能有谁,还不是古玉芝?昨儿晚上就差人来问过我了;。到时积极得很。” 静灵有点儿瞧不上古玉芝这般作态:“平日里怎的不见这般殷勤?我琢磨着,她也不过是为了分位罢了。如今心思可是活泛着呢。” 陶君兰微微笑了笑,将一个枣泥小馒头一口咽下,这才道:“她活泛也不奇怪。倒是你,难道就没点儿想法?咱们之间的交情也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必瞒着我,说实话。” 枣泥小馒头不过人手指头那么大,一口一个正合适。里头枣泥混着豆沙做了芯子,香甜可口叫人欲罢不能。说完话,陶君兰便是又忍不住的吃了几个。 静灵却是捏着筷子出神了一会儿,好半晌才笑了笑:“自然也是有想法的。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我也没有家人需要我照拂,我也不会因为分位低受委屈。也不是那般必要。所以,又何必想那么多?我有果姐儿,已是满足了。” 陶君兰也是沉默了一下,这才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也就罢了,且让古玉芝蹦一段时间罢。我要她有用。下一次我能做主的时候,再给你个体面的分位,到时候再将果姐儿记在你名下,让你堂堂正正的做她的母妃,可好?” 她是真不愿意静灵因为这个和她疏远了。说真的,或许当初争取静灵是为了利益,可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倒是真的和静灵有了几分姐妹情谊。而放眼望去,整个府里也就静灵还能陪着她说话逗趣打发日子了。其他人,不提也罢。 正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这样郑重其事的解释一番。 静灵有些讶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感触来。随后她一笑:“我相信你不会亏了我的。谁是真心,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再则,我出身的确不高。这点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见静灵如此豁达,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又颇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她是可以争取更好的给静灵的,不过她到底还是顾着更大的利益没有这样做。 “说起来,到时候进宫了你想挑个僻静些的院子,还是离我近些的?”陶君兰搁下筷子,兴致勃勃的叫人拿出了端本宫的图纸,指给静灵看,让她选屋子。 说实话住进宫里也没那么好。首先地方就窄了许多,比不得在宫外这般宽松。到时候,只怕要因为住得近了,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说不得生出些许摩擦来。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陶君兰唯一能照顾的,也就是提前让静灵选屋子了。 静灵想了想,便是点了主院旁边的一个院子:“能让果姐儿多见见太子,对果姐儿来说也是好事儿。再则,也省去了她们在你跟前碍眼。” 最后这一句,显然就是玩笑的意思了。 陶君兰却是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若真是让别人住在那儿,我到时候只怕真是烦不胜烦。”姜玉莲太能生事,古玉芝太过精明算计,桃枝更不必提。所以还是只有静灵最合适。 静灵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试探着开口问陶君兰:“太后不会觉得如今服侍太子的人太少了吗?” 陶君兰看了静灵一眼,心里明白静灵这话并不是想怎么样,不过纯粹是关心她罢了;。当即便是摇摇头:“自然是不满意的。不过我不肯,太子他也一口回绝,所以太后也没法子。正因为府里女主子们数量太寒酸,所以剩下的这些,我却是谁也不敢动了。” 这是真话。也是最无奈的事儿:“不然你当为什么我一再纵容她们?因为我心里比谁都明白,眼下这样已是极限了。没有她们就有别人。所以倒不如干脆留着她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静灵讶然的看着陶君兰,好半晌才找回神智:“你倒是真胆大,而且,也着实是幸运。若不是如今一连串的事儿,太后无暇顾及这些细微末节,哪里能如此?” 静灵在宫里多年,自然对这些是了若指掌。而且,她还有话没说:其实陶君兰这般也是无用,因为现在纵然不添人。那以后当了皇帝呢?三年选美一次的规矩,就不知道能为宫里添多少的人。就是为了利益和平衡,以后必然也是要进人的。 不过这话如今说着有破坏心情的嫌疑,所以静灵便是没点破。只心里叹了一口气。 陶君兰倒是没想到静灵已经想到了那么远的事儿,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道:“进宫之后我难免要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皇后和太后身上,到时候后院这些事儿怕是关注不到。你却是帮我多留心一二才好。别叫我一头雾水做了睁眼瞎。” 这话是真心的,也是郑重其事的。 静灵倒是被陶君兰对她的信任有些感动了,当即爽快应了:“我尽我所能罢。百分之百却是不敢打包票。” 陶君兰顿时笑起来;“也不要你亲自盯着,不过是多替我留心一二罢了。” 这头陶君兰和静灵闲话,那头皇帝也是在和李邺商量事情。 皇帝如今的态度并不好,显然是没从被逼着立太子的事情中恢复过来,言语之中,甚至有些讽刺:“朕虽不知皇后为何忽然举荐你,不过王家这次所犯之事太大,你可别想着纵容包庇才是。” 李邺坦然道:“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对王家的看法,我又怎会纵容包庇他们?要我说,父皇这次该重罚才好。” 若是能借此狠狠打压王氏一族,让王氏一族再无翻身之日,那才是真的好呢。 不过,这些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李邺却是不可能诉之于口的。 皇帝看了李邺一眼,缓缓问熬:“那你觉得,这次该如何处罚王家?” 皇帝这是在为难李邺。李邺若说得狠了,少不得被训一顿说他心地不慈,皇后和王家刚帮着他做了太子,便是如此恩将仇报。可若是说得轻了,同样等着李邺的还是一顿训斥。 皇帝故意这么问,心中自然是早有决断。他甚至忍不住兴味的笑了笑,觉得这种行为甚至颇有些有趣。 第一卷 第614章 难饶 李邺虽然低着头,却还是飞快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皇帝,将皇帝脸上那种行为昂让的神态尽收眼底。从而自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即他便是知道该如何回复皇帝了:“依儿臣看来,若论公。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姑息的。为了争夺权力,他们敢做出这样的事儿对付皇子,那以后说不得就会生出更加大胆的心思。” 皇帝听了这话之后,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李邺则是又说下去:“再从私看,王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若是真拉下脸来,未免让人觉得咱们李家薄情。而且,王家这些年也是对朝廷做了不少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以,儿臣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倒是恳求父皇指点儿臣才好。” 这么一来,这个难题就这么被李邺又给皇帝踢回去了。 皇帝凝视李邺半晌,又着实拉不下脸来继续为难李邺,最后只轻哼一声;“身为太子,连这点决断都做不出,真真是无用!” 李邺低垂着头,也不因这句话而羞惭,更不恼怒。他心里很明白,皇帝这是心里不痛快。就皇帝本人而言,必然是不想立太子的。可是太后逼迫,皇后又那般,逼得最后皇帝不得不立太子,所以皇帝心里是有一股火气的。 而他这个太子,则是最好的发泄之处。所以,他心里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当然,他所谓的准备也并不是被动受气,偶尔还是可以反击的。就比如刚才。 顾惜替太后捏了一阵的腿,这才柔声开口;“最近皇上那边去伴驾去得勤,太后这边倒是来得少了,太后您可别恼了我呀。” 软软的声音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逗得太后唇角都是勾了起来:“皇帝喜欢你是好事儿。我又怎么会怪你?其实我也想和你说,没事儿就别过来了。如今我身子不好,人也经不起闹腾。人一多了围着我,我心里就烦闷得慌。” 顾惜手下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却是只能应了一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别的也不合适。不过,这个话题上不说了,她来这里本身的目的,却也是不妨碍的:“太后您之前不是不喜欢陶姐姐?怎的这次却是又松口让她当太子妃了?” 太后看了顾惜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太子新丧,不合适重新大张旗鼓的进新人,而且,她毕竟生养了孩子,总不好亏待了她。况且,她名声也一向不错,陶家也是慢慢的恢复元气,选她也不算是将就了。” 说完太后又看了顾惜一眼:“你以往不是挺喜欢她的?怎的今儿听你这个意思,却是不看好她?” 顾惜一怔,随后垂眸道:“倒也不是不喜欢了,只是总觉得陶姐姐身份毕竟低了一些,只怕不能服众。” “也不没什么,太子身边的女人,倒是也没有比她身份更好的人了。”太后微笑言道,又问起别的事情:“你呢,皇帝可有提起给你进位份的事儿?” 顾惜摇摇头:“皇上忧心国事,倒是没功夫关注这些小事;。我也不敢拿这些事情去烦扰皇上。” 太后赞许的拍了拍顾惜的手:“做得好。女人啊,识大体懂规矩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太子妃,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得了太子看重?你也别担心,不管是什么时候,谁也不会亏待了你。有我和太子呢。” 顾惜羞涩低头浅笑:“我听太后您的。”顿了顿又怅然道:“若是我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日子也好打发些。如今皇上不用我服侍,又没到您这里的时候,颇有些无趣呢。” 太后挑了挑眉,“哦?那我倒是有个好提议不若你多读读佛经罢。他能让人心平气和,更有许多大道理。且也颇能打发时间。” 顾惜没料到太后会这样说,倒是怔神了一下才应了声:“好,我回去就试试看。” 太后便是又闭上眼睛继续惬意的享受。 顾惜看着太后满脸的皱纹,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不过很快就又低头继续与太后捏腿了。 太后闭着眼,心里却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陶君兰抽空去了一趟陈家陈赋回来之后,她倒是还没过去看过。也不知陶芯兰如何了。不过虽是没瞧见陈赋的样子,李邺回来的时候也是曾经和她说起过陈赋的情况的。 只说陈赋人是瘦了也憔悴不少,不过却没什么大碍。 见了陶芯兰的时候,陶芯兰果真神色倒是比以前更鲜亮几分,显然是因为陈赋回来的缘故。当然,肚子也是越发的明显了。 “这下你可放心了?”陶君兰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 陶芯兰倒是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点点头;“如今可算是放心了。他这一回来,我婆婆也是分走了不少注意力,倒是不再只盯着我了,我可松快不少。”就是平日里喝不下的补汤之类,也算是有人帮着喝了。 陶君兰见状忍不住笑着摇头:“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随后又问了几句陈赋的情况,这才罢了。 现在因还没正式册封行大礼,所以她去了陈家倒是也没闹出太大阵仗:不过众人来请安行礼却是少不了的。 待到打发了旁人,陶君兰便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待到以后进宫了,想来看你都不成了。就算想见见你,也是只能召你进宫去。偏宫里规矩又多。” 陶芯兰笑盈盈的;“只要去见姐姐,再远我也是舍得跑的。再说了,宫里怕什么?说白了规矩不就是人定的?将来姐姐想怎么,便是怎么样规矩就是了。” 陶芯兰这话颇有些狂妄的味道。 陶君兰却是舍不得斥责她,只提醒了一句:“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今儿来看看你,也是想着给你涨涨威势,好让你们府中那些人睁大眼睛看看,别想着欺负你,你可是有靠山的。” 说到最后,陶君兰自己都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以你的个性,谁能欺负了你?” 陶芯兰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随后又道:“改日咱们一起去看看哥哥吧?以后你进宫了,想见哥哥可不容易了。” 女眷倒是方便,可是想要见男子,哪怕那是自己亲弟弟,却也不那么容易。除了重要宴会上,几乎陶君兰是不可能见到陶静平的。也不能请陶静平去后宫。 想到这个,陶君兰便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舍不得。之前一直盼着进宫,可是如今要进宫了,她才陡然觉得时间真是太匆忙了,许多事情也都很舍不得。 “不过,总归这是好事儿。”陶芯兰悄悄的和陶君兰咬耳朵:“姐姐以后可别太心软了。要我说,还是得寻个机会彻底扳倒了皇后才行。不然这么一尊大佛压着,做什么都不能称心如意,那可真是糟糕极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陶芯兰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轻拍了她一下:“好了,我难道还要你提醒?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好好养胎早日给我生个侄儿才好。” 陶芯兰嘟起嘴:“怎么都盼着我生儿子?万一生了女儿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侄女,谁敢嫌弃?”陶君兰故意板起脸来言道,不过这也不全是玩笑话就是了,她是真这么想的。有个太子妃姑妈,谁敢嫌弃?只怕以后只愁没法选夫婿,因为求亲的人太多了! 陶芯兰破涕为笑:“福清也说如果生了女儿也不会嫌弃。还算他识相。” “姑娘也挺好。”陶君兰笑着道;“先开花后结果没什么不好。就是九公主那边,真生了女儿下一次再努力就是了,也不碍着什么的。姑娘也更和娘亲近一些。” “嗯。”陶芯兰笑着点头。末了又悄悄问:“你上次不是说孔家来找你了?这么久了,难道他们也没动静了?” 提起孔家,陶君兰的面色冷了几分:“相信很快就会有动静了。”不管之前是孔家害怕惹火烧身还是怎么样而不肯听她的话,帮着陶家翻案。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孔家这一次必然不会再坐得住。 “那姐姐你真打算放过他们?”陶芯兰皱着眉头轻声问,说实话,想起当年被孔家拒之门外,只得了一张退婚的信,她就恨不得让孔家人都去死,就是已经死去的孔玉辉,最好也是要再从坟墓里拉出来,挫骨扬灰! 陶君兰微微摇摇头:“自然不能轻易便宜了他们。只是,我却也不会胡乱动手脏了手,更留下别人拿捏埋汰我的话柄。当年,他们落井下石,如今自然就要承担上一个诬陷的罪过。我要让他们一家人都分开,这辈子都再团聚不得!” 虽说不是孔家害得陶家家破人亡,可是孔家却也是添砖加瓦,有一定因素的。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颠沛流离之苦,一家不得团圆之苦,他们却必须要尝尝的。 而且,活着远比死了更受罪,不是吗? 第一卷 第615章 进宫 对于王家的处罚,最后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皇帝念在旧情,到底没赶尽杀绝,却也是选了一个最让王家人没脸的法子:削爵。且收回了御赐的牌匾。 如今王家人身上,是彻底没了爵位这个优势了。只剩下了王家还尚在朝中的几个官员支撑着门面。 一夜之间,王家的门客都是散去了一大半。王家的情况已经是可以用凄凉萧条来形容。 王老爷,也就是昔日的镇国公这是真病了,且一病不起。据说连床也不能下了。 可皇帝只是派遣李邺过去慰问了一番,却是没有再多的表示。 皇后也是一病不起,据说日日梦到慧德太子,然后日夜哭泣。王夫人和王侧夫人则是身着素衣,跪在佛堂替皇后祈福,替太子诵经。 不过这些自然和陶君兰没什么关系。她如今正忙着整理收拾东西,准备着搬进宫里去。还有十天就要举行册封大典,而明日她们就要搬入宫中,她不忙就奇怪了。而接下来,她自然也是要忙得一塌糊涂的搬进宫去后,不仅要将人都安顿好了,更是要将收拾好的东西该拿出来的拿出来,该入库的入库。 而且,如今端亲王府里的人马也是不能全带过去的。带的几乎都是心腹和一些重要的人,至于以往本就无关紧要的,或是充入宫中当宫人,或者就干脆留下来看宅子。 沉香院里的人,跟着陶君兰去的则是明显多于其他几个侧室那儿。毕竟作为太子妃,陶君兰名下宫人的份额就要多上许多,自然不愁安置不下。 就是拴儿和明珠身边的人,陶君兰也是让一并跟着进宫去。孩子太小,若是换了人还不知道多不习惯呢,所以干脆一个也不换。 不仅是拴儿和明珠,果姐儿也是如此。 第二日一大早,端亲王府门口便是浩浩荡荡的出现了一个马车队。其中有搬东西的,有坐人的。繁杂喧闹。 陶君兰和李邺听着外头的动静,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笑。李邺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轻声道:“咱们又进宫去了。当年我做皇子的时候,就盼着能出宫松口气,如今却是偏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宫去。你说可笑不可笑?” 陶君兰听出了李邺话里的感慨之意,当下微微一笑低声言道:“当初出宫,和如今进宫,可俨然不是一个处境了。当年是身不由己,而如今,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总而言之,他们才是最大的赢家,又何须感慨? “当日出宫之时并无人陪伴左右,颇有些萧索。”李邺看了一眼外头熟悉的街道:“当时我就想,若是你不曾出宫,肯留在我身边,纵是不能出宫,其实我也是愿意的。” 李邺这一番话,可谓是情深意切。 陶君兰微微有些歉然:“当年却是我钻了牛角尖。”的确,若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话,少走多少弯路?不过要说后悔,却也不尽然:当时的她,就是那样想的。而事实也证明,她当初的在意也的确是对的;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热生子,谈笑亲密。 “如果以后太后再提起进新人的事儿,你打算如何?”说起这方面的事儿,陶君兰到底还是没能够忍住,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 当然,心里是非常在意的。甚至于手心里微微都有些冒汗,背脊也忍不住挺直了几分。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本有心玩笑两句,不过看到陶君兰紧张的架势之后却是不舍得了。一本正经的保证道:“自然是要一口回绝的。当初那是没法子,如今既然自己能做主了。那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女色并非我所好,我也不是那等朝三暮四贪新鲜之人,所以你尽可放心。不会再有别人了。” 最后一句,却是郑重其事的保证了。 陶君兰一怔,意识到李邺大约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可要说不敢动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过,越是感动,她便越是想问下去:“可太后的拒绝了,其他人的呢?以前是无可奈何,可是以后未必也不会有。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李邺当然知道陶君兰说的以后未必不会有是什么意思。做皇帝,也并不是就永远都能称心如意的。甚至,有时候利益的平衡,权力的集中和分散,只会让人更加头疼和为难。 “高祖能只有一个皇后,我为何不能?”最终,李邺只是如此言道。“高祖作为第一人,承担的压力自是最大的。我如今,好歹还有个先例可循照呢。” 顿了顿,李邺冷哼一声道:“再说了,自古权力就不是靠女人的腰带来拴住的。我若是能将他们都拿捏住,又何需利益联姻?” 李邺这话,倒是对那些利益联姻的皇帝表达了一种轻蔑之意。 陶君兰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了。不管以后能不能做到,李邺此时有这样大的决心,已是叫她无比满足了。她笑了笑,轻轻握住李邺的手:“若是没有,我自然高兴。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必真死撑着或是牺牲什么。只要这辈子咱们能一直这般下去,我便是也心满意足了。我不敢期盼和高祖皇帝的皇后那样幸运,但是我想我总算是比其他女子更幸福一些。”尤其是宫里的女子们。 就这般说着话,马车便是进了宫门。一路往端本宫行去。 对于端本宫,陶君兰倒是没去看过,只是看了图纸。不过,她也没想过端本宫是如何美轮美奂。事实上,多年不住人的宫殿,纵然好好打整收拾了,也远远不如新修的或是一直住着人的宫殿来得鲜亮有活力。 对于端本宫,她想只要能过得去也就行了。别比当年的德安宫差就行。 不过显然她是要求太低了:看见端本宫全貌的时候,她便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好有气势的宫殿。” 是的,十分有气势。比起其他宫殿或是华丽或是秀美,又或者是精致的风格,端本宫就像是粗粗凿出来的古朴石雕,虽然简单却是别有一番气势和风味。 端本宫的屋檐,看上去都似乎比别处更高一些。而格局也是大气磅礴的格局;。端本宫占地极其宽广,安置他们这一大家的人却是足够了。 甚至,端本宫还自带了个花园子。虽说比不上端亲王府里的,比起宫里别处却是又要好许多了。 “其实,端本宫是当年高祖皇帝给长子修建的。不过后来他的长子战死沙场,高祖皇帝不许旁人在住,一搁置就是好些年。”李邺看陶君兰震撼的样子,便是笑着解释:“当年高祖皇帝对长子寄予厚望,从端本宫便是可见一二。” 陶君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句实话,若是端本宫没荒废这么多年,那必然如今是比太子宫还要强几分的。 别的不说,只说这份气势,就着实是别处无法比的。怪不得太后建议他们选端本宫,端本宫的确也不会辱没了李邺的身份,不比太子宫差多少。 “那咱们要改名吗?”陶君兰收回目光,轻声问李邺。 李邺摇摇头:“就叫端本宫罢。不过,太子宫却也不适合再让旁人住下去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便是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和太后一个想法了。不过也是,既是咱们的地方,纵然自己不住,也没有白给旁人住的道理。宫中这么多的住处,随便给慧德太子的女眷们寻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事儿上两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后,陶君兰便是接着和李邺商量:“我们住正殿,其他地方怎么安排,是让他们自己选,还是怎么着?” 李邺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只摆摆手道:“也别叫她们住得太近了,看着闹心。你拿主意罢。我却是不管这些了。” 陶君兰笑着摇头,然后便是吩咐红螺:“你就照着之前安排好的,让她们各自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屋子罢。如今比不得宫外,地方到底小了些,大家都将就将就。” 端本宫其实挺大,除开正殿之外,还有几处偏殿。不过,根据宫里的规矩,桃枝和静灵这样的,显然是没有资格独自占领一处了。 静灵还好,毕竟身边有果姐儿,总不能委屈了。至于桃枝,陶君兰直接将人安排在了古玉芝住的地方。到时候古玉芝住正房三间屋子外带两个耳房,而桃枝则住厢房,大小也有三间了。 当然,这样安排也是有另外一层意思的。 待到这头吩咐得差不多了,陶君兰和李邺就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给太后请安了果姐儿还是第一次抱到太后跟前呢。 当然,给太后请安之后,还要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陶君兰每日也要去给皇后太后请安了事实上,宫里的女人每日也没多少事儿,除了请安之外,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多。至少以前端亲王府还有些田产铺面需要打理,算算账什么的。不过以后显然是不用再做这些了。 再做,那也是等到成了皇后之后或者名正言顺的将管理宫务的事儿接手过来。不过陶君兰想,那估摸着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实现了。在那之前,她是清闲的。所以最好是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熟悉宫中才好。 第一卷 第616章 直接 因打算提了古玉芝做良娣,所以陶君兰第二日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时候,便是带上了古玉芝。 古玉芝显然从她这番举动之中猜到了什么,当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甚至于整个人状态都有些和平日不同起来。 陶君兰斜睨了古玉芝一眼,然后淡淡出声提醒;“不过是请个安,切记稳重一些,别叫人看了笑话。” 古玉芝被这么一点,顿时忙肃穆起来,笑着行礼:“是,太子妃。” 陶君兰点点头,起身招手叫拴儿跟着自己:“咱们去给皇祖母请安可好?”太后也只有拴儿去的时候,显然情绪高昂不少,所以李邺也是让她多带拴儿过去。 当然,拴儿自己也喜欢过去。没办法,谁叫太后最纵容他?不管想要什么太后从不肯委屈了拴儿,任凭拴儿上房揭瓦也是笑呵呵的。 太后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古玉芝是谁,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道:“这是古氏?” 古玉芝忙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妾古玉芝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绵长。” 太后笑了笑:“不错。”只是这个不错却是不知指的是什么方面了。不过古玉芝显然还是十分激动的。 随后太后赐了座,又说了几句话便道:“你们还要去皇后那儿罢?去吧,拴儿留在这里陪我一阵子。回头我叫人送回去。” 陶君兰便是起身告退了。太后显然对古玉芝也没有别的心思,除了一开始问了两句话之后,后头也没再和古玉芝说过话。 古玉芝心里是微微有些失望的,一路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陶君兰看在眼里,笑了笑也没多说话古玉芝最好看明白些,知道自己的定位,否则的话以后会有苦头吃的。这个良娣,着实不能代表什么事儿。 若古玉芝真因为这个身份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么她是丝毫不介意帮着古玉芝好好“清醒清醒”,让她认清楚局势的。 到了皇后宫中的时候,前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王夫人也是在。 陶君兰大大方方的冲着皇后行礼,不过对王夫人却只是简单的一笑:“大嫂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夫人像是没看见陶君兰在行礼上的变化,当然更没有要对陶君兰行礼的意思,倒是更像是平常人家里头妯娌相处的架势:“弟妹也来给母后请安?不过,怎的如今还叫皇后娘娘,不叫母后呢?那听着多生疏啊?”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不愿意的,所以也就一直没改口。昨儿和李邺一起来的时候,皇后也没计较过这个事儿,如今没想到倒是王夫人提了出来。 当下陶君兰笑道:“还是叫皇后娘娘罢,显得更尊敬一些。” 皇后也是开口了,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真真是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做什么。” 显然,皇后也是想让陶君兰开口换个称呼。 不过陶君兰只是笑:“既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见外一说?不管叫什么,不过是个称呼,何必那么计较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古玉芝这点分寸还是有的,眼看着气氛就要冷场,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陶君兰身边:“正是这话呢,都是一家人,不管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陶君兰赞赏的看了古玉芝一眼:能有这样觉悟,说明古玉芝倒是真不蠢,至少提她当良娣倒是不至于后悔了。 古玉芝见众人都看她,便是有些羞怯胆小的低下头去。当然只怕并不是真的羞怯胆小就是了。能说这话,就说明古玉芝的胆子小不了哪里去。 而被古玉芝这么一打岔,皇后和王夫人显然已经不好再坚持逼着陶君兰改口了。 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古玉芝:“说起来,我方才倒是没听清楚,你是谁来着?” 皇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眼底却是有些发冷。 也不等古玉芝开口,陶君兰便是率先笑道:“这是我们宫里的古氏,我和太后商量了,打算封她为良娣。” “我恍惚记得,你们宫里只有你和姜氏生过孩子罢?那么古氏就是没生养过了。既然如此,她怎么好和姜氏平起平坐?”皇后笑着问了这么一句。却是正好问到了关键处。 古玉芝本还因为陶君兰的话再窃喜,不过皇后这话却是一下就让她的心情跌落了谷底。她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陶君兰。 陶君兰笑容不改,却是半点不肯示弱,几乎算是强势的言道:“古氏端庄识大体,服侍太子有功,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毕竟,太后和太子都是没有意见,那就说明古氏本身是担当得起的。” 眼下之意,却是也淡淡提醒了皇后: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最好你也闭上嘴。 且陶君兰又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事儿想和大嫂商量一二。” 王夫人微微挑眉:“哦?不知弟妹想和我商量什么事儿?只要是能做到的,我必是答应的。”王夫人面上的笑容得体,却又透着些微的无奈和识趣。倒是叫人看着颇有几分可怜的意思。 不过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做戏给谁看呢?陶君兰丝毫不在意王夫人的神色是怎么样,她只是笑着说明了自己想要和王夫人商量的事儿:“昨儿一个小宫人不经意之间的话却是提醒了我,我琢磨着,我们虽说住在了端本宫,可是大嫂你们继续住东宫是不是也不妥当?外人看着,倒是只说大嫂的不是。也觉得不合情理没有规矩。” 陶君兰将这番本来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在自然坦荡不过。当然,这本也是一件应该坦荡荡的事儿。毕竟,理亏的可不是她们这边。 皇后和王夫人却是显然不认为这事儿是应该的。 皇后没说什么,王夫人便是就红了眼眶,却是细声细气道:“弟妹说得是,一会儿我就带着其他人搬走罢。” 陶君兰看着瞬间像是受了委屈的王夫人,扯了扯唇角,心底一片讥讽。如今王夫人倒是不如做太子妃的时候强势了,反而走起了这种楚楚可怜的路子;。也是,身为未亡人,王夫人倒是真是可怜的。 “其实搬出去也好,东宫经历多年风雨,又本身不算大只是位置不错罢了。如今搬动一下,皇后娘娘给指一个好的宫室住着,自然是更好。”陶君兰笑盈盈的,故作热情的言道。 皇后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倒是轻易的也答应了这件事情。 陶君兰也不管皇后肚子里是不是憋着坏水,只是略坐了一坐后,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皇后宫中,古玉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倒是忽然开口言道:“如今大家都觉得太子妃可怜,这般让她搬家,只怕宫人私底下难免议论。” 陶君兰冷笑一声;“既是该我们的地方,我们纵然不住,也没有让她住着的道理。东宫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她若是识趣早该自己提起来。如今这般,我看谁敢说什么?待到她们搬家的时候,叫我们这边的人多去帮忙,另外,回去之后我选些东西,你亲自替我送过去。务必招摇。” 古玉芝顿时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招摇的将东西送过去,这是为了表示太子这边对慧德太子的遗孀个还是十分敬重的。这样一来,宫里流言就会少上许多了。 陶君兰这一手,自然是玩得不错。 古玉芝更加下定了要紧紧跟随陶君兰的决心:“太子妃只管吩咐奴婢,奴婢必然竭尽所能办好,决不让太子妃失望。” 陶君兰含笑侧头看住了古玉芝,只道:“你有这样的心思便是好的。以后做了良娣,便是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样了。桃枝和你住在一起,我很放心。你好好看顾她,提点她,可明白了?” 古玉芝模糊摸到陶君兰的想法,当家忙道:“明白了。”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你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好的。”刚才古玉芝自称奴婢,便是故意在效忠的意思。不得不说,古玉芝还真是挺有眼力。只是这份见风使舵的性子,处处想着某好处的性子,让她不喜欢。 “你只要好好的帮了我,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为了让古玉芝坚定心思,陶君兰索性直接将话说破了;“你也别想其他的,这端本宫里,没人能越过我去。就是放眼宫中,除了太后之外,也没人能越过我去。哪怕是皇后,也不能。” 除非古玉芝能说动太后当她靠山,那么就别想出了她的手心。 古玉芝战战兢兢:“太子妃放心!” “好了,回罢。”陶君兰笑道,领先了两步。 从那之后,古玉芝倒是真老实了许多。也知道自己改做什么。更是叫陶君兰满意。 而数日之后,随着太子妃一场浩浩荡荡的搬家行动,则是让宫里议论纷纷。自然,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太子妃的,觉得是陶君兰太过小气了。 陶君兰也并不去辩解什么,甚至并不理会,让端本宫的人也不去理会。这样的事情,越是理会越是辩解,那就越是越描越黑。 第一卷 第617章 真相 王夫人她们搬到了流霞宫,离端本宫倒是不远。搬过来当天,袁琼华倒是带着阿武过来找拴儿玩耍了。这样许多觉得慧德太子遗孀和新太子这边肯定不和的人大跌眼镜。 同样的,也是无形之中破了王夫人精心营造出来的气氛:让人觉得她们受了委屈的气氛。 陶君兰自然是欢迎袁琼华的当然心里也很明白袁琼华这是在表明立场,甚至于有些讨好自己的意思;对于这样识趣的人,她自然是没有理由不欢迎。 袁琼华同时带来了一个消息:“如今皇后其实分心在调查慧德太子当初的事儿,七皇子带回来的消息,说是当初太子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有人故意泄露了太子的行踪,且暴露了太子的行藏。这事儿你知道吧?” 陶君兰自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事实上李邺当日便是跟她说了。而她甚至有怀疑过那个人是不是李邺,或者干脆和李邺有关系。不过看着李邺那副淡然沉静毫不心虚的坦然样子,她又默默的将这个怀疑打散了。 只要不是李邺所为就好。至于到底是谁,陶君兰也就不关心了。 “想来应该是太子身边的亲信之人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儿罢?”面对袁琼华试探的神色,陶君兰沉吟片刻后如此猜了一句。 袁琼华便是抿了抿唇。随后点头:“的确是太子身边的亲信之人。” 陶君兰随意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当即狐疑的看住了袁琼华,低声皱眉质问:“你怎么知道?” 袁琼华看着陶君兰,盈盈一笑:“太子妃不是猜到了吗?” 陶君兰瞪大了眼睛,随后便是压低声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被人查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当然不是小事儿。”袁琼华“吃吃”笑起来,神色之间颇有些得意:“放心罢,查出来也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你怕什么?” “可阿武”陶君兰又急又气。 “查不出来的。那个报信之人,已经死了。我亲自毒死的。”袁琼华满不在乎的言道,又笑:“不过他本身也不只是被我一个人收买了。庄王在里头,可是有不小的手笔。” 陶君兰一怔,“庄王?”这下子,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许多事儿。庄王为什么收买太子身边的亲信?他想做什么?那太子的死,和庄王有没有关系呢…… “我手里有证据。”袁琼华笑呵呵的言道。 陶君兰看着袁琼华这样,便是明白了袁琼华的意思,当即问道:“你想要什么?” 袁琼华笑出声来,轻轻拍着手掌赞许道:“太子妃果然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目的。” 顿了顿,袁琼华也不等陶君兰再追问,便是又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一次我只是想对太子妃和太子卖个人情罢了。倒也真谈不上什么要求。不过我希望将来您对付王夫人的时候,把她的命留下,让我来处置。” 陶君兰顿时猜到了缘由;“你查出来当初你孩子没了,里头有太子妃的手笔?” 袁琼华的笑容顿时就变成了哭一般的神色,带着咬牙切齿的憎恨:“自然有她的手笔!我也是现在才查出来,当年的真相!她一早就算计好了,让我失宠,这样待到孩子出生后,便是能名正言顺的抱走孩子,再将我送走;!可谁知慧德太子那样无情,竟然,竟然……” 袁琼华说不下去了,显然丧子之痛是刻骨铭心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几分可怜袁琼华。不过要说再多,却是没有了袁琼华太疯狂了,以至于竟是有些让人害怕。说真的,她如今倒是不想再和袁琼华接触了。 袁琼华这样狠毒的手段……着实让人有点儿说不出的心惊。 纵然她知道袁琼华不可能对她下手。可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就像是身边跟着一匹狼,纵然知道狼不会吃你,可是你能不害怕? “太子妃也无需忌惮我,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我虽一开始你喜欢你,可你也着实没害过我。”袁琼华感觉到了陶君兰的情绪,忙这般说了一句。末了又道:“我纵目光短浅,可是总归还是识时务的。你如今贵为太子妃,我母子两的前程都落在了你身上,我自然是讨好你还来不及。” 袁琼华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陶君兰却是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陶君兰便是道:“那证据呢?”既然袁琼华要给,她自然是不必客气。所以干脆一点直接一点,倒是还不至于显得虚伪。 袁琼华笑道:“选个合适的机会,我再给太子妃送来罢。如今太打眼了,容易叫人发现。” 正说着话,拴儿“蹬蹬蹬”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阿武笑了!” 陶君兰和袁琼华也是被这话逗笑了:“阿武本来就会笑啊,怎么这样稀奇?” “之前都不笑。”拴儿板着脸凝重的解释:“可是今天一直笑。好看。” 陶君兰笑得更厉害:“好了,去陪阿武玩吧。” 拴儿扭捏了一下,仰着脸小声和陶君兰咬耳朵:“把阿武留下来吗?天天在一起,像以前一样!” 拴儿这话有些不妥,陶君兰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笑着道:“好,你问问这位姨姨,看她肯不肯。” 拴儿果然巴巴的就去看袁琼华。 袁琼华对孩子倒是和气又温柔,笑着搂过拴儿道:“拴儿若是喜欢阿武,我常带阿武过来玩好不好?阿武回去之后,还得给他祖母请安呢。不能留下来。” 拴儿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听见袁琼华这样说,虽然满脸的失望,却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也没再提起要留下阿武的话。 让拴儿继续去和阿武玩,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笑:“真不知道拴儿为什么这么喜欢阿武,明明第一次见,却是这样上心。连明珠被都比下去了。” 袁琼华也笑:“喜欢才好呢。正好以后也能一起玩。阿武就是太孤单了些,他的姐姐们一个个都是体弱多病的,也不大喜欢和他玩。我瞧着拴儿是个脾性好的,将来大了肯定是个好哥哥。” 而心里她则到:喜欢才好,将来拴儿做了太子甚至皇帝,才好多关照阿武呢;。有这份感情在,将来阿武的日子总归不会难过。 而这,也是她为什么即便皇后和王夫人不喜,也仍是带着阿武过来寻拴儿玩耍的理由。 送走了袁琼华,陶君兰便是叫来拴儿,柔声问他:“你还在谁跟前说过阿武曾在咱们家住过的事儿?” 拴儿怔了怔,倒是摇摇头;“没有。”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嘱咐道:“以后不许再提起这个事儿,知道了吗?” 拴儿懵懂的点头,被陶君兰肃穆的样子有点儿吓住了。 青姑姑就上来劝:“小孩子的话,哪里有人相信的?太子妃也不必这样紧张。不过,我瞧着袁侧夫人以后是常要过来的架势,太子妃多少小心些。毕竟……” 陶君兰点点头:“姑姑放心,我心里有分寸。至于拴儿和阿武,倒是也不用多管。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好,也是好事儿。” 不仅可以表现出端本宫的和善态度,而且也是让拴儿学学怎么和别的孩子相处。明珠和果姐儿都是姑娘家,这肯定是和男孩子不同的。还有就是,纵然生在皇家,她还是私心的希望拴儿能享受体会最真诚的父子兄弟之情。而不是像李邺那样…… 夜里她将袁琼华和她说的话悄悄告诉了李邺。李邺倒是不见得怎么意外,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就不奇怪?”陶君兰忍不住纳闷。 李邺闷笑:“这有什么好奇奇怪的。你想想慧德太子身边也就那么几个亲信的人,能收买的不多,有那个资格收买的更不多了。至于要慧德太子死的人,那就更少了。我猜不是庄王就是武王,不过没想到袁氏却是插了一脚。这也不算奇怪。毕竟袁氏的确是十分憎恨慧德太子的。” “那你说皇上心里明白不明白?”陶君兰想了想,又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李邺嗤笑一声,反问陶君兰:“那你觉得呢?” 陶君兰想了想之后便是点了一下头:“大约是有数的罢。以前或许不知道,可七皇子回来之后,我估摸着应该是知道了。”可皇帝却是没有要彻查的意思。 “这种事情,大约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没有人闹出来。那人自己也不再犯事儿,那一般也就这样了。都是儿子,慧德太子已经死了,难不成让另外一个儿子去偿命?”李邺的语气还是带着几分嘲讽:“敢做这样的事儿,不也是因为这事儿没法子较真?” 皇帝就这么几个儿子,他自己是不可能下得去手要了儿子的命的。所以,大不了也就是小惩大诫罢了。 陶君兰便是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慧德太子死得冤。 “这事儿你也别参合。袁氏若是将东西送来,你只交给我就行了。不然万一将你牵连进去就麻烦了。”李邺想起皇帝对陶君兰的态度,便是凝重的嘱咐了一句。 第一卷 第618章 大典 五月的天气已然是有些热了。 册封大典的前一日,陶君兰颇有些紧张她作为妻子,自然是要和李邺一起去祭拜天地,完成册封大典的;这样的大场面,她还没经历过,怎么可能不紧张。 李邺觉察到了陶君兰的紧张,便是特地抛开繁重的琐事早早回来陪着她。虽说是尽量早了,却也不过是赶上了晚膳罢了。 用过晚膳,李邺便是提议去走一走。 陶君兰本以为就在端本宫里散散步罢了,可没想到李邺却是径直带着她出了端本宫,而且连多余的宫人也没带一个。 用李邺的话来说,不过是随便走走,哪里需要带宫人。真要用人,随便招一下手便是有宫人上前来。再则在宫中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更何况还是跟着他。 随着周围景色越来越熟悉,陶君兰便是知道了李邺要带她去哪里了:“咱们这是去德安宫?” 端本宫和德安宫一样,都处于后宫外缘,自然离得也不算远。这么走过去,昔日的回忆便是纷纷浮上来,陶君兰倒是渐渐的丢开了之前心里的紧张情绪,渐渐活跃兴奋起来。 “诺,第一次我碰到你,当时你往德安宫走,可算是吓死我了。你说,你当时怎么想的?”陶君兰想起那次她忐忑惊吓的心情,便是带了几许嗔怪和质问。 李邺也是想起了当年那一幕来,顿时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唇角克制不住的上扬:“那时候,我倒是没想别的,一方面想该如何封口,另一方面却是怀疑你是不是骗我。再则,也是觉得你这个宫女倒是挺聪明,还知道找挡箭牌保命。”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谁不怕死呀?” “后头因了这件事情,我又偷偷观察了你一段时间。渐渐的,倒是觉得你很不错。”李邺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笑容一直都不曾减退半点:“那时候,旁人那般排挤你,你倒是还过得那般自得。适应力很强。便是忍不住更加注意你了。“李邺说着,又忍不住一笑:“那时候我还想,你是真不在意,还是只是隐忍。” “那时候刚进宫才多久?说实话心里惶惶然的,总担心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丢了命。”陶君兰苦笑一声,有些怅然:“进宫之后发现处处都和自己以前学的那些经历的那些不同,自然是半点不敢造次的。” “可后来,你却是越来越自如。”李邺含笑言道:“不管是什么事儿,我就没见你怕过。” “有什么可怕的?”陶君兰笑笑:“你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从不曾责罚过人,我自然也就不怕了。再说了,我既没做错事,自然也是没什么可怕的。” “正是这个道理。”李邺笑着温声言道,看住了陶君兰的眼睛:“不过是个册封大典,又有什么可紧张的?你坐这个太子妃位置,本就是理所应当,你还怕什么?” 陶君兰怔怔的看着李邺,有惊讶,更多的却是霍然开朗。李邺这番话,就像是给她推开了一大扇的窗户,顿时就让她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是的,她有什么可紧张的?太子妃这个位置,她坐得半点也不心虚。她是配得上李邺的,纵然身份有差距,可是她做的事情,自问是足够当得起一个太子妃的;只是没想到李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只是为了开解她。当即陶君兰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邺却是恰到好处的拉起她的手,兴致勃勃道:“咱们去德安宫看看,看这么些年过去了,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被这么一打岔,陶君兰自然也就没再不好意思,丢开情绪兴致勃勃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陶君兰和李邺都是早起各自沐浴了一番祭天这种事儿,自然是要庄重的,焚香沐浴是最基本的。 待到一切妥当,换上了衣服整理了妆容之后,天色已是大亮了。接着就是赶往宫中大殿行册封礼。 太子的冕服是杏黄色的,比之正黄色又要次一等。却也正好是身份象征:皇帝着明黄,太子着杏黄。 而陶君兰的大礼服,也是杏黄色。这代表了夫妻一体,她能与李邺分享他的荣光体面。 李邺穿上太子的冕服,倒是比平日看着威严气派了不少。尤其是此时唇边没带上以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看着更加肃穆威严。 陶君兰看着,只觉得李邺比平日更好看几分,便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邺觉察,便是笑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陶君兰摇头,上前去替李邺整理了一下衣衫,压低声音道:“太子今日十分好看,谁也比不过您。” 李邺微微一笑,伸手握住陶君兰的手,与她并肩往外行去,同时也是用极低的声音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穿上正黄色的皇后品级大礼服。” 在李邺看来,杏黄虽然也不错,可到底不比正黄色尊贵。也远不够华丽大气,所以,他才会如此一说。 这话听着是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毕竟,只有皇帝死了李邺才可能登基做皇帝,也才能让陶君兰当皇后。所以,这样说倒像是有点儿盼着皇帝死的意思。而且,这才刚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呢,就想着当皇帝了,也像是太心急了。 陶君兰却是并未想到这些,她只是浅笑着和李邺默契对视一眼,然后自然而然的一口应承下来:“好。” 外头已经等了许多人,端本宫的人几乎都到齐了,见陶君兰和李邺出来,便是都齐声向二人行礼:“恭迎太子,太子妃。” 李邺点点头,“赏!”只一个字,却是气势十足,叫人折服。 陶君兰也是点点头,便是没再多说,只是和李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轿子。这还不算热的天儿,穿着这么一身衣裳刚走动几步,陶君兰就已是觉得背上沁出了汗水来。 她看了一眼李邺低声问他:“你热不热?” 李邺微微颔首:“有点儿。不过也没法子,忍一忍罢。” 陶君兰便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来,笑着递给李邺:“这是用冰片薄荷等物制出的提神醒脑的香丸,你系在手腕上面,刚好袖子也能遮住,若热狠了就闻一闻;。免得人昏沉了。” 李邺便是挽起袖子露出手肘来,示意陶君兰替他系上。口里又问:“这个法子倒是好,谁想出来的?” “这几日偶然看她们做辟邪香囊,便是想起了暗香盈袖这个事儿来。往日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喜欢在桂花开时装一香囊,然后将香囊系在手肘上,既香又不让人看出端倪。”陶君兰一面低头系香囊,一面笑着回答。 从李邺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见陶君兰一点洁白的额头和凤簪上垂下来的红珊瑚珠子。那一点殷红的颜色却是将陶君兰额头显得更加洁白细腻,看着就像是白玉一般。许是怕出汗花了妆,陶君兰也并未曾用太多脂粉,只浅浅的抹了一点。 因靠得近了,李邺自然而然的就闻见了陶君兰身上头油和脂粉以及沐浴留下来的香气。多种香气混合并不给人繁杂沉闷的感觉,反而融合得天衣无缝,叫人只觉得恨不得深深嗅一口气。 然而真正深深吸一口气,却又发现香气依旧不过是淡得很,若有似无的叫人心底更加痒痒。 多年过去,陶君兰或许已是不如当年鲜嫩水灵了,可是岁月却并未太过苛刻,反而留下了一些浓缩沉淀过的精华。叫人一眼看去,只觉更加惊艳。 而在李邺看来,不管岁月过去多少,陶君兰依旧是那个陶君兰。从不曾改变。容貌不曾变,他心中的喜欢在意也不曾变。唯一有变化的,就只是日益更加深沉的眷恋和敬重。她陪着他风雨同舟,同甘共苦,自然是值得他敬重的。 待到陶君兰抬起头来的时候,李邺只是默默的将陶君兰的手重新握紧了,并不曾将心里流淌出来的情愫表露分毫。 陶君兰也不曾觉察到异样,只是和李邺对视一眼,便是笑着平心静气。 而就在陶君兰他们缓缓往宫中大殿行去的时候,朝臣们却是早已经穿着庄重的朝服等了许久了。好在今儿天气晴好,而此时太阳也不过刚出来,所以他们倒是不怎么受罪。不过即便是下雨或者太阳毒辣,他们却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册封太子大典,从来就是一个极其庄重的事情。这代表了皇权更替,欣欣向荣,更是朝政稳固后继有人。 待到太子銮驾至,群臣齐齐跪伏下拜行大礼,口中恭迎:“恭迎太子,太子妃!” 李邺先行一步,双手微抬作虚扶状。这也是表示了他对臣子们的敬重礼遇。“诸位请起。” 陶君兰紧跟其后,却是并不开口,只紧紧的跟在李邺身后,亦步亦趋。表示夫唱妇随。 随后便是有礼赞官上前来引领李邺和陶君兰前往南面御座前而此时,皇帝也才出来,缓缓的端坐于御座上准备开始册封大典,同时准备接受李邺的拜礼。 第一卷 第619章 暗流 待到皇帝坐稳后,便是有另一个礼赞官上前来,郑重的从金盘里取过册封策书打开来,极其肃穆的宣读起来。 至于策书里写了什么,陶君兰倒是一个词都没记住。她的全部心神,全都放在了看着李邺上。哪怕是只能看见一个侧面,一个肩膀,她也是忍不住去看。 而李邺,却是一直神色坦然,并不低头或是有喜色,沉稳庄重的听完了整个策书。然后才又在礼赞官的引导下对着皇帝三拜稽首。 陶君兰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行礼。 随后皇帝从御座上起身,从侍从恭敬奉上来的金盘中取过太子玺缓,神色庄重的亲手递给李邺。 李邺跪下受之,神情亦是肃穆。 陶君兰也是跪下。 从接过太子玺缓那一刻开始,这个礼便是成了一大半了。 接着皇帝又说了几句训诫的话,便是亲自扶起了太子,然后拉着太子上了銮驾御撵,高声道:“去祭天台。” 祭天台也在宫中,平日也作观星之用。算是宫中最为庄重神圣的地方。此时前去祭天之后,李邺的太子册封大礼便是算彻底完成;因皇帝将太子拉上了自己的御撵,所以陶君兰只能独自乘坐太子銮驾。同时,她心里也是十分纳闷:皇帝这样的一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按照规矩来说,皇帝是不必这样的。而且,皇帝的御撵本身就是一种身份象征,只有皇帝能享受。如今李邺与皇帝同乘不仅是陶君兰,就是底下群臣也是忍不住大吃一惊,然后心里直犯嘀咕。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们只怕当场就要交头接耳起来了。 不过,即便没有交头接耳,也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别人的神色,想从神色中看出他人的想法来。 而皇帝则是显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带来了什么,神色依旧自若,甚至依旧握着李邺的手,一脸平静甚至微微带了几分慈和。 只有李邺清楚,皇帝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皇帝几乎快要将他的手腕捏碎了。从刚握住他手腕的那一刻开始,皇帝就用了极大的力气。不带半分温和慈爱,只是凶狠暴戾。 他甚至不可能挣开一则是场合不允许,二则也是皇帝太过用力。 不过他还是微微的挣扎了一下,甚至低声提醒皇帝:“父皇,这不合规矩。” 皇帝却是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最终,他便是索性不再反抗了,顺着皇帝的意思一起上了御撵。 待到御撵开始往前缓缓前行,和后头大臣们也是拉开了距离之后,他才忽然听见皇帝嗤笑了一声:“乘坐御撵的感觉如何?可值得你费那么大的心思?” 李邺微微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皇帝会在这样的场合问出这样的话来。当然,他不是聋子,听得出皇帝语气里的嘲讽和质问。 若是懂规矩,他自然是不该回答,只低下头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就是了。不过,皇帝的态度却是叫他恼怒,他最终还是开口:“父皇觉得儿臣会是如何一个感受?” 乍听声音是平和无波的,可是仔细听,却也有一丝淡淡的戏谑。即便是皇帝没感受到那段戏谑,却也是被李邺这份古井无波的反应激怒了。 “看来你是真不怕朕了。”皇帝冷笑一声,“你可知,若朕此时让你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儿臣会脸面尽失。”李邺的语气仍是平淡,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恭敬的反问皇帝;“那父皇可会如此做?” 皇帝顿时被问住了事实上,他怎么可能这样做?这样做,李邺的脸面是没了,可焉知同时丢脸的不是他?而且这般只会让朝廷也是位为之动荡罢了。 不过,当皇帝发现自己还真是什么都不能干的时候,顿时更加不痛快了。 至于李邺,则是淡定的扫了一眼皇帝有阴沉倾向的脸,好意提醒:“父皇,朝臣们都还看着呢。” 皇帝就更加憋闷了; 。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整治李邺。随后却是听见李邺轻声道:“其实父皇又何必担心呢?您若不肯给我权力,我便是乖乖在端本宫就是了,不会如同父皇想的那般争权夺利。”横竖也并不急在一时。 当然最后一句话却是没说出口。 皇帝惊讶的看了李邺一眼,却是打心眼里不相信这话的。权力,谁不喜欢?当太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权力?想当初他做了那么多年太子,自然是知道做太子的人,会是什么样一个心思。 不过,皇帝却是不知道,这是李邺的真实想法。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想法。他是真不急皇帝的身子,他许是比皇帝更清楚几分。 李邺的态度,自然是让皇帝不愿意再去理会李邺了。 行至天台,皇帝这次却是没再刻意表现亲昵和慈爱,只是率先上了祭台,以三牲酒水祭天。 而李邺则是慢一步等着陶君兰上前来后,与陶君兰缓缓上了天台。 陶君兰还挂心着刚才皇帝的反常之举,不由得关切的想开口问问。却是没想到李邺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开口。又道:“没事。” 这个场合也不适合再多问什么。陶君兰便是将话又重新咽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李邺三拜九叩正式祭拜天地,通告天下他为国之储君,受天之命。 自然,按照规矩,册封太子是要大赦天下的。皇帝虽然不喜李邺,可也没敢破坏历代君主留下来的规矩,仍是下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祭天完成后,时间也是不早了。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可是真做起来各种繁文缛节却是根本承受不住。 随着太阳越来越大,陶君兰背上早已经是被汗水重重打湿,也是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的举起袖子来嗅了几次提神醒脑的香丸。还好提前准备了香丸,不然的话只怕此时人早已经是昏昏沉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仪式结束,陶君兰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酸疼了礼服本身就已是繁复,再加上身上的个各种钗环饰物,更是沉甸甸得厉害。坚持这么久,还得随时维持住仪态,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不过宫中接下来还有宫宴。算是太子宴请群臣,与朝臣之间拉近关系的。这样的宴会,陶君兰自然不可能去参加的。但是等着她的,也有一场宴会。是为了让内命妇和外命妇认识太子妃而举办的。 毕竟,作为太子妃,以后是要当皇后的。本身的职责就是统领内外命妇,所以这样的宴会也是十分有必要。 陶君兰回了宫之后,抓紧时间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裳,随后便是匆匆赶往宴会上。 皇后已是到了,而王夫人等也是早就在了。陶君兰是最后一个过去的,因为时机和身份的缘故,她一进去便是受到了关注礼。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陶君兰镇定自若的往前走,微微含笑端庄无匹。这些人看她又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她是太子妃,无需理会这些目光,更无需主动在意旁人。 一路行至皇后身前,陶君兰矜持的冲着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大约是为了表现亲和,笑着扶起了陶君兰:“祭天累不累?可要歇一歇?” 陶君兰动作一顿,和皇后对视半晌,然后便是微笑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祭天乃是最神圣不过的事,我又怎么会觉得累?” 皇后刚才那番话,分明就是个陷阱。若真顺口说累了,那岂不是在抱怨?那岂不是对仪式不敬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后说了这样的话,是什么居心? 陶君兰心里冷笑了一声。 皇后不以为意,慈和一笑:“都等你许久了。你和大家打个招呼罢。” 陶君兰自动忽略了那个“等了许久”的话,笑着转过身去,对众人招呼。 自然众人也忙朝着陶君兰行礼:“臣妾给太子妃请安,恭喜太子妃。” 陶君兰看了皇后一眼,笑着冲众人道:“也不必多说无用的话,咱们本也是相熟,可别因为身份弄得生疏了。时辰不早了,我看就开宴罢?” 没有咨询皇后的意思,便是直接宣布开宴。这算是故意在和皇后别苗头了。认真算起来,也是有点儿不大尊重皇后的意思。 皇后咬咬牙,心里自然是恼怒非常。不过皇后毕竟不是小姑娘了,这点气她还能忍下来,所以只是压下怒火一笑置之。 而其他人,听见了也只当是没听见要知道,经过了皇后散发除服请罪一事儿之后,皇后的声望已是一落千丈。再加上王家那头也无法给皇后更多支持,所以更是无人再看好皇后。 皇后又如何?失去了嫡子,失去了声望,即便是皇后又如何?将来真正当家做主的,绝不会是皇后。只从这一点,大家就已经是知道自己该如何战队了。 而太子妃狂妄傲气又如何?那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谁敢怠慢?以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讨好太子妃绝对没错的这就是众人的心声。 陶君兰自然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转身冲着皇后一笑:“我又擅自做主了,皇后娘娘您可别恼了我才是。 陶君兰连着叫了几次“皇后娘娘”,表现出来的生疏便是更为明显了。诸位命妇看着,自然是心里更加明白:看来新晋太子妃和皇后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啊。也是,太子本就不是皇后亲生,谈不上亲厚,那么自然太子妃就更谈不上了。 待到筵席开始各自落座后,陶君兰便是笑着提醒一动不动的皇后:“皇后娘娘先饮一杯罢?算是我敬皇后娘娘一杯,祝皇后娘娘长寿安康。” 长寿安康。听到这四个字后,皇后的眉头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得端庄温婉的陶君兰,皇后沉默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了。然后才又勉强的冲着那些命妇们一笑:“大家也都别见外,也别不自在。尽情享乐就是,今儿可是大好的日子。” 第一卷 第620章 得意 的确是大好的日子,不过却是陶君兰的好日子,和她半点无关。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更是几乎要被怒火灼烧得几乎控制不住理智。 除了当年做太子妃的时候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皇后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陶君兰倒是也不理会皇后的怒火中烧,只是笑着起身也饮酒一杯:“我也敬诸位一杯,但愿日子都能玩得痛快才是。” 底下的命妇们立刻便是忙争先恐后的应和。一时之间场面热闹非凡。 总体来说,这一场宴会还是挺愉快的。除了让陶君兰疲乏得不行之外。不过看着皇后在借口身子不大爽利先行一步时候的神色,她却是只觉得痛快。 皇后到底是忍不住了,不过这样一来,却是更加显得落荒而逃了。命妇们也就更加会坚定的觉得,将来皇后必然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皇后失去了威严,已是不必要再跟随了。 皇后这一走,王夫人便是上前来不温不火的和陶君兰喝了一杯酒,然后以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祝贺了一句:“但愿太子妃永远都这般的威风才好。” 陶君兰只当没听出王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平静相对:“承蒙王夫人吉言。若真如此,王夫人你看着想必也会高兴才是。” 王夫人终于忍耐不住,冷冷的丢下一句:“我赠送太子妃一句话,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说完这句话,王夫人便是悻悻的找了个借口也是提前走了。 袁琼华倒是没走,笑盈盈的上前来,诚恳热情的敬了陶君兰一杯酒。然后意有所指道:“狗儿若是叫得不好听,也犯不着生气,人还能和狗计较?” 陶君兰虽说不大喜欢袁琼华的奉承,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袁琼华的奉承让人心里很舒服,尤其是这一句话,更是说的恰到好处。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狗儿也会咬人呢。”陶君兰低声一笑,然后看了一眼袁琼华别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怕什么?”袁琼华嗤笑一声:“我替太子妃您看着呢。” “无妨,狗儿若是真想咬人了,不妨直接拔掉它的利齿就是了。”陶君兰微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你说是不是?” 袁琼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陶君兰这话说的不仅仅是王夫人,也有些敲打自己的意思。心里顿时颇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点不舒服在看见了陶君兰身上杏黄色的太子妃常服的时候,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默的诵念了即便这句话之后,袁琼华只觉得心里再度平静下来。于是冲着陶君兰一笑:“这个法子极好。” 正好此时沛阳侯夫人和陈夫人结伴上来与陶君兰敬酒,二人便是自然而然的不再说话,各自走开了。 陈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陶君兰,眼里是由衷的高兴,只是态度较之以往却是又多了几分恭敬:“早年我就说,太子妃并不是普通的人,果不其然今日一语成谶;。” 陶君兰被陈夫人这么一夸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却也明白陈夫人这般吹捧她的意思,当下大大方方一笑:“陈夫人谬赞了。” 沛阳侯夫人恰到好处的接过话头去:“陈夫人这话可没错。”接着便是细细的罗列了陶君兰的一番好处,又将自己熟识的命妇们拉过来和陶君兰介绍。 以往还是端亲王侧妃的时候,因怕别人说李邺结党营私,所以陶君兰并不曾过多的接触这些命妇,此时倒是真大部分都是不认得的。沛阳侯夫人这般做,也是投其所需。 陶君兰自然也是给沛阳侯夫人面子,格外的做出看重沛阳侯夫人的样子来其实就算沛阳侯夫人不做这些,她也是一样愿意给沛阳侯夫人体面的。这些年,沛阳侯夫人对她不错,哪怕是为了投桃报李,她也不会亏待了沛阳侯夫人。 待到筵席结束的时候,陶君兰几乎是整个人都撑不住了。一坐上肩舆之后,她便是不肯再端坐着维持仪态了。而是一下子瘫软了下去,靠在靠背上却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红螺在旁边看着,虽然想提醒陶君兰注意仪态,可是看着陶君兰那幅疲倦的样子,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反而心疼得不行。便是想着让陶君兰歇一歇也无妨。 不过,陶君兰却是没让直接回端本宫,而是叫人去太后那儿。 太后果然也没午睡,正等着她呢。 陶君兰笑着给太后行礼,太后摆摆手;“虚礼就免了吧,你今儿也不轻省。你和我说说册封大典的情况。” 既然太后这样说,陶君兰自然也就没再客套,自己在太后跟前坐了,然后仔仔细细的将册封大典描述了一遍。自然,也包括皇帝一反常态突然对李邺亲昵慈爱起来。 太后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笑起来;“这是好事儿,皇帝看来终于是缓过劲儿来了,不再闹别扭心里不痛快了。他能想开,是好事儿。” 太后语气里有明显的欣慰。 陶君兰于是便是将心底的狐疑咽下去,只字不提。既然太后难得高兴,且让太后继续高兴罢。哪怕是假的,也没什么关系。 太后高兴了一阵子,又忍不住道:“好好好,皇帝能有这样的心思,我老婆子去了底下见了先帝也可以交代了,也能放心了。” 陶君兰忽然有些心酸。只故意嗔怪太后:“太后您也真是的,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今儿大喜的日子,您该说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要看着拴儿明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才好呢。” 太后闻言大笑出声:“那我可成了老妖怪了。” “老妖怪也不怕,只要您长命百岁,太子心里就高兴呢。”陶君兰笑盈盈的言道,故意和太后逗趣儿叫太后高兴。 这么一说,太后顿时笑得更加厉害。待到笑过了,太后便是看着陶君兰郑重道:“太子子嗣单薄,你看要不你这头尽快再生一几个孩子,要不就要另外想主意了。多子才多福,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瞬间有些怔忪的神色,轻叹了一口气:“倒不是我老婆子故意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膈应你。只是既然你已做了太子妃,我自然就要好好教导你。这个也算是我的切身体会。总之,我这话是有道理的。” 陶君兰本是有点儿觉得太后故意提起这事儿无非是想让她给李邺安排人伺候,可是没想到太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便是羞惭万分,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随后,又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忍不住唤道:“太后!” 倒也不是她煽情,而是真是有感而发。太后的确是一心盼着李邺好的,之前那般不喜她,如今却是又对她说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她没法子不感触。 因想着让太后放心,陶君兰便是低声将自己和李邺的打算说了:“生明珠的时候,我有些伤了身子,这半年来一直在调养身子,为的就是想着调养好了身子,再生一两个孩子才好。太子也是这样想的,觉得孩子还是多些才行。至于别的女子,太子不大喜欢女色,又因皇后和母妃当年的事儿对这些阴私的事儿反感至极,所以一直说后院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儿。所以,并不肯接受其他女子。” 太后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陶君兰这番话觉得陶君兰就是为了不给李邺添人而故意这样说。但是,她也不可能半点不信。这些话,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 太后听说陶君兰打算再生,心里便是也不愿意再多折腾了:反正只要开枝散叶就行了,至于是谁生的也不重要。李邺宠爱谁也不重要。她如今着实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事儿了。 而陶君兰倒是做好了太后不相信质问她的准备,谁知道太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讶然。 至于李邺回端本宫的时候,陶君兰已是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了。听闻李邺回来,她忙起身去迎。还没走近李邺,便是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酒气,顿时就被熏得皱起了眉头来。 “怎么让太子喝了这么多?”看着李邺明显已经有些醉了的样子,她也舍不得埋怨李邺,只问周意和王如。 王如苦笑一声,示意陶君兰别问。 陶君兰微微一怔,心道莫非这个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不过却也是没再问了,王如不会无端端这样,她想着先安顿了李邺,再仔细的问问。 然而李邺却是自动说了,笑着道:“是父皇的意思,喝一点酒也无妨。睡一觉明儿早上就好了。”看着虽说有些醉意,可是好歹说话还算正常。 不过看着李邺脸上那抹笑容,陶君兰却是忍不住皱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总觉得李邺那根本就不是在笑,而是在做另一种表情。看着不但叫人不舒服,且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第一卷 第621章 反常 陶君兰眉头皱得更紧,心中埋怨李邺不爱惜自己,却也心疼他,当即叫了人准备热水和醒酒这些东西来。而她自己则是亲自扶着李邺往寝室走去。 好在李邺还算配合。将李邺扶着在床上坐下,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趁着没人跟进来便是嗔怪的看了李邺一眼。 李邺一笑,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却是将她揽入怀中然后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陪我坐一会儿。” 许是声音太低了,所以李邺本就带着嘶哑的嗓子听起来更是暗哑,仿佛喉咙被什么塞住一般,发出声音都很艰难,根本就是挤出来的。 陶君兰心中纳闷,只觉得喝了酒的李邺和平日有些不同。随后听见外头脚步声,却是不敢再放任自己和李邺,忙挣扎道:“快放开,不然叫宫人瞧见了可不像话。” 然而李邺却是并不放手。只是腾出一只手来,随手抓起了一个东西就往门口扔了过去。登时只听哐当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响起。 陶君兰这才反应过来李邺丢过去的肯定是瓷枕。当下更是纳闷:李邺可是从来不这样暴躁的,就是真恼怒了,也没见他砸过东西,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宴会上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被谁惹怒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喝多了? 李邺这么一个动作,自然效果是明显的送水的宫人根本完全就不敢再往里头走了,也不敢问,吓得战战兢兢的只以为自己哪里服侍得不好,惹的主子不高兴了。 最后还是红螺过来,见状忙将屋子门小心翼翼的拉上了,又亲自在外间守着,将别的宫人都遣散了。末了又提点道:“今儿这事谁也不许嚼舌头,什么都没发生,一个个可记住了?” 宫人们都是慌忙称是,随后各自散去,心有余悸且不必再提。 而屋里,李邺则是久久维持着那个动作,搂着陶君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陶君兰看不见李邺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只能顺从的软了身子靠在他肩上,轻轻的环住了他。 良久,李邺才又开了口,说得却是:“今儿你穿大衣裳,倒是挺好看。看得人心痒痒得厉害。” 这话太露骨,甚至有点儿不大像是李邺说的。陶君兰听在耳朵里,顿时忍不住晕红了脸。她使劲拍了他一下:“张嘴胡说什么?” 李邺却是道:“是真的。” 陶君兰顿时就觉得脸上更加滚烫了。另外还有些手足无粗,身子也有些发软。尤其是李邺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热热的鼻息也有些喷在她的脖子上,更叫她无所适从。 气氛有些旖旎起来。 李邺继续说下去:“那时候牵着你,我就想,看,这就是我想要一辈子都一起携手的妻子。等到上了銮驾,我心里很想抱一抱你,后来你又替我绑香囊,我当时就想,若不是还有正事儿要办,我就让车夫掉头回去了。后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儿。我想,等到完事儿之后,我要带你回端本宫,好好的” 陶君兰又羞又气,到底忍不住掐了李邺一把,正好却是打断了李邺接下来没羞没臊的话;。她是真没想到李邺居然当时是那样的心思,更没想到李邺居然还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了。 陶君兰恨恨的瞪了李邺一眼:“你可真是喝多了。”平日的李邺,哪里是这个样子?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红着脸嗔怪的样子落在李邺眼里,却是只让他更加的惊若天人,蠢蠢欲动…… 最后陶君兰到底还是被李邺强拉着荒唐了一回。 等到完事儿之后,陶君兰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本就疲乏的身子,如今更是彻底的不想动弹了。她气鼓鼓的抱怨:“该明儿我怕是要称病了,不然怎么有脸又见人?” 就是如今,外头也不知传成了什么样了。 李邺倒是不以为意:“无妨,反正明日我是要称病的。” 陶君兰惊了一惊,讶然的看住李邺:“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称病?” 李邺仍是维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意:“不想去上朝。太早了起不来。今儿可是累死了。” 李邺这幅样子,俨然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态度。 陶君兰越发的觉得怪异了就是她也从未见过李邺这幅样子。看惯了李邺平日那些样子,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她还真觉得不习惯。 有些不自在的推了他一把,她只当他是玩笑:“好了。别胡闹了。哪有这样的太子?这才刚举行了册封大典呢,你就这样,那回头朝臣还不得闹翻天啊?” 再严重点,只怕都会有言官弹劾了。 李邺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笑意,一脸肃穆:“我说真的。” 陶君兰彻底的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脑子里却是一下子冒出一个猜测来,“是不是因为皇上?” 李邺没说话,不过却是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其实也正好,咱们不是想要孩子?这段时间便是可以抓紧了。”不过他没说出口的却是:难道不去上朝,他就不知道朝中大小事务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做给皇帝看,让皇帝心中安稳一些罢了。 陶君兰被李邺这句话羞窘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只能悻悻的推他:“你去叫水。”她算是看出来了,李邺根本就没喝醉。 李邺却是耍无赖:“我喝多了,头晕。” 最后还是到了晚膳的时候,太后派人来请李邺过去用饭,他们二人这才忙匆匆起身梳洗一番换了衣裳。 不过因了这么胡闹一回,二人的神色都是难免疲倦。 好在太后虽然看见了,不过因为今儿日子特殊,她也深知册封大典的厉害,所以也不奇怪。甚至还有些微微懊恼:“早知道你累成这样,我也就不差人叫你了。” 李邺只是笑,亲手替太后布菜:“其实也不算多累,只不过是过程繁琐了些,所以不耐烦罢了;。再说了,也不用咱们自己走,做肩舆来的。“太后这才缓和了几分,又笑着对李邺道:“从今儿开始,你便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了。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更要替你父皇多分忧才行,他身子也不大好了,让他多养着。” 陶君兰低头叹了一口气,心想大约李邺也是不想听见这些话的,便是有心打断这个话题,笑道:“太子今日在宫宴上可没吃多少东西,光顾着喝酒了,太后您一会儿可要多劝劝他吃东西才是。” 太后倒是也没觉察到陶君兰的别有用心,当下只笑呵呵道:“太子你可听见了?一会儿不用三碗饭,可是不许出我的宫门。” 这么一来,这个话题算是岔过去了,李邺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虽然做好了欺瞒太后的准备,可是却也着实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待到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李邺便是提议和陶君兰慢慢散步回去,也算是消消食。 李邺亲自提着琉璃宫灯在前头和陶君兰并肩而行,只让宫人远远的开道和在后面跟着。 “其实,父皇最近又在服用丹丸了。”安静的走了许久,李邺忽然冷不丁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被他的突兀的话惊了一惊,随后才下意识的讶然发声:“啊?”顿了顿之后,她才又问:“可是谷道人不是已经” “天下道士何其多也?”李邺嘲讽一笑:“作为帝王想要找一个道士替自己炼丹那却是在容易不过的事儿了。” 陶君兰心里微微一沉,忍不住摇头道:“那这么说来,皇上他……”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对于丹道,显然皇帝已经是深信不疑不可自拔了。杀了一个谷道人根本就不抵用。除非杀了天底下所有炼丹的道士:不过那却又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只是可怜了太后一番苦心。太后费了那么多事儿,甚至不惜和皇帝大吵一架伤了母子情谊,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对于太后的盼望,皇帝分明就是阳奉阴违。 若是太后知道事情,只怕心里不知该难过失望成什么样子呢。 “这事儿却是千万不能叫太后知道。”陶君兰想了想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邺点点头,声音低沉无奈:“太后年事已高,不管是太医还是宫外的大夫,都说是不能再受到刺激了,更不能有半点不痛快。否则都对太后的延寿无益处。好在谁都清楚这事儿是不能告诉太后,倒是都算有默契。且让太后以为父皇有所好转罢。至少,这般太后心里是高兴的。” 陶君兰沉默一阵,忽然又觉奇怪:“可是我觉得皇上最近似乎人真是精神了不少,容光焕发了不少。那丹药的作用,果真如此神奇?” 陶君兰只觉得不可思议,可眼睛看到的东西却是不能作假的。皇帝的气色的确是好了许多,精神也足了。否则,他怎么有精力折腾李邺? 第一卷 第622章 饮鸩止渴 对于陶君兰的疑惑,李邺只用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话解释:“好比油灯,用细的灯芯自然就烧得久,可若换一根大的灯芯,亮是更亮了,可是能烧的时间,自然也就短了。” 陶君兰只觉得心中悚然一惊,半晌才喃喃道:“那这么说来”后面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她着实没敢说出口来。 不过李邺显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当下微微一颔首肯定道:“就是那样。所以,他既然怕,我就不去争,让他安心些罢,至少,算是我尽了孝心。” 陶君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或者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皇帝现在的状态是最合适的那就是饮鸩止渴。皇帝心里未必不知道丹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却已经是放不下丹药带来的效果了。只要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以后到底如何,他却是已经顾不上了。 最终,陶君兰点点头:“如此也好。也当是多陪陪太后了。”只是群臣那里到底会有争议,不过既然李邺说没问题,那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二日,李邺便是果然只在端本宫好好“休养”,让周意去皇帝那儿替他告了假便算是完事儿。果然,皇帝的回复是:“既然身子不好,那便是好好养着,朝政上的事儿不着急。” 李邺得了周意回复的时候,正抱着明珠站在廊下逗弄画眉鸟,闻言不由得一笑,那笑容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味道。他淡淡一颔首道:“我知道了。” 陶君兰当时正和红螺商量做夏衣的事情,闻言不由得看了李邺一眼,心里微微有些担心。她觉得纵然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是心里未必就真的不难过。事实上他心里应该是很不好受才是,不然昨儿就不会那样一反常态了。 可是这事儿她却是觉得没法劝,只能自己慢慢想明白了看淡然了,否则都是无济于事的。好在,李邺看样子也不像是走不出来放不下的。这得感谢这么多年来,皇帝和李邺到底一直没怎么特别亲近的缘故。 “说起来,咱们去看看小七如何?”眼瞧着明珠已经不大想再继续逗弄画眉鸟了,李邺便是转过头来与陶君兰笑着商量:“说起来,其实也离得不远。” 陶君兰其实早有此意,不过自从搬进宫来她和李邺都一直挺忙也没多少时间,所以这件事情就被耽搁了。其实主要是李邺忙,而她作为女子总不好独自前往探望。 “说起来,七皇子怎么的后来搬出了德安宫了?”陶君兰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按说,七皇子当年是分配在了德安宫,就该一直住在德安宫才是,可是现在却是没有。 李邺笑了笑,似乎回想起了颇有意思的事儿:“懿妃觉得德安宫太荒凉不够气派,好不容求了父皇才给换了一处。” 陶君兰一顿,随后想起了懿妃那一次听见七皇子亲口委婉表示了他不愿意争夺权力时的样子。以懿妃对七皇子的看重,大约当时是真的气得不行,失望无比吧? 其实德安宫是很好的,宽敞不说,格局也好;。只是唯一一个缺点,太偏僻了些。却也谈不上荒凉不气派。 不过,人各有志,对于懿妃这种心态她也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要去见七皇子,少不得要准备一些礼物的。考虑到七皇子当年十分喜欢青姑姑的手艺,陶君兰便是请青姑姑盯着厨房做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七皇子躺在床上正是无聊的时候,听闻李邺来了,简直是欣喜得不行。若不是因为伤在腿上,只怕他是直接就跑出来了。不过那眼巴巴伸长脖子看着门口的样子,还是让陶君兰忍不住为之一笑。 七皇子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好笑之处,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辩解:“成日里躺着都快躺出毛病了。也没个人过来看我,陪我说说话,简直是折磨。” 可不是没人来看七皇子?除了头几天还有人陆续过来,后头除了懿妃自己之外,也就皇帝三五日派人过来问问,送点东西,还有太后。可偏偏这两个都是不可能亲自过来的。剩下的兄弟朋友,也都是不住在宫中,自然也没法子来探望。怪不得七皇子这般无聊。 不过,很快七皇子又欣喜的对李邺道:“二哥如今是太子了,做弟弟的也没能亲自去恭贺。等我好了,再给二哥补上一份礼。” 李邺忍住笑,“礼就算了,待你好了来端本宫寻我喝酒罢。如今出门一趟,倒是成长了不少,看着颇像是个男人了。” 七皇子顿时洋洋得意,不过也没忘形,笑着给陶君兰请安:“恭喜二嫂心想事成。” 七皇子如此嘴甜,陶君兰笑着接过了点心盒子递过去:“这是特地为你做的,正好给你甜甜嘴。看看还能不能说出更好听的话来。” 因想着他们兄弟二人许是有话要说,陶君兰便是笑道:“我出去逛一逛,你们兄弟说说话?” 七皇子应了,笑着唤自己的大宫女:“莲芯,你替我好好服侍招呼二嫂。” 几个宫人里头,便是有一个穿浅绿裙子的宫人站出来,笑着冲着陶君兰行礼;“奴婢莲芯,给太子妃请安。” 莲芯的态度不卑不亢,不似一般宫人那般小心翼翼唯唯诺诺,陶君兰不由的多看了两眼,笑道:“免礼。” 二人出了屋子,莲芯便是提议:“后面有个小花园,要不奴婢带着太子妃过去走走?”院子里虽然也有花木,可到底还是没什么看头。 陶君兰便是应了,随后又问:“七皇子的伤势如何了?” 莲芯微微带起一抹笑来:“养了这么久,总算是快要好了。只是好长一断时间都是不能用力,七皇子只怕还得憋闷一段时间。” “到底伤在哪了?”陶君兰有些讶然:“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听莲芯的意思,如今也不过是好了些,离彻底好还差得远呢。可要知道,七皇子已经躺了许久了。 “伤在了脚踝和膝盖处,大腿也是骨折了,骨头刺进了肉里,费了好大功夫才接上的;。”提起七皇子的伤势,莲芯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语气也是愤然:“也不知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陶君兰听着莲芯的描述,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怪不得当时李邺也并未细说过七皇子的伤势,原来竟是这样的可怕。 “七皇子刚回来那阵,还常做噩梦,一做噩梦就总是浑身都绷紧了,满头的大汗,大吼着喊快跑。”莲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当时的情形到底是多骇人。” 陶君兰也是沉默,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待到查出是谁做下的这事儿,必不会轻饶了对方。”将皇子伤成这样,就是灭九族也不为过了。 “太子一定会替七皇子报仇的罢?”莲芯一脸期盼的看住了陶君兰。虽说作为宫人这样的动作有些逾越了,不过此时却也不让人觉得违和。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计较这点,事实上她倒是真替七皇子高兴:莲芯这个宫女,对七皇子的的确是十分放在心上的。这是好事儿,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照料,是七皇子的福气。 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是自然。” 莲芯便是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有了一些笑意。 待到逛完院子,陶君兰回去的时候,七皇子正好和李邺也说完了话。 因七皇子如今吃的是特制的膳食,所以也并未留他们用饭。从七皇子那儿出来,李邺才叹了一口气:“只怕以后小七的腿还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一到阴天就会疼痛就不说了,最怕是万一稍微差池就会瘸了。” 纵然听过莲芯的话,陶君兰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么严重?” “对方是冲着他去的,若不是跑得快,只怕小七连性命都没了。”李邺的面色有些阴沉,“不过是去赈灾,竟是连着死伤皇子,看来对方这胃口也是够大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回过味来:“你是说,很有可能是一波人做的。” 李邺低声应了。 陶君兰心里就更加不安稳了:“可慧德太子那时候,你不是说根本就是”庄王的手笔?可庄王为什么又要对七皇子下手? “小七擅自调查了慧德太子受伤的事儿。”李邺沉声言道,眼底一片冷凝:“他这也是为了我,因为他怕我被怀疑。不过,我想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或者对方以为他查到了什么,否则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陶君兰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寒。这样狠辣的心思下意识的,她忙对李邺道:“那你可要小心。” 李邺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压下心中情绪对着陶君兰温和一笑:“我在宫中,自是安全得很。别怕。” 这话倒是让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找回了些安全感来。不过随后又担心:万一以后有出宫的时候呢?不过看着李邺含笑的样子,她没再将这话说出来。想来,李邺就算出行,作为太子必然也是重重保护。而且有了防备的心思,对方自然不容易找到什么机会。; 第一卷 第623章 不待见 这日,陶君兰和李邺一起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碰见了顾惜。既然碰见了,自然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顾惜笑着先开了口:“太子妃和太子也去给太后请安吗?倒是巧的很,我也是去太后那儿。” 李邺微微颔首,只礼貌的称呼了一声:“庄嫔娘娘。”因为差着辈分,所以纵然顾惜位份比他低,他还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陶君兰笑着应了一声:“正是要去太后那儿。的确是巧的很,既然是碰上了,咱们便是一路过去,正好太后瞧见了也高兴。” 陶君兰并不知道太后和顾惜之间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儿,所以她是真以为太后看见顾惜肯定高兴当然,心里也是明白李邺多少有些尴尬。 事实上,若不是怕做得太明白反而让人多想,李邺这会子是真想找个借口避开顾惜的。他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只是这样的情况,他怎么也该回避的。且不提以前的事儿,只说本身男女大防这个,他就该主动回避。 陶君兰这样大大方方的开口邀了顾惜一起走,也是出于这种心思与其躲躲闪闪的叫人猜测,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众人看看。很多事情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叫人注意的地方了。 再说了,这里到太后的德安宫,也没多远的路了。到时候,她和李邺给太后请了安就先告辞就行了,也不久待,想来太后也是能够理解不会怪罪的。 顾惜也是大方的答应了。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而李邺则是故意率先走在头里。按照规矩来说,他这样也是情理之中。而陶君兰则是和顾惜并肩而行。 “说起来,那日人多,我倒是也没机会好好恭喜太子妃你。”顾惜冲着陶君兰一笑,由衷道:“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想来太子妃如今日子过得也是极为舒心的。” 陶君兰听着顾惜这话,心里总觉得有些怪,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哪里怪,便是只浅浅一笑:“也不过是运气罢了。说起来,也算是舒心罢。” 这话不过是客套客套。 可是落在顾惜的耳朵里,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顾惜咬咬唇低下头掩饰住面上的神色,仍是笑着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有件事儿想问问太子妃你呢。” 陶君兰已是看见了德安宫的大门,当即便是随口一应:“哦?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凡我知道,自然也会尽力替庄嫔娘娘您解答的。” 她本以为不过是寻常事情。或是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儿,顾惜想问问她的意见罢了。可没想到顾惜一开口便是让她整个人都是惊住了。 因为顾惜问的是:“太子妃不觉得宜妃很有问题吗?说起来,宜妃和皇后关系颇近,而且九皇子出生的时候也有些不对劲。我瞧着太子妃似乎拿捏住了宜妃什么把柄似的,却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猜的一样?” 陶君兰只觉得自己眉头都是重重一跳; 。她是真没想到庄嫔会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句来。她几乎下意识得觉得顾惜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就着刚才惊讶的神色,故意开口讶然道:“庄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九皇子出生的时间怎么不对劲了?宜妃和皇后关系好,难道不是因为宜妃投诚的缘故么?” 顾惜紧紧盯着陶君兰的脸看了半晌,最后却是到底没追问下去,只是浅浅一笑:“大约是我疑神疑鬼了罢,本也是胡乱猜的。做不得准,既然不是,那我也就放心了。” 陶君兰听顾惜说得轻描淡写,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言道:“既然不是,那庄嫔娘娘这话却是不要再提了。让人知道了也不好,万一生出误会不妥不说,让别人觉得庄嫔娘娘喜欢嚼舌根,那就更不好了。” 陶君兰这话甚至有几分肃穆的味道。而在顾惜眼里就变成了教导和训斥,她低下头去,低声的诺诺道:“是我错了。” 这幅样子,倒是让人再怀疑不起来别的什么。只觉得顾惜不过是随口问问因而陶君兰心里虽说惊吓,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回头寻个借口提醒宜妃才好。 本也没什么事儿了。只是在进屋子的时候,顾惜却是不知在想什么,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是往前跌去。她下意识的抓了一把,陶君兰也就被带得一个趔趄,可关键是她还没过门槛,当下也是绊在了门槛上。 两人都是一声惊呼。 李邺下意识的便是转身一捞正好抓住了顾惜的胳膊。不过很快他又放开了,一把扶住陶君兰,而顾惜虽说没真摔到了,可是却是狼狈非常。 陶君兰惊魂未定的平静了一下心跳,然后皱起了眉头来方才李邺做得太明显了。若不是顾惜借着那一扶的力顿了顿,被身旁丫头拉了一把,只怕是真要摔一跤。 李邺放手得太快,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顾惜果然委屈的看了一眼李邺,随后却是又惨然一笑,脸色苍白的冲着李邺道谢:“多谢太子。” 陶君兰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顾惜不感谢还好,这么一说,就越发让人觉得李邺不厚道了。虽说李邺放手是为了扶她,可毕竟还是有点儿自私了。 李邺也是反应过来,略微歉然的看了一眼顾惜,淡淡道:“却是我放手太快了。只是看着太子妃要摔倒了,便是没顾上太多。” 李邺竟然这样坦率的承认了。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是冲着顾惜歉然一笑:“庄嫔娘娘没事罢?” 顾惜点点头:“没事儿,就是吓了一大跳。” 因是进屋时候的事儿,所以太后也是听见了动静,待到见了众人便是问了一句:“刚才怎么了?” 陶君兰便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却是没提李邺放手的事儿,只说有惊无险,两人只说吓了一跳。 太后皱了皱眉;“好好的怎么被门槛绊住了?这般不小心?” 听太后颇有些责备的意思,顾惜便是忙道:“是我不小心,连累了太子妃;。还多亏了太子扶了一把,这才没摔着。” 太后的目光在顾惜面上停留片刻,末了道:“原是这样。既是这样,就将那门槛锯了罢。拴儿如今常来,别绊了他。张嬷嬷你记住了,别忘了。” 张嬷嬷忙应了。 太后这一出唱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随后,太后有看向顾惜身边跟着的宫人,淡淡道:“连自己主子都扶不住,要来何用?去,一人在外头领五鞭子。” 这下顾惜彻底惊住,不安求情到:“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太后” “宫人本就是服侍主子的。连主子都服侍不好,不如不要。不管是你不小心,还是怎么的,总之让你遇险,就是他们的责任。拉下去打!”太后的语气很坚决,不容反驳。 陶君兰心思一转,便是也上前道:“的确该是如此,否则以后一个个都不尽心服侍,那像是什么话?太后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自然是对的。” 所说并不明白太后这般大张旗鼓的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觉得太后总是没错的。所以便是下意识的附和了。 太后点点头,又责备顾惜:“你却总是心软,这才纵得她们没了规矩。” 顾惜咬着唇没说话,却是扫了一眼陶君兰身后的碧蕉春卉等人。 不等太后发话,李邺倒是率先出声了:“你们服侍太子妃不力,也跟着一并受罚。” 碧蕉在看见顾惜看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顿鞭子少不了了。当下也不辩解,直接便是拉着春卉认了错,又谢过太后的惩罚,这才出去主动领赏了。 碧蕉她们如此干脆,倒是叫顾惜再说不出话来了。而陶君兰则是有些心疼不过却也清楚这事儿没法子再挽回,她总不能这会子又开口,那成了什么了?再说了,这是李邺开的口,她不能让李邺失去了威信。 眼下受罚是阻止不了了,不过回头悄悄的补偿一二却也是做得到的。 太后指着陶君兰笑着赞了一句:“虽说你的人服侍得也不算太好,不过好歹都还懂规矩,也知道自己错了。还算可以教导。” 太后夸赞人可不容易,陶君兰觉得这又是意外之喜了,忙向太后道谢。 顾惜却是只觉得更加难堪。毕竟夸了陶君兰的人,却不夸她的人,这不是摆明了说她不会调教人?说她不如陶君兰? 陶君兰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了太后今儿似乎有些隐隐针对顾惜的意思,当即便是心里有些纳闷。仔细琢磨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琢磨出来,只心里更加的糊涂了。 而坐了没多久,没等陶君兰和李邺提出告退的话,倒是太后开了口,却是对顾惜说的;“时辰不早了,你差不多也该回去准备服侍皇帝了,我这里就不留你了。只让太子妃和太子陪我说话就行。” 顾惜这下是真难堪了。太后这是明白不过的下了逐客令了,算是很不给脸。; 第一卷 第624章 感慨 太后对顾惜的态度,让陶君兰难免的觉得诧异。 顾惜走后,太后又打发李邺:“你去园子里给我剪一束花来。”这是打发李邺暂时离开,有话对陶君兰说的意思。 陶君兰就更加诧异了。太后要说什么话,竟然还要避开李邺? 李邺倒是也干脆,直接便是出去了。连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 待到李邺也出去,太后则是淡淡朝着陶君兰开了口:“你也看出来我对庄嫔的态度了,对这个你怎么想想?” 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番,然后便是试探言道:“庄嫔是顾家出来的,按说不管怎么着太后您总对她该多几分喜欢和包容扶持的,如今太后这般态度,莫非是庄嫔做了什么事儿惹得您不痛快了?” 太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倒不是做了什么事儿,而是她变了。你才进宫几日,不了解宫里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如今的顾惜,已不是以前的顾惜了。对她,我有些失望,可又有些愧疚。” 太后为什么会愧疚,陶君兰自然是一清二楚,当下只能劝道:“当初的事儿也是无可奈何,想一想也不是太后您的错,您又何必自责?说起来,不过是个人的缘法罢了。命中注定之事,又怎么能轻易更改?谁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出。” “可我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谁算计了顾惜。”太后拢着眉头一脸的懊恼和不甘心。 陶君兰微微摇头:“当日之事,我发誓的确不是我所为。”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没下文了。就是皇帝那头,也没一丝风声透出来。直到今日,提起这事儿大家依旧还是一头雾水。 太后摇摇头:“我自然清楚不是你。你若真有那么大本事能左右皇帝的行动,那太子也不必苦熬这么些年,你也不必巴巴的等这么久。说起来,你倒是个不错的。刘氏死前,叫人给我呈上了一封折子,要请立你为端亲王妃。不过被我压下了。刘氏和你一贯不和,我倒是不知她怎么的会突然转了性子。还纳闷一阵子。” 太后这一下子又转了话题,陶君兰倒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带到回神就有些腼腆和惊讶:“太后谬赞了,不过,王妃上了折子?”心下又忍不住想,原来刘氏还做过这样的事儿。 “就是因为那折子,我觉得你倒是会收买人心。所以再三思量之后到底还是将折子扣下来了。”太后看着陶君兰,仔细分辨她面上的神色,却是意外的并未看见任何怨怼和不痛快。 事实上,陶君兰也是没有半点埋怨太后或者觉得遗憾的意思。毕竟,她如今已是太子了,已是李邺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做没做过端亲王妃也并不要紧;。若真是想做端亲王妃,当初刘氏死之前提出利益交换的时候,她便是就不会拒绝。 不过,因为太后此时说的这个事儿,陶君兰却是免不得对刘氏多出了几分改观来。最后心头只替刘氏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轻信他人,受了挑拨的话。刘氏大约就不会那样薄命了罢?而虽说刘氏做过那样多的错事儿,可到底心肠也没真坏得不可救药。只可惜…… 替刘氏感慨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很快陶君兰便是又看向太后笑道:“我已是太子妃,做不做王妃也不打紧了。说起来,日后也该给王妃的墓再休整一番,给她们母子一个体面。” 因当时刘氏是因瘟疫死的,又死得急,所以坟墓是赶工出来的,自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亲王妃的待遇。 太后点点头:“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了。”顿了顿又说起顾惜来:“以后你和顾惜别走得太近了,我会让她换个时辰来请安,和你们避开。今日之事,你更要留心宫中传闻,人言可畏,你一定记住。” 太后说得郑重其事,陶君兰心中自是不敢怠慢,忙是应了。不过说句实话,她却也是真没多喜欢顾惜,以前顾惜做姑娘的时候还好,如今却是的确是越发叫人喜欢不起来了。 既然不喜欢,她也没有非要和顾惜来往的道理。有了太后这番话,她倒是省去了不少事儿。不过,她还是道:“不过毕竟是顾家的人,以后我和太子都会尽量照拂的。” 见陶君兰很是上道识趣,太后心里也很满意:“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不过你也须得记住一件事情。外戚不可太强。这天下,始终是李家的天下。给外戚一些好处尊荣无可厚非,可那个度却得好好把握。” 太后的语气有些凌厉。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个外戚,不仅指的是顾家,更指的是陶家。太后这是特意提起这个事情,以此告诫她。就怕她将来一步步走上高位后,对陶家照拂过甚,最后弄得李家的天下反倒是被陶家捏在手里。 太后这样的顾虑不无道理。自古外戚把持政权的事情也不少。而偏偏以李邺对她的真想为陶家谋取权力尊荣,那就更容易了。 陶君兰起身郑重朝着太后一拜:“太后您放心,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也只会是李家的天下。陶家儿郎若真是有本事的,不必我提携他们也一样能出人头地,若他们没那个本事,我又何必非要让他们接触朝政?做个富贵闲人,未尝不是福气。再则,太子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相守之人,拴儿是我亲子,我自然是盼着他们好的。哪里敢给他们埋下后患?” 太后点点头,“我也不是防你,只是提个醒罢了。你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将来可千万别走了皇后的路子。拴儿是太子长子,将来不出意外,自然他就是太子的继承人。至于慎儿,纵然是养在我这里,可是要养出个富贵闲人,却也容易。太子子嗣不多,将来封王时,指一片富庶之处给他做封地就行了。” 太后这是提前在给慎儿谋出路了。 陶君兰有些纳闷太后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交代了这么多的事儿?倒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因了这个,陶君兰只觉得心里不大好受,便是忙笑着缓和气氛:“瞧太后您说的。那时候您都还硬朗着呢,慎儿到时候怎么安置,可是您说了算。” 太后一笑,却是没多少憧憬:“但愿如此吧。不过提前跟你说一嘴,也没什么不妥当。大家心里都有数,也省的各自心中猜忌。那样可不好。” 好在此时李邺从外头回来了,带着一捧新开的月季走进来,笑道:“月季开得不错,颜色也好,不知皇祖母可喜欢?” 太后自然不会挑剔,看着李邺笑着吩咐陶君兰;“既是太子亲手剪的,那就太子妃你亲自养在瓶子里罢。也算是你们两口子一份孝心。” 一时气氛也就重新欢快起来。 等到从太后宫里出来,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将这些话告诉李邺,只道:“太后如今倒是不怎么喜欢顾惜了。也不知顾惜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自然也没什么可想的。宫里的女人,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争宠和阴私手段就是了。太后当她是个小白兔,如今自然是觉得有落差。” 他从不觉得顾惜是个什么小白兔,更不觉得顾惜没点心机手段。那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纵然真天真,又天真到哪里去?有些事儿,以前不做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永远不会做。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忽然又有些庆幸:“还好当初她没进王府。”不然的话,只怕她还真被处处掣肘要吃些亏了。 照着李邺和太后的说法,她也的确是明白过来了,顾惜,的确不是小白兔。 “事实上,就算真没那件事儿,顾惜也不会进王府。”李邺淡淡言道。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却是没再继续追问。心里却是有数:只怕当初李邺也是做过一些准备的,针对顾惜进宫这件事情。可没想到没轮到他施展手段,顾惜就被皇帝…… 这件事情,每一次提起大约李邺心里总是有些膈应的。所以她也就没再问详细的,反正也都过去了。如今知道他有这个心意,便是已经很好了。 不过,顾惜问她的事儿,她倒是如实和李邺说了:“我想,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李邺摇摇头:“大约只是猜测罢了,至于要想拿到实际证据我都尚且找不到,她又如何能找到?” 陶君兰这么一想,顿时也就释然了。可不是?若是宜妃的事儿真能那么轻易就被发现了,那宜妃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里还等到今日? “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宜妃和九皇子?”陶君兰忽然想到这个,便是顺嘴低声问了一句。 李邺语气平静:“不能留。”顿了顿大约怕陶君兰求情,便是又解释:“阿武也就罢了,毕竟是慧德太子唯一血脉,说到底还是李家的人。可宜妃做出这样的事儿,是决不能容的。那个九皇子,虽说无辜,到时候最多送去庄子上,让其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但是送走归送走,一辈子的监视却是少不了的。 第一卷 第625章 死谏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为宜妃求情虽说宜妃的确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可怜。可是宜妃做出那样的事儿,想来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再说了,李邺能饶了那孩子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所以这件事情上,陶君兰不打算置喙。 而随着李邺在端本宫“养病”的时间增长,朝里渐渐便是多了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个言官便是上了折子提醒了皇帝,意思是太子是下一任储君,应该早日学着处理政务,这样才有利于江山社稷。 最后,这个言官在回家的路途中遭遇了不幸,摔折了腿好几个月不能再上朝。 陶君兰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事儿已经闹大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且又有不少的人一并上了折子,且是毫不客气的斥责皇帝不肯教导李邺,昏庸自私。 天底下,也只有这群言官敢这样毫不客气的斥骂皇帝。 不过,也不是每个皇帝都真有那么大的胸怀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事情。高祖皇帝那样的,毕竟还是难得。所以,皇帝面对言官的斥骂,做出的反应便是让言官们回去闭门思过至于思什么过,那大家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了。 对于一般大臣来说,或许这样的惩戒威胁手段是又效的。不过对于言官来说,却是显然不顶用,反而激起了这些言官们的硬骨头臭脾气。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言官们联名死谏。所谓死谏,便是言官们以性命谏言。如今,这群言官们就跪在宫门口呢。若皇帝真一直不肯纳谏,便是要往死里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仅仅为了李邺到底上朝不上朝的事儿了。反而是皇帝和言官们的一场对峙:一场尊严的对峙。 对于皇帝来说,若真妥协了那就是被这群言官拿捏住了。可对言官们来说,若皇帝这次不肯纳谏,便是他们彻底败了,那以后言官可就没半点地位了。 言官们都是一群硬骨头,脾气也是死硬的脾气。这一个特殊存在,说起来也是高祖皇帝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子孙听不得忠言,昏聩无能。 不管是哪一个君王,大约遇到这样一群言官都是要头疼的。更别说像是这般来一场死谏的。 皇帝的脾气突然就暴躁了起来。然后将李邺宣了过去。而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陶君兰也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不过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她便是忍不住开始担心李邺来皇帝这个时候叫李邺去,想来不会是通知李邺要去上朝。最大的可能,便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李邺在背后推动。目的就是为了权力。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去找太后可是一想到太后这几日的身体情况,到底是没去。就是李邺,必然也是不赞同她去找太后的。 所以,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选择了静观其变。皇帝总不能将李邺如何,大不了就是训斥一顿。陶君兰安慰的如此想。 而事实,也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从皇帝那儿回来之后,李邺便是真病了不同于以前的只是不去上朝,日子还是舒心的。这一次,李邺要“卧床静养”。 在听完李邺的这个吩咐之后,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卧床静养,大约是皇帝的要求。 再看李邺的神色,虽说看似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可是仔细看却也是能够看出端倪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能劝道:“对外宣称罢了,咱们端本宫大门一关,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卧床了?不过往日也的确是太高调了些,每日都在宫里走动,叫人看见了难免觉得奇怪;。” “可关键是,这事儿我若是真这么发展下去,那些言官就都没命了。”李邺最终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神色也是维持不住,陡然垮了下来。“这件事情,绝不是偶然。” 陶君兰会意,随后讶然:“那是谁” “庄王。”李邺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去,“最开始上折子的那个言官,和庄王妃有点儿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陶君兰心里清楚,李邺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她顿时就忍不住有些恼了:“庄王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搅得天翻地覆?这都什么时候了?”武王带兵出征,如今都还没个好消息传回来,贪墨赈灾款项的案子也没彻底了结,就是边境上的一些敌军也是蠢蠢欲动的架势。这个时候,若是再闹这些事情,对于江山社稷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李邺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且先看看事情如何发展罢。” 于是,李邺便是开始了“卧床养病”的日子。 最初,陶君兰还瞒着太后只说李邺有事儿,不过一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太后自然也有所觉察。这日陶君兰一见了太后,还没来得及给太后行礼,太后便是灼灼看着她问道:“太子到底在做什么。” 陶君兰还想拿出老一套的借口来敷衍太后。 谁知道太后却是厉声斥道:“你再敢拿那话敷衍我?!我差人去打听了,太子依旧没上朝!” 陶君兰只得无奈道:“如今太子在端本宫卧床静养。” “卧床静养!”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问:“太子身体有漾?” 陶君兰缓缓摇头。 于是太后便是明了了,气得当即便是狠狠的拍打榻沿,且怒声道:“去,叫皇帝来!叫皇帝来!” 陶君兰吓得忙上前去安抚太后:“太后这是做什么?您别再生气了。太子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打紧的。”一时之间她有些后悔,可是刚才那样的情况,她却也着实瞒不下去了。 太后冷笑:“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不差人去打听,竟还不知道言官们和皇帝之间闹出来的事儿!皇帝可以糊涂,我老婆子还没糊涂!我倒是要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君兰忙劝:“皇上想来自有主张,太后您这般,说不得只会适得其反,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间隙。所以您看” 太后颓然的靠在软枕上,半晌才苦笑一声反问陶君兰:“你觉得皇帝还不够昏聩糊涂,还能迷途知返?我虽老了,可是眼睛还瞎,耳朵也还没聋!他招了道士给他炼丹服用,你真当我不知道?” 陶君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原想着,他既一心如此,我又何必非要拦着?立了太子,便是随便他去折腾罢;。可他倒好,越发变本加厉了。”太后的声音颇有些低无力,“都说难得糊涂,我也乐得糊涂。可如今,我如何还能安心糊涂下去?他这是要将他的名声都败了啊!” 做母亲的,断不能看着儿子真掉落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无动于衷。 陶君兰此时已经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和李邺都想这瞒着太后,可没想到太后却是一早就知道。太后不过是装糊涂,或者说,是对皇帝死心了罢? 若不是关系到朝政大事,只怕太后或许也就这么一直装糊涂下去了。 太后装糊涂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许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如同黄连一样罢? 陶君兰只是想了想这些,就已经是被太后全然震撼住了。不由得哽咽唤道:“太后”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忽而又笑起来:“你们瞒着我,也是孝顺。我老婆子看着,心里却也是真高兴。” 可纵然面上笑着,太后眼底却是分明闪烁着一些水光。最终那些水光还是顺着脸上的皱纹丘壑缓缓落了下来。 陶君兰亦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然而,太后最终还是没等到皇帝。来的是顾惜皇帝不肯来,只让顾惜过来劝慰太后。 顾惜怯怯的转达皇帝的意思:“皇上说,请太后好好养着身子,朝政上的事儿,太后您就不要管了。” 太后定定看了顾惜半晌,“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顾惜眼睛都红了,梨花带雨:“我不敢撒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回去罢。告诉皇帝以后也不必再来了,从今日起寿康宫闭门谢客!就是我死那日,皇帝也不必出面!只让几个孙子操办即可!” 太后这是要和皇帝老死不相见的意思了。这话若是传出去,皇帝一个不孝的名声是彻底落实了。不过,能将太后逼迫到这个份上,皇帝也的确是真够不孝顺了。 顾惜忙退了出去。 陶君兰瞧着太后神色不对,便是忙上前去替太后揉心口:“太后您别在意这些,想想别的高兴事儿才是!” 太后却是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怔怔的。 张嬷嬷瞧着也不对,忙上前去扶太后:“太后您别吓老奴啊!若真伤心,您就哭出来!” 太后没哭出来,半晌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腥红的血。然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我累了,要睡一会儿,太子妃你回去罢。告诉太子别担心我这个老婆子,让他好好看着他祖辈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江山,别让他老子败在了手里!”说完便是合上双目不肯再睁眼。人也虚软的不行。 陶君兰忙往外跑,也顾不得形象了,只大声喊:“快,宣太医!宣太医!” 第一卷 第626章 出事 好在太后除了先前吐血看着严重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什么不妥之处。待到太医来了诊断之后,只说太后郁结于心,忧思过重以至于气血郁积。至于方才吐血,倒是将那些淤血吐了出来,对身体只有好处的。 陶君兰闻言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同时又有些心酸:太后大约这般也是心情糟糕也是许久了,只可恨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反而她甚至还觉得太后心情不错这让她既是羞愧又是难过;说到底,到底是他们不够关心太后。 不过这话陶君兰也没说出口,只是暗自打算日后每日早些过来,多看顾太后才是。不说别的,只说太后这段时间教了她多少东西?就冲着这个她也该孝顺太后。 只是太后显然不这样想,待到神思清明之后,便是赶人了:“太子妃回去罢。以后别再过来了。” 那架势,倒是真要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陶君兰忙劝:“旁人也就罢了,我和太子拴儿太您也不见?这两日没带拴儿过来,他可是想您得紧。” “不见,且让我老婆子清净几日罢。”太后一脸的疲惫,最后连带着张嬷嬷也是开始帮腔。 陶君兰只得作罢先行告退。 待到回了端本宫,陶君兰也不敢隐瞒李邺,便是将前后缘由都说了。 李邺自然也是担忧,不过却也没说要去见太后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皇祖母这是伤透心了。罢了,她想静一静,咱们也就不打扰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陶君兰便是将心中担忧说出来:“这件事情,难道你真就这么着下去?不做点什么?” 李邺微微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等两日。”今日已是言官们死谏第五日了。五日下来,纵然每天夜里也有休息,可是言官们到底还是都快顶不住了。 陶君兰也不知道李邺在等什么,不过看他胸有成足的样子到底是心安不少。 结果第二日,她就听说了一个流言李邺身子不好,难当大任,所以言官们一致改了口风说要求废太子。 这是对李邺一直“卧床静养”这个事儿表达不满,还是真的觉得李邺身子不好,不适合当太子?陶君兰思忖许久,也得不出一个答案。最后还是只能去书房找李邺。然而李邺却是不在端本宫,听看守书房的小太监说,是出去了。 听闻李邺出去了,陶君兰便是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李邺一直在等的时机。 提心吊胆的在端本宫等着外头的消息,袁琼华却是过来拜访了仍是带着阿武来和拴儿玩了。 陶君兰虽说没那个心情,可是到底还是见了袁琼华。谁知袁琼华一见了她,却是立刻上前来压低声音:“我有急事和太子妃您说。” 陶君兰看袁琼华那副紧张的样子,顿时就明白过来:只怕袁琼华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当即她也就屏退了左右,打发红螺带着阿武去找拴儿和明珠玩耍,留下袁琼华说话。 袁琼华也是急了,待到人一走,便是立刻问道:“宜妃被关起来了!她用秘法递出话来,这一次的情形很不乐观!怕是真有什么大事儿!” 陶君兰也是一惊:“关起来?被谁关起来了?” 袁琼华苦笑:“自然是被皇上了; 。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动宜妃?宜妃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就怕牵连了阿武,太子妃,您说该怎么办?” 陶君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听说是皇帝将宜妃关起来了,便是心里也往下沉。第一个反应便是东窗事发。 袁琼华有这样的反应,着实也是再正常不过。 若是皇帝知道了宜妃做的那些事儿,纵然阿武有李家的血脉,皇帝必然也不会留着阿武在这个世上。且不说如今的皇帝本就有些暴虐,只说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包容得下的。换做是谁,必然也不会想留着阿武。 “那宜妃可有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陶君兰想既然宜妃能传出话来,那说不得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袁琼华苦笑道:“我们约定,若是她真出了事,便是挂个一般的牡丹花灯笼,昨儿夜里,牡丹花灯笼是挂了,而且还是鲜红的牡丹花。” 红色和血的颜色相同,所以由不得人不多想。 陶君兰苦笑一声:“可你问我,我也没法子。这事儿你该去求皇后才是。” “若皇后知道了我知晓阿武和宜妃的关系,皇后必然先弄死的是我。”袁琼华忍不住苦笑起来。 最终两人面面相觑,陶君兰率先摇摇头:“这事儿我是真没法子,只能静观其变。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阿武毕竟是慧德太子的唯一血脉,皇后那边必然是十分重视的。” 袁琼华点点头,也是无奈。她心里也是清楚,其实陶君兰也是真帮不上忙,只是她不过是想找人商量商量罢了。这事儿压在她心头,让她着实是有点儿沉甸甸的不管做什么都心惊胆战。 送走了袁琼华,陶君兰这才叫来红螺:“你叫人悄悄的去打探一下宜妃的事儿,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她关起来的。” 陶君兰觉得宜妃被皇帝关起来,也无非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触怒了皇帝撞了枪口,毕竟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多怒暴躁也是不奇怪。第二种,也就是真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可是宜妃犯过的弥天大错,也就是和慧德太子…… 如果是前一种还好,毕竟还有名义上的九皇子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皇帝是会给宜妃几分脸面,也不会真将宜妃怎么着。 可若是后一种的话,却是真出了大事儿。至少不知多少人要被牵连进来,宫里说不得就要被血洗一番。 陶君兰自然是不希望有那么一日。其实这事儿留着将来李邺来处理是最好的,既不会牵连太多人,也不会导致这个丑闻被泄露出去。毕竟,这事儿关系到了皇家秘辛,知道的人却是要越少越好。 没等到红螺将这事儿打听出什么来,那头李邺倒是回来了。 李邺的神色如常,陶君兰见状心里便是松了一口大气,忙上前问道:“没事儿罢?” 李邺笑着反问:“能有什么事儿?废太子?哪里有为了这个就废太子的?左右不过是心情不好,叫我过去训斥几句罢了;。”只是话有些难听。 陶君兰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眉:“那这事儿到底要怎么解决?言官们总不能一直在那跪着,那一忒不好看了。” “让我劝回去了。”李邺冷笑一声:“一群自持身份便是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的人。” 陶君兰顿时讶然:“这怎么可能?既然是死谏,哪有这样轻易就被去劝回去的道理?” 李邺自得一笑:“自然不是那么轻易的三言两语就劝了回去。他们不是一向以口舌见长?我便是与他们辩论了一回。他们输了,自然也就没趣了。还留在那儿做什么?丢人现眼不成?” 陶君兰惊讶得合不拢嘴:“辩论?”末了又忍不住抿唇偷笑;“竟是看不出太子还有这样的大才。以后咱们可是不必再担心那群言官了。” 李邺听出陶君兰的打趣,倒是也不羞惭,反而大包大揽:“他们以后若再敢闹腾,自有我呢。再说了,经过了这么一回,他们那里还有脸面再闹腾?” 如今可不是一个个灰溜溜的家去了?一个个的怎的不再继续死跪着了?怎的不敢再逼着皇帝废太子了?叫人利用了尚且不自知,还只当是有风骨节操,不是犯傻又是什么?不是读书读傻又是什么? 两人说了一阵子关于外头的事儿,陶君兰这才提起了宜妃的事儿:“宜妃被突然关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李邺挑眉,随后恍然:“怪道父皇今日脾气格外差些。”顿了顿又摇头:“不过想来也不见得就是知道了那事儿,否则的话,宜妃早就没命了。” 陶君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又安稳了一些。同时忍不住心头道:到底有个主心骨是不同。被李邺这么一分析,她人都安定下来。 “你说,要是万一真东窗事发,那又会不会牵连到我们?”陶君兰将心底最担心的事儿问出来。宜妃真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算不得委屈。可是被宜妃牵连到的人,才是真正的冤屈。比如说九皇子。 “怎么会?”李邺笃定摇头:“不管怎么着,也牵连不到我们头上。” 又说了一阵子话,李邺便是提出要去看看太后这几日都要“卧床”静养,他也没去看太后,虽说每日都召了给太后看诊的太医来问,可到底和亲眼看到又不同。 陶君兰心里清楚,李邺嘴上没说,可是心里早不知多挂念太后,多想亲自去看看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有另外一层担忧:“太后说不得不会见你的。”这几日她每日都过去,可太后却是始终没见她,像是真死了心,不肯再见人了。 李邺静默半晌:“不管怎么样,总要亲自去看一看才放心。” 第一卷 第627章 太后到底是没见他们,只让张嬷嬷出来说了几句话。 张嬷嬷神色有些恹恹:“太后说了,以后让太子也别再来了。横竖见了你让别人心里不痛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邺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既都来了,那就让我看一眼罢。只远远瞧一眼,我就回去了。” 至于张嬷嬷嘴里那个“别人”,大家心里自然都清楚说的是谁。 张嬷嬷摇头:“太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后的脾气,既说了不见,您就是说破天去她也不会见您。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太后如今每日都按时服药,好好调养着身子呢。就算心里有些疙瘩,不过我瞧着太后是真看开了。” 与其说是看开了,倒不如说是死心了。 陶君兰和李邺最终只得打道回府。 接下来宫里倒是没再有什么动静,除了宜妃一直没放出来之外。而皇帝也没再来找李邺的麻烦,不过却是让李邺每日去上朝了。 陶君兰虽说忧心太后,却也是只能每日派人过去问问情况,随之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比如桃枝的身上。 这才搬入宫中也没多少工夫,桃枝这里却是已经来过好几个相熟的宫人了。其中还有一个,桃枝甚至还主动请求了古玉芝,将人留下来服侍她了。 古玉芝自然是做不得主的,偷偷的问过了陶君兰的意思,这才允了桃枝。 而陶君兰则是叫人将桃枝留下的那个唤作春兰的宫人仔细调查了一番。虽说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过这却是更加叫人觉得可疑。在宫里,哪一个人没点儿阴私和秘密?这般在宫中多年人的人还这么清清白白的,那才奇怪呢。 桃枝近日对古玉芝和静灵倒是十分巴结,每日里也喜欢去静灵那儿做针线,说是去看果姐儿,又提起红蕖来。 这么一来,静灵反倒是有点儿不大好赶人。每每桃枝过去了,也只能冷着脸自顾自带着果姐儿玩耍,也并不让果姐儿过多接触桃枝。 陶君兰过去的时候,桃枝也正好就在静灵那儿,果姐儿如今已经能叫人了,也认得陶君兰,见陶君兰过来便是乖巧的叫人:“母亲。” 按照规矩,果姐儿自然是要叫嫡母一声母亲的。不过管静灵叫的却是娘。 桃枝也笑着起身给陶君兰行礼:“太子妃。” “你也在。”陶君兰点点头,然后状似无意的问起:“听说你常过来?” 桃枝低下头去轻声解释:“来看看果姐儿罢了。前些日子梦见红蕖,心里感慨。便是替她多来看看果姐儿,也好让红蕖她走得安心。” “哦?”陶君兰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住了桃枝:“你梦见了红蕖?却不知梦见了红蕖如何?她可有不甘心?可走得安心了?说起来,当年她畏罪自尽,想来也没什么可不甘心的。是吗?” 顿了顿,却是在桃枝一颤又要开口的时候,陶君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瞧着静灵将果姐儿养的很好;。你也不必担心什么,若真是闲着无事,好好抄基本佛经,学学规矩才是正经的。” 陶君兰这般说话却是有些不客气了,不过如今她都是太子妃了,桃枝纵然有心说几句到底也没敢,只能委屈的应了一声:“是。” “你也别觉得委屈。”陶君兰定定看住了桃枝:“很多事情我还等着你给我一个解释呢。” “什么事儿?”桃枝惊了一惊,下意识的便是问出了口来。 陶君兰微微一笑:“你说呢?比如上次有刺客来行刺我的事儿,还有一些其他的事儿。就是红蕖的事儿,想来你也要想想该怎么交代了。” 桃枝惊吓更深:“太子妃说什么,妾身却是不明白。” “你明白不明白不打紧,重要的是我明白就行。”陶君兰冷笑一声凌厉的看住了桃枝:“你身边那个叫春兰的宫人是什么来历,你真当我不清楚?桃枝,你是该好好想想,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了。” 说完这话之后,陶君兰便是没再看呆若木鸡的桃枝一眼,只含笑吩咐:“将桃枝待下去罢。没事儿就不要再让她出来了,好好看着,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 再看静灵,已然是被陶君兰给吓住了。好半晌待到桃枝被带下去,她这才喃喃开口艰难问道:“难道说,桃枝她和红蕖当年” “有关系,却也不知道关系到底多深。”陶君兰点点头,因当着果姐儿的面儿不愿意吓到孩子,所以她的语气轻快面色也是和煦:“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谁知她反应这样大,看来关系是不小。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好好养着果姐儿就是了。” 静灵下意识的点点头。 陶君兰逗弄了一会儿果姐儿,这才又走了。她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试探桃枝。 而经过这么一番试探之后,她却是深深的相信桃枝必然有猫腻。也越发笃定自己心头的揣测。说起来,桃枝有这样的功夫去折腾,到底还是她这些年来看管不严,太过自信的缘故。 倒是古玉芝那头看见桃枝被人架回去,忙就过来请罪了:“是臣妾看管不力,让桃枝惹了太子妃生气了。日后臣妾必然好好看管着桃枝,不让她再出门了。” 看着古玉芝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陶君兰点点头;“好好留意桃枝身边人的动静。若有人想要给外头通风报信互通消息,拿住便是直接带到我跟前。另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桃枝再有这样的机会折腾,我拿你是问。这良娣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古玉芝连声称是,那态度却是再恭敬不过。 陶君兰这才满意的让古玉芝回去了。 静灵低声问陶君兰:“太子妃想处置桃枝?” 陶君兰摇摇头:“还不是时候,今日不过是警告一番罢了。以往在王府事情多我腾不出手来,如今腾出手来了,自然就要一桩桩一件件的算清楚;。” 静灵点点头,心里却是越发的下定了决心,打算日后只好好躲在自己院子里养着果姐儿,还是少和人接触,免得被卷进去了生出许多事端来。 姜玉莲这日终于也是按捺不住了,来给陶君兰请安。 姜玉莲如今骨瘦如柴,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看着倒像是个假人似的。看上去甚至有那么几分吓人的味道。就是她往日娇美的五官,如今冷眼看着也是透着一股子阴沉和凶狠。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来。 姜玉莲是为了慎儿来的,因为太后闭门养病,所以姜玉莲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慎儿了。所以,她今日来求陶君兰:“太子妃只当是行行好,将慎儿抱回来养罢。哪怕不让我亲自养着,能让我每日里看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陶君兰看着姜玉莲那般委曲求全,又苦苦哀求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可最终还是摇摇头:“太后如今谁也不见,门也不肯开,有个孩子养在跟前逗趣儿能让太后心情好些。你若真想见,我可以想想法子,可要说抱回来养,却是不妥当。再则,慎儿的母妃是刘氏,这点你且记住了。若再是处处以慎儿的母妃自居,别人该说咱们端本宫没规矩了。就是太子也是不会答应的。” 姜玉莲的性格陶君兰很清楚,若是慎儿真抱回来了,难保姜玉莲不会再蠢蠢欲动。所以,还是只能一口回绝。 更何况“这是太子下的命令,我虽为太子妃,可也不敢擅自做主。你若真要去求,就该去求太子才是。太子答应了,那么自然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可要是太子不答应,谁敢答应你?” 姜玉莲顿时满脸的绝望,按捺再三却是到底忍耐不住,开口质问陶君兰道:“都是做母亲的,你难道非要这般赶尽杀绝?非要这般狠心?” 陶君兰沉下脸来:“我再说一次,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太子做出的决定。再则,当初也是你自己非要让我将慎儿记在刘氏名下的。你如今倒来质问我?姜氏,你纵然对太子有恩,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以为什么事儿我们都会纵容你!” 说完这话,陶君兰不等姜玉莲再开口,便是吩咐:“送姜良娣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她冷静了,就带着她去一趟寿康宫,请张嬷嬷带着慎儿与她见一见。若是她一直不肯冷静,那就不必再见了!” 姜玉莲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是到底不敢再造次,只心中恶狠狠的将陶君兰母子都诅咒了一遍,这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畅了。 陶君兰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看向红螺:“说起来,姜玉莲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消停?” 或许姜玉莲如今的态度是看着服帖不少,可是只看姜玉莲那一双眼睛里的不安分,就知道她必然是没有死心的,更不会真心的顺从。 这也着实是让人头疼。 红螺低声劝道:“以后她再来,就拦着不让她见您就是了。” 正说着话呢,那头春卉匆匆忙忙的进屋来,低声禀告道:“宜妃娘娘,没了!如今皇上在皇后娘娘那儿发火呢。” 第一卷 第628章 问话 宜妃没了,原本也不关陶君兰的事儿。毕竟不管是办丧事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事儿也好,都是轮不到她来管的。 而这会子打探消息也不过是不想做个睁眼瞎罢了。 听完这个消息,陶君兰倒是默然了许久。从她知道宜妃被关起来的事儿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个不祥的预感,如今到底是成了真了。 说实话,虽说宜妃是罪有应得,可是心里要说真半点不难受,那也是假的。阿武尚小,且大约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还有就皇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光是想想这些,陶君兰就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难受。 宜妃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感情?可在她看来,感情从来就不该是盲目和冲动的。就比如宜妃,或许一时是爽了,可是日后留下的不过只是无尽的痛苦,值得吗? 陶君兰忽然又忍不住庆幸好在她遇到了李邺,好在她到底还是熬出了头。 这头还没感慨完,那头宝船太监却是过来了。 陶君兰心中讶然,却也是不敢怠慢忙亲自去见了宝船太监:“公公可是稀客。只是不知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儿?” 宝船太监也是满脸笑意,恭敬的朝着陶君兰行礼:“太子妃折煞老奴了。”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答话道:“皇上的意思是,请太子妃您走一趟,过去问几句话。” 陶君兰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便是问道;“不知所为了何事?又要问什么?” 宝船太监笑呵呵的四下里看一眼:“太子妃跟着奴才去就知道了。” 这意思,就是不方便说。陶君兰心领神会,虽说无奈却也是只能妥协皇帝既然找她去,她就不能不去。哪怕前头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等着她呢?不过,看着宝船太监尚且对自己恭敬还满脸笑意,陶君兰的心又放回去几分:既然能这样,那或许就说明了事情根本不严重。 陶君兰当即便是忙进屋去收拾了一番虽说不至于沐浴更衣,可是头发和衣裳总是要整理一番的。另外,还得准备些银子作为打赏。 待到收拾妥帖之后,陶君兰便是随着宝船太监一路往皇后宫里去了。 路上,趁着人都没跟得太近,陶君兰便是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请公公喝茶的。” 宝船太监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接,只道:“上次太子妃给老奴的赏赐已是够丰厚了。老奴着实没脸再收赏赐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问几句宜妃的情况,宜妃当时,不是找过您几回?您也找过宜妃一回。皇上就想问问这个。” 宝船太监自然没有必要骗他,所以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照着宝船太监这样说,她自然明白和自己关系不大。只是这几个问题却是要想想怎么敷衍过去才行。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可是要说假话的话,却也是得要能让人信服才行。 不过,宜妃找她,和她找宜妃这事儿,应该都是十分隐蔽才对。怎么的…… 怀揣着这样的狐疑,陶君兰一路行至皇后处;。扫了一眼外头的肩舆,就知道里头已有许多人在了。不过这么多人在,却是没一丝声音,反而气氛沉默得凝重,便是说明了此时里头是个什么情景了。 陶君兰心里多少也有点儿惴惴不安。临进门的时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末了才踏进了屋子里。 皇帝一脸沉凝的坐在原来皇后坐的椅子上,皇后脸色也不大好的坐在下首处。至于其他的妃嫔也都坐着。不过除了一些位份高的得宠的,其他的人却都是有些不敢坐实了,只略挨着椅子便是罢了。 陶君兰四平八稳目不斜视的冲着皇帝和皇后行礼:“臣媳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请恕臣媳来迟了。” 皇帝摆摆手,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便是勉强出声:“免礼罢,今儿叫你来,也是有事儿要问你。是和宜妃有关的。” 陶君兰站起身来,恭敬的垂首立在一旁,听见皇后这样问,便是点点头:“臣媳一定不敢有所欺瞒。” “你和宜妃是什么关系,可有过私交?”皇后继续问道,语气平平倒是也听不出什么来。 陶君兰心思微微一动,随后便是主动道:“臣媳和宜妃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私交,毕竟那会子臣媳也不在宫中,虽说见过宜妃娘娘几次,不过也是在宫宴上和给皇后娘娘您请安的时候罢了。” 随后陶君兰看了看众人不相信的神色,便是又道:“不过,说起来臣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上一次慎儿被劫走的时候,臣媳心中担忧,便是求到了宜妃娘娘跟前,想着同样是做母亲的,而且慎儿和九皇子都还小,所以想请宜妃娘娘帮着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求求情,想法子快些将慎儿找回来。另外,也就是有一次臣媳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准备出宫的时候,恰逢遇到了宜妃娘娘,然后宜妃娘娘将我叫过去,问了几句关于慎儿的话,我瞧着她心情不好的样子,还曾开解了几句。之后则再无交集了。”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便是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后:“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问题?宜妃娘娘果真没了?” 她想过,若是这会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忒假了一些。毕竟这事儿虽然没大肆宣扬,可是想来宫里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都是知道的。所以倒不如直接问得好,也显得她诚恳一些。 果不其然皇后挑了挑眉,而随后淑妃便是笑着说了一句:“看来太子妃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陶君兰一笑置之,只是道:“淑妃娘娘谬赞了,这事儿如今想来也没多少人不知道罢?”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便是徐徐言道:“宜妃没了,是畏罪自尽的。” “畏罪自尽?”陶君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却是有些发冷。宜妃若是真担心阿武和九皇子,那就断然不会真的自尽。若自尽了,那么就说明了认罪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她想起了宜妃当初和她说的那些话来:宜妃说,皇后不会让她活着。 此时再看皇后的神色,陶君兰只觉得宜妃一语成谶,料事如神。 不过她这个疑问却是没人敢回答了,都是偷偷的看了一眼皇帝之后沉默不言了;皇帝的面色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更加难看了几分。最终,皇后低声请示皇帝的意思:“皇上您看,如今又该怎么办?九皇子” 陶君兰纵然是铁石心肠,此时也是忍不住替九皇子有几分担心。 皇帝阴沉着脸不说话,手指尖却是忍不住轻轻的在扶手上一直点击。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却也代表了皇帝的一点犹豫不决。 此时顾惜却是起身来,低声的开口:“皇上不知可否听臣妾一言?” 皇帝看了一眼顾惜,眼里的神色有片刻的柔和,就是语气也是带了几许轻柔,虽说并不显眼可是仔细感受却也不难发现:“你说。” 顾惜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皇后和诸位妃嫔,这才柔声言道:“宜妃姐姐纵然糊涂犯下大错,可是就九皇子却是无辜的。再说了,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人专门记录日子,自然是不可能出错或是叫人混淆了的。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帝的面上顿时有些迟疑。 皇后面上一动,却是开了口:“皇家子嗣,不容玩笑还是该查验一番。” 陶君兰心中一惊,本不想开口参合这些事情。可是一想起宜妃当日的恳求,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其实庄嫔娘娘说得极是。虽说不知宜妃娘娘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不过料想和九皇子却是没什么关系的。皇子何等尊贵?怎可被一个妃嫔连累?没了母亲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再因此迁怒九皇子,那九皇子便是真正冤屈了。” 皇后凌厉的扫了一眼陶君兰:“太子妃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别插嘴得好。” 陶君兰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股子清正的力量:“皇后娘娘教训得是。不过臣媳想,到底一事儿归一事。又何必如此呢?若真查验了,今日之事倘若传出去,将来九皇子的脸面尊严还置于何地?臣媳只是就事论事,觉得无需多此一举罢了。毕竟宫中制度森严,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浑水摸鱼的。除非,还有人给打掩护,帮着一起隐瞒。而且那人还得更加位高权重才行。” 皇后顿时就觉得心中一紧,登时背上便是冒出了冷汗来:陶君兰这话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了。要死,她是不介意拉着自己一起死的。 皇后自然是不想死的。所以最终皇后还是只能悻悻的闭上了嘴巴,将话咽下去。 淑妃笑起来:“这怎么可能?比i宜妃还位高权重,那岂不是就得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不管淑妃是真为了玩笑,还是故意恶心皇后,显然都是成功的激怒了皇后。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淑妃:“喝茶。” 淑妃愣了一下才算是反应过来皇后这话的意思,登时羞窘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讪讪的尴尬缩在椅子里,再不肯说一句话了。 第一卷 第629章 心惊 见皇后是真的动了怒,陶君兰着才微微笑道:“臣媳不过是打个比方,并不是影射谁。还请皇后娘娘见谅。不过也由此说明,这事儿的确是不能不是吗?” 皇后气道:“自然是不可能,我如何会做那样的事儿?若是我发现宫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必别人动手,我立刻就严惩不贷了。” 陶君兰温顺的垂下头去,做出歉然状:“皇后娘娘一向公正严明,自然是不可能包庇谁。” 她这么说,自然还是为了九皇子罢了。否则,皇后真万一提出要滴血验亲什么的,九皇子便是必死无疑。其实,皇后说那些话,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要九皇子的性命罢了。 皇后根本就是想要九皇子做替罪羊,做阿武的替罪羊。毕竟宜妃没了,若是九皇子也没了那么这事儿便是彻底平息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事情,更不会去怀疑阿武和太子。以一人换自己孙子一生无忧,皇后自然是不会不愿意。 陶君兰想,或许换成是她,她也会愿意的。 只是她不是皇后,也不用面临这样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可以选择可怜九皇子,悄悄的帮助九皇子保住一条性命。 那么小的孩子,被牵连进来已是无辜,更不必说因此丧命了。就算没有宜妃的请求,陶君兰也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终生软禁是一回事儿,好歹还是能享受人生的。可是要人死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 陶君兰心道:就当做是替拴儿和明珠积累功德了,再则这事儿本不用她花费多少工夫。 正想着,顾惜又开了口:“皇上,臣妾觉得太子妃所言极是。九皇子是您的儿子,您也一向宠爱,又何苦为了宜妃牵连九皇子?” 皇帝看着顾惜半晌,有沉吟半晌,最终到底是做出了决定来:“罢了,料来宜妃也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动手脚。也没那个本事在这个事情上动手脚。” 皇帝虽说决定不多此一举,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悻悻,口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宜妃那个贱人,传朕的旨意,褫夺其封号,扔出宫去喂狗罢!” 皇帝这话也着实是狠毒了。 不少胆子小的妃嫔都是被这话吓得微微一颤。人都缩紧了几分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这句话显然在皇家却是半点不顶用的。宜妃服侍了皇帝多久?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没想到都落到了这个下场,更何况其他人? 以前人人都盼着的侍寝伴驾,忽然之间众人心里都是有了几分抵触和害怕。毕竟现在皇帝再宠爱,也生不出孩子来了,还去争宠做什么?没有意义了不是? 皇帝自然不知道自己女人们心中的想法,不然估摸着心情就更加糟糕了;而顾惜此时又开口求情了:“臣妾斗胆一言,其实以臣妾看来,这事儿还是不声张得好。褫夺封号总要个理由,可实话却是不好说的。找其他理由却也不合适。不如干脆隐而不发,也看在九皇子的面子上,给宜妃一点体面。只是将来不迁入皇陵就是了。” 顾惜这话在情在理,她此番柔声说来,更加衬得她善良温柔。 陶君兰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是有点儿纳闷和感慨:纳闷是因为她觉得顾惜这般不遗余力,甚至不怕触怒皇帝,还真是胆子大。感慨则是觉得,顾惜到底还是进宫时日短,尚且还有一些善良在。比起其他人,显得有血有肉多了。 不过更让陶君兰震惊的却是皇帝居然一番沉吟之后竟然还真就作罢了:“就依庄嫔之言罢。” 皇帝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是禁不住看向顾惜。眼中俱是震撼和忌惮只除了陶君兰。能在皇帝震怒之时劝住皇帝,改变皇帝的想法,只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皇帝对顾惜的看重和宠爱了。 若不是顾惜进宫着实日子不长根基太浅而且不可能有子嗣,不然的话,众人只怕不少人都要生出针对心思来。而且现在情况特殊,反而大家看着倒是随后又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开始忍不住盘算,是不是该和顾惜交好,这样以后万一惹怒了皇帝的时候,好歹还有人忙着求情。而且还有用。 陶君兰则是想:如今宜妃没了,四妃之位空出来一个,想来顾惜是要顶上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帮着英嫔升一升份位……答应八公主的事情拖了这么久没办好,她的心里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想起李邺关于灯油的那一说的话,陶君兰心里更是觉得这事儿必须尽快成了才好。其实,此时就算不成,陪葬名单最后还是由李邺来拟定的,李邺大可以勾去英嫔就是了。 只是她心里到底觉得还是该将这事儿办成了才对得起八公主。 正思量着这个事儿,冷不防的皇后却是开了口:“臣妾最近身子不适,只怕没法子主持宜妃的丧仪。为了保证事情办得妥当,臣妾想着是不是另外交给其他人去办?皇上您觉得谁合适?” “淑妃和静妃之前的代管宫务不是很好?就她们罢。”皇帝深深的凝视了皇后一眼,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如此说了一句。 淑妃和静妃顿时脸色都是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异口同声的推脱道:“臣妾资历尚浅,又不曾办过此事,只怕不能担当。” 皇帝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不过淑妃和静妃却都是坚持住了没敢松口。这事儿说真的谁也不敢揽着,毕竟皇帝如此厌弃了宜妃,万一将来事后想起来后悔,连带着办丧事的人一起迁怒了怎么办?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皇帝沉默下来,气氛也是随之压抑起来。 最后开口的还是顾惜:“臣妾有个建议,不知皇上怎么看?要臣妾说,其实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与其让静妃和淑妃娘娘二人去主持宜妃娘娘丧仪,不如让太子妃去。太子妃将来横竖也是要接管宫务的,先练练手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也更合情合理。” 陶君兰看着顾惜,心中忍不住想:顾惜这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皇后便是也点头附和道:“庄嫔这个建议倒是十分好,方才臣妾没想到,如今想到了倒是觉得这个法子才是最合情合理的;。皇上您看呢?” 皇帝点点头,有些敷衍道;“那就这般罢。事情交给太子妃来办。” 言罢,皇帝又问:“什么时辰?” 宫人忙答了。顾惜便是提醒皇帝道;“皇上该回去服药了。臣妾服侍皇上回去?” 皇帝点点头,站起身来,顾惜则是忙上前去扶住皇帝说是扶,倒不如说是皇帝拉着顾惜的手更合适。而且,皇帝那种宠溺的神态更是叫一众妃嫔红了眼睛,只觉得嫉妒非常。 可摸着心口说句实话,陶君兰却是只觉得年轻貌美的顾惜站在皇帝旁边,却是越发的将皇帝显得老态毕现,不仅容貌衰老,就是那一头花白发色也是格外显眼。尤其是两人交握的手,一只白嫩如玉,另一只却是青筋隆起皮肤松弛,更有些老年斑隐约浮现。 不知道皇帝低头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特别的恼怒? 陶君兰忽然有些明白了皇帝为什么对长生如此执着了。除了对权力之外,还有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老了。尤其是他的女人们一个个还貌美如花的情况下。 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这样老去。 陶君兰忽然又反应过来:顾惜说的服药,或许说的就是丹丸。这么说来,顾惜是知道皇帝服用丹药的可顾惜非但没有劝说皇帝,反而服侍皇帝服用丹药。 怪不得太后会失望。会对顾惜那样的态度。顾惜是知道太后为了劝说皇帝费了多大的功夫的,可是…… 陶君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所以她干脆将这些情绪都压下去,开始思量该怎么替宜妃办丧仪。 作为妃位,怎么办丧仪自然也是有定例的,所以也用不着太头疼。 可关键是皇帝对宜妃的态度办好了也不是,办不好更不是,怎么把握住这个度,却是最难的。 陶君兰正想着,皇后出声道;“都散了罢,太子妃好好办这事儿,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我累了,你们各自散了罢。这事儿谁也不许在背后议论此事,更不许传出去!”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心里都嘀咕:这种事情谁敢议论?别将自己连累进去! 陶君兰从皇后宫中出来,想了想便是低声吩咐宫人;“去宜妃宫中瞧瞧情况。”既然要办这件事情,那么她就尽快的办好。这么热的天儿,宜妃也是不适合一直安放在那儿的。还有九皇子,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说起来,她倒是真有点儿替九皇子担心:没了宜妃,他还不知道被怎么安排呢。那么大的孩子,刚学会说话喊娘,也会伤心了。宜妃突然没了,九皇子不知该多难过。 第一卷 第630章 丧仪 好在宜妃虽说没了,又是被皇帝幽禁着,底下倒是也没敢怠慢。免费小说门户人是穿戴齐整了放在床上,妆容俱是妥帖。身上穿着封妃时候的大礼服,精致又华丽,头上戴着宝冠,若不是合着双眼,倒是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宜妃死得算是十分安详了。 陶君兰侧头问宜妃的大宫女:“宜妃是什么时候没了的?怎么没了的?” “奴婢墨香,回太子妃的话。宜妃娘娘是今儿一大早没了的,昨儿夜里娘娘不许我们伺候,自己睡的。今儿我们进来一看,就已是这幅情形了。不过当时娘娘身子尚且温热,所以应是走了不久。”那大宫女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说着说着竟是红了眼圈。 陶君兰先前以为是宫女给宜妃穿戴的,却没想到竟是宜妃自己准备好的。看来,宜妃竟还真是自己坦然赴死的。当下她心里便是忍不住有些古怪的情绪:难道她冤枉了皇后? “不过,昨日皇后娘娘派人来送过东西,宜妃娘娘和那宫人说了几句话,似乎还从那宫人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墨香哭道,说着就跪下了:“娘娘一定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 墨香这话声音太大,吓得陶君兰忙四下里看了一看,随后才训斥道:“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事情已是这般了,再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可不得了。 不过,听了墨香这话之后,陶君兰却是反而忍不住古怪的想:到底还是没猜错。宜妃也没猜错,果然是皇后。 算起来,宜妃早有预料,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坦然赴死。 出了一回神之后,陶君兰便是吩咐墨香:“这话以后对谁也不能说,知道了没有?宜妃这般死了,不是想你们给她出头,而是想保全她的孩子。”说完这话之后,她便是看着墨香的神色。 若是墨香知道阿武的事儿,那么自然听得懂她这话,若是不知,大约也是就会认为那是九皇子。 墨香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后便是凝重起来,三下两下忙抹了泪,虽还在哽咽却也是应下:“是奴婢一时糊涂了。多谢太子妃提醒奴婢。” “宜妃的丧仪由我来办,这件事情我会尽量办好。只是你们”陶君兰有些歉然的看了一眼墨香。 按照规矩,主子死了,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也是要陪葬的。墨香作为大宫女,更是当仁不让。 墨香显然也是知道陶君兰是什么意思,当即居然微微一笑冲着陶君兰行礼:“奴婢早就做好了准备。待到宜妃娘娘丧仪成了,奴婢自然也就跟着娘娘一起去了。奴婢知道太多,就算不跟着娘娘去,也一样是个死。” 皇帝也好,皇后也好,都不会留着她。现在没发作,不过是想留着体面罢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心里轻叹了一声:这个叫做墨香的宫人倒是看得通透,竟是半点害怕和迟疑也没有。显然是一早就想好了。 可正因为如此,她却是越发的觉得不忍心。 “罢了,我去看看九皇子罢; 。”陶君兰不忍心再去看墨香,便是如此言道。事实上,这也本是她来这里的最大目的。 待到回了端本宫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将九皇子也带上了。小孩子眼睛干净,总不好一直留在那儿。可是其他人陶君兰觉得交给谁也不放心,所以只能自家先带回来。至于皇后那儿,她也是只派人过去知会了一声。 九皇子交给皇后,大约是死路一条。可其他人,这会必然是不肯接受的。毕竟九皇子在皇帝那儿,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膈应了起来。况且,这么贸贸然她做主交给其他妃嫔先养着,也是不合适的。 好在端本宫本来就有几个孩子,抱回来说有个伴儿免得九皇子伤心也是合情合理。 陶君兰觉得九皇子大约也是真知道伤心的,抱着他离开宜妃宫中的时候,九皇子哭得撕心裂肺,挣扎得厉害。若不是他的奶娘还在,只怕他真是哄不好。 红螺却是忍不住埋怨陶君兰:“太子妃也忒心软了一些。您这么抱回来九皇子,却是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总归是条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罢?本来他就是无辜的,若是我再不帮一把,那我于心何安?”况且还有宜妃托付在前。 宜妃这么一死,没牵扯出阿武,以后阿武便是彻底的安全了。她和慧德太子的事情,也算是就这么结束了。只要没有知情人提起,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怀疑什么。所以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九皇子了。 李邺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你总归是心善了些。不过既然抱回来了,就好好养着罢,说起来他也是无辜受累。” 陶君兰点点头,却是又有些犯愁:“也不知道九皇子以后怎么安排,想来应该不会养在我这里罢?”一直养在她这里,也不像话。 “没人接手的话,提前单独分个宫殿住着就是了。”李邺和煦的笑着替陶君兰将头上多余的发钗都拿下来:“横竖服侍的宫人一个不少,有没有名义上的母妃都是不打紧。” 在宫里别说养母,就是生母也不见得就亲自带过孩子几次,和孩子见了多少面。所以在李邺看来,九皇子不再要什么养母也是不打紧。反而还乐得轻松。 “最近朝中有些不稳定,我有些担心武王那边。这么久没消息传回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李邺叹了一口气,渐渐收敛了笑容:“内宫这头你自己多小心。我怕是有时候顾及不到这头。” 陶君兰点头应下:“你放心罢。端本宫这头我会照应好的。” “宜妃的丧仪也不必太隆重,勉强有个体面就好了。现在不适合大办。”李邺继续言道,颇有些絮叨的味道。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着李邺道:“你这般倒不像是一国太子,反倒像是个嗦的老妈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能什么都不懂?” 李邺讪讪摸了摸鼻子,口中辩解:“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 随后又有些恼羞成怒:“不识好人心,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一番才是;!”说着扭住陶君兰的肩膀,低头就亲了下去。 待到“惩罚”完毕,陶君兰便是气喘吁吁双颊泛红了。 因了给宜妃办丧事,所以陶君兰才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宜妃会被幽禁有人举报了宜妃给皇帝下毒,且和侍卫私相授受。 陶君兰也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宜妃要“畏罪自尽”。因为私相授受并无证据,只是有几次宜妃撇开人私底下离开了一阵子,或是和侍卫宫人说话什么的。 不过至于下毒,那却是正儿八经的事情了。听说是翻出了证据来昔日留下的一包药粉,经过验毒之后却是一种能叫人心情亢奋愉悦的毒药。说是毒药,是因为这种药粉长期服用之后,会导致人神思匮竭,心血不足。且有些微的成瘾性,虽说不严重,可也足以影响人做些决定了:比如留宿还是不留宿。 皇帝知道这个之后,再一联想自己当初对相貌不算出彩也无什么特殊过人之处的宜妃十分迷恋,登时就是大怒。 不过好歹顾念着九皇子这才没立刻给宜妃定罪。当然,也是因为私通之罪并未曾有证据的缘故。而宜妃死后皇帝发火,则是有宫人言之凿凿的说曾看见了宜妃和个侍卫亲密说话,又钻入小树林中许久。 只是那却也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和怀上九皇子的时间并不吻合。不过即便是如此,皇帝还是忍不住怀疑了。而且还迁怒了皇后,觉得是皇后管理不严所致,枉为后宫之主。 这样看来,陶君兰却是越发的肯定这事儿必然是有人在后头设计不然的话真查起来怎么会只查到宜妃对皇帝用药和与侍卫亲密? 陶君兰觉得就算是真被人看见了宜妃和侍卫打扮的人亲密,那侍卫也必然是慧德太子假扮的。这么一番查下来,说白了只是宜妃多了罪过,可是却半点没牵扯到慧德太子和阿武。 所以,不是皇后又是谁?皇后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确:无非是想永绝后患罢了。 宜妃坦然赴死,也未曾没有保护阿武和九皇子的心思否则她也不会一早就来求她保下九皇子了。 以了皇帝的态度,所以宜妃纵然身为妃位可丧仪还是显得太过简单了一些,好在如今朝廷事情颇多,国库也不甚充盈,所以倒是也能说得过去。只是让人寒心的是,宜妃这么一去,竟是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直到送宜妃棺椁出宫那日,也不过是来了英嫔等几个低位份的人来充场面。 就这,还是英嫔看在九皇子可怜的份上叫的人。 让陶君兰意外的是,顾惜却也是来了。袁琼华也是带着阿武来了袁琼华是以昔日到底主仆一场,念着情分的缘故来的。至于带上阿武,想来也是想着让阿武送自己亲生母亲最后一程的心思。 顾惜也没凑上前去送宜妃最后一程,反而是到了陶君兰跟前问起九皇子来:“九皇子这几日可好?听说哭闹不休?” 第一卷 第631章 挑衅 陶君兰心里纳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笑道:“哭闹不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毕竟他的母妃没了,他伤心也是正常的。|經|典|小|說|網不过小孩子忘性大,闹也不过是这段时间罢了,再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皇上正在气头上,所以难免对九皇子有些心里疙瘩,自然不会太过关注。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等到皇上想起来九皇子,自然也就像是以前一样宠爱了。”顾惜含笑言道,似乎有几分歉然。“在那之前,只怕还得麻烦太子妃了。” 顾惜这话说得客气却也有些怪异,不过陶君兰只是一笑置之:“也没什么可麻烦的,横竖端本宫里有几个孩子,多一个也是一样的养法。再说了,主要也全靠奶娘和宫人,我倒是操不了多少心。” 送走了宜妃,陶君兰回去的路上正好和英嫔同路。 陶君兰如今对英嫔颇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答应八公主的事儿,却是我食言了。” 英嫔浅浅一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横竖也不急在一时,再说了不过是虚名罢了,哪里就真需要这么计较?她就是害怕罢了。可要我说,有什么害怕的?” 却也不知英嫔这话到底是说她不怕死,还是说她不担心会殉葬。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多去猜测,只道:“只是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如今却是着实紧张,否则的话,只怕也容易。” 说起太后,英嫔倒是关切的问了两句。待到知道并无大碍,便是放松了些:“太后是难得的明朗人,性子也是最温和不过。对谁都是慈和。只盼着太后长寿才是。” 陶君兰点点头:“可不是?” “你真打算将九皇子一直养着?”英嫔又问。 陶君兰苦笑一声;“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个烫手山芋可没人愿意要,说起来九皇子也是命苦。” 英嫔抿唇一笑:“我看倒是不尽然,不过是现在没人想要罢了,待到将来只怕想要的多了。你只瞧着吧。不过,既然是养着,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就说不清了。” 面对英嫔的提醒,陶君兰只有满心感激:“多谢英嫔您的提醒。” 时值六月,九公主的肚子已经是硕大无比了。因了太后的寿诞,九公主便是进宫来给太后贺寿虽说太后早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办寿宴,也不接受众人的贺寿,可是作为子孙晚辈,大家自然还是免不得要过去拜一拜的;。哪怕见不着太后的面儿,只能在宫门外头拜一下。 几乎没人说是不去就是王夫人也是领着她宫中的人来贺寿。 陶君兰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是等着九公主,和九公主一同去的。说实话,九公主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她着实是不放心。所以,便是想着将九公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全程看护。 不过饶是早就准备,陶君兰在看见九公主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的惊了一惊:“这么大的肚子了?” 到底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九公主如今眉眼都是柔和了许多,泛着一股浓浓的爱意。她轻轻摸了摸肚子,笑道:“产婆说,还有最多二十多天就要生了,少则十来天。” “你就不该进宫来。”陶君兰皱眉言道:“虽说一路都是车轿,可是总归你还得上上下下的,这哪里经得住折腾?” 九公主浅笑:“太子妃不必担心,产婆说无妨的。反而我现在多走动走动,将来生孩子才能够顺利呢。” 听见九公主这样说,且作为怀孕的过来人,陶君兰纵然觉得看着还是吓人,不过到底却还是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你也要小心些,行动都缓慢些,千万当心。也别让自己累了。”陶君兰亲自扶着九公主,低声嘱咐:“太后横竖不会出来,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你也别太逞强了。若是有什么,一定立刻告诉我。” 九公主见陶君兰这般关心她,倒是有些不自在,微微低头下去:“太子妃放心,我不会乱来。”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多谢太子妃关心。” 陶君兰便是玩笑一句:“不关心你又去关心谁?你这肚子里,可是揣着我们陶家的下一代哪。” 九公主笑了笑,不知是羞的还是怎么的,倒是没再回应。 而陶君兰则是吩咐人准备肩舆。 到了寿康宫外,陶君兰远远的便是看见了乌压压的一片人守在那儿主子或许是不多,可一个主子带几个宫人,加在一起也就多了。 人多了难免嘈杂些,纵然只是各自窃窃私语,可还是架不住闹哄哄的一片。 陶君兰过去后见庄王妃和武王妃说得最起劲,也最为一脸不满意的抱怨之色,便是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既然来了,总该高兴些才是,怎的做出这幅样子?可是太后给了你们难堪了?” 庄王妃有些讪讪,武王妃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太子妃倒是来得晚。看来果然是身份高了,架子就大了。以前做侧妃的时候,却怎的不是这般态度?” 武王妃胆子如此大,倒是惹得陶君兰忍不住侧目。装王菲也是忍不住的看她。不过武王妃却是一脸镇定自若,反而还抬高了下巴:“怎么,我说的不对?” “人在其位,便谋其职。昔日我身份不高不假,可那也说明我谨守本分。今日我既是太子妃,自然是不能再那般态度;。倒是武王妃,你也是贵女出身,怎的却是连规矩都不懂?”心知肚明武王妃这是在讽刺她,陶君兰倒是也不露出半点恼怒来,只是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若真大发雷霆,反倒是小家子气了。而且,发生过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否认不是?做过侧妃又如何?今时今日,她却是太子妃,是李邺的发妻。这就足以。 “就算你不敬我是太子妃,也该敬重我是你嫂子。有你这样对嫂子说话的?还是说,因为我昔日身份不高,所以你便是可以不尊重我?藐视规矩?”陶君兰见武王妃一时被反驳得话都说不出,便是张口训斥了几句。语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却又足够给武王妃难堪。 “我们王爷冒着危险带兵打仗,我在京中却是要受人欺负。”武王妃委委屈屈的嘀咕一声,又不情不愿的冲着陶君兰道歉:“太子妃说得是,是我的错。” 陶君兰眼睛微微一眯武王妃这是要给她穿小鞋啊。可不是么?这话分明就是说她以身份压人罢了,而且还抬出武王来,更是显得她连武王这份功勋都不尊重,完全就是蔑视他人了。 这话坐实了,不仅是她,就是李邺也是要受到影响。陶君兰登时沉了脸色,扬声便是重重斥道:“够了!庄王妃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便是回去好好冷静冷静!武王出征乃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给你撑腰作为噱头!武王得胜归来,朝廷自会论功行赏,可那也是武王的功劳!你又何曾做过什么?再则,我倒是想听听,到底谁给了你委屈受?” 武王妃今日这般挑衅,说实话是有些出了陶君兰的意料之外。不过她又岂会怕了这点子挑衅?不管武王妃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就一句话,狠狠打脸回去就行了! 武王妃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话含沙射影的说说也就罢了,可要真是指名道姓,却是不能够的。毕竟陶君兰什么也没做。就算开口时候说话过分了,可那也算不得什么。 作为太子妃,作为嫂子,陶君兰训斥几句,武王妃自然也只能受着。 不过,陶君兰可不仅仅是只打算将武王妃训斥一顿。武王妃敢这样挑衅落她面子,她自然少不得要借着武王妃拿回几分面子,再顺道杀鸡儆猴一番。当即她便是冷冷训道:“武王妃你便是在这儿跪半个时辰,好好想想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你该说的,什么是你不该说的!再好好想想,武王带兵出征保家卫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那又是不是你跋扈嚣张的理由和借口!” 这话一出,顿时不少人都是傻眼了这也太严厉了些罢?跪半个时辰思过?在这里?那武王妃的脸面还要不要?只怕不出半个时辰,这事儿就该传遍了整个皇宫成为笑柄了! 而率先挑的武王妃此时则是气得脸色都发白了。 一时之间更是有不少人站出来的当和事老替武王妃说情:“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太子妃何必动气?今儿是太后的寿辰,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要不还是算了吧。武王妃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开个玩笑不是?” 面对这样的劝解,陶君兰但凡识趣一些,也就该顺坡下驴将这事儿囫囵过去就算了。毕竟她也是威风过了,真较真给自己惹来一个敌人也不好。 陶君兰浅笑的一勾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玩笑?” 第一卷 第632章 做脸 虽说被陶君兰笑得头皮发麻,可是还是有人点头答道:“自然是玩笑。” 陶君兰冷哼一声:“玩笑?!说得倒是轻巧。到底是你们眼神不好耳朵不好,还是我眼神不好耳朵不好?是不是玩笑我尚且能分辨出来!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武王妃如今这态度却是最为不该。若这般轻易绕过,是不是以后只要有点功勋在身,就能肆意妄为目无尊长?武王妃还是好好思过罢!” 这也就是因为开口的也没有辈分高的或是身份十分尊贵的,陶君兰这才如此强硬了一回。否则的话,到底还是得卖几分面子的。 她总不能真将自己弄成孤家寡人,旁人怨声载道。 今日这般强硬,她倒也不是真想为自己出一口气。只是心里不计较是一回事儿,面上计较不计较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若是今日她不计较,那么明日其他人大约也会学着武王妃一样想着压下她一头去。 哪怕是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出现,她就不能轻易纵容了武王妃。 不过,也亏得武王妃自己配合得好。生生递过来一个靶子让她打。不然哪里有这样好的效果? 环视一圈之后,陶君兰很满意的悄悄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么一下之后,许多人都是对她莫名其妙的敬畏起来就算不是敬畏,也是深深的忌惮。横竖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不肯再轻易招惹她就是了。 陶君兰当然也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笑着侧头和九公主言道;“好了,咱们快去给太后贺寿罢,纵然只是在外头磕个头,好歹却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九公主忙点头:“太子妃所言极是。不管如何,总归是们的一番心意。太后她老人家纵然没当面接受了,可是心里必然却是高兴的。“只是九公主跪下去不容易,旁边让人扶着才算是堪堪跪了下去。艰难行礼说了贺词后,又让人艰难的扶起来。 陶君兰待到九公主先磕完了头,自己这才又打算行礼。不料还没行礼呢,寿康宫的大门却是”吱呀”一声开了。登时就是让人一愣。 愣住的当然不只是陶君兰。几乎是所有人都愣住了,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开了一条缝的宫门,一时之间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众目睽睽之下,张嬷嬷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笑道:“老奴给各位主子请安。太后有吩咐,说清太子妃进去说话。” 这话一出,顿时众人的面色又变了一变。方才众人都曾贺寿磕头,可是太后都没半点反应。轮到陶君兰了,却是开口请陶君兰进去而且,从另一方面说,刚好陶君兰要磕头了,张嬷嬷就出来了。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太后一直就在墙里头听着外头的动静?若真是如此,那方才的事儿,岂不是太后也知道了?而且不仅知道,还更是支持陶君兰的;。不然也不会请陶君兰进去说话。 武王妃看得清楚,也是想到了这些,本因为气恼而有些微红的脸色再一次的惨白了起来。她或许是冲动了。 而庄王妃则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方才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并不曾逞一时之气。不然此时也不知道有多后悔。 陶君兰则是意外的看了一眼张嬷嬷,然后便是看见张嬷嬷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心里微微一暖,也不迟疑忙大步的往寿康宫里去了。 这的确是太后在给她撑腰。 进了寿康宫,陶君兰则是被眼前的情形镇住了门廊下阴凉处摆着一张翡翠竹榻,太后则是悠然的半躺半靠的卧在上头。旁边一个小宫女打着扇子,另外还有捶腿的,奉茶的宫人。 总而言之,就是十分惬意的享受就是了。 而且叫人意外的是,太后的气色倒是真正的好了不少。太后这个年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用脂粉的道理,所以气色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比起前段时间,是真好了些。 可见太后许是真的看开了。对于皇帝,虽然可能还是失望,可却没那么再耿耿于怀的放在心里了。 这样自然是好的太后越是长寿,对李邺越是有好处。就算抛开这个,太后能长寿,总归是件值得人高兴的事儿。 见太后含笑看着自己,陶君兰也没扭捏什么,笑着上前去给太后磕头贺寿:“祝太后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越活越康健!” 太后笑出声来:“那是老妖怪。”顿了顿又问:“怎么没带几个孩子来?” “原想着就是下午让他们悄悄来,或许您也就见一见。不过没想到您却是见了我,早知如此就一并带来了。要不这会打发人去带过来?”陶君兰笑着解释一句,又提议了这么一句。 太后却是摇摇头:“下午带过来罢。今儿中午,你便是做主替我招待外头的人罢。我已吩咐了准备几桌席面,到时候摆在端本宫里罢。她们来给我贺寿,我自然是没道理连顿饭都不留。” 陶君兰有些意外,却也是点点头:“就照着太后您吩咐的办。”原她也想过这事儿,不过到底觉得有些越俎代庖不懂规矩,便是作罢了。毕竟宫里还不是她当家做主,皇后都没什么表示,她这般倒是显得里外不是人。不过现在有了太后的吩咐,那也就又不同了。 “你刚才训斥武王妃那番话极好。”太后笑着夸赞一句:“倒是不枉费我提点你那么多。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也该如此才对。这样你才能塑立威信。长而久之,别人自然也就老实了。俗话说,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 听着太后的教诲,陶君兰自然是心服口服的。当下笑着向太后到谢:“是,多谢太后您的提点。也亏得您今日肯帮我撑腰做脸,不然哪里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我不与你撑腰,要替谁去撑腰?你既是太子妃,我自然是要捧着你的。”太后微笑言道,却又有几分意味深长:“宫里除了我这里,别处你也借不上力。我再不帮你,那你该多艰难?” 听了太后这话,陶君兰只觉得鼻子一酸楚说不出的难受;太后这话是实情。皇后恨不得往死里打压她,自然不会帮着她。除了太后这里,别处她是真借不上半分力。 太子妃这个名号虽然风光,可是却也比做王妃做亲王妃都更难几分。 接着太后又问了几句关于九皇子的事儿。陶君兰一一答了。 “你心里留着善良,这是好事儿。”太后夸了一句:“宜妃再不好,九皇子总归是无辜的。皇帝老糊涂了,我却没老糊涂。你先养着九皇子,待到过段时间,想来也就有人来争了。到时候,你便是趁机要些好处才是。” 陶君兰见太后说得这般直白,倒是忍不住一乐。不过却还是摇摇头:“到时候再说罢。其实只要九皇子好也就行了,不过我觉得也着实没必要给九皇子再安置个养母。毕竟这养母始终比不上生母的。况且本又是为了利益才抱过去养着,更加不靠谱。” “只是这事儿却是你我都做不得主的。”太后嘲讽一笑:“你这是还没看清楚后宫女人们的嘴脸。儿子在宫里代表什么?代表依靠和希望。皇帝的宠爱,都比不上有个儿子来得实在。宫里没孩子的妃嫔多了去了,她们哪怕是为着将来,也会拼命争夺孩子的。不管是不是亲生,只要是在自己名下那就行了。” 顿了顿,太后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是老了,不然养在我这里,倒是也合适。小九还小,以后你们做哥哥嫂子的多照拂也就是了。” 陶君兰郑重应了,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太后若是知道了九皇子压根不是皇家血脉,该有多失望和生气?好在这事儿么i闹出来,不然的话太后只怕都接受不了。 从寿康宫出来,陶君兰便是笑着邀请众人去端本宫饮宴。自然,陪着陶君兰的还有张嬷嬷张嬷嬷今日就算是替了太后做她的眼睛和耳朵。 有张嬷嬷在,众人自然也就不敢有半点的造次。否则的话,岂不是叫太后生气? 所以,不管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真心忌惮或是讨好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面上倒都是一团和乐,给足了陶君兰脸面。让宴会圆满的结束了。 九公主因怀孕不方便,而且陶君兰也怕人多看顾不过来,所以也就让九公主先出宫去了。宫里的东西,陶君兰也是着实不敢让九公主吃。毕竟万一要是有人趁机做点什么,那可不一定就能防范得住的。 九公主当然也是知道其中的厉害,进宫半日连一口水也没敢喝,看着就叫人觉得可怜。 待到所有人都散了,陶君兰叫人收拾了狼藉之后,便是叫红螺亲自将几个孩子都带过去给太后瞧瞧。不过九皇子却是没送去,一则是九皇子身上有孝怕冲撞了,二则陶君兰私心的也不愿意让太后对九皇子倾注了太多情感。毕竟九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不告诉太后她已是心中愧疚了。若是再放任太后对九皇子疼爱,那她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快到傍晚的时候,李邺匆匆回了端本宫,却也来不及说别的。只劈头便是问了一句:“今日你让人送九公主出宫,你可得了回复?” 第一卷 第633章 失踪 陶君兰微微一怔,摇摇头:“不曾。”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是陡然反应过来:按说这会子九公主早到家了才是,怎么的会没有人回来复命? 随后下意识的便是张口问李邺:“怎么回事儿?可是九公主出什么事儿了?”李邺的脸色这般难看,容不得她不多想。不过,心里自然是不希望九公主有半点事儿的。所以这话问得有些胆战心惊的味道。 李邺深吸一口气神色阴沉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小九出宫回府的路上,连着人带马车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就是跟着的人也是都不见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心跳都是窒了一窒,随后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至于心中,那更是犹如打翻了水桶一般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担忧和忐忑。 且不说九公主身边跟着护卫和丫头,还有她派去的宫人。只说九公主马车上有皇家徽章,一眼便是看得出来。京城里就是再不长眼的人,也是不可能去动九公主的。 可若要说不是被人劫走了,却是也说不过去。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不见了? 而若是被人劫持了,这说法却也不对,而且满大街的人,她就不相信没人看见!可李邺却说,九公主不见了。 也就是说,当时任何人都没惊动。 李邺抿着唇没回话。 陶君兰艰涩的问道:“到底是路上遇到了刺客,还是自己突然有事儿去了别处?可查清楚了?” 李邺只是摇头,半晌才苦笑一声:“若是这样,我也不会如此着急了。” “会不会是九公主开玩笑?”陶君兰如此问了一句,只是自己都问得气弱,心中压根不相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然也别说李邺了。 李邺叹了一口气,劝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横竖总在城里。如今我已经上封锁城门,这样一来,慢慢找总能找到。” 李邺这么说,便是事情毫无转圜余地,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陶君兰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便是乱糟糟的成了一团。各色念头都是浮上来:九公主怀着身孕眼看就要生产了,如今不见了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万一受到惊吓提前生产也不是不可能,若遇到什么危险那就更不必说了。还有陶静平那头,也不知道现在有多担心。 陶君兰颤抖着手抓住李邺,声音都有些哆嗦:“你一定要尽快找到九公主!她怀着身孕” 李邺沉重的点头;“我知道,你别担心。”心里却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不告诉陶君兰这事儿了。虽说瞒不住,可是能瞒一时却总也能少让她担心一些。 “实在不行,挨家挨户的搜罢。”陶君兰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着李邺担忧的双眸勉强一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京城虽说大,可多派人挨家挨户的找,总能找到。那么大一个人,必不好藏。” 李邺点点头:“若今天再找不到,就用这法子;。”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像是揣了一个大石头,说不出的沉甸甸。挨家挨户的搜,这是最笨最麻烦的法子,可就目前来看也是最好的法子了。毕竟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找都无从找起,只能用这种方法。 至于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可是等待却偏偏是最难熬的。 除了担心之外,她心里还有些愧疚:“早知道,我就该留下她,不该早早打发她回去的。宫里虽说危险,可小心防范却也不怕” 听她这样说,李邺便是只能轻声安慰:“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如何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你也是为了她好。你别这般想,白白责怪自己也没用。” 陶君兰点点头,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迫使自己一点点去分析今日这个事儿“你说,会不会是早有预谋?”陶君兰沉吟片刻后如此问道。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了。若非如此,在京城里怎么可能让一群人连人带车的消失无踪?还没惊动旁人? 李邺点点头,沉声言道:“我也是这般猜测的。” “若真是这样,那倒是不必太担心了。”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对方必然还有目的,肯定不会轻易伤害九公主,更不会让九公主出事儿。”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又抓着李邺手道:“你叫人小心查找,千万别打草惊蛇,让对方狗急跳墙!不,不能搜!”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法子。”李邺见陶君兰激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你别担心,我有分寸。找是必须找的,还得大张旗鼓找,我们越是看重小九,那就越是能让对方知道小九的重要性,自然也会更加的重视小九,从而也能让小九得到些保障。” 陶君兰听李邺这样说,倒是也明白这是对的,便是点点头:“听你的。” 如今她慌了神,其实也着实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而且她如今在深宫里,也没有法子帮上忙,此事儿还真只能靠李邺。 想了想,陶君兰便是催李邺:“你也快去找九公主。另外,若是见到静平,你替我劝劝他。让他千万别着急,冷静一些。” 不过这话说出来,陶君兰都是觉得不可能那是陶静平怀孕的妻子,纵然两人闹矛盾感情有些不合,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着急不放在心上? 出了这种事情,最着急最担心的还是陶静平。 随后陶君兰又想到了陶芯兰:“让陈家务必将这事儿瞒住,不许人告诉芯兰。她如今也怀着孕,不能担惊受怕。对孩子不好。” 陶芯兰是个脾气暴躁的,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恼怒得不行,自然不能让她知晓。 李邺见陶君兰逐渐也是冷静下来,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放下心来起身往外走:“若是我晚上没回来,你也不必担心。早些睡下就是。不管如何,一时半会儿的小九应该不会有事儿。我更担心的是后头的后招;。” 敢算计了皇家公主,又是和陶家有关的九公主,李邺不用想也是能够猜到对方的目的。横竖对方若是提要求,那也只会是对陶静平或是陶君兰了。 陶君兰一怔之后便是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当即笑了笑,言道:“无妨,若真是找到了我,那就好了。我也不会瞒着你,到时候必然先通知你。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李邺盯着陶君兰瞧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倒不是他不相信陶君兰,而是他害怕真到了那个时候陶君兰被威胁了,就顾不上这些了。 以陶君兰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九公主吃苦,她有能力却是不出手的。也不可能能一直压着性子等着。 送走了李邺,陶君兰则是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整个脸都是沉了下来。 什么人这样胆大妄为。竟然敢动九公主。一想到九公主的肚子,她更是整个人都是冷静不下来了。若九公主有个什么事儿,她一定要让参与了此事儿的人跟着陪葬!不,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她会叫他们生不如死。 陶君兰阴沉着脸想着这个事儿,浑然不知自己这副样子却是吓得宫人们连靠近都不敢了,端本宫更是全然一副低气压。众人都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傍晚,因陈家的规矩是一家人一处用餐,所以陈家人都聚在了陈夫人的院子里等着用晚饭。 陈大奶奶来得最迟,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意。进来后便是告罪:“恕我来迟了!不过我也是听了一件稀罕事儿,这才来迟了,还请公公婆婆不要恼了我才是。” 陈夫人因了九公主的事儿心情也不大好,见了陈大奶奶笑容满面的样子只觉得更加不喜欢了,当即淡淡道:“好了,开饭罢。下不为例。没有一大家子等一个人的道理。” 陈大奶奶被陈夫人这么淡淡的训斥了一句,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笑容都是顿了顿,不过很快却是又重新扬上去:“是。不过,弟妹想不想听一听这稀罕事儿?是和弟妹娘家嫂子有关的。” 陶芯兰微一挑眉,心知肚明陈大奶奶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引她开口问罢了。不过她却是打定了主意不顺着陈大奶奶,只是笑了笑:“大嫂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再说了,眼下要吃饭,大嫂你不饿?” 陈大奶奶顿时噎得够呛。 而陈夫人在听见和九公主有关的时候,心里就是重重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大人。然后重重的瞪了一眼陈大奶奶:“老大媳妇,你这是作甚、你若不饿就回去,别耽误了大家用饭!” 陈夫人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大奶奶也该明白了。毕竟之前她还特地让人去各处提点了,让不许提起九公主的事儿。陈大奶奶虽说不好,可毕竟还是贵女出身,规矩还是懂的。 不过陈夫人却是显然高估了上一次陈大奶奶的记恨之心。 第一卷 第634章 兵荒马乱 陈大奶奶只看了一眼陈夫人,却是只当没听见陈夫人的警告一般,笑盈盈的便是说了出口:“九公主竟是在出宫回府的路上失踪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陶芯兰闻言只是呆了一下,随后便是霍然起身。她这么猛的一起身,吓得陈赋忙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扶住陶芯兰,唯恐她一个小心闪了腰。 “你再说一遍!”陶芯兰却是一巴掌拍开了陈赋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陈大奶奶跟前,冷冷的要求道。别看她怀着身孕,可是动作却是十分灵敏,硕大的肚子更是半点不影响气势。 陈大奶奶被陶芯兰凶狠的目光吓得目光一缩,面上笑容也有点儿维持不住。不过随后她却是想起了自己才是那个掌握了主动权的人。当即她便是皮笑肉不笑道:“弟妹这是在求我?可怎的却是没有半点儿的求人姿态呢?” 陈大奶奶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陈夫人只就觉得肺都被气炸了。不过,她还是忙去拉陶芯兰这个时候还是不能让陶芯兰动气的。更别说万一一会儿真恼了的时候再有什么大动作,那更是不可。 陈夫人冷冷的在心里想,看来是该分家了。 陈大人也是不高兴,怒斥一声;“老大媳妇,你这是干什么?!” 陈大奶奶被呵斥,心里自然不痛快,她不痛快就想着要陶芯兰更不痛快。所以她便是笑着对陶芯兰道:“弟妹恐怕不知道罢?这事儿都传遍了,就瞒着你一个人了。府里人可都知道。”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看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了。我对你可好?” 陶芯兰也笑了,不过眼神和笑容都是发冷:“大嫂对我可真好。不过,我却是想问问大嫂你,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却瞒着我,必然是怕我担心对孩子不好。可大嫂你这般幸灾乐祸的告诉我,又是个什么居心?” 按照陈大奶奶的想法,陶芯兰纵然恼怒,也是不可能发作在她身上,只会记恨大家瞒着她。可却没想到陶芯兰反而这么冷静的反问了她这么一句,顿时将她问住了。什么居心?自然是想看见陶芯兰气得不行,然后冲动之下跑出去找人,再动了胎气。 陈赋的大哥陈景此时终于是按捺不住,气得伸手去拖陈大奶奶,高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陈景和陈大奶奶感情并不好,虽说刚成亲的时候也过了些蜜里调油的日子,可是随着陈大奶奶和陈夫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以及认清楚了陈大奶奶真实脾性之后,夫妻两就淡了下来。 陈景一向不愿多和陈大奶奶多说一句话。自然也不愿意去管陈大奶奶的事儿因为管不住;。说了之后每每管不住两日陈大奶奶必然重犯。 方才陈夫人开口呵斥了,陈景也就没开口。可没想到陈大奶奶这般的不识抬举。 陈景觉得着实是丢人尤其是看了看两个弟妹之后,更是觉得心情更加糟糕了。三个兄弟里,只有他娶了个不合心意的妻子,也是最不省心的。 陈大奶奶使劲摔开了陈景的手,冷笑道:“怎么,孕妇果然真真是金贵。连说句话都怕吓着了?可谁没生过孩子?说道这个,我倒是想问问婆婆和公公了,一样是媳妇,怎么就偏心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为了她,连话都不许我们说了?” 陈大奶奶胡搅蛮缠,陈夫人气得已经不愿和她理论了,只呵斥自己儿子:“老大,管好你媳妇!” 倒是陶芯兰开了口,公正的言道:“大嫂这话却是没说对。是,大嫂和二嫂也怀孕生孩子,并不是我就格外金贵些。可是大嫂该摸着心口问问,婆婆在你怀孕的时候,对你是个什么样子!你口口声声说婆婆偏心,可婆婆到底是少给你东西了,还是对你怎么着了?她多关心我一二,也不过是怜悯心疼我没了亲娘,丈夫之前也不在身边罢了。连这个大嫂莫非都容忍不下?” 顿了顿,陶芯兰又冷笑:“不过我还真得感谢大嫂告诉我这件事情!只是,大嫂你这般幸灾乐祸不知合适不合适。九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出什么事儿,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却是要失望了!” 陈大奶奶见陶芯兰这幅凛然的样子,又一脸冷漠鄙夷的看着她,仿佛不过是看一只蚂蚁。那毫不在意的神色以及一句句的斥责质问,彻底激怒了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怒不可遏的伸手往陶芯兰身上狠狠一推,尖叫道:“你知道什么?你哪里知道我的委屈!”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大奶奶会突然动手。就是陶芯兰也没料到所以加上身子笨重她压根就没躲开陈大奶奶那一推。 纵然陈赋在旁边扶着陶芯兰,可也没扶住。陶芯兰还是被推了个趔趄,一下子往后摔去。 陈夫人惊叫一声,忙喊:“快!” 陈赋想也不想,下意识的就使劲抱住了陶芯兰,干脆跟着她一起往后倒下去。不过他却是用力将陶芯兰护在了怀里。自己垫在了底下。 不过屋里本身人就不少,家具也是不少,两人这么一摔下去,陈赋的胳膊便是磕在了椅子腿上。陶芯兰虽说没事儿,可是却也是震了一下。纵然有心护着肚子,可是那么大一个肚子哪里护得住? 当感觉到肚子在地上撞了一下,虽说力道不算大,还隔着地毯,陶芯兰顿时也是惨白了一张脸,身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之间,更是分不清楚是肚子疼的,还是吓的。 陈夫人忙扑过去扶陶芯兰:“没事儿罢?”看着陶芯兰那样子,顿时她就急了,忙高声喊道:“快,请大夫!” 就在陈家兵荒马乱的时候,陶君兰则是前往了皇后宫中。 皇后派人过来请她过去一趟,说是问问今儿饮宴的事儿。这个借口合情合理,纵然陶君兰有心不去,可却着实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是去则是去了,陶君兰却是明显的不在状态之中。完全是心不在焉,坐立不安。没办法,她着实担心九公主。 她去的时候,皇后正在佛堂里念经。因着并无太多的宫人在,所以陶君兰忍不住轻声讥讽了皇后一句:“皇后娘娘念经诵佛,不知道有没有用?” 皇后淡淡的瞥了陶君兰一眼,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太子妃又怎知道没用?” “若皇后娘娘做的那么多事情,因为念几句佛就能抵消了罪孽,未免佛祖也太过不公了一些。”陶君兰轻声嗤笑:“或许有用是因为至少娘娘午夜梦回时,能让您不会因为心虚害怕睡不着罢?” 皇后没再多说,只道:“太子妃如今倒是脾气见长了。以前我可真是半点没看出来。” “您没看出来的事情多了。”陶君兰一笑,“不过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是啊,谁又说得清楚呢。”皇后似乎有感而发的感叹了一句,然后侧头问陶君兰,一脸的认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想做什么?太子妃若真可怜阿武,就该别拦着我才是。还是说,你想留下一个把柄?能拿捏我的把柄?” 陶君兰摇摇头:“皇后娘娘您却是想错了。不是人人都像是您一样心狠的。留下九皇子,我也并不是为了多一个能拿捏住您的把柄,而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丧命罢了。同为母亲,我着实不如您心狠。” “母亲?”皇后自嘲的“呵呵”一笑:“儿子都死了,我还算哪门子的母亲?”说着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若不是宜妃这个贱人” “慧德太子不是小孩子,他敢做那样的事儿,自然也不是受到了谁的蛊惑。”因都是各自的心腹在,所以倒是也不担心今日的话传出去惹得人猜疑,陶君兰便是说得直白。 皇后便是没再多说,似乎是收拾好了情绪,恢复了冷静的样子:“既然不是想留下把柄,那太子妃养着九皇子做什么?” “皇后娘娘叫我来,只是想问问这个事儿?”陶君兰心里一阵烦躁,压根就不想和皇后多说,直接便是冷冷的道:“若无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一步了。” “看来我说对了。”皇后娘娘一笑,“这里也无旁人,太子妃大可以大方的承认此事。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陶君兰心中不耐,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看来皇后娘娘真是老了,连话都听不清了。看来,我还是先走一步罢。” 说着,陶君兰便是果真往外走去。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这种心情。面对着皇后,她是半点儿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的。 且多说无益,因为根本就是对牛谈情。皇后能明白她的心思?显然不能。皇后的心里,大约装的都是腐烂发臭的阴谋诡计和黑暗龌蹉心思。 在皇后看来,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良善之人。 就在陶君兰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皇后却是开了口:“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第一卷 第635章 交易 皇后的这句话让陶俊兰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虽说不想和皇后再多说什么,不过说句实话她对皇后口中的“交易”却也是十分感兴趣的。皇后既然提出了交易,那么显然这笔交易是皇后十分看重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才是皇后今日叫她来的最终目的才对。 陶君兰笑了笑,回头看向皇后:“哦?交易?不知道皇后娘娘想和我做一笔什么样的交易?” “我让李邺当上皇帝,你将你如何知道阿武的事儿告诉我,再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的名单交给我,如何?”皇后声音乍然一听上去倒是平淡无奇,可是实际上却是透着一股子疯狂的意味。 陶君兰怔了一怔,随后不免的便是心动了一下。皇后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不管是谁估摸着也都会忍不住心动的。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找回了理智,猜到了皇后要名单做什么。很简单,那就是斩草除根。说白了,皇后想永绝后患。将她手里这个把柄除去。 这样一来,她自然也是不可能再用这个事情威胁皇后半分了。对于皇后来说,很合算。 至于怎么才能斩草除根,自然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知情的人全部杀死。 如今宜妃身边亲近服侍过的人都已经陪葬,纵然不亲近但可能会知道的人,如今也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了。作为皇后,要发落一个已经没了的人跟前的宫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宜妃尚且能被她逼死,更别说宫人了。 当然,只从合算不合算来看,皇后提出来的好处也着实是让人无法拒绝,十分丰厚。她真答应了也不算亏本。 “皇帝并不喜李邺。”皇后呵呵的笑了两声,近乎幸灾乐祸一般提醒陶君兰道:“你看,最近皇帝可是防贼一般防着李邺呢。李邺的日子,可比他大哥的日子难过多了。如今太后可惜也是不能为他做主撑腰了,他再不想法子,说不得就要被废了。” “皇后娘娘在开玩笑?”陶君兰微微挑眉,看住了皇后:“废太子岂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再说了,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怎么可能废太子?” “那要是让李邺和他大哥一样呢?”皇后笑而不语,意味深长。 陶君兰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纵然是在皇后跟前,也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她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一张口还来不及多想一句话就顺着嘴飘出来了:“难道慧德太子的死和皇上有关?” 皇后仍是那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你说呢?” 陶君兰整个人都被吓住了。皇后这样,其实算是变相的默认了。慧德太子的死,和皇帝有关?也就是说,皇帝可能对亲生儿子下手了…… “他纵没有直接下手,却也是间接的下手了。”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若非他,我儿又怎么会被打压?他捧着李邺和我儿做对制衡,又故意派了我儿去那样的地方;。明知道有人想要害我儿,他却无动于衷他是乐得见到我儿去死的。你说,他这个父亲心狠不心狠?” 陶君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她已经完全震惊了听皇后这意思,皇帝似乎在慧德太子死前就知道了有人想要害他。 “可这种事情,皇上怎么会知道?”陶君兰最终摇摇头:“皇后娘娘您多想了。” 皇后看了陶君兰一眼,慢悠悠道:“你以为做皇帝的,真就是那样愚昧?他有无数的眼睛,遍布各地。所有人身边都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呢。皇帝传承皇位的时候,还有一个秘密的暗卫传下去。这就是皇帝的眼睛,是皇帝的刀是皇帝的剑!他真想杀人,压根就不必找借口。只需动动口,让暗卫去就是了。” 皇后说着看到了陶君兰惊愕的样子顿时又“呵呵”的笑出声来:“怎么,不相信?我最开始也不信,他可是我儿的父亲啊!做父亲的就算再不喜欢儿子,也不至于要对儿子下手!” “可结果就是这般。”皇后的声音像是刚从数九天的河水里捞出来,刺骨的冷冽:“由不得人不信!不然,你想想,为什么明知道这事儿有猫腻,他却不许人大肆的查?纵然是庄王做的,我也不可能要了庄王的命!毕竟我现在一个深宫妇人,还能做什么?可他为什么不查?为什么半点动静也没有!” 被皇后这般一说,陶君兰倒是真觉得有几分可能。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震惊,也没法子立刻相信。 “不信?不信你去问问李邺罢。”皇后慢悠悠的言道,倒是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难道不想李邺快点当上皇帝?” 自然是想的。不过这种事情……陶君兰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能不能知道,皇后娘娘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杀了皇帝了。”皇后“呵呵”笑起来,仿佛听见了再可笑不过的事情。 皇后这话说得十分笃定和自信。显然皇后是觉得她能做到此事儿的。虽说这事儿听着有些大逆不道,可是皇后却是说得毫无负担。就好比说杀鸡宰羊一般轻松写意。 陶君兰背上微冷了一下,在这炎热的夏季却是感受到了来自酷寒的冰冷。皇后她可真下得去手,那可是她的夫君,那可是她同床共枕结发几十年的丈夫!纵然没什么感情,可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当然,这和她并无关系。她只说被皇后的冷血无情给镇了。她情不自禁的问道;“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冷血?” 皇后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冷血?我冷血?最冷血的那个人,我可比不上!” 那个人,自然指的是皇帝。 陶君兰心知肚明,亦是无话可说。皇帝似乎除了权力,还真是谁也不爱。皇后至少对自己的儿子是爱的,甚至爱到了骨子里。 想必之下,的确是皇帝更胜一筹。 不过,她却是不能轻易答应这件事情或者说不能答应。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她答应之后,就算她身边的人也有不少是知道这事儿的;。难道真要送她们去死? 还有袁琼华袁琼华纵然不好,可毕竟帮过她。不管是利益驱使也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也好,总归是帮过的。她不能这般过河拆桥。 “这事儿还是算了。”几经思索之后,陶君兰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件事情。“我们犯不着。横竖不过是时间罢了。可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皇后一愣,随后面上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她自然是不相信陶君兰会这样简单的拒绝了她。 “若无其他事情,我便是先行一步了。皇后娘娘继续念佛罢。”陶君兰往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对于皇后的提议,她不是不动心。可是作为一个人,总该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她是也不择手段过,可是至少她还有良知不曾泯灭,还坚持着底线。 而皇后,显然已经没有了底线。她不想成为皇后那样的人。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未来更不想。若是可以选,她更想成为太后那样的。 就在陶君兰踏出房门那一刹那,屋里传来了皇后幽幽冷冷的声音:“你会回来找我的,你会答应的。” 陶君兰不置可否,提起裙摆缓缓离去。 因此时已是接近晚膳时辰,所以太阳也是落了下去,晚霞满天的铺就,金红一片煞是好看。陶君兰就这么一路看着晚霞一路回了端本宫。 拜了皇后所赐,她的心思被分散不少,对于九公主的担心也是暂时少了许多。 陶君兰在想一件事情凭什么皇后敢说得那样笃定,似乎只要她一开口,皇帝立刻就要去死? 皇后自然不是胡乱说的,显然她是真办得到的。那么,她会怎么办到?陶君兰仔细的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想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只想出了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后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人,可以随时给皇帝下毒。又或者皇帝早已经中毒,只要一个引子就能立刻毒发身亡…… 如果这是真的,那皇帝还真是危险。 陶君兰又忍不住去想另外一件事情:她需要提醒皇帝或者李邺吗?皇帝死去,李邺就能登基,这样一来李邺多年的夙愿也能达成,更不必再看谁的脸色被谁掣肘。 这对端本宫来说,是好事儿。可是,那毕竟是李邺的父亲,太后的儿子。只想着他们两人与皇帝的关系,她就觉得无法坐视不管。 若真是坐视不管,太后李邺倘若知道此事,该对她多失望? 她先前说皇后冷血无情,难道她也要做那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皇帝眼睁睁看着慧德太子被害死,她觉得心寒。那么,难道她也要步皇帝的后尘? 自是不行。 所以,这事儿还是要告诉李邺的。只是,李邺如今忙着九公主的事情,却是只能再等等了。 横竖,皇后还想着与她做交易,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对皇帝下手。所以,皇帝暂且还是平安无事的。; 第一卷 第636章 求情 等到陶君兰得知陶芯兰难产的事情,还是陈赋骑着马来求她派太医过去的缘故。若不是这般,只怕她还真是要等到事后才知道了。 乍然一听这个消息,陶君兰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就要生了!”明明离预料之中的生产日期还有些日子。眼下才六月底,满打满算也才怀孕不过八个月。 自古就有话说,七活八不活。意思就是怀孕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反而容易活一些,八个月的就艰难,虽说一样都是早产。 其实,不管是那七个月还是八个月,这没怀够日子的孩子生下来养活了,身体也是始终不如寻常孩子康健结实的。 最关键的是,不是瓜熟蒂落,生孩子的时候会异常的艰难。 陶君兰只觉得腿有点发软,心里也像是被高高悬着,半点着落也没有。那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最关键的是,还有无穷无尽的害怕。这些害怕就像是潮水一样整个儿的将她淹没在其中,让她窒息。 出了这样的事儿,陶君兰自然是坐不住了。当即便是起身往外走:“去,叫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都过去。务必要保住大人和孩子。”不仅如此,她也是打算亲自过去一趟的。 红螺见状忙拦着陶君兰;“太子妃这是做什么?” 陶君兰凌厉的看了一眼红螺,有些不满她拦着自己的动作:”自然是出宫去看看。”陶芯兰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若是不去看一眼,心里如何能安心? 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事情一连串的都来了。先是九公主不见了,接着是皇后,现在又是陶芯兰。 “时辰不早了,如今出去,必然是赶不上回宫的时辰了。这怎么可行?”红螺被陶君兰看了一眼虽说有些害怕,可还是将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不合规矩。这不是在王府,太子妃您也不是陶侧妃了。” 红螺的提醒自然是合情合理,也是为了陶君兰着想。进了宫的女人,想出宫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儿。哪怕是皇后呢,也是不可能随意出宫的。想家人了?可以,派人去请进宫来说话就是了。横竖麻烦的也不是宫里的主子。 陶君兰如今看似风光,可不知道多少人都不错眼的盯着她,等着拿捏她的错处呢。所以,陶君兰不能这么率性而为。 陶君兰此时却是听不进去这些话,哪怕她心里比红螺还明白这些。可是只要一想到陶芯兰正不知生死,她就无法冷静下来。 坏了规矩就坏了规矩,大不了受罚被训斥。可是她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行,奴婢不能让太子妃出宫去。”红螺也是急了,拦着陶君兰不肯让开。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厉声斥道:“红螺,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若再这样,就是逼着我降了你的职!将你打发出去!” 红螺跪下,低声泣道:“奴婢不让,奴婢不能让!太子妃您就是事后将奴婢罚去浣衣局,奴婢也心甘情愿;!” 红螺这是和她杠上了。陶君兰气急反笑,绕过红螺就往外走:“我今儿还真就非出宫不可。” 碧蕉见情况不对,也忙上来苦劝:“太子妃何必急于一时?真想出宫,也先去皇后娘娘那儿或是太后娘娘那儿请个旨意。不然这么出宫去,事后也不知闹出什么事儿来。就怕到时候不仅是您,就是太子殿下也要跟着一并受罚!” 提到了李邺,陶君兰总算是找回了一丝丝的冷静来的确,她不能为了她自己一时逞强连累了李邺。 “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太后那儿。带上拴儿和明珠。”陶君兰急匆匆的让人准备了肩舆,又带上孩子匆忙就要往寿康宫去。 见陶君兰肯听劝,红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忙道:“奴婢去收拾几样用得上的药材,好让太子妃您带过去。” 宫里的药材都是好东西,外头有银子也是买不到的。陶君兰听了这话忙点头:“多带些。”心中却是不住祈祷,陶芯兰一定要平安无事。 待到上了肩舆,陶君兰搂着拴儿,低声对拴儿道:“一会儿拴儿帮着娘求皇祖母让娘出宫去看姨母可好?” 拴儿如今已是越来越懂事,听见陶君兰这样说,便是问她:“姨母怎么了?” “要生孩子了,娘想去看看。”陶君兰小声的和拴儿咬耳朵她这个出宫的要求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太后不一定会答应。故而她便是想着让拴儿帮帮忙求着太后同意。 拴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 到了寿康宫,听闻她有要事禀告,太后倒是见了她。此时太后正在用晚膳,见了拴儿便是笑着招手:“拴儿吃了没有?” 拴儿还没用晚膳呢,闻言便是摇头:“没有。”明珠也是看见了满桌子的吃食,就不安分的想要扑过去。 太后见状就埋怨陶君兰;“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用晚膳?也不怕饿坏了孩子。” 陶君兰有些讪讪,便是低声解释;“因为出了一点事儿,所以没来得及。本是正要用膳的。” “出了什么事儿,这样急吼吼的来找我?”太后挑眉,示意宫人将孩子抱过来,亲自夹了一个小米卷塞给明珠让她啃着玩儿。又给拴儿喂了一筷子炖的软烂的鸽子肉。 拴儿鼓着腮帮子嚼,含含糊糊的抢在陶君兰前头帮着陶君兰回话了:“姨母要生了,娘想出宫。” 听了这话,太后也是惊得将筷子放下了,蹙眉问道:“怎么就要生了?不是还没到日子?”太后素来喜欢陶芯兰,自然也是真心关切。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哽咽:“听说是摔了。先前陈赋都求到了我这里,说是难产要请太医。” “这么严重?!”太后眉头皱得更深:“再说了,好好的怎么摔了?” “请太后允许我出宫去看看罢,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着实是放心不下,万一”陶君兰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心里更是着急万分;太后凌厉的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万一?虽说月份不足,可月份不足孩子就小,只要有太医在,顺产也是容易的事儿。” 不过太后没说完的却是:顺产容易,可生下来孩子养得活还是养不活,那就不好说了。 陶君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承认错误:“是,是我说错话了。芯兰她必然能平安的。” “你身为太子妃,哪里能轻易出宫。”太后皱眉看着陶君兰,心里不住的盘算,面上有些肃穆。 陶君兰心都悬起来,正要哀求。拴儿倒是十分合适的拉了拉太后的袖子:“皇祖母,让娘去吧,不然她就要哭了。娘哭,拴儿也哭。” 拴儿说这话的时候,还撇了撇嘴一副真要哭出来的样子。 太后登时就被拴儿逗得哭笑不得了,最后只能捏了捏拴儿的鼻尖:“你这个小混蛋,还敢威胁皇祖母了。你且哭去,我才不理你。” 拴儿一听不见效,忙撒娇的摇太后的胳膊。 陶君兰也求道:“太后,我若是不去看一眼,心里真的是放不下。芯兰小时候吃了许多苦,如今没想到……我娘去得早,她最依赖的也是我。这会子估计她正害怕呢,我去了,她一定能心安不少。”顿了顿,她又道出心中的担忧:“况且,我也着实害怕陈家那头没人坐镇,再生出幺蛾子来。” 正因为不放心,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过去亲自坐镇。唯有如此,她觉得才能保障陶芯兰的安全。 毕竟,陶芯兰不是个毛手毛脚的,又有那么多人看着,想摔跤也不容易。陶君兰听说是摔跤所致早产,下意识的便是觉得里头还有别的事儿。 太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准了:“你也别大张旗鼓的去,悄悄的拿了腰牌出去就成了。不管怎么样,待到芯兰生产你就立刻回来。半夜也让他们开宫门放行。” 陶君兰一听太后同意了,当即急忙点头:“是,听太后您的。” “药材什么的你也带些,外头的买不着这样好的。”太后又嘱咐一句:“两个孩子就留在我这里,我替你看着。你放心,断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陶君兰带两个孩子过来,本就是存了这个心思的没办法,今儿出事太多,她着实是忍不住还害怕和担心。所以,放在太后跟前,请太后帮着她看着,是最保险不过的法子。 和拴儿明珠匆匆道别之后,陶君兰便是匆匆的回了端本宫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拿着腰牌出宫去了事实上,太后压根没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宫,而是给了她寿康宫的腰牌,冒充了一回寿康宫的宫女,奉命前去探望陶芯兰。 以太后对陶芯兰的喜爱,有这样的举动也半点不奇怪。所以,只要陶君兰不特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事儿倒是也就这么简单的蒙混过去了。 陶君兰当然不会这么冒失和糊涂。事实上,她也清楚她这么低调的过去才是最合适的。; 第一卷 第637章 天意 待到陶君兰一路匆匆赶到了陈家的时候,陈家俨然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 更不凑巧的是,陶君兰还在门口碰到了正要出门的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频频的往后看着,似乎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般。正因为这个,所以险些一头撞上了陶君兰。 陶君兰对陈大奶奶没什么好印象,加上此时心急如焚,她便是没打算理会陈大奶奶。 不过陈大奶奶瞧见陶君兰,却是吓得不轻,连说话都有些囫囵了;“太、太子妃?” 这么一副被踩到了尾巴的惊慌样子,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陶君兰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的便是不放想放过陈大奶奶:“陈大奶奶这般匆忙是想往哪里去?” 陈大奶奶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不过样子却是更加心虚,甚至忍不住往后缩了一缩。却是不知道,这幅样子让人看着更加觉得可疑了。 陈大奶奶不说话,陶君兰也不愿意就这么放过陈大奶奶。当下似笑非笑的盯着陈大奶奶问:“陈大奶奶这么匆忙,是想避开谁呢?见了我又是这幅摸样,难道陈大奶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陈大奶奶闻言只当是陶君兰什么都知道了,登时就是浑身一颤,克制不住的便是忙否认:“不,我没有!” “见了我也不行礼,陈大奶奶好规矩。”陶君兰嗤笑一声,略带嘲讽的刺了刺陈大奶奶。当然,也有故意转移话题和注意力的意思。 陈大奶奶慌忙朝陶君兰行礼请安,不过那副样子,却是慌得错处颇多。让人看得不禁摇头。 “陈大奶奶这是往哪里去?”陶君兰问了这么一句。 陈大奶奶一怔,下意识的便是信口胡诌:“我娘家的母亲生了病,我回去看看。” “这么着急,看来是重病了。”陶君兰皮笑肉不笑:“可要我派个太医随着你一起回去?” 陈大奶奶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不必,不必。”回过神来陶君兰已经不是以前的身份,忙又用恭敬的语气道:“多谢太子妃,不过着实是没有那个必要。” “这么说,也不严重了?”陶君兰继续笑着问,“那陈大奶奶何必这般着急呢?倒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一般。对了,我妹妹的情况” 陶君兰故意拉长了声音,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眼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只觉得压力巨大,登时膝盖一软便是忍不住跪了下去连忙磕头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推她的,太子妃,我不是故意的” 陈大奶奶是真的吓坏了; 。以前陶君兰只是个亲王府的侧妃,她自然是不怕甚至还敢挑衅一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陶君兰已经是太子妃了,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 一想到陶君兰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陈大奶奶就吓得心都紧紧缩成了一团。事实上,她伸手的时候也没想到情况会那么严重,她不过是想出一口气罢了。 如果再来一次,她绝不敢伸出手去推陶芯兰的。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如果或是再来一次。她推了陶芯兰,陶芯兰难产了,说不定一尸两命。 本来,陈大奶奶还想着趁着现在府里兵荒马乱的赶紧逃回娘家去,这样陈家纵然气恼必然也不敢将她如何,至少是不会去陈家抓人。大不了就得个休书,至少不会抵命。 可是没想到她的运气这样不好,竟然在大门口遇到了陶君兰。 说起来,也算是天意。 陶君兰冷冷的盯住了跪在地上的陈大奶奶。她之所以这么故意和陈大奶奶说话,自然也是因为心中有所怀疑。要知道,陈家阖府上下也就陈大奶奶和陶芯兰闹过矛盾,偏偏陈大奶奶还是个不靠谱的。再加上此时陈大奶奶如此形迹可疑,容不得她不怀疑。 结果这么一试探,倒是真是陈大奶奶导致陶芯兰摔跤的。 陶君兰一时之间的心情自然是复杂无比。当然,若是可以,她是恨不得立刻将陈大奶奶千刀万剐的。不过,她纵然贵为太子妃,也没有这个权力去将有诰命的夫人随意处死。毕竟,陈大奶奶不是宫人更不是奴仆。而是正儿八经的陈家大奶奶。 更何况陈家为陶家做了不少事儿,有恩于陶家。为着陈家的脸面,她也不可能这样做。 不过,就这么放任陈大奶奶,她自然也不愿意。当下阴测测的看了陈大奶奶一眼,冷声吩咐道:“既然是你害了我妹妹。我如今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你。这样罢,你就去佛龛跟前跪着磕头替我妹妹祈福罢,她若是没事儿,你自然也就能捡回一条命。若她有个什么,你就十倍的承受。” 陈大奶奶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一听只是让自己去磕头祈福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听见后头那句之后,却是又打了一个冷战。 原本陈大奶奶还盼着陶芯兰受苦,可是现在她却是立刻开始在心里祈祷陶芯兰赶紧母子平安,少折腾了。 “红螺,让个人跟着陈大奶奶去做监督。记住,一刻不能停,更要每个头都磕响了,不然没诚意。”陶君兰冷冰冰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再没看陈大奶奶一眼径直进了陈家大门,直接奔着陶芯兰的院子就去了。 这样惩罚陈大奶奶她自然是觉得轻巧了。不过,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剩下的,大可以等到陶芯兰平安无事之后再来算账。陶君兰觉得,上一次其实她就不该留着陈大奶奶继续在陶芯兰跟前杵着! 待到到了陶芯兰的院子,陈夫人也得了消息迎了出来。一件陶君兰,陈夫人的眼泪便是立刻下来了,老泪纵横几乎就要跪下:“太子妃,是臣妇对不住您!” 陈夫人也是真的自责懊恼; 。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陶芯兰,所以才会让这事儿发生了。 陶君兰很想责怪陈夫人几句,可是看着陈夫人那样,她几乎是到了嘴边的话却都是又只能咽下去。她说不出口。面对着陈夫人如此自责懊恼又担忧的面容,她是真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 陈夫人已经够自责了。 最终,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扶住陈夫人,只道:“切莫这样说,也不能怪陈夫人您。我先去看看芯兰。” 陈夫人闻言,顿时泪掉得更加的凶了。 陶君兰进了屋子时就看见了一屋子满满当当的人,除了陈大人不在之外,陈赋的几个哥哥也在。尤其是陈赋,眼巴巴的看着里屋的门,全神贯注得就像是杵在那儿的木头。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差不多了,陈赋如今除了陶芯兰,谁也顾不上,谁也不在意了。 就是陶君兰到了,陈赋也似没反应过来一般。 陶君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给自己请安的陈家老大和陈家老二。尤其是陈家老大。她有点儿迁怒的觉得,这里头也不是没有陈家老大陈景的责任。算是他管教自己女人不力,才出了这种事情。 不过,她责备的话却也是说不出口来,最终只吩咐一句:“你们先回避罢。”虽说是亲眷,可是到底也是男子,杵在弟妹产房外头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更何况,还有她在。她是不该随意见外男的,纵然情况特殊碰面了,行礼之后对方也就该回避了。 陈夫人被陶君兰这么一提醒,也这才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来,当下忙将另外两个儿子轰走了。只余下一个陈赋,任由她怎么拉扯也是没反应。 最后还是陶君兰看不过去了,低声道:“罢了,陈赋就算了。他此时担心芯兰,也别去扰了他了。”此时赶走陈赋,陈赋也不知担心急切成什么样子,就是陶芯兰,大约也是需要陈赋在外头的力量支撑的。 “我去产房看看。”陶君兰此行的目的是来看陶芯兰的,自然也没打算呆在产房外头等着。所以直接就往产房里去。 红螺下意识的拦了一下,想说产房不洁净。可是想了想却是只说出一句:“奴婢陪着太子妃一起进去。”以陶君兰对陶芯兰的感情,必然是不可能在外头呆着的。而且,不去看一眼,只怕她也没法子放心。尤其是想起陶君兰在太后跟前几乎是哽咽着哀求出来见见陶芯兰,她阻拦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产房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陶君兰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这么一股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不过陶君兰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躺在产床上小声呻吟的陶芯兰给吸引住了。 在她来之前,陶芯兰已经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这会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说不出的虚弱。陶君兰只听着,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针扎一样。 “芯兰。”陶君兰忍不住唤了一声,像是小时候陶芯兰生病那样:“姐姐来看你了。” 陶芯兰听见了,勉强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欣喜和惊讶的光芒,然后嘴巴动了动:“姐姐。”随后便是心里委屈无比,忍不住就哭了:“姐姐,我疼。”; 第一卷 第638章 害怕 听着陶芯兰带着哭腔的委屈叫喊,陶君兰心里也如同针扎一样的疼起来。当即便是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握住了陶芯兰的手柔声劝慰:“姐姐在呢,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陶芯兰泪眼朦胧的看着陶君兰,心里越发委屈:“姐姐,姐姐。” “我在,我在。”拍了拍陶芯兰的手,她又抽出帕子爱怜的替她去擦额上的冷汗,“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生拴儿的时候,也疼。直到生明珠的时候,才不那么疼了。” 事实上在陶君兰来之前陶芯兰已经折腾了许久了,不然产房里的血行为也不会这么浓厚。陶芯兰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之前也就罢了,如今最疼爱她的姐姐来了,又这么柔声哄着她,她自然也就不那么坚强了,哭着问:“我会不会死?”她是真怕。 毕竟,没生过孩子的,哪里知道生孩子到底又多疼?且陶芯兰这个和瓜熟蒂落不一样,属于要硬生,那种煎熬肯定比瓜熟蒂落的时候更可怕。 陶芯兰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就是陶君兰此时心里也是担心着呢。不过为了宽慰陶芯兰,她便是故作嗔怪的气恼拍了陶芯兰一下:“胡说什么?你见谁生孩子就没了?你只是早产一些时日,不打紧的。这么多太医,你怕什么?信口胡说也不怕不吉利?” 陶君兰说得笃定,陶芯兰心里自然也就信了。毕竟陶君兰是她从小依赖到大的,在她心里比娘都更亲厚几分,所以陶君兰这样说,她丝毫也没怀疑。登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不那么害怕了自然也就觉得好受了许多。有时候其实觉得很痛很煎熬,更多是因为害怕和恐惧罢了。如今心情一放松,也不觉得那么疼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陶君兰见了,心里微微放下了几分,心道幸好自己来了,不然的话陶芯兰还不知道怕成什么样子呢。这般想着,她又问产婆:“太医怎么说的?可开了药方?” 产婆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一则是紧张,二则是因为天气着实热。听见陶君兰问话,便是忙抹了一把汗回道:“已经开了药了,是催产药。刚喝下去没多久,估摸着还有会儿就该起作用了。三奶奶只要留着力气等着生就行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又放心了些,当即便是又问陶芯兰:“你晚上用膳没有?饿不饿?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该没力气了。想吃什么?姐姐亲自给你做去。” 陶芯兰此时不觉得那么疼了,也就有了别的心思。当下摇摇头:“没用饭呢。我想吃虾子什锦面。” 听见陶芯兰还有胃口,陶君兰倒是欢喜得不行,忙起身就要去做:“我这就去给你做去。” 不过陶芯兰却是拉着她收不肯放:“姐姐别走,我怕。” 陶芯兰觉得,只要陶君兰在她身边,她就心里有底,觉得不害怕。可是一想到陶君兰要离开,心里就忍不住的有点儿发慌;。只能紧紧拽住陶君兰的手。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吩咐碧蕉去做,仔细的交代了作法,自己则是留在产房里陪着陶芯兰。 陶君兰似乎阵痛袭来了,吐出几口浊气将那股疼痛忍耐过去之后,便是又问陶君兰:“九公主她” “没事儿。”陶君兰怕她担心,便是直接撒了谎:“我来时已经是找到了。她临时有事儿去了别处,派回去通知的人又摔伤了腿所以没能及时回复。不过是虚惊一场。” 陶芯兰有点儿不信:“果真?” 陶君兰微笑点头:“果真。”只是心里却是替九公主叹了一口气:眼下天色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九公主有没有消息了。若无消息,九公主今儿就只能在外头过夜了。也不知她心里怕不怕。 不过此时她心里就是再担心,她也是不敢在陶芯兰面前表现分毫的。 又说了几句话安抚陶芯兰的情绪,陶君兰便是将话题不着痕迹的岔开了。一时等到汤面上来,陶君兰亲自喂着陶芯兰吃了,又让陶芯兰闭目休息。 不过,本还想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况,可陶芯兰不肯放手,她也只能一直留在产房里。直到陶芯兰阵痛越来越密集,真正到了生产的时候,产婆便是请陶君兰出去:“这位夫人是不是先出去回避回避?” 一般来说,产房里是不留外人的。 陶芯兰一听这话,便是浑身都紧张起来;“不许走!” “不走不走,我留下来陪你。”陶君兰自然也没打算走,见状不由得好笑的安抚陶芯兰,又打趣一句;“马上做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陶芯兰刚想反驳,无奈阵痛袭来,顿时满头大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陶芯兰的盆骨偏小,而且到底早产孩子都还没落下来,位置也是不对的,所以生产的时候还是十分凶险的。不过,这一点谁都默契的没敢让陶芯兰知道,只说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不过,产婆还是悄悄的寻了个机会打算出去悄悄问问到底万一出现了紧急情况,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陶君兰也是找了借口跟了出来。不过却是站在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她知道偷听不好,不过却是想听一听陈家的决定。 陈赋显然是被吓到了,没有第一时间做出选择,反而激动的颤抖问道:“是不是芯兰” 产婆忙否定了:“不是不是,只是问一声。毕竟生孩子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又是早产……”产婆虽然很想婉转一些,可是有些话却也只能说在前头。 陈夫人也没立刻选择,只道:“不管孩子大人,都尽量保住才好。若是都保住了,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赋则是斩钉截铁:“保大人!” 陶君兰听了这话倒是替陶芯兰真心高兴:陶芯兰嫁给陈赋,果然是遇到了良人;“保大人。”陶君兰也是走出去,低声言道:“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就算真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也还可以纳妾。再不济,还能从别处过继。务必保住大人!保不住大人,你们以后也不必再给人接生了。” 红枣加大棒的策略,从来都是最有效的。陈夫人许了重金,她就上去给点儿威胁。双管其下,自然就足够让这些产婆们都拿出了全身的本事了。 说完了这话,陶君兰就将产婆打发了回产房去。看住了陈夫人,轻声道:“陈夫人,我十分敬重您。陈家对陶家有恩,我心里也知道。我是愿意给陈家留几分体面的,可是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事情到底是如何,我已是清楚了。到底怎么办,我还是尊重您的选择。不过,却是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才是。” 陶君兰这番话语气也还算温和,给足了陈夫人体面。不过话里婉转的意思,却也是表达得十分清楚。这一次,陶君兰的态度十分强势,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 陈夫人当然也清楚陶君兰到底要什么交代事实上,陶君兰没直接处置了陈大奶奶,已经是给足了陈家脸面。 想起不成器的大儿媳,陈夫人心里也是后悔懊恼:早知道如此,当初她是真不该鬼迷心窍的娶了这么一个大儿媳妇进门。如今酿下大祸,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陶君兰那头必然是要给个说法和交代的。可陈大奶奶娘家那头也不是好相与的。陈家夹在中间,还是有些难做人。 不过,陈夫人也是认命了,谁叫自家倒霉娶了这么一个扶不上台面的媳妇?最要紧的,还是陶芯兰平安无事才好若不然,事情真是无法收场了。 陶君兰自然也知道陈夫人的为难,不过她却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为难就这么让这事儿揭过去了。陶芯兰遭逢大难,她不是圣人,不可能一点不计较。看在陈家面子上不亲自下令动手,已是极限了。当然,只要陶芯兰没事儿,她也并不是非要让陈大奶奶偿命,可是苦头却是一点不能少的。 陶芯兰受的苦,她定会要陈大奶奶品尝十倍。 陶君兰也不再多说,只是回了产房。果然陶芯兰又开始害怕了,见了她的身影,这才又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平和许多。 陶君兰心头轻叹一声,轻轻握住陶芯兰的手,心中不住祈祷,求着满天神佛,求着已经亡故的父母保佑陶芯兰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劫。 陶芯兰生得艰难,陶君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住,竟是比她自己生产那会儿还害怕。好不容易等到产婆惊喜的叫了一声:“出来了!”她心刚是一松,就看见产婆神色不对。 当即心中一惊,忙也过去看。先下来的却是一双腿! 登时陶君兰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只是手指紧紧扣住了掌心,掐得疼了也不自觉。心里只有无尽的害怕。 顺产的话,先出来的都是头。头是最大的,头一出来,身子就容易了。可是现在先出来的却是腿…… 产婆颤抖着声音小声商量;“怎么办?是硬拽,还推回去”出现这种情况,只有这两种选择。; 第一卷 第639章 结果 陶君兰听得分明,也顾不上问了,直接果断道:“选对大人好的法子。 产婆战战兢兢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心中思量陶君兰到底能不能做主这事儿。同时小声的解释:“对大人好就只能将孩子拽出来。这样大人受的罪小,也来得快。可是孩子骨头嫩,这么一拽可能就拽伤了。” “拽!”陶君兰看了一眼已经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陶芯兰,果断斥道。 产婆被陶君兰的果决吓了一跳,同时也是下意识的便是听从了陶君兰的话。没办法,陶君兰身上的威压太甚,叫人根本生不出反对的心思来。 况且,这事儿也得有个人担责任。仅仅凭着她们几个产婆自然是不可能做主这件事情的。而情况紧急出去请示也怕耽误了时间。所以倒不如听从陶君兰的,至少这个责任是有人担当了。 对于产婆们的心思,陶君兰纵然猜到了也不会拆穿。当然此时她也压根没功夫多想,怕陶芯兰觉察反对,她上前去重新握住了陶芯兰的手。眼睛却是一直凌厉的盯着产婆们,催促着她们快行动。 至于这么做的结果,她也有几分预料如果孩子没事儿,那么这事儿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可若是孩子有事儿,陈家将来怨不怨她说不准,可陶芯兰心里肯定是会埋怨她的。毕竟,那是陶芯兰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作为母亲,自然是盼着孩子平安的。 若是让陶芯兰自己选,她想大约陶芯兰是会选孩子的。所以,她决不能让陶芯兰自己选。 她宁愿将来陶芯兰怨她,她也不要陶芯兰拿着自己的性命冒险。毕竟孩子可以再要,可是她就这么一个妹妹! 此时此刻,其实陶君兰的心情比谁都还紧张忐忑。她紧紧盯着产婆们,半点不敢错过她们面上的神色,想从神色判断陶芯兰此时的情况。 好在,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接下来倒是没再出什么事儿。孩子到底是平安生下来了,听见了那一声微弱的哭声时,陶君兰几乎喜极而泣。 而陶芯兰,此时已经是整个儿的昏过去了。折腾这么久,她也着实是没有任何的力气了,连孩子也顾不得看上一眼。 陶君兰见陶芯兰这般,这才敢轻声问产婆:“怎么样?” 产婆抹了一把汗,笑道:“眼下只要将胎盘拽出来就行了,再排一下恶露,帮着产妇换身衣裳换个床单被子就行了。” “孩子呢?”陶君兰放心不少,接着才有功夫问孩子的情况。 说起孩子,产婆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慢慢收敛了:“孩子个头太小,身子骨看着不甚强健。刚才拽那一下,也不知伤到了骨头没有。还得请大夫来看看。” 此时孩子刚被剪了脐带洗了洗身上的污秽还没抱出去,陶君兰侧头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比起一般孩子小了太多。心里顿时就是揪了起来这样瘦弱,看着的确是不容易养活的样子。 不过,能活着生下来,说不定也是能养活的。陶君兰心里如此想着,随后放开了陶芯兰的手,轻声道:“太医不是还在外头守着?抱出去叫太医看看;。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孩。”产婆轻声回道,轻手轻脚的将孩子用襁褓包好。这样小的孩子,真的是一点力气都不敢使。就怕万一不小心碰坏了。 陶君兰听是个女孩,心里也有些遗憾不管怎么说,若是个儿子其实才是最阿好的。这样一来,不管下一次陶芯兰生产是在什么时候,也不必再心急了,可慢慢调养身子。可若是个姑娘,虽说陈家不会催促或是嫌弃,可是陶芯兰或许自己心里就急了。 不过,她随后又转念一想,能平安生下来已经是极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求? 陶君兰起身跟着产婆一起出了产房。 陈赋几乎立刻就是扑上来:“怎么样了?!” 陶君兰轻声回道:“大约是没事儿了。等会再让太医过去把脉看看。只是孩子有些弱,是个姑娘。叫人好好照顾着罢。” 陈夫人似乎也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却是笑道:“姑娘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姑娘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说起来,咱们陈家还没有姑娘呢,这可是个金贵的丫头。是咱们陈家的嫡长孙女。” 陶君兰点点头,对陈夫人道:“取个小名吧,就叫长生。” 长生,长生。只盼着这个小丫头命大能养活才好。 陈夫人念了一遍,也是点头;“就叫长生,多谢太子妃赐名。” 陶君兰笑了一笑,“不过是个小名,混叫着。虽说不好听,可是寓意好。等到大点了,再取个好听的大名就是。” 陈夫人连连点头。其实,若只是作为姨母,她当然是不好替陈家的嫡长孙女取名的。不过作为太子妃,这却又是一种恩赐和殊荣了。 陶君兰见陈夫人看着孩子半晌没说话,却是没耐心再等下去时辰不早了,她还得回宫呢,所以当即便是直接轻声的提醒了陈夫人:“不知道陈夫人您想好没有,到底怎么处理这事儿?” 陈夫人一顿,新头苦笑她本还想着拖延一番的。毕竟,这会子她也着实做不出决定来。不过陶君兰既然开口问了,她自然不好再沉默下去,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我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这样,太子妃给我三日时间,我们商量商量?” 陈夫人觉得陶君兰应该会给自己这个面子。不过心里还是很忐忑,不仅仅是忐忑,还有点儿羞愧:她该照顾好陶芯兰的,却是不曾想出了这样的事儿。想起当初对陶君兰的保证,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见陶君兰。 陶君兰盯着陈夫人看了片刻,就在陈夫人想着是不是还是自己识趣点儿主动收回那番话的时候,她却是又开了口:“一日时间。我给陈夫人一日时间。后日,我要看到结果。” 陈夫人心头一松,当即便是一口答应了。又连连道谢。 陶君兰也没再多说,只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宫了。” 陈夫人忙道:“我让人护送太子妃; 。” 陶君兰回绝了,出宫的时候,她自然带了人马。而且,此时陈家乱作一团,也是抽不出人来。再则,她也是想去看看陶静平。 九公主失踪,陶静平心里必然不会好受。她过去劝慰几句,也是好的。 等到陶君兰回宫的时候,天色几乎是已经快要亮了。 回了端本宫,陶君兰只吩咐了一句让人去太后那儿说一声,便是再也撑不住歪在床上就很快睡着了。这还是她去了陶家没见到陶静平的结果,若是再在陶家耽误一阵子,只怕此时还没回来呢。 只是这会子纵然睡觉也没睡过久,到了请安的时辰,陶君兰就自动醒来了。在宫里不同在府里,规矩是不能随意改的。哪怕她再不喜欢,也得照着规矩来,除非她是皇后能改了后宫规矩。否则还是只能先忍耐着。 只是人是起来了,却是始终困倦得不行,精神更是一塌糊涂。就是眼底下那一圈青色也是扑了一层粉也没掩盖住。 好在还有个担心九公主可以解释,不然的话,还真不好解释昨儿没睡好的缘故。毕竟既然是偷偷出宫去了,这事儿也就没有再让人知道的必要了。 应付完了请安,陶君兰再睡却也是睡不着了。身子疲倦得厉害,可偏偏人却是清醒得不行。索性她也不再睡了,叫了小太监过来,让他去看看李邺的情况。 李邺昨儿也应该是没睡好。 也不知道九公主的事儿有没有线索。 而此时,陶君兰倒是全然不记得皇后和她提起的事儿了。没办法,事情太多,哪里有那么多精力? 想起陶芯兰,陶君兰又打发了春卉去看看。红螺和碧蕉昨儿都是跟着出宫了,熬了一夜此时都还没醒呢。 陶君兰吩咐春卉:“替我看看芯兰的情况,也顺带打听一下陈家可有什么动作没有。陈大奶奶如何了。” 她几乎是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陈家到底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了。若是陈家给出的结果能让她满意也就罢了。若是不满意……她也不会看在陈家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 这个亏,她是绝不打算就这么咽下去。 昨儿太医已经说了,这一次陶芯兰伤了身子,在要孩子最少也得调养个两年再说。而且,长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就是能养活,昨儿胳膊也是被拽得脱臼了。以后若是养得不好,胳膊就很容易再脱臼,到时候重点的东西都不敢拿。 更何况,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受这么大罪,想想就让人觉得心里难受。还有陶芯兰,等到知道这些事情后,心里也不知道多气恼。哪怕是为了给陶芯兰出一口气,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春卉走后,陶君兰便是觉得既然睡不着,倒是不如干脆出去走一走,分散一下注意力,至少别一直去想九公主和陶芯兰的事儿才好。 最后,陶君兰打算去太后那儿走一趟。; 第一卷 第640章 死于安乐 太后宫里的气氛也是一片沉凝肃穆。极品小说舒适看书张嬷嬷和太后的神色都不大好看。 陶君兰进去之后就被这种气氛给吓住了,行礼之后便是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轻哼一声后便是直接质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没用了,所以这才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陶君兰一怔,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琢磨太后是不是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不过她不敢确定,自然也是不敢胡乱说,只是含糊道:“太后您怎么这样说?” “我问你,芯兰如何摔了?”太后冷笑着盯住了陶君兰,连声质问。 陶君兰心中一惊,随后答道:“是和她大嫂起了争执,被她大嫂推了一下。这才摔了。”当然,至于为什么争吵,她也就没说。 不过她不说,却不代表太后不问,当即太后飞快又追问:“那为何争执?” 陶君兰一听这话,便是心知肚明太后的确是知道了九公主的事儿,当下也只能不再吭声,沉默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太后果然是太后,虽说闭门谢客这么长一段时间,可也对外头的事儿一清二楚。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便是瞒着我?”太后恼怒,大声再次质问了一遍。 陶君兰直接就跪下了,叹了一口气轻声解释:“这事儿让太后您知道了,也不过是让您担心罢了。又何必告诉您呢?若事事都告诉您,让您烦心。那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那才是真正的不孝顺了。再说了,这事儿咱们后宫的女眷也插不上手,只能交给他们男人去办,我便是没告诉您,让您跟着担心。” 太后冷笑一声:“如今连公主走在路上都能平白消失了,看来这天下是真越来越乱了!九公主是在宫里参加了我的寿宴回去的路上没了的,我如何不该知道这事儿?我还倒想看看,到底谁这么大的本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太后这话透着一股子霸道。却也让人莫名觉得信服陶君兰甚至觉得心里也安心了一些:或许太后真有什么法子找到九公主呢? 不过现在太后显然还在生气,陶君兰没敢贸然开口惹得太后更加恼怒;太后兀自恼怒一阵,倒是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叫了陶君兰起来:“你起来罢。堂堂太子妃,这般动不动下跪,也不怕让人看着笑话?” 陶君兰心里一松,知道太后这是不生她的气了。她也就大着胆子凑趣说笑一句:“跪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太后虽说心情不佳,可是听了这话倒也是笑了笑。随后让陶君兰坐到了她的跟前,开口道:“你来与我分析分析这事儿。” 陶君兰一怔,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便是照着自己理解的开了口:“首先,我觉得这事儿只怕不是什么偶然。” “九公主怀孕之后嫌少出门,对方就是有这样的心思也没多少机会。所以,对方应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陶君兰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没有反对的意思更没有叫停,就继续说了下去:“再则,对方对宫中的情况应该也是十分了解的。不然,又怎么会知道九公主那会子会出宫?毕竟按理说,九公主该在宫里用了午膳参加寿宴的。可是九公主却是提前走的。” “那为什么不在来路上动手?”太后轻声开口,指出了一个疑点。 陶君兰听了之后,顿时也觉得十分疑惑。仔细琢磨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到了一个可能:“很可能对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公主会出门,守株待兔太明显怕被人发觉,所以就干脆在回去的路上动手。” “至于不知道的原因,则是因为陶家里没有安插进去人。或者安插的人也无法提供具体时辰”陶君兰一点点的分析:“至于宫中就不同了,宫里宫人多如牛毛,收买一两个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在端本宫安插人,只要等在往宫门去的路上就行了。九公主行动不便,自然就走得不快,就是马车也尽量平缓,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去报信。” 太后点点头,又问:“还有呢?” 陶君兰这下却是被问住了。分析到了这儿,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再分析的了。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疑点了,不过太后这样问,她觉得太后必然是想到了什么的。当即,她便是皱眉苦思冥想。 太后也不着急,甚至微微眯起眼睛养神,就等着陶君兰自己想明白想透彻。却是压根没有主动说出来的意思。 陶君兰想了许久,最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即甚至心里头一阵亢奋,不由得击掌懊恼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报信!有人要去报信!不然,如何能成事儿?可若是要报信,就得将话传去宫外!那要不然这人就是等在宫门口的,要不就是从宫里出去的!只要去查问一下守宫门的护卫,就知道九公主出宫之前,还有什么人出宫去了。或是有没有人等在宫门口!” 至于这两种可能中,陶君兰也更偏向于是有人出宫去了,从而将消息也带出了宫。毕竟,在宫门口等着太扎眼了。纵然当时看着不怎么样,可是事后必然看着也是十分的可疑的。而且,他还得和传信去的宫人交接说话。 而若是宫人出宫,那就更好查办了宫人若是要出宫,不管是出宫做什么的,身份如何,一律都要出示腰牌,记录在案。就算是宝船太监出宫,也不例外。依旧会走这个程序。 这么一来,不就是有线索了?查出宫人的来历,那也就等于知道了是谁在算计九公主…… 只要知道了是谁算计九公主,害怕找不回九公主来? 这么想着,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霍然开朗;。当即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去找李邺将这些话说给他听。 太后淡淡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责备:“既然此时能想到,当时怎的想不到?你一贯不是也挺聪明?怎么的这次却是如此糊涂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面对太后的责备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以前遇到事情,她会如此分析,可是昨儿她却是没有。或许是太过担心了,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她最后就是没有分析。更没想到这些。 若是她昨儿就想到,或许这会九公主都找到了。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又生出几分愧疚来。随后又想,或许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已经毁灭不少证据,那就更是她的错了。 太后将陶君兰面上自责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却是没有打算开口劝慰半句。在太后看来,这一次陶君兰的确是做错了,也该反省。让她自己吓唬一下自己,懊恼自责一番也能让她长了教训。 最后太后徐徐开口:“你之所以没有多想,是因为进宫之后你觉得外头的事儿和你没关系了。你只要管好后宫就行了,所以不肯去多想!只是你想过没有,若你真只是只要管好后宫就行了,那让谁管不是管?又何必非要你?” 顿了顿,太后意味深长道:“做妻子的,不仅是要管理好后宅,更是要能帮夫君排忧解难才好。管好后宅无数女人都会,可为什么始终被传颂称赞的女子都少之又少?因为这个更是少?高祖皇帝的皇后,没有给高祖皇帝纳妾安排女人,按说是犯了嫉妒之罪了。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被称为贤后?因为高祖皇帝的江山,也有她的一份!她帮着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帮着高祖皇帝守着江山!高祖皇帝临终前,足足有五年的时间都是卧病在床,可高祖皇后的皇后是怎么做的?她一样是能够服众,能够帮着高祖皇帝推行新政!这才是贤后!” “我选中你,也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见了高祖皇后的影子!太子他身子不好,你我都清楚。若是再不找个能干的妻子,他一个人撑着这江山,我心疼!”太后叹了一口气,灼灼的看着陶君兰:“你之前的魄力呢?太子出征时,你能撑着端王府,帮着太子造势,瘟疫时,你能帮着太子出谋划策博取声望,处处想得周到。甚至连自身都是不顾。你该拿出这份魄力来。” 陶君兰听着太后的训斥,心里只觉得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从未想过,太后对她的期望竟然是这样的。可是对于太后的那些指责,她仔细想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自从进宫之后,她和外界的接触日益减少,始终都在后宫里团团转,对外界知之甚少。开始是没法子也没时间,可后头却是习惯了,觉得就该如此。 可是就是这样,她反而失去了自己的优点。沦为了和大多数女人没什么区别的女人。可偏偏,她的特殊之处,却就是她放弃的那些东西。没了那些东西,她的确已经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陶君兰忍不住反省:是不是真的是死于安乐?她以前心心念念的只想做李邺的妻子,所以费尽心思用尽全力。如今终于心愿达成,她便是失去了动力,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第一卷 第641章 可疑 反省过后,陶君兰回过神来才想起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跟李邺那头知会一声。虽说这些都是容易想到的,可是万一着急之下李邺想不到呢? 当即陶君兰便是和太后言道:“太后,您看是不是叫人去跟太子说一声此事”别的不说,能早日找回九公主已经是极大的好处了。 太后笑了一声,“我早就差人去说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陶君兰知道太后这是在打趣她,却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太后见了便是轻叹一声:“我只盼着你真成了贤内助就好了。这江山交给太子,我也就放心了。我是个不会教儿子的,皇帝如今成了这样,也有我的不是。皇帝是扭转不过来了,只盼着太子将来可千万别走了他爹的老路。” 太后这话说得凄凉,陶君兰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发酸。忙劝太后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又哪里是您的错呢?” 皇帝这般,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太后半点。 “我有心拉他一把,可是他不肯让我拉他,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太后苦笑一声,心里有些难受和怅然:“他时日不多了,他既是这般想折腾,且让他折腾个够罢。丹药这个东西,迟早都会要了他的命啊!” 陶君兰听见太后这样说,心里更是觉察出太后的心情。那种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奈的心情……最终,她轻声道:“太后何不将道士驱逐出宫?”或许没多大的用处,可是总聊胜于无。哪怕是能让太后心情好些,那也是有效果了。 太后只是一笑置之:“我能驱逐一个两个,可能驱逐得了天底下的道士吗?没了道士,还有和尚,还有别的妖魔鬼怪。我又何必再加深我们母子的嫌隙?他既喜欢,就让他去吧。好歹他还觉得有指望。能过几日舒心的日子。” 太后既然这样说,陶君兰也就没再坚持。末了只是看着太后,郑重其事的向太后道谢:“多谢太后您今日点拨我。” 若不是太后这一番费尽心思的点拨,只怕她日后就该一直这么混日子下去了。 太后坦然的受了陶君兰这个大礼,最后道:“你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也好。只是,我虽这般提点你,却也不是要你把持朝政,你要记得。” 陶君兰郑重其事的应了。 末了太后摆摆手:“瞧你脸色便是知道昨儿没睡好,且回去罢;。拴儿这几日且先放在我这里,你也好腾出心思来去办事儿。这一次,决不可轻易姑息了背后算计的人。” 陶君兰忙应了,再加上看着太后神色也有些疲倦,所以也没再多留就告辞出来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难免有将太后说的那番话仔细的想了想。末了也是一声轻叹,再度佩服起太后来。若是将来她也能有太后这般慧眼,那便好了。 春卉是在陶君兰午膳的时候回来的。带回来的消息倒是算是好消息,陶君兰已经是醒了,且并无大碍。只是生产时失血颇多需要长期调养进补。而长生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陶君兰闻言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又问春卉:“那陈大奶奶呢。” 春卉回道:“陈三奶奶让奴婢转告太子妃,说是她想亲自处理这事儿。不然,她咽不下那口气。” 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忍不住笑了。这倒是很符合陶芯兰的性格。原本想着这事儿牵扯到了陈家的家事,陶芯兰又是陈家的媳妇不好出手更不好做得太过,所以她这才想着干脆由她来出手。可没想到,陶芯兰倒还不肯。 不过,既然陶芯兰想要自己出这口气,她当然也不会反对,当即便是应了:“既然这样那就由着她去吧。横竖她若是自己摆平不了,她也回来找我的。我也就不去搀和了。 这事儿不闹到她这个外人跟前来,陈夫人大约心里是十分高兴的。这么一来,倒是让陶芯兰也能得些好印象。 陶君兰想着,自然也是觉得不错。而且她想,或许陶芯兰出手,倒是比她更让能让陈大奶奶煎熬一些。陈大奶奶素来不喜陶芯兰,此时若是知道她的命运掌控在了陶芯兰手里,心里还不知道多难受呢。”陈三奶奶还说,长生身子不好,只怕以后是要人精心伺候的。她求太子妃赏赐两个人过去。”春卉又笑着言道,“依奴婢看,陈家未必是会亏了长生,不过是是陈三奶奶心里担忧长生是个姑娘,变着法子的给长生增长身份呢。” “这也没什么不对的。”陶君兰笑了笑。做妹妹的,也着实不必要和她这个做姐姐的客气什么。陶芯兰这般,她心里反倒是还高兴得很呢。这样证明了她们姐妹两虽说各自成亲嫁人,可却也没有生疏。依旧亲近。 更何况,就是陶芯兰不要求,她也会主动想法子帮长生的。长生可是她的第一个侄女,她不帮着长生,又该帮着谁? 至于李邺那头,最终只给陶君兰回了一句话。说是查到了到底是谁出了宫门,其中有三个人,分别是庄嫔顾惜身边的,皇后身边的,以及静妃身边的。 静妃是武王的生母。若要说她劫持了九公主,想逼着陶家做出些什么事儿,那也说得过去。 不过,陶君兰却还是觉得皇后最为可疑。除却本身皇后就和她不对盘之外,昨儿皇后还与她说了那么一番话。最后,皇后更是威胁她,说她一定会转头答应合作的。若是皇后以九公主的性命作为要挟,她自然是会答应的。所以,皇后自然是最为可疑的。 至于顾惜,陶君兰觉得应该不可能; 。她和顾惜无冤无仇,顾惜也犯不着这样对九公主下手。再说利益这头,她和顾惜也没有任何利益交集,所以自然也是不大可能。 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里想要去找皇后的冲动。而是选择了等待若真是皇后,想来应该不会等着她上门才对。与其被动的冒冒失失过去,倒不如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将局势扭转回来。 九公主她不可能不顾。可是皇后提出的要求,她却也是做不到她不可能为了九公主,就真的不管其他人的性命。九公主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纵然袁琼华等人曾与她有过不愉快。可到底也是曾经了。袁琼华帮过她这是不争的事实。更不要说她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丫头了。 所以,她只能另外想法子。比如,就像是当初慎儿被带走的时候一样,反过来威胁皇后。 皇后最在意的是什么?除了阿武之外就是王家了。其实,皇后最在意的是慧德太子。可是慧德太子已经没了,若是宜妃还没出事儿,或许还可以用宜妃和太子的事情威胁一番皇后,可是眼下宜妃没了,阿武的身世也就失去了一部分威胁力了。而且,当年知道宜妃和慧德太子事情的人,大约也都被处置了。 阿武不能动,她也不愿意去动。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王家。 王家……陶君兰思量了一下午,也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不过她想不出,不代表别人没有比如李邺。 陶君兰派人去将李邺请了回来用膳。正好也可以两人商量一下此事儿该如何办。再则她也是心疼李邺,怕李邺忙着找人饭都顾不上吃也顾不上休息。 李邺回来的时候果然是一脸疲色。陶君兰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得不行当即便是忍不住斥责李邺道:“找人固然要紧,可你也该爱惜自己才是。不然你倒下了,谁又去管这事儿?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还这样任性?” 李邺被陶君兰半是训斥半是埋怨的话说得低下头去,不过仔细看却是不难发现他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来。 陶君兰看见了,便是更加气恼:“还笑!”若不是碍着旁边还有人,她倒是想狠狠掐他一把,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李邺忙认错:“是我不好。”说着却是伸出手去握住陶君兰的手,顺手又揽住她的腰,低声道:“你且原谅我这一回罢。再则,底下人哪里有你这般对我尽心?以后还得你提点着他们才是。” 若是周意和王如听见这话,此时大约就该喊冤了作为贴身服侍李邺的人,他们自然是不敢不尽心的。不管是吃饭还是别的什么,俱是用心张罗。只是李邺自己不肯配合罢了。这会子偏偏还赖在了他们头上。 陶君兰是知道周意和王如的,心知肚明二人绝不可能像是李邺说的那样不尽心,当下白了李邺一眼:“你就满嘴胡说罢。王如和周意哪一个不尽心服侍了?你自己不好好用饭歇息,倒是怪他们。反正以后再这般,我只管问你。” 李邺连声认错:“是是是,以后为夫再不敢了。” 听李邺没个正经,陶君兰便是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好意思指出来。只道:“好了,用膳罢。我这两日也没好好用膳,今儿晚上都好好用饭。用了饭,我们再说说事儿。”; 第一卷 第642章 真相 听完了陶君兰的意见之后,李邺含笑看着陶君兰,而后道:“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大约便是如此了。 陶君兰顿时欣喜:“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邺点头,随后又道:“不过我想的却不仅仅只是威胁。小九这头我们已有些蛛丝马迹了,说不定可以自己找回来。不过,也可以先去试探试探皇后。但是王家,这一次却是要彻底拔除了。” “你想用什么事儿来将王家彻底拔除?”陶君兰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纵然这些年王家做的肮脏事情不少,可是有证据的却是不多。若想一次拔除王家,只怕也不容易。更何况“王家的人还跟着武王在打仗呢。这个时候动王家……”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怕什么?”李邺微微一笑,说不出的笃定自信。唇角微微上翘的样子,衬得他的面容更是温润:“越是动了王家,对方才越是要卖力呢。王家这么多年来,早已经不是一个整体了。树大分支,这是难免的事情。” 陶君兰微微一怔,深深的看了李邺一眼:“难道说你” “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就好,小心隔墙有耳。”李邺温和笑着抿着茶水,却是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副样子,倒像是在逗着陶君兰玩儿一般。 陶君兰便是将后面半句话咽回去,心中却是笃定,李邺必然是收买了一些王家的旁支了。这让她着实有些意外。毕竟,她以为李邺和王家的仇恨那么深,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没想到……到底该说李邺宽宏大量,还是该说他以大局为重,陶君兰有点儿茫然了。 “一棵树太过繁茂,并不是轻易就能砍倒的。可是若是蛀空了它的内部呢?再说,许多旁支也的确是无辜的,并不是所有王家人都是坏人,更不是所有人都是我的仇人。王家里还是有不少的青年才俊的。”似乎看出了陶君兰心中的茫然,李邺竟是又低声的解释一句。说着又替他自己续上茶。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虽说不明显却看着也不失男人味儿。这样一双手,不管是做什么动作,都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手,心里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以前捏着笔练字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其实她也尝看痴了,心中还会忍不住想,原来男人的手也有这样好看的。以前她只以为女子的手好看,不然怎么诗词里还有形容?自从看了李邺的手,她才知道原来并不只是女子的手好看能吸引人的。 这么多年过去,李邺褪去了昔日的一点青涩稚嫩,越发的成熟稳重起来;。可是让人心中安稳亲近的气质,却是始终没有变。哪怕是嘴里说着阴谋诡计,可是他面上却依旧是那么一副温润的神情。叫人有点儿联系不到一起去。 陶君兰看着看着便是忍不住笑了,摇摇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觉得能用就不留下,该讨债的讨债就行了。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不就是为了能自由自在的做决定?” 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李邺听的。 李邺闻言笑了一笑,然后点点头:“嗯,正是如此。” “要不,顺变替陶家平反罢。”陶君兰想起自己的计划:“你还不记得孔家?” “就是那个当初悔婚的孔家?”李邺记性倒是好,陶君兰这头刚一提起,他就知道说的是谁了。“怎么,他们手里有证据?” “不,没有证据。”陶君兰笑了笑,声音却是有些发沉:“他们当年对陶家落井下石,却是有人故意指使的。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往上查。” 最后,陶君兰轻叹了一声,说出结果:“我父亲是冤枉的,他是被王家做了替罪羊。父亲当年虽然风光,可是到底根基太浅。比不上这样的老牌世家,而且,父亲他当时得罪了不少世家。就因为推行新政。” 陶君兰这么一说,李邺也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当年陶致勿的确是上过折子推行新政的。因为当时土地全都在贵族世家手里,百姓已是无田可种。而朝廷的税收也是没地方去征。这个新政就是针对贵族世家圈地行为的。 当时,不少人都真针对了陶致勿。王家当时损失也不小,想来的确是动了手的。 而且,李邺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陶致勿根本就不是被别人害死的,而是被当成了牺牲品去平息贵族世家们的怒火。毕竟,朝廷拿了好处推行了新政,可是面对世家贵族的怒气,还是要安抚一二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李邺忽然有点儿不敢想下去了。甚至有点儿不敢再看陶君兰。同时心中更是默默的想,或许他该悄悄的去问问太后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件事只怕不够。”陶君兰叹了一口,见李邺沉吟不言,便是又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寻思着,是不是将当年顾贵妃的事情” 提起顾贵妃,李邺的神色都是变了一变。陶君兰见状自然也就没再说下去。其实她提起这个,也是有一点要帮着李邺报仇的意思,另外当然也有些私心:只从顾惜受宠的程度来看,就知道皇帝对顾贵妃显然是没忘记的。 如今皇帝不再需要王家的帮扶,更不需要忌惮谁。若是这件事情揭露出来,皇帝自然是不会再放过王家。王家这些年对朝廷的贡献和声望,早在上一次镖局事件中消耗殆尽了。尤其是皇后的那一番作为,也算是连带着将皇后这么些年来和皇帝风雨同舟的情分磨灭了。 王家若是再出事,皇后就算再来一次除服请罪,那也不会再有用了。所以,这一次王家的罪名一旦坐实,皇帝也不包容的话,那么便算是彻底的没救了。 陶君兰觉得皇帝必然没有那样大的度量,更没有那样深的感情。对于亲儿子,他都尚且能冷眼看着对方去死,对于一个不怎么喜爱的皇后……那就更加不用说了;想起皇后说的话,陶君兰有点儿想和李邺说说。只是又怕说了惹得他难过,便是欲言又止。 倒是李邺最终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想想,横竖这一次王家是撑不住了。” 李邺这样说,就代表就算不提起顾贵妃的事儿,他估计也是有把握的。既然他有把握,那么陶君兰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道:“陶家的事儿” “嗯。”李邺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陶君兰。不管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反正如今是必然要给陶家平反的,也要尽快的将陶家扶持出来,否则的话陶君兰将来容易被人挑剔诟病。为着陶君兰,这事儿也是势在必行的。更何况,这还是陶君兰心心念念想要达成的心愿,他自然是要帮她实现的。 “孔家的人,你想怎么处置?”李邺忽然想起孔玉辉来。继而忍不住的又想起了孔玉辉当年对陶君兰下药的事情来,若不是去得早,只怕陶君兰就真成了孔玉辉的人了。心里登时就有点儿膈应,不大舒服起来。 陶君兰自然也记得这些,虽说孔玉辉已经死了,可是这也并不妨碍她报复孔家,她淡淡道:“冤枉朝廷大员,加上这些年孔家一些阴私,足够孔家的男丁流放了。女眷可以网开一面,孩子也可以网开一面。但是两位孔夫人,却是不能轻易放过。就收成宫婢罢。” 她尝过的苦,她家人尝过的苦,她自然要一一讨回来。顿了顿,她冷冷开口:“不仅孔家,当年陷害过陶家的人,都是这样处置才好。” 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最后轻叹了一声,无声的将她揽入怀中。他心里清楚,陶君兰想起了那些过往,心里大约是不怎么好受的。 陶君兰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便是也不再言语,只是靠在李邺身上。 半晌,李邺问起陶君兰:“方才欲言又止的做什么?” 陶君兰登时想起了皇后的那番话来。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李邺,至少让李邺有些防备之心,便是低声的将皇后那一番话简明扼要的说了:“皇后说,其实太子被算计之前,皇上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他什么都没做。” 李邺没说话,可是陶君兰却是敏感的觉察到气氛的变化。 若说刚才的气氛是温馨,那么现在的气氛则是沉凝和压抑。显然,李邺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低落了下去。 陶君兰又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岔开话题的时候,却是听见李邺轻声开口:“嗯,我也猜过。不过,没敢肯定。既然皇后这样说,那么看来的确是如此了。” 李邺的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可是陶君兰听在耳里,却是莫名的觉得心口发酸。最终她回抱住李邺,轻声道:“你一定要小心,不管如何,你还有我和孩子们。” 李邺怔了怔,随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好半晌才温柔的低声道:“嗯。”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眷恋的将自己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你还出不出去?”; 第一卷 第643章 愚蠢 李邺最终还是没留在端本宫,休息了一阵子便是又出门了。免费小说门户至于陶君兰,李邺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让她找个机会试探一番皇后。 其实要说意愿,李邺其实心里是不乐意的。或许是因为一直太过忌惮皇后的缘故,他总觉得皇后那儿就像是龙潭虎穴一般的危险。他不愿意让陶君兰去冒险。 只是九公主现在的情况,却也是不容乐观。九公主和他毕竟也算是亲厚,而且还是陶家的儿媳妇。其实李邺心里清楚,就算他不嘱咐这一句,陶君兰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说这么一句,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提醒陶君兰小心,千万别马虎大意了。 陶君兰将李邺送出了端本宫的大门,这才回去睡下了。许是见了李邺心里安心的缘故,虽说九公主还没找到,她心中依旧揪心。不过却还是睡得着了。 陶君兰想,皇后必然不会对九公主如何的。怀着这种想法,又因为昨儿一夜没睡好白日里也没补觉,所以陶君兰这一次几乎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就连请安的时辰都过了。她顿时惊了一惊,忙叫人来问;“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在外头守着的是碧蕉,闻言忙进来笑着和陶君兰解释:“我们瞧着太子妃睡的香,便是大胆做主一回,让古良娣她们先回去了,只说太子妃您身子不舒服,今儿就免了。” 陶君兰闻言也就作罢了。虽说这般有些坏了规矩,不过偶然一次也是无妨。只还是开口训斥了一句:“下不为例。” 碧蕉顿时笑逐颜开,却又忙应了:“下不为例。” “好了,服侍我起罢。”伸了个懒腰,陶君兰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到底是睡饱了,和昨日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样子。 陶君兰想,或许今日她倒是该去给皇后请个安了。 用早膳的时候,陶君兰也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不过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来。那头古玉芝却是过来了。 古玉芝的神色有些慌张。 陶君兰见了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这幅样子若是让人瞧见了该怎么想?好歹端庄些。” 古玉芝跪下了,声音都透着一股颤抖和恐惧:“太子妃,不好了。” 陶君兰眉头皱得越发紧,轻声呵斥:“到底怎么了?!什么不好了?你这般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用?” 因不觉得端本宫会有什么大事儿发生,所以陶君兰倒是也没往心里去;。再则,她也是觉得古玉芝小题大做了,而且对于古玉芝来说是大事,对她却未必是。 不过没接下来古玉芝的一句话却是将陶君兰给惊住了。古玉芝道:“九皇子不好了!今儿早上起来之后,便是开始吐血了!如今瞧着,竟是活不了了!” 陶君兰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是僵住了。随后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别的,将筷子随手一搁便是匆忙往外走:“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怎么的没人来告诉我一声?”顿了顿,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顿了脚步冷冷的看住了古玉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这事儿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古玉芝显然是吓坏了,此时被陶君兰这么一问,更是吓得直哆嗦,眼泪都是出来了:“太子妃明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给九皇子喂了一块糕而已!我只是看着他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一下,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陶君兰见古玉芝这幅样子,心里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还得赶紧去看看九皇子才是。当即便是拔腿继续往外走打算去看九皇子。 古玉芝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跟在陶君兰后头。 虽说并无多少路程,前后不到半刻钟陶君兰一行人就见到了九皇子。可是路上陶君兰却已经是将最坏的情况想了个遍。 第一个想到的是下毒。可是转念一想这是端本宫,而且古玉芝不可能那么糊涂。所以这事儿不大可能。 第二就是兴许九皇子肠胃太弱,受不住糕点克化不了。所以才会吐了。可这般也不至于就要吐血。 第三就则可能是点心已经坏了,所以九皇子吃下去才会如此。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毕竟端本宫的点心都是一天一换的,真变质了古玉芝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且就算真是如此,也还是不至于吐血。 一脸想了几个可能陶君兰都是一一否定了。最后直到见了九皇子也没个论断。不过九皇子的样子却是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九皇子素来身子就十分强健,加上照顾得好所以又白又胖,那副样子就是比起拴儿当年也是不遑多让,就跟年画童子一个样。这也是九皇子招人喜欢的缘由。 可是现在九皇子整个儿都瘦了一圈,面色如金纸一般,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停的哼哼唧唧着,来表达他的不舒服。 奶娘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乎是吓懵了,觉得自己活不得了,抱着九皇子整个人都是木呆呆的。紧紧攥着的帕子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 陶君兰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奶娘作为照顾九皇子的重要人物,应该是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临危不乱,将照顾九皇子放在紧要的位置上。 可眼下九皇子都成这样了,奶娘居然还在发呆,也不曾来寻她。倒还是古玉芝来找她了而且她也没闻到药味,便是知道说不定连太医都还没想起要请。 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小宫女怯生生的回话:“还没有”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是大声斥道:“既是连太医都还没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这么多人,难道连这个都想不到?!” 陶君兰真的是气急了。九皇子成这幅摸样自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导致的。必然是有个过程。可是偏偏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通知她,这说明了什么? 陶君兰此时也是无比的懊悔:早知这些人如此不靠谱,她就不该留着她们在九皇子身边服侍。当时想着这毕竟是九皇子用惯了的人,又是宜妃留下的。再加上九皇子在她这里也不过是暂住着,她若是换了人,也不知旁人会怎么说。所以她这才原封不动的一个没换。 而现在看来,哪怕她当时换一个两个,此时或许也不会是这么一副情形了。 不过此时也不是懊悔的时候,陶君兰满脸铁青的勉强将情绪压下去,盯住了奶娘道:“你来说,九皇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的声音终于将奶娘唤醒了,不过奶娘一回过神来,看见陶君兰的目光却是登时吓得一哆嗦,竟是直接就跪下了,也顾不得还抱着九皇子就要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太子妃饶了奴婢的性命吧!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忍无可忍,将九皇子从奶娘手里夺了过来抱在怀里,冷冷的俯视奶娘:“我将九皇子交给你照顾,乃是信任你。你竟一问三不知,我却是不知还要留你何用!拖出去,好好拷问。若是真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打死!” 她当然也是知道奶娘这是吓坏了。可是再怎么吓坏了,也不该是这幅反应。而且,看着这个情况,不吓唬吓唬这群人,只怕一个个都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果不其然,听说要直接打死,奶娘木讷的眼珠子顿时都是爆发出了恐惧的光芒来,几乎立刻就不是刚才那副情形了,大声喊道:“不,不,不是我!是古良娣,是古良娣要害九皇子!她不知给九皇子吃了什么东西,这才变成了这样的!” 见奶娘肯说话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就算是古良娣给吃了东西,就算真有毒,难道是突然就发作的?难道没有半点过程?刚出现苗头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非要拖到现在才来禀告?!” 奶娘讷讷的辩解不出一句话来。 陶君兰便是道:“拖出去,直接打死。这般懈怠,留着也是无用。” 奶娘急了,忙又道:“不是我们不肯告诉太子妃您,更不是我们故意拖延,而是古良娣她不许我们告诉太子妃您也不许我们请太医!这不是奴婢的错啊!” 陶君兰闻言,立刻看向古玉芝。见她慌乱的低下头去,便是立刻明白了奶娘这话没说错。当下便是狠狠的剜了一眼古玉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当然,她也不是不明白古玉芝是出于什么心思才会这样做的。无非就是害怕他人知道这事儿后责罚罢了。可是古玉芝也不想想,万一事情严重了,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别说古玉芝,就是她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以前陶君兰还觉得古玉芝有些聪明的心思,所以这才想着重用几分。可是没想到古玉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真不知道该说古玉芝聪明,还是该说古玉芝愚笨了。; 第一卷 第644章 来得巧 吃错东西不要紧,哪怕是因为吃了古玉芝给的东西中毒了也不要紧,只要毒不是古玉芝下的就行了。可是隐瞒情况延误治疗的时机,那却是严重了;。不是古玉芝的责任都要变成古玉芝的责任。 古玉芝一人担下这个责任也不打紧。可是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个事都不是古玉芝一人能兜揽得住的。最终大约问责也会是她和李邺来担这个责任。 当然,她本身也有责任,若是她能用心些对九皇子更关注些,事情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古玉芝的苛责,只亲自抱着九皇子等着太医到来。不过,她却也没立刻通知皇后那头。这就是她的私心了,若不是什么大毛病,她自行处置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反而闹大了不好。这也是占住了现在没什么人关注九皇子的因素才得的便宜。 当然,还有个可能,那就是九皇子真的不行了,回天乏术。那时候她再上报虽说会被人诟病,可是她身为太子妃,本身就有一定权力和威信,倒是也说得过去。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件事情陶君兰都不打算这么算了。不管九皇子最终如何,有事没事,她都会问责到底。 但是现在得先查明了原因。 至于古玉芝,陶君兰也没让古玉芝起来的意思,直接权当是没瞧见古玉芝还跪着。古玉芝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真不知她为什么进宫了反而倒是不如以前了。 这么大的动静显然也瞒不住端本宫的其他人。不大一会儿功夫倒是都过来了。 姜玉莲如今倒是调养回来一些,不过许是安静得久了,性子倒是越发的刻薄了。见了古玉芝跪在地上,她便是嗤笑一声:“这是怎么了?古良娣怎的跪在地上也不起来?莫非是喜欢上当奴才了?” 姜玉莲有些看不顺眼古玉芝,觉得古玉芝身份低微甚至连个儿子都没有,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所以素来对古玉芝都有点儿不假辞色,此时难得的机会,她更是忍不住开口讽刺。 陶君兰淡淡的扫了姜玉莲一眼,“闭嘴。”此时九皇子好不容易哄得安静了些,吵醒了她饶不了姜玉莲! 陶君兰如此不给脸面,姜玉莲登时尴尬得浑身都僵硬起来,却又敢怒不敢言。且不说如今陶君兰的身份高于她她只能忍耐,只说每次一看见陶君兰就想起李邺的那一句“心甘情愿”来,便是怎么都提不起气势,更是心知肚明自己必输无疑。 至于静灵和桃枝,静灵看着姜玉莲那样,忍不住的就笑了一下。桃枝忙低下头去,似乎不敢多看一眼姜玉莲尴尬的样子。 姜玉莲对陶君兰不敢怎么样,可对静灵却是敢的。当下看见静灵那笑容,更是有些暴跳如雷的意思:“你笑什么?!” 九皇子被惊了一下,不安的动了一动。 陶君兰压低声音再度呵斥姜玉莲;“我让你闭嘴!姜氏!看不到九皇子睡着了?你非要吵醒他不成?” 姜玉莲这才注意到了九皇子难看的面色,当即一挑眉,故意轻笑一声:“哟,这是怎么了?瞧着这个样子,竟是不大好的架势” |来人,护送姜良娣回她屋里去; 。”陶君兰自然不会容忍姜玉莲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当即冷冷的吩咐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说。 倒是姜玉莲自己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又何必欺人太甚?” 陶君兰眉头一挑,“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闹腾。别忘了慎儿到底是为什么才寄养在太后跟前。” 抬起慎儿,姜玉莲登时就泄了气,当即悻悻的甩袖而去。她人倒是走了,不过嘴里却是一直嘟囔不停,只从含糊几个词就能听得出来,显然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陶君兰也懒得理他。 静灵这才上前轻声问:“九皇子这是怎么了?” “一直呕吐不止,”陶君兰轻叹一声,“已是呕血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静灵一惊,“这么严重?”同时不由得看了一眼九皇子的神色,心里登时就担忧起来了。九皇子若有什么,哪怕是陶君兰也是付不起责来。 若真是追究起来,别说陶君兰,只怕端本宫的人都要被捎带上。 静灵顿时就皱了眉。 陶君兰看在眼里,揉了揉眉心:“你回去看着果姐儿罢。这里有我就行了。桃枝你也回去。” 静灵便是告辞了,不过却也是低声提醒陶君兰:“到底是在咱们端本宫出了事儿,还是得彻查才好。毕竟咱们端本宫里好几个孩子” “嗯。”陶君兰应了一声,却是有点儿不大敢想象这若是换成了拴儿或者明珠她该怎么办。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纵然她心疼和担忧九皇子,可是那也是不一样的。面对九皇子,她到底还是理智更多些。 古玉芝此时再度辩解了:“太子妃,臣妾不是想害九皇子,只是一时糊涂!求太子妃原谅臣妾罢!”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满脸是泪眸子里全是期盼和祈求的古玉芝,开口问她:“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原谅你便是能够揭过去的?” 古玉芝自然也不是真的这样以为,只是不愿意去多想罢了。此时被陶君兰一反问,她登时就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此事你究竟如何,已不是我能决定的了。”陶君兰轻轻的拍着九皇子,让九皇子更舒适一些,声音虽然轻柔可意思却十分明白和冷淡。 正说着话,外头丫头忽然进来禀告:“庄嫔娘娘来了。说是来探望九皇子。” 陶君兰原本还以为是太医来了,结果听见这话登时就是一怔。反应了一下之后才点点头道:“请进来吧。” 顾惜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这让人不得不惊讶。而且,顾惜还是来探望九皇子的。 看了一眼怀里九皇子的摸样,陶君兰心里忍不住沉吟:到底顾惜来看九皇子是巧合呢,还是别的一些什么呢? 不过也没让她有时间多想,顾惜就已是进来了。 顾惜俨然是一副宠妃的打扮; 。纵然还没册封妃位,可不管是衣裳还是首饰,都已经是妃位的才能穿戴了。陶君兰心道,顾惜倒是胆子大,全然不怕别人说她逾越了。 不过,想想是,顾惜既然敢穿出来,那就说明了皇帝肯定是愿意为她撑腰的。谁愿意得罪皇帝和皇帝做对?就为了挑顾惜的刺?自然都不会。更何况,说不定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皇帝赏的。 陶君兰只看了一眼顾惜身上华贵的打扮,便是没再多看,只是一笑:“庄嫔娘娘来了,恕我不曾远迎之罪罢。着实是九皇子不大好,抽不开身。” 顾惜既然是来看九皇子的,陶君兰自然也没有要隐藏的心思这事儿不隐藏还好,一隐藏岂不是显得她心虚有问题了? 而且,她不仅不能隐藏,更要大大方方的将九皇子的问题说出来。如此,才显得她毫无问题,一片坦荡。 顾惜听见九皇子不大好,忙凑上来看了看九皇子,随后便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吓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顾惜,原本已经安静睡去的九皇子突然惊醒过来,然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小摊液体来,却是红艳艳的一片。 这幅情形不仅是将顾惜吓住了,更是叫陶君兰也是吓了一跳。随着九皇子的哭声,屋里顿时又忙成了一团。 陶君兰心里有些难受,愧疚之情更是汹涌而出。同时更是止不住的担心九皇子这样的情况着实吓人,由不得她不担心。 顾惜一叠声的追问:“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这话有那么几分质问的意思。 顾惜更是一直看着陶君兰,等着陶君兰给她解释。 可是陶君兰哪里能给得出解释?她自己尚且还是一头雾水呢。面对顾惜看似关切实为质问的话,她只能疲惫又歉然道:“如今我也是不知怎么回事儿,等着太医来了才知道情况。” “怎么还没请太医?”顾惜一脸的不赞同,秀气的眉都拧了起来,板着脸对陶君兰的道:“不是我说太子妃,只是太子妃也忒不上心了些。九皇子都成这样了,怎么才去请太医?宫人也是,怎么服侍的?” 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看,顾惜的指责都是合情合理。其一,顾惜是皇帝的女人,也勉强算得上是长辈。其二,这个时候这样的指责也是因为关切九皇子的缘故,而且端本宫的确也是没做好。 只是,顾惜的年岁比陶君兰小,此时这样的指责,倒是颇有些让陶君兰尴尬和难堪。要知道,以前顾惜对陶君兰的态度还颇有些当年做姑娘时对陶君兰的恭敬,可现在…… 顾惜这样的态度,倒是一下子提醒了众人如今她和陶君兰之间的身份了。自然,也就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陶君兰被顾惜这么指责,倒是也没有丝毫的恼怒,更没露出半分尴尬,反倒是一口承认了自己的错处:“是我的不是。若我多操心些,断然不会如此。”; 第一卷 第645章 凶险 若陶君兰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处推脱责任或是狡辩一二,顾惜倒是有更多的话可以说。而她这么一爽快承认了,倒是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陶君兰都知道自己错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陶君兰自杀谢罪不成? 顾惜怔了怔,随后便是抿了抿唇反而向陶君兰的道歉:“说起来也是我太过了。一时心急说话也没仔细思量过。还请太子妃不要在意。” 陶君兰看了顾惜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会?庄嫔娘娘那一番话也没错。是我的不是。”本来她那句话一说,多少有些显得顾惜太过小题大做而且话也说得太过伤人了。不过这会子顾惜反过来道歉,倒是显得顾惜的确是个脾性不错的人了。 只是……陶君兰环视了一圈,见屋里都是端本宫的人和顾惜自己带来的人,便是心头暗暗道:有必要如此吗? 不过不管有没有必要,话已经出口,也就无需再多想了。陶君兰垂下眸子掩住了情绪,也不再多说话,只是等着太医过来。 看了九皇子呕血的样子,她一颗心着实是悬着放不下来。 “不知这事儿可通知了皇后娘娘不曾?”顾惜又开口问道。 陶君兰看了顾惜一眼故意叹了一口气:“如今太医都还没来,也不知九皇子是个什么情况。我也就没让人去禀告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好,何必让她再担心?待到确诊了,再去禀告不迟。” “这可不妥。”顾惜不赞同的摇摇头:“还是赶紧禀告皇后娘娘罢。再则,皇上那里只怕也要人去说一声。如今皇上虽说还因为宜妃的事儿有些疙瘩,不过心里对九皇子还是十分挂念的。” 说完这话,顾惜也不管陶君兰是个什么意思,就吩咐自己的宫人;“你去皇上那儿走一趟,将九皇子的事儿告诉皇上。” 红螺便是下意识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询问是不是要阻拦对方。不过陶君兰却是摇摇头,示意红螺不必阻拦了。这事儿迟早皇帝都要知道,端本宫责任难逃。所以,她也没打算瞒着谁。 而且,她想看看顾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顾惜今儿的话和做的事看似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联系一番之后,便是能体会出一些不同来。 顾惜不仅是来得巧,说话也说得巧。就是提出禀告皇帝这个事儿,看似顾惜也没怎么刻意,可是仔细想想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要知道,这一般人纵然是觉得陶君兰做得不对,可也不至于就插手端本宫的事情来。九皇子再端本宫出了事儿,端本宫不管上报不上报都要承担责任。所以什么时候禀告上去,端本宫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好质疑或是插手的。 然而顾惜这会子一上报,倒是将端本宫的错处一下都暴露无遗了。甚至皇帝问起来,连个缘由都说不出,岂不是更是雷霆震怒? 陶君兰心中想着,面上却是滴水不露,只是看着九皇子不再开口,气氛倒是一下子沉凝起来了;顾惜干巴巴的坐了一阵子,忽然开口:“太子妃是不是怪我多管闲事了?”语气竟是有些怯怯。 陶君兰看了顾惜一眼,见顾惜一脸的小心翼翼和担忧,整个人都是有些娇弱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嫌恶来,面上却是平和道:“怎么会?本来此事儿也该告诉皇上的。庄嫔娘娘让人去了,倒是省得我再派人过去跑一趟了。” 顾惜还待说什么,却是没有那个机会了。因为太医总算是赶过来了。 太医进屋之后,忙给陶君兰等人行礼。陶君兰摆摆手:“先给九皇子看看,礼就免了。” 太医自然也是知道轻重,当下顺势起身然后便是去看九皇子。只是诊脉之后,太医却是露出一脸疑惑之色来,随后低头询问:“不知九皇子何时出现症状?可是是了什么东西?” 呕吐这种情况,不管是谁第一个自然都是朝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去想的。 陶君兰看了一眼服侍九皇子的宫人,示意她回答。 那宫人便是战战兢兢的将情况说了一遍:“昨儿晚上古良娣过来看九皇子,逗弄了一二。又拿了点心给九皇子吃了几口。当时也没怎么样,谁知后头半夜里九皇子就呕吐不止。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以为是普通的吐奶。结果后头越来越严重。奶娘就有些担心,便是想要请个太医来看看。不过古良娣知道了这个事儿之后,却是要奶娘先别声张,又是威胁又给奶娘许了好处。我们也都只当九皇子是吃点心吃坏了肚子,所以也就没再声张,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可没想到” 太医听完之后顿时皱了皱眉头,心里更是有些惴惴:九皇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倒是听了一肚子的秘辛。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哪里是他一个太医能搀和的?别回头因为这个丢了小命罢? 陶君兰看了一眼太医,只是太医低着头她也看不见太医的神色,自然无从猜测太医的心思。是以她只能出声询问:“九皇子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太医回过神来,忙道;“情况有些严重。”不说别的,吐得这样厉害就是大人都熬不住,更别说孩子了。自然是严重的。 陶君兰却是误会了太医的意思,当下心都沉了下去。好半晌才又收回思绪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九皇子如此呕吐?”可是中毒?只是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不过即便是没说出口,意思想来大家也都明白就是了。 太医斟酌了一番,最终道:“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肠胃不适所以导致呕吐。” 陶君兰怔了怔,随后回过神来心里登时就松了一口大气。不仅是陶君兰,就是端本宫的其他人也是松了一口大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这中毒和吃坏了肚子,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而对端本宫来说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若是中毒,只怕端本宫许多人都是逃不过这一劫要被连累。可是吃坏了肚子就不同了,这个甚至连责任都算不上,本来小孩子的肠胃就弱,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不算奇怪。最多也就是一个照顾不周的罪过。 尤其是古玉芝,更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不知道九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前,她自己都快吓死了。如今知道只是吃坏了肚子,登时她就生出了一股子重获新生的感觉来。 与此同时,跪了这么久的不舒服她也慢慢的感觉到了。要知道之前她整个人都是吓得麻木了,哪里还感觉得到这些?! 松了一口气之后,陶君兰顿时又想起太医说的情况凶险这么一回事儿来,当即忙到:“不管用什么法子,必要治好九皇子才是。” 太医忙道:“臣自当尽心竭力。” 陶君兰点点头:“尽快开方子罢。还有,也要立刻想法子止住呕吐才好。对了,九皇子呕血这个可有妨碍?” 太医摇头:“应当是伤了肠胃所致。如今只给九皇子吃奶,其他一概不许再乱吃就是了。另外,奶娘也跟着一起服用九皇子的药,这样药性能通过乳汁让九皇子吸收,见效自然就快了。” 陶君兰的担心也就随着太医的话渐渐消散了,悬着的心也是落到了实处。 不过很快太医又道:“理论上来说,吃了药多少会见效。但若是呕吐得严重药喝不下去,那就麻烦了。” 听了这句话,登时陶君兰的心又悬起来了。 一时太医开了药,又给九皇子针灸了一番,也不敢离开亲自守着熬了药等着给九皇子服用后看看效果如何。 而顾惜也没走,一直留在端本宫。倒是最后皇帝和皇后都是过来了,连带着王夫人也是跟着过来了。 听到皇帝过来,陶君兰心里便是知道今日只怕一顿训斥甚至惩罚是逃不掉了。当即倒是也一片坦然的出去迎驾了。 顾惜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见了皇帝等人,陶君兰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顾惜也是一道,不过皇帝却是只叫了顾惜起来,却是没让她起。 皇帝这算是给了她一个难堪。 陶君兰低头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维持着行礼的动作一动不动。时间一长,自然也是有点儿坚持不住,不过她很清楚皇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仍是只能咬着牙死撑着。 最后还是顾惜出声:“皇上,您怎的忘了叫太子妃起身了?” 皇帝事实上一直盯着陶君兰看呢,哪里就是忘了?不过顾惜这么说,皇帝倒也是就坡下驴,开口道:“还真是忘了。起罢。” 陶君兰这才起了身,只是维持行礼的姿势太久,突然起来更是有点儿站不住。好在红螺不着痕迹的扶了一把。 随后陶君兰便是低声请罪:“臣媳照顾九皇子不周,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也没多说,只是道:“咱们先去看看九皇子吧。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听说有些严重?”; 第一卷 第646章 阻拦 作为皇帝的老来子,纵然宜妃让皇帝心里生出疙瘩,不过皇帝心里还是记挂着九皇子的。也比其他皇子更心疼关注些,当即也没再多说话,大步流星的往屋里去了。 皇后落后一步,慢悠悠的对陶君兰低声说了一句:“太子妃怎么的这般不小心呢?” 随后皇后顿了顿,又轻笑一声:“可需要我帮忙?我倒是很乐意和太子妃合作” 皇后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陶君兰侧头看了皇后一眼,也是一笑同样低声回道:“皇后您还是先担心您自己罢。我这里,就不劳您操心了。” 皇后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自然不高兴,当下轻哼一声加快步伐跟上了皇帝,倒是再没有多看陶君兰一眼。王夫人倒是看了一眼陶君兰,不过什么都没说。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也跟在后头进了屋。心态倒也是平和。反正她心知肚明,皇帝看了九皇子那情形之后,她是必然还要受训挨罚的。 就是不知到时候顾惜还会不会给她求情?想来是会的罢?顾惜如今给人看的形象,可不是一个善良娇弱的形象?既是如此,那么顾惜必然会替她求情的。想来,纵然受罚也不会太严重就是了。 而且,好歹她是太子妃,是儿媳。皇帝大约也不会真下狠手就是了。 陶君兰进屋之后,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古玉芝,心里叹息一声一片同情。这件事瞒不住,古玉芝做了什么皇帝知道后,必然是不会轻饶了古玉芝的。 古玉芝的下场,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只是从皇帝如今的作风来看,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她这个太妃皇帝多少有几分顾忌,可是一个小小的良娣肯定是不会让皇帝有半点迟疑的。 果然,皇帝看过了九皇子之后,登时便是暴怒起来。重重斥道:“陶氏,你就是这么照顾九皇子的?” 陶君兰并不辩解,只是认错:“臣媳知错。” 皇帝却是不满意,“朕先前听说你主动照顾九皇子,还觉得你是个好的。如今再看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你分明就是拿着九皇子做戏,好博个好名声!” “臣媳不敢。”陶君兰并不多说,只是如此说了这么一句,并不承认这个罪名。她是有错,她自己也清楚。可是错在疏忽大意,没将九皇子照顾好。而她将九皇子抱来端本宫养,却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这个她不能承认,更不敢胡乱承认。 “还敢狡辩!”皇帝似乎更加生气了,怒斥了一声。却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岔了气,随后竟是喘了起来。 顾惜忙上前去给皇帝顺气,又柔声劝道:“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九皇子如今虽说凶险,可太医也说了,并不难治。只是九皇子年岁太小,所以才会如此危险罢了。再说了,照顾九皇子的是他的乳母和宫人,哪里又是太子妃亲自照料的?宫人们不尽心,太子妃一时不觉察也是有的。也不能怪太子妃;。” 随着顾惜的闻声软语,皇帝那如同老牛喘息一般的喘气声音中算是止住。又片刻后,才听得皇帝“哼”了一声,显然是不赞同顾惜的话:“端本宫都是陶氏在管,她若肯上心些,宫人又如何敢不尽心?” 这话也没错,不过看那意思皇帝却是觉得所有责任都在陶君兰身上了。 陶君兰依旧没分辨,只是承认错误:“是,是臣媳疏忽了。” 许是不想再生气,又或许是顾惜的劝说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觉得陶君兰认错的态度良好,皇帝的语气总算是缓和了几分:“且看九皇子的情况再说罢。若九皇子没事儿也就罢了,若九皇子有个什么陶氏,你且看着办就是了。” 一句“你且看着办”非但没说明到底要将陶君兰如何,反而是威胁意味十足。 陶君兰却也不能说别的,只能轻声应道:“是。” 其实不用皇帝这样说,若九皇子真有个什么,她必然也是自责得不行的。当然,她最盼望的还是九皇子没事才好。 “不过,好好的怎么就吃坏了肚子呢?”王夫人在气氛缓和下来之后忽然这般问了一句,看似关切实则却是将皇帝的怒气再度勾了起来。 陶君兰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一脸坦然和关切的看着她,似乎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一样。 不过不管陶君兰想没想多,皇帝的怒气的确是再度被勾起来了:“好好的,怎么会吃坏了肚子?” 这一次,不等陶君兰开口,顾惜便是温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不可能替古玉芝隐瞒半分的。于是古玉芝做的蠢事儿便是被赤裸裸的直接揭露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听完自然是怒不可遏,当即便是冷笑起来:“好一个古良娣,好一个古良娣!小小良娣竟然敢如此对待皇子,你当皇子的性命那般不值钱?竟是由得你作践乱来?你就是死千百次,也比不上九皇子一根手指头!” 古玉芝吓得忙跪下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妾知错了,求皇上绕了妾这一次,妾再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不成?”皇帝连连冷笑。末了直接吩咐:“拖下去,赐三十板子!若是打死了,直接丢出宫去!若是没死,充作军妓发配边关!” 充作军妓发配边关。这句话刚从皇帝嘴里吐出来,所有人都是愣住了这种刑罚可是好久都没听说过了。要知道军妓是什么?军营里全是男子,自然是有需求的。而这些男子的需求,全是由军妓满足。一般若不是罪大恶极的女子,是绝不会有这样的下场的。 陶君兰敢肯定,若是真让古玉芝做了军妓,古玉芝不出三天就一定会被折磨死。不,或许等不了三天,古玉芝说不得直接就自尽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样狠。 陶君兰微微的打了一个寒噤,同时注意到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就是顾惜,也是轻轻颤了一下。 对于女子来说,这算是最可怕的刑罚了。 而古玉芝,则是受不住惊吓双眼一翻登时就昏了过去;。软软的伏在地上,被宫人拖了下去。拖下去自然也没有好事儿,三十板子还在等着古玉芝呢。 陶君兰心知肚明这三十板子古玉芝是逃不掉了。而三十板子下来,古玉芝也不知道熬得过来熬不过来。想当初她被打了二十板子就已经是那样…… 不过板子古玉芝可以挨,可是充作军妓这个,陶君兰却是不赞同。当即便是直接开口:“皇上,臣媳觉得皇上的处置不妥。” 皇帝登时就将目光扫了过来。作为天下之主,皇帝身上的威严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再这么冷冷的将人看住,那种滋味更不必提。 饶是陶君兰,也是禁不住险些避开了。不过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她硬生生的将这股欲望忍住了,任由皇帝注视,只是将自己的话徐徐说出口:“打板子臣媳并无异议。古氏糊涂犯下大错理应受罚。只是充作军妓这一条,臣媳以为不妥。古氏毕竟是端本宫的人,是服侍过太子的。让服侍过太子的女子去军营做军妓,这让太子情何以堪?又让外人如何看?” 外人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只会觉得皇帝不给太子脸面。觉得皇帝这个做父亲的不仁慈。而同样也会觉得李邺窝囊,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太子的女人怎可与旁人分享?传出去,李邺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有什么脸面统领群臣?所以,古玉芝可以死,可以罚。甚至千刀万剐也不要紧。可唯独不能送去军营做了军妓。 这是李邺的脸面问题,这也是整个端本宫的脸面问题。所以这也是陶君兰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开这个口的原因。 她当然知道自己开口可能引起皇帝暴怒,甚至牵连自身。可是她能坐视不管吗?显然不能。 皇帝冷冷的看着陶君兰,末了缓缓道:“陶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朕?是太子的良娣又如如何?朕莫非连个女人都处置不了?” 面对皇帝的威压,陶君兰却是寸步不让:“并不是质疑皇上,更不是臣媳非要护着古氏不让皇上处置。只是,皇上怎么处置都可以,却是不能将古氏充作军妓。” “朕若一意孤行呢。”皇帝冷笑一声。 “皇上不会。”陶君兰觉得还是不可和皇帝硬碰硬,便是换了一种法子:“皇上乃是明君,绝不会与太子脸面不顾,让太子失了威信和体面。九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太子同样也是皇上的儿子。想来皇上绝不会做这种厚此薄彼,为了一个不顾另一个的事。” 这是变相吹捧,也是变相的激将。她这么一说,皇帝若是还继续一意孤行,那就是昏君,那就是不慈之父,受人唾弃。 皇帝自然不可能听不出陶君兰的小心思。所以皇帝再度盯紧了陶君兰,冷声道:“陶氏,你在威胁朕。” 陶君兰却不承认,只道:“臣媳不敢。”一面说,一面郑重其事的跪下了。 第一卷 第647章 反驳 屋中静默良久,气氛有些诡异。 顾惜几次欲言又止,不过似乎惧怕皇帝的威严却终不敢开口;至于皇后和王夫人,那就更不必指望了。 外头依稀还能听见古玉芝的惨叫声。陶君兰分神恍惚的想,大约古玉芝是熬不过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陶君兰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父皇,儿臣来迟了。” 是李邺。 陶君兰不知怎么的,一听见李邺的声音,倒是忍不住心头一松,顿时整个人都是放下了紧绷。只觉得不必再怕了。不得不说,她对李邺的依恋实在是太深了。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李邺已经温声开了口了:“这是怎么了?莫非陶氏惹了父皇生气?怎的跪下了。”说着便是来扶陶君兰。 不等陶君兰顺势起身,就听见皇帝道:“太子难道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的九弟如今凶险万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便是如此嬉皮笑脸。可见你着实是个冷血无情的。” 皇帝一下子将话锋对上了李邺,登时就让原本已经有些缓和的气氛再度沉凝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趁机借此训斥李邺,还一开口就是“冷血无情”这样严重的字眼。陶君兰刚放松的身子,顿时重新紧绷了起来。 李邺微微皱眉,疑惑的看住皇帝:“不是说只是吃坏了肚子有些呕吐?怎的听父皇这意思,竟是有些严重?” 李邺这话一出,倒是让皇帝一噎。李邺毕竟没在现场,不知道实际情况也是有的。虽说有宫人传话,可是传话让李邺没明白事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也是有的。 李邺这样一来,算是很好的驳斥了皇帝说他“冷血无情”的话。但是,仅仅是如此李邺就满意了?自然不是,李邺很快沉声道;“我一直忙着九公主的事儿,倒是忽略了宫里。昨儿匆匆回来一趟,也没来得及去看九皇子,没想到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儿。” 陶君兰夫唱妇随,忙诚恳认错:“都怪臣妾照顾不周,还请太子责罚。”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却道:“你这几日因了九公主的事儿日夜担心,再加上还要去太后那儿,你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怎么的宫人却是也疏忽了?不是说没换人,用的还是一直服侍九皇子的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臣妾只道既是一直服侍九皇子的奶娘和宫人,必然是靠得住的。谁知道一个错眼没过问,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古氏也是糊涂,看着九皇子可爱就逗了一番喂九皇子吃了些点心。谁知道九皇子就闹了肚子,她怕我们责怪,便是和奶娘一起瞒住了这事儿,也没请太医。这才拖得严重了。说起来,她虽然给九皇子喂了点心,可也不见得就是那点心的问题,她怎么就这么糊涂?” 这些话,她原本是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说的。这样一来,也算是替古玉芝开脱一二,替她自己也开脱一二。不过刚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自然也就只能不提。如今李邺在,她再说这话自然合适不过了。 况且,这些本来也是实话。九皇子到底因为什么吃坏了肚子,谁也不知道。宫里的点心都是御膳房送来的,九皇子那儿自然也不例外。要说下药,那也不是古玉芝下的药;所以,还是那句话。古玉芝真是蠢到家了。 若不是古玉芝这样愚蠢,事情断不会到了这一步。 李邺听完了陶君兰这番话,也是皱眉:“当初就该听我的,将人打发了。” 陶君兰低下头继续诚恳认错:“都是臣妾一时心软,又想着那是宜妃留给九皇子的人……早知如此,早就该将她们换了。也不至于连累了九皇子” 他们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将陶君兰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李邺见差不多了,便是向皇帝求情道:“父皇,陶氏也无大错,回头儿臣训斥她一番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叫她起来吧。” 皇帝冷哼一声没开口。顾惜便是怯生生的解释:“皇上倒不是因为这个惩罚太子妃,而着实是太子妃和皇上起了争执,太子妃这才如此” 起了争执?李邺疑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不想让李邺难堪,便是没细说,只是再度恳求皇帝:“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宽恕古氏一二罢!” 当着李邺的面,皇帝倒是还真不好意思坚持要将古玉芝充作军妓。尤其是看着李邺和顾贵妃相似的那一双眼睛时。 不过李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因为他主动道:“古氏犯了大错,受罚也是理所应当。”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见他一脸淡然,倒是有点儿吃不准他的心思。既然吃不准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了想,她最终决定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下来。 皇后倒是“好意”开了口:“自然是该罚的。皇上已经下旨,赐了古氏三十杖刑。若是故古氏熬住没死,就将古氏送去做军妓发配边关。” 皇后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就沉凝得可怕。 众人皆是忍不住看向了李邺,想看看李邺会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李邺脸上什么反应也看不出来,平平淡淡的,毫无变化。 皇帝看着李邺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心虚。随后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心虚,登时就是说不出来的恼怒:他心虚什么?难道作为老子,他连儿子都怕? 那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皇帝正胡思乱想着,李邺却是淡淡开口问道:“敢问父皇,古氏犯了什么罪,竟是要如此责罚?” 李邺的态度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讨论自己的侧室,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不过,正是因为他如此冷静,而又是这样一句质问的话,却是让皇帝心里又不舒服了。 皇帝觉得,自己对李邺那句冷血无情的判断,着实是没半点错的。瞧,李邺连对自己的女人,都是这么一副态度。那更别说对别人了。 心里如此想着,皇帝嘴上却而也是平淡:“古氏如此残害九皇子,如何能轻饶?” “既是如此,那儿臣建议赐死古氏,以儆效尤;。”李邺淡然言道,面上终于有了变化,露出了一丝不赞同来;“不过,却是不适合充作军妓。自古一来,除非妇人犯了淫乱之罪,或为叛乱之人的家眷之外,基本也不会用这样严酷的刑罚。古氏虽然有错,可还没这样罪大恶极,自然不合适。” “朕是为了告诫其他人。不严厉些,他们如何会怕?”皇帝死咬着不肯让一步。 李邺看住皇帝,半晌没说话。 皇帝被看得有些心虚。 顾惜终于在此时出声:“皇上这又是何必?古氏虽说犯下发错,可她毕竟是太子的女人。纵然看在太子的面上,也不该如此。您刚才一时气恼说了气话,难不成这会子还要和太子置气?再说了,九皇子如今还不知情况如何,若真将古氏如何了,反倒是显得九皇子不好了似的。要我看,不如给九皇子积福,打古氏几板子也就算了,也不必再要古氏的性命。” 顾惜柔声相劝,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再加上的确这么做也不合适,便是就坡下驴了:“罢了罢了,就照着庄嫔你说的来吧。但愿小九平安无事才好。” 皇帝一说这话,就代表古玉芝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到底不大舒服。只觉得皇帝才是真正冷血无情的那个人他是完全没将李邺当成自己的儿子,全无慈父之态。 今日若是她不劝阻,而李邺又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怕今日古玉芝的下场就凄惨了。而端本宫的脸面,李邺的脸面也是彻底的扫地了。 皇帝这么做,哪里是想以儆效尤警告他人?分明是趁机打压李邺,给李邺难堪罢了。 陶君兰心里替李邺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李邺并无什么表情的脸,更是难过。 而此时,九皇子的药倒是熬好了,太医亲自送了过来,又打算去给九皇子喂药。 陶君兰本想亲自喂的,不过却是被人抢先了一步。侧头一看,却原来是顾惜。 顾惜冲着陶君兰一笑,柔声道:“我来个给九皇子喂药罢。” 顾惜喂药的架势倒是也十分不错,虽说也洒了一些,不过大多数还是喂下去了。而且喂药时候顾惜脸上的神色,更是说不出的温柔。 药喂下去,九皇子半晌没吐,皇帝登时高兴起来,笑着夸了顾惜一句:“庄嫔颇有慈母之态。” 顾惜被夸得脸上绯红。 皇后则是低下头去摆弄手上的玉镯子。 陶君兰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皇帝对顾惜的宠溺和喜爱,倒是丝毫没有掩饰,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合适吗? 顾惜羞涩腼腆了一阵,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儿,忽然又讷讷开口道:“其实,臣妾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皇上觉得如何。” 皇帝眼睛几乎都要胶在了顾惜脸上,声音都是柔和了几分:“你说。”; 第一卷 第648章 吃惊 看着皇帝这幅架势,大约只要顾惜不提出太过分的要求皇帝必然都是会答应的。 陶君兰又看了李邺一眼,心中揣测他的心情;。不知道他看见这一幕,心里会不会觉得难受?顾惜不仅长得像顾贵妃,更是差点成了他的女人…… 别说是李邺,就是她这会子看着,心里也有些不得劲: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过,仔细想想不管顾惜得宠与否,和她都没太大的关系。至少是利益上没有什么可争斗的,以后更是不必说了。所以,她完全可以当做是没看见就是了。 只是她倒是一下子想起了太后说的话来。顾惜的确是变了不少。太后倒是没说错半分。别说是太后,如今她也不大喜欢顾惜了。 尤其是想想今儿顾惜的所作所为,她更是只觉得厌烦。 而就在陶君兰心不在焉的分散思绪的时候,顾惜则是开口了:“其实九皇子养在端本宫也不合适。且不说太子妃就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分不出那么多精神来看顾九皇子,只说九皇子本身也不该养在端本宫里。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开口附和一句:“这倒是实话。先前臣妾身子不好精力不够,倒是没想这些。如今庄嫔这么一说,倒也的确如此。太子妃养着九皇子,这着实不合适。” 陶君兰闻言之后,登时微微眯起了眼睛。顾惜和皇后,一唱一和的是想做什么?皇后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九皇子在她这里,皇后插不进手来自然无从对九皇子下手。所以给九皇子换个地方那是最好不过的。至少是方便下手了。 可顾惜的心思,她却是看不明白了。再回想今日顾惜的所作所为,她就更觉得不对劲了。顾惜今日,颇有点儿频频针对她的意思。 陶君兰便是看了顾惜一眼。顾惜则是专注的看着皇帝,一脸的温柔和娇怯怯。 大约男人都是喜欢这种女子的,皇帝看向顾惜的时候,神色也是轻柔了许多:“庄嫔说得是。不过,交给别人养朕也觉得不合适” 几个高位的嫔妃都是有自己的儿子。静妃懿妃还有淑妃都有儿子,除了就是皇后。给皇后养皇帝自然也不乐意,所以这个倒还真是有些为难。 顾惜怯怯道:“若是皇上放心,不如交给臣妾试试” 顾惜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是看住了她。虽说顾惜这话有之前的铺垫似乎也不算突兀,可是众人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 谁也没想到顾惜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真真是不客气到了极致!撇开别的不说,九皇子在别人眼里那是实打实的皇子,是李家血脉。所以,能抚养九皇子的话,作为妃嫔必然是一下子就不同了。就算分位不涨,那也是不同了。 哪怕只是养母,那又如何?将来九皇子长大之后还不是一样要孝顺?纵然九皇子将来只是个王爷,可那也算是有儿子了。 后宫妃嫔,有儿子和没儿子的区别,那就大了去了。 更何况,九皇子还是皇帝的老来子,在皇帝心里的分量极重;。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若皇帝真应了这事儿,那么以顾惜的得宠,她和九皇子那必然是互利的。 以顾惜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请求简直是让人觉得错愕:顾惜才进宫多久?份位也不高……她这么开口,依仗的还不是皇帝的宠爱?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也有点儿大胆妄为了。 最主要的是,这么一句话登时就将顾惜的算盘全都暴露出来了。顾惜也真够大胆的。 皇帝看着顾惜,顾惜渐渐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不自在和尴尬,面上渐渐红了。半晌才嗫嚅道:“臣妾也只是随口一说,皇上不必往心里去” 顾惜的语气有些怯怯,似乎都要哭出声来一样。 皇帝莞尔一笑,伸手握住顾惜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宠溺:“你呀,就是胆子太小。好不容易如今胆大一回,又立刻变回去了。” 皇帝这样的语气听着就让人觉得是有缓和的余地。 顾惜惊喜的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惊喜,以至于眸子里一片璀璨晶亮。她又惊又喜的不安道:“皇上” “皇后你看呢?”皇帝倒是也没立刻允了,反倒是这么问了皇后一句。 皇后收回吃惊,笑了笑道:“那是皇上您的儿子,自然是皇上您说了算的。只是臣妾想着庄嫔没有生养过,也没个经验只怕是……” 皇后这话听着似乎也有点儿不赞同,不过这种不赞同却是十分浅淡的。更多的只是一点儿担心和更多的顺从罢了。不然,皇后也不会说那句自然是皇帝说了算这话。 而且,皇后的提醒也是恰到好处。既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让人抓不出她的不是来,又提醒了u皇帝这事儿的弊端。 陶君兰想,若她是皇帝,必然是觉得皇后挺好的。识大体,懂分寸,让人省心。也怪不得皇帝对皇后倒是一直和颜悦色了。 皇帝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顾惜低声道:“纵然臣妾不曾生养过,可是疼爱九皇子的心却是一样的。臣妾一定会好好学着照顾九皇子的。” 虽说没有直接求着皇帝答应,却也是表明了她的决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便是直接拍板了:“那好,就这么决定了罢。既是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将九皇子带去你宫里养着罢。”顿了顿,皇帝又看了皇后一眼:“后宫分位许久不曾变动过,如今四妃更是空出一位。就封庄嫔为庄妃罢。其他的,皇后你看着办。” 说完这番话,皇帝便是打算起身离去。 李邺倒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父皇提起这个事情,儿臣倒是想替七弟讨个恩典。” 皇帝脚下一顿,“你说。”面对顾惜的时候皇帝尚且还是温和的样子,待到对李邺,却是俨然严厉冷淡了许多。这其中的差距,明眼人倒是一眼都能看得出来;李邺倒是并不在意,仿佛没看见一般,面上神色并无半点波动。只是道:“这次七弟吃了不小的苦头,立下的功勋自然也不必提。七弟没有别的喜好,赏赐金银财物也好,爵位也好都是不见得能让他特别欢喜。父皇既想大封后宫,倒不如册封懿妃娘娘为贵妃。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七弟的赏赐了。” 陶君兰听李邺特特的提起懿妃来,微微一怔后倒是也明白他的意思提了懿妃做贵妃,算是培养了人和皇后分庭抗礼。压制顾惜等新晋宠妃。再则,也又腾出了一个妃位,到时候也就可以让八公主的生母英嫔也封妃。 当然,最直接的好处还是七皇子的身份一下越过了其他几位皇子,更加尊荣起来。而七皇子又是坚决拥护李邺的,这对端本宫的好处也是极大的。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邺,末了不咸不淡道:“你倒是还记得老七。也不枉费老七对你的拥戴。既然你提起来,那事情就这么办了罢。” 对于七皇子这个素来受宠的皇子,皇帝还是十分疼爱的,所以也就没反对。毕竟,这次七皇子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皇帝还是很想弥补七皇子的。 皇帝既是离开了,顾惜等人自然也是不会多留。只是顾惜却是对陶君兰笑到:“还请太子妃尽快的将九皇子送到我宫中来才好。” 顾惜今儿算是名利双收,好处都让她占尽了,显然她心情也是十分好,笑容格外的灿烂几分。 不过陶君兰看着顾惜灿烂明媚的笑容,却是只觉得充满了挑衅和得意的味道。当即她也回以一笑:“还没来得及恭喜庄嫔娘娘,这里我便是给庄嫔娘娘道喜了。”只是嘴上说着恭喜,语气却是平淡,笑容也是敷衍。 不过因担心九皇子,她便是又多说了一句:“还请庄嫔娘娘好好照顾九皇子。” 庄嫔笑容不减,“既是我的孩子,我必是会尽心尽力的。太子妃只管放心。” 陶君兰有些忍不住的挪开了目光不再去看庄嫔,不然她怕她一下子忍不住说出几句讽刺的话来。庄嫔这幅样子,实在是太过志得意满了,让人看着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陶君兰本不欲再和庄嫔说话,却是没想到庄嫔末了又含笑回头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太子妃您的成全呢。” 陶君兰心中一顿,看着庄嫔的笑容,淡淡开口道:“庄嫔娘娘心想事成,哪里又是我的功劳呢。” 庄嫔的笑容顿时一窒,似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兀自离去了。 陶君兰看着庄嫔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好半晌,她才侧头去问李邺:“太子觉得这事儿可有蹊跷之处?” 李邺没说话,只是一点头。随后便是转身进屋。陶君兰慢慢跟上,想起古玉芝便是又问了红螺一句:“古良娣如何了?” 古玉芝的板子其实是没打完的,毕竟李邺都回来了,皇帝也就坡下驴收回了成命,古玉芝的性命自然也就这么保住了。不过,也是挨了不少板子就是了。; 第一卷 第649章 算计 古玉芝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段时间之内怕是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就是了。 不过既然没有大碍,陶君兰自然也就没多去关注。其实说白了古玉芝受这样的罪,也是自找的。也犯不着同情她。 倒是顾惜那头,陶君兰着实仔细琢磨了一番。只是越琢磨,她心里就越是不得劲。最后便是和李邺道:“我觉得今儿这事儿不是巧合。倒像是被人算计好了的。” 李邺正在喝茶,闻言淡淡的“唔”了一声算是肯定。末了却是又道:“这样也好,那孩子一直养在端本宫也不是回事儿。她既想养,扔给她就是了。横竖最后她的算盘也打不起来。” 顾惜不知道九皇子的真正身份,此时自然是喜气洋洋。可是在知道九皇子身份的他们看来,顾惜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若是普通皇子自然是怎么也能混个王爷当一当的,可是九皇子别说当王爷,就是想当个普通人都做不到。甚至说不定哪一日就没命了。顾惜从九皇子身上,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正想这个事儿,李邺倒是沉声开了口:“九公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陶君兰闻言顿时什么都抛开了去,抓着李邺的袖子就问:“果真?” 李邺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敢拿这个事儿和你玩笑?” 这事儿自然是不可能拿来开玩笑的。陶君兰当即便是欢喜的笑起来:“快说,怎么找到的?”既然李邺说了很快就能找到,那就说明他必然是十分有把握了。所以,她怎么能不欢喜不高兴? 李邺浅笑着捻起一个梅花酥饼吃了一口,道:“你猜猜看。”却是故意在逗弄陶君兰了,卖关子了。 陶君兰心急得像是猫抓似的,不过看着李邺那副样子,她就知道他必然是等着她去求他的。当即便是故意道:“不说算了,人找回来就行了。” 李邺顿时失笑:“果真算了?不想知道了?那我可出门了?” 一听李邺还要出去,陶君兰顿时心里更加猫抓似的难受了,她怎么可能真不想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李邺得逞罢了,尤其是看着李邺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必然还有盘算呢。 犹豫了片刻,她到底还是只能妥协:“那你要如何才肯说?” 李邺登时得意的笑了笑,然后道:“我记得你春日里收集了桃花?就做一回桃花冻罢。” 陶君兰有点儿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见她满脸不可置信顿时笑出声来:“怎么,你以为我会提什么要求?就这个就行了。至于别的我哪里又是那起子威逼利诱的小人呢?”说着还意味深长的冲着陶君兰眨了眨眼睛。 陶君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想瞪李邺一眼又觉得着实也似乎不是李邺的错,是她自己想歪了。只是不瞪他一眼,她心里又不甘心。最后只能悻悻的轻哼一声催促:“快说!” 李邺倒是也没嗦,当下只吐出两个字来:“产婆;。” 陶君兰听了之后倒是还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九公主就要生产了,对方既然掳走九公主,那必然是留着有用的,自然也就不会让九公主有任何的危险。所以,如果不打算立刻将九公主还回来的话,那么必然是要给九公主找个产婆的。 京城有名的产婆人虽然不少,可是毕竟也总有个限度,挨个儿去查去盯着,总会有结果。 这倒是个好法子。而且看李邺的架势,只怕这个法子是真有用的。 想到很快就能找回九公主,陶君兰登时松了一口气。 待到送走了李邺,陶君兰犹豫了一番之后,便还是叫人将九皇子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打发红螺亲自给顾惜送过去。 只是为难的是九皇子原本身边服侍的人该怎么处置。 想了想,陶君兰也懒得去管这个烂摊子了,当即便是吩咐道;“一并送回去,让庄嫔娘娘自行处置罢。”既然顾惜要养孩子,那么这些事情自然该顾惜去操心。她也能省心不少,更不必背骂名。宜妃留下的人,她处置也不是,不处置也不是。其实是有些为难的。 而且,她还想试探试探顾惜。 待到红螺抱走了九皇子之后,陶君兰则是去了一趟古玉芝那儿。一是送点金疮药,二则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古玉芝。 古玉芝因伤在腰臀上,所以之能趴着,甚至连侧躺着都不能。见了陶君兰,古玉芝动了一动,却是立刻疼得额上冒出一层冷汗来。 “恕臣妾不能起身迎接太子妃了。”古玉芝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却又很快如此请罪。只是她声音大约是挨打时候惨叫得太厉害,伤了嗓子,此时声音听起来嘶哑粗砾颇有些刺耳。 “无妨。”陶君兰点点头,随意的在凳子上坐了。也没靠得太近,此时古玉芝身上一股子药味说实话是不大好闻的。 古玉芝都这幅样子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长话短说:“我这会子过来,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古玉芝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好听,所以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你给九皇子吃的点心是原本就放在九皇子屋里的?”陶君兰第一句问的是这个。今日谁也没提起这个细节,可是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奇怪。 古玉芝点点头,然后又道:“就摆在显眼的地方,奶娘说平日也会给九皇子吃的。都是容易克化的。” 正因为摆在显眼的地方,所以才会随手取来逗弄九皇子。也因为平日就吃,所以她才放心的喂了。 “那九皇子病了,你为什么不让人知会我,或是叫人请太医?”陶君兰始终还是不相信古玉芝真愚蠢到了这个地步,对于这个也是心存狐疑。 按理说,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第一个反应都该是立刻请太医才对。可古玉芝偏偏选择了瞒下来。 哪怕是为了不担责任,古玉芝也应该立刻告诉她才对;古玉芝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声:“这一次我却是被算计了。” 古玉芝这么一开口,气氛顿时就有些沉凝了下来。陶君兰微微挑眉,倒是不意外古玉芝会这么说。不过,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儿,该问的还是得问的。当下便是疑惑的出声:“哦?” “奶娘当时表现得十分淡然,只说是吃坏了肚子,应该是吃了糕点的缘故。也是决口不提请太医。”古玉芝说着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她作为九皇子的奶娘都如此淡然,我自然也不会多想。只以为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原我也是想告诉太子妃您一声,让您做裁决的。不过奶娘劝我说问了反而是找麻烦,毕竟太子妃您这几日本就忙,自然不愿意再有烦心事儿。再则,说太子妃您本也对九皇子不大关注。” “所以,我只当瞒过去也就算了。没想到”古玉芝一脸懊恼。 “这么说来,全是奶娘误导你的缘故了。”陶君兰挑眉。 古玉芝没说话,不过神色却是有些讪讪和心虚。 陶君兰看在眼里,自然也是什么都明白了。古玉芝这些话是真的,可是也有水分。奶娘或许是真误导了古玉芝,可古玉芝自己也不是真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是真有那么几分不愿意将事情让人知道了被责怪,所以故意瞒下来了。 “不过,当时我是来亲自看了看情况的额,九皇子那时候根本没有多严重。谁知道今儿早上竟突然恶化了”古玉芝见陶君兰一脸了然,心里有些发慌,便是忙又辩解了一句。 陶君兰看着古玉芝这幅紧张的样子,倒是也没再责备她。只是婉转道:“皇上为了此事发了很大的脾气。虽说你挨了板子,不过只怕却也不够服众” 古玉芝登时就悬了心,“那太子妃您的意思”只从古玉芝的语气里,就不难听出她的忐忑不安。 陶君兰顿了顿,看了一眼古玉芝背后的伤,然后才缓缓道:“伤养好之后,你便是尽量不要出门了。免得惹眼,再让人想起这件事情来。另外,你这良娣的身份……” 就凭着皇帝险些将古玉芝发配去做了军妓这事儿,她就不该继续留着古玉芝。更别说还让古玉芝继续做太子良娣,然后风光尊贵了。 这件事,有损李邺的颜面和自尊。她不希望别人再想起来,更不希望李邺再想起来。所以,她只能打发了古玉芝。 倒不是她心狠,而是事情只能如此。古玉芝和李邺,孰轻孰重自然是不必言说了。纵然古玉芝也有几分可怜,可古玉芝也不是没错,而她更不可能为了古玉芝牺牲李邺。 没提起见古玉芝送出宫去静修,她已经是够仁慈了。 古玉芝对此自然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当即便是急了,挣扎着要起身来。不过她背上的伤势严重,哪里能起来?折腾着只是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凄惨罢了。 陶君兰轻轻侧过头去不看古玉芝,站起身来轻声道:“事情就这样定了,你好好养伤罢。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来跟我说。”; 第一卷 第650章 猜错了 陶君兰又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见了陶君兰,便是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你想通了?” 陶君兰知道皇后问的是交易的事情,不过她今儿来却不是为了这个;。所以当下便是笑道:“其实今儿我来,倒也不是为了那个事,而是有些事情想请教皇后娘娘您一二。” 皇后登时就被惊得笑起来了,似乎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哦?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竟是要让太子妃来请教我。” “宜妃的死,和皇后娘娘有关系罢。”陶君兰知道皇后这是在嘲讽她,倒是也无动于衷只当没听见,直接就问了起来。 是的,今儿她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情。 皇后的笑容在听了这话之后顿时一凝。随后只听得皇后冷声道:“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戒备和警惕。 显然,陶君兰这么直白的开门见山,登时叫皇后生怀疑了。 不过,皇后的怀疑显然是多余的。陶君兰笑着摊开手来:“这里不过只有我和我的宫女在,皇后娘娘不妨直白的告诉我。横竖,只有我听见了,我就是拿出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样罢,皇后娘娘若是肯实话告诉我,我便是告诉皇后娘娘一个事儿,如何?” 皇后皱了皱眉头:“我怎么知道值不值得交换呢?”却是明显的有些意动的。毕竟,皇后其实心里也清楚,陶君兰既然这样那个说,那这个事儿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陶君兰笑容不减:“比如,是谁将慧德太子的情报透露了出去。以至于慧德太子英年早逝。比如,为什么慧德太子怀孕的姬妾不少,可最终平安生产的却是凤毛菱角。再比如,我是怎么知道慧德太子和宜妃的事儿” 前面也就罢了,倒是也都没提起皇后的兴趣来。待到听见最后一个的时候,皇后的呼吸都是一顿,显然是被吸引住了。 陶君兰见状笑容更深几分,随后也不再言语只等着皇后松口。 果不其然,皇后一番犹豫之后到底开口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个交换罢。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也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陶君兰点点头:“这样最是公平不过。不过,我先问,不知道皇后娘娘肯不肯谦让我这一次呢?” 皇后自然也不会拒绝,就算心里不怎么乐意,可是显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若是不想从陶君兰那儿知道什么也就罢了,既然有求于人,皇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况且,如今的陶君兰,皇后发现她已经完全得罪不起了。陶君兰知道的秘密太多,随便说一个出来,都是能动摇她的根基的。如今她没了儿子,又失去了强大的娘家支撑,更是连作为皇后的威信也是失去了,她根本就已经没了以前的资本。自然更不要提压制陶君兰了。 事到如今,皇后发现,她和陶君兰的位置已经有对调的趋势了。以前,是她处处压制陶君兰,将陶君兰摆布在手掌之中。而如今……则是陶君兰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可偏偏,她却是无力更改半点。这种憋屈和无奈,让皇后心情有些烦躁起来。不过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样子,皇后只能在心里再三的告诫她自己,必须冷静才好。 陶君兰见皇后没有反对,便是开口问道:“宜妃的死,可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皇后虽说不情愿,去也是答了:“是又如何?” “这么说,墨香说是皇后娘娘您给宜妃赏赐的毒药,是真的了;。”陶君兰微微挑眉,想起已经殉葬的墨香,心里有片刻的怅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其实,墨香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与宜妃的主仆情分,着实也叫人唏嘘。 提起这个事儿,皇后倒是丝毫不见不自在,反而笑了一笑坦然道:“你既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这是皇后的心里话,她觉得陶君兰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既然知道了,那她承认不承认,真有那么要紧?她就不信,陶君兰只因为她没亲口承认,就无法确定这事儿是她做的。 陶君兰摇摇头:“也就是问问罢了。不过,我最好奇的是,宜妃被皇上厌弃幽禁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说起来,宜妃也是和您算是有缘分的,您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留下宜妃一条性命,说不定将来阿武还会感激您的善举呢。” 她这话一说完,那头皇后便是立刻冷笑了一声:“感激?阿武凭什么会对宜妃的事儿感兴趣?再说了,我不过是顺手推舟,我又何曾主动害宜妃了?她自己犯了错让皇上知道了,难道就要怪我?” 皇后的表情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于是陶君兰便是明白,只怕这事儿还真的不是皇后主动挑起的。而且,到了这个地步,皇后也没有那个必要再去撒谎了。 看来,真不是皇后故意算计宜妃的。她相差了。是,皇后是顺手处理了宜妃,可是一开始却不是皇后的安排。 这么说来,皇帝幽禁宜妃厌弃宜妃的事情,别有内情。 不是皇后,那又是谁呢?陶君兰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顾惜。 顾惜曾经问过她关于宜妃的事情,顾惜问她,她握住了宜妃什么把柄。几次三番的试探。其实那个时候她就猜顾惜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过后来到底觉得不可能,也就没有多想。 可是如今再看,分明就是她猜对了。 这么一来,倒是也能解释为什么宜妃被揭露出来的给皇帝下毒,而就连私通这事儿也是含含糊糊的并无半点证据了。因为,顾惜能查到的,只有这个。 毕竟以前宜妃和慧德太子的事情有皇后帮着遮掩,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大约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找到的。所以,顾惜查不到。 只是,顾惜为什么要对宜妃下手?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为了九皇子? 如今再回头来看顾惜在宜妃出事的时候为九皇子求情的态度,陶君兰只觉得顾惜无比的可疑。 而今日,顾惜来得那样巧,又趁机将九皇子的抚养权要到了她的手里。名正言顺的将九皇子揽入了她的名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无形之中有一根线串联在一起,看似散乱,实际上都有迹可循的;这么说来,顾惜做这么多,竟然就是只为了一个九皇子。 陶君兰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没想到顾惜的心机如此深沉,没想到顾惜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没想到…… 陶君兰忽然就生出了一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来。 以前她觉得顾惜就是个内向的小姑娘,以前她觉得顾惜虽说怯懦胆小了些,可是人还是善良的。以前她还觉得顾惜挺可怜。 而如今……她记忆里头那个顾惜的形象彻底的翻天覆地了一回。她原来从未看清过顾惜。 忽然,她又忍不住再一次的庆幸起来:还好顾惜没能成为李邺的女人,不然的,今日端本宫觉得不会如此平和。而她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当上太子妃。 就在陶君兰心中发寒的时候,皇后倒是倏地开口了:“是庄嫔做的?” 陶君兰回过神来,倒是也不奇怪这些她能想到,皇后自然也能想到。毕竟她问的这么明显,且今日的事情皇后也在场。 皇后见陶君兰默认了,当即便是兴味一笑:“没想到庄嫔的心机倒是深,我们都小看了她。呵,果然顾家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皇后这句“顾家的女人”,自然也包括了太后和顾贵妃。 陶君兰觉得,其实皇后说的就是太后和顾贵妃。 “不过可惜,她这如意算盘却是注定要落空了。”皇后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不可遏制:“她一定想不到,她费尽心思弄到手的,不过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罢了!” 皇后措辞刻薄,陶君兰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是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环扣一环的,倒是也精彩。”皇后甚至这般赞叹了一句:“倒是让人看了一出好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陶君兰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她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问皇后您最后一个问题。” 话都说了这么多了,显然皇后也是放开了,摆摆手道:“问罢。” 皇后显然也是有几分好奇了,毕竟今日陶君兰问的问题,都挺有意思。 陶君兰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尽量保持平静的问皇后:“九公主,是否是皇后您绑去的?”问完了这话,陶君兰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住了皇后的脸,不肯错过半点变化。 皇后露出了一个错愕的神色来,“九公主?我?”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蠢事儿?” 皇后的语气很嘲讽,自然也很伤人。陶君兰却是没觉得任何不适,只是心头轻叹了一声:看来,她又猜错了。; 第一卷 第651章 私心 从皇后那儿告辞出来,陶君兰便是自己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会儿,一路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兀自在心头琢磨了一番。 皇后没有理由撒谎。而且如今再仔细想来,她和李邺之前的猜测似乎也有颇多的疑点。 至于皇后问她的那些问题,她自然也是如实的告诉了皇后。比如庄王对慧德太子下手,再比如慧德太子和宜妃的事情她是亲眼撞见了自然这样的回答是有些小心机的。她横竖是不可能供出袁琼华的,不过她当初也是的确撞见过慧德太子和宜妃之间的事情,所以也算不得撒谎。 而告诉皇后庄王对慧德太子下手,一则是出于对慧德太子的怜悯,二则却也未尝没有要借着皇后的手去对付庄王的意思。 王家这一次自然是保不住了不管是不是皇后,陶家的平反势在必行。吹枯拉朽之下,王家好比早已经被蛀空的大树,自然是只有被推倒的份儿。 在王家覆灭之前,能接着皇后的手对付庄王一二,倒也是颇为合适的。当然,作为回报她也算是告诉了皇后到底谁才是她的杀子仇人。 皇帝的无动于衷虽说叫人心寒,可是追根究底还是庄王害死了慧德太子。 而她之所以要对付庄王。也是不想庄王再继续做这些小动作。她不能给庄王任何威胁李邺的机会。决不能让庄王成长起来。所以,现在就出手扼杀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算庄王真的因此丧命,那也是庄王自找的,和她没有关系。毕竟,若是庄王没做了这些事情,又如何会导致皇后的报复? 说她卑鄙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反正陶君兰觉得自己是无愧于心的。 至于绑架了九公主的到底是谁,她心中虽然很想知道。不过却也不是那么着急,毕竟李邺已经说了应该很快能找回九公主的。既然如此,她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用着急上火,完全可以等一等。说不得一会儿李邺就会回来告诉她,说九公主已经找到了。 想通了这些,陶君兰便是重新打起了精神来,然后去端本宫接拴儿兄妹两个。也顺带给太后请安。 因去的时辰正好是太后散步的时辰,所以陶君兰去了寿康宫之后就看见宫人用椅子推着太后出来散步晒太阳的情形。而拴儿和明珠慎儿也都在。 拴儿和宫人玩蹴鞠,满脸通红一头大汗,却是丝毫不觉得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陪着他玩耍的小宫人反而累得直喘气。 明珠在玩七巧板,慎儿也在旁边。算是两人一起玩。 不过,却也明显的看得出来明珠和慎儿也是玩不到一起的,慎儿不大理会明珠。反倒是明珠常去招惹慎儿。 陶君兰不自觉地看了一阵子,这才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 太后似乎心情颇好,笑着道:“你来得正好。今儿日头好,也不晒人,几个孩子玩得多开心?” 陶君兰也是笑;“可不是?不过拴儿太皮实了,一个小宫人都陪不住他。下次还是多叫几个人才好。” “拴儿也差不多该找几个伴当了; 。从小就跟着,将来也忠心。至于陪读,你也可以慢慢筛选了。”太后提点陶君兰道,倒都是经验之谈:“可别觉得早。六岁差不多也该启蒙了,有几个孩子陪着一起,他也更容易学进去一些。但是这哪些人家的孩子可以陪读,里头的利害关系你却是得心里清楚。这么一选,等你选好了,时间也都过去得差不多了。” 陶君兰倒是还真没想到这些上头去,听了之后倒是觉得的确像是太后说的这样,是该好好考虑这件事情了。当下便是忙点头应了,又叹一口气:“却是我疏忽了。若不是太后您提醒,我还不知哪一日才能记起来。” 太后一笑:“你没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知道细节。我与你说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陶君兰点点头,笑道:“还请太后多提点我才是。” 太后又向陶君兰提点了几句,接着便是问起了别的事儿:“听说九皇子病了?严重不严重?” 陶君兰看太后这架势,倒不像是知道顾惜的事儿。当下也没隐瞒,便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应该是不严重的,太医说是吃坏了肚子。只是已经不在端本宫了,皇上做主让庄嫔抱去了。” “让庄嫔抱过去了?”太后微微一挑眉,露出几分讶然来:“你是说,以后九皇子就让庄嫔养着了?” 陶君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更是当场升了庄嫔的分位,顶上了宜妃空出来的位置。” 太后脸上的讶然之色更甚:“竟是这样?” 陶君兰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的神色来。这一次,她被顾惜算计了的事儿,她自然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的。更别说主动透露了。 当然,若是太后猜到了,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不过,她却是低估了太后的反应力,很快太后就问:“怎么突然说要让她养着了?而且后宫这么多的妃嫔,怎么就轮到她了?她没什么经验,分位也不好。”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太后说话的时候十分随意,倒是没有了往日庄重肃穆的架势。显得更和蔼可亲一些。 对于陶君兰来说,太后这样随意显然是对她亲近的表示,她心里倒是有些惊喜。 而太后的问题,她虽说是有心掩饰几分,可是却也不能说假话,所以当即便是如实说了:“因为我照顾九皇子不力,所以皇上有些责怪的意思。最主要也是因为古玉芝不争气,她给九皇子喂了一些点心后,九皇子闹肚子她怕担当责任受罚,所以伙同奶娘瞒下了此事儿。以至于九皇子病情加重,很是凶险。” “古氏这样没分寸?”太后一脸的错愕,完全是不可置信。 陶君兰苦笑一声:“她也是一时糊涂,被人诱导了。” 太后闻言,顿时沉吟起来。好半晌才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然后反问了一句:”你这是被人算计了?” 瞒不过太后,陶君兰只能点头摸着鼻子尴尬的承认了。说实话,心里也有些忐忑和挫败。又怕太后觉得她无用,被人算计到了这个地步;虽说,顾惜还是顾家出去的,和太后更亲近些,似乎也不见得太后就会真生气。 太后的眉头皱了一下:“顾惜如今心是越来越大了。手段也是越来越高了。”倒是没有责备陶君兰的意思。 陶君兰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低声道:“她也是为了她自己打算,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太后您也别太在意了。至于我,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是长了教训。再说,是我自己大意,这才被算计了。也怨不得旁人。” 这话倒也不全然是为了哄着太后高兴说的,也是有她的心里话的。对于顾惜,她倒是也不怎么怨恨责怪。只是觉得更大的原因是自己疏忽了,这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罢了。 而且,这个事情也是提醒了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疏忽大意。否则的话,便是给了别人算计自己的机会。 毕竟,别人可不会因为你的心情而顾虑什么,只会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我又何必生气?”太后冷笑一声:“她这样有本事,倒是全然用不上我帮忙了。以后我也可省心了。” 太后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像是气头上的话,更有些赌气的味道。 顿了顿,太后又道:“让她养着九皇子也好,她这般处心积虑的争取了过去,想来是会当那孩子是宝贝的。九皇子也不至于吃苦。” 陶君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拴儿身上。又招手叫了一声:“拴儿你过来。” 拴儿闻言一抬头,这才发现了她。登时欢叫一声连球也不踢了就朝着她冲了过来,“娘!” 拴儿整个人几乎是撞进了陶君兰的怀里。陶君兰几乎是被撞得险些一个趔趄,不过她也舍不得责备拴儿,只是拿出手绢来爱怜的替拴儿擦了擦汗,“你看你,玩得都疯了。” 明珠也看见了陶君兰,咿咿呀呀的往陶君兰跟前挣。 太后瞧着,便是笑道:“这才多长点儿时间没见着?就是这样了。罢了罢了,你还是快领回去罢。否则他们就该闹腾了。” 陶君兰抱过明珠,亲了亲她软软的脸颊,又牵着拴儿笑道:“太子也好几日没看见他们了,今儿带他们回去让太子看看。明儿一早我再带他们过来请安。” 太后摆摆手,“太早了他们起不来,也就不必了。以后改成每日傍晚过来罢。那会子太阳也不晒了。正好赶上吃晚膳的时候,让太子也跟着来。” 陶君兰忙应了,心里却是觉得大约太后是有些寂寞的。便是打定主意提醒李邺还是要多过来看看太后才是。 等到陶君兰带着拴儿和明珠回端本宫的时候,慎儿也是看住了陶君兰,眼巴巴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不忍心。太后叫人将慎儿抱了下去,倒是也没叫陶君兰多看。 只是陶君兰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不过她也只能无奈的抛开这些情绪,否则不然呢?总不能让慎儿回去姜玉莲身边。; 第一卷 第652章 人质 陶君兰得知了陶芯兰对陈大奶奶做了什么之后,愣神了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知道陈大奶奶怕什么。也是,这样比我的法子更让陈大奶奶难受。” 陶芯兰直接让陈家给陈大公子陈景娶了个平妻。是的,平妻。 一般来说,娶平妻这种情况是十分少见的。也是极其特殊的。毕竟除非一开始就定了两家说了是娶平妻,原配进门了再娶平妻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一则是原配肯定不愿意,二则也是律法规定,若原本无大错,那是决不允许娶平妻来威胁了原配的地位的。 而娶平妻这种情况在权贵世家中更是少见。 陶芯兰会想到这个也是不容易。不过这却是对陈大奶奶最好的惩罚。 陈大奶奶一向自傲,觉得她身份极高,娘家体面。可是这些今日却是帮不上她半点,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地位被降下去,然后丈夫再娶一个女人进门和她争斗。 自然是要争斗的。管家的权力,孩子的身份,等等等等都是需要去争斗的。如果陈大奶奶和陈景的感情好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提这个,只说日后陈大奶奶走出去听见别人对她的议论,看见别人看她的眼光,陈大奶奶都会忍不住的不痛快,甚至发疯。 要让人不痛快很简单,那就是拿走对方最骄傲的东西,让对方失去依仗,一下子跌落尘埃。而这种方法,则被陶芯兰演绎得简单粗暴。 这下,陈大奶奶估计更恨陶芯兰了罢?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偏偏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无力感,大约要跟随陈大奶奶一辈子了。 所以陶君兰忍不住笑,既有点儿欣慰又觉得有些伤感。以前陶芯兰没进宫之前,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不谙世事,性子单纯。可是一转眼,却是已经全然不同了。她记忆力的妹妹,如今和现实中的一对比,其中的差距着实让她没法子不伤感。 不过总体还是高兴的。陶芯兰这样,说明她是有能力自保,别人是轻易欺负不到她了。就算是被欺负了,她也能还手回去。这就好比小鸟终于长大了,能自己翱翔长空,这自然是让鸟妈妈欣慰高兴的。 陶君兰此时的心情就有点儿像是鸟妈妈。 春卉看着陶君兰的神色,笑着将陶芯兰的话转达道:“陈三奶奶还说了,让太子妃不要担心她。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她还等着看陈大奶奶后悔痛哭的样子呢。” 陶君兰含笑点点头,随后又轻轻拢了拢眉头,道:“你下次出宫去看芯兰的时候,替我去给陈夫人送一块宁神的檀香罢。再告诉陈夫人,芯兰胡闹虽说一时痛快了,只是留下的隐患不少。请她多多费心了。” 她让陈夫人费心去处理留下的隐患,可却没说陶芯兰这样不对,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样的态度,算是表达得很明显了。 末了陶君兰又想起陈家来,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是冷了些:“再去陈家走一趟,提醒一下他们陈家还有姑娘要说亲呢。只是娶个平妻,没有休妻已经是不错了。这还是看在陈家的面子上。再让他们好好教导教导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伤了陶芯兰,她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的;。警告一下陈家,让陈家去给陈大奶奶施压,也算是报复了。 “陈三奶奶怕是知道九公主的事儿了。”春卉想起陶芯兰的神色,便是低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陶君兰点点头,倒是也不觉得奇怪:“知道了也正常。她本就是个有主意的,我也没想着瞒过她。如今她既然知道了,也没闹腾,想来应该也是十分冷静了。” 陶芯兰的确是十分冷静,因为她知道她着急也是对寻找九公主没有半点的帮助。她能做的,只是让陈赋去陶家帮忙。另外也就是养好身子了。 养好了身子,她才能帮上忙,继而甚至想法子报复回去。 陶芯兰在这一点上,倒是比陶君兰看得更开些。 在九公主不见了第八日的时候,李邺他们终于是将九公主找到了。当时九公主正在生产,而陶静平亲自带着人冲了进去救人。 当时陶静平是直接冲进了产房的,一脸的紧张和急切。 九公主一眼就对上了陶静平的目光,然后整个人都是怔了怔,连疼痛都忘了。 陶静平足足瘦了一大圈,脸上的颧骨都是高高的冒了起来,看上去几乎有些吓人了。而他眼底,更是一片乌青。显然是好些日子都没睡好。 九公主看见陶静平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明显的放下心来的样子,登时就叫她鼻子有些发酸。更是有些委屈。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朝着陶静平喊道:“静平,救我!” 陶静平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过去。 然而九公主身边的婆子却是大喝了一声;“站住!再敢上前来一步,我就杀了她!”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婆子拿在手里的剪刀对准了九公主的脖子。 陶静平立刻就顿住了脚,他有些恼怒,却更多还是忌惮:“外面的人已经全被制住,你就是这样也没用。倒不如乖乖的听话,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然而那婆子却并不动摇,只是嗤笑了一声:“放我一条生路?是不会要我的命,可你会让我生不如死。” 陶静平沉默了。不得不说,那婆子这话,还真是说对了。 那婆子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九公主束手就擒,而陶静平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去救九公主,一时之间双方都是沉默对峙,屋里的气氛凝重又尴尬。 九公主也是有些紧张害怕,而这么一紧张,顿时她就又感觉到了先前的疼痛,登时一下子喊出了声。 陶静平没见过这阵仗,倒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不过整个人却是更加暴躁阴沉了。他冷冷的盯了那婆子一眼,末了又怕逼急了对方忙又移开。最后他只能干巴巴的开口:“我在,你别怕。” 九公主勉强笑了笑,不过很快就被疼得面容扭曲起来。她也顾不上别的,咬牙努力吐出一句破碎不堪的话来:“你走。” 陶静平顿时呆了一呆; 。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随后急了:“我怎么能走?” 九公主又勉强说了两个字:“别看。” 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九公主的意思产房里头,其实男人是不该进来的。更别说还要看着九公主生孩子了。 陶静平会意过来之后,紧紧绷着的背脊倒是松了一些,他摇摇头:“我不走。你别多想,只管安心生产。我守着你。”他自然是不敢走的,别说走,他连目光都是不敢挪开半点的。毕竟眼下的这种情况,规矩什么的都是不合用的。不管这是哪里,又能不能看,他都必须呆在这里。 九公主自然也是知道情况紧急,而且生孩子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忍得住,所以她虽然不愿意让陶静平看见她这样的样子,却也是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忽略。 其实抛开害羞这些不提,陶静平如此不忌讳,如此在意她,却是叫她高兴的。 甚至,九公主有那么一点儿庆幸,觉得自己这次被绑架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精神想这些了。因为生产开始了,她自己都感觉到孩子似乎在往外挤。那种感觉,像是有人在肚子里使劲将孩子往外推,根本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一瞬间,九公主甚至也记不得陶静平还在旁边看着,使劲的配合这肚子里那股力使劲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产婆本来已经是被屋里的情形吓得有些呆了,不过此时也是顾不上许多了,麻利的接住孩子,又接过剪刀来剪断了脐带。然后麻利的收拾孩子,倒是也没想那么多了。 甚至,产婆还下意识的恭喜了陶静平一回:“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儿子!” 陶静平飞快的往产婆手上看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看清楚就又挪回去了。剪刀都还对着九公主的脖子,他不敢有半点分神。 不过这一刻,陶静平心里的感觉也有些微妙:他做父亲了,他有儿子了。这是他和九公主共同的血脉…… 九公主也几乎是喜极而泣。她生孩子倒是没费太大的劲儿,所以如今还有力气。她呼出一口气,看着陶静平笑了笑,然后问他:“你高兴不高兴?” 陶静平点头也是扯出一个笑容;“高兴。” “那你好好疼他。”九公主似乎有些累,缓缓合上双眼。 陶静平顿时觉察到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大喊了一声;“不许!” 而此时那婆子也是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放开了九公主,飞快的扑向了产婆她的目标是产婆手里的孩子。 九公主刚生产完,不可能下地。纵然用来做人质效果不错,可是却是个大拖累。可孩子就不同了,又小又软,抱在手里就能走,是最合适用来做人质威胁陶静平的。 而且,九公主只是个女人,而那孩子却是陶家的血脉。孰轻孰重,似乎高下立判。; 第一卷 第653章 凶残 产婆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搂着孩子往后退,而陶静平则是也扑了过去他的目标自然是保护孩子。如果孩子真被抢走了,那他们就真要被牵着鼻子走了。而且那样小的孩子,哪里能有半点闪失? 陶静平很快就和那婆子扭在了一起。陶静平毕竟是男人,很快就将那婆子扭住了。 九公主看得心惊胆战,手指几乎都快要抓破床单却是不自知。如今看着陶静平快要将那婆子制住,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本是想着如若实在不行就干脆牺牲了她自己算了。可没想到…… 然而变故就在此时生出。原本老老实实的另一个婆子,忽然动了手。几乎是一下子就抓住了产婆,然后劈手将孩子夺了过去,一把扼住孩子柔软的脖子,大声喝道:“住手!” 九公主惊叫了一声,吓得脸色都是白了。却是声色俱厉的急忙呵斥:“你敢!” 九公主只觉得浑身汗毛都是倒竖起来,一颗心更是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陶静平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回头来看。待到看见孩子的脖子被扼住,顿时更是慌乱起来。就在此时,他只觉得胳膊上一疼,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剪刀划破了胳膊。 伤口也不知道有多深,反正血是汩汩的冒了出来,颇有点儿凶猛的架势。陶静平干脆撕了袖子,盯着那婆子缓缓的将伤口粗粗包扎了一遍。 如今他受了伤,两个婆子都是有些放松了几分。伤了他的那个婆子更是开口道:“本来我也无意伤了驸马的,不过谁叫您轻举妄动呢?现在,还请驸马老实一些。” 另一个婆子也是缓缓开口:“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需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护送我们出了京城就行了。出了京城,我立刻就将孩子还给你们。”顿了顿,她漠然的环视一圈语气沉了下去:“不然的话……”她手里微微用了一点力,孩子登时就哭了起来。 孩子一哭,九公主登时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怎么也是冷静自持不了,当即迫不及待的便是点头应了下来这件事情:“好!” 在九公主看来,只要孩子没事,那自然别的都是不重要的。 陶静平看了一眼九公主,也是点点头答应了:“好。”说着便是扬声叫了人进来吩咐准备马车。 那个拿剪刀伤了陶静平的婆子忽然又道:“既然是赶路,没有银子可不行。还劳烦驸马爷给我们准备五百两银子才好。”说这话的时候,那婆子笑得有些得意和贪婪。 旁边那个婆子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显是默认了。 陶静平自然是不会心疼这点银子,当下直接便是点头了:“好。”随后吩咐人下去准备。不过,他始终盯着那两个婆子,半点也不肯松懈。 倒是九公主终于注意到了陶静平已经被染得殷红的袖子,低声问道:“要不要请大夫来包扎一下?” 九公主的心都快揪成两半了。一半担心孩子,一半担心陶静平。 陶静平看也不看自己伤口,依旧冷峻的看着两个婆子,淡淡道:“无妨,一时半会的还撑得住;。不急。”比这个重的伤他都受过,那时候没有医药也一样挺过去,更何况现在只忍一时? 倒是九公主生产时候消耗了力气,又撑了这么一会儿,她却是有些渐渐扛不住汹涌而来的疲倦了。 陶静平虽然没看九公主,却也知道九公主此时必然是精神不够的,当即低声言道:“你也不必硬撑着,有我呢。睡会儿罢。等醒来了,我们就在家里了。孩子会没事儿的。” 陶静平的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温柔的情绪,甚至是有些过于平静淡然了。不过他这么一句话落在九公主的耳里,却是让九公主一下就安心了不少。这么一番话,倒是比保证还要更让人觉得可以相信。 九公主也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却还是竭力强撑着,盯着孩子看,唯恐对方伤了孩子。 陶静平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乎看见了这一幕般,竟是又开口劝了一句:“你这般强撑着只是让自己身子受不住。乖,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听话。” 九公主一怔,随后眼泪就落了下来。却也不忍心辜负陶静平的一番心意,当下便是“嗯”了一声,随后强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身子疲倦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己再怎么不肯昏睡过去,那也是丝毫不管用的。没闭上眼之前还好,这头一闭上眼,九公主几乎立刻就是沉沉昏睡了过去。纵然她再怎么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也是无济于事。 听见身后均匀的呼吸声,陶静平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九公主这么熬着身子熬坏了。而且九公主刚生产完,情绪上也不宜波动太大,此时能睡过去,至少是暂时不会那么忧心着急了。 陶静平感觉伤口已经是感觉不到疼了,就松开了按着伤口的手。冲着两个婆子一笑,竟是缓缓的坐了下来,然后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两个婆子没有一个吱声,显然是不愿意回答。 陶静平也不恼,只是笑:“五千两的银子,买个明白。如何?不仅给你们银子,更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个条件自然算是十分诱人的。两人都是明显的有些意动,那个主动开口要银子的婆子更是张了张口。不过被另一个觉察了,狠狠的踢了一脚又将嘴巴闭上了。 陶静平的笑容慢慢地冷了下来,眼神也是阴狠:“这么说,你们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既然你们一个字不肯说,那就做好心理准备罢。” 说完这话,陶静平吹了个呼哨。 此时九公主已然睡死,自然也不至于被这点声音惊醒。 外头立刻进来一个人,冲着陶静平行礼道:“马车和银子已经做好准备了。” 陶静平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两个婆子,“请罢。”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都有点儿被陶静平那一句“做好心理准备”给吓住了,都是不敢挪腿。 “放心,我儿子还在你们手里呢; 。”陶静平留下这么一句,然后便是大跨步的先出去了,不过却是又留下人守着九公主。自然留下的都是女子,不过却都是膀大腰圆,粗壮的婆子。 那两个婆子见状,也是不敢留了,忙不迭的抱着孩子往外走。孩子在她们手里,其实倒是也不怕陶静平动手脚,毕竟那可是他儿子。 想到这个,两人倒是微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她们是没看见陶静平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的面色,否则的话她们一定不会如此想,更不会出了屋子。 很快二人就看见了一辆车,一辆华贵的巨大马车。 抱着孩子那婆子的面色登时阴沉下来,出声向背向着她们的陶静平道:“驸马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华贵巨大的马车,一般人是不可能拥有的。若是坐着这个逃命,那岂不是等于一路叫喊着“我在这里,快来抓我”? 陶静平转过身来,因为袖子撕破了,所以已经有人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以免让他的样子太过狼狈。 金青色的披风衬得陶静平一片平静的脸色有点儿像是雕塑一般。面无表情,生硬冷漠。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更是只有漠然和阴沉。 陶静平淡淡开口:“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么放你们走。” 两人一惊,下意识的互相靠拢了一些。随后抱着孩子那个沉声开口:“难道驸马爷真不要您的儿子了?”一面说着一面作势去掐那孩子。 陶静平没说话,不过周围却是刷刷刷冒出了一圈举着弓箭的人冷冷的盯住了她们。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别的不说光是那股子气势就是让人有点儿不敢直视。再加上泛着光的锋利箭簇对着,那滋味就不必提起了。 抱着孩子那婆子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来,那手怎么也不敢再落下去了。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将孩子交还回来,老实交代一切,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二是给我儿子陪葬,你们的家人和族人,都一并陪葬。”陶静平的声音响起,冷漠得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会有的语气。 两个婆子都是怔住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陶静平竟然是真的不要他的儿子了。那话的意思,竟然是她们若是不肯配合,那就连着孩子一起射死。 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吗?难道,那孩子不是陶静平的? 不仅是两个婆子这样想,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这样想。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了就没了。我还可以再生。”陶静平漠然言道:“九公主生不出,还有无数的女人可以替我生。” “九公主不会同意的。”抱着孩子的婆子紧张反驳。“若孩子死了,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她会灭你们二人九族。”说完这句话,陶静平甚至笑了笑:“孩子是你们杀死的,她自然不会放过你们。”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惊恐的看住了陶静平。; 第一卷 第654章 私心 婆子在打了个寒噤之后,看住了陶静平:“这是你儿子!再说了,你又何必与我们两个婆子过不去?” “是你们与我过不去。”陶静平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目光却是森寒,认真的样子更是叫人觉得心惊胆战。“你们绑我妻儿威胁我在先,此时却让我不要和你们过不去。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既然驸马爷您已经找回妻儿,又何必非要如此两败俱伤?”婆子是真的有点儿怕了,所以竭力的说着,想让陶静平收回那种疯狂的念头。 然而陶静平却显然是无动于衷:“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们会将孩子还回来?与其让你们用孩子继续威胁我和九公主,我倒是宁愿从没有过这个儿子。再说了,敢动我妻儿,我若是就这么算了。那以后我如何还在朝堂上立足?如何再保护我的家人?敢动我的人,我定是要呲牙必报的。” 陶静平的声音很冷,像是地狱里吹上来的阴风,生生的将人吹得汗毛倒立,背生冷汗。即便如今是炎炎夏日,可再猛烈的太阳也驱不散这种寒意。 “就算你们不肯,等你们死我再慢慢查就是了。罪魁祸首,总归是要给我儿子陪葬的。”陶静平露齿一笑,然而那股森寒的气息却是全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猛烈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天空的云朵都被染成了金红色,只是这样的颜色此时看来,却是颇有一股子肃杀的味道。而陶静平就背对着那片红色,眼睛里冷冷的折射出慑人心魄的光来。 所有人都是感觉到了陶静平心里的那股子肃杀味道。 而所有的人也都是觉得陶静平大约是疯了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这么狠,那对外人呢?想到这些的人,登时就是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 什么是恐惧,这就是恐惧了。 两个婆子已然是被陶静平吓得呆住了。 “最后一次机会。我数十下。”陶静平的语气还是古井无波一般,可却又透着一股子森寒的味道。让人不得不忌惮,不得不认真。 谁也没当陶静平是开玩笑。所以当陶静平真的开始数数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微微一颤。然后所有人都盯住了那两个婆子。 这样的目光,自然无形之中又是一股压力。加上陶静平的,几乎就要将人的意志摧垮。 那个婆子到底没坚持到第五下,便是崩溃般的大喊起来:“我说,我说!” 陶静平示意奶娘上前去将孩子抱过来。这个奶娘还是九公主之前就找好的,如今正好也能排上用场了。 奶娘其实也有心惊胆战,可是面对这样可怕的陶静平,她却是半点反抗和迟疑也不敢有。 孩子顺利的被抱了回来; 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看见,陶静平披风掩盖之下一直紧绷着的背脊也是松弛了下来。再接着,众人就只听见“噗通”一声,却是陶静平一头栽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陶静平的随从忙上前去看陶静平的情况,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气:陶静平手上的伤口是一直在出血的,此时不仅是袖子,就是外头包扎的布也是被染成了红色,且一直在往外侵润。大有不肯罢休的架势。 陶静平应是失血过多了。再加上他这些日子为了找寻九公主日以继夜不肯歇息,就是铁打的人也是熬不住。好在,九公主和孩子都是找回来了,且是平安无事。 接下来自然事情也就好办得多了。即便是陶静平昏过去了,也完全不影响事情。请太医的请太医,押送那两个婆子的押送两个婆子,负责守卫的则将整个宅子都围住,防护得滴水不露。 等到陶君兰知道消息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晚膳时分了。因陶静平忽然倒下了,所以李邺不放心将这事儿交给旁人,审问的事情他就干脆自己揽了下来,只是打发了周意过来跟陶君兰回话。 陶君兰听闻九公主和孩子都是平安无事的时候,登时庆幸无比,笑容更是怎么也止不住:“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经过这一场磨难,以后孩子和大人必然都是平平安安的,再无灾难!” 随后,陶君兰这才想起来问一问:“九公主生了儿子还是姑娘?” 周意笑道;“奴才还想问太子妃讨个红包呢!九公主生了个十分健壮的小子。” 陶君兰一听这话,登时就是笑逐颜开:“好好好,这红包一定少不了你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头更是想: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而且,陶静平有了儿子,她也就不担心陶家的香火了。 这样一想,心情自然是更好了。 周意看着陶君兰高兴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道:“不过,陶大人受了一点伤。”这个时候跟陶君兰说,自然也是怕一开始就说陶君兰受不住。 陶君兰登时一惊:“怎么会受伤了?”语气也是不由自主的急切起来。 周意忙解释;“伤势不算严重,只要好好休养也就无大碍了。太子妃不必太过担心。”顿了顿,他又解释:“也是为了制服那些挟持九公主的人这才受了伤。” 周意这么一说,陶君兰自然也就是立刻松了一口气。不严重就好。 周意见陶君兰放心了,也就没再多说,只是说还要去李邺跟前服侍,也就告退了。 陶君兰让周意顺带给李邺带了些吃食过去,这才放了人。随后又叫了红螺来吩咐:“你明儿一早出宫一趟,送些东西去陶家。一则是祝贺陶家添丁之喜,二则也去看看九公主和静平,九公主这番肯定受了不少惊吓。你将那块安神暖玉找出来送过去罢。至于静平,就给他送些伤药去。” 红螺笑盈盈的应了,故意凑趣:“这下太子妃该高兴了,九公主生了儿子,您可得好好的奖赏九公主才是。” “她生不生儿子,都是陶家的大功臣; 。你这样一说,倒像是我非要逼着她生个儿子似的。”陶君兰嗔怪的看了红螺一眼。 红螺笑嘻嘻的:“得了罢,难道太子妃您真不想九公主生儿子?真生了姑娘您就不失望?” 陶君兰登时失笑:“失望自然是失望的。可也就不至于要怎么样去逼着九公主生儿子罢?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来也奇怪,若是别人敢嫌弃明珠,她是必然不肯的。可是如今轮到她去挑别人,又和其他人是一样想法了,总盼着九公主能生个儿子才好。大约这也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罢。不过希望归希望,她也只会埋在心里,至于要说做点什么,她却是不会了。同样是做母亲的,她自然也体谅九公主。 再说了,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她的侄儿侄女,又有什么可嫌弃的? “两个孩子倒是生日十分接近,只可惜长生的身子”陶君兰想起长生那孩子,顿时叹了一口气。想起那日细细得跟小奶猫的声音,她心里就觉得心疼怜惜得不行。 提起长生,红螺也是不笑了,不过却还是宽慰陶君兰道:“太子妃也别过于担心了。长生那孩子看着是有福气的,自然能平安长大。” 陶君兰点点头,也不再说这些了。只道:“去将拴儿和明珠带过来罢,该用晚膳了。” 一时母子三人一起用了晚膳,陶君兰又陪着孩子一起玩了会,到了睡觉的时辰这才又让奶娘将孩子们都带了下去。然后叫来春卉:“宫里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春卉便是低声禀报道:“今儿宫里的浣衣局打发过去了几个犯了罪的宫人。太子妃猜猜,是哪一个宫里发配过去的?” 陶君兰沉吟片刻,然后挑眉一笑:“是庄嫔宫里?”虽说皇帝金口玉言已经升了庄嫔的份位,不过到底还没正式的宣告后宫,举行册封典礼,自然也就还是只能叫一声庄嫔娘娘。 春卉笑起来:“太子妃您果然是一猜就中了。的确是庄嫔娘娘亲自打发过去的。而且,她们都是曾经服侍过九皇子的人,都是宜妃娘娘留下的。庄嫔娘娘给九皇子重新安排了人,就是奶娘也是换了。任凭九皇子怎么哭闹也是执意换了人。”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不肯任人摆布了,而且十分认人。宜妃没了,九皇子最依赖的就是奶娘,毕竟吃了一年多的奶,日夜朝夕相处着,那情分不是假的。 此时陡然换人,九皇子那是必然不适应的。哭闹也是正常。 之前陶君兰将那奶娘送过去,也是提醒过顾惜的。奶娘虽然有罪,可是到底还是九皇子重要。暂且还让奶娘出现在九皇子跟前,却让别人去服侍九皇子,然后再慢慢的将那奶娘淡出去。这样一来,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没想到,顾惜却是不肯如此。这般非要换人,顾惜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陶君兰兴味一笑,吩咐春卉:“去告诉浣衣局的管事妈妈,若是死了一个人,就拿她的命去补。若走漏了半点风声,我要她的舌头。不过,她若是乖乖听话,银子也好,升职也好,我都是可以满足她的。”; 第一卷 第655章 重游 浣衣局依旧是记忆里的荒凉破败。依旧还是宫人们埋头洗衣的辛劳情形,依旧还是一盆盆永远也洗不完的衣裳。 陶君兰再度踏入浣衣局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的就勾起了往昔的记忆。 那时候,她和陶芯兰活得真是辛苦啊。纵然有绿柳的一点照拂,可是却还是十分辛劳的。这对她们两个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来说,最开始那段日子简直难熬到了极点。 好在,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昔日一个屋子里的,如今绿柳和采鸢都是已经香消玉殒,就还有一个文杏了。按照年岁,文杏是应该已经出宫去了,不过,或许也没有? 陶君兰想着心里微微一动,便是侧头吩咐红螺;“明日你去帮我问问,有一个叫文杏的宫女是不是还在宫里。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就请她来端本宫一趟。” 红螺也是听陶君兰提起过文杏的。当初绿柳死的时候,陶君兰也正因瘟疫而闭门不出,那时候陶君兰说起过当年浣衣局的事情。所以她也约莫知道陶君兰的心思,当下忙应了:“若是出宫了,也叫人去打听打听如今过得好不好罢。”横竖宫女都是记录在档的,只要去查就行了。 踏入浣衣局后,很快浣衣局的主管就匆匆迎了上来,一脸的小心翼翼和谄媚。为了表明身份,陶君兰今日是穿了杏黄色的衣裙的。只要旁人一看,就该知道她的身份。毕竟,杏黄色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只有太子妃能穿了。 待到对方上前来,陶君兰定睛一看却是登时就笑了:“孙姑姑,原来你还没有出宫,还在浣衣局啊。”当年顶替刘姑姑的,不正是这个孙姑姑?当时,这位孙姑姑可是做了不少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呢。 孙姑姑还没看清楚陶君兰的脸,此时听见陶君兰这样说,倒是有些糊涂,不过嘴上却谄媚笑道;“太子妃竟然认得奴婢,着实是奴婢的荣幸。” “看来孙姑姑是不记得我了。”陶君兰轻笑一声,“你抬头看看我,想来也是能够想起来的。” 孙姑姑忍不住心头的纳闷,便是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这一眼,登时就是记起来了。陶君兰当年跟了李邺,这个她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不过,她却是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太子妃,竟然是当年在她手底下洗衣裳的小宫女,还是被欺压过的小宫女。 孙姑姑的脸色立刻就有点儿发白了,抖抖索索的跪下去,颤巍巍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却是又怕陶君兰万一不喜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便是也不敢说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只是一味磕头求饶。 陶君兰收了笑容,冷淡的看着孙姑姑唱念做打。末了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道;“孙姑姑还是起来吧,若要装哭呢,好歹也掉几滴眼泪才是。若真要磕头呢,磕得响了才算。你这般装模作样的,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笑;。” 孙姑姑的确是装的不然磕了半天的头,怎的额头也不见红一块?哭了半天,也始终是干巴巴的嚎叫。雷声大雨点小,怪没意思的。 而被陶君兰点破之后,孙姑姑整个人都是僵硬了,继续也不是,不继续更不是。 陶君兰见孙姑姑不主动起来,也不勉强,直接便是问道:“听说昨儿送了几个人过来,我想看看。” 孙姑姑一听这话,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这,这” 陶君兰一看见孙姑姑这般反应,登时就知道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猫腻了,当下心头一凛,冷声质问:“看来昨儿我让人传话,你是没放在心上了。不过,孙姑姑当那是玩笑话,我却是没有。” 孙姑姑额上冷汗更甚,忙解释道:“可人送来时就已经是昏迷不醒了,太子妃明鉴,奴婢万万不敢将太子妃的话当耳旁风。” 陶君兰皱起眉头,盯着孙姑姑看了半晌,觉得这话不像是在撒谎,便是轻哼一声;“带我去看看。”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了:“既然是送来时候就这样,为何你不早点上报?昨儿我派人过来传话,你也该如实告诉才对。拖到现在” 拉长的尾音,只让孙姑姑觉得像是一把钝刀子,刺刺拉拉的割着自己的肉。 陶君兰这话意思很明显,孙姑姑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心虚无比。自然她也没敢回话,只忙不迭的在前头给陶君兰引路。 红螺方才听出了陶君兰的意思,此时心里正恼怒着,所以她也是怒瞪着孙姑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点提点”这位不识趣的孙姑姑。她在端亲王府就是做大宫女的,如今进了宫更是陶君兰跟前的红人,管着端本宫大大小小的宫人,气势自然是有的。她这么一瞪孙姑姑,登时就让孙姑姑更加心里打鼓了。 孙姑姑就这么顶着多方压力,一路领着陶君兰到了一处房舍里。 陶君兰还没进去就皱了眉头这处房舍算是浣衣局里最不好的地方了。潮湿不说,还阴暗。再加上年久失修,更是叫人觉得无法住人。 不过事实上,这样的屋子还是满满当当塞了许多宫女的。没办法,浣衣局就这么大,根本没得选。 当然,若不是太过得罪了管事姑姑或是本身就是罪婢,那还是不至于这样惨的。 陶君兰侧头看一眼孙姑姑,“是庄嫔吩咐你的?” 孙姑姑自然知道陶君兰说的是什么,当下微微一犹豫,到底敌不过陶君兰锐利的目光,干巴巴的笑了笑:“太子妃您既然都知道,何必再问呢。” 这话虽没直接承认,可是意思却是一样的。 陶君兰沉默片刻,便是继续准备进屋了。 孙姑姑倒是也知道陶君兰这样金贵的人是不能让亲自动手的,也不等红螺等人动手,她自己就忙推开了破烂的门。之所以说是破烂,一则是漆料剥落,二则是布满了虫眼,三则是因为上头糊的窗纸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发黄不说,还满是破裂的痕迹;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只觉得浣衣局倒是比以前更破烂了。看来,这些年浣衣局根本就没有修葺过,甚至于这些窗纸都是被中饱私囊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吱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些灰更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陶君兰眉头皱得更紧了:丢在这样的屋子里,怕是腐烂发霉了也没人知道吧?或者顾惜还真就打的是这个主意? 陶君兰神色不动的跨进了屋里。随后她就看见了几个人都是随意的被丢在了床上,连个被子也没有给一床,幸而如今是夏日,不然的话只怕一夜过去人早就冻死了。 懒得再训斥孙姑姑,陶君兰只懒懒的看了一眼便是没再理会孙姑姑。 不过饶是如此孙姑姑也是吓得急忙辩解:“上头的意思,我们底下人哪里敢反驳……” 陶君兰似笑非笑:“我记得孙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人才对。看来我是要去问问皇后娘娘,这是什么个意思。” 孙姑姑登时就跪下了,这次是真下了力气磕头,一个个都是再真不过的。 陶君兰没理会孙姑姑,只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几人。的确都是照顾九皇子的人,而且的确都是昏迷着的,一个个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要死去。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侧头吩咐红螺:“你去请太医来,将这事儿给我闹大了。”就在刚刚,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吩咐完了这话之后,陶君兰又道:“若是能弄醒,就将人弄醒送去端本宫。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不死人都要死人了。” 说完这些话,陶君兰自然也不愿意多呆下去,提脚就往外走。这地方霉味极重,让人闻着很是不舒服。更别说可能还有蛇虫鼠蚁了。 不过孙姑姑见陶君兰一言不发就往外走,却是吓得忙不迭的上前去拉住陶君兰的裙摆苦苦哀求:“太子妃您就算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也请绕过奴婢这一回罢!” “若看在昔日情分上,我倒是真该立刻让你去死。”陶君兰嫌恶的看了一眼孙姑姑涕泪很溜的老脸,然后用脚尖将孙姑姑的手踢开了。她也没用力,只是不想让这人再碰自己。 “看管起来,别让她早早死了。”陶君兰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吩咐了这么一句。 孙姑姑跌坐在地上,满目的惊恐。却又有些庆幸:自己这条小命,暂时是能保住了。 而陶君兰这头出了浣衣局,便是立刻吩咐道:“去寿康宫,快。”她此时已是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太后,然后跟太后说一说她的计划了。 若这事儿成了,顾惜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而她以后不管想做什么,都会更加顺利,甚至能帮上李邺。而若是不成,她倒是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在去往寿康宫的路上,陶君兰将自己的想法仔细梳理一遍,却是越发觉得可行,成功的几率很大。心里登时更加急切。; 第一卷 第656章 野心 寿康宫。 太后一面修剪一株开得正好的茉莉,一面笑着问陶君兰:“这般急吼吼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陶君兰踌躇了一下,还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将管宫的权力拿过来。” 太后微微讶然了一下,而后放下了手里的竹剪子肃容看住了陶君兰;“好好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唯有将这个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心最有保障的。上一次被算计之后,我想了很久,觉得到底是因为我手里没有实权的缘故。若是管宫的权力在我手中,我也就不至于被人算计之后才反应过来了。”陶君兰低头叹了一口气,老实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你是太子妃,不是皇后。”太后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颇有些不赞同的意思。“如今你却是不适合管宫。” 哪有儿媳妇管着公公妻妾的道理?不仅不合适没有这个规矩,更是会让人笑话。所以,太后是不赞同此事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不过她早就料到太后必然是不会同意,当下倒是也不怎么失望,只是言道:“太后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我有另外一个主意,太后不妨听听。听完之后太后若是觉得不合适,便是只当我没说过。” 太后见陶君兰如此诚恳,倒是也不好在直接一竿子打死,便是点点头应下了。随后又拿起剪刀去修剪花枝。 而陶君兰则是信手捻起一枝被剪下来的花枝,轻轻嗅了嗅上面的茉莉,这才缓缓道:“我明面上是不能管宫的。这个我心里也清楚,毕竟人言可畏,而且也合适。不过我想着,掌握权力并不是要亲自管理后宫,也可以培植傀儡。” 这话一出口,太后手里的剪刀登时就是颤了一下,一枝满是花苞的枝条登时就是被剪落了下来。这一盆茉莉修了半日,如今却是功亏一篑了。 太后似乎也没了兴致,随后将剪刀扔到了桌子上,盯着陶君兰看了半晌后才出声:“你想培植谁做傀儡?顾惜?还是英嫔?” 陶君兰摇摇头,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那被剪坏了的花枝,而后才徐徐言道:“顾惜如今心思不正,我不想与她合作。英嫔虽说不错可身份到底低了。而且,她也不一定想要趟这一趟浑水。” 听见陶君兰娓娓道来的分析,太后笑了笑:“那你到底中意谁?”此时太后也算是明白过来了,陶君兰对于此事,只怕是势在必行了;。不然,也不会连这些都想到了。 要知道,顾惜和李邺也好她也好,都有渊源,又得宠。其实是最合适的。然而陶君兰一口回绝、甚至就连八公主生母英嫔也被陶君兰否定了,要知道,英嫔算是和陶君兰最为合得来的的后宫妃嫔了。 太后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有几分好奇了。对陶君兰口里说的那个傀儡人选好奇。陶君兰经过了这么一番缜密的思考,选出来的人必然是陶君兰觉得最为合适的人选。 她想看看,到底陶君兰这一次想要怎么做。这也算是对这段时间他给陶君兰指点的一种临时抽查,看看到底有没有效果。 陶君兰看着太后微微一笑,然后吐出两个字来:“懿妃。” 太后微微挑眉,心中仔细思量一番之后,倒是不得不承认懿妃的确是十分合适这个位置的。首先,懿妃有儿子,而且即将成为贵妃,和皇后分庭抗礼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最关键的是,七皇子一直十分支持李邺,本身更是对那个至尊的位置毫无兴趣。 七皇子没有野心,懿妃自然也就不能有野心。相反的,为了七皇子,懿妃甚至只能讨好李邺,和李邺坐在一条船上。陶君兰让懿妃帮着管理宫务,也就等于是牢牢的把控住了宫里的动向。哪怕懿妃心知肚明她自己只是个傀儡,也只能心甘情愿的继续做下去。 陶君兰的这个算盘打得可是真响。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太后看着陶君兰笑道:“皇后不会轻易交出这点权利。”因为这是皇后仅有的东西了。就算交,皇后也不会心甘情愿在这种情况下交。皇后大约更是宁愿用这个换取一些好处的。 陶君兰既然自信满满的来寻太后,又说出了那样的话,自然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个。当即道:“皇后并未曾将宫中管理好。我方才去了一趟浣衣局,里面的情形很是不好。宫人们劳作辛苦不说,病了更是被扔进破败的屋子里锁在里头等死。再则,皇后她根本就是别无选择。如今皇上已是不重视她了。而且,皇后身子不大好,没有精力再管这些了。” 太后定定看了陶君兰半晌,许久才点头道:“既然如此,倒是也不错。不过懿妃那头未必肯合作,她是个心高气傲的” “所以还得请太后去请懿妃过来一趟,当面仔细商议商议才是。”陶君兰含笑道,将剪下来的枝叶上茉莉花苞悉数摘下,然后收入香囊中,递给太后:“太后可以将这个香囊挂在帐子里,这样午睡时能一直闻见花香,做个好梦。” 太后笑着接过去:“也就你们年轻人喜欢弄这些,我老啦,都忘了年轻时候的这些花样了。我刚进宫那会,还喜欢每日睡觉的时候在发髻上簪几朵茉莉,早上起来,整个帐子里都是花香。先帝那时候就喜欢这个味,说比脂粉熏香好闻多了。” 听太后憧憬的说起过往,陶君兰便是也想起了当初太后还是皇后时,人都说帝后和谐的话来。这么看来,倒也不是假的。 一时太后让人去请懿妃过来,又将剪子递给陶君兰:“诺,你来试试看。”说着又将人搬了两盆花进来。 这些花都是太后自己闲来无事养的,没让宫中花匠过来修剪;。这会子搬上来,陶君兰倒是有点儿不敢下手之感:一则是着实太繁茂不知从何下手,二是怕剪坏了太后心疼。 不过看了一眼太后笑盈盈的样子,她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下了一剪刀。既然太后舍得拿出来,她又何必再扭扭捏捏的?不会也是无所谓,慢慢摸索就是了。 当然,这些也不真是全然不会。纵没见过活猪,总是吃过猪肉的。 太后倒也指点几句,于是陶君兰自然也就更加得心应手了。两人一面修剪花枝,一面继续说话。太后问道:“今儿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个了?莫非是遇到什么契机?”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也没瞒着太后:“昨儿庄嫔宫里送了几个人去浣衣局,都是当初服侍过九皇子的。那件事儿我都没弄清楚,自然想着去问问这几个人。便是叫人给浣衣局递了话,让不许动这几个人。可今日去了一看,那几人都快死了!浣衣局的管事还跟我打哈哈。说送来就是这样。” “宫里两头讨好的人不在少数。”太后看得清楚,当下笑着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可不是?”陶君兰仔细的来了看花枝,又犹豫了一番这才剪掉了:“不过我想着管理后宫就跟修剪花枝一样,不修是不成样子的。所以,我想着若是剪刀握在我手里,她们自然也就乖顺了。” 太后闷笑出声,轻轻一击掌:“说得对。”陶君兰的这个比喻很是恰当。当然,陶君兰这股野心和霸道,她也是极喜欢的。既然进了宫,当了太子妃,没有这点野心和霸道,怎么担当重任? 一时懿妃过来了,见了陶君兰倒是一怔,请了安后便是和陶君兰打招呼:“太子妃也在?” “懿妃娘娘最近可好?说起来,还没恭喜懿妃娘娘,即将荣升贵妃呢。”陶君兰笑着起身浅浅行了礼,表示了自己的尊重。 懿妃登时有点儿尴尬起来。她还没忘了当初是怎么讽刺陶君兰的。 陶君兰当然也没忘记,不过这个时候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况且这些小事儿,纵然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也是不必再去计较的。 “懿妃,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太后看出懿妃的尴尬,便是笑了一笑,而后继续言道:“我有桩好事儿要送给你,不知你肯不肯接下。” 懿妃不明就里的看向太后,一脸疑惑。不过看着太后认真的样子,心里却是到底狂跳起来,虽说还是保持住了镇定,却还是有些隐隐的兴奋:“不知是什么事儿?” “管理宫务。”太后的语气悠然,轻飘飘的掷出这么一句话来。 懿妃顿时呆住了。随后懿妃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便是问道:“那太后想让臣妾做什么?” “太子妃作为未来后宫之主,你带一带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后冲着懿妃微笑:“不知懿妃觉得自己能不能胜任这个事情?” 懿妃顿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明面上说只是带一带陶君兰。可是实际上,只怕陶君兰才是那个做主导的人,她不过是个摆设。似乎有点儿亏了?; 第一卷 第657章 得寸进尺 不过不管亏不亏,懿妃最终都还是没拒绝太后这个提议。管理宫务,纵然是个傀儡,也是风光的。而且,怕是会气死皇后。在宫中这么些年,她和皇后之间的龌语,自然是数不胜数。此时纵然是为了能气到皇后,她也是乐意的。 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陶君兰笑着请太后准备了一道懿旨,然后便是和宜妃告辞了。 太后也不挽留,只是等到二人走后又拿起剪子来修剪花枝。却是又侧头问张嬷嬷;“你觉得太子妃如何?” “已是不错了。”张嬷嬷如此说了一句,“太后以后也可放心了。” 太后笑了笑;“是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该交给太子妃的我也都交了,我这老婆子大约是真能够颐养天年了。不过算来,我这日子也不多了。只是慎儿这孩子” 张嬷嬷心里有些不爱听太后这样的话,便是道:“太后又何必这样说?您的寿数还长着呢。养着慎儿到长大封王也是能的。” 太后自嘲一笑:“我若去了,你就去服侍太子妃罢。慎儿这孩子,也不必交给谁养。应姑姑不错,就让她去照顾慎儿。切记,莫要让姜氏带坏了。” 张嬷嬷只得应了。 而这头,陶君兰吩咐红螺将事情闹大,红螺也的确是办得极妥。如今皇后也是派人过来过问了。不过顾惜那儿倒是没什么动静。 五个人,太医只弄醒了一个,却居然还是九皇子的奶娘。 再次见到九皇子的奶娘,陶君兰倒是有些感慨,所以她笑了笑:“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奶娘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不过却还是挣扎着求陶君兰:“太子妃救命。” “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陶君兰在椅子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才淡淡道:“我不救没用的人。” 奶娘倒是也识趣,忙道:“我说,我说!九皇子其实不是吃坏了肚子,是有人给了我一包药,让我给九皇子吃了,才导致了九皇子呕吐不止!至于吐出来的也不是九皇子自己的血,是我的血!是我伤了我自己,又将血奶喂给了九皇子喝!所以九皇子吐出来的奶,才是带着红的。” 奶娘也真是吓坏了,半点迟疑也没有就交代得一清二楚。 陶君兰听完倒是真有点儿目瞪口呆了:这样的法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当时看见九皇子吐了血,所有人都只当是九皇子伤了肠胃。就是太医也没怀疑。可没想到却是如此“她倒是心疼九皇子。”陶君兰转念一想觉得也是,毕竟顾惜想要九皇子当儿子,自然舍不得伤了九皇子。当下倒是也就释然了,不过还是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陶君兰又问了一句,“倒是让你死心塌地。不过,这会子看着,你怕是被骗了?” 提起这个,奶娘登时就是义愤填膺起来:“她既不仁,我自不义。只要太子妃您肯救我,我就将背后指使我的人告诉您。” “不就是庄嫔娘娘吗、”陶君兰笑了笑,直接就说了出口;。这点东西还想卖关子,倒是真不知道奶娘是怎么想的。 奶娘微微有些吃惊,不过随后却又镇定下来,“既然太子妃知道了,想必是想要对付庄嫔的,奴婢愿意指证庄嫔。” 陶君兰怜悯的看了一眼奶娘:“我为何要和庄嫔做对呢?她花了这么大功夫要去九皇子养着,想来是珍惜九皇子的。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况且,她是太子的表妹,姓顾,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非要去针对她?” “可她算计了您啊!”奶娘有些慌了,手足无措的拼命找理由。 陶君兰笑容不减;“是这么回事儿不错。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也不是非要将事情闹大,只偷偷报复一番也就罢了。” 奶娘终于绝望了:“那太子妃到底怎么样才肯救奴婢一命?” “我自会救你,不过我会将你送回九皇子身边。”陶君兰浅笑着看住奶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嘴巴,我的耳朵。我要你不仅将听见的看见的告诉我,更要时时刻刻给顾惜提个醒,告诉她别再动那些龌蹉的小心思!否则的话,我能揪出你来,也能抓住她。” 奶娘一怔,有些不情愿:“若奴婢回去,只怕庄嫔娘娘不会放过我。” “放心,她不敢。”陶君兰笑容不改:“因为你会留下一份证词在我这里。” 顾惜毕竟是顾家人,她还是要顾虑几分,不好真将她怎么了。可是这般警告和找麻烦却也还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同时更是光明正大的安插钉子去顾惜身边,却又让顾惜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你若是再照顾不好九皇子,以后不仅是你的性命,就是你家里人的性命也是有危险。”陶君兰说完这话,就让人直接送奶娘回顾惜那边了。 处置完了这件事情,陶君兰这才又和懿妃一同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俨然已经知道此事儿了,神色很是不大好。再加上看见了被一并押过来的孙姑姑,登时皇后的面色就阴沉得几乎要拧出水来了:“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陶君兰和懿妃是一同进去的,可是皇后却认定了是陶君兰,直接就忽视了懿妃。 陶君兰笑了一笑:“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是不明白。”敷衍的行礼之后,她就拉着懿妃主动坐下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果然没因为这个发火,而是将火气压下去,依旧问道;“太子妃到底想如何?” “浣衣局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已是知道了。”陶君兰双手交握放在膝上,一派安然娴静的样子:“不仅是浣衣局,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情况。只是浣衣局特别严重些,这位姑姑是皇后娘娘您安排过去的人,我也不方便处置,所以特地带来给了皇后娘娘您。” “既然犯了事儿,拖出去杖毙罢。”皇后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看上去又几分烦躁,而且她也一直看着陶君兰:“你可满意了?” 陶君兰自然是满意的,不过口中却是道:“皇后娘娘处置自己的人,我又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皇后顿时更加烦躁了; 。她有点儿闹不清楚陶君兰到底是想要什么。 懿妃此时却是开了口,笑道:“皇后娘娘管理宫务出了这样大的问题,太后的意思是还是将这事情交出来罢。不然力不从心,只会让宫里的秩序混乱不堪。” 这话一出,皇后还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是明白了陶君兰今日来的意思,微微眯起眼睛掩饰住眸子里的凌厉,皇后只问陶君兰:“太子妃就这么迫不及待等不得了?既然是这样,为何不肯答应我的提议,反倒是这般迂回?且还要摆个傀儡给旁人看,这又是何必?” 皇后毫不掩饰对懿妃的鄙夷。 懿妃气了个够呛。不过只是惊疑不定的看了陶君兰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这分明就是故意在给懿妃泄露消息,让懿妃心中生疑。当下陶君兰也不废话,直接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纵不是君子,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就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皇后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立刻强势道:“那我便是不同意让懿妃管理宫务。她算哪根葱?” 懿妃终于是被皇后这话激怒了,当即反唇相讥:“是啊,我是比不上皇后娘娘您。不过好在呢,我还有个好儿子,总归是孝顺我的。” 这是皇后的痛处,如今被懿妃这么一点,登时脸色都变了。 陶君兰看住懿妃示意她别再激怒了皇后,当下又在皇后发火之前道:“皇后娘娘又何必握着不放?再说了,您身子也不如以前,交给旁人管一管这是再合适不过的。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将精力放在要紧的事情上,您说是不是?” 皇后只是沉默相对,脸色一直不大好。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杀手锏,直接了当道:“此事我已经是下定决心,势在必得。若是皇后娘娘真想争一争,那咱们就不妨来拼一拼。”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几乎是扑面而来。 皇后冷冷的看着陶君兰,有些恼怒烦躁。可她心里却是明白,陶君兰真敢动手,那手里必然是已经捏了她的把柄的,真闹起来,她面子上不好看不说,只怕还真得一败涂地伤及根本。 “既然如此,那太子妃还和我客气什么?这般还来问我的意思,不觉得显得太假了?”皇后最终只能嗤笑一声,故意嘲讽了两句。 陶君兰笑容不减,“总归是要先礼后兵的。我这人素来如此,最是注重礼仪。毕竟事情若能好好商量,咱们又何必闹僵?” 皇后悻悻的哼了一声。 陶君兰却是得寸进尺:“既然皇后娘娘没有异议,那就请您直接将东西给了懿妃娘娘罢。太后已经下了样懿旨,只是寻思着拿出来到底大家脸上不好看,您说呢?”; 第一卷 第658章 尴尬 最终太后写好的懿旨到底是没拿出来,而皇后则是自己交出了管宫的权力,只说委托懿妃管理。另外由陶君兰协助,也算是提前让陶君兰熟悉宫务;这样的作法其实也很常见之前王夫人就跟着皇后一起管理过宫务的。 只是王夫人是皇后的亲儿媳妇,而陶君兰则是皇后的眼中钉子。 不过这个总体来说却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应该反正太子妃就是未来的后宫之主,提前熟悉宫务也没什么不对劲。 这一局,算是陶君兰大获全胜。只是她却是要辛苦一些,每日去一趟懿妃那儿就是。 出了皇后的宫室,陶君兰含笑看了一眼懿妃:“懿妃娘娘日后可要辛苦了。” 懿妃本下意识的就想说“没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是突然却是心中一动,当即言道:“宫中事务繁多,只怕我一人是处理不完的。这样罢,每日里太子妃也不必辛苦跑一趟,我叫人将紧要的都直接送去端本宫罢。” 懿妃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陶君兰也是听了出来,不过她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当下直接笑着点头:“如此我便是帮着懿妃娘娘分担一些事务罢。也好让懿妃娘娘多去看看七皇弟。” 懿妃含笑点头,甚至带了几分讨好:“多谢太子妃了。” 陶君兰看懿妃这般,倒是叹了一口气:“昔日之事情懿妃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七皇弟对太子忠心耿耿一片兄弟情义,只冲着这个我也是要多敬重您几分的。您若是再这般,倒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了。” 之所以提起这个事情,的确是不想看见懿妃这幅样子,却也有提醒懿妃的意思。毕竟管理宫务这是大事,若是因此懿妃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好了。所以,提醒一下也是十分有必要。 懿妃若有所思一阵,最后才告辞离去了。 陶君兰一路回了端本宫,却发现李邺已经在了。当下讶然一挑眉,笑着凑上去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忙完了,自然也就该回来歇息了。”李邺看着陶君兰,温和一笑却又带了几分别有深意:“再说了,也该回来陪陪夫人和孩子了不是?”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油嘴滑舌,谁要你陪了。” 李邺却是不在意,笑着言道;“这有个词呢,叫口不对心,你说是你也不是?”顿了顿,见陶君兰似乎有恼怒的意思,便是忙又改口:“拴儿和明珠想爹了,这总没错了罢?” 陶君兰只得作罢,“你怎么没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才刚回来,还没坐多大会呢。也不急,这两日应该都没什么事儿了。可在端本宫歇一歇偷偷懒。”李邺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子,又问陶君兰;“或者明日我带你出宫去陶家看看?” 陶君兰顿时又惊又喜:“可以吗?” 李邺笑着点头:“自是可以的。九公主是我妹妹,我这个哥哥的去探望一二也是情理之中。带上你,也是因为男女有别,我不好进去的缘故。” 如今九公主正在坐月子,这话倒是也说得通;。毕竟李邺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去卧房里探望九公主的。 “还能不能顺带去看看芯兰?”陶君兰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李邺大笑着答应了;“到时候我去拜访拜访陈大人。陈大人前日抱恙请了假,我也该去看看。” 陶君兰听了这话登时欢喜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天黑然后到了明日。眨了眨眼睛,她便是开始盘算:“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看看该给她们带些什么东西才好” “东西就不用带了。再说了,你不是已经差人送了东西过去?咱们到时候轻装出发。”李邺哭笑不得,忙拉住陶君兰劝住了。末了又抛出一个好消息来:“明日我们也正好商量商量怎么替陶家平反的事情。” 听了这话,陶君兰倒是还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儿不敢置信。不过很快她就忍不住咧开唇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来,此时什么笑不露齿,什么规矩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情不自禁的抓住李邺的手:“果真?这事儿果真要成了?” “我已经是安排好了。”李邺温柔又宠溺的任由她拉着,看着她那副高兴得跟孩子似的摸样,也是不由得笑起来。“我如何会骗你?” “等到事情成了之后,你再带我出宫去一趟可好?”陶君兰巴巴的看住李邺,已经忍不住开是盘算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我要亲自去跟爹娘说这件事情。” 李邺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答应;“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你去。” 陶君兰兀自欢喜了一阵子,连奶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也没觉察。 而李邺此时又道:“许久不见慎儿和果姐儿,也将他们两个带过来罢。兄弟之间,也该多亲近一些。” 陶君兰回过神来,看了李邺一眼。却是没做声。 而李邺则是有些心虚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抱住明珠,又给拴儿塞了一块点心,这才叹了一口气:“你今儿说了这么多让我高兴的事情,其实为的就是这个罢?” 李邺一怔,随后断然拒绝:“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又何必看我?”陶君兰和李邺对视,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还是平和道:“果姐儿和慎儿都是你的孩子,我纵然无法将他们当成我亲生的,可也不至于就要拦着你们不许你们不见面。你做出这幅样子,叫人看见了只当是我从中作梗呢。再说了,我不喜欢的是姜玉莲,也并不针对慎儿,你将慎儿接过来,我却是没有异议的。” 她只是不喜欢李邺这种方式。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架势,反而让她心里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而觉得不舒服了。 甚至,他这样的行为,更是叫她忽然觉察到了她心里的不舒服:面对自己丈夫和其他女子生下来的孩子,她心里的确是做不到那样大度,至少做不到嘴上的大度。她心里是计较的,是不舒服的。 可是偏偏这种不舒服和计较她不能说出口。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心思:毕竟这也不是李邺想要的,李邺他也有无奈之处;所以,她忍不住有点儿责怪李邺:好好做什么非要做出这样的作态?反倒是勾得她心里不舒服了。 李邺大约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叹了一口气:“我却是弄巧成拙了。”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不想你不高兴罢了。” 李邺的挫败和自责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陶君兰反而心头不忍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不许再这般了。你大大方方的,我也不会拦着的。再说了,孩子们是孩子们,大人是大人。别混作一谈。你说得对,慎儿和拴儿之间的确也该多接触些,到底是兄弟” 兄弟之间感情不深的话,将来少不得闹得不痛快,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动辄涉及到了权力之争,还是应该尽量避免。 唯一的法子,还是多接触,感情深了,互相之间的信任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到时候也许矛盾就少了。 陶君兰打起精神来,笑着叫了碧蕉进来:“去把果姐儿也抱过来吧。再吩咐端本宫的小厨房,让做些好吃又克化得动的菜色。” 不多时果姐儿也过来了,见了李邺倒是有点儿生疏,还是在静灵的教导下叫了一声“父王”。 拴儿低声和陶君兰咬耳朵:“为什么妹妹叫父王,我和妹妹叫爹?” 两个妹妹,分别说的却是果姐儿和明珠。不过拴儿一向不分,一概叫妹妹。陶君兰倒是也没让他弄得糊涂,却是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好半晌才道:“都是一样的,只是称呼不同。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叫父王。” 父王和爹,虽说都是一个意思,不过一个是尊称,可却冷冰疏离。而另一个虽说看似随意无礼一些,可却透着一股子亲昵。 陶君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对拴儿解释为什么称呼不一样的问题:怎么说?难道告诉拴儿,这是因为亲疏不同所以才导致的?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 叹了一口气,陶君兰看了一眼静灵,见她低眉顺目似乎丝毫不计较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言道:“以后都叫父王罢,这般胡乱混叫着,叫人听去不好。”至于为什么让人听去了不好,这个缘由她却是没仔细说了。 不过想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就是了。 李邺自然也听见了,不过他却是不赞同:“还是都是叫爹罢,听着更亲近些。父王听着太冷了。” 静灵便是低声应了,只是一时气氛却还是缓不过来。 拴儿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当即就凑上去和两个妹妹一起坐在凉榻上玩耍了。嘻嘻哈哈的,不一会儿大约根本就不记得刚才问过什么了。 反倒是几个大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所以都没开口。陶君兰也是发现了,面对她一个人的时候,李邺话更多些,也更自在些。如果静灵这些妾侍在的时候,他便是一直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只是维持着端肃的样子。; 第一卷 第659章 折磨 也怪不得果姐儿和慎儿和他不亲近。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亲昵的时候。若都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对比了拴儿和明珠之后,这难免就显得有些偏心了。对果姐儿和慎儿来说,也颇为不公平。 可要说真对果姐儿和慎儿亲近,她愿意大约李邺也是做不到的;。毕竟从小就是如此,如今刻意亲近也只会更加尴尬。但是,她也不可能建议李邺为了其他孩子也这样对拴儿和明珠。 所以,一时之间陶君兰心里也颇有些矛盾。 不过,这事儿到底她也没纠结太久。因为慎儿来了带着慎儿来的是应姑姑。说起来,应姑姑当初本来是该留在端亲王府照顾慎儿的,不过却是因为姜玉莲的缘故到底没留下。如今应姑姑还是服侍慎儿,却也不得不说是缘分了。 应姑姑应当是和慎儿挺熟的了,看慎儿的样子也是颇为依恋应姑姑。应姑姑让他叫人,他也乖巧的叫了人。不过,却是也没有亲近的意思。 陶君兰主动道:“让慎儿和他哥哥一起玩吧。” 应姑姑便是要将慎儿放过去,不过慎儿显然不乐意,紧紧抓着应姑姑的衣裳不肯放手。一副怯怯的样子,应姑姑只能叹了一口气,尴尬的解释;“慎儿有些怕生。”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勉强。然后挑着平日里的事情问了应姑姑一些和慎儿有关的。 气氛一时之间倒是也不至于太过冷场。只是李邺却是始终没开口问一句,却是和一开始主动要求见慎儿的行为有些相悖。 这样的氛围下,慎儿似乎敏感的觉察到了什么,越发的依赖起应姑姑来。 陶君兰便是逗弄慎儿:“慎儿过来让我抱一抱可好?我给你吃糕点” 慎儿犹豫了一下,应姑姑便是忙鼓励他:“你母妃叫你呢,还要给你吃点心,平时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慎儿这才试探着张开了手,往陶君兰怀里歪去。 陶君兰捻了一个云片糕逗弄慎儿:“诺,慎儿想吃不想吃?” 到底小孩子喜欢吃的,便是伸手主动要,也肯开口说话了;“要。” 陶君兰笑眯眯的将云片糕给了慎儿,又鼓励慎儿多说话:“慎儿把糕给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吃,好不好?” 慎儿倒是也知道陶君兰说的是谁,看了一眼拴儿他们,却是摇摇头:“不给。”说完还三下两下的将云片糕塞进了嘴里。 这幅样子登时让陶君兰就笑起来了。小孩子就是这样,逗弄起来好玩。拴儿如今逗着已是没意思了,因为他知道给出去之后还会得到更好的。所以一点不迟疑。 倒是李邺板起脸来训斥:“兄弟姐妹之间,怎么的连个点心都舍不得?这般小气如何能行?” 慎儿登时被吓得缩进陶君兰怀里,脑袋耷拉下来闷闷不乐。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他才多大?你这么大的时候,指不定还没他好呢。”说完又柔声的哄慎儿。慎儿被哄了一阵子,倒是和陶君兰亲近了几分,搂着她的脖子埋在她的肩窝里一动不动。 正哄着慎儿,姜玉莲却是过来了; 。外头禀告的声音刚响起来,姜玉莲却已经是进来了。 姜玉莲一进来就看见了慎儿在陶君兰怀里亲昵的样子。登时心里就不好受了,眼睛也是一下子就红了。定定的看着慎儿,末了又恶狠狠的看陶君兰:“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姜玉莲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陶君兰看了一眼慎儿,皱眉淡淡提醒:“你吓到慎儿了。” 姜玉莲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没有继续质问却是忙去抱慎儿:“慎儿,过来,来娘这里。” 然而慎儿却是不肯去,牢牢抱着陶君兰一脸的惧怕和戒备。换成别人此时也就该放弃了,不过姜玉莲却显然不在这个之中。姜玉莲锲而不舍的举着手,温柔诱哄着慎儿去她怀里。 最后应姑姑看不下去,低声道:“还是我来抱着慎儿罢。姜良娣也别勉强慎儿了。” “我是他娘!”努力这么久,慎儿却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样,这样的结果让姜玉莲有点儿烦躁,应姑姑此时开口,更是犹如点燃了炮仗的导火索,让姜玉莲立刻就是爆发了。 换做别的宫人也许就被吓住了,不过应姑姑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若是姜良娣不想再见到慎儿,我自会禀明太后。” 姜玉莲于是也就哑火了。 陶君兰暗笑一番,随后只当是什么都没看见,招呼姜玉莲到:“姜良娣既然来了,也就在这里用饭罢。” 因着时辰差不多了,陶君兰也就叫人摆饭了。待到吃了饭,自然也就是各自散了,就是慎儿也是回了寿康宫。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二人便是开始时说些悄悄话。 陶君兰对于未来有些担忧:“我看着这个架势,只怕以后慎儿和拴儿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李邺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当下“唔”了一声算是肯定回答。 “怎么办?”陶君兰忧心忡忡。 “儿孙自有儿孙福。”李邺沉稳的声音响起,给人一种安全感和信服感:“咱们如何能预料未来的事情?所以担心也是无用。关系不好也不打紧,横竖慎儿将来成年了也就搬出去了。” 生长在皇家,李邺就从未感受过什么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这些,所以对自己两个儿子未来感情不好这件事情的接受度自然也就高了许多。 至少比起陶君兰要高。 为了不让陶君兰再继续担心这个,他便是干脆用手盖住陶君兰的唇,然后翻身覆了过去次日清晨,李邺神清气爽的先起了身,穿戴好了之后又转头来服侍陶君兰穿衣。 因是夏日,所以陶君兰的寝衣是轻纱制成,若影若现的几乎是能看见里头的小衣。陶君兰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耐不住李邺“热情”要求,到底是只能随着他去了。 于是穿衣便是足足穿了半个时辰; 。等到叫人进来服侍的时候,陶君兰已是不好意思见人了。闷闷的梳洗完了之后,匆匆便是拉着李邺出了门。连早膳都是没在宫里用。 因要出门,所以陶君兰自然也没穿太过华丽繁复的衣裳,尽量简单低调。不过即便是如此,却也是遮不住身上的气势了。当太子妃当得久了,想再装成普通妇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陶君兰自己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反倒是李邺看了微微有些遗憾又几分骄傲,反正思绪十分复杂就是了。 一路出了宫门,李邺便是道:“既然没用早膳,咱们不妨去酒楼。” 这对陶君兰来说算是新奇的体验,当下自然也没拒绝,忙笑着应了。 等到二人到了陶家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快要中午了。因去之前也没有打过招呼,所以陶静平出来迎接的时候,见了他们倒是十分讶然。不过讶然之后就是惊喜:“姐姐怎么来了!” 看着陶静平热忱的围着陶君兰问这问那的样子,李邺觉得自己却是被忽略了。干脆当下也不吱声,只含笑的跟在旁边,听他兄妹二人说话。 陶君兰最先关切的还是陶静平的伤势;“听说你受伤了?要紧不要紧?”若不是考虑到陶静平已经是成年男子,陶君兰倒是真想让陶静平脱了衣裳让她检查一番。 陶静平自然也不敢说实话,只是笑:“不碍事的。一点小伤。姐姐看我生龙活虎的样子,也该知道没有大碍。” 叽叽喳喳的问了一路说了一路,最后陶君兰便是去看九公主。而李邺则是和陶静平去了书房商讨平反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情,陶静平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花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平复下来。 等到二人商讨出了细节时,陶君兰也就从九公主那儿过来了。三人又再商量一番,事情便是这么定了下来。到时候,陶静平去击登闻鼓,然后再从孔家开始查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邺是可以揽下这件事情的。这样一来,比起由别人负责自然是叫人放心许多。就算到时候实在是不行,也还有陈家可以依靠。陈大人历来就是公正无私的形象,查过的案子更是多不胜数,交给他别人也会服气。 待到下午前往陈府的时候,陶君兰便是悄悄的在马车上问李邺:“这事儿查实了之后,皇后会如何?” 李邺沉默片刻,微微摇头:“父皇只怕并无废后的意思。否则的话,也等不到今日。况且她毕竟是慧德太子的生母。陈家纵然覆灭,只怕皇后还是皇后。” 只是会从一个风光无限的皇后,变成一个失势的皇后。 “顶着皇后的名头又如何?”陶君兰轻声安慰李邺:“纵然她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受更多的苦。她欠你的,总归咱们是能讨回来的。你看,如今她哪里还有半点快乐?这也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李邺点点头,温和一笑:“我从未想过要让皇后死去。就像是你说的,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我要让她好好活着,受尽孤独折磨。”; 第一卷 第660章 激动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那日,陶君兰几乎是激动得整夜没睡着。起床之后更是心不在焉的频频往门口看,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有人过来禀告陶静平敲响了登闻鼓的事情。 一直到陶君兰用过了早膳,已经是准备动身去给太后请安了,王如才匆匆的进了端本宫。然后喜滋滋的对陶君兰道:“陶大人敲响了登闻鼓!皇上已是亲自过问此事了!太子妃,只怕陶家的冤情很快就要昭雪了!” 王如这么一嚷嚷,端本宫上下顿时皆是知晓了这件事情。一时之间,大多数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来给陶君兰道贺。 陶君兰几乎喜极而泣,忍不住喃喃念叨:“爹,娘,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没有?终于等到了一日了!终于等到了!” 这件事早已经是她多年的夙愿。从陶家遭逢劫难那日,至今几乎已有十年的光景,她曾经一度以为可能她要等到人老珠黄才能等到那日,也曾经绝望过,觉得找不到证据此生已经是无望平反了,然而今日,她却是终于等到了。 这种心情,是无以言表的。是叫人激动万分的。 这种欢喜,甚至比她获封太子妃的时候更甚。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是等到了这一日。她终于能去父母坟前上一柱清香,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唯一可惜的是,她却是不能随着陶静平一同前去替父亲伸冤,只能在宫里翘首企盼着前头的好消息。 陶君兰欢喜之后,忙问王如:“那皇上可定下了彻查此事的人?” 王如笑道:“如今刚才进去呢,还没个结果。太子妃再耐心等等,容奴才再去打探。等有消息,奴才立刻就回来和太子妃您禀告!” 陶君兰这下反倒是催促王如了:“那你快去,别耽搁了。” 因出了这事儿,陶君兰也不去给太后请安了,只让人过去说一声自己晚点儿去。随后便是安心在端本宫等着消息。 而与此同时,皇后那头也是得了消息。和陶君兰的欢喜不同的是,皇后则是惊慌失措:“好好地怎么这事儿翻出来了?” 自然也没人回答皇后。 皇后最终召来了王夫人。 “陶家人既是敲响了登闻鼓,想来是真有证据了。”皇后蹙着眉头,怎么也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担忧。“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王夫人也是听说了这事儿,也是眉头深锁。不过面对皇后的问话,她却是只能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咱们都困在这宫里,也帮不上忙” 皇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最后复又睁开的时候眼底便是闪过了一丝狠戾:“他们别逼急了我,不然的话,便是来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王夫人被皇后这幅神情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去不敢让皇后看见自己的害怕恐惧;皇后想了想,又叫来心腹宫人,悄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让他出去给王家那头传信。末了又在王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只是皇后不知道的是,她这边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盯着。这头王夫人刚进了她宫中,那头陶君兰就已经是得了消息。 听完宫人的禀告,陶君兰淡淡的笑了笑:“想法子让皇后的人无法出宫。就是王夫人那头也要拦住所有往宫外去的消息。” 皇后想救王家,想力挽狂澜。可是她却不能给皇后这个机会。而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将管宫权力要过来的缘故。这不,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只要管理宫务的权力一日捏在她手里,皇后就别想轻易和外界通了消息。更别想再和王家丘壑一气。 若是皇后知道了这些,想来必然是会气得疯掉罢? 陶君兰想着皇后如今的百蚁啮心一般,顿时忍不住微微笑了。然后便是更加的悠然自得了。 至于彻查此案的任务,到底最后还是没落到李邺身上,而是交给了陈大人。陈大人虽说是陶家的姻亲,不过却也没人怀疑陈大人会徇私舞弊。 毕竟,陈大人的人品摆在那儿,谁敢怀疑? 对于这个结果,陶君兰自然也是十分满意了。 接下来也就是等待了。不过都等了这么近十年了,再多等这些时日又算得了什么?至少,如今是能看见希望,而以前则是暗无天日。 陶君兰又想起九公主的事情来,便是问李邺:“可查出来到底是谁对九公主下手了?” 李邺摇摇头:“幕后之人还没查出来,不过顺藤摸瓜之下,倒是也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哦?”陶君兰好奇的挑眉,示意李邺快说。不过手里倒是没忘了用银签子从水晶盘子里叉了一块蜜瓜给李邺吃。这些蜜瓜全是从楼兰运过来的,历经了千万里路才到了京城,也只有宫里才能吃得上。不过,却也的确是十分好吃,甜得简直就像是用糖腌出来的一般。她不大爱吃,不过李邺和拴儿倒是都很喜欢。 李邺一口含了那块蜜瓜,嚼了一嚼之后这才含含糊糊的继续说下去:“我那表妹,可不一般。” 陶君兰顿时沉默了。低头兀自思考半晌,不过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一碟子蜜瓜很快就悉数进了李邺的肚子里。而这个时候,李邺也才算是腾出了嘴巴说话,从心不在焉的陶君兰手里将银签子取走后,他言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估摸着她却是与人合作了一把。从中获利了。” “嗯,所以这件事情,其实是她早就预料好的。她知道我必然会为九公主的事情伤神,所以干脆就趁机对九皇子下手,因为这个时候我必然对九皇子不怎么上心……”陶君兰缓缓言道,心里一片冰寒:“这件事情里,获利最大的,却是她了;。不过,你确定真的不是她策划的?而是另有其人?” “她没有那样大的本事。”李邺淡淡言道,又伸手去点了点陶君兰眉间,无奈的提醒:“这般总皱着眉头,这里都有皱纹了。” 陶君兰顿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就去摸眉心,摸来摸去发现依旧是光滑细腻,便是瞪了李邺一眼。不过却也是不敢再皱着眉头了,毕竟她还是很在意容貌的,世上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而李邺这也才满意的继续说下去:“顾家绝不会支持她做这样的事情,总然柳夫人支持,可柳夫人同样不会有这样大的本事。所以,顾惜她能做的,不过就是通风报信这个环节罢了。至于别的她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根本不用怀疑她。” “那你觉得是谁?”陶君兰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总觉得李邺是应该心里有数的。她自己都是没有觉察到,她心里是将李邺夸大了。总觉得李邺是无所不能的。她不知道的,李邺都能够知道。 李邺被陶君兰眼巴巴的目光看得有点儿无奈和窃喜,最后到底不忍心让她失望,便是只好说出心中的猜测:“无非就是那几个势力大又和咱们有仇的人家了。王家,庄王,武王,还有汾阳侯” 陶君兰仔细想了想李邺的猜测,倒是觉得的确是这几家里头的某一家才对。毕竟,敢动九公主的人,着实也是不多的。有这个本事将这事儿做得毫无痕迹的人,也是不多。 这样一来,范围自然也就缩小了许多。不过她还不满足,又继续问李邺:“那你觉得最有可能是哪一家?” 这一次李邺却是不肯说了,只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紫得发黑的葡萄,三下两下剥了皮递到了陶君兰唇边,待到陶君兰吃了,他这才缓缓道:“好了,别问了。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不要胡说得好。万一冤枉了人就不好了。”就算冤枉了人不打紧,万一误导了自己的思绪那就不好了。 陶君兰自然是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本还想再问却是奈何嘴被堵住,等到她咽了一颗葡萄,另一颗却又递过来了。如此一来,她竟然是没机会再问。 等到一串葡萄吃完,陶君兰自然也就不会再问了。只是笑着和李邺说起今儿她让人封锁了宫门,将皇后想要传出去的话堵在宫里的事儿。 听了陶君兰有些细微得意的述说,李邺倒也是十分配合的称赞了一句:“怪不得你那时非要将宫务揽过来。这下太后知晓了,也该夸你了。” 陶君兰得意之下,便是有些飘飘然。心情自然更是一片大好,笑道;“今儿你该陪我喝两杯,看看,都是好事儿呢。” 李邺笑着应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坛子梅花酒,不如今儿开来尝尝罢。”梅花酒,不仅颜色如梅,就是香味也是带着梅花的香气,入口更是清洌。不过太费功夫,产量自然也就少了。 陶君兰点头:“好,今儿咱们便是一醉方休!” 陶君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今日着实是高兴得都有点儿反常了。行事说话都和往日不同起来,整个人更是亢奋无比。而偏偏李邺非但不劝着,还宠溺的顺着。这也就导致了她这日直接就喝醉了。; 第一卷 第661章 风雨 第二日陶君兰想起自己的荒唐来,几乎是恨不得将自己挖个坑悄悄的埋了。 好在李邺一大早就已经去上朝了,倒是免去了她不少的尴尬。否则的话,她是宁愿闷死在被子里,也不要见李邺的。 李邺必然在心头悄悄笑话她了罢?陶君兰想到这个可能,登时脸就涨红滚烫了。 红螺觉察到了陶君兰的心思,当下头也不敢乱转一眼,眼睛更是不敢乱看,好不容易服侍了陶君兰起了,想了想她到底还是将李邺留下的话转达了:“太子说,还剩下半坛子酒,太子妃留到晚上等着他一起回来再继续喝。千万别贪杯自己中午就喝光了。” 陶君兰听了这话,登时就更加的没脸见人了。她当然还记得昨儿她是如何喝醉的:梅花酒味道极好,也不觉得醉人,所以她一杯杯的自己就喝了小半坛子,倒是李邺也没喝多少。 结果这酒后劲儿极大,所以她也就醉了。 陶君兰故意岔开话题:“今儿咱们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带一盒子的酥油泡螺过去给太后尝尝。”酥油泡螺当然不是真的用酥油泡出来的螺,而是一种点心。做成了螺的样子罢了。里头填了混了奶的酥油馅儿,太后一贯是喜欢吃的。 太后见了陶君兰,少不得又询问了一番陶家平反的事儿。又留了陶君兰用了午膳,这才放了人。 陶君兰回了端本宫后,才知道原来皇后派人过来请了她一回。不过因为当时她在太后跟前,所以皇后的人只能惺惺而回了。 按理说此时她知道了也该过去问问皇后找她是什么事儿,怎么着也该跑一趟。不过现在她却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不用去她也知道皇后找她是为了什么。所以,她根本就不用去。相反的,她不仅不能,甚至她还要故意避开。 所以,陶君兰最终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直接便是去午睡了。待到一觉醒来,又处理了该处理的宫务,也就到了傍晚了。 这个时候李邺便是回来了。因昨儿的事情,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便是没去门口迎接李邺,只是龟缩在屋里看内务府送来的册子。这些都是宫中的一些支出账本。闲来无事她便是拿来看看,顺带了解宫中的开销。 李邺大约也是体谅她的情绪,倒是也没来闹她,只是兀自去看了看一双儿女,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才亲自过来了:“该用膳了,别看了。” 陶君兰不敢看李邺,含糊的应了一声便是放下册子跟着他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李邺走到门前的时候,倏地又停住了脚步。陶君兰也不知情,自然就是一头撞了上去,登时就鼻子一阵酸疼。她捂着鼻子嗔怪的责怪李邺:“好好的停下来做什么?” 李邺帮她看了看鼻子,见并无大碍这才含笑道:“本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撞上来,结果” 陶君兰登时就是没了话说,只能白了他一眼,径直出去了。 李邺笑着摇头,也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 。不过想想陶君兰的反应,他却是又是止不住的唇角一直往上翘,心情更是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用过晚膳,陶君兰和李邺便是带着一双儿女在端本宫的小花园里散步。明珠还小走路都还不见得多稳当,所以干脆就由李邺抱着。至于拴儿,则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东跑一趟西跑一趟,不管看什么都新奇得很。 陶君兰也不去管他,横竖端本宫里也没什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还有人专门跟着他。所以也就不必担心。 此时陶君兰倒是也不再觉得尴尬了,甚至她反过来埋怨李邺:“昨儿你怎么也不劝我?你说,是不是故意想看我闹笑话?” 李邺眉眼温柔,含笑摇头:“难得心情好,偶尔喝醉一回也无妨。再说了,梅花酒喝醉了也不会头疼,放纵一回又如何?”当然,就算真有这份心思,此时他肯定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却是到底没再说什么。又走了一阵,李邺倒是开了口:“其实今儿边关送了奏报过来。那些反军已是被逼到了穷山恶水里,算是大获全胜了。” 陶君兰一怔,随后点点头;“那这倒是好事儿。”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再打仗了,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了。而朝廷更是可以放下心来,国库也不必再大把的往外拿银子。 不过,她瞧着李邺倒像是不大高兴,便是纳闷起来:“怎么的你却是不高兴?” “武王被行刺了。”李邺冷笑一声,面上微有些冰寒:“若不是下属去得及时,只怕武王就死在那儿了。” 陶君兰被这话吓得打了个寒噤:“怎么会?” “出了内鬼。”李邺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过我怀疑却是和当初慧德太子死的情况差不多。” 慧德太子当初是被人算计了。所以若真是一样,那武王也是被人算计了。什么人要算计武王?自然是怕武王立下功勋回来的人。 这个人,若是让别人去猜,却是必然要猜是李邺的。因为武王势大,又得了皇后的支持,李邺纵然身为太子必然也是只有忌惮的、而正因为他身为太子,他也才似乎有了非要动手的理由。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怕是不知如今多少人怀疑你呢。” 李邺摇摇头:“这个倒是不必太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担心的,是庄王。” 陶君兰微微一怔,心念一转便是很快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庄王能算计慧德太子,又算计了武王,那么他下一个算计的就该是李邺了。庄王的几乎将每个皇子都算计了一回,可见其实力之强。 庄王这样强势,那李邺果真是十分危险了。 想到这一点,陶君兰登时就是担忧起来:“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罢? 李邺摇摇头:“没办法,只能等。最多也只能尽量加强防范,可是若想抓住对方,却还不能将防范的加得太明显。”若是太明显了,让对方警觉了,那自然也就没有守株待兔的效果了;“武王既然没事儿,想来应该也很快就回京了罢?”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怀里的明珠,见她都已经半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就示意李邺说话声音放轻一些,又轻手轻脚给她掖了掖小披风。 李邺爱怜的换了个姿势,让明珠睡得更加安稳,口里轻声回答道:“嗯,已经班师回朝了。估摸着再有一个月也就该回来了。” “那到时候想必京中又要热闹一阵子了。”陶君兰笑了笑,倒也不担心武王回来之后会动摇李邺的地位。如今李邺这个太子,还是十分得民心的。 李邺也是笑了一笑:“皇后是最高兴的。” “可惜的是,那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静妃还活得好好的呢。”陶君兰意味深长的言道,半晌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快了。”李邺也是一声喟叹。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却是并不这样觉得。处在权力的中心,她和李邺这辈子只怕也别想有个安宁的时候,到时候必然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 不然怎么说,当皇帝其实是很累的? “九公主那头,你打算如何交代?顾惜做的这些事儿,你是瞒下来还是”陶君兰询问的看向李邺,心里也是犹豫不定。 李邺摇摇头:“暂时不说罢。先将这笔账记下来。” 陶君兰当然不觉得李邺这是因为顾惜才肯包庇她的,她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是为了太后和大局:“太后如今身子还算尚可,却也是因为太后看得开不生气的缘故。若是真告诉太后这些事情,太后只怕能气出个好歹来。” 如今她经常见到太后,自然更加看得清楚太后的衰老痕迹。所以,心里也是更加想让太后高高兴兴的。至少这样的话,将来太后走的时候,也不至于遗憾。 李邺点点头。无声的握住了陶君兰的手,两人互相依靠着缓缓朝前走。 “不过,警告却也是要的。”陶君兰轻声言道,语气却是不容商量;“否则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谁也受不住。我明日去见见她。” 李邺“嗯”了一声,随后又歉然:“辛苦你了。”若不是他不肯说出实情,陶君兰也不必费这么多的功夫。 “这有什么可辛苦的?”陶君兰灿然一笑,嗔怪埋怨的看了李邺一眼,肃容道:“我是你的妻子,本就理应该为你做这些的。” 李邺便是也笑了,不过手上却是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接下来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声的继续前行,不过二人心里却都俱是淡淡的温馨。仿佛这一刻已经是隽永。而接下来的风雨交加,却已经是再无威力。 第二日,陶君兰在早膳之后便是亲自前往顾惜宫中。打的借口是去探望九皇子,毕竟九皇子在她跟前养了这么一段时间,有些感情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拿着这个做借口,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第一卷 第662章 粗暴 顾惜听到陶君兰过来探望九皇子的时候,先是下意识的不想见尤其是想到被送回来的奶娘时。不过,也正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奶娘,到底她还是只能忍下了那一口怒气,然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迎了出去。 陶君兰已经很久没看见顾惜这样笑过了,这样的顾惜低眉顺眼,甚至有几分让人怜惜的娇弱怯怯的味道。 不过可惜的是,昔日她还能对这样一幅模样生出几分怜惜之心,不过现在么。她却是只能嘲讽一笑相对。对于这种蛇蝎心肠却还偏要做出无辜样子的人,她也着实是提不起任何的好感来。 说句实话,比起顾惜这样的人,她甚至觉得皇后都让人觉得可爱了不少虽说皇后也会做戏,可是至少不会摆出这样的姿态来。而且不得不说有时候皇后坦率多了,赖不过去的事情,皇后从来不会不承认。而对于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后也从来不会去摆出无辜的姿态给人算。 陶君兰微微挪开了目光,不去看顾惜的神色。然后别有深意的开口:“庄嫔娘娘可别对我摆出这副姿态来,不然的话别人还真当我是欺负了您呢。我不过是来看看九皇子,您也犯不着这样如临大敌的。而且,论辈分你比我高,更不该如此了。知道的说是庄嫔娘娘您性格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怎么了呢。”自甘卑贱这个词她没说出来,不过却显然比说出来的效果更好。 顾惜的脸上登时就是打翻了颜料铺子,什么样的颜色都冒了出来凑热闹。 陶君兰却是不去理会顾惜,只含笑问顾惜的宫人;“不知九皇子如何了?能否带我去看看?” 宫人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此时气氛诡异。万一贸然开口惹了自家主子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倒是顾惜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态度也是改变了。由刚才的娇弱怯怯甚至带着讨好的态度变成了冷漠:“既然太子妃要看九皇子,那我就带您去看罢。”说完这话,便是不看陶君兰一眼,只是在前头带路。 陶君兰看不见顾惜的神色,不过她猜顾惜的心情着实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从顾惜刚才的变化来看,顾惜的真面目或许还真从来就不是一个娇柔怯怯的女子。 陶君兰想起了柳夫人来,便是有些恍然大悟:是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柳夫人那样的,顾惜又怎么会真的没有什么手段?又怎么会真的是个怯懦的?之前她还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柳夫人怎么能生出顾惜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看来,其实也不过是顾惜的障眼法罢了。 九皇子倒是被照顾得极好,住的地方不仅方位好,布置也看得出来十分精心。显然顾惜是真当那是她自己的儿子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纵然你真想养着九皇子,大可以直接和皇上请求,又何必下这么大一个套子?” 这典型就是损人不利己了; 。毕竟以顾惜的受宠程度来说,她只要开口皇帝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可是顾惜偏偏就用了这样的法子。可不就是多此一举了? 顾惜背脊一僵,然后徐徐转过头来看住了陶君兰,一双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嘲讽:“我乐意,你待如何?” 陶君兰被这句话彻底弄得没了脾气。 想了一想,她试探道:“你是记恨我?” 本她也是试探着问问,不过谁知顾惜还真的默认了。陶君兰忍不住讶然皱眉:“我说了,你进宫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顾惜嘲讽的一掀唇角扯出个笑容来,随后似乎觉得这样太难看了,又抬起白玉似的手遮了,不过眼底的情绪却是毫不掩饰。她就这么反问陶君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陶君兰无言以对,最后也只能一笑:“为了这个这样做?值得吗?反倒是白白落了个把柄在我手里。还有,九公主的事儿,我也想问问你。你记恨我不要紧,可这关九公主什么事儿呢?” 顾惜看了一眼屋里还睡着的九皇子,轻笑一声淡淡道:“太子妃在说什么?怎么我却是不明白?” 顾惜不承认,陶君兰便是笑了笑,也不非要压着顾惜承认,只是淡淡道:“当日九公主出宫之前,一共只有三拨人出了宫,其中就有庄嫔你。这又如何解释呢?” “怎么出宫也不许了?”顾惜只是否认。 陶君兰笑了笑,不愿意再站着和顾惜多费唇舌,只是笑着进屋去抱九皇子九皇子已是醒来了,自己迷迷糊糊就坐了起来,正揉眼睛呢。 顾惜这才发现了九皇子已经醒了,当下伸手就想将九皇子抱过去。 不过陶君兰却是没给,只是笑着问九皇子:“小九饿了没有?让奶娘给小九喂米粥可好?” 九皇子睡足了,起床倒是很乖,揉着眼睛点头。然后陶君兰就将九皇子给了一旁守着的奶娘。虽说九皇子不用吃奶了,不过毕竟还没断奶,所以顾惜倒是又配了一个奶娘。 九皇子被抱走后,顾惜便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沉着脸道:“太子妃来了我这里是客,我并不喜欢反客为主。若太子妃喜欢这样,以后还是别来了。” 陶君兰整好以暇的在椅子上坐下了,然后似笑非笑的看住了顾惜:“其实,我之所以来,是因为太子。” 顾惜顿时一怔,不过却是没说话,只是神色却也是说明了她的心思:为什么? “九皇子这件事,还是太子告诉我的。不过,太子并不打算将事情闹出来。毕竟都是亲戚,哪怕是为了维护顾家的名声,他也是不能真将你如何。”陶君兰点了点椅子扶手,似笑非笑:“不过,太子并不希望再出现这种事情。” 顾惜沉了脸,难看道:“可我并不曾对太子不利过,不是吗?”言下之意,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话原也没错,不过陶君兰却是笑着回了一句:“夫妻一体,这个词你听过不曾?” 顾惜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咬着唇半晌都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又冰寒了一些;“不管是我,还是太子,都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九皇子你养着也无所谓,毕竟你倒也是真心疼惜他。但是,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也不要怪我们不讲亲戚情面。顾侯爷也并不年轻了,一世英名想来也不愿意老来葬送。还有柳夫人”陶君兰笑容不减,不过话里却是字字句句都是威胁。对于顾惜的这种仇恨,她已经懒得去理会了。所以干脆决定粗暴的镇压就是。 顾惜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怒目瞪住了陶君兰,好半晌才缓缓的笑了:“太子妃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陶君兰看着顾惜这般,就知道只怕顾惜也不会真就这么算了。当下便是兴味索然,也不欲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告辞。 顾惜并没有前来相送。陶君兰也不在意。事实上,她估摸着这会子顾惜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不过对于顾惜,她是真的懒得费唇舌了。顾惜俨然从来就不是冰清玉洁的小白兔,更谈不上什么浪子回头。而且她也不觉得她三言两语的就能说服顾惜。 只是顾惜到底辜负了太后的一腔疼惜。怪不得太后那般失望。只是没想到太后也是被顾惜骗了过去。 陶君兰又去看了太后。陪着太后说了一阵子的话,这才慢慢的回了端本宫。 红螺见陶君兰兴致不高,便是忙端了酸梅汤上来。酸梅汤里头不仅加了各色果粒,更还有碎冰渣,再这样的时节吃上一碗,那自然是十分享受的。 “我们倒是都看走了眼。”陶君兰饮了一口,只觉得身心俱是清凉起来,这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红螺心中也嫌弃顾惜,自然也没什么好话:“这样的人又哪里值得太子妃费心呢?她若真是不识趣,谁又怕她不成?太子妃有这样的功夫,其实倒不如去做点别的。也省的浪费了时辰。” 陶君兰顿时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随后却是又道:“你说,今儿皇后会不会又来找我?” 显然是会的。因为刚用过了午膳,皇后就派了人过来请她了。和她预料得那是分毫不差。 不过,陶君兰还是没打算去。她直接让红螺去打发了来人:“就说我这头走不开,宫中事务有些多。要准备中秋节呢。”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能让皇后随意拿捏的陶侧妃,所以自然也该拿出架子来。而且,难得能让皇后这样的紧张,她更是要好好的摆架子才是。 只是皇后显然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很快就又让人过来回话了,说是可以教陶君兰这些。毕竟皇后管理宫务多年,说出这话来也着实是说得过去的。 陶君兰依旧没松口,只让人带话回去给皇后,只说她可以循照旧例来就行了,实在是不必去打扰皇后,只让皇后保重身子好好养着。 因怜惜这么大热的天儿让宫人跑来跑去的传话,陶君兰还特地赏赐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 第一卷 第663章 十万兵马 宫人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传话,自然也是真又热又累。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登时整个人都缓了过来。不过心里却也是忍不住嘀咕:太子妃赏赐了绿豆汤,莫不是还要打算让他继续跑罢?太子妃敢对皇后这般,也算是十分不敬了。 随后有忍不住嘴里发苦:这一趟再回去传话,指不定皇后就真动怒了,万一迁怒起来…… 不过做奴才的,又如何有选择?纵然心里怕得要死,还是只能继续跑。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里的祈祷。这一次他回去皇后倒是没有再让他过来请陶君兰,而是直接到:“既然太子妃架子这般大,我便是只好亲自前往了。” 皇后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神情,似乎根本就不恼怒一般。不过,但凡是听见皇后这话的,却都是忍不住在这大热天里生出了一丝阴寒,然后打了一个寒噤。 谁也不相信皇后是真的没有生气。毕竟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的生气。皇后若是大发一顿脾气倒是还好,可皇后偏偏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还打算亲自过去端本宫找陶君兰。 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过皇后显然并不是开玩笑的,当即就让人备了轿子直接浩浩荡荡就去了端本宫。 陶君兰听到皇后果真亲自过来了的消息时,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做。在她看来,皇后就算真想和她说话,被拒绝了这么多次之后也该拉不下脸来了,然后也就悻悻作罢。 毕竟,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皇后身为国母,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然而皇后不仅拉的下脸来,还拉得很彻底,可以说是直接将脸皮递过来让她踩着玩儿了。 陶君兰对皇后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来:能有这样大的勇气和气量,这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皇后有这样的心胸,也难怪一步步的走到了皇后这个位置上,甚至把握住了大量的权力。 若不是皇后行事太过狠辣树敌太多,后来又松懈了几分,只怕李邺还真的未必有机会。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陶君兰出去迎了皇后。 皇后的神态很自然,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或是恼怒。不过,到底是人都有脾气,见了陶君兰的时候,皇后面上的神情终于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口中更是轻哼一声言道:“太子妃好大的架子。” 皇后这般,倒是让陶君兰顿是松了一口气。比起高深莫测滴水不漏的皇后,她还是更乐意看见这样的皇后。当下微微一笑,真诚道:“劳烦皇后亲自过来,真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却是不知皇后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竟是要亲自跑一趟?” 皇后方才那话有质问和责备的意思,若是传出去了只怕她的名声都要被影响;。所以陶君兰回话也是藏了几分暗语:皇后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少这样一来,这番话就算真传出去了,她也不至于就成了完全错的那一方了。至于架子大,今日唱了一出,怎么看她也的确是有点儿的。 自古只有儿媳妇给婆婆请安的道理,没有婆婆去找儿媳妇的。皇后虽然不是李邺的亲娘,可正经算起来却也是嫡母。 所以这样的事情,着实也是陶君兰有点儿理亏。当然,陶君兰也真有那么几分受宠若惊,不过伴随着的还有头疼:皇后这样前来,自然是不可能再被轻易打发走的。 不过面上陶君兰却是没有露出半分来,只是将皇后热情的迎进了端本宫去。做好了“儿媳妇”该做的礼节。 待到落了座,奉了茶之后,陶君兰这才开口询问道:“皇后娘娘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中秋的事儿我已经是预备得差不多了。若是为了这个,皇后娘娘怕是白跑一趟了。” 皇后看着陶君兰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几乎恨不得让人上去将那张可恨的脸给撕烂了。不过想想王家现在的处境,她到底是只能深吸一口气:“挺说陶家是要平反了?” 陶君兰点点头,“皇后娘娘竟也是知道此事儿?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了。” “我可以帮你。”皇后倒是也没和陶君兰打太极,直接便是抛出了想说的话。 陶君兰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家当年和这事儿有牵连,却不是罪魁祸首。我知道你想对付我,不过这和王家没有关系,你若是肯放过王家,我可以帮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帮你做。”皇后淡淡的言道,虽说语气有些弱势,不过态度却是没有丝毫低头恳求的意思。 陶君兰缓缓收敛了笑容,“原来皇后娘娘您也清楚,王家和这事儿有关系。” “我说了,王家不是罪魁祸首!”皇后似乎有些烦躁,语气也有些急切。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不能激怒陶君兰,便是又将语气缓和下来:“只要你肯不追究此事,我可以帮你父亲平反。” “皇后娘娘这样在意此事儿,恐怕这里头王家不仅仅是参与了一把。而是应该占主导地位才对。”陶君兰笑了笑,挑眉看住了皇后:“皇后娘娘怎么也怕了吗?” 皇后被陶君兰这般讥讽和反驳了一回,倒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又开口:“只要你肯,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儿。” “皇后娘娘,冤有头,债有主。”陶君兰淡淡的提醒了这么一句,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这样的声音十分清晰,但是莫名的却又让人有些烦躁。 皇后皱了皱眉头。意识到了陶君兰的坚持。 不过,这事儿皇后显然是不可能放弃的。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道:“北方十万大军的指挥权,换你放过王家,这很合算。” 这是王家仅剩下的筹码和根本了。王家本来就是靠军功发家,在军队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些年再加上在朝中势力的培养,更是相辅相成;。这也是王家接连受到打压至今却还都有让人忌惮的原因。 没想到皇后会开出这么一个条件。 陶君兰沉默了。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犹豫的。她心里很清楚李邺如今的处境并不好,皇帝的猜疑和故意不肯放权,其实让李邺有些尴尬。而碍着皇帝,李邺如今甚至也不敢和大臣们来往太多。自然也就无从拉拢人心至少表面上如此。暗地里,虽说真不至于这样,可是长此以往到底不是办法。 如果有了这十万兵马……那对李邺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皇后这也是算准了她的软肋了。父母的仇虽然重要,可毕竟父母都已经死了。而李邺却还活得好好的。死人如何能和活人比? 况且,皇后也没拦着她不让她报仇,只是让她放过王家一家。 这样一来,她更是没有理由不动心。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诚恳的看向皇后请教:“若是皇后您,您会如何做?” 皇后一怔,随后浮起一丝了然的微笑,然后理所当然道:“自是答应了。这样好的好事儿,推出去就是损失。” 陶君兰却是缓缓笑了,然后摇摇头认真道:“不,皇后您绝不会这样做。” 皇后失笑:“我当然知道我会怎么做,我又不是傻子。再说了,未必你比我更了我不成?” 陶君兰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轻轻敲着桌面,然后不疾不徐道:“不,您一定会选择不答应。因为王家一倒,那十万兵马的指挥权,同样也会空出来。而与此同时,还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和仇敌。这样好的事情,您当然不会不选。” 皇后被陶君兰这一番言论给惊呆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很想反驳,可是张了张口却是发现:事实好像真是如此。如果真是她来选择,她的确会像是陶君兰说的那样选。而不是像她说的那样选。 陶君兰将皇后的神情看得分明,轻笑一声:“所以,皇后娘娘您还有什么筹码吗?倒是可以一并拿出来。” 皇后深吸一口气,最终缓缓道:“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我只是想给父母报仇罢了。”陶君兰诚恳言道:“我陶家因此家破人亡,我要一个解释不也很正常?因果循环,既然王家做出那样的事,就该有个心理准备。” 皇后深深看了陶君兰一眼,末了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言道:“十万兵马我还是送给你,当年陷害过你父亲的人的名单,我也可以给你。甚至王家当年牵扯到了这个事情的人,我也可以交出去。只是,你不能动王家的其他人。” 陶君兰歪着头想了一阵子,然后笑了一笑:“好。” 这笔买卖,她不亏了。不过如果皇后一开始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伤及无辜的念头,大约是会气得一口血吐出来罢?而且,她不动王家其他人,却不代表李邺不去动。而且,留着那些人的性命本也没什么,只要王家交出权柄就行了。 皇后如今显然是已经有些糊涂了,竟是大意到了这个地步。; 第一卷 第664章 卖好处 夜里和李邺说起这事儿,李邺也是讶然:“皇后竟是如此舍得?”沉吟片刻又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李邺这样一说,陶君兰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安了。皱眉想了一阵子:“那如今该怎么办?” “等等看再说。”李邺顿了顿,又笑起来:“不过就算是圈套也不要紧,也要看她的算计成不成。” 陶君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到底生出了几分戒备和惊醒,叫人更加密切的注视着皇后的动静。 又过两日,倒是又有了一个好消息:文杏找到了。 文杏被领过来的时候陶君兰正在商议中秋节那日的册封礼。懿妃晋升贵妃,而顾惜和英嫔则荣升妃位。这是大事儿,又是她办的第一件要紧的事儿,自然她是不肯马虎半点的。 不过,在看见文杏进了屋子时,陶君兰却是立刻住了口起身往外迎去。 文杏却是并不敢抬头,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陶君兰笑着亲自将文杏扶了起来:“无需多礼。” 文杏显然也是有几分激动的,听了这话便是斗胆抬头看了陶君兰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其中眉眼倒是没变,最多就是从青涩变得成熟起来。不过气势却是又不相同了。以前陶家姐妹举手投足之间看着都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贵气。看着就像是大家出身。纵然是穿一样的衣裳做一样的活,可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如今更不用说了文杏甚至觉得有点儿不敢多看,只觉得多看了便是大大的不恭敬。 所以文杏便是又低下头去。 陶君兰也是看出了文杏的心态来,当下也就没再靠太近,笑着请文杏坐下喝茶吃点心,又问:“这些年你都在何处当差?” “奴婢去了御膳房当差,跟着一个姑姑学做点心。”文杏拘谨的答道。 陶君兰见她这样,心里便是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又问:“那可有什么打算?想出宫还是继续留在宫中?” 文杏想了想,到底还是道:“自然是想出宫的。”出宫去做点小买卖也是不错的。 陶君兰点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先送你去芯兰那儿,让她帮你安排罢。”当初文杏照顾陶芯兰,如今这般也算是还了恩情。 又说了几句话,文杏便是期期艾艾的言道:“其实,绿柳曾经寄放在奴婢这里一样东西。”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便是问:“什么东西?” “一盒手脂。”文杏低声言道,“是绿柳用过的。在她怀孕的时候。她给奴婢的时候,是让奴婢有机会的话交给太子妃您。”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陶君兰点点头:“那手脂如今在何处?” 文杏便是将一个油纸包从怀里取出,再重重打开来,俨然是一个小小的脂粉盒子;。里头想来装的就是手脂了。 “如今将这个给了太子妃,奴婢也就放心了。”文杏舒了一口气。说实话,揣着这个东西,她曾经一度是害怕非常的。唯恐给自己带来什么杀身之祸。 红螺将那盒子用一个匣子装了起来,然后又用锁锁好了,这才放在了桌子上,一点也不敢让陶君兰接触。 送走了文杏,陶君兰才叹了一口气:“绿柳这是死得不甘心。想让我与她报仇。”她是记得曾经绿柳跟她说的话的,这手脂是绿柳闻到了采鸢的手脂之后特地要来的。她的流产,大约是和这个有关系的。 想想绿柳和采鸢,陶君兰心里有些感慨。这两人,都是有野心的。可没想到最后结果反倒是如此……倒是文杏,却是一路顺遂。 至于她自己和陶芯兰说是运气也不为过。 绿柳的流产也好,还是死也好。都是皇后一手操控出来的,这个她自然心里清楚,就是她几度陷入危险,自然也是皇后在其中搞鬼。 这笔账,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要仔细清算,却还得等一等陶君兰细细的在心头盘算着,直到有了大致的计划这才将这事儿丢开不提了。 又过数日,陈大人那头也就查到了王家那头。王家当年是第一个跳出来要求严惩陶致勿的,时隔多年,大家依旧记得清清楚楚。而且王家和当时的主审官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等于即将真相大白了。陶君兰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无比激动的。一连着几日都是心情极好。 而王夫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悄悄来了一趟端本宫。 王夫人是午膳之后来的,那时候太阳正热,大多数的人都是躲着不肯出屋子,所以路上几乎瞧不见一个宫人。倒是也不担心被人撞见。 王夫人这般遮遮掩掩的,显然也是不想叫人知晓。至于到底不想让谁知道,陶君兰则猜想可能是皇后。而后心里难免的就有点儿感兴趣起来:王夫人素来和皇后是同声共气的,此时却是背着皇后过来……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相信? 陶君兰故意让王夫人等了一会儿,待到王夫人坐立不安起来之后,她这才一脸慵懒的走了出去,开口便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嫂久等了。方才我是睡下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王夫人纵然心里有些怨言,此时自然也是只能压下火气:“是我来得太早了。” 陶君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提神:事实上她这会的确是该睡午觉了。若不是王夫人来了,她这会子都睡下了。 “大嫂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儿?”因有些困倦,所以陶君兰也就没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低声道:“今儿我来是有些事情想和太子妃说一说;。” 陶君兰挑眉:“哦?大嫂但说无妨。” “这些都是紧要的机密,我若是告诉太子妃,不知太子妃能给我多少好处?”王夫人略微有些紧张,手紧紧的攥着帕子,手心里一片潮湿。不过她面上却还是尽量的镇定着。 陶君兰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并且直接点破了;“王夫人是想和我做交易?这样罢,王夫人不如和我说一说,到底你想要什么好处?” 王夫人看着陶君兰含笑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道:“我就这么一双女儿放心不下。” 陶君兰垂眸思量片刻,然后便道:“她们纵然身子不好,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缺了医药不成?好好养着也就是了。她们是慧德太子的嫡女,谁也不敢亏待了她们。待以后封了郡主后,那更不必说了。即便是挑选郡马,到时候大嫂你亲自挑选,怎么满意怎么挑。都不打紧。” 王夫人嘴里发苦:话是这么说,可是郡主又如何?不受宠的郡主比起世家大族的姑娘还不值钱呢。到时候出嫁了没人撑腰,一样不是要受委屈?而且,王家这头若真出了事儿,她再被一牵连,日后光凭着慧德太子的名头,哪里还吃得开? 陶君兰含笑看着王夫人:“大嫂可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知道一些秘密。”太子妃低声言道,颇有些低眉顺目的态度:“我愿意告诉太子妃。只请太子妃日后能够多多照拂我们孤儿寡母的才好” 这话也是没错的。以后陶君兰做了皇后,纵然郡主选郡马,那也是直接做主的。为了女儿的幸福,她是真不能得罪了陶君兰。 王夫人素来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对陶君兰更是厌恶。不过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陶君兰明白王夫人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提前为以后做打算罢了。毕竟慧德太子没了,王家也即将失势,王夫人再不做打算,日后的日子必然是艰难的。阿武还好,毕竟是男丁,怎么也有个爵位在那儿。就算不得志也不至于受委屈。可是她的两个女儿就不一样了。姑娘家本来就不如男孩子受重视,而且她两个女儿还都是病弱的身子……哪怕是为了女儿们以后要吃的名贵药物,她都要低头。 “皇后她想用那十万兵马算计太子。”王夫人下定了决心,飞快的说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心头登时讶然,不过却也有怀疑王夫人看似是过来举报皇后,可焉知这不是为了麻痹她呢?她们婆媳二人这般,或许根本就是为了引着她下套呢? 见陶君兰不立刻开口,王夫人也是怔住了,好半晌才皱眉:“太子妃不相信?”说这话的时候,王夫人心里有些发慌,更有些担心。若陶君兰真不相信,那她这个好不但没卖到,说不定还就起了反作用。 “这是真的。”王夫人咬咬牙:“皇后是打算向皇上提醒,反咬太子一口。然后,再借着武王的手,将那十万兵马继续捏在手里。那只是一个诱饵,太子不管咬钩不咬钩,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都是便宜了武王。而武王和皇后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说那十万兵马不过是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第一卷 第665章 咄咄 陶君兰心中讶然,面上却仍是神色不动。 王夫人纵然心急,却也是只能干着急。 “其实我想问王夫人另外一件事情。”陶君兰缓缓开口,却是岔开了话题。“当初红蕖那事儿,不知道王夫人知情不知情?” 王夫人一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这其中的转变也太快太大了。好好的,怎么提起了这个事情了? 陶君兰笑了一笑,只是耐心等着王夫人的回话。之所以这样问,一则是故意扰乱王夫人的心思,二则也是想看看王夫人的诚意。 王夫人缓过神来,倒是也没怎么迟疑便是点头:“这事儿我知道得不算多,不过大概是知道的。红蕖是被皇后娘娘算计的,她并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这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了,不过陶君兰心里却还真没有多少惊讶的。她叹了一口气,道:“和我的猜测也差不多。不过,却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瞒天过海的本事这样大,竟是连宝船太监都是骗过了。” “本来红蕖是不该那时候死的,原本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红蕖。让人无法觉察,可是没想到宝船太监插手了,险些查到什么。所以才提前动了手。”王夫人甚至笑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不过,看太子妃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倒像是太子妃早就知道了这事儿?” 面对王夫人的试探,陶君兰同样意味深长的回以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王夫人倒是也不在意,只是反问陶君兰;“那太子妃怎么的一直没有将此事儿挑破?更是容忍了这么久”反正若换成是她。她是绝不会容忍这么久的。 陶君兰淡淡道:“这不是没有证据吗?说起来,王夫人和皇后娘娘的手段都是高明,让人抓不住一点的把柄和证据。” 面对陶君兰的“夸奖”,王夫人倒是讪讪了起来。末了抿着唇不言语了。 “王夫人只怕插手了不少昔日端亲王府里的事情吧?我想想,比如说那次我深夜遇刺?那次可真是凶险,若不是巧合,说不定今日我早就没站在这里了。”陶君兰说笑着,不过面上并无多少笑意,双眸更是凌厉和咄咄。 王夫人登时更加讪讪,“这都是皇后的意思,我着实也是无奈。再说了,也是桃枝肯配合” 陶君兰听到“桃枝”这个名字,丝毫不意外,只是扬声吩咐红螺:“去请桃枝过来说说话。” 王夫人看住陶君兰:“太子妃这是想做什么?” “还请王夫人帮我对质一番。”陶君兰笑眯眯的看住了王夫人。 王夫人猛地站起身来,直接便是拒绝:“不行,今日我来这里已经是瞒着皇后了;。若再和桃枝对质,这不是,这不是……”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嗤笑了一声,然后重重道:“王夫人,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若真凭几句话我就要帮你,那我要帮的人还多了去了。” 之所以让王夫人和桃枝对质,她也不过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王夫人和皇后对上。让她们彻底对立起来。 这样猛然一看她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是实际上,若不这般,她如何敢相信王夫人?而且还是那就话,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儿。王夫人若还想两头讨好,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王夫人任何事情。 既要合作,就该拿出诚意来。 陶君兰笑盈盈的看着王夫人,等着王夫人做选择。 王夫人咬了咬牙。垂眸有些恨恨和不甘:若不是慧德太子死了,她今日如何会受这样的屈辱?只是恼怒又如何?到底是不得不低头。 所以王夫人最终还是悻悻的坐下来了。心里泛着苦,再一次觉得当初皇后让陶君兰去了李邺身边是错的。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利用陶君兰去控制李邺。一开始,就不该给陶君兰发展的机会。 “王夫人想来很不喜欢我才对。”陶君兰不得不承认看见王夫人这般她是有些快意的。昔日王夫人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又给了她多少难堪?又有多少次咄咄逼人的对她?又有多少次算计了她?今时今日对调过来,她纵然再怎么压制,却还是有痛快冒了出来。 她笑着看着王夫人,不疾不徐道:“可惜,有些时候世事就是这样造化弄人。” 王夫人登时咬紧了牙。 而桃枝也在这个时候进了屋来,见了王夫人也在,桃枝的目光顿时就闪了闪,几乎是不敢多看一眼就忙低头行礼:“妾给太子妃请安,给王夫人请安。” 陶君兰笑着看住桃枝绷紧的背脊,然后缓缓道:“桃枝,今儿王夫人过来,是要和你对质的。昔日红蕖之死,而后你几次三番挑拨刘王妃与我争斗。再然后迷昏侍女意图暗害我。这些你都可承认?” 桃枝在陶君兰提起了红蕖之死的时候面色就惨败了下去。等到陶君兰说完,她的脸色更是苍白得没了一丝血色。虽说面上还保持着近乎木然的平静,不过事实上她的眸子里全是遮掩不住的恐慌。 不过桃枝显然没打算承认,断然便是跪下了,并且斩钉截铁道:“妾虽不知太子妃为何如此说,但是妾并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太子妃明鉴!” 陶君兰也不说话,只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的面色也是不大好看,冷冷的看着桃枝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说了几个人名。 桃枝的脸色彻底的惨败了下去。 事情已经一目了然。不过,王夫人在说完这些之后,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这样一来,这事儿皇后知晓后,便是彻底的和皇后决裂了;陶君兰让人将桃枝带了下去。然后又看向王夫人,微笑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言道:“王夫人想来不介意我处置桃枝罢?”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王夫人自然是只能说不介意。不然呢?王夫人苦笑着起身告辞,却是不愿意再多留片刻了。 陶君兰自然也没有挽留。不过却是在送走了王夫人之后,低声吩咐红螺:“叫人远远跟着王夫人,最近更是多留意王夫人的动向。” 回了屋之后,陶君兰则是又叫人“请”了桃枝过来说话。 这一次桃枝一进屋就立刻跪下了,甚至一路膝行到了陶君兰面前,涕泪俱下的哀求道:“太子妃,您就饶过我这一回罢。我愿意为太子妃当牛做马,只要太子妃肯饶了我这一回” 陶君兰有些嫌恶的抽回了自己的裙摆,斥道:“起来站直了!这幅样子做什么?既然有胆子做下那些事儿,怎么的就没胆子承认了?” 不用桃枝行动,春卉就已经上前去将桃枝一把“扶”了起来。 桃枝有些瑟缩的站直了身子,可还是掩盖不住惧怕的神色和哀求的目光。 陶君兰看着桃枝,只觉得十分可悲,又觉得有些可笑。末了她拿起一枚开了口的莲子来,将新鲜莲子剥出来。虽然动作很随意,不过一开口说话却是登时将这股子随意都给破坏殆尽了,只让桃枝觉得如坠隆冬:“你又何必做出这幅样子?桃枝,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倒是挺会做戏,不过戏演得久了,会不会觉得累?” 桃枝嗫嚅的辩解:“妾听不明白太子妃这话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心机深的。”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将剥好的莲子放在瓷白的碟子里,准备留起来给李邺做莲蓬酥。所以这会子她算是标准的一心两用,不过这并不耽误她说话:“从你到了太子身边的时候,你当时劝我那番话,我就知道你并不什么单纯的。不过,这样的勾心斗角也着实难免。不过,你却不该动了害人的心思。红蕖死的时候,她有没有看着你,死不瞑目?她那般信任你” 说到这里,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竟是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其实红蕖真真是个傻子。孕是桃枝出的主意让她怀的,她就那么听了,也做了。可谁曾想,就是因为她听桃枝的话怀了孕,才会丢了命! “你当红蕖是什么?物件吗?替你生孩子的物件?”陶君兰嗤笑一声,冷冷的扫了瑟瑟的桃枝一眼:“红蕖才是真真的可怜,你这会子装什么可怜?你当我为什么不将果姐儿给你养?只是因为我偏着静灵?要知道,当时你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显然是最合适的。可我为什么不给你养?就是因为你心术不正!” “这如何能算到我头上,我如何害过红蕖她的死,是因为她畏罪自杀……”桃枝干巴巴的辩解,不过最终这些辩解都在陶君兰的注视下渐渐的销声匿迹。 陶君兰盯着桃枝,轻声却又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告诉我,红蕖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孩子她有了,王爷也没要将她如何。她那般不得宠,她又是何必非要去做那些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有,她难产的事儿,莫非也是她一手搞出来的?她敢拿自己姓命开玩笑?”; 第一卷 第666章 交代 桃枝自是无言以对。好半晌才干巴巴的言道:“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做的罢?” 陶君兰却是懒得多费唇舌,直接甩出了两个选择给桃枝:“一个是你自己承认了,然后你乖乖听我的话,或许最后我考虑放你一马,再怎么给你个痛快也是能够办到的。第二就是你继续不承认,等到我找了证据之后告诉太子,让太子处置你。” 李邺在桃枝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慈和善良的人。 所以桃枝并不觉得自己让李邺发落的话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最终她还是很识趣的选择了第一种选择。性命当前,桃枝自然也顾不上什么脸面羞耻了,更没敢扭捏,直接便是道:“妾选第一种。那些事情,太子妃并没有冤枉妾。” 陶君兰剥着莲子,“呵呵”的笑了两声:“你看,你之前又何必非不承认呢?非要我说到这个地步才肯承认?桃枝,现在你便是将你做过的事儿都说说罢。说得好了,我饶你不死,若是再有什么隐瞒的,那也别怪我不肯给你机会。” 陶君兰俨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却是丝毫不能让桃枝生出半点掉以轻心来。她心里很清楚,只怕有些事情陶君兰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至于交代桃枝就更不敢撒谎了。毕竟她也着实不知道陶君兰到底知道哪些事儿,万一就恰好她没说而陶君兰知道呢? 桃枝丝毫不觉得陶君兰真的会不敢将她直接处死。别人都说陶君兰心中善良,可是说句实话,她却是从未这样觉得。只说那次李邺险些致残那回,那个赶车的太监和那个沛阳侯府的马夫,哪一个不是死得凄惨?还有对刘氏动的几次手,哪一次不狠? 当下桃枝一五一十的交代起来。而陶君兰则是一面剥莲子一面心不在焉的听着。不过,看似心不在焉,实际上陶君兰是认真听着的,没漏掉一句话一个字。 不听还好,一听陶君兰倒是直想冷笑。这当初端亲府发生的事情里,还真没有桃枝不蹦的身影!不管是红蕖的事儿,还姜玉莲争宠什么的,又或者是刘氏的一些事儿,桃枝竟是都参与过。而且还参与得不浅! “其实,那次柳夫人上门来找太子妃的麻烦,是姜良娣一手策划的。”桃枝战战兢兢的说着,偷偷的打量陶君兰的神色。唯恐陶君兰提起这个事情恼怒之下将她怎么样了。毕竟这算是陶君兰为数不多的丢脸窘迫的经历,肯定是不愿意人提起的。 尤其是柳夫人那一次不由分说的一巴掌。 陶君兰本来也没怎么的,不过被桃枝那么看了一眼,她倒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自然,想到这种不愉快的经历她的心情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事情到底过去的事情了,所以很快这股情绪就被她压了下去。 随后倒是被桃枝那副样子逗得忍不住笑了笑;桃枝被陶君兰的笑容吓得抖了一抖,以为陶君兰不想听这个,忙就闭上了嘴。 陶君兰悠然开口:“那谁算计了庄嫔,你可知道?” 桃枝很想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在接触到了陶君兰那似乎了然的目光,却是忙又改了口,艰涩道:“其实,是姜良娣找上了王夫人,她们合作” 听到这里,陶君兰心里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当即冷笑了一下,却是又将桃枝吓了一跳。 白了桃枝一眼,陶君兰淡淡道:“继续说别的。”心里却是还忍不住在想这个事儿。当时他们便是分析过,这事儿肯定是有宫里的人参与的。只是后来皇帝没查到,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她也就只能作罢。 王夫人和顾惜没有仇怨,也不怪别人不怀疑。至于姜玉莲参合其中,那一下子倒是容易想明白:姜玉莲一向野心勃勃,自然是不希望顾惜进府来的。而至于趁此机会再将她身上泼点脏水,那更是姜玉莲喜闻乐见的。 毕竟当时的确是不少人怀疑她,就是太后也是一样。那样的情况下,自然不管是顾家还是太后,亦或是皇后那边,都会因为这个而不肯让她当上端亲王妃。 刘氏一死,她又被这般算计了一回,那么府里剩下的最有可能当端亲王妃的人,也就是姜玉莲了。 姜玉莲这一回,算计得倒是十分精明。只可惜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终归是没成。 因分心想着这事儿,接下来桃枝交代的事儿她倒是也没怎么听。不过好在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毕竟那时候桃枝已经没再敢太过分了。 待到桃枝一五一十的交代完,自然是心中惴惴不安,甚至想看看陶君兰的神色都没敢。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桃枝,在最终的惩处下来之前,她也是不介意让桃枝担惊受怕一番的。所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让桃枝回去了。 桃枝走得忐忑,却也不敢追问陶君兰什么。只看着那副吓得可怜的样子,陶君兰便是心里舒服了一些。她知道桃枝蹦出了不少事儿,只是她却没想到桃枝竟然这么能蹦。有些事情她知道,又或者猜到了。可是还有许多事情,她甚至连觉察都没有。 没想到,她自以为掌控住了端亲王府,可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假象,许多阴私的事儿,还是一样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滋生。 挫败自然是有的,不过却也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就算她把控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这样的事情。所以,心情低落了一阵子后,她也就缓过劲儿来。 想到皇后王夫人和桃枝这三人,陶君兰便是冷笑了一回:“且让她们等着罢。”总有一日,这些账都是要一笔笔算清楚的。 红螺方才听得分明,此时又看陶君兰一脸冷意,便是轻声唤了一声:“太子妃?” 陶君兰回过神来,便是吩咐红螺:“让桃枝从即日起便是好好在屋里思过。不许她出屋子一步!另外,叫人去皇后那儿透透口风,将王夫人来过的事儿和我处罚了桃枝的事儿告诉皇后知道;。” 红螺毕竟是跟了陶君兰多年了,当即便是多少明白了陶君兰的打算。当即也没多问便是径直下去办事儿了。 陶君兰又慢慢的剥了一把莲子,等到白瓷的小碟子里差不多满了,这才起身来慢慢往小厨房去了。她打算亲自给李邺做点心尝尝。 眼下临近中秋,正是吃新鲜莲子的时候。 下午李邺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莲蓬酥做好的时候。莲蓬酥外表看着和小莲蓬似的,就是颜色也是十分相似。不过等到咬一口就知道不是,外皮是酥脆的,里头的嫩莲子裹了糖,鲜嫩清甜,两种味道结合在一处,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待到吃完了莲蓬酥,陶君兰这才将今儿发生的事情和李邺说了。对于这些,李邺却也是没有别的话,只道:“这事儿你看着办了就是。”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推给我。”娇嗔归娇嗔,不过她却也是心里明白,李邺若不是全心的信赖她,也不会如此。 离晚膳还有一阵子,陶君兰想着李邺最近经常一整日都是看折子和写东西,便是提议道:“成日提笔肩膀就容易僵硬,趁着现在也没别的事儿,我给你捏一捏?” 这等好事儿李邺自然是不会拒绝,当即欣然同意,还配合的坐直了身子,放松了肩膀做出准备享受的样子来。 陶君兰被李邺逗得直发笑,手上倒是不含糊,用力的替李邺揉捏他的肩膀。果不其然,他右肩已经是有些明显的僵硬了。 她皱了皱眉头埋怨李邺:“累了就让人给你捏一捏,这般下去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李邺笑叹:“哪里顾得上。”如今皇帝虽说把持着权力,却又不肯在朝政上多花心思,只能他顶上。可偏偏因为手里没有实权做不得主,也不知多了多少繁琐细碎的事情,只饶是这样他也是无可奈何。 “那每日你回来了我就给你捏一捏。”陶君兰有些心疼,便是如此言道。 李邺唇角微翘,立刻便是应下;“好。”一时又想起中秋节马上到了,便是又问了几句关于中秋节的。 陶君兰费力替李邺揉捏肩膀,微有些喘的答道:“也没什么新意,不过是跟往年一样罢了。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中秋宴,听说到时候各条主道两旁都要挂上花灯,那得多少花灯啊?赶得及做出来吗?” 李邺舍不得陶君兰劳累,便是拉过她在旁边坐下,笑答道:“这有什么?也不过是将往年花灯拿出来糊弄宫人罢了,元宵时候不也是要挂花灯?这会子不过是将元宵时候的花灯拿出来挂上。等到到时候用完了,再收回去放着,将坏的旧的挑出来,过年的时候补足了数量也就又拿出来用了。若真次次做新的,哪里来得及?也没那么多银子糟蹋。” 陶君兰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是自己都忍住笑了一下自己的糊涂。 倒是李邺忽然又提起一句来:“中秋过后,陶家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就该水落石出了。等到这头事儿一完,那头武王倒是刚好回京了。”; 第一卷 第667章 拜月 中秋那日,宫中早早搭建好了拜月台。陈设了香案,香案上除了丰盛的瓜果五谷之外,倒是也没别的什么了。 按理说,拜月这事儿是该皇后领导的。不过不知皇后是有心想要讨好陶君兰,还是真的不想再引人注目,反正皇后是找了个借口将这事儿推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便是将这事儿揽了过来。横竖以后这本身也是她的事儿,她提前接手过来也么i什么不妥当的。也权当是积累经验了。 当然,这事儿本身也没有什么好复杂的,比起以往的那些拜月不过是繁琐了一些,规矩更多了一些,祝词也更长了一些。 陶君兰唯一有些心悸的是祭台其实是有些高的,虽说搭建得十分牢固,可是毕竟不是正儿八经修建出来的,只是用木板拼凑搭建的,走在上头总有些心里不安稳。 傍晚时分陶君兰便是早早的等在了祭台旁边,和她一起等着的,还有宫里所有有头帘的主子们。就是皇帝也坐在底下看着,毕竟虽说男子不拜月,不过这种仪式却是可以观看的,另外这本身也是宫宴的一部分。等到拜了月,大家分吃了月饼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宫宴。 天色彻底暗下来,月亮也徐徐升起的时候,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缓缓步上了高台。 祭台高九尺,站在底下往上看,很容易就生出一种错觉来:那就是站在祭台上的人,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 站在祭台顶端的时候,当然是摸不到月亮的。月亮依旧遥远皎洁,月色也依旧是清冷朦胧。唯一不同的是站在高处之后,夜风似乎更凉更大些,吹得人衣袂翻飞,几欲乘风归去一般。 饶是陶君兰穿着的是有些沉重的礼服,夜风依旧吹得她袖袍鼓荡,飘飘欲仙。 李邺在底下看着,眼睛却是半点也没错开过。说实话,此时他心里倒是有一股子冲动,唯恐陶君兰真被风吹走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她拉住,然后带下来才好。 陶君兰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之后,这才打开了写了祝词的卷轴。在这期间,她是半点也没敢往下看,她怕自己看了就会忍不住腿软害怕。说实话,许是站得太高了,加上夜风又大,她总觉得脚下的木板都似乎不牢固起来,颤巍巍的动着,让人没有半点安全感。 然而一打开祝词的卷轴,她就登时愣住了。 卷轴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别说字迹,一个墨点也是没有! 陶君兰有点儿发懵。按照说好的流程,这个卷轴里应该写了她读过两遍的祝词才对。可是现在……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陶君兰如此想着,沉默了一阵之后到底还是选择了开口装模作样的开始“宣读”祝词。此时唯一叫人庆幸的是:还好她是读过那篇祝词的。不然的话此时还现编,那就简直是不可能完成了。 不过,虽说陶君兰竭力回忆了,可毕竟祝词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字眼,甚至是有些拗口,所以她自然也不可能真顺畅流利的背出来;这么一来,台下的人自然也就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 李邺是最先反应过来祝词应该出了问题的,当下他皱了皱眉招手叫来了周意:“去,打听打听是谁写的祝词,又是谁负责将祝词放上去的。” 不过还没等到周意打听完了事儿回来,陶君兰便是终于将祝词背完了。虽说有些磕磕盼盼的,还有她自己临时拼凑的,不过好歹还是能过得去的。 只是被糊弄过去的只有大多数人,比如皇帝这样的,那就糊弄不过去了。皇帝直接皱起眉头来,叫了李邺过来,张口便是训斥:“这是在做什么?连个祝词都念不好?” 李邺此时正担心着陶君兰,如今又被皇帝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便是有些烦躁,语气自然也就不如平日淡然温顺,甚至有了一丝丝顶撞的味道:“应该不是陶氏的错。” 皇帝听了这话,登时眼里就闪了闪,不过到底皇后最后还是没再发火,只是摆摆手叫李邺回去坐下了。 李邺此时也顾不上皇帝心情到底是如何,见皇帝打发自己便是头也不回的就真离开了。登时他这般行为就叫皇帝更加不满意起来。 而此时,陶君兰自然浑不知底下发生的事情。她只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到底是蒙混过关了。随后她便是往下走拜月仪式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往下走的时候因为天色缘故到底是有点儿自己不好走,毕竟还要抬首挺胸的保持仪态。所以红螺和碧蕉便是上前来扶着陶君兰往下走。 两人一握住陶君兰的手,顿时都是一惊:明明天还不算凉,可陶君兰的手却已经是冰凉得如同冻过一般。而且手心里更是一片粘腻,显然是出了不少汗。 事实上,不只是手心,就是后背上此时也是微微有些湿意的。不过这个除了陶君兰自己知道之外,别人却是再不知道的。 因为方才太过紧张,所以陶君兰这会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端庄,可是事实上却完全是已经有些脚发软了。一步步走下来,却是轻飘飘的好似不着力。 看着陶君兰走下来,李邺倒是也顾不上别的了,干脆起身迎了上去,丝毫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横竖那是他的妻,别人就算吃惊议论,也不过是说几句,总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麻烦。 陶君兰看着李邺朝着自己走过来,倒是心头一松,人也平静了不少。当即也含笑准备和李邺会和然而就在她伸出手去递给李邺的时候,她脚下却是蓦然一空。 也不知何处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陶君兰只觉得像是人踩空了一般,不由自主的就是往下扑到了。她身下却是一级级的木头阶梯。虽说是木头,可是那也是坚硬的,而且还有尖锐的棱角。就这么摔下去,只闭着眼睛想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登时就有人惊叫起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陶君兰听到这一声惊叫的时候,却已经是重重的摔在了阶梯上;。李邺甚至连扶都没来得及,就红螺和碧蕉,也同样没来得及,反而还被连带着一起摔了跤。 按说陶君兰这么一摔就该顺着惯性一路滚下去了。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她却是伸手猛然扣住了木头。所以这才缓冲了一下。不过即便如此,到底还是没能完全的停住,依旧是又滑了一截下去。 李邺一把托住了陶君兰,却也不敢立刻动她,只是匆匆问她:“可伤到了骨头了?” 陶君兰整个人此时都有点儿晕眩,看着李邺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却是猛然又是往下一落这一次不只是她,李邺也是摔了下去。他们脚下那一块木板,许是因为不能承受重量的缘故,整个的脱开了。 木头搭建的台子,除了一些必要的支柱之外,底下自然全是空的。 两人这么一摔,几乎是直接就掉到了底,然后直接撞到了地上。好在底下是松软的泥土,而且两人毕竟摔下来的高度不算太高。所以,除了惊魂未定之外,却也没受多大的伤。 陶君兰本就磕伤了额头,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又撞在了柱子上,登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撞晕了。使劲拽了拽李邺的衣裳,她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就彻底的昏了过去。 李邺也被摔得有些发蒙,不过却在陶君兰拽他的时候陡然清醒起来,等到听完了陶君兰说的那两个字,他登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快,请太医!”李邺几乎是嘶吼一般的喊出了这句话。他嗓音本就嘶哑,这么一喊,更是显得异常的凄厉和刺耳。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后也都回过神来登时场面也就乱了套。毕竟年年都会拜月,可是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从那么高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人? 宫妃们俨然已经是吓坏了,惊叫连连的。 而皇帝也被惊住了,不过他到底是镇得住场的,当即大喝一声;“都不许吵闹!快去救人!”到底李邺是他的儿子,此时李邺摔进祭台底下连人都看不见了,皇帝心里还是有些发慌和担心的。 不过,摔下去的时候似乎很轻易,可是这会子想要将人弄上来就不容易了窟窿就那么大,一个人上去都艰难,更别说如今陶君兰还昏过去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赶紧将祭台拆了,或者凿开木板弄出一个更大的窟窿的来。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显然是需要时间的。 听着上头的吵嚷,李邺紧紧搂着陶君兰心里既暴躁又担心,便是忍不住又吼了一声:“都住嘴!不许吵!” 李邺鲜少发火。 不过这个时候却是也没人不觉得害怕。几乎都是一下就噤若寒蝉起来。 李邺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担忧,飞快做出抉择:“去,找人来将底下拆一部分,不用太大,一人能过就行了!另外,快去找太医来!太子妃受了伤!” 事实上,李邺已经摸到了陶君兰头上汩汩冒出来的温热的鲜血。没有人知道,李邺在镇定的吩咐别人时,他自己身子是微微带着颤的。; 第一卷 第668章 天子一怒 吩咐完了别人,李邺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祭台底下连一丝光都没有,所以他根本也看不清楚陶君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凭着手去感受。小心翼翼的将陶君兰浑身都摸了一遍,见陶君兰似乎只有额头上伤了,其他地方并无外伤,李邺虽说觉得松了一口气,可却也仍是止不住担心:头是最重要的地方,贸然伤了也不知道会如何。 而且,还有陶君兰昏过去之前说的那两个字。 李邺颤抖着将自己的手缓缓的覆在了陶君兰柔软的小腹上,心里已经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方才陶君兰说的是“孩子。” 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说的是拴儿或者明珠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李邺的手指忍不住轻轻的在陶君兰腹部上婆娑了一下。孩子,陶君兰可能已经怀孕了。可是他竟然不知道,更甚至还让陶君兰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李邺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住了。一股巨大的恐慌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让他根本挣扎不开。 “君兰。”李邺张口唤了一声,声音里明显的带着一丝颤音。 然而陶君兰却是没有半点回应人都昏过去了,自然不可能有反应。 不过李邺即便是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遏制不住的心头一阵失望。他多希望陶君兰能回应他一声,哪怕只是一个鼻音也好。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甚至恐慌得忍不住去摸了摸陶君兰的脖子,然后感受着手指底下微微跳动的肌肤,微微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背脊也微微放松了一些。只是心里悬着的石头却还是没能放下来。 他没法子不担心。也没法子不还害怕。更没法子不愤怒凭着直觉,他觉得今儿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巧合。 宫中搭建祭台的木板肯定不会用朽木。而就算用了朽木,也不至于就被陶君兰遇到了。其实,就算是朽木也不至于就一下子断裂开来,还是那样大的面积。毕竟木板又厚又宽,怎么着也不该如此。 撇开这些不谈,就说方才的祝词那也是明显有问题的。 所以,他没法不怀疑这是有人在针对陶君兰。 黑暗里,李邺抱着陶君兰,压抑着心头的愤怒,脑子里却是清楚冷静得可怕。他想着所有的可能,只恨不得立刻揪出凶手来,然后好替陶君兰报仇才好。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他这么想是不可能找出什么证据证明什么,只说终于有人想起,用绳子吊下来一个灯笼。 晕黄的光将底下微微照亮了一些。李邺忙将灯笼拽住,然后凑近陶君兰仔细的去看。他首先看的是额头,结果就在上头找到了一个伤口,那显然是在台阶的尖角上磕破的,皮肉都有些翻卷。不过伤口虽说不大,可血却一直汩汩的冒出来,几乎染红了陶君兰的发鬓。 陶君兰头上的一些钗环都不知掉了多少,此时仅剩下的几支也是松松垮垮的。 李邺没看那些,只是继续检查陶君兰身上别处地方:胳膊,腿,手掌,脚…… 等到太医来了的时候,宫人们倒是已经从下面掏出了一个窟窿来,然后将李邺和陶君兰二人弄了出来;太医下意识的就先去给李邺诊脉。被李邺挥手一把推开了,并且冷声斥道;“一个个眼睛瞎了?看不出来谁更严重?” 太医这才忙又去给陶君兰诊脉。另一个太医又凑上去对李邺战战兢兢道:“太子身上有不少血迹,却是不知到底是受伤了,还是从太子妃那儿染上的?” 李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果然看见杏黄色的衣服上有许多斑驳的血迹。当即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里的杀意更是升腾了一番。将那股暴躁的情绪压下,他活动了一下身子,最后觉得背心上有些疼,便道:“背上。” 太医忙不迭的就去帮李邺检查,不过却是没有太过严重,只是一些轻微的撞伤,连皮都没破。所以最严重的还是陶君兰。 李邺冷冷的扫了四周一眼,将四周闹哄哄的情形全都看在眼里,然后寒声吩咐:“彻查此事,将负责搭建祭台的宫人全部带去宫内衙。除此之外,接触过祝词的人也一并带过去。” 这件事情,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的人。 “太子妃伤了额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看着这个脉象,仿佛是喜脉,不过日子太浅也不敢确诊。”太医见李邺如今这般暴怒,自然也就不敢掉书袋了,当即便是有什么说什么,尽量言简意赅。只求千万别被迁怒,惹火烧身了。 李邺扫了太医一眼,直接问到了重点:“那额上的伤呢?可要紧?” 太医背上“刷刷”的冒出一层冷汗来,然后微露几分迟疑道:“这不好说!”原本还想蒙混过去,不过在李邺的注视下,到底最后还是急忙转了口风。 不过,这话一出口之后,李邺的脸色却是显然更加阴沉难看了。 皇帝此时也是由顾惜扶着走了过来,沉默片刻后道:“罢了,今日这宴也是举办不成了,都散了罢。” 若只是轻伤也就罢了,可现在这般完全已经是影响了气氛,再举办宴会,也没多大的意思了。而且,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说笑饮宴? 李邺此时到底也算是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随后才道:“既是这般,那儿臣就恭送父皇了。” 皇帝点点头,“你便是留下善后罢。”说完便是挪动脚步离去。 皇帝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就是一声巨响,整个祭台忽然就那么整个的坍塌了。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碎裂的木板木片更是四处迸溅飞舞。 李邺下意识的冲上了陶君兰。然后充当了挡箭牌。 当然,虽说台子是坍塌了,可是他们这里到底离得不是那么近,纵然有东西飞了过来,那也是极少数的。 所有人都是吓得急忙闪避不过如此一来相反的非但没避开,倒是多了许多推搡;。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尖叫逃跑的,互相推搡的,摔倒的…… 皇帝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刚回过神来就是被顾惜紧紧拉着往旁边跑了。顾惜身子平日里虽说娇弱,如今这个时候倒也是十分有力了,拉着皇帝跑得也不算慢。 皇帝微微一怔,看着顾惜眼底有几分复杂。这个时候,没想到顾惜竟然还跟在他跟前。 不过皇帝身子到底不行了,平日里也不怎么动,如今骤然一跑,倒是很快觉得心慌气短,胸口里更是跳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一眼。 皇帝一个趔趄滑了了一下,纵然被顾惜和内侍们联手扶住,可是要继续跑却是显然不行了。 “皇上!”顾惜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扑了过去,将皇帝重重的推开了。 皇帝惊了一惊,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木板就那么拍在了顾惜的肩上,就是脸也是被蹭了一下。 顾惜疼得叫了一声,趔趄了一下好险没摔倒。 皇帝登时只觉得心中一暖,别的都顾不上了,忙不迭的上去查看顾惜的情况。 顾惜低头着头,却是不肯叫皇帝看,只是急切劝道:“皇上还是赶快离开去避一避罢。” 皇帝自然不肯,强行捏住顾惜的下巴扭过来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顾惜被蹭到的脸颊上已是冒出了鲜血,只是光线不足倒是也看不清到底伤势如何。不过看着却是十分骇人的。 顾惜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用力又将头侧过去,哀戚道:“皇上别看。” 皇帝不肯走,周围的内侍倒是也都聪明,忙将周围团团围住,铸成一道人墙将皇帝和顾惜团团围在了中间。 而李邺这头,倒是比皇帝那头更惨烈一些。虽说周意和王如还有陶君兰的宫女也都忙替主子遮挡,可到底还是让李邺被伤了。李邺的伤几乎全在后背上木板或许不重不见得就能伤得多严重,可是断裂的木屑断茬却是不少刮破了衣服,将木刺刺入了肉里。 等到尘土落定,倒是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李邺徐徐站直了身子,扭头去看已然成了一堆废墟的祭台,眼底全是冷意。 祭台坍塌了,证据也自然就找不到了纵然一块块的去查看,费时费工不说,却也分辨不出什么了。 而且,这般一来倒是也显得这事儿似乎还真的像是巧合了。毕竟,此时连整个祭台都坍塌了,不是正好说明了那些木板都腐朽了?既然是腐朽了,那么之前陶君兰和他摔下去,那也是意外了。 不过眼下显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又看了看皇帝,低声吩咐几个宫女看好陶君兰后,他便是朝着皇帝走了过去。 皇帝因了顾惜受伤,正在大发雷霆,见了李邺过来,便是阴沉着脸道:“太子,你负责此事!但凡是和这事儿有关的,一个也不许放过,一律处死!”; 第一卷 第669章 求情 此言一出,自然是满座皆惊。不管是谁,都被皇帝这话里的冷酷和残暴给吓得轻轻哆嗦了一下。就是李邺也不例外。 李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皇帝一眼,末了到底还是迟疑皱眉:“全部吗?会不会” “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留着又有何用?”皇帝深深的看了李邺一眼,似乎很满意李邺这样的心慈手软,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几分教训的味道:“你这般心慈手软,以后如何能让人惧怕信服?” 皇帝既然是这样说,那么事情显然是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李邺微微垂眸,却是正好看到了顾惜朝他看过来。他心中一动,便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顾惜一眼。 顾惜登时就心中一冷,几乎是电光火石般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李邺这是要她开口求情。 虽说十分不情愿,不过顾惜觉得还是不可得罪李邺。而且被李邺那么看着,她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一阵阵发寒。所以到底还是开了口:“皇上,底下的宫人们也是听管事的指挥,若真全部处死到底是太血腥了些。不若问责管事就是了罢。” 皇帝却是不开口,只是沉默。一时之间气氛几乎凝固。 顾惜心中着急,便是又缩了缩,低声怯怯道:“臣妾也是想着皇上若是多造杀孽,到底是有损福泽,倒不如饶了他们一条性命,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顾惜这般作态着实可怜,皇帝心中便是软了软,加上又觉得顾惜到底是为了他,便是怎么也舍不得再责备顾惜了。尤其是不经意看见顾惜脸上的血迹,惨白的嘴唇,皇帝更是心生怜惜松了口:“罢了罢了,既然是你开口求情,那便是照你所说罢。朕乃天子,倒是不怕这些。不过能给你积攒些福泽倒也极好。” 这话便是同意了。 李邺面色木然的应了,倒是也没有多说半个字。只是心里却是多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说实话,他是半点不想看见顾惜那张脸的。 因为着实是和他母妃当年太相似了一些。就是神态,也似乎有几分相似。 李邺飞快转身去了,自然也没看见皇帝温柔的和顾惜说话。 他吩咐周意留下来善后,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抱起陶君兰回了端本宫。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自己后背上的伤了。 一路心急火燎的回了端本宫,李邺又让太医再诊脉了一次,确定没有更严重,这才舒了一口气。又让太医开了药吩咐人熬,自己则是也不走了,就在床边守着。 红螺看见李邺背上衣裳都破了,这才惊觉李邺可能受伤了。便是忙道:“奴婢这就去叫太医回来给太子看看。”说完匆匆忙忙的又追了出去。 李邺被这么一提醒,也这才记起了自己背上的伤,反手一摸,登时就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木刺扎在手里,稍微一碰就觉得像是针扎一般,比起一般的伤,反而更让人有点儿烦躁些;太医被追回来,见了李邺背上的伤也是唬了一下,接着连忙认错:“都是微臣不好,竟是没看见太子身上的伤。”一面说着一面忙打开药箱来。 李邺伏在软榻上,让太医治疗伤势。红螺叫了一个内侍进来掌灯这样的伤其实最麻烦不过了。不仅要仔细将每个木刺挑出来,还要再一点点的上药。都是精细的活儿,可夜里到底不如白天亮堂,便是只能多点些灯来照明。 红螺则是守在陶君兰跟前。 陶君兰醒来的时候,李邺背上的木刺倒是还没弄完。 陶君兰只觉得头疼欲裂,还微微有些晕眩之感,甚至还有些恶心。 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之后,陶君兰便是回想起了之前那一幕。当即便是下意识的一摸腰腹,觉得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螺则是高兴得不行,一面殷勤的上来问陶君兰的感受,一面又吩咐在门口守着的小宫女:“去,告诉太子一声,说太子妃醒过来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那般欢喜的神色,倒是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微微吐出一口气,想起李邺是跟着自己一起摔下去的,她便是又问红螺:“太子呢?” 陶君兰都这般了,红螺自然也不敢说实话让她担心,便是只道:“太子身上扎了些木刺,此时正在外头让太医挑呢。” 红螺说得轻描淡写,陶君兰自然也就以为并不严重,当下也就没再多问,只又关心中秋宴:“中秋宴呢?可有继续下去?别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才好。” 红螺见陶君兰如此在意此事,当即便是笑道:“那哪里能呢?不过这事儿奴婢也并不清楚,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陶君兰只当端本宫是先一步回来了,所以并不知道筵席如何了。当即也没多想,只是吩咐:“去外头跟太子说一声,让他不必担心我,我并无大碍。”顿了顿又道:“等太医弄好了,请太子进来和我说说话罢。” 红螺应了一声,叫人端了药进来服侍陶君兰喝了,这才出去寻李邺去了。 而陶君兰则是再度闭上眼睛养神她撞了头,虽说人醒来了,可是人还是不自在的。还得好好静养着。 红螺刚走出卧室,一抬头这要说话却是被眼前这一幕看得心中一沉。 一个小宫女正在给李邺擦汗,动作轻柔,双颊生粉。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无端端就让安静的屋里生出了一股旖旎的妩媚来。 还好李邺闭着眼睛没看。 红螺快步走山前去,将那小宫女手里的帕子夺了下来,压着火低声吩咐:“你且出去罢。我来服侍太子。”这做宫女的,早在进宫的时候就被训导过了:服侍男主子的时候,那是必须端庄镇定,不可有半点异样的。哪怕是服侍男主子洗澡,也要淡然处之,只当面对的是个木头桩子。不然的话,人人都害羞起来,那事情可还怎么做? 李邺被红螺这一句话惊醒了过来,便是低声问:“太子妃如何了?” 红螺一面目不斜视的替李邺擦额上疼出来的汗,一面低声的将陶君兰的情况禀告了:“看着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肯定也是不舒服的;。太子妃让太子不要担心,又请太子诊治完毕后进去和她说说话。” 李邺点点头,又问:“现在呢?” “闭目养神呢。”红螺看了一眼太医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是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来递给太医:“太医擦擦汗罢,不然一会儿万一滴下来了。”万一落在李邺的身上,那不仅是冒犯,更是让李邺不好受了。 太医精神几乎是高度紧绷着,不被红螺提醒倒是还没意识到自己额上的汗。此时被提醒了,才慌忙去擦汗。不过没好意思用红螺递给他的帕子,只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忙活了这半晌,谁也没顾上吃晚饭,所以众人此时都有些饥肠辘辘了。红螺便是低声询问李邺:“小厨房准备了吃食,太子可要用一点?” 李邺倒是真有点儿饿了,便是应了,不过又问:“太子妃可用了吃食?” “喝了一碗白粥,又喝了药。想来也吃不下别的了。”红螺回道,“奴婢让小厨房熬些软烂的肉粥,到时候太子妃饿了就能用。” 李邺想了想,吩咐道:“若有现成的饭菜也就罢了,若没有,只管煮两碗面就是。我的要清淡些,太医的那份你问问他的口味。”因为是趴着的,所以李邺说话并不是太方便,声音也闷闷的。他自然也就不想多说。 太医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必麻烦不必麻烦,随意即可,随意即可。”末了又郑重的谢过李邺的赏赐。 李邺重新闭目:“继续。” 太医忙又低下头去认真的替李邺挑木刺。好在剩下不多了,待到汤面上来的时候,倒是也弄完了。 李邺在听见太医说“好了”二字之后,登时便是迫不及待的翻身做了坐起。趴了这半天,他着实是有些受不住了。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衣裳自己穿了,随后便是往寝室里去看陶君兰了。 而红螺则是忙带着太医下去用膳。自然,说是一碗汤面,不过这样一碗面也是不一般的。另外也配了一些别的小菜。不然的话,未免也太寒酸了一些。 药里有安神的功效,所以李邺此时进去陶君兰其实已经是睡着了。李邺自然也没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看了一阵子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陶君兰此时额上已经包扎好了。因觉得白色的纱布太过难看,所以红螺是特地翻出了一个抹额给陶君兰戴上了。乍一看上去,倒像是没有受伤似的。 不过李邺知道额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心里还是十分的心疼。 草草用了吃食后,李邺这才腾出手来过问善后事宜。周意如今已经将该抓的人都抓了起来,按照皇帝的意思,只怕连夜就要处置。 李邺便是寻思着在那之前去见见这些人。不然等到今夜一过,只怕许多事情也就彻底被堙没了。; 第一卷 第670章 激动 陶君兰再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半夜了。她一动,环着她的李邺自然也就一下子惊醒过来:“醒了?”因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所以李邺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沙哑。 陶君兰应了一声,动了一动想坐起身来。不过却是立刻被李邺按住:“想做什么?我来就是了。” 陶君兰登时有些羞恼的瞪了李邺一眼,只道:“去叫红螺进来服侍我罢。我要更衣。这个你怎么帮我?” 李邺一怔,随后脸上也是有点儿发烫。便是咳嗽一声,尴尬的不敢看陶君兰。而后摸了摸鼻子扬声叫人进来服侍陶君兰;其实他倒是很想说他能帮忙的,不过看着陶君兰的羞恼,他到底没敢将这话说出口。陶君兰如今都这般了,他自然也舍不得再随意逗她玩儿。 不过趁着陶君兰去更衣的功夫,李邺倒是叫了人将一直温着的粥端了上来准备一会儿给陶君兰吃。 待到陶君兰出来,李邺便是笑道:“饿不饿?厨房准备了肉粥和一些爽口的小菜。” 陶君兰之前不过是喝了一些白粥和一碗药,此时自然也是饿了。便是点点头让人扶她去桌边吃东西。不过李邺却是不肯,只让人将陶君兰重新扶上了床,又亲自与她盖上了被子,这才又端了粥过来:“我来喂你罢。” 李邺这般,陶君兰自然是又羞又窘,偏过头去不理李邺。 李邺恍然大悟,沉声吩咐其他宫人:“都下去罢。一会儿我叫你么。” 宫人们都鱼贯退了出去,而陶君兰这才狠狠的瞪了李邺一眼,出声埋怨他:“怎么你越来越没分寸了?当着宫人也如此,传出了还怎么好意思见人?”不过这抱怨软绵绵的,想来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李邺果然不怎么在意,只是专心致志的舀了一勺粥递到了陶君兰唇边。 陶君兰一面恨恨的白了他一眼,一面却是不客气的直接吃了。 李邺一脸喂了几口,见陶君兰不再埋怨了,这才笑了笑开口道:“怕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如今你又有身孕,别说只是服侍你用膳了,就是你叫我做别的,谁又敢说什么?自己的妻子自己疼,这有什么错?” 陶君兰被李邺说得心头甜蜜,可嘴上却不肯服软:“你是太子,叫人看见你这般没架子,你以后如何服众?” 李邺失笑:“若对自己妻子好便是无法服众,那做什么才能服众?再说了,我在你跟前,又哪里需要这些?”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还一边说话,不知不觉陶君兰就用了一小盅的粥。 等到陶君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已经有些撑了。她忙摇头:“饱了,不吃了。” 李邺看了看没剩下多少,也不嫌弃是吃剩下的,便是自己三口两口的吃了。叫人进来将碗筷收拾出去,又漱了口,这才重新上了床去抱着陶君兰准备继续睡。 陶君兰靠在李邺怀里,倒是觉得人似乎都好受了一些。便是往里头挤了挤。 李邺忙按住她:“别蹭到了额上的伤口。” 陶君兰这才作罢,然后与他说起拜月时候的事儿:“祝词卷轴上,一个字也没有。” “嗯。”李邺早就猜到了这事儿,自然也不觉得奇怪,当下应了一声。 “我觉得,可能木板也是被动了手脚的。”陶君兰沉声道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针对我。要知道这事儿之前本是该皇后去的,皇后却推脱了” “不一定是皇后; 。”李邺知道陶君兰想说什么,便是率先一步说了出口来。“不过现在这个事情毕竟只是咱们的猜测,具体调查一番之后也就明白了。这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有我呢。” “嗯。”陶君兰摸了摸肚子,心中明白自己现在的确也不能思虑过重,不然的话对孩子也不好。虽说如今还不大确定是不是真有了,可万一是真的呢? 她可不敢拿孩子来冒险。 被窝里就这么大,陶君兰这么一动,李邺自然立刻就觉察到了。 陶君兰只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无比轻柔的盖住了她的手。而后又听李邺轻声问:“真的有了?”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倒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陶君兰摇摇头:“不确定,不过很有可能是。”毕竟之前她的葵水一直也很准时,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他们也的确是十分的努力。所以她觉得应该是没错的。 而李邺听了这话之后,却是有些小小的激动:“一定是的。” 陶君兰登时被逗得笑了起来:“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怎么的还这般激动?让拴儿和明珠知道,以后他们懂事了该吃醋了。” 李邺闷闷道:“之前你怀孕时,我都不在你身边,自然是不同。至于在拴儿和明珠跟前,我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李邺说得歉然,陶君兰却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这一次你怎么也不会错过了。” 李邺应了一声,爱怜又眷恋的用手指隔着衣裳抚摸了一下陶君兰的腹部。仿佛如此就已经能感觉到孩子了一般。 陶君兰忍着笑意任由李邺摸了半晌,这才闷笑:“睡了吧?好痒。” 李邺登时就有点儿尴尬,不过却故作淡定的咳嗽一声:“好,睡了吧。”本想将手拿开,不过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舍得。 陶君兰精神不济,自然是很快睡了过去。倒是李邺却是因为实在是太过亢奋,待到陶君兰呼吸绵长谁熟了的时候,却依旧是丝毫没有睡意因为陶君兰睡着了,李邺这才又斗胆轻轻拍了拍陶君兰腹部,说是拍,其实是点也不为过。那样轻柔的力道,只怕隔着衣裳陶君兰都是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了。 李邺兀自亢奋了许久,又恋恋不舍的摸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明几乎才睡过去。 第二日,二人是被明珠和拴儿吵醒的。 明珠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哭着要陶君兰。拴儿本来是去看妹妹的,结果被明珠惹得也想陶君兰了,两人于是干脆就手拉着手一路过来了。 李邺率先醒来,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心都要疼化了,张嘴便是:“谁欺负明珠了?告诉爹,爹给明珠报仇!”一面说一面i将明珠抱了起来。 拴儿也不吃醋,吭哧吭哧自己就跑到了床边,看着陶君兰低声问;“娘怎么了?为什么不起床?” 明珠此时也含着泪和李邺告状:“嬷嬷坏,不让来找娘;。” 明珠眼巴巴的看着李邺,满心期待李邺真能罚一下自己的奶嬷嬷。 结果李邺只是干笑了一声,随手摸了一块点心给她:“嬷嬷也是为你好。”好似把刚才说过的话完全都忘记了似的。 陶君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明珠就又瘪了嘴掉起眼泪来,挣扎着把不给李邺抱,悻悻哭道:“爹坏!讨厌!” 李邺抱不住明珠,只能放了她下来。结果明珠就跑到了陶君兰跟前,眼巴巴的告状:“爹坏,嬷嬷坏。” 陶君兰办起脸来:“好了,多大的姑娘还哭?!你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姐姐,他们都不哭了。真羞。” 明珠没得到好处,于是就更加委屈了,本来要掉不掉的金豆豆,这下也好似不值钱似的猛的往下掉。 拴儿倒是个好哥哥,忙去拉明珠:“好了好了,妹妹不哭。哥哥给你吃糖。”说着往自己小荷包里掏了半天,居然还真掏出了一颗糖莲子来。 明珠得了糖莲子,倒是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含在嘴里眼巴巴的看着陶君兰,又不记仇了;“娘抱。” 李邺吓得忙上前来哄女儿:“娘病了,没力气,爹抱你吧。” 这话一出,登时两个孩子都是疑惑的看陶君兰。拴儿到底大些,有些着急的跑上来摸陶君兰的额头。大约是他发烧的时候被人这么摸过,所以也就记得了。 半晌,拴儿一脸肃穆道:“嗯,有点儿烫,要吃药。” 陶君兰顿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李邺也是差不多。 陶君兰探头亲了拴儿一,眼睛里的柔情都要满溢出来,“拴儿真乖,娘一定好好吃药,尽快好起来。” 拴儿重重点头一脸郑重:“嗯,蜜枣给娘吃。不怕苦。” 明珠也凑热闹,“给娘吃。” 一家人腻歪了一阵,李邺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却用早膳了。用过早膳让人领着两个孩子去静灵那儿找果姐儿玩,这才算是将人打发了。 李邺心情颇好的回来陪陶君兰,笑道:“再过不久,拴儿和明珠又该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了。拴儿我瞧着倒是个能当好哥哥的。就是明珠那样的小心眼,也不知能不能做个好姐姐。” 这都还没确定到底怀孕没有呢,那头李邺倒是一本正经的担心上了。陶君兰登时就被李邺给逗得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和他多说,只问道:“你今儿不出门?” 李邺自然也不会跟陶君兰说实情,只道:“可以晚点儿去。”说着便是自己寻了衣裳出来换上,这才出了端本宫。 这一次,他却是去向皇帝汇报的。昨儿夜里他其实也没问出什么来,所以做主又将人关押了。这个时候去,自然是回禀此事儿。而且他也打算将实情告诉皇帝。; 第一卷 第671章 风波起 就在陶君兰喝药的时候,不少人却都在议论昨儿的事情。 昨儿陶君兰被李邺抱出来时候那满脸的血都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的,所以,此时倒是有不少人在猜测陶君兰这次会怎么样;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陶君兰可能是受伤颇重,说不得就要丢了性命。 其中,就有王侧夫人。 王侧夫人神神秘秘的和王夫人悄悄的说道:“姐姐想必不知道,据说太子妃已是不行了!” 王夫人自然是吓了一跳:“不能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啊”虽说满腹怀疑,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打个了突突。 王侧夫人冷笑一声了:“还能有什么动静?昨儿太医在端本宫里呆了那么久,我猜肯定是因为陶氏的伤势严重了。毕竟伤在了头上,哪里真就能那么轻松?” 王侧夫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顿时王夫人的心思就更乱了。 “死了才好呢。”王侧夫人恶毒的诅咒:“我就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扬还做出淡然大度的样子。不就是会生孩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竟是她当成宝贝似的。” 王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到底没开口训斥什么。只是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好了,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让人听去了,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顿了顿,王夫人又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见见皇后娘娘” 王侧夫人忙跟上:“我也去。”只是对着王夫人的后背,她却是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来。 王夫人直接被挡在了门外,倒是王侧夫人被放了进去。王夫人站在门口,说不出的尴尬,心情更是晦涩沉重:她当然知道皇后为什么不肯见她。无非就是因为上一次她去找了陶君兰的缘故。 王夫人苦笑了一声,也没有再做努力便是转身慢慢的往回走了。对于找陶君兰,她倒是也不后悔,毕竟她就那么两个女儿,为了女儿她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至于皇后这头见了王侧夫人,却也不见得多热情,甚至颇有些冷淡的意思;“怎么了?” 王侧夫人撒娇的攀住皇后的胳膊,道:“姑母,您难道不高兴?讨厌的陶氏这次可是倒霉了。” 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王侧夫人,只一眼就让往侧夫人彻底老实了下来。 王侧夫人几乎是讪讪的松开了手,不过却还是一脸的迷惑:“姑母怎么了?” “动点脑子罢。”皇后揉了揉眉心,却也懒得点破,直接就将王侧妃夫人打发走了。心里叹了一口气:王家的姑娘,怎么一个不如一个了? 王侧夫人自然是一头雾水,跟了皇后多年的一个老嬷嬷终于是看不过眼了,垂了眼皮提点:“如今只怕不知多少人怀疑皇后娘娘呢,又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不过比起王侧夫人这样只是揣测的,也有因为担心直接上门来探望的。比如英妃和八公主以及懿贵妃。 懿贵妃是先去看了七皇子,而后来的端本宫;。至于是特地跑一趟,还是顺变过来看看,自然除了懿贵妃也没人知道。 不过懿贵妃却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吃的用的是没敢送,送了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还有一匣子宝石。 至于英嫔和八公主倒是什么都没送,不过八公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 陶君兰自然是又惊又喜,半晌才想起来恭喜八公主:”恭喜你了,只盼着你一举得男才好呢。” 八公主笑盈盈的,倒是半点不扭捏的收下了陶君兰的恭喜:“那就承太子妃的吉言了。若真一举得男,到时候少不得还得请太子帮着取个名字呢。” 陶君兰“哈哈”大笑,大包大揽的将这事儿一口应承下来:“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驸马可别不乐意就好。” “他怎么会不乐意?”八公主笑道:“他只有高兴的,绝不会不乐意。” “那可说不清楚,这可是他的长子。”陶君兰只是笑,又看了一眼英妃:“英妃娘娘如今可谓是双喜临门了。怎么都舍不得拿出些好东西分给我?真真是小气。” 英妃这头刚晋升了妃位,那头八公主又怀孕了,可不是双喜临门。 面对陶君兰的打趣,英妃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我能有什么好东西?你都是太子妃了,怎么还想着我的东西。再说了,送东西总归也没多大用处宝石这些你也不缺,别的我也不敢送。就不浪费那个功夫了。”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摇头:“罢了罢了,英妃娘娘这是要将好东西都留给外孙呢。” 几人玩闹一阵子,八公主这才开口问起了陶君兰的伤势:“你额上的伤,不打紧罢?我听说倒是有些吓人?” 英嫔昨儿是在场的,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下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吓人?当时我都吓得有些呆住了。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搞的。” 陶君兰笑了笑:“好在也没什么大事儿,摔了一下也不算严重,倒也算是不错了。再说了,兴许遭逢这次劫难,以后都顺风顺水了呢?” 英嫔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八公主却还是担心:“不会留疤罢?” 陶君兰顿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留疤是肯定了。不过宫里不少好药,总也有些效果。纵然留疤也不会太明显,脂粉应该能盖得住。再说了,我也不是黄花闺女了,留个疤也不打紧。” 八公主听陶君兰说得云淡风轻,便是瞪了她一眼:“哪有女子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你就装罢,回头可别躲起来偷偷的哭!” 陶君兰哭笑不得:“那不然还能怎么办?我这会子就是使劲哭闹,该留疤不还得留疤?” 八公主登时无言以对,许久摇头;“你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也得看开。”陶君兰笑了笑:“不过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更不靠姿色侍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其实知道这个伤口会留疤,李邺都比她更紧张些;。当然李邺紧张也是因为怕她难受罢了,倒不是真怕她以后不好看了。 李邺也逼着太医尽最大努力,配最好的祛疤膏了,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折腾的了。 “我听说,庄妃脸也伤了。”英妃拢了拢袖子,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听说可能也会留疤,皇上听了之后大为恼怒。又十分怜惜,如今倒是想再给她升一升分位呢。” 陶君兰登时就惊了一惊:“庄妃脸也伤了?怎么伤的?” 英妃一怔:“你不知道?” 陶君兰自然是一头雾水:“我该知道什么?” 英妃顿时反应过来,只怕这事儿是有人故意要瞒着陶君兰的。她这么一说,反而是多嘴了。只是话都出口,显然也不可能收回来,所以她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不过也没敢细说,只是大概描述了一下昨儿晚上的情形,最后才道:“听说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还是为了救皇上。” 英妃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觉察到她其实是有些嘲讽的笑了一笑。不过,陶君兰却是看见了。 陶君兰觉得,英妃之所以觉得嘲讽,大约是认为这根本就是做戏罢了要说顾惜真有那么喜欢皇帝,愿意为了皇帝以身犯险?只怕也未必。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旁人怎么觉得,只要皇帝自己觉得感动也就行了。也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真正让陶君兰在意的还是英妃那一句“皇上还想升一升顾惜的分位。” 顾惜已经是四妃之一了,再继续升就是贵妃了。可是贵妃总不能同时有两个吧?自开朝以来,就没有过这样的规矩。 陶君兰皱了皱眉头:“这个消息可信吗?” 英妃笑了笑:“是庄妃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陶君兰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是顾惜宫里传出来的,那么至少有六七成可能是真的,皇帝是真这么承诺了,或者是动了这个心思。 当然,皇帝要升顾惜的位份,其实和她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想起顾惜的那些手段,陶君兰却是觉得这事儿不能任由这么发展下去了顾惜位份越高,就越容易捣鼓出事情来。至少光凭她想压制顾惜,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这事儿也不必太着急,一时半会的我估摸着也成不了。且不说皇后那头同意不同意,只说外头群臣只怕就不会同意。这一场官司,且有得打呢。”英妃笑了笑,故意说这样的话宽慰陶君兰。末了又道:“说这些事情原本不过是想打发无聊时间罢了,你若是还在意担忧发愁起来,那可是我的罪过了。我以后可不敢再和你说话了。” 英妃这话一出,陶君兰登时就被逗笑了。不过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英妃这话的确是很对的。当即她心头也是豁达起来,笑道:“也是我的不是,天生就是个多思的。罢了,如今咱们也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有趣的事情罢。”; 第一卷 第672章 荒唐 皇帝是真想升顾惜的分位。 就在中秋过去了数十日之后,这个事情突然被皇帝提了出来。 而且,要升级的,还不是贵妃,而是皇贵妃。 陶君兰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药,闻言愣了一下,一大口药含在嘴里竟是忘了咽下去,半晌等到嘴里苦得受不住了,这才急忙吞咽。 只是那药味却是停留在嘴里久久不散,苦过之后,还泛着一股子酸味。两者相加说不出的叫人难以接受,陶君兰甚至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微微泛了恶心。 她忙捻起一颗腌梅子放进口中,用腌梅子的酸味和甜味来压下嘴里那股怪味。等到嘴里好受多了,她这才看向红螺:“这件事情是真的?” 红螺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宫中都传遍了。哪里能作假?听说为了这个事儿,太后都动了怒。” 陶君兰登时皱了眉头:“太后怎么还生气了?”太后如今并不过问宫中的事情,也鲜少再为什么事情生气,所以听见这话,她自然是惊讶无比。于此同时,她担心的还有太后的身体。 太后的身子很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才刚入秋,太后那儿却是已经翻出了夹棉的坎肩披上了,如此畏寒便是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太后的身子,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个时候,太后还生气,这不是明白的不妥当? 红螺嗫嚅了一下,这才低声道:“还不是皇上?皇上要封皇贵妃,还想请太后亲自下旨” 陶君兰更是纳闷;“若仅仅是如此,太后断然不会生气才是。”不过是道旨意,也无甚要紧的。就算太后心里不痛快,必然也不至于表现出来。虽说太后如今不喜顾惜了,可是对于顾家,太后却始终还是给顾家留着脸面的。 顾惜如今,也是顾家的脸面。 “皇上想将太子记在庄妃娘娘名下。”红螺这才说了实话,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陶君兰,唯恐陶君兰因为这事儿也是怄气。 陶君兰惊得几乎瞪大了眼睛,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有气无力的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不过怎么看却都是怎么嘲讽。 她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更不想去想,这到底是皇帝突发奇想,还是顾惜在旁边煽风点火,又或者是其他人在皇帝耳边上吹了什么风。 这件事情简直是荒谬至极。李邺若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那自然也就不必说了,或者李邺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那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李邺的身份是什么?是太子!纵然要记在旁人名下,那也该是记在皇后名下!那好歹还占着一个名正言顺! 可是记在顾惜名下,凭什么?就凭顾惜受宠?别忘了,九皇子已经让顾惜养着了;。顾惜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顾惜显然都是不应该再和李邺扯上瓜葛的。更别说,他们本身还是表兄妹,李邺的生母顾贵妃是顾惜的亲姑姑。而且,顾惜还险些成了李邺的女人。 若真将李邺记在了顾惜的名下,那顾贵妃又该怎么办?以后李邺登基的时候又该怎么办?难道还真的封顾惜为太后? 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宁愿选皇后了。至少,面对皇后她还自在些,不会觉得别扭,更不担心这个太后活得比自己还长。可面对顾惜就不同了若顾惜真成了太后,那她必然是有史以来最不孝的皇后,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去给顾惜请安,甚至见都不想见到。 “那这事儿成了没有?”陶君兰按下这些纷杂的思绪,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红螺摇摇头:“哪里就能成了呢?太后动了大怒,要赐死庄妃。皇上却是不肯,二人似乎争执了一回,最后太后气得将人赶了出来。” “皇上想来根本不会轻易放弃才对。”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那如今嗯?” “僵持住了。太后发了狠话,若是皇上敢立庄妃为皇贵妃,那她就绝食而死!”红螺缓缓言道,留心着陶君兰的情绪:“如今皇上倒是也不敢立刻坚持要立皇贵妃。而是让人去劝诫太后。” “太子呢?”出了这样的事情,李邺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半点情绪的。而且李邺肯定是最寒心的那一个。毕竟虽说父子之间情缘淡薄,可到底还是父子。 皇帝这般为了一个女子就将李邺陷入这样尴尬境地的作法,换做是谁也会觉得心寒罢? 陶君兰忽然觉得,她当时就应该直接答应皇后,将皇帝毒死算了。而不是因为道德上过不去就拒绝。皇帝根本就不配做李邺的父亲。今时今日,她是真的这么深切的觉得了。 这种父亲,还不如没有得好。 本来就对皇帝没什么喜爱的她,此时心里俨然已经全是厌恶了。 这样的厌恶自然不仅仅是对于皇帝,更有对于顾惜的。太后都这样说了,顾惜去额u是半点反应也没有,真真是狼子野心,更是忘恩负义。一个皇贵妃的位置有那样吸引人吗?以至于她竟是要这般不顾后果? 当然说这话也不是随意猜测的结果,而是皇帝对顾惜那般宠爱,而顾惜又是当事人。若顾惜开口说个不字,皇帝也没必要这般坚持。 可皇帝没松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顾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努力来缓解此事。 这样的做法,叫人心寒。 红螺轻声叹了一口气:“太子在太后跟前服侍。”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道:“去将拴儿和明珠带过来,再让人准备轿子,我要去看看太后。”之所以要带上明珠和拴儿,也是想着太后或许看见了这两个心情能好一些。 红螺自然是不同意:“太子妃怎么这般胡闹?您现在如何能出去?太医也说了,您这伤口不能见风;。不然以后落下了头疼的毛病可怎么办?” 陶君兰笑了笑浑不在意:“不是包着呢么?你再拿个抹额给我戴上,还怕什么?” “不行,太子说了,不许您胡来。”红螺皱眉将陶君兰的被子死死压住,不许陶君兰下床来:“这事儿说给太子妃您听,可不是为了让您冒险的。太子说了,这不过是让您知道宫里的情况,免得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不踏实罢了。一切都有他呢。” 陶君兰被红螺这样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红螺这是为了她好,自然也不会去怪罪红螺,只道:“你这般拦着我,才让我心中不安呢。太子是有能耐,可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和我们一样是血肉之躯,并无什么不同。他一样会累会疼会不痛快的。” 有一句话陶君兰没说出口,是她觉得李邺同样也需要有个人作为他的依靠。作为夫妻,她自然是对这个事情当仁不让了。 李邺让她放心依靠他,他又何尝不想让李邺在累了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也有个人可以依靠?哪怕什么都不能忙他做,劝劝他,陪着他一起难过一会儿,那都是极好的。 只是这话太肉麻,却是不适合说出口。陶君兰诚挚的目光到底让红螺迟疑了起来,若不是陶君兰有伤在身,只怕红螺此时早已经松开手了。 陶君兰按住红螺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再继续这么躺着才是真正的心里不安。你若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去。” 红螺自然知道陶君兰的脾性。若她继续这么拦着,陶君兰真恼了肯定还是会去,到时候反倒是说不得不让她跟着过去了。当即只得叹了一口气,觉得陶君兰的脾性着实需要改改了。兴中更是感慨:谁说太子妃好说话的?根本就是假的罢了! 不过就这么出去她也着实不放心,想了想红螺便是又道:“那就再戴一个纱帽。这样也就不那么怕风了。” 陶君兰只得无奈的应了。当然,她自己也是害怕真吹了风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好在如今她贵为太子妃,是有自己的轿子的,四面帘子一遮,倒是也不怕别人看见她的状态,然后笑话她。 自然,去往太后宫中的时候,她也是少不得仔细又将这事儿琢磨了一遍。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越是觉得皇帝糊涂。 “娘,我们去看弟弟吗?”拴儿眼巴巴的问,表情有些不情愿。 明珠倒是挺喜欢慎儿:“慎儿哥哥好,玩具多。”慎儿养在太后那儿,太后怜惜他,便是想法自从其他的地方尽力弥补。其中玩具便是一项。倒是真比明珠的玩具多。毕竟明珠是姑娘家,有些男孩子的东西,陶君兰压根就没给明珠准备过,也是不许明珠玩的。 一个淑女,自然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哪怕明珠才不过两岁,虚岁都没满三岁,可陶君兰却还是十分注意了。处处都让人留心着。甚至好几次李邺都笑着打趣她:“你这是要培养出一个公主典范出来哪!” 倒不是陶君兰不肯疼女儿,只是明珠身份尊贵,若再养成了骄矜的性格,以后出嫁了又该怎么办?; 第一卷 第673章 孰轻孰重 “对,我们去找慎儿玩。免费小说门户”陶君兰笑了笑,又道:“不过你们曾祖母心情有些不好,一会儿你们去哄哄她高兴好不好?若是你们做得好,明儿我就给你们做点心吃。” 拴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转:“是祖父气坏了曾祖母。” 陶君兰一怔,随后便是皱眉厉声问:“谁跟你说的这话!”拴儿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人在他跟前嚼过舌头了。拴儿年岁小,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口无遮拦。今日在她跟前说了也无妨,可万一在别人跟前也说了呢?那样一来,皇帝再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就算明面上没什么,心里必然也是不痛快的。 拴儿吓了一跳,几乎不曾哭出来,忙一五一十道:“是小宫女说的!” 只是再要拴儿说是那个小宫女,他却又是说不明白了。问得急了,就要哭出来了一样,陶君兰也只能作罢。不过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太凶了一些,便是又哄拴儿和吓坏了的明珠:“是娘不对,不该凶拴儿,娘给拴儿道歉。” 拴儿这才抹了抹眼泪,不计前嫌的重新靠近了陶君兰的怀里。明珠也笑嘻嘻的抹了一把拴儿的脸,做了个羞羞的动作:“羞羞,哥哥羞羞!哭!” 拴儿虽小,到底也懂得害臊了,红着脸巴巴的跟明珠解释:“没有哭!” 两兄妹为了到底哭还是没哭争执了一路,直到进了寿康宫见了李邺,这才一下子忘记了这事儿。明珠和李邺更亲近些,明珠一下子就跑了过去要李邺抱她。 拴儿则是小大人一般扶着陶君兰往里走,小脸上一阵严肃:“慢点走,娘要小心。不能伤了弟弟。” 陶君兰反映了一下才想到拴儿口里的“弟弟”指的是什么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天她也没来葵水,怀孕这事儿自然的确是真的了。只是因为到底月份还小,所以她也就没有大肆宣扬。 不过,拴儿是怎么知道的?陶君兰有些尴尬的问拴儿:“哪里来的小弟弟?” 拴儿郑重其事的摸了摸陶君兰的肚子:“还在娘肚子里。弟弟。红螺姑姑说的。” 陶君兰侧头瞪了红螺一眼,红螺只当没看见低下头去若无其事的继续扶着陶君兰往里走。 李邺也抱着明珠走了过来,两人一见面,倒是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劈头倒是一句责备:“你怎么来了?” 饶是陶君兰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却也忍不住有点儿恼,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来看看太后,怎么了,许你来不许我来不成?” 李邺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便是忙改正过来,“自然是来得。只是你如今还带着伤,又怀着孕,过来做什么?该好好养着才是。就是太后也没怪罪你” 陶君兰打断他到:“太后不怪罪我,我怪罪我自己。太后对我那般,她如今病了我都不知道,今儿知道了再不来一趟,我于心何安?” 红螺见二人说个没完,便是出声提醒;“外头风大,太子妃可吹不得风;。”言下之意倒是有几分责怪李邺的意思。 李邺也不恼,反而赞许的看了红螺一眼,心道红螺这个丫头的确是不错。一面想着一面便是放下明珠让明珠自己走,他则是亲自扶着陶君兰往里头走去。 李邺一路将陶君兰带到了太后跟前,故而太后也是看见了这么一幕。见两人并肩进屋,互相依靠着往里头走。两个孩子跟在后头,一家子温馨得很。 太后看着看着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甚至还开口道:“是了,一家人就该如何,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好。” 太后这话颇有些感慨的意思。陶君兰不确定太后这是不是在感慨自身和皇帝之间母子亲情走到这一步的事儿,也不敢乱说话,便是只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太后说得是。只盼着以后也都如此才好呢。” 太后沉默了一下,笑容不减:“会的。” “曾祖母!”拴儿见太后都不理他,便是大喊了一声,然后就冲了过去,巴巴道:“太后都不喜欢拴儿了。不抱拴儿。” “拴儿大了,曾祖母老了。抱不动了。”太后见了拴儿这样,笑容加大了几分,伸出手来拍了拍拴儿的小脑袋。 拴儿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嘿嘿”笑了:“那拴儿长大了,有力气了,抱曾祖母。”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一时之间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屋里的气氛也是一下子活跃起来。 明珠也凑上去:“哥哥也要抱我!” 拴儿豪迈的拍着小胸脯大包大揽:“好,抱你!” 接下来陶君兰也和李邺凑上去和太后说笑,倒是让太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心情一舒畅起来,太后整个人也似乎是精神了不少。 说笑了一阵子后,太后主动问起了陶君兰的胎:“果真怀上了?” 陶君兰含笑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便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细声道:“应该是没错了。不过太医应该还得过几天才能确定。”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怀上了就好!太子子嗣单薄,你们趁着年轻就该多生两个孩子。以后不管干什么,拴儿也好有个帮手。咱们李家也才能开枝散叶越来越兴旺。” 李邺倒是个不害臊的,当即便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将此事儿应下了;“太后说得极是,孙儿也是这般打算的。您放心罢,这重孙您还有得抱呢。” 太后被李邺这话逗得越发笑意浓了起来。 谁也没提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显然这个也不可能不提起。所以说了一阵子的话之后,太后也就让人将明珠他们带下去找慎儿玩耍了。 太后收敛了笑容,看向陶君兰:“你也是听说了外头的事情,这才过来的罢。” 陶君兰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否认。在太后跟前否认这些显然也没必要;。她始终觉得太后纵然不出门,也越发的老迈,可是心里却是什么都知道的,就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太后。 而且,面对太后她也生不出欺瞒的心思来。只觉得那样反而对太后不尊重。 太后叹了一口气:“皇帝是老糊涂了。” 太后这样一句感慨,倒是颇有些惹人发笑。哪有当娘的这样说自己儿子的?不过谁也没有笑,因为太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陶君兰很想附和一句,说皇帝的确是老糊涂了。不过看了李邺一眼,到底考虑他的感受以及考虑自己是小辈不适合指责长辈,所以也就没开口。不过心里是极赞同的。 李邺倒是神色没怎么变化,不过仔细看却也不难看出他眼里的温和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冷。只是饶是如此,他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可观:“中秋宴那日,顾惜替皇上挡了一回危险,伤了脸颊。皇上心中感动,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这事儿陶君兰倒是知道,便是插嘴问了一句:“听说会留疤?果真那样严重?” 里也点了点头:“太医是这么说的。” 倒是太后毫不在意的冷哼了一声:“身为臣子,就是替皇帝去死,那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只是受了一点伤?要封皇贵妃我不反对,可是你听听他提出来的事儿!” 太后说起这桩让人生气的事情,不多时便是捂住了胸口哎哟了一声;“不说了不说了,气得我胸口疼!总之这事儿他是做梦!真当做了皇帝就能随心所欲的胡作非为了?也不知他到底是哪里被糊住了,脑子都是不好使了一般!一个女人罢了,哪里就值得他这样?” 太后这个时候似乎压根就想不起来顾惜其实根本就是顾家的姑娘了。更想不起来顾惜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还代表了顾家的脸面。 也是,儿子和孙侄女,自然还是儿子重要。顾家对于太后固然重要,可是到底也只是排第二了。排在第一的,还是江山和儿子还有孙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顾惜太不争气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或许事情最开始真的并不是顾惜的意思,可是直到现在顾惜都不肯出面来说半句话,那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太后心里想来失望透顶。 “舅舅倒是个明事理的,他已经是上了折子,明确的替顾惜拒绝了封皇贵妃这个事情,只说顾惜无子无功,不能服众。”李邺似乎是为了安慰太后,便是说起这么一件事情来。 陶君兰微微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又释然:顾直的确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是难得的明白人。顾直应该是清楚这件事情的后果,所以才会如此。 “可惜,他没能娶个好媳妇,更没能生个好女儿。”太后冷笑了一声:“事已至此,再这般也不过是让人觉得矫情罢了了。”不是顾惜出来说这话,也根本没用。倒像是惺惺作态一般让人不喜。 “舅舅肯定是真心的。”陶君兰低声替顾直说了一句好话,“顾惜也不是舅舅亲自教出来的。毕竟女儿和父亲的接触到底有些少的。哪里能怪舅舅?出现这种事情,他也不想的。”; 第一卷 第674章 遗言 太后兀自恼怒了一阵子,到底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她看住陶君兰和李邺:“现在你们打算如何?这事儿是绝对不能让它成的,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陶君兰当然明白,所以苦笑着点头:“的确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事儿成了。” 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缓缓道:“用一个女子,换顾家的清名也是值得了。” 陶君兰微微有些心惊,忍不住看了李邺一眼。结果正好看见了李邺眼里锐利的光芒。显然,对于顾惜,李邺并没有丝毫的迟疑。 或者说顾惜早就让李邺满心厌恶。 那么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陶君兰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阵子,最后觉得可能是顾惜算计她,算计宜妃得到九皇子那一次。当然也有可能是更早,毕竟顾惜之前也做了不少的事情,虽说不是针对她,可是那些手段毕竟令人不喜欢。 对于李邺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提议,陶君兰心里是有些赞同的。甚至,其实她已经在犹豫,是不是该去找皇后合作,提前送皇帝仙去。 她是真的受够了皇帝了。都说老糊涂老糊涂,这个词放在皇帝身上那是半点不假的。和太后的睿智理性不同,皇帝这般真的是叫人生厌。 她不是李邺,自然也不会对皇帝有多深的感情,皇帝对于她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和陌生人也多大区别的人罢了。 之所以不对皇帝下手,说到底还是因为李邺。弄死皇帝或许不难,可是将来李邺若是知道了真相呢?那个时候李邺又该如何看她?更甚至,李邺会不会怪她? 出于这些,陶君兰只觉得顾虑重重,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她现在却是真的动了杀心了。皇帝存在一日,李邺便是痛苦一日,皇帝只会一次次的为难李邺,将那个烂摊子越弄越大。 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烂摊子是无法收拾了。就算能收拾,累的不也是李邺? 越是往深处想,越是想得多,她就越是觉得皇帝是真该去死了。 不过这个念头她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死死的压在心底。不管皇帝再如何该死也好,她这种想法毕竟都是大逆不道的。 当然,除开让皇帝去死的主意,让顾惜去死也是个折中的法子。除了顾惜,陶君兰想来想去,倒是还真没想出一个能这样左右皇帝,让皇帝迷恋到如此地步的妃子。 或许没了顾惜,皇帝也就会慢慢的恢复理智了。 太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最终便是点点头道:“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你也不必手软。虽说她姓顾,可她却根本不是我顾家的女儿!我顾家的女儿没有这样的!” 太后又动了怒。然后心窝子又疼了。 太后捂着胸口,等到缓过劲儿来才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我一日不死,皇帝一日还顾虑些。可我若是一旦死了” 太后这话让陶君兰只觉得心都是剧烈的跳了一下。太后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可是话里的无奈却是深入骨髓一般的叫人感同身受。 另外,太后也算是给他们二人提醒了一回:皇帝如今顾虑的也只是太后罢了,若太后真的没了,那皇帝会怎么做?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若死了,就让顾惜陪我老婆子先走一步罢。”太后笑了笑,然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屋中沉默良久,最终李邺才应了一声:“好。” “若你父皇真的昏庸无道,你也可以采取一些措施。人老了,颐养天年好好的种种花养养草,含饴弄孙也挺好的。”太后这句话有些轻,不过却还是很清晰。 陶君兰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心里却是更加复杂了。太后这话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必要时候,让李邺直接登基,然后让皇帝做太上皇去颐养天年。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算是一个极好的结果了。 毕竟,若真放任皇帝昏庸下去,受害的只是这江山和百姓,以及李邺。可若是按照太后的法子来,至少可以兵不刃血。 太后嘴上生气皇帝,恨不得和皇帝断了母子关系一般,可是到底心里还是有皇帝的,不然也不会这样说。 陶君兰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太后应该已经是洞悉了她心中的一些龌蹉想法:比如弄死皇帝。 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陶君兰和李邺的心情俱是有些沉重。而且不知怎么的,今日太后这般交代遗言一样的说法,让陶君兰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来。 李邺一侧头看见陶君兰紧锁眉心的样子,倒是收敛了情绪,笑着来宽慰她:“也别想太多了。太后如今身子不好,难免多想些。你也就别跟着参合捣乱了。太医说了,太后身子也没什么,好好调养也就慢慢恢复过来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也没说话,不过李邺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如今怀着身孕,若是思虑太多会影响孩子的。”李邺伸手轻轻的在陶君兰肚子上点了点,似乎这个动作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甚至笑了笑:“外头事情有我,你别操心了。好好养着身子给我生个白胖的儿子,到时候太后不知道多高兴。” 陶君兰听了,也勉强笑了一下:“嗯。” 李邺见她兴致不高,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心头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烦躁事情太多了,压力也有些大。若不是还有陶君兰陪着,只怕他是真要疯了。 李邺苦笑着想:早知如此,他就真该当个闲王。兴许现在早就带着陶君兰去了封地四处游玩了。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岂不是优哉游哉? 不过这样的年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的。即便是时光倒回再给他一次选择机会,他还是只能选择现在这条路。他不可能真的甘心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庸庸碌碌的过完这辈子,连自己的仇也是不报了。 好在接下来事情倒是也没有再生出什么变化来。顺顺利利平安无事的到了武王回京的日子。 武王回京,这又代表着另外一个风波生起了;跟着武王一起回京的,还有王家的一个将领,唤做王焕志的。这人虽说是王家旁支,可是偏偏他父亲却是参与了陶家的事情中,如今被陈大人“请”了过去问话。 就凭着这个,只怕王焕志也是不会轻易罢休。毕竟王焕志这次是立了大功的武王遇袭受伤之后,几乎全靠着他带领将士们一鼓作气的将那些反贼剿灭了。 这样的功劳,哪怕是李邺暂时也不好去动王焕志。不然的话,便是寒了天下人的心情了。 陶君兰估摸着,若是王焕志提出要将他父亲放了,皇帝也是会同意的。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怪只怪王家的人太有本事了。怪只怪朝廷没了其他可用的人。所以,哪怕她再怎么恼恨,却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是,她说了或许李邺会答应也会去做。可是这样一来却也不过是给李邺出难题罢了。 这段时间连番的事情,已经让李邺身心俱疲了,她如何还能忍心再给李邺添麻烦?尤其是那日替他梳头的时候看见了他头上竟然生出了一根白发,她心里更是心疼无比,恨不得帮他将所有事情都办好了。 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能做的,只是叫人去通知了陶静平,对于王焕志先行忍耐一番,不要硬来。 当然,她也没打算放过王家的人。只是在这个当口上,她也不好多做什么,于是自然只能忍耐一番。等到遇到合适的机会,再一击必中就是。 让陶君兰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最后让她和李邺代替帝后前去迎接武王和王焕志,再替二人接风洗尘。 皇帝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顾惜的缘故。顾惜这几日身子不好,人很不舒服。皇帝抽不开身,一直陪着顾惜呢。 当然,皇帝让李邺代替他这种行为本身也是可行的,虽说缘由有些奇葩,可是毕竟也有先例,也完全说得通。 李邺太子的身份也足够贵重了。 只是陶君兰没想到自己也要去按说她是不想去的,不过皇帝既然都发了话,她自然也不好推脱。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不过如此一来李邺却是怎么也不放心,叮嘱了许多话不说,更是让人紧紧跟着她,一定要将她照顾好了。 她怀的这一胎,李邺似乎格外的紧张。陶君兰想可能是因为刚怀孕就摔了一回还受了伤的缘故,那一次想来是将李邺给吓坏了。 为了照顾李邺情绪,她自然也是处处小心,不怕别的,就怕让李邺担心了。 因迎接之后便是接风洗尘,所以陶君兰是和李邺一起出的门这样一来,也可让李邺完全放心。且出门之前就用了些吃食。以确保不会饿肚子。而且,在宴会上她是不打算吃任何东西的。 八月十五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她不警惕防备一些,自己心里都是不安稳。; 第一卷 第675章 商量 在看到武王的时候,陶君兰不动声的便是将武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说,武王穿着金甲,戴着金盔的样子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气势。只见武王大阔步的走上前来朝着李邺一拜,口中只称道:“二哥;!” 说实话,陶君兰着实也没看出来武王是受伤的人。按理说,武王受的伤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好了。除非武王强撑着或是干脆直接就是在伤势上撒了谎。 对于武王这般只称李邺为二哥的行为,陶君兰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心头踹则武王的意思:到底武王是想套近乎呢,还是觉得李邺不配当这个太子? 就在陶君兰一晃神的功夫,李邺已经是一把扶住了武王:“你辛苦了!你出征这段日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日日都是十分挂心,好在你如今终于得胜归来!走,哥哥今儿替你接风洗尘去!” 李邺的语气也很真诚,丝毫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一般。不过仔细看,不管是李邺也好,还是武王也好,二人的情谊都是只浮在脸上,而不是从眼底满溢出来。换言之,也就是说,他们不过都是在做戏罢了。 就在李邺和武王两人说话的时候,陶君兰注意到了另一个将军打扮的人。此人想来就是王焕之了。当下便是笑了笑:“这位便是王将军罢。” 李邺也就趁机和武王拉开了距离,笑着上前来热情的问候王焕之。将他的温和亲厚展露无余。 一杯薄酒犒劳三军之后,几人便是返程回宫。 陶君兰自然和李邺是同乘一车的太子辇车自然是华丽又宽松的。就是在里头睡觉也没问题。至于武王自然也就和王焕志一个车了。 陶君兰低声问李邺:“那个王焕志,只怕不是善茬。他看你的时候,明显是不服气的。你要多留心他。” 李邺笑了笑:“嗯,我心里清楚呢。” 既然李邺知道,陶君兰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又说起武王的变化:“出去了一趟之后,倒是大不相同起来。我看比起庄王都还要更有气势一般了。而且,还圆滑了不少。” “不然怎么说军队里才是最磨练人的地方?”李邺轻声言道,似乎有些乏了一般揉捏了一下眉心,又微微合上双目养神。不过嘴里还是继续说着话:“你一会儿差不多了就先走罢。横竖庆功宴上你留下也是干坐着,怪没意思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李邺担心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欲多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同意了。 一时回了宫中,宫宴已经是准备好了。陶君兰和李邺今日代表的是皇帝和皇后,自然也就居于正位。武王次之,王焕志更次之。而另一边,则是庄王和七皇子。 七皇子如今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虽说腿脚还有些不大灵便,不过却也能行动了。所以今日他也来了。 武王妃因之前并未跟着一起出城迎接军队,所以此时见了武王,便是给众人上演了一出深情款款的戏码来。 李邺身子微微向陶君兰靠了几分,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嘴唇轻轻开合:“其实武王在那边寻了几个绝色女子,他受伤的时候,便是由那几名女子照顾。” 陶君兰听了这话,讶然一挑眉倒也不是太例外;。武王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了,身边没个女人似乎也都有点儿说不过去。只是知道了这个,再去看武王和武王妃的“深情款款”,她就觉得有点儿莫名想笑了。 七皇子倒是不客气的怪笑了一声,故作打趣状:“哥哥嫂子要谈情说爱,也该回家去才是。这般在弟弟跟前炫耀,这是故意让弟弟羡慕的?” 被七皇子这般一打岔,原本的“深情款款”登时就变成了尴尬无比。武王悻悻的瞪了一眼七皇子,有些微恼:“七弟也该娶亲了,回头哥哥帮你物色物色,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告诉哥哥才是。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七皇子倒是不怕,反而笑嘻嘻的一口应了,还朝着武王道谢:“弟弟也是觉得如此,那就多谢哥哥了。” 登时武王就噎着一口气半晌都缓过来。 李邺似乎是故意和七皇子配合,笑道;“七弟,我听闻武王在外头收罗了不少美人,不若你要一个过去?” 七皇子眼前一亮,巴巴的看住武王:“哥哥可别藏私啊!” 武王脸上的肌肉跳了跳。 武王妃的面色登时就变了。 总之好好的一顿宫宴,最后气氛着实不怎么高,还没等到陶君兰找个借口走了,武王便是直接起身来;“我身子疲乏,想先行一步,不知太子可否允许。” 武王都告辞了,王焕志自然也是跟着请求告退。 李邺笑呵呵的都应了,又看向庄王和七皇子:“我也有些乏了想先行一步,你们二人呢?” 七皇子抢先道:“我和二哥一起,二哥可得送我一程。” 庄王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拉着庄王妃悻悻的离去了。 七皇子笑得狡黠,然后冲着庄王的背脊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陶君兰看得分明,强忍着笑提醒他:“你如此也不怕娶不到媳妇!” 七皇子一僵,随后摇头:“娶媳妇有什么好的?我才不想娶媳妇呢。”那副样子,倒像是认真的。 陶君兰笑而不言,也不去提醒他这事儿可不由他做主。事实上,懿贵妃已经在物色人选了。只是……看了看七皇子身边的那个宫女,她心头微微叹息一声,又挪开了目光。 七皇子其实还是很享福的。运气不错。得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宫女。只是对这宫女来说,有这样一份心思,却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插不上手,更不可能去插手,所以也不过是在心头默默感慨一番罢了。 回端本宫的路上,李邺闭目小憩了一阵子,等到下轿的时候,忽然又睁开眼睛对着陶君兰言道:“好戏就要开场了。皇后接下来,想来就该对付庄王了。” 陶君兰想了想皇后当时知道这事儿的神情,便是由衷的点点头;。之前她还想着皇后为什么迟迟不对庄王下手,如今才算是明白了,皇后是在这里等着呢。 庄王此时大约心里是很不痛快的上头李邺压着,下面被武王追着,他夹在中间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心情。 最重要的是,李邺贵为太子,而武王也立下功勋,只有他一人似乎并无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而以前,武王甚至还是他的跟班,处处以他马首是瞻。可如今呢?武王今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最让人烦躁的是,武王还和皇后联手了。 陶君兰想起了王家人手里捏着的那十万兵马。又想了王夫人说的那番话。如今武王都回京了,这件事情就该有着落了。 到时候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过,那十万兵马,她却是可以保证必然是会落在李邺手里的。 不出陶君兰和李邺所料,第二日武王妃就递了帖子进宫给皇后请安。 这种事情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拦着,所以武王妃便是直接见到了皇后。皇后这段时间安分了许多,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动作,几乎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武王妃去见皇后目的是什么,陶君兰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若不是怀着孕,其实她倒是想去凑一凑热闹。不过凑不成热闹不要紧,她还是叫了春卉过来:“你去送点东西给皇后娘娘罢。新下来的柚子不错,你抬一筐过给皇后娘娘,顺带也让武王妃带回去尝尝。” 一时春卉往皇后宫里去了,陶君兰则是领着两个孩子去给太后请安了。 到了寿康宫一进屋,陶君兰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如今虽说还不算特别冷,可是寿康宫里已经是开始生了火盆了。当然,这是因为太后的缘故。 陶君兰看着太后越发的瘦了一些般,心里就叹了一口气。太后本来微微闭着双眼,听见动静便是睁开眼睛来,只是如今太后的眼睛似乎也不如以前明亮了,开始有一点点的浑浊起来。 屋子里还有一股子的药味,太后看了看拴儿和明珠之后,也就让人将他们兄妹两个带走了。随后又责备陶君兰了:“怎么又来了?” “闲来无事,便是过来走走。也让拴儿他们过来找慎儿玩。”陶君兰笑了笑,故意不提给太后请安,只用别的理由。 太后笑了笑:“你又何必找理由?你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呢。不过你也来得正好,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陶君兰一怔,倒是有些意外事实上太后已经很久没跟她这样说过话了。大多数时候她来了,其实太后精神并不好,略微说两句,问问孩子之后,太后也就打发人她走了。 太后说得更多的,是让她不要再来。今儿突然太后来了这么一句,自然陶君兰也就忍不住奇怪。 不过,她还是很快笑道:“太后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都是会尽最大努力的。”; 第一卷 第676章 惊怒 见陶君兰答应了,太后的面上便是出现了一丝笑意来。极品小说舒适看书“这事儿你自然是能做到我的。”顿了顿,似乎是酝酿了一下,太后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我想我若是去了,就由你养着慎儿。将慎儿记在你名下” 陶君兰一怔,下意识的便是皱眉反对:“这不妥当罢?且不说慎儿生母还在,只说他如今不是已经记在了王妃的名下” “你我都清楚,那不过是吓唬姜氏的一个手段。”对于陶君兰的拒绝,太后倒是丝毫也不觉得恼怒,反而耐心的解释了一番。最后又道:“而且你也清楚,刘氏毕竟是死了,纵然记在了她的名下,可对姜氏来说其实差别不大。她毕竟是慎儿生母,一旦亲近起来,血浓于水的血脉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陶君兰当然知道太后说的是事实。只是这件事情她却还是无法接受。想了想,她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有了拴儿,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不合适。姜氏绝不会同意的。” 她不知道太后到底是如何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情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愿意。虽说养着慎儿也不用她操心太多,宫人自然会照顾好慎儿。可是她总觉得,若真是记养在了她的名下,如果她不能够给予和对自己孩子一样多的关爱,那对慎儿来说,也不过是一种伤害。 可慎儿并不是她的孩子。她的胸怀……远远没有那样博大。 “我知道你肯定不乐意。”太后叹了一口气,却仍是没有不高兴,只是继续解释:”你也先别忙着拒绝,听说跟你说一下利弊罢。这事儿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提出来的。并不是贸贸然做了决定。” 太后都这样说,于是到了陶君兰嘴边的拒绝话语只能又咽下去。 “慎儿是太子的二子。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且不说你肚子里这一个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说你就算真生了男孩,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嫡子。多了一份保障。而慎儿还是依旧重要。他也是个聪明孩子,这点我是再清楚不过。这聪明人若是一旦长歪了,做起事情来才让人觉得可怕。你说是不是?”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一脸肃穆的。不过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太后微微笑了笑,缓和了一番。 陶君兰不得不点头承认太后说得其实很对。很多时候,越是聪明人,他就想得越多,也越容易生出事端来。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毕竟天下之主这个诱惑,大约算是天底下最大的诱惑了。能抵挡得住的人,显然是不多的。 太后见陶君兰赞同这话,便是才又继续说下去:“太子就这么几个孩子,我也真心盼着每一个孩子都好。他们之间也别有什么争斗才好。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养着慎儿的缘故。如果养在你名下,慎儿和拴儿也好,和之后的孩子也好,那都是兄弟兄妹了,虽不说相亲相爱,可到底也多了一份感情维系。我也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慎儿长歪了。” 陶君兰皱了皱眉:“其他人养,我也不会允许慎儿长歪了的;。而且,并不是非要养在我的名下,我才能看顾慎儿。” “那你觉得,端本宫里还有谁能养着慎儿?”太后反问陶君兰,同时端起茶盏来悠然的喝了一口,似乎半点不担心陶君兰说出别人来。 陶君兰沉吟片刻,最后只是忍不住的苦笑起来。端本宫里,除开她之外,着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姜玉莲显然不合适。那么就还剩下桃枝和静灵,以及一个古玉芝。只是古玉芝……这个基本不必再提了。桃枝更不可能。至于静灵…… 静灵的身份太低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静灵养着果姐儿,已经是受尽非议了。而且,静灵其实并不得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且她出身不高,养一个女儿也就罢了,养儿子却着实也没有那个资格。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竟是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太后的问题了。只是纵然别人不合适,那难道一定就要让她去养着慎儿? 一想到这个,陶君兰心里甚至多了几分烦躁来。 太后也不急着开口,一时之间气氛便是沉凝了下来。如此一来,屋里自然也就显得安静得可怕了。 “除非你愿意给太子寻两个出身高的女人,否则慎儿给谁也不合适。”沉默了许久之后,几乎是等到了陶君兰有些不自在了,太后这才又徐徐开口。 “其实就是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最合适的只有你。”太后拍了拍陶君兰的手臂,似乎安慰一般道:“我也知道此事儿你一时半会并不能接受,毕竟我也是做母亲的,我也知道其中的滋味。所以,这事儿我也不急着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 陶君兰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十分疲累。说句实话,她一想到慎儿以后要叫她母亲,她就只觉得有点儿无法接受和不自在。 不过,起身走了两步,陶君兰又回过头去看太后:“那若是我答应了这事儿的话,太后您打算如何安置姜氏?” 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一个最紧要的问题。若是姜玉莲活着,她将慎儿养在自己名下,到底有夺人子嗣之嫌疑。可若是……那姜玉莲就不能再活着,或者再留在皇宫里。 总之,总要给姜玉莲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失去养孩子的资格。 “我虽老了有些心慈手软,可为了这江山,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宁,我手上沾一点血腥又算什么?”太后笑了笑,一脸的坦然和淡然,仿佛说的不过是一句再普通平凡不过的话。 陶君兰被太后这话镇了一镇。 太后又看着陶君兰,缓缓的言道:“其实,你作为太子妃已经做得十分好了。只是你还缺一点东西。那就是心狠。上位者,哪一个是真的心慈手软的?就是我,当年手上沾染的血腥也是不少的。也就先帝去了之后,我才没再沾染那些。” “要护住在意之人,没有一点狠辣的手段,如何护得住?“太后这句话,一直到陶君兰出了寿康宫回了端本宫,依旧是不停的在她耳边响彻。 陶君兰将自己关在屋里想了许久; 。这事儿别人是没法给她建议的,更没法劝她。她只能自己做出决定。 太后自然也没逼着她非要她答应此事,只是陶君兰却是忍不住想:若是她不答应,慎儿会如何?虽说她不养着慎儿,慎儿也不一定会长歪了。可若是有那么一日慎儿真的长歪了呢?到时候又该如何? 太后的法子算是未雨绸缪,在那之前就做好准备,尽量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虽说让她养着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慎儿不长歪,可是至少比起别的方式,几率是小很多的。 就算真的慎儿长歪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必然也是可以立刻觉察,从而做出相应的防范和打压。而她成了拴儿名正言顺的母亲后,不管是她控制慎儿以后的势力,还是她将来在慎儿身边安插人,或是指一个没什么势力的王妃,那都是再简单容易不过的事情。 太后的确是想得十分长远。 可是陶君兰却还是不能轻易的说服自己,所以她叹了一口气。 心里装着事情,陶君兰便是显得整个人有点儿心不在焉。她这般自然也是引起了李邺的注意:“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陶君兰勉强一笑:“就是有些事儿。” 李邺走到她跟前坐了,伸手握住她的手:“什么事儿,同我说说?”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李邺温柔宠溺的目光里说了:“太后想让我养着慎儿。” 李邺一怔,随后便是问:“你的意思呢?” 陶君兰摇摇头:“我心里有点儿不乐意。慎儿毕竟是有亲娘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再说了,我这里有拴儿和明珠,马上还要添一个,着实也是……” “既然不愿意,这事儿就算了罢。”李邺垂眸,温和的言道。 陶君兰便是想要与他分析利弊,不过还没出口,便是陡然反应过来:或许李邺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当下她神色一变:“这事儿,是你向太后提出来的罢?” 李邺一惊,又迟疑了一下,却是到底没否认。 陶君兰见他默认,心里登时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她以为这是太后突然想起来的,可是没想到更多的还是一种失望。她和李邺是夫妻,日日想见,夜夜同眠。李邺自然有大把的机会和他商量此事儿,可是李邺非但没有开过口,更是去寻了太后…… 这股失望让陶君兰心里很难受,半晌她才艰难开口:“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 李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忙解释道:“你听我说” “出去!”陶君兰再忍不住霍然起身,将手猛地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怒声道:“我说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难道非要和我吵架吗?” 李邺从未见过陶君兰这般的样子,顿时几乎是惊住了,茫茫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第一卷 第677章 等不及 李邺回过神来后想要张口辩解,不过在看见陶君兰微红的眼眶之后,他还是只能闭上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心道还是缓一缓再解释吧,不然这会子再待下去陶君兰也只会更加难受和生气。亲亲在李邺退出去之后,陶君兰这才趴在桌上狠狠的哭了一场。 说生气自然是有的。可要说是因为李邺要将慎儿塞给她生气,却也不全是,更主要还是因为李邺这样的作法。 除了生气还有就是委屈,甚至她难免的去猜测:李邺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又是怎么想的。是为了慎儿吗?还是为了别的…… 她不相信李邺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和心思。从始至终,她就从未曾想过要将慎儿据为己有,否则的话一开始她就完全可以做了,而不是要等到今日旁人来提起。 可没想到李邺却是主动和太后提起了这个事情。没想到李邺居然会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李邺必然是知道她的心情的,可李邺却还是这样做了。 那么,李邺到底至她于何地?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却是不愿意再深想了。在她心里,李邺绝不会是她猜测的这样。 哭过之后,她心情自然也是平复了许多。然后也有点儿不大好意思:其实今日这个火,发得莫名其妙的。纵然李邺有错,可是她的态度却也不见得好。 叫了宫人打水进来之后,陶君兰洗了一把脸,然后才哑着嗓子问:“太子呢?”方才那般凶了李邺一回,她这心里也是有点儿不大自在的。又怕李邺真因为这个也不痛快,所以便是问了一问。 她本以为李邺这个时候是该在书房的。可没想到宫人却是答道:“太子出去了,不过并曾说去哪里。” 陶君兰微微怔了一怔神,心里说不上来是意外还是失落更多一点。总觉得李邺没有像她猜测的那样,心里多少有些怪异。 不过随后又想了一想,觉得李邺可能也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想着出去散散心的。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别的事儿,这也正常。 于是她也就没再纠结这个,调整了心情之后便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心道,或许晚上李邺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或许可以好好再谈谈。 然而,让陶君兰意外的是,当日夜里李邺却是没回来。只是让周意回来说了一声他今儿歇在太后宫中,陪着太后。 听到这个话,陶君兰心里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失望。不过面上她自然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笑道:“那你好好照顾太子罢。”说完便是打发了周意。 然而她却是不知周意出了端本宫后到了李邺跟前,如实将她的话说了之后,李邺登时一脸的失望,迟疑着问道:“太子妃果真如此说的?没说让我回去?” 周意点了点头。 李邺顿时一阵尴尬,最后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道:“那就去太后那儿吧;。”心里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到底慎儿和果姐儿的存在,以及别的女人的存在,还是在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留下了一些疙瘩和痕迹的。他和陶君兰一直以来都回避了这个问题,都以为这样就可以慢慢消失无痕了。可是没想到却是都想错了。 这样的问题竟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爆发了出来。 不过,追根究底却是他的错。若是当初他不是那么身不由己,或者非要隐忍,这些疙瘩自然也就不会存在。 李邺心里,此时只觉得后悔。甚至,他也后悔不该让太后提起这个问题。 只是后悔也无用了。叹了一口气,李邺背着手缓缓的往寿康宫去,心里便是开始盘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端本宫去接下来两日,陶君兰没想到要去寿康宫请李邺回来。李邺也是绝口不提要回来,只是每日派周意来回禀一声说不回来了。而每每此时,陶君兰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知道了,不咸不淡的嘱咐两句。 两人倒是都像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或者说说故意回避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谁也没拉下脸来主动一点。 这么耗了两日,倒是皇后和武王那头的动静险些都被忽略过去。 皇后和武王见了一面,是武王主动去请安的。而后,武王又去见了他的生母静妃。再接着,静妃郁郁不乐了起来。 陶君兰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虽说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不过却是能够猜出一个大概来:皇后和武王达成的一致共识,显然是伤害到了静妃的利益或者感情了。 陶君兰想要看看到底武王和皇后想要做什么,所以也就没去干涉此事。只是静静等着皇后发招。比起武王,其实她更忌惮王焕志。 可是王焕志却是什么也没做。甚至连门也没出过。似乎压根也就不在意陶家平反以至于王家受创的事情。更甚至连他的父亲他也不曾去探望过,只是在家中和一对新买的胡姬花天酒地。 陶静平却是完全忍不住了如今平反的事情已经就只差一点点了,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面对陶君兰说的暂时将这事儿停一停,他也有点儿不乐意了。 九公主这日进宫来给陶君兰请安时,便是提起了这件事情:“静平的意思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机会难得,还是不应再忌惮等待下去了。早一日昭雪,早一日父母才能瞑目。” 陶君兰一听这话就知道必然陶静平是忍耐不住了。想想也不奇怪陶静平再怎么成熟懂事,其实年岁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且,这事儿本也就只差那么毫厘之距了,别说陶静平,就是她心里也是期待得很的。 不过,这事儿却还得从长计议。只是她也不直接说自己的意思,反而问九公主:“你觉得呢?”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我也觉得静平说得很对。”经过了这么一场磨难之后,她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总算是有些进步了,正是因为这些进步,再加上以前的教训,以至于九公主现在已是完全不想再去违背陶静平的意思了。 再说了,九公主是真希望陶静平在结束了这件事情之后心情能好些;。这些日子看着陶静平为这事儿失望忧心,她心里也颇有些着急的。 看着九公主这样的态度,陶君兰虽说心头叹息了一声,可唇角却是翘起拉出一个弧度来:“其实这般倒是也很好。你们夫妻能同心,我瞧着很高兴。” 九公主微微有些羞涩,不过更多的却是欣喜:“这么说,太子妃是同意了我们的提议?” 陶君兰微微摇头,直接否定了:“不,我还是不同意。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再等一等。横竖证词摆在那儿,谁也不可能否认。咱们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九公主顿时皱起眉头来,有些不大同意的样子。 陶君兰也不想多说,直接下了决定;“好了,这事儿就这样决定了。” 话都这样了,九公主自然也不会再反驳,脸上却是写满了失望。 “穆儿怎么样了?”陶君兰笑着问起九公主的儿子,借此来转移话题。 果不其然说起儿子,九公主登时也就忘了别的,眉飞色舞道:“穆儿身子极好,也很好带。奶娘偶都说穆儿一点不娇气,是个极好的。” 陶君兰也笑:“那就好。只盼着他和拴儿一样,是个皮实的。男孩子还是皮实点好。你说是不是?将来你也别嫌烦,等到他大了懂事了,你就是想再看看他那样,他也不肯了。” 两人说起孩子来,时光倒是过得飞快。一转眼时辰也就不早了,九公主便是起身告辞。 陶君兰起身相送。 走到了端本宫大门的时候,九公主忽然顿住脚步低声问道:“听说太子妃和太子闹别扭了?” 陶君兰顿时一怔。然后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呗。”九公主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将异状遮掩了过去。然后又低声道:“其实呢,这有的时候男人也好面子。太子那人我了解,虽说温和可亲,可也有些脾气。这么耗着也不是法子,反倒是叫人看笑话。所以要我说,太子妃不如后退一步。” 九公主也是一片好意,不管接受与否,陶君兰都是笑着到了谢:“多谢你劝我。” 送走了九公主,陶君兰便是沉吟起来九公主到底是从谁那儿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呢? 要说这事儿人尽皆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和李邺纵然真在闹别扭,可是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太后身子不好,李邺和太后感情好,所以在太后那儿留的时间更多罢了。而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异状,就是脾气也没外露,更不曾对谁抱怨过。别说宫里其他人,就是端本宫里的人,也有许多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的。 所以,这事儿还真是怪了。 陶君兰琢磨了一阵子,心里倒是也有了猜测:其实不外是两种。一种是端本宫出了内鬼,或是李邺身边出了内鬼。第二就是九公主是李邺请来的说客。; 第一卷 第678章 泪落 陶君兰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便是去了太后宫中。这是唯一一个她不用见李邺却是能将意思传达给李邺的法子了,或许也不算得是唯一的法子,只是却是唯一一个可以隐蔽提醒李邺的法子。 因为担心有内鬼,所以她怕真直白提醒了李邺之后,别人也就知道了。自然还是只能尽量隐蔽为好。 到了太后宫里,陶君兰才知道太后的身子是真的越发不好了。这两日几乎粥饭都不用了,只是喝药。而且人大半时间都是在昏睡,清醒的时间都很少。 陶君兰知道了这个之后,倒是愣了好一段时间才又慢慢平静下来。太后的这种情况,对于老年人来说似乎也很常见。太后的年岁,毕竟也着实不小了。就算此时突然驾鹤西游,似乎也并不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 只是,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儿,真看着这一日慢慢道来甚至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心里的滋味却是很不好受。而且更是觉得无法接受此事儿。 在她想来,太后就应该身体康健,看到拴儿娶亲也是情理之中。 张嬷嬷显然也是心里难受,低声对陶君兰道:“太后这几日,念叨最多的还是皇上。太后嘴上说不在意,可是那是太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不在意?除了皇上,也就惦记太子和拴儿了。一会儿太子妃见了太后,就多宽慰宽慰太后吧。” 陶君兰自然不可能拒绝。 只是等到她真见了太后的时候,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一下子掉下来。什么叫风烛残年?这就是了。此时的太后,俨然就是风烛残年了。仿佛马上就要燃尽的蜡烛,火苗已是再微弱不过,一阵风吹来或许都会灭掉。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测,也证明了常理。 太后倒是也还算清醒,睁开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唇角便是微微动了动:“太子妃来了?”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然后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太后显然还没忘记关于慎儿那个提议,便是问道:“你可想好了?” 陶君兰看着太后殷切的样子,以及带着期待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却都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勉强笑了笑,点点头道;“就依太后所言。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太后自是一脸惊喜,甚至还伸出手来握住了陶君兰的手,用力攥住:“果真?!” 陶君兰强忍着泪意点头。 这个时候,她如何还能说出一个“不”字来?如何还能让太后失望? 太后笑容灿烂起来,连连道:“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面对太后的夸奖和赞许,陶君兰只觉得承受不住,忙低下头去假装看自己的手,含笑道:“太后这么说,我却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我也不知能不能做好。到时候太后您可要多提点我啊。” 声音里尚且还带着笑,可是实际上眼泪却是一滴滴的落了下来。砸在了晚霞色的裙子上,登时就晕出了一朵朵湿润的花来。 太后叹了一口气:“无妨,我相信你能做得好。你也别有太大负担,毕竟不是你亲生的,疏忽一些也无妨。而且,你孩子多,不可能每个都面面俱到,大面上不出错就行了。” “嗯。”陶君兰的眼泪掉得越来越急,自然是不敢多说话,只怕露馅。毕竟,这会子她连哽咽都快忍不住了。还怎么继续装出笑意来? “生死生死,有生有死,老而不死是为妖孽。你也看开一些。我老了,也该彻底撒手享福了。”太后笑了笑,然后这般说了几句。 陶君兰愕然的抬起头来倒是忘了自己此时满脸都是泪痕。 她这么一抬头,太后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当即吃力的举起手来替陶君兰擦泪:“傻孩子,哭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以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也别记恨我。” 陶君兰已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纵然她曾经怨过太后,可是现在,在太后帮了她这么多之后,指点了她这么多之后,她还有什么可记恨的?感激都来不及了。只是她刚和太后相处出感情,却没想到…… “以后替我护着太子和拴儿。”太后笑着拍了拍陶君兰的手,“别让我失望。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那些。” 陶君兰除了哭着点头之外,什么也是做不了了。 “好了,你也别再和太子闹别扭了。这事是他提的不错,可若不是觉得合适,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你纵然现在不理解他的心思,将来多想想,总能明白的。”太后言道,似有些伤感和遗憾:“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何必浪费在斗气怄气上?他对你已是极好,可他也不只是你的丈夫啊!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啊!” 陶君兰只是点头,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放声大哭起来,心里是真委屈。既为了李邺,也为自己,更为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别扭。 “好了,你回去罢。我精神不好,想睡了。今儿太子回去,你也别拦着他不让他进门。”太后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随后却是阖上了双目,似乎是真的累了。 陶君兰见状,到底是还是只能忍耐住哭泣慢慢退了出来。 张嬷嬷也跟着陶君兰退了出来,眼里也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跟随太后多年,此时看见太后这般,其实她才是那个最为伤心难受的人。毕竟,这些年的朝日相处,那种感情不是假的。 “太子妃也要想着肚子里的这个,身子重要。”张嬷嬷哽咽的劝着陶君兰,几乎泣不成声。 陶君兰心里难受,却也明白的确是如此,便是只能慢慢的克制自己将眼泪慢慢忍住了。末了又低声对张嬷嬷道:“嬷嬷这些日子好好的照顾太后罢。千万精心些,若有什么千万别耽误,赶紧来告诉我们才是;。”顿了顿,她又道:“不,还是让太子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太后” 张嬷嬷苦笑一声:“太后若是想要太子照顾,自然也不会赶着太子回去了。太子妃您也别来了,太后她如今……其实也并不乐意见人。” 陶君兰一怔:“为何?” 张嬷嬷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才又凑近了陶君兰道:“太后已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好面子不肯叫人看见她这幅摸样,所以如今除了吃药,别的汤水已经一概不用了。” 陶君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登时愕然的捂住了嘴巴:“这,这,这怎么行?” “太后脾气倔,谁拿她也没法子。况且,其实也不仅是这个缘由。本来太后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差了”张嬷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且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的大限,只怕是真不远了。” 陶君兰看着张嬷嬷,斥责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纵然嘴上不肯承认心里也不肯相信。可是她实际上很清楚,这事儿是真的。太后的情况,真的就是这般了。 除非是神医再世,或是真有返老还童的丹药,太后大约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在回端本宫的路上,陶君兰一直都觉得自己没回过神来。而且许是哭过的缘故,她更是觉得头疼欲裂。 几个宫女看着陶君兰这般样子,倒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当即只能任由陶君兰去了,而且心里也是伤感。 太后对陶君兰或许一开始算不上好,可是后来却真真是极好的。而且,太后也一直是个和善的人,对宫人也大都和气。宫里就没有几个是不喜欢太后的。 可是太后现在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人不伤心难过。 陶君兰不知道也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很伤感也很害怕。她其实自己都没觉察到,太后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座高大坚固的城池,让她觉得有所依靠。那种感觉,让她有安全感,莫名的心安和有了勇气。 可是现在,却是突然有人来告诉她,坚固不过是她自己的幻想,其实城池早已经破烂不堪,别说依靠,就是继续存在都成了个问题。 这种心情自然是极其难受的。 心情不好,食欲自然也不好,更不想做别的事情。所以李邺回来端本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想到太后和他说的话,李邺心里一软,顿时又是自责又是懊恼起来。觉得若是他能早日拉下脸面来见陶君兰,将误会解释开来,陶君兰也就不会这般难过了。 再想到陶君兰肚子里的孩子,李邺的眉宇更是都又柔和了许多,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然后在陶君兰惊觉之前抬手拥住了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陶君兰本听见有人靠近,正要抬头看,却被揽住了肩膀,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心里顿时一松。而在听见那句沙哑的,温和的“我回来了”时,她顿时遏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第一卷 第679章 云板声 陶君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李邺怀里,半晌才闷闷道:“你怎么才回来。免费小说门户” 李邺柔声道歉,一下一下的抚摸陶君兰的背脊:“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这样了。” “嗯。”有人开了头,认错的时候自然就容易得多了,当即陶君兰也闷闷道:“那日我也有不对,不该赶你走的。” “本就是我的错。”李邺轻声言道,语气依旧温柔。又拍了拍陶君兰的肩膀,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轻轻的插在了陶君兰的发鬓上;陶君兰下意识的就抬手去摸,“是什么?” “一根簪子。太后给的,说是当年当太子妃的时候祖父给的定亲信物。”李邺笑了笑,似乎有些缅怀:“当年太后极喜欢的。总是戴在头上,后来祖父去了,这才收了起来。没想到如今又翻出来让我带给你。” 陶君兰摸了一下也没摸出究竟来,想去照镜子又舍不得起身,于是只能作罢。闷声道:“我已经答应太后了。慎儿以后就养在我跟前罢。只是先说好,将来我若是做得不好,你也别怪我。毕竟……” “慎儿能叫你一声娘,是他的福气。他该知足了。”李邺叹了一声,倒是很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丝毫没有不痛快。顿了顿,他又道:“你也不必花太多心思,让宫人带着就是了,不过是名义上是你养着。” 陶君兰白了他一眼:“说得轻巧,哪里真能这样?”既然答应了这事儿,她就没想过真要敷衍做个样子。纵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可也不能真亏待了。 “姜氏那头”她多少还是怕被姜玉莲说她夺人子嗣的。这层顾虑,让她有些烦躁。 “我会处置。”李邺言道,“不管是送走还是如何,总不会再让她打扰影响到你。” 陶君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只是想起太后如今的情形,便是有些迟疑的问了问李邺:“太后的身子” 李邺沉默了一段时间,很久才又轻声开口:“太后的身子不行了。太医说了,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厚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不舍。 末了,他又低下头来,靠在陶君兰的肩膀上,闷声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我心理还是很难受” 难受是自然的。整个宫里,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对李邺都是恶意或是忽略,就是他的父亲也和他也没有太多的父子亲情。太后对李邺而言,可想而知是多重要。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青玉发冠,心里也是感同身受。很想说些什么安慰李邺,可是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什么大约都是没用的。最后只能道:“有空的话,你就多去看看太后罢。” 李邺摇摇头:“太后已不肯见我了。” 陶君兰想起张嬷嬷那番话,眼泪顿时又落下来,不过却强笑道:“去之前让人提前禀告,给太后些准备的时间就好。哪怕就去看一眼,总归也是好的。” 太后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愿意将她这般摸样展示在人前。这种心情,说白了其实不过是总结成两个字罢了。那就是自尊。 如果换做是她,大约也是会如此不肯再见人的。 “那皇上知道此事了不曾?”陶君兰又问李邺,声音里染上一丝不容易觉察的责备:她心里始终是觉得皇帝太过薄情的。 李邺没吭声。不过却是让陶君兰陡然明白了他的回答是什么。 皇帝知道这事儿了。可皇帝却……无动于衷。 虽说不该那么想,可陶君兰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要去想:或许皇帝心里,早就盼着太后早日驾鹤西游了;。毕竟太后在一日,就始终像是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了那儿。让皇帝不得自由。 就拿要册封顾惜这个事情来说,若不是太后压着,说不得今日顾惜就真是一人之下的皇贵妃了。 “皇上最近仍是在庄妃宫里罢?”陶君兰心中一动,轻声问道。 李邺点了点头。虽说没说话,可是情绪却已经是弥散了出来,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怨恨和冷意。 陶君兰只觉得心寒。又觉得有些可怕:顾惜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是让皇帝迷恋至此? 按说皇帝自然不该是这样糊涂的人。可是事实却是让人哑口无言。 “太后终归还是挂念着皇上的。你若是有空,便是去劝一劝皇上罢。那毕竟是他的生母,怎么也不该如此”陶君兰虽说知道这样未必会有效果,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说了这番话。 李邺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沉重点点头:“嗯。” 不过,夫妻两人都清楚,这事儿未必是有用的。 这日夜里,陶君兰梦见了太后。梦里太后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也并未卧床,整个人更是年轻了不少。穿着太后的冕服,一路走到了她跟前,笑道:“我走了。” 陶君兰有些不明就里,拉着太后问:“太后您去哪儿?”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歇着了。”顿了顿,太后又道:“以后就靠你了。” 陶君兰看着太后,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忙道:“太后,您可不能歇着,还要靠您指点我呢。” 太后笑着叹气:“我累了,再说你也不需我再提醒你。” 说完这话,太后也不等她再说什么,猛的将手一抽就走,嘴里道:“时辰到了,我该走了!”话音还没落,太后却已经是走出老远,陶君兰跑了两步却发现怎么也是追不上了。心里一着急,顿时就醒了过来,陶君兰一睁眼,只觉得浑身都是粘腻的一层汗。说不出的难受。而心里的着急感还没消散,她按住胸口,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 李邺此时也是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来后就看见陶君兰一脸惊惧的样子,便是忙问:“做噩梦了?”一面说着一面坐起身来,轻轻环住了陶君兰的肩膀。 陶君兰点了点头,张口道:“我梦见太后……”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宫中云板敲响的声音,连叩四下,接着又扣九下,随后而止。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一眼,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连敲四下,代表丧音,而后九下,则是昭告身份。九为极数。除了皇帝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和太后能用这个数字作为代表。 要知道,其实宫里有除非是四妃品级以上,否则是没有资格用云板报丧的;而今用云板报丧,又是九下,那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皇后显然是不可能的。而皇帝虽说身子不好,可是太医一直盯着,没听说有什么征兆。所以,自然也就只还剩下一个。 那就是太后。 李邺的神色最开始还有点儿茫然,可是很快就变成了木然的沉痛。他飞快的穿衣下床,低声道:“我去问问。” 陶君兰见他神色不对劲,于是忙也跟上去;“我也去。” 若换成以往在她怀着孕的情况下李邺断然不会不理她,可是现在李邺不但没理她,反而是飞快的走出了屋子去。 可见,李邺心里到底有多急切了。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忙自己穿了衣服鞋子飞快的跟了上去。事实上,此时她心里乱得跟一团乱麻似的,根本也想不起来这些事情。 她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千万不要是太后。 虽说有点儿大逆不道,可是她还是很想说,希望是皇帝就好了。皇帝死了,李邺绝不会如此伤心,更不会因为这事儿给朝政带来什么变化。 可是……她心里却也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太后的身子已经是那般了,此时突然没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并不算太过意外。 等到陶君兰看见李邺的时候,李邺几乎已经是要哭出来了。虽说他实际上并没有哭出来,可是不管是微红的眼眶还是死死抿着的唇角,还有紧紧攥着的手,都是说明了他的心情。 他这种样子,倒是比哭出来更让人看得难受。 陶君兰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更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是这会子她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过去拍了拍他,哑着嗓子压着泪意道:“咱们过去罢。” 李邺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拔脚就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甚至也没来得及多看她一眼。 陶君兰也不在意,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跟了上去。碧蕉吓得忙上去拦住陶君兰:“那头已经让人抬了轿子过来,太子妃略等等罢。” 陶君兰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当下犹豫一下,想起太后对自己的嘱咐,便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和着急,点了点头停住脚步。 随后,她又想起如今管理宫务的是自己,便是又哑着嗓子开口吩咐:“叫宫里好好准备着。明儿天亮之前,白布和灯笼都要挂起来,在外走动,更是都要穿孝服。违令者,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各个宫里,也让他们立刻准备起来。”陶君兰冷冷的言道:“去请庄妃娘娘起寿康宫跪灵!” 之所以特特的提起顾惜,她自然也是别有深意的。或许若不是顾惜生出这么多事情来,太后还能撑过今年。而现在…… 她纵然不能要顾惜的命,可是折腾顾惜一番,让顾惜给太后赔罪也是能做到的。; 第一卷 第680章 责问 当然,这般非要顾惜过去的原因也有提醒皇帝的意思。 不过,等她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却是没看见皇帝和顾惜。 寿康宫里此时一片哭声。 李邺跪在门边,整个人都几乎伏在地上,肩膀微微的有些发颤;。不过,始终却都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陶君兰看着李邺的背脊,眼睛再度红了。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哭的时候,所以她又将那股泪意生生忍住。李邺此时已然是情绪崩溃,根本也不可能再去办什么事儿。皇帝到现在都没来,别人更是靠不住。所以这会子,只能她先将大梁挑起来,至少在李邺恢复过来之前,她必须挑住。 陶君兰当即也并未去打扰李邺,只是招手叫来一个平日里帮着张嬷嬷管事的宫人:“灵堂可有人负责搭建了?还有跪灵的地方呢?太后此时……如何了?” 那宫人眼圈红红的,显然也是狠狠哭过的。不过行事中虽见悲戚难过,却依然行事有度,并不见被影响。倒是个可用的。 在听完了陶君兰的问话之后,那宫人便是道:“灵堂已经命人搭建了,跪灵的地方也是准备好了。只是寿康宫到底太过偏远,所以如今并无人前来。太子妃您看” “挨个儿宫里去通知罢。”陶君兰冷笑一声,“不过先来后到你给记清楚了。到时候我也好心中有数。”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又道:“提着云板去各宫门口报丧!她们想来也是因为睡死了所以才没听见,如今好好的提醒他们一回。”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气的缘故。她气恨这些人的无动于衷,气恨这些人的冷漠薄情。所以,便是故意不让对方安生。 “尤其是是庄妃那儿,好好去提醒一回。”陶君兰淡淡吩咐,眼里还依旧酸涩,不过心中却是完全的厌憎。她还从未对顾惜有过这样的厌恶,几乎是恨不得让顾惜去死的厌恶。 “太后那儿如今宫人们正在给太后擦身,准备替太后换上衣裳。”宫人抹了一下眼睛:“不过奴才毕竟不是女子,所以也没能亲自服侍太后穿衣。” 陶君兰点点头,沉声道:“你办好了这些事儿也算是对太后忠心了。你且去罢。” 说完之后,她则是转身就往屋里走。她是女子,自然此时是可以进去的。她想去看看太后。 陶君兰看见太后的时候,张嬷嬷已经领着宫女给太后擦完了身子。此时张嬷嬷正捧出了太后的冕服准备给太后穿上。 陶君兰只扫了一眼便是顿时惊了一下:这个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花色,她都是见过的。而且还是刚见过不久!只是那是在梦里见到的罢了。 陶君兰捂住嘴,看着安详躺在那儿的太后,怔怔的落下泪来。或许,那并不是什么她胡乱做的梦,而是太后真的来跟她告别了。 “太后是什么时候去的?”陶君兰捂着嘴问张嬷嬷。 张嬷嬷一怔,随后低声答道:“是寅时三刻。” 陶君兰登时就越发的肯定:太后刚去的时候,正好是她做梦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个梦的确是太后在跟她告别。 “太后可有什么话交代?”她强忍着泪意,低声的问张嬷嬷;张嬷嬷摇摇头:“也没什么特别交代的。只说不许殉葬。是留的懿旨。” 陶君兰点点头,也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床边静静的去看太后。太后走得的确是很安详,丝毫不让人觉得害怕。那么躺着,静静的样子倒像是睡着了。 略站了一站,张嬷嬷便是过来劝她:“太子妃也别站在这里了,您还有身子,赶紧出去罢。”自古就有这个说法,怀孕的人最好离死人远一些,怕冲撞了。 陶君兰也知道这个,所以也没多留,低头出去了。一出去倒是看见了懿贵妃和英妃已经到了。二人俱是眼眶发红的一副伤心情形。 二人见了陶君兰,倒是上来问道:“里头情况如何?可需要人帮忙?” 陶君兰微微摇头:“倒是也不需要帮忙,你们若是想看看,也可进去看看。”说这话的时候我,她便是一直在找李邺的身影。 待到见了李邺已经缓过来一般的在吩咐人办事儿,她心里便是微微一松。随后和懿贵妃等人告了个罪,便是去寻李邺了。 和李邺说话的人大约是宫中司礼监的,二人应当是正在商量太后丧仪该如何准备。虽说可以遵循旧例,不过还是有很多事情是要商量的。 见到了陶君兰过来,李邺便是停下来,侧头问陶君兰:“里头情况如何了?” 知道李邺这是不放心太后,所以她便是道:“有张嬷嬷坐镇,不必担心。你就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就是。” 李邺点点头:“一会儿跪灵的时候,你也别逞强。若有不舒服或是累了,就先回去歇一歇。太后不会怪你的。” 陶君兰点点头:“我知道轻重的。”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太后也是这样认为的。 到了天色微白的时候,宫里的人倒是也差不多都陆续到齐了,正好就开始了跪灵。 太后的棺椁都是一早准备好了的,此时只管抬来将太后安放进去罢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和顾惜却依旧是没露面。 皇后过来后见了这情形,讥讽的笑了一笑,倒是也没说什么话。不过陶君兰却是清楚的知道皇后到底是在嘲讽什么:皇后在为皇帝的薄情在讥讽。要知道,太后可是皇帝的生母。 自己的亲娘没了,皇帝却连出现都不出现。这是什么个道理? 陶君兰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思。不过却不是嘲讽,而是愤怒。 陶君兰找到了李邺,悄悄的将这个情况说了,又道:“是不是让人去请一请?” 李邺面无表情道:“我走不开。”那意思是不愿意过去请皇帝了。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太后也未必愿意见那二人。没得惹了太后不高兴,还是算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只得作罢。不过却又道:“我回一趟端本宫,将几个孩子带过来跪灵;。” 李邺点点头:“也好。”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便是匆匆分开了,各自去该做的事情。 只是陶君兰这头出了寿康宫之后,却是一抬手吩咐人去顾惜宫中。 陶君兰过去的时候,顾惜宫中几乎是一派寂静。若不是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灯笼,而宫人也穿上了孝服,只怕她是真要当这里还不知道太后没了的消息。 她亲自过来,底下宫人自然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直接便是进去禀告了。 不多时顾惜出来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发鬓上也只有银簪子和白色的绒花。 陶君兰看在眼里,倒也算是满意。不过一开口还是质问道:“庄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太后薨了也不见半点反应。” 顾惜脸色有些发白,眼底也是一片青色,神色黯然道:“我也并非是有意如此,而是着实走不开。” “我竟是不知还有什么事比太后薨了这事儿更重要。”陶君兰冷笑一声,冷冷的看着顾惜:“昔日太后是如何照顾庄妃娘娘的,庄妃娘娘莫非都忘了?” 顾惜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倒是她身后突然传来了皇帝的声音;“朕竟是不知,太子妃见了皇贵妃竟是如此无礼。” 皇帝称顾惜为皇贵妃。 陶君兰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向着皇帝行礼。末了才又开口:“臣媳竟是不知,庄妃娘娘什么时候晋封皇贵妃了。且臣媳也不觉得无礼。庄妃娘娘纵然得宠,可毕竟还是太后的儿媳,身为儿媳,婆婆没了也不去祭拜,臣媳着实不知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要照顾朕。”皇帝淡淡言道:“朕昨夜旧疾复发,头疼了一夜。她便是照顾了朕一夜,这个理由,太子妃可满意了?且朕封谁做皇贵妃,并非是太子妃你可以过问的。朕念在皇后面上饶你这回不敬之罪,你便是好好回去抄十篇女戒交到皇贵妃手上,向她认错罢。” 皇帝这是要护着顾惜了。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不肯就这般委屈了自己。当下便是强硬道:“臣媳并不认为自己有错。皇上口口声声要封庄妃为皇贵妃,不知可下了册封诏书?不知可有金册金印,举行了册封大典?既然无这些,也不曾得到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认同,那此事儿自当不算。再则,纵然臣媳有错,也该去向皇后娘娘认错。还有,皇上身子不舒服,庄妃却不曾告诉任何人,不能前来更是不曾解释半句。敢问庄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满宫之中都知道太后薨逝皇上和庄妃避而不出。揣测私语之声络绎不绝。皇上又以为如何?” 皇帝当然没失去理智,当然还是知道这事儿的轻重的。当即便是皱眉看了顾惜一眼,略有些责备之意。 顾惜忙就跪下了:“臣妾一时疏忽了,之前光顾着悲伤和担心皇上,竟是忘了这一茬,惹得宫人议论皇上,臣妾该死。” 顾惜似乎是真吓到了,脸色更为苍白,跪在那儿硬生生的便是有了一股摇摇欲坠之感。; 第一卷 第681章 谴责 最终皇帝也没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来,只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毕竟还年轻,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陶君兰听着这话,倒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顾惜。她是半点没看出来皇帝口中的顾惜,和面前这个顾惜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不过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不打算说什么,既然皇帝不在意,她开口也不过是惹人嫌弃。 深吸一口气,陶君兰低头淡淡道:“其实太后一直很挂念皇上,盼着皇上再去看看她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等着皇帝的回应。她想看看皇帝到底是不是真冷血薄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皇帝真这般冷血薄情,那她自然也就可以冷血薄情一点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倒是叹了一口气,虽说什么都没说。不过却是吩咐人备车去寿康宫了。 等到陶君兰从端本宫接了几个孩子和静灵之后回了寿康宫,却看见顾惜赫然就跪在了懿贵妃的旁边。而皇帝则是和李邺在一边不知说什么。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给静灵指了个位置,嘱咐她带着三个孩子在那边跪灵。正好太子妃带着袁琼华和阿武也在那儿。倒是也正好能做个伴儿。 做了这些,陶君兰这才悄悄的去问张嬷嬷:“嬷嬷,这顾惜是怎么回事儿?” 张嬷嬷冷哼一声:“皇上吩咐的。” 这句话一出,陶君兰倒是再没了话说。只能是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贵顾惜的看重,真的不是一星半点,更不是作假。 只怕这头三个月国丧一完,那头皇帝就立刻迫不及待的要册封顾惜了。说不得,再给顾惜些时间,就是皇后之位也要让顾惜拿去了。 也不知道皇后心里有没有些危机感。 不过不管是如何,如今谁也没有功夫去计较这个。 一连着七日的跪灵,让宫里主子们都是彻底的没了精神。其中有些个身子弱的,更是昏过去好几次。其中就有顾惜。 不过,其他人都没有特权回去歇着,就是陶君兰怀着孕也跟着跪灵,顾惜倒是也没被皇帝特殊照顾,而是实打实的跪了那么好几日。 等到出殡那日,顾惜倒是整整的瘦了一圈了。至于陶君兰,虽说也跪灵了,可到底还是注意休息的。所以倒是没什么反应而且虽说这几日都吃的素斋,可毕竟她是孕妇,小厨房还是变着法子的给她做吃的。尽量弥补不能吃肉食这点不足。 出殡那日,陶君兰自然也就没跟着一起去。一则是舟车劳顿,她一个孕妇肯定是受不住。二则宫里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她既然管着宫务,就干脆留下来。 不过,皇帝和李邺,还有宫中有头有脸的宫妃却都是跟着去了。就是皇后也不例外。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趁机请了陶芯兰进宫来说话;。陶芯兰如今身子倒是养得差不多了,苍白的脸色也是添上了红润。看着叫人放心了不少。 只是太后这么一没了,陶芯兰的心情自然是无比难受的。毕竟太后对陶芯兰可谓是极好的,陶芯兰对太后感情也是十分深厚。 陶芯兰今日也不够资格去送太后一程,所以心情也是有些郁郁不乐。 陶君兰便是将陶芯兰带到了寿康宫中。一则是正好收拾寿康宫中的残局,二则也是和陶芯兰说说话。 “太后可有留下什么话?”几日过去,这倒还是陶芯兰第一次有机会单独问陶君兰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因为这几日哭狠了的缘故。 陶君兰摇摇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话留下来。平日里该交代的太后也早就交代了。只是留下话不许人陪葬罢了。” 陶芯兰顿时眼里又浮现出点点泪意来:“太后最是心慈不过。” 陶君兰点点头:“是啊。” 一时之间,二人竟是谁都没再说话。期间有宫人过来问了几句话,不然的话,也不知到底有多安静。 “慎儿怎么办?”陶芯兰最后先开口问了一句。这事儿其实也是最紧要的。毕竟之前慎儿养在寿康宫,如今太后都没了,寿康宫也不住人了。慎儿总不能还在这里。 陶君兰笑了一笑,“慎儿以后我养着了。” 陶芯兰顿时一惊,直接便是道:“你疯了!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又不是没有亲娘!再说了,那不是你生的,你将来万一有一丁点儿不好,这就是别人记恨的话柄。再说了,升米恩斗米仇,你别养出一个仇人来!” 陶芯兰这话很在理,也很现实。或许有些刻薄,却也是全然站在陶君兰的角度上来看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自然也想过这些。可是这事儿是太后提出来的,我也答应了。其实太后说得也没错,我养着也好。” 这样一来,她对慎儿也有养恩。将来就算慎儿生出怨恨的心思,总归还是不能对她怎么样。而且,有着这么一层关系牵制着,将来慎儿也不好和拴儿反目成仇。 只是,她心里的别扭如果能抛开的话,那自然就是如此了。 陶芯兰一听是太后提出来的,虽说心里还有些不大赞同,可是到底也没再说反对的话了。只是道:“太后深思熟虑,许这样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陶君兰点点头:“或许是的。不过今日我叫你来,却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让你帮一帮我。” 陶芯兰纳闷:“什么事儿?” “请陈大人联络文官们,上折子声讨皇上。”陶君兰淡淡的言道,微微垂头看着地摊上的花纹,心想不知太后知道她会这么做,会不会生气或是不赞同。 陶芯兰惊了一惊:“好好的,怎么要而且,怎么声讨?”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是彻底的惊呆了;。毕竟,这种事情,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说实话,这话听着有点儿大逆不道的意思。更何况,还是陶君兰嘴里说出来的。 陶君兰尽量从容淡然的开口:“皇上想封顾惜为皇贵妃,还想将太子过继到顾惜名下。” 陶芯兰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就回不过神来。好半晌,陶芯兰便是整个人拍案而起:“还有这样的事儿!皇帝他是老糊涂了罢!” 陶君兰惊了一惊,随后忙看了看外头,见没人在周围,这才又狠狠的瞪了陶芯兰一眼:“你这嘴如今是不是没人看着就开始肆无忌惮了?也不想想这是在哪里?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陶芯兰话一出口也是意识到了她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忙捂住了嘴,心虚的讪讪冲着陶君兰赔笑:“我也是一时气愤” “一时气愤就敢胡说了?”陶君兰这次却是不肯轻易放过陶芯兰,只是凌厉的瞪着她:“我看你真是被宠坏了!连规矩都忘了!” 陶芯兰不敢辩解,只能摸着鼻子讪讪的坐在那儿反省。不过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皇帝的坏话。 陶君兰没好气的瞪她:“再说!” 陶芯兰便是凑上来撒娇:“本来就是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他若不是老糊涂了,那也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话别再说了!”虽然说陶芯兰已经是压低声音了,不过陶君兰还是瞪了她一眼。而后才说起正事儿:“之前还有太后压着,这事儿到底不可能成。可现在太后突然走了,只怕就没人压制得住皇上了。这事儿说不得就要被再提起来。” “可这事儿决不能让它成了。”陶芯兰阴沉着脸将话接过去,然后冷冷道:“顾惜真成了皇贵妃,又是太子名义上母妃的话,以后那不是就成了太后了?到时候两个太后压在你头上,你哪里还有翻身之日?而且顾惜的手段只怕也不低。这样一来,那就更加麻烦了。” 陶君兰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抛开这些不谈,只怕到时候顾惜差点成了太子的女人这事儿也会被翻出来说。他们本就是表兄妹,突然成了母子关系,也会被人议论。”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样,李邺都是肯定会被议论的。以后等孩子大了,问起这个事儿,只怕也都是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开口。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事儿绝不能让它成了。否则只会是后患无穷。 “他若真要执意让太子没脸,我们自然也不必顾虑他。到时候,他真提起这事儿的话,就请诸位大人联名上折子罢。”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来谴责他,他还能将这事儿办成了。” 读书人当然不会同意此事。她提前说出来,也是想让陈大人将此事扩散出去,到时候也才能够在皇帝一提出这话,那头就能立刻出声反对。不至于被人打了这个时间差成了事儿。 末了,陶君兰又冷冷吩咐陶芯兰:“你再替我给顾直带个话,就说他若是想要顾家的基业这么折腾没了,就尽管旁观此事。”; 第一卷 第682章 荒谬 太后突然没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倒真想是一座大山被搬开了。比如皇帝,皇后,还有顾惜。刚开始都还没怎么变化,不过在太后去了一个多月之后,便是都开始渐渐不安分了。 皇帝是最先行动的,没了太后的压制,他这次直接就点了皇后的名,让皇后来办晋升皇贵妃的事情。同时更是许诺,若是皇后办得好了,管宫的权力不仅可以交给皇后,就是王家那头,他也可以网开一面;至于陶君兰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却还是顾惜直接告诉她的。 而她之所以会碰见顾惜,则完全是因为去寿康宫祭拜太后的缘故。似乎顾惜早就知道她会过去祭拜太后,倒是一早就等着了。 陶君兰这头刚进去,那头就看见了顾惜。 顾惜一身月白的衣裳,背对着她站着,冬日里的冷冽清风吹得顾惜的衣裳裙裾飞扬起舞,却是越发显得窈窕清冷。 紧接着顾惜回过头来,冲着陶君兰微微一笑。不得不说,此时的顾惜,倒是比平日里更好看了。让人无端端想起了那句“女要俏,一身孝”的话来。 一身素净的顾惜,的确是看着更俏丽了。不过,看着俏丽单纯又有什么用?那心窝子里,不一样是黑透了,是蛇蝎心肠? 陶君兰心里那一刻,想的只是:怎么在这里也能碰上?莫不是冤家路窄? 不过,虽说顾惜笑脸相迎,更有从古至今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陶君兰却也还是没去理会顾惜。径直就往前走,直接将顾惜当成了空气一般对待。 顾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好半晌才收了起来,不过却是冷冷的不再笑了:“我这里又件新鲜事儿,想跟太子妃说一说。不知太子妃可想听一听。” 陶君兰仍是不理会。 最后顾惜便是直接将皇帝的打算说了。 陶君兰心里虽说震惊,不过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看着顾惜那得意的样子,她只回了一句话:“那不妨我们来看看,到底最后这事儿能不能成。” 陶君兰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轻蔑和不在意。 顾惜被陶君兰这种态度给气着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才冷笑道:“那我就和太子妃赌一把好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眼睛甚至都微微眯起,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不怕输得一派凄惨的话。” 陶君兰这话听着着实是自信无比,光从气势上就压过了顾惜许多。最关键的是,她没给顾惜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抬脚走了。 陶君兰虽然没回头,不过红螺却是一直替她盯着顾惜的动静呢。待到顾惜发脾气的使劲跺脚时,红螺便是飞快跟陶君兰说了情况。 陶君兰恶意一笑:“活该如此。”她是故意气顾惜的。顾惜故意来炫耀,她哪里能看不出来?所以,她故意冷淡相对,更是以言语相激,为的就是让顾惜不痛快。 顾惜此时大约不知多失望呢。本意是让她不痛快,谁知道却是让自己不痛快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活该。 祭拜完太后,陶君兰也没急着回去。反而坐在那儿和太后说话。说起来也怪,自从那次太后薨逝的时候梦见过太后一回,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梦见过太后;其实,她心里却是盼着能再一次梦见太后的。因为她希望太后告诉她,她现在盘算的心思到底是该做还是不该做。 在太后那儿呆了足足半个时辰,陶君兰刚准备回去时,李邺倒是过来了。 李邺祭拜过太后,便是冲着陶君兰皱了皱眉:“怀着身孕乱跑什么?之前还嫌累得不够?” 陶君兰笑了笑:“今儿是太后的寿诞,我便是想着来看看太后,给太后上柱香。” “太后知道你身子是什么情况,哪里会怪你?”李邺心里知道陶君兰也是敬重太后,却还是忍不住苛责;“如今你才是最要紧的。这来回这么远的路,到底容易遇到危险。这毕竟不是端亲王府,而是后宫。” 李邺的意思,陶君兰倒是很明白。无非就是怕她被人下了绊子罢了。不过,他这般关心自己,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所以当即也就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必会小心的。” 一路出寿康宫出来,陶君兰将今儿碰见顾惜的情形说了,然后道:“顾惜如今变化可真大。” “嗯。”李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末了好半晌才道:“这事儿怎么可能成?” 陶君兰点点头,虽说看见了李邺的心不在焉,不过她却也强忍着没问,只是顺着话题说下去:“哪里就能成了呢?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二人一路回了端本宫,李邺直到晚上用过了晚膳后这才和陶君兰道:“皇后这几日颇有些蠢蠢欲动。” 陶君兰正在整理明珠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闻言顿时一怔:“皇后怎么了?”不过问归问,手里的动作倒是半点没慢下来。 “皇后想将武王改玉谍。”李邺随手拿起一个香囊把玩,将其打开看了一眼里头装着的香花,又缓缓的装回去绑好。整个人看着倒是十分随意放松。 不过,陶君兰却是只看住了李邺微微拢着的眉头。很显然,李邺对于这件事情,显然并不真是如同表面上的那般不在意。至少,是有点儿担忧的。 陶君兰又想起静妃这段时间的郁闷不了来。登时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很显然,静妃的郁郁不乐,分明就是为了李邺说的这个缘故。不过,本该之前就提出来的事情,因为太后的薨逝而被推迟了许多。 “静妃只怕不会同意这事儿罢。”陶君兰微微挑了挑眉。 李邺点点头:“肯定不同意。不过这事儿却也由不得静妃做主。” “那你打算如何?”陶君兰也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便是只问李邺打算如何处理这事儿。当然,照着她的想法来说,那肯定是不能让这事儿成了的。否则的话,也是后患无穷。 李邺的想法和陶君兰却是惊人的一致:“自然是不能让这事儿成了。” 两人就着这个事情商议了一番,倒是也得出了一个法子。虽说有些阴险,不过却也是个难得的省时省力的好法子:那就是告诉庄王;庄王对皇位自然是还没死心的。之前皇后支持武王而不是他,他心中必然留下了怨恨。此时知道了这事儿,必定是想方设法的要去破坏了此事儿的。 有一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帝最后果然是提起了这个事儿。而且还如顾惜说的,大约是和皇后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皇后竟然默认了此事儿。 不过,皇帝和皇后两人都答应了,却也不代表这事儿成了。 陶君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此事儿,懿贵妃也是豁出去了跟她站在了一个阵营。自然,懿贵妃都如此了,更别说英嫔等本身就和陶君兰交好的人了。 更甚至,就是静妃也是跳出来反对了。 静妃不仅反对了顾惜被升为皇贵妃的事儿,更是有些影射皇后的意思。话里话外的指责皇后根本就没有尽到身为皇后该尽到的责任,而是纵然皇帝胡作非为,将后宫规矩视为无物。 陶君兰觉得静妃说得很好,于是也附议了。 皇后听了这番话,倒是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笑看向皇帝。 皇帝的脸色几乎已经是阴沉得跟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一般了。而顾惜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她低头做着温婉的神色,倒是也看不大出来她的心思。 皇帝冷冷的一摔袖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朕身为天子,难道连册封妃嫔的资格都没了?” 陶君兰还没来得及说话。懿贵妃倒是率先开口了;“皇上明鉴,不是臣妾非要忤逆皇上,让皇上不痛快。而是这事儿的确是不妥啊!庄妃无功无德,皇上宠爱她,将九皇子给她养着,臣妾等也不敢有怨言。可是这皇贵妃,却是大大的不妥了!” 皇帝冷哼一声,凌厉的看住懿贵妃:“你们这些女人的心思朕还不清楚?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 很显然,这一番话皇帝并没有听进去。 陶君兰缓缓开口:“臣媳不知,父皇册封庄妃娘娘的理由何在。而且,皇贵妃本就以前的特例,并不是真有这个封号,父皇这般行事,只怕是坏了规矩罢?” 登时,皇帝几乎是暴跳如雷,竟是道:“朕喜欢这个理由,足矣!” “太后热孝不曾过,难道皇上就要忤逆太后了吗?”陶君兰倒是全然不怕皇帝的怒气,只是如此提醒了一句。如今她身为太子妃,皇帝可以给她小鞋穿,也可以发火,可是毕竟却还是不可能再一句话要了她的命了。 所以,陶君兰这才大胆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她是故意提起太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压制皇帝。 当然,若是因此破坏了皇帝的名声,那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陶君兰不相信皇帝会真敢说出忤逆太后的话来。而且,经由她这么一提醒,许多人都是想起了太后的那番话来,自然也就更觉得皇帝昏庸了。; 第一卷 第683章 投桃报李 气氛一时之间几乎是沉凝住。更是充满了火药味,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 皇帝显然是不高兴的,可是陶君兰等人也是坚决。 至于皇后,始终不曾开口只是看着皇帝,一副依照皇帝的意思来的样子。 最后,陶君兰看住了顾惜:“庄妃娘娘不知是什么意思?”顾惜想要置身事外,只让皇帝出头便是将这事儿办成了,她却是偏偏不让顾惜如意。 这事儿因为顾惜而起,最终矛头自然还得对准顾惜。 懿贵妃在后宫这么些年,自然也不是愚蠢的,当即就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也看住了顾惜:“庄妃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皇帝看了一眼顾惜,倒是没开口。不过看那样子,也没再继续一味护着顾惜的架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陶君兰说的那句话,由此生出了忌惮的心思。毕竟,那也是实话,太后这才刚去了,这头就要大肆的封皇贵妃,也着实有点儿不像话。而且太后之前的态度…… 顾惜见皇帝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倒是十分失望。不过形势摆在这儿,也由不得她继续沉默下去。最终权衡之下,顾惜只得起身冲着皇帝一拜:“皇上,臣妾私以为懿贵妃姐姐和静妃姐姐说得很是。太子妃这话也在理。毕竟太后刚去了没多久,热孝都没过。着实也不适合谈及此事儿。不过,皇上厚爱,臣妾却是感激不尽。” 说完这番话,她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皇帝,那架势颇有些委屈。 “庄妃妹妹虽说极好,可是毕竟资历太浅了。”懿贵妃再度开口,柔声的劝慰皇帝,那架势就像是一个老妻劝慰自己的丈夫,虽说话不中听可看着懿贵妃那态度却已经是让人心里慰贴舒服了不少:“皇上宠爱庄妃妹妹,臣妾也能理解。庄妃妹妹温柔可人,又对皇上体贴有加。换做是谁,也会喜欢庄妃妹妹的。封皇贵妃我们都没意见,可是太子如今早已经成人,也不似九皇子那样需要人照顾。如何还需要过到庄妃妹妹名下?” 懿贵妃抓住机会说的这番话着实点到了关键之处。是的,若是只封皇贵妃也没什么。毕竟皇帝死了不也就是一个皇太妃?不也一样要跟其他人一样,住在清冷的宫殿里,了此残生?所以,说到底大家反对的也不过是将李邺过在顾惜名下这件事情。 当然,谁都明白皇帝这么做不过是想要母凭子贵罢了,毕竟如果李邺是太子,作为太子的养母,那也是尊贵体面的。对顾惜以后来说,那绝对是可以让她在后宫横着走了。 不过,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大家才都没提起这件事情。只拿李邺早已经成年来说事儿。 英妃也是开了口:“是啊皇上,其实臣妾也觉得,太子让庄妃养着也并不妥当;。毕竟,庄妃还要养九皇子呢。”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仍是不曾开口。身上的气势如同山岳一般的压在众人身上,让人感觉到了不可言喻的压力。 不过,谁也没改口。 顾惜等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只能乖巧识趣的对皇帝道:“英妃姐姐说得极是。其实臣妾也从未想过要将姑姑的儿子夺到自己名下养着。臣妾已有了九皇子,心里已经是很满足了。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求。” 顾惜既都如此说了,皇帝自然也不会再非要坚持。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之后册封皇贵妃还是这事儿就取消了,那又是以后的事儿了。 皇帝不痛快的甩袖而去,顾惜飞快的跟了上去扶着皇帝走远。 至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之后便都是各自一笑。不少人眼里都有嘲讽和幸灾乐祸顾惜进宫时间不算特别长,可是在宫里却不见得讨人喜欢,不少人都是厌恶她的。当然这里头或许是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其中,可是也不影响大家的同仇敌忾。 至于皇后,倒是也没见失望,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那么慢慢的走了。 至于陶君兰,低声向懿贵妃和英妃道了谢,便是也打算回端本宫去。 懿贵妃笑道:“我去看看那孽障,正好顺路,咱们一道走罢。” 陶君兰笑着答应了。她当然是看出来了懿贵妃这是有话想要和她说。于是当下干脆建议慢慢走过去横竖她怀孕之后每日也是要散步的。 路上,懿贵妃果然是开了口:“太子妃觉得这事儿可算是完了?” 陶君兰想着顾惜连番生出事儿来的作风,便是摇摇头:“还没达到目的,这事儿肯定不算是完了。” 懿贵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皱了皱眉:“也不是我容不下人。只是我觉得若是任由顾惜这么继续下去,着实也不行。如今皇上也不知怎么了,竟是如此糊涂起来。也不知道庄妃她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皇上如此听她的话。” 陶君兰不以为意的笑笑:“估摸着是特别得皇上的心意罢。而且,皇上他手握大权习惯了,自然也不觉得这些事儿有什么。”自从开始服用丹药之后,皇帝的脾气就越来越可怕了。根本就容不得人反驳他,而且更从不顾虑他人了。以前的皇帝本性不知如何,可表面上却还是个温和的好皇帝的。至于现在么…… 若不是还有李邺等人在前朝支撑着,而臣子们都还算正直,只怕这个天下早就乱了。 懿贵妃冷哼一声:“难道以前就没人讨得了皇上的欢心了?可我怎么没见皇上那样放在心上呢?就说宜妃罢,宜妃难道不得宠?还生了九皇子呢,可还不是说关就关了?就是当年的顾贵妃,也没见皇上这样啊。” 说着说着,懿贵妃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神神秘秘道:“你说是不是巫蛊之术”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懿贵妃一眼:“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懿贵妃却是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猜测:“不然你说说,为什么皇上突然变成了这样?这顾惜刚进宫的时候,皇上可没这样;。倒是自从宜妃死了后,皇上就越发的对她迷恋宠溺起来” 被懿贵妃这么一说,陶君兰心里登时便是咯噔了一声。的确是这样的。不过,要说巫蛊之术她却还是不信,这种东西素来不过是传闻罢了,谁见过真的?所以,就算其中有什么缘故,也不会是巫蛊之术。 心里既然生出了疑惑,那么这事儿陶君兰自然也就打算查一查了。当然,这会子她也不会和懿贵妃说起。 懿贵妃当然今儿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很快懿贵妃就言归正传了:“其实今儿我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懿贵妃问得一本正经,陶君兰自然也是正经肃容的回话:“懿贵妃请讲。” 懿贵妃叹了一口气:“太子有没有和你说过,这将来打算怎么安置我那孽障?他如今腿伤也快好了,这婚姻大事儿也该操办起来了。原本我看中了一个,不过太后这下一去,倒是要等上一等了。” “哦?是哪家的姑娘?”陶君兰笑着问懿贵妃,心里倒是有些好奇。更是忍不住想:不知懿贵妃能不能给七皇子选个称心如意的。” “是山西太原的独孤氏里的一个姑娘,跟随着父亲在京城里来。容貌虽不出奇,不过温婉大方,管家什么的都能拿得出手。”懿贵妃说起心目中的准儿媳,脸上的笑容便是怎么也掩不住。 陶君兰讶然:“是那个孤独氏?那可真是极好的。”独孤氏是传承了好几年的大族了,家风一向不错。虽说近年来有些没落的颓势,不过也比一般的新贵更有底蕴一些。 懿贵妃的眼光倒是真的好。 “太子倒是从不跟我说这些事情,不过懿贵妃若是担心却也不必。太子和七皇子素来兄弟情深,关系也是极好,怎么也不会亏了七皇子。”陶君兰自然知道懿贵妃怕什么,所以直接就点名了七皇子肯定不会是个闲王。大可不必担心娶亲的时候被人取笑。 虽说陶君兰也没明确的答复什么,不过给了这么一句话,却也让懿贵妃心满意足了。懿贵妃笑盈盈道:“太子妃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就是了。” “不过,我提醒贵妃娘娘一句。”陶君兰顿了顿,压低声音;“等到太后热孝一过,还是赶紧将婚事办了罢。皇上年岁也不小了,近来服用丹药更加频密” 懿贵妃顿时动容,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和懿贵妃分道扬镳之后,陶君兰便是侧头和红螺说笑:“你看,懿贵妃如今也是下了决心了。” 懿贵妃以前可不会对这般亲密服帖,还说这些让人抓着把柄的话。当然,她也投桃报李,同样是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和懿贵妃,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这个后宫,我总归是要牢牢捏在手里的。”陶君兰唇角翘了翘,看着红螺头上一个粉色的玉蝴蝶簪子,然后忽然就将话题转开了去;“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打算嫁人吗?你若再等下去,以后可就不找了。凭着你的身份,如今纵然是一般小官也是能嫁的了。”; 第一卷 第684章 发难 红螺一时之间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待到回过神来之后,却是脸色刷白的跪了下去:“奴婢愿服侍太子妃一辈子,不愿嫁人。免费小说门户” 陶君兰好笑的扶起红螺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过宫里又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呢?再说了,一辈子伺候人又哪里好呢?” 红螺执拗着不肯起身:“奴婢不出宫。” “你可知道旁人如今怎么说你?”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手来:“她们都说你是喜欢上了太子,所以看不上别人,想着有朝一日能入了太子的青眼。” 她垂眸俯视着红螺的发顶,看着那一头乌压压的头发,心里是真觉得可惜了:红螺纵然谈不上多貌美,可也称得上是清秀端正了,那是绝对能嫁个好人家的。就这么留在宫里,真的是可惜。 就像是张嬷嬷如今太后一走,张嬷嬷便是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迅速的苍老了下去。可如今,除了真心敬重太后思念太后的,别人那里还在意张嬷嬷? 或许张嬷嬷自己不觉凄惨,可是别人却是觉得。比如她。 红螺的脸色从惨白转成了潮红,她眼里几乎燃烧起火焰来,咬牙切齿道:“奴婢不知是哪个舌头生蛆的腌东西说了这番话,但是奴婢敢指天发誓,从未对太子生出过什么不该生出的心思!更不敢有这样的指望!奴婢是真的只想服侍太子妃!” 陶君兰伸手扶了她起来,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只是人言可畏,怕再这般下去你的名声也就没了。以后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 红螺服侍她多年,如今年岁渐渐大了,她若真再不放人,那可就真耽误了红螺一辈子。她虽然舍不得,可更不忍心。所以今日才有这样一问。 红螺摇头,果决断然:“奴婢此生唯愿一直服侍太子妃!至于别的,奴婢都不要!他们爱嚼舌头就让他们嚼去。” “你为什么不想出宫?”陶君兰有些纳闷的问道。 红螺苦笑一声:“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奴婢这样的,高攀了自己抬不起头来。可若嫁低了,奴婢自己又不甘。嫁个普通人,柴米油盐看似平淡充足。可是哪里又有真的那么好呢?到时候,吃也愁穿也愁,生了孩子更愁。一大家子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进去。奴婢在宫里好好的,又何必非要出去受罪?再说了,条件稍好的男人,大多妾侍不少,奴婢又何必去为了一个男人费心?倒不如留在太子妃身边,还更有意义些。” 陶君兰微微有些发怔。她以为女人都是想着嫁人生孩子的,毕竟女人最好的归宿似乎从来都是嫁个好丈夫,再生个有出息的儿子…… 可现在,红螺这番话却是完全颠覆了这些; 。不过仔细想一想,却也似乎的确是这样。贫穷的滋味不好受,和人分享丈夫的滋味,同样不好受。倒不如都不选。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罢。”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诚恳言道。末了又提醒红螺:“日后再训斥打发人,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拉出来,光明正大的罚了。也省的那些人再嚼舌头。” 陶君兰这么一说,红螺登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说了,当下气得不轻,又怕陶君兰误会便是出声解释道:“奴婢当时也是怕太子妃知道了不痛快,毕竟当时太子妃受伤了又怀着孕,哪里能这样受气?” 是以,她才会悄悄的将那个曾意图勾引李邺的宫女直接打发出去。还故意瞒住了陶君兰。只是没想到,陶君兰竟然早就知道了。还比她知道得多。 红蕖微微有些羞愧,低着头不敢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笑,拍拍红蕖的手臂,“好了,过去了也就算了。” 陶君兰将慎儿接过来养着这个事儿自然瞒不住姜玉莲,更甚至打算更改玉谍这个事儿,更瞒不住姜玉莲。所以,姜玉莲便是过来质问来了。 姜玉莲这次倒是没冲动的直接过来找麻烦,而是趁着这日李邺在端本宫里用午膳的时候过来的。 陶君兰得知姜玉莲求见的时候,便是似笑非笑的侧头看李邺。 李邺当然知道姜玉莲这会子过来是为了什么,当即便是皱了皱眉头,直接道:“不见。让她回去。” 不过若是姜玉莲能这般轻易就被打发了,那倒是容易了。陶君兰心里清楚必然没有效果。不过却还是淡然的继续喝自己的鲫鱼蔬菜粥,然后等着姜玉莲发难。 慎儿抱回来养着也有几日了,可姜玉莲今儿才过来,显然是酝酿了很久了。她就不相信,姜玉莲酝酿了这么久,能没点准备? 果不其然,不多时春卉就又进来禀告了:“姜良娣在外头跪着不肯起来,说是什么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肯见她了。她再起来。”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姜良娣跪在门口,刚好堵住了路。” 姜玉莲这招虽说无赖,可不得不说却也是挺管用的。她这般堵着门,进进出出都是会看见她。哪怕李邺和她能狠心不去理会,宫人们也很快会将这个消息传播开去。到时候,议论的人多了,她这头压力自然也就大了。 树要皮,人要脸。姜玉莲能不要脸,可是她和李邺不的不要脸。而且,如果她还真想想着慎儿的话,那么还真就不能让姜玉莲将这事儿闹大了。不然的话,她没想夺人子嗣,也会变成夺人子嗣了。 陶君兰依旧淡然喝粥吃菜,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李邺,无声的传递过去一个“这个事儿你来搞定”的讯息。 虽说她答应养着慎儿了,可是却没答应还要说服姜玉莲。这事是李邺提起的,自然还得由李邺来处理。这也算是她心里的一点点小小怨言和反抗罢。 说白了,她就是故意要将这个难题丢给李邺;。谁让李邺一声不吭就给她塞了个慎儿? 李邺收到陶君兰的这个意思,倒是还有点儿无奈。末了却还是只能点头让人将姜玉莲带了进来。 姜玉莲一见了李邺就直接跪了下去,还没开口道是先流下了两行泪来。然后哽咽着道:“太子” 李邺不耐烦的搁下筷子:“好好说话!” 姜玉莲登时剩下的话就被直接堵在了喉咙里,被噎住了。不过,她也很识趣,知道李邺不喜欢之后,便是收敛了哽咽,只无声落泪的哭诉:“请太子与臣妾做主。慎儿他……” “将慎儿给太子妃养,是太后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李邺淡淡的出声,认真的和姜玉莲对视,直到将姜玉莲看得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为止。 而陶君兰则是目不斜视,只当是两人不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那悠悠然的态度,倒像是在看好戏似的。 “可是慎儿的生母尚在,如何就需要养母了”虽说对李邺惧怕,可是姜玉莲想到慎儿,到底还是强撑着开了口:“太子妃已有两个孩子,又何苦来和臣妾抢夺慎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不开口任由姜玉莲胡说了。她当下放下碗筷,又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唇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这才认真的看住姜玉莲开了口:“姜氏,你要明白一个事情。” 姜玉莲一脸茫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陶君兰则是继续说下去:“首先,我并不曾抢夺慎儿。慎儿再好,我也不至于就非要他不可。就像你说的,我有儿子了。别人的儿子再好,那究竟不是我生的。其次,我养着慎儿,并不是我愿意的,而是太后和太子的意思,你可明白?第三,你在指责我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能养。先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再来指责我。” 当然,她也并不认为她有什么可让姜玉莲指责的。不过人么,总归要谦逊一点。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侧头吩咐春卉:“明儿别做奶香馒头了,我不爱吃这个。闻着有些腥,换成玫瑰花味儿的。粥里也别再加鱼了,就蔬菜的行了。” 春卉认真的记下了,不过唇上却是始终忍不住带着笑意没办法,旁边姜玉莲的脸色和表情着实是让人忍不住想笑啊! 别说春卉,就是李邺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紧绷着的表情也是崩裂开来,险些维持不住肃穆冷淡的气势。 陶君兰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告诉姜玉莲,你算什么?我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过?你在乎的,我根本不在乎!至于儿子,你自己都没资格养,更养不好,还好意思来说别人抢了你孩子?可笑不可笑? 姜玉莲倒是也不傻了,气了一阵子忽然就意识到了她根本吵不过陶君兰,便是干脆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跪在地上“呜呜呜”的哭,偶尔说一两句“慎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那是我儿子啊!” 陶君兰却是不打算再开口了。不过姜玉莲哭闹得让她心烦,她便是拿眼睛去看李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一卷 第685章 自尽 李邺也是心浮气躁,当下便是道:“你要知道,慎儿本身就已不是你的儿子了。亲亲当初你既自己将慎儿推了出来,如今自然就不该再想着。不管是在刘氏名下,还是在太子妃名下。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又有什么区别?当然有区别; !刘氏已经死了,可陶君兰还好好活着!给了刘氏,虽说名义上是刘氏的儿子了,可是实际上却还不是要和她亲近?可给陶君兰呢?姜玉莲在心里如此回道。不过实际上却是没敢将这话说出口。 “臣妾后悔了!”姜玉莲哭道,一个劲儿的哀求李邺:“求王爷成全我这一回罢!” “你可知我为何不将慎儿给你养?”李邺忽然如此问了一句。 姜玉莲顿时一怔,随后黯然低头认错;“以前我糊涂做错了事儿,王爷难道就不能原谅我这一回?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如今愿意改,只求王爷能成全我一片为母心肠。” “当初你救我那一次,是算计好的罢。”李邺倒是也没恼,嘴里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却是颇有点儿石破天惊的味道。末了他也不等一脸震惊的姜玉莲再说什么,便是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继续言道:“你父亲当年不只是你一个女儿罢?你还有个弟弟对罢?虽说是外室生的,可却是你父亲的儿子对罢?姜复当年怎么被你赶出府去的,不用再提醒你吧?” 李邺越是说下去,姜玉莲的脸色也就越不好看。 陶君兰倒是不知这一茬,还颇有些震惊的看住了李邺:原来,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是被算计的?那李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姜复的事儿她多少猜到了一些。毕竟当初姜玉莲见到姜复的样子太过奇怪了。要知道,若真如同李邺说的那样,姜玉莲是将姜复赶出来了。若姜复告去了族老那儿或是衙门里,那姜玉莲可是真完了。 “所以,慎儿如何能给你养?”李邺冷淡的看着姜玉莲,眼底幽深得没有一丝情绪:“我李邺的儿子,如何能让一个心如蛇蝎,满肚子算计连骨肉亲情都不讲的人养?” 李邺这话简直是伤人至极。 不过,却没有任何的人反驳他的话。就是姜玉莲也是惨白着一张脸,心如死灰。她很清楚,慎儿是要不回来了。 “明日你便自请出宫罢。我会为你指一处庄子,让你下半辈子安枕无忧。”李邺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却是毫无商量的余地。根本就是直接知会姜玉莲。 姜玉莲整个人都似乎木然了。 李邺还有事儿,便是出门去了。陶君兰则是让人将姜玉莲“请”了回去。 其实对于姜玉莲,李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之前按照太后的意思,是该直接去母留子的。如今李邺让姜玉莲余生都去庄子上度过,虽说可能比不上现在尊荣,可是却胜在平淡安宁。而且还留下了一条性命。 当然,姜玉莲也没有权力再选择别的。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姜玉莲当天夜里突然就寻死了。是服了毒。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纵然及时请了太医过来,虽说捡回一条命,可是人却是没能醒过来,且太医也说只怕时日无多了。 毕竟当时毒已入了脏腑,根本就没办法完全清除,只能任由那些毒素继续侵蚀。太医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延缓这个过程。 当时陶君兰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其实也是刚睡下不久;。红螺匆匆进来禀告了这事儿,她和李邺都是惊醒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姜玉莲居然会这样做。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去看李邺,然后问他:“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邺沉吟片刻后道:“我去看看。”说着就起身穿衣。 陶君兰想了想,也是跟着去了。 结果一进屋子,陶君兰便是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的干呕起来屋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地毯上还有没处理的血迹。 这些血,都是姜玉莲吐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这毒药这样厉害,让姜玉莲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只怕姜玉莲还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屋中的情况看起来就颇有些惨烈的意思。 陶君兰受不住血腥气,红螺就忙将她扶了出去。是以她也就没靠近去看姜玉莲到底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李邺进去看了看,倒是也没说什么便是退了出来。随后就叫了姜玉莲身边服侍的宫女桑枝过来问话。 桑枝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在为主子伤心。此时低眉垂眼的样子,看着也叫人有些伤感。 “你发现的?”李邺倒是也没生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开口直截了当的问。至于语气倒也算得上是温和。不过,这温和却是没到达眼底。 桑枝低声回话:“是奴婢发现的。奴婢在外间值夜,听闻里头有动静,便是忙进去一看。主子她便已经是这般摸样了,当时主子除了大口咳血之外,已然是不能言语了。待到太医过来,主子便是已经昏厥过去,再没醒来。” “是她自己服的毒?”李邺又问:“那你可知毒药是哪里来的?” 桑枝只是摇头,一脸的自责:“奴婢不知毒药从何而来。若是今儿主子让我在外头值夜我就多心些,说不得……” “她自己要死,谁能拦得住?”李邺这话听着有些凉薄,却也算是实话。末了他起身来:“好好照顾着你家主子罢。”说完这话他便是打算离去。 桑枝却是哽咽的跪下了,磕头哀求道:“主子心心念念记挂着慎儿小主子。求太子让小主子回来罢,好歹让主子看一眼,了了心中的夙愿。”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戚戚。虽说姜玉莲可恨可恶,可是如今姜玉莲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寻了短见,她却难免心里有些触动。 或许,昨儿她和李邺太过分了一些? 她以为李邺是会答应这事儿的。可没想到李邺却是拒绝了:“慎儿太小,来了也是惊吓。况且她都人事不知了,看了又如何?既如此,倒不如不看,也省的将来慎儿心里一直记挂着。” 说实话,慎儿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姜玉莲了。就像是李邺说的,倒不如干脆让慎儿忘记了才好;。而且姜玉莲如今这般,也的确是不大适合慎儿这么小的孩子过来看。没得吓坏了。 或许李邺这般对姜玉莲是有些狠心,可却也是实打实的为了慎儿好。 当然,陶君兰能理解李邺的心思,外人却不一定理解,反倒是只觉得李邺凉薄冷血罢了。 这事儿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虽说是姜玉莲自己想不过自尽,可总归还是要尽力救治的。而且毒药哪里来的也要查清楚宫中可不比外头,这毒药可不容易弄。姜玉莲能弄到,那别人会不会也弄到?若是旁人拿着去下毒,那可怎么得了? 所以,出了姜玉莲的院子,李邺便是召来了太医问话。 太医回话道:“看样子像是鸩毒,不过却也不敢断定。” 鸩毒这东西,素来是只有宫中才有的。可以说是见血封喉,最是来得快。可蒋玉莲却没死,还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会是鸩毒? 陶君兰和李邺都是这般想着,面上就带出了疑惑来。 太医看出了二人的疑惑,便是忙低声道:“鸩毒这个服用得少了,见效自然就慢。姜良娣应该是没服多少,所以才会如此。” “那鸩毒是宫里的?”陶君兰沉下脸来:“我记得鸩毒都在太医院保管罢?” 牵扯到太医院,太医自然也是十分紧张和在意:“的确是如此。不过这种药一般都是没有存货的,几乎都是需要时候再调配。所以……” “那可真奇了。”陶君兰蹙眉看向李邺:“既然是这样,那鸩毒是哪里来的?” 李邺看了一眼天色,却是没再继续讨论下去,只催陶君兰;“你先回去歇着,这事儿我去查就行了。”虽说这事严格说来该陶君兰去查明的,不过陶君兰现在怀着孕,自然不适宜操劳。所以李邺自然而然就将此事儿揽过来。 陶君兰知道李邺的心思,当下心中微微一暖,也就没有反对,只是应了一声,便是回去歇着了。 只是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姜玉莲的情形她是没看见,可是她一闭上眼,心里就忍不住去想象。再加上当时闻到的味道和看见的血迹,她自己倒是有点儿被吓到了。 心浮气躁的,她便是叫了红螺进来陪自己说话。 “你说,我们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些。”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犯愁:“这下可好,端本宫的主子又要少一个。原本就已是不多了,如今更不知要被人说嘴成什么样。” 幸而如今皇后没功夫插手端本宫的事儿,不然的话,这可不是一个往端本宫塞人的好时机? 别说皇后,就是宫里其他人,少不得也要议论此事的。到时候皇帝万一动了心思,直接塞人过来,她倒是还真不能拒绝了。 第一卷 第686章 烫手 皇帝倒是没往端本宫塞人,而是直接过问了这件事情。 甚至,还是在朝堂上直接问起了李邺这个事情:“听说太子的一个良娣中毒了?太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因了昨儿熬夜,李邺的面上还可看见倦容,眼睛底下也是有些发青。此时皇帝这么一问,众人顿时露出了几分了然来:原来太子的神色不好,是这个缘故啊。 李邺也是微微有些讶然。他没想到皇帝会过问起此事儿,毕竟皇帝最近连朝政上的事儿都不怎么过问了,更别说后宫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皇帝问起,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了当就承认了:“姜良娣服毒自尽了。” “自尽?为何?”皇帝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感兴趣,又这么追问了一句,还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李邺纵然不太想回答,可为了避免旁人误会,还是仔细解释道:“太后生前便是安排好了慎儿要养在太子妃陶氏的名下,如今姜氏知道此事,便是不同意。我训斥了她几句,兴许是想不开罢。” 大臣们此时都有点儿面面相觑各自茫然的意思:这说着朝廷大事呢,怎么好好的又说起皇家自己的家事了?而且,还是太子的。这让他们如何自处?插话不好,不插话似乎气氛更诡异? 于是,众人便是一直在插话和不插话之中犹豫。而他们犹豫的这个功夫,皇帝便是已经皱了眉头训斥李邺了:“这夺人子嗣之事怎可做?纵然是太后吩咐,也该多思量一番。闹出这种事情来,岂不是叫人笑话?太子你连家事都处置不好,以后还怎么处理家国大事?!” 皇帝这般一训斥,李邺皱了皱眉头,却也强忍着没去分辨什么。只顺着皇帝的话认错:“是,以后我必好好处理这些事情,不会再这般了。” 他是懒得分辨了,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心慈手软了。姜氏这般会折腾,就该按照太后一开始的吩咐来才对,而不是想着她毕竟服侍了他一场,又生了慎儿就心慈手软。以至于无端端的生出这般多的事端来。 “不过,朕怎么听说姜氏并非是自尽?而是被投毒?”皇帝忽然又这么说了一句,顿时便是惹得大臣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听些八卦也就罢了,关键是怎么这会子八卦有更加凶猛的架势?这投毒,可是就严重多了! 李邺同样是一惊:“父皇是听谁说的?儿臣怎么不知还有这样的事儿?谁会去害姜氏?这恐怕是无稽之谈。” 皇帝淡淡的一抬手,吩咐宝船太监:“去将人带上来。” 宝船太监看了一眼蹙眉不言的李邺,退下去不多时就带了一个丫头上来了。那丫头李邺倒是也认识,正是姜玉莲身边服侍的桑枝。 因了昨儿还见过,李邺当然不会就忘记了。当下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住了桑枝,想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幺蛾子。 桑枝倒是根本没敢看李邺,瑟瑟缩缩的跪下了,伏在地上移动不敢动,请安也磕磕巴巴的。显然是有点儿吓坏了。 “是你说姜氏是被人投毒?”皇帝出声问道,声音威严;桑枝微微一颤。随后才颤声答话道:“是,是奴婢说的。奴婢的主子,的确是被人投毒的!” “那你昨夜里为何又与我说是自尽?”李邺缓缓出声,虽说声音平和淡然,可是却也不难看出他是有些恼怒的:“你此时又这般说,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桑枝被质问得越发颤抖得厉害,抖索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李邺看着,心里登时就莫名一阵烦躁。 皇帝缓和了语气,苛责李邺道:“太子,你平和些才是。好好问她,这般吓唬她作甚?” 皇帝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警告的味道,更似乎有点儿笑意。不过李邺仔细分辨了一下,却又捕捉不到了。而对于皇帝的“提醒”,他则是干脆不说话了。反正桑枝既然来了,断然没有不将话说清楚的。 果不其然,很快皇帝又问了一遍。 这次桑枝倒是顺畅的答了:“当时太子和太子妃都在,我怕说了之后起不到效果,反而被灭口。太子一贯宠爱太子妃,若此事儿真的是太子妃做的,那必然太子是向着太子妃的” 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明白了桑枝的意思:桑枝这是觉得陶君兰谋害了姜玉莲。而她隐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桑枝还真有一点说对了。若是他发现是陶君兰做的,他却是必然会将这事儿压下来,护着陶君兰的。 但是,这事儿真的是陶君兰做的?李邺不相信。要说陶君兰毒死了皇帝或者皇后,他相信。可陶君兰会去给姜玉莲下毒?凭什么?姜玉莲还没那么大的脸面罢? 于是,李邺冷笑了一下出了声:“你觉得是太子妃做的?可有证据?” 桑枝嗫嚅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一个理由出来:“太子妃想要养着慎儿,而良娣她却是慎儿的亲娘” 这个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有史以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想要夺人子嗣,去母留子是最好的做法。这样一来,若不曾事发便是不会被人诟病。而且,也很好的杜绝了孩子和亲娘亲近的这个顾虑。毕竟血脉亲缘,这个是最不容易割断的东西。 “太子妃已有孩子,她犯不着为了一个孩子冒险。”李邺是神色缓和,语气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这般的替陶君兰辩解了一句。当然,这也是大实话,且最能说服人。 桑枝一怔,却是只咬定了:“可太子妃想养着慎儿。”反正只要陶君兰想养着慎儿,那姜玉莲就是个绊脚石。这个理由,听着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顿了顿,桑枝又道:“而且太子妃一贯不喜我们良娣。” 桑枝这么一说,陶君兰要谋害姜玉莲的理由似乎就更加充足了。 “仅仅凭着这个,却也不能说明问题,证据呢?”李邺倒是毫不避嫌的站在了陶君兰那一边。 此时倒是也没人觉得李邺偏心还是怎么的,反正注意力都在桑枝身上呢:毕竟真凭着这个猜测也不可能就这么断定了事实,还是得讲究一个证据二字;桑枝倒是也没慌乱,镇定的道:“昨儿是宫女绿时服侍良娣吃的晚膳。因昨儿良娣心情不好,所以晚膳用得很晚,用完了晚膳没多久,良娣就出事儿了。而后良娣再没吃过东西,直接就睡下了。我亲自服侍良娣睡下的。” “所以你觉得是绿时下的毒?不过,你又怎么断定不是姜氏自己起来服毒的?”李邺好笑的看住桑枝:“你不是说你昨儿是在外间守夜,并未在里头服侍?那姜氏做了什么,你又如何知道?” 皇帝用袖掩唇打了个哈欠,随后疲惫的问:“那绿时何在?带上来问话。”显然,他这是要亲自过问这桩案子了。 李邺看了一眼皇帝,倒是也没反对。不过看着皇帝那般疲倦的样子,他便是问道:“父皇似乎累了?可要歇一歇?” 皇帝晃了晃头,似乎这样可以清醒一些。随后他才迟缓道;“不必。” 宝船太监担心的看了皇帝一眼,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递过去一只提神醒脑的特制香囊,让皇帝闻着提神。 然而作用似乎也并不太大。 自然,在场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虽说都喝茶的喝茶,议论的议论,都是尽量假装没看见一般,不过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想:到底是老了啊。不服老不行啊! 这般想着,众人又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面容温和俊美,气度无双。一时之间,就让人心一面倒了。老皇和新君,自然谁都会忍不住更倾向年轻一些的君主。而且,更别说现在皇帝行事也是的确有些昏聩之嫌疑。 一时之间众人更是忍不住心想,若是一会儿真需要站队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站到李邺那边去罢。 自然,大臣们的心思李邺和皇帝谁也不知道。此时李邺心里其实在想对策:因为他觉得很不对劲。桑枝突然指控陶君兰不说,更是还牵出来一个绿时。仿佛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若是绿时到时候真承认了是陶君兰指使她的,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至少,陶君兰就有点儿百口莫辩了。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烦躁。若早知道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那他当时就该别提出这个提议来。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给了陶君兰捧着。 如今陶君兰怀着身孕,本就该好好休养。可中秋的时候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情,接下来更是又为太后的丧仪操劳,如今又摊上这么一件事情……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愧疚和难受的。不过,眼下他也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心里就难免的有些焦躁起来。 等到绿时被带上来的时候,李邺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事情马上就要明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总归是有法子的。所以,倒是比之前的煎熬好多了。 第一卷 第687章 禁闭 陶君兰在端本宫里正在处理宫务的时候,宝船太监就忽然来传旨了。皇帝的意思很明了,直接是禁了她的足,而且也没说什么时候解除。 自然,这一禁足就是真禁足了,别说出门,就是处理宫中事务这事儿也是被夺了;。甚至就是李邺也是不许再过来了。 宝船太监宣读完了旨意,一脸为难的看着陶君兰;“太子妃您看” 陶君兰自然知道这事儿宝船太监也没法子,便是点点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我当然也不会叫公公您为难。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得请公公告知一二才好。” 宝船太监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即便是将皇帝如何过问此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竟是一开始完全不知情,不然的话,必定还是会想法子知会一二的。” 陶君兰点点头,笑了笑;“我当然也不是怪公公您。您有这份心意,已经是叫我们感激不尽了。” “我估摸着这事儿是和庄妃娘娘多少有些关系的。”宝船太监压低声音言道:“昨儿皇上就在庄妃娘娘宫中歇的。今儿一大早我也没见皇上见过什么人。” 顾惜吗?陶君兰在心头咂摸了一回,随后便是点点头:“此事儿还得劳烦公公告诉太子一声,另外请公公帮我给太子带个话。就说我半点不着急,清者自清,横竖也不过是好好在屋子里休养一些时日罢了。正好我也调养身子。” 宝船太监听陶君兰这样说,登时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太子妃有这样的心态,那是再好不过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不然还能怎么样?反正没做过那样的事儿,我也不怕什么。” 宝船太监点点头,又压低声音:“其实本来绿时也并不承认有此事的。不过她屋里翻出了您的金簪子,所以这事儿便是说不清了。最后绿时挨不住刑,这才招认了。” 陶君兰明白这是宝船太监提醒自己,当下点点头:“这事儿我会查清楚的。金簪子若真是我的,那这来历却是要好好查一查。” 她赏赐人,从来不会用金簪子,都是给的银子。就算偶尔赏赐首饰这些,也不过是给红螺她们几个,而且也都不带纹样的。带着宫里纹样的,她都好好收着。 所以,真要查起来,倒是也容易。 陶君兰当着宝船太监的面儿进了屋子,又让宝船太监将门锁了带走了钥匙。这样的禁闭也是皇帝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李邺宠爱她,假公济私做个样子罢了。 当然,门虽然锁住了,窗户是没锁的。毕竟传膳用水这些,都还是正常的。只是以后要麻烦些,从窗户这里传递了。 陪着陶君兰一起被禁闭的还有春卉红螺和碧蕉水纹这四个。这四个也是她从王府里带进宫的,是最能让她信任和安心的。 宝船太监那头一走,陶君兰这头就让几个丫头清点妆奁和库房:“金簪子说是我的,你们立刻查查,看到底是不是真是少了。” 红螺知道这事儿关乎陶君兰的清白,当即便是也不敢耽搁,留了水纹在陶君兰跟前服侍,其他人便是两个去查库房,一个去查梳妆盒子里的。 梳妆盒子里头的簪子都是平日里要用的,而平日负责这个的是碧蕉,所以自然就是碧蕉在外头;陶君兰也没别的事儿,便是也在一旁看着。 即便是日常用簪子却也是不少,几个妆奁都是满满当当。赤金的,嵌宝的,各色各样,看着都叫人觉得眼睛花了。 碧蕉拿出一个小册子来,一样样的清点,虽说繁琐却也是没了更好的法子。 陶君兰又让水纹也上去帮忙。 不过饶是如此,碧蕉这头也清点了足足小半日。最后碧蕉的脸色很是难看,低声回道:“一只赤金的蝴蝶扭花簪不见了。是宫里匠作司送过来的,八月十五那日还用过。”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八月十五用过?那是不是当时丢了?”她和李邺摔下去,那么高发髻散乱也是正常的,而且当时她发髻上钗环众多,掉一两个也不奇怪。反正当时她再醒来的时候,发髻上的簪子都被除去了,倒是也不曾在意过这些小细节。 碧蕉被陶君兰这么一说,登时也是迟疑起来,仔细的想了一阵子之后,却也是不敢确定:“当时慌乱得很,而且也不是我替太子妃您卸的头面,不过,似乎从八月十五那日之后,那簪子倒是再也没见过了。” 陶君兰的簪子众多,而且每日尽量都是不同的花样,所以一个不怎么打眼的普通金钗,碧蕉记不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平日里妆奁都是锁着的,只有梳妆的时候才打开。钥匙一直都在我这里保管着,要说偷只怕也不容易。”碧蕉低声言道,又有些自责:“不过就算是被人偷了去,此时也找不到证据了。” 不多时,红螺和春卉也是回来了。看见碧蕉这样,登时就明白了:“找到了?” 碧蕉垂头丧气的点点头:“嗯,不见了一根赤金蝴蝶扭花簪。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八月十五那日戴过之后,就似乎没再见过了。” 红螺闻言,便是断定道:“那肯定是八月十五那日不见了。我当时没看见什么蝴蝶扭花簪。许是落在祭台底下了。然后被人拣走了。” 陶君兰“嗯”了一声:“这也不奇怪,当时天色也不好,掉了没人发现也是正常。至于捡到的人私藏了也不奇怪。只是,怎么的就这么巧,到了绿时的手上?” 绿时当时可没去参加宫宴,更不可能捡到簪子。 而且,宝船太监说是可能和顾惜有关系。是顾惜故意冤枉她吗?可顾惜好好的冤枉她做什么?对顾惜又有什么好处? 陶君兰心里有些烦躁,便是干脆躺了一阵子静静心。 至于红螺等人,虽说也是心情不好,却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尽量平心静气。 而李邺此时也是心浮气躁。皇帝禁足陶君兰,又不许他插手这个案子,意思已经是很明了。这是陶君兰三番五次顶撞皇帝,以及他不肯再听话的惩罚和威胁。 绿时是被打怕了,所以才屈打成招,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皇帝偏偏就信了,而且一口咬定是打得对方说了实话;这样一来,倒是叫人根本不好辩驳。 他心里自然是十分担心陶君兰的,既怕她思虑太多,又怕她恼怒不快,更害怕她担心。而且,这事儿一旦传开了,对陶君兰的声望自然也是有影响的。 本来皇帝还想将管理宫务的事儿交个顾惜的,不过李邺却是提醒皇帝道:“懿贵妃管理宫务管理得不错,倒是也不必换人。而且管理宫务费时费力,只怕庄妃承受不住。庄妃自幼就是个体弱多病的” 皇帝在李邺说这话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邺,最后却还是点点头:“那就让懿贵妃管理罢。” 倒是谁也没提起皇后来。不然的话,这管宫的权力是该还给皇后的。 接下来一连着几日李邺也没能再见陶君兰:虽说他仍是回到端本宫,不过陶君兰被关着,倒是还真见不上面。纵然隔着墙说了几句话,可是那到底是没看到人,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的。 李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太医赶紧将姜玉莲救回来这样一来,也才能知道姜玉莲到底是自尽还是被人投毒了。 不过,一连着几日,姜玉莲那儿却是丝毫好转也没有。事情俨然已经是陷入了僵局不过如果姜玉莲一旦没了,那皇帝必然是不会轻易放过陶君兰的。 倒不是皇帝多正义,而是明摆着如今皇帝是拿着这件事情做筏子压制端本宫。 所以,陶君兰如今的处境是十分微妙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却是毫无进展,李邺便是心里开始浮躁起来。做什么事儿都没心思,再加上朝堂上庄王和武王的针对,他的心情自然就更差了。 事情的转机很快就来了。不过,却不是李邺和陶君兰期盼的那种,而是……更坏的。 皇后忽然提出,其实刘氏当年是陶君兰害死的。而陶家,更是帮凶。至于证人,则就是桃枝了。 桃枝逃出了端本宫,住在了皇后的宫里寻求庇护。 桃枝这么一证明,再联系当年陶君兰和刘氏的关系并不好,登时就让所有的人心里蒙上了层层疑云。 长子之争,地位之争,管家权力之争,这一条条的利益关系,似乎都很能够说明陶君兰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去对刘氏下手。 还有红蕖的死,也被扣在了陶君兰的头上。 一时之间,陶君兰身上的罪名层出不穷,令人咂舌。 皇帝恼怒之下,命人将陶静平关押审查了。甚至于连九公主的脸面都不顾了。 陶静平这一被关,顿时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仿佛人人都开始怀疑起陶君兰和陶家来。陶氏一族的名声,几乎是跌到了谷底。 而更有好事者,又将陶致勿当年的事情也一并翻了出来。; 第一卷 第688章 冷静 这些事情陶君兰自然不知。倘若知道了,只怕也是冷笑一声:这些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她害死刘氏?真真可笑,刘氏死的时候,她也染上了瘟疫,险些死了!为了一个刘氏,她有必要以身犯险吗?别说当时争的只是个王妃之位,就算是争的是皇后之位,她也绝不会糊涂到那个地步,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至于红蕖,那就更犯不上了。红蕖不过是个妾,还不受宠。怎么也不可能对她有威胁。说是刘氏做的,倒是还有人相信才对! 也正是因为不知,陶君兰这才没有着急上火。否则的话,只怕她能被气得吐血。这算什么?颠倒黑白? 因陶致勿一案被查到的那些人家,此时忽然都是拧成了一股绳,死死的咬定了当年陶致勿的确是罪有应得。 一时之间,陈大人这头也陷入了僵局。而此时,一张巨大的网子也是终于浮上了水面。 王家化险为夷。仅仅凭着这一点,李邺便是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是和王家有关的。不然,哪里有这样的巧合?现在,他甚至怀疑八月十五那日的“意外”也是皇后所为。 八月十五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没查出一个眉目来。因为当时皇帝震怒之下,将负责的人都直接打死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彻底断了证据。想到当时皇帝在听完他说了他的怀疑后,皇帝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将人处死了,李邺就只觉得心里发冷。 他觉得皇帝如今越来越反常了。明君根本就谈不上了,只是越来越昏聩糊涂。 说实话,皇帝这样打压端本宫,他是真的看不出半点的好处。这样一来除了破坏朝廷的稳定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李邺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眉心。此时王如小心翼翼的进来禀告:“九宫主来了,说是想见太子您。不知” 李邺点点头:“请进来吧。”其实谁都知道九公主此时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为了陶家和陶静平罢了。 九公主纵然施了厚厚的脂粉,也是没能够掩盖住脸上的疲倦之色,以及那一双红肿的眼睛。 九公主显然是狠狠的哭过了。而今一见到李邺,九公主便是哽咽的哭道:“二哥,如今我该怎么办?”陶静平这么一被带走,她这心里顿时就像是屋子的顶梁柱塌了一般没了支撑,心里惶惶然得很。 李邺耐心的安慰九公主:“会没事儿的。” “可静平都没带走了。”九公主显然没听进去,反而犯愁的如此言道。 李邺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的保证:“很快就能够回来的。”说着又拿了帕子递过去:“哭什么?拿出气势来。事情总能解决,哭也不过是让别人瞧着痛快。” 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他不是不焦躁不是不烦闷,可他会表现出来给人看么?当然不会。对方越是想看,他就越是要做出冷静的样子。 九公主按了按眼睛,抽噎了一下;“我都要急死了。哪里还冷静得下来?我又不像二哥你似的” 李邺淡淡的扫了九公主一眼:“哭有用的话,我也乐意去哭。” 九公主一噎,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哭当然是没有用的,可是这会子除了哭之外,她是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想了想,九公主低声道:“或许我去求一求父皇”这话她说得很没有底气。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皇帝是绝不会听她的。自小她就不得宠,皇帝心里有她这个女儿就怪了。而且若是要顾及她的话,早就顾及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 “你倒不如去求顾惜。”李邺冷笑一声。 九公主眼前一亮,嗫嚅反问:“果真有用?”若真是有用,纵然丢人些,她也是乐意的。只要陶静平没事儿就行。 李邺被九公主这幅样子气得笑了。慢悠悠的道:“小九,你该好好冷静想想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九公主,而是直接叫了周意过来,吩咐他到:“你悄悄的跑一趟陈家,告诉陈老大人,陶家的冤案必须翻过来!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尽快!有什么,我担着。” 周意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往陈家去通话去了。 随后,李邺又吩咐王如:“替我约一约庄王,我有事儿要见他。” 王如走后,李邺便是静下心来看折子。丝毫不去理会九公主九公主如今被担忧冲昏了头脑,根本就已经失去了理智了,让她冷静一下,才是最好的。 许久,九公主自己才开了口,如今倒是不哭了:“若是这事儿查不清楚了,二哥打算如何?” 李邺的笔停顿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眼里的光芒几乎是比刀子看着还凌厉。就是捏着笔的手,也是猛然收紧了,连关节都有些泛白了。 随后他才淡淡道:“若是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男人?” 这话听着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细细品味一番之后,九公主却是从中品味出了一丝凛然决然来。显然,这话是李邺下了大决心的。至于他到底会做什么来护着自己的妻儿,谁也不知道。不过九公主却敢肯定,断然不会是什么软和的事儿。 不过李邺这番话却是给了九公主勇气。九公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迟疑了一下后便是低声道:“其实,太子妃和我说了一件事儿。” 李邺顿时抬头,急速问道:“何事?” “太子妃让我告诉陈家人,时刻准备弹劾皇上。”九公主压低了声音,总觉得有些心虚,唯恐别人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听了去。 李邺思量了片刻,隐隐猜到了几分:“是皇上要封顾惜为皇贵妃的时候罢?” 九公主点点头,又有些惊奇:“二哥怎么知道?” “因为父皇最近只有这么一件事情最荒唐。”李邺淡淡回道,末了又沉吟片刻。很快就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办罢。” 陶家平反这事儿,闹出点动静来也没什么不好。他一直很清楚,纵然是皇帝,也不见得就能够高枕无忧事事顺心,一样有忌惮的东西。这东西就叫民心。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书生一旦真发了怒来,那手里的笔,可比刀剑更让人觉得害怕;李邺冷冷一笑:“这事儿你去联络,让他们上折子,替陶家人说话,替静平说话。如此一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静平,谁敢动陶家。” 陶君兰在意的东西里,陶家的分量绝对是很重的。他必定会替陶君兰护着整个陶家。而且,他也不想投鼠忌器。 就在陶家一团乱,而李邺也是竭尽所能的时候。陶君兰则悠然的在端本宫里看着碧蕉给她做衣裳。如今她肚子渐渐显怀,衣裳自然是要换成宽松的。虽说以前做侧妃的时候有这样的衣裳,不过现在身份变了,总还是要做重新做些的。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有变化。 屋里正说着话,一个宫人却是匆匆的靠近窗边,压低声音喊道:“太子妃,太子妃!” 陶君兰微微讶然的几个丫头对视一眼。红螺起身开了窗:“谁在说话。” 这宫人却是个生面孔。不过她倒是很快的言道:“奴婢是英嫔娘娘宫中的打杂宫女,此次前来,是奉命和太子妃说件事儿的。” 听说是英嫔,陶君兰便是了然点点头:“何事?你说罢。” 那宫人便是飞快的将宫外的情形说了了,末了又道:“如今局势很不利,宫里已是商量着废了您的太子妃之位。” 陶君兰听了这话,目光陡然冷了一冷。 那宫人吓得一缩脖子,忙告退了:“如今话也带到了,奴婢这便是去了。不然叫人发现可不得了。” 自然也没人拦着,毕竟反正拦也拦不住。 红螺下意识的看向陶君兰。 陶君兰微微蹙着眉头,扶着腰站在8原地半晌没说话,也没动,一脸的沉思。 红螺心中担忧,便是唤了一声:“太子妃?” 陶君兰回过神来,然后茫然的低下头去,蹙眉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儿是真的吗?” 红螺怕陶君兰担心,几乎是立刻摇头:“只怕是假的。哪里能如此?这必然都是谣言” “我觉得是真的。”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目光冷冷:“这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我们。不过,那宫人只怕也不是英嫔派来的。而是故意告诉我这件事情,好让我心里不痛快的。他们估摸着此时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 红螺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没想到陶君兰会这么镇定和冷静,不过仔细想想却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陶君兰似乎就从来没有过慌乱的时候?不管再糟糕的局面,她也都是冷静自持的。 只是,为什么看着陶君兰这幅样子,她心里却是更觉得心酸和泛着疼呢? 红螺很快就顾不得心疼了,因为陶君兰低声吩咐道:“想法子,叫静灵过来,我有话问她。”; 第一卷 第689章 撒谎 静灵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拴儿和明珠过来了。 拴儿到底大些懂事了,见了陶君兰也没哭闹,只是含泪问道:“娘什么时候出来?”虽说不明白“禁闭”是什么意思,可是陶君兰被关起来了,他却是看出来了。 而明珠则是哭着要陶君兰抱; 拴儿一把拉住明珠:“不能抱,娘有小弟弟。”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看着陶君兰微微隆起的肚子,巴巴的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里头揣着的“小弟弟”。 陶君兰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忙摸了摸拴儿的头:“拴儿真乖。等娘出来了,给拴儿做好吃的。明珠也要乖乖的,听哥哥和姨姨的话。” 明珠含泪闹情绪,拴儿拍着她,哄她:“点心全给你吃,听话。” 于是明珠在点心和娘之间,犹豫了一番之后到底选了点心。 陶君兰登时哭笑不得:“小馋嘴丫头。” 静灵也是笑:“小孩子都这样。不过,这会子是哄住了,等到晚上还得闹一场的。”说着说着静灵语气低下去,神色也是肃穆起来:“说起来,太子妃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陶君兰摇摇头:“怕是一时半会的出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外头传成了什么样,诸多罪名加在我身上,只怕轻易辩解不得了。” 静灵有些发愁,更是想起如今宫外的情形,便是忙道:“那怎么办?”直觉今儿陶君兰叫她来,必然是有什么法子的。 陶君兰笑了笑,诚恳的看住静灵:“我需要你帮忙。” 静灵将明珠递给宫女,示意她先将孩子带回去,这才肃容道:“太子妃尽管吩咐,我是万死不辞的。” 陶君兰看了一眼不肯走的拴儿,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立刻说出来,而是哄他:“拴儿先跟着宫女回去罢。改日再来看娘。” 拴儿只是摇头,执拗着不肯走:“我不走。” 静灵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杵着,叫人知道了反而给静灵惹麻烦。陶君兰也只能任由拴儿去了,心想小孩子听不懂,便是三下两下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如今宫中流言四起,你去寻张嬷嬷,请她帮我散发一些消息出去。只说几点即可,第一是我当初由刘氏传上瘟疫,是谁害谁还不一定,而且刘氏死前悄悄上了替我请封的折子。第二,红蕖的死,是桃枝所为,桃枝如今不过是想倒打一耙。且我得宠红蕖不得宠,我何必如此?红蕖死后,皇上亲自派人调查,和我无关。第三,顾惜年轻而皇上老迈昏聩,如今顾惜处处迷惑皇帝,究竟是想做什么?第四,顾惜当年,对嫁入端亲王府十分期待。” 静灵一下子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前头是为她自己辩解,后头则是想离间皇帝和顾惜了。当即她低声道:“离间计?” “嗯。”陶君兰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拴儿,轻声解释:“顾惜如今得宠,且我有可靠消息。十有八九她参合在此事之中。且她本就为了当年没能进府的缘故憎恨与我,所以这件事情很可能根本就是她所为。所以,我不能让她继续得宠下去。如今皇上多疑,我便是要利用这多疑。”只有让皇帝不再信任顾惜,让皇帝猜忌顾惜,他们也就有机会了。” “太子那头,你再带给他一句话,就说让他伺机而动。我们陶家,就交到他手里了。”陶君兰低声言道,有些怅然和凝重。其实,这事儿由着她去操作是最好的。只是她现在被控制在这一隅,根本没有法子。 静灵又有些担忧:“不过皇后那头,会不会” “肯定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随后微微一笑:“所以,让太子给庄王带句话,就说皇后娘娘知道他谋害慧德太子的事情了。” 静灵倒抽一口凉气。她之前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故而如今猛然一听说,倒是惊住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拴儿一脸镇定,忽然就问了一句:“顾惜是谁?” 静灵正心里乱麻似的,也没多想顺口就答了:“就是庄嫔娘娘。” 陶君兰却是微微一怔:“拴儿方才我们说话你都听见了?” 拴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懵懂又似乎有点儿明白的样子倒是引得陶君兰忍不住发笑起来,不过又觉得拴儿就算听见了,却也不一定都听懂了。于是也没再继续在意,又和拴儿说了几句话,就让静灵带着他离开了。 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拴儿在走远之后却是悄悄问静灵:“姨姨,是不是庄妃害得娘被关起来?” 面对拴儿这样的提问,静灵只觉得有些不好回答。尤其是看见了拴儿巴巴的眼神之后,犹豫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如实回答了:“算是吧。不过这个事情,拴儿别说出去,悄悄藏在心里,知道了吗?” 拴儿点点头。 静灵很快就悄悄去见了张嬷嬷一面。张嬷嬷当时知道了静灵的来意之后,便是笑了笑:“我还道是她不来找我了呢。” 张嬷嬷随着太后在后宫呆了这么几十年,自然手段不知高了多少。有了陶君兰的托付之后,她更是放开了手脚去做了这事儿。很快宫中便是流言四起,登时就让宫中的人分成了两拍一派觉得陶君兰就是心黑手辣的,一派觉得陶君兰被冤枉的。 当然,也得感谢陶君兰平日里与人为善的作风。虽说如今还不明显,不过却有渐渐说好话多过说坏话的倾向。 而李邺那头的行动自然也是十分迅速。双管齐下,宫中宫外的风气倒是渐渐的开始扭转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叫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拴儿带着明珠,居然一路跑出了端本宫,然后去了顾惜的宫里找皇帝。当然,还是有个小太监给拴儿带路的,只是却不知道拴儿是怎么威胁那小太监的,倒是让那小太监听话的带着他们去了。 拴儿倒是也不傻,他是挑着时辰去的。正好是用午膳的时辰,自然皇帝也就正好在那儿。 皇帝听见拴儿带着明珠在外头要求见,也是惊了一大跳:“只有两个孩子?” 宝船太监忙道:“奴才出去看看。” 皇帝点头,又吩咐:“快带进来。”虽说和儿子别苗头,对儿媳妇也不是很喜欢。不过对孙子和孙女,他却是喜欢的。尤其是拴儿这个长孙,和明珠这个肖似顾贵妃的孙女。 顾惜目光闪了闪:“两个孩子怎么过来了?宫里这么大,走丢了可怎么好?而且一路这么多池塘什么的” 这么一说,皇帝心中也是一紧; 。想到拴儿才多大,还带着一个明珠……想想都是觉得后怕。当即就有点儿坐不住,干脆起身也跟着出去看。 明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因为她走得太累了。拴儿紧紧的牵着她,也不安慰她,只是在旁边看着。带着拴儿他们过来的小太监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却是怎么也哄不住明珠小姑奶奶。 “哎哟,明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宝船太监有些心疼,一把抱起明珠来,“可是饿了?” 拴儿低声道:“她是想娘了。”末了又举起手掌来,将胖胖的手指挨个儿掰了一遍,却是也数不出来,最后只能一本正经道:“我也很久没看见娘了。想娘。” 话一说完,明珠登时哭得就更加撕心裂肺了。 而此时皇帝也出来了,见了明珠哭成这样,也是心疼:“怎么了?” 拴儿见到皇帝,忙给皇帝行礼。末了又扑上去撒娇:“皇祖父!” 皇帝被拴儿一扑倒是有点儿站不稳,忙问:“拴儿怎么过来的?” “让他带路过来的。”拴儿指了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一脸严肃的告状:“他一点不听话!皇祖父不是说,拴儿是皇孙,谁都要听我的吗?可是他为什么不听话?还是我吓他他才听话的。” 皇帝挑眉:“怎么吓他了?” “像皇祖父那样,拖出去打死!”拴儿稚嫩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一股威严冷酷来。神色也颇有些像皇帝。 皇帝顿时“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皇孙!” 笑了一阵,皇帝这才又和颜悦色的问道:“拴儿怎么想来找皇祖父了?是谁让拴儿来的?” “是我想来的。”拴儿后退一步,慢慢跪下了,“拴儿想请皇祖父放了娘亲出来。妹妹整夜哭闹,都是因为想娘。拴儿也想娘。”说到最后一句,他嗓子里隐隐带了几分哭腔。“拴儿想娘。娘不能见,爹也不回来,他们是不是不要拴儿了?” 皇帝盯着拴儿,沉下脸来:“拴儿,不许撒谎。你说,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拴儿只是摇头:“拴儿没有撒谎。” 皇帝又问明珠:“明珠,是谁让你们来的?” 明珠刚被宝船太监哄着收了泪,正抽噎着,却还是指了指拴儿:“哥哥。骗我!没有娘!” 宝船太监顿时试探着问道:“哥哥骗明珠,说是来找娘?结果没有找到?” 明珠的小脑袋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上戴的小珠花都掉下来了。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宝船太监看了拴儿一眼,又看一眼喜怒不定的皇帝,忙问拴儿:“拴儿,真是你自己来的?”; 第一卷 第690章 小祖宗 拴儿点点头,然后懵懂的反问:“不可以吗?” 宝船太监心里自然是心软得不行,完全说不出让拴儿失望的话来。亲亲当即便是看向了皇帝。 皇帝自然也是心软,便是笑道:“当然可以来。只是下次可别只带一个小太监,多几个人跟着才好。”这只带着一个小太监,着实不明智。而且关键是这个小太监看着也不过才十岁的样子,着实也是太小了。 “皇祖父,赏他。”拴儿指了指小太监,“他给我带路,该赏;!” 皇帝哑然失笑,半晌才吩咐宫人:“去,娶个银元宝来,赏给他。”顿了顿又才点了点拴儿:“你这是怕我罚他,先发制人呢。” 拴儿迷惑的看皇帝:“先发制人?” 皇帝只是笑。随后又问:“拴儿今日怎么想起来找皇祖父了?” 拴儿低下头去,可怜巴巴的嗫嚅:“想求皇祖父放了娘出来。” “为什么来求皇祖父?”皇帝倒颇有点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当然,在其他人看来,其实就是试探罢了。皇帝显然未必相信拴儿过来真是他自己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主意。 拴儿看住皇帝,乌溜溜的眼睛晶亮亮的透出光来:“皇祖父不是皇帝吗?他们不是都要听皇祖父的吗?” 说着拴儿拽着皇帝的外衫,轻轻的摇晃起来:“皇祖父放了娘吧。拴儿会乖乖听话的。” “拴儿!”皇帝皱眉轻斥了一声:“你娘做了错事,便是该受罚。你这般无理取闹,一点也不乖!” 拴儿看了看明珠,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抽抽搭搭的:“我要娘!娘没做错事情!爹说了,娘没有做!姨姨也是这么说的!我要娘!” 好不容易哄好的明珠见自家哥哥哭了,懵了一下随后也是嘴巴一瘪就大哭出声来。 一时之间,两个孩子的哭声几乎是要掀翻屋顶。 顾惜听得心里烦躁,而且屋里九皇子听见外头拴儿哭闹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也是大哭起来。三个孩子里应外合的,简直就让人恨不得耳朵干脆聋了算了。 顾惜只能上来打圆场:“拴儿乖,快别哭了。乖乖的你皇祖父才疼你。” 拴儿哭得一怔,仔细的看了一眼顾惜:“你是谁?” 顾惜柔声道:“我是你顾姑姑啊。不记得了?” 拴儿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点点恍然来,显然是想起了顾惜是谁。接着就听见拴儿认真点头道:“我记得你,你想嫁给我爹。”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气氛一下子凝注了。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顾惜的脸色则是尴尬。至于以宝船太监为首的一干宫人,则是都是几乎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宝船太监看着拴儿一脸认真却又不谙世事的样子,心里着急得直喊娘: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当然,不随便也不能说啊!你这不是要让皇上发火吗? 最后还是拴儿打破了沉默,他觉察到气氛不对,便是又看着皇帝问:“怎么了?” 皇帝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虽然尽量温和和掩饰情绪了,不过显然也并不太成功。那笑容,看得顾惜心里狠狠一跳。 顾惜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不过看着皇帝那神色,却是最终没敢开口;。而且,这个时候她是显然不适合开口的。不管说什么,都不适合。 顾惜看着拴儿,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恨,心里升起一股怨气来这分明就是陶君兰教过的! “拴儿怎么这样说?”皇帝“和颜悦色”的问了拴儿这么一句。 拴儿摸了摸手,再自然不过的答道:“她在我家住过。而且,曾祖母还问我,要不要她做我母妃” “她还讨好我,所以她肯定是想嫁给爹,做我母妃~”拴儿最后总结般的做了这个结论。 顾惜勉强笑了笑,打着圆场:“你这孩子,懂得什么叫讨好。我是喜欢你罢了。” 拴儿一脸认真:“那些宫女太监想要赏赐,就要讨好我呀。和你是一样的。”语气再笃定不过。 顾惜登时百口莫辩:她又何曾讨好过拴儿?不过当初是想着既然要嫁过去,少不得要打好关系,这样也好拉拢李邺,可会子这孩子一说,她倒是成了讨好了!” 拴儿似乎还嫌不够,上前去拉着顾惜的裙子撒娇:“姑姑,你如果放了娘,我就你嫁给我爹。” 顾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拉开了拴儿的手,沉下脸来:“拴儿不许胡说!” 拴儿怔怔的看着顾惜,片刻之后“哇”的一声又哭起来,一转身扑到皇帝腿上:“姑姑好凶!皇祖父救我!” 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吓住了,还是被拽得疼了,拴儿可劲的哭着,颇有点儿撕心裂肺的意思。 皇帝慢慢俯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拴儿的背脊安抚了他一下。又转头看顾惜:“不过是几句童言,你这般在意做什么?” 被皇帝轻描淡写的扫了这么一眼,却是叫顾惜整个人都是汗毛倒竖起来。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宠溺的样子?分明就是责怪和质疑! 看着这个,顾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皇帝这根本就是心中有了疑惑,然后心里不痛快了! 顾惜不敢耽误,连忙低头认错:“是我的不是。一时情急,却是吓到了拴儿了。” 明珠此时也是哭着恨恨骂道:“坏女人!” 宝船太监哭笑不得的忙将明珠抱开了一些。至于拴儿他就一双手一张嘴,着实哄不住了。而且,想想看还是让拴儿闹一闹得好。其实不管拴儿是自己来的,还是别人教的,这一招用得都极好,效果很大啊。 皇帝微微挑眉:“一时情急?有什么可急的?” 顾惜背上的冷汗顿时冒得更快了。随后她福至心灵,便是忙幽幽道:“臣妾也是怕皇上您误会” 皇帝淡淡的打断顾惜:“我有什么可误会的?” 顾惜一噎,“臣妾,臣妾,臣妾……”却是半晌都没了下文;皇帝看了宝船太监一眼,道:“宝船,你送他们回去。不然回头端本宫发现了,该乱套了。” 气氛诡异,宝船太监自然也不想多呆,当即便是忙带着拴儿和明珠走了。不过,事实上即便是现在送回去,端本宫也是早就乱了套了。 宝船太监去了端本宫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一副鸡飞狗跳的情形。 静灵都快急死了。两个孩子不见了,她几乎快要将端本宫都翻过来了。如今正要打发人去宫里各处找和通知李邺。 自然,陶君兰那头是只能死死瞒着的:别的事情静灵敢说陶君兰必定不会生气着急,可是这个事情,陶君兰那是肯定要着急上火的! 所以,在看见宝船太监身边两个孩子的时候,静灵心头一松,眼泪却是一下子下来了。上前来也顾不上宝船太监,便是抓过拴儿往他背上拍了一下:“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啊!你到底去了哪儿!” 宝船太监被静灵这动作吓了一跳,末了又仔细的观察了一回静灵的神态,觉得怎么看也不像是作假,便是咳嗽一声提醒静灵;“拴儿可是皇孙,岂是人人都能打的?” 静灵这才想起自己的“逾越”来,登时脸上一白,低声讷讷:“一时情急,却是忘记了。” “罢了,你也是着急。”宝船太监笑了笑,解释了一下拴儿的去向:“拴儿让人带着他去找了一趟皇上。倒是也没贪玩误了事。所以,你也不必太自责。只是以后却是得看好了,两个孩子都金贵,哪一个出了事儿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就是-平时也该多让人跟着。” 这个时候是皇帝没功夫在意这些,不然的话,这个事儿就能牵连不少人进去。 末了,宝船太监又道:“既然来了,我便是去给太子妃请个安罢。” 静灵忙到:“这事儿还得请公公别告诉太子妃才是,没得让她着急。她如今怀着身子哪。” 宝船太监摆摆手:“无妨,已是化险为夷了,说了也不怕什么。” 静灵只能无奈的同意了。说实话,私心里她是半点不想让陶君兰知道这个事情的:这是她没看好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陶君兰会不会怪她?就算不怪她,她这心里也是不好受的。这还好是没出事儿,出了事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宝船太监走远后,静灵想了想,低声对拴儿道:“你带着妹妹赶快跟过去,说想看娘。” 拴儿一怔,随后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拽得明珠一路小跑。 静灵远远的看着,忽然只觉得眼里酸涩得厉害,往脸上一摸,却是早已经又落泪了。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到底是母子连心,才多大的孩子,就知道要为自己的娘做这样的事儿了。” 宫人没听清,便是问了一句:“主子说什么?” “没什么。”静灵摇摇头,低声吩咐宫人:“叫个小太监去请太子回来一趟,就说有要紧的事儿。”; 第一卷 第691章 狠心 宝船太监和陶君兰说了一句话:“从今儿起,只怕皇上是要冷着庄妃娘娘一段时间了。” 陶君兰自然是不明就里,不过她却是没先想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是立刻就想到: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个打压顾惜的好时机。 说白了,顾惜在宫中仰仗的也不过就是皇帝的宠爱罢了。没了皇帝的宠爱,顾惜又算什么? “多谢公公提醒。”陶君兰这句道谢说得真心实意。她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是宝船太监做了什么事儿呢。 不过,宝船太监却是不敢居功,笑了笑摆摆手道:“太子妃可别谢我,要谢也该歇拴儿才是。” “拴儿怎么了?”陶君兰自然是一头雾水,便是不解的问了出声。 宝船太监笑呵呵的将拴儿的一番作为说了,末了又意味深长道:“您是没听见拴儿说的那些话,若是听见了,您只怕就该惊讶了。要我说,拴儿真真是个聪明的。我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未见过比拴儿更聪明的了。” 这么小,就能说出那些话来,做出那样的事情,这简直已经不是用一个聪明来形容了,这甚至是有些妖异的。就算是背后有人教导,拴儿能做这么好,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只说最后说顾惜的那几句至今宝船太监回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想咂舌。 而作为服侍皇帝的老人,宝船太监更是清楚,只怕他带着两个孩子走后,皇帝那边没发生什么愉快的事儿。 而陶君兰则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下意识的便是想:拴儿这样到底是别人教的,还是自己做的?拴儿如今也不过五周岁,真能自己做这样的事儿?而且,平时拴儿和普通孩子比起来,顶多也就是灵动活泼了一点儿,要说再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却是真没了。 宝船太监很识趣的先走一步,然后将空间留给了追上来的慎儿和明珠,好让母子几个能说点儿悄悄话。 至于拴儿到底是被人教的,还是怎么的,他觉得倒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他觉得这宫里要变天了。 宝船太监不在意的事儿,陶君兰却是不能不在意。所以在一见到拴儿的时候,她便是立刻问道:“拴儿,你告诉娘,今儿你去找你皇祖父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教你的。” 不管是谁教拴儿的,她都不会觉得高兴。反而的却是有些隐隐的愤怒:拴儿才多大?就要让拴儿去做这样的事情? 拴儿摇摇头:“没人教我,我想娘快点出来陪我。” “那你怎么想到去找皇祖父的?”陶君兰只觉得不相信,可是拴儿这样却又不像是撒谎。而且拴儿就算撒谎,她觉得也不应该骗她才对。 拴儿理所当然道:“是皇祖父关了娘。”既然能关,当然也能放啊;陶君兰被这个回答弄得噎了一下,甚至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事情想多了,她的思维也变得复杂起来了,倒是有些再简单寻常不过的事情都忽略了。 “那拴儿为什么要针对庄妃?”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去找皇帝不稀奇,可是那样针对庄妃,是个人都会怀疑的不是吗? 拴儿气鼓鼓的嘟起脸颊,悻悻道:“坏女人。” 陶君兰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拴儿的意思:因为顾惜是个“坏女人”,所以他就要让她不痛快。 陶君兰有点儿讶然的仔细打量一番拴儿。然后忽然就发现,似乎以前她太忽略拴儿了?至少,拴儿绝不是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幼稚,而是在她悄然无知的时候,她的拴儿已经开始蜕变了。 只是,对于拴儿这种情况,陶君兰还是有点儿不能接受:聪明是好,可是聪明得有些妖异了就不好了。 似乎看懂了陶君兰的复杂心思,拴儿很快又低声解释:“听娘说的。”听那语气,倒像是有点儿心虚似的。 陶君兰却是顿时恍然大悟起来不是拴儿聪明得妖异,而是拴儿听懂了那天她和静灵的话。她说,要离间皇帝和顾惜,皇帝年老而顾惜年轻,顾惜还想嫁给李邺。 想明白了这个之后,陶君兰登时有些羞愧起来,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拴儿,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拴儿或许不知道他这么做让多人都惊讶无比,可是这种事情一次是偶然,再二再三的话,确实不成的。且不说别人会怀疑,就是只是单纯觉得拴儿他聪明得太过妖异了也不好。 “嗯。”拴儿老老实实的答应了,末了又带了几分期待:“那娘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陶君兰酸着鼻子保证,强忍着眼泪露出一个微笑来。 拴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果真?” 陶君兰郑重点头保证:“自然,娘什么时候骗拴儿了?” 经过陶君兰的再三保证后,拴儿总算是相信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拉着同样恋恋不舍的明珠走了。 就在看不见拴儿的身影之后,陶君兰却继续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红螺出声提醒了,这才收回了目光沉默的离开了窗前。 红螺便是忙将窗户关上了如今天气渐冷,虽说有碳盆,可是开着窗户一会儿,屋里的热气也都跑光了。 陶君兰依旧是那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众人也不敢打扰,一时之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偶尔有炭盆上烤的花生发出毕剥的声音。 “还是得想法子尽快出去。”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这般淡淡的说了一句。目光里尽是坚定:“拴儿心里必是很不安,否则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想到拴儿的心思,她就忍不住再一次的觉得眼里一阵酸涩。 本来,她是想再等等的。不过现在么 “可要用什么法子出去?”红螺有点儿担忧的微微蹙眉:“只怕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不是说姜玉莲是我要谋害吗?那你们说,若姜玉莲现在就死了呢?然后在姜玉莲身边发现一些庄妃给的东西呢?还有遗书呢?”陶君兰笑了笑,不过却是有些牵强和僵硬。 红螺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陶君兰:陶君兰以前可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虽说是没什么不对的,可是到底是听着有些太过嗜血了一些。以前的陶君兰如何会轻易的说出这样的话?如今也是被逼急了。 红螺仔细的思量一番,倒是渐渐觉得这个主意的确是个好主意来。便是直接点头赞同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准备。”虽说被关了禁闭,却也是有法子传话的。 陶君兰犹豫了一阵子,却是到底没阻拦。其实李邺已经说得很明白,姜玉莲是活不了多久了,喝了那样的毒,五脏六腑都是被侵蚀,大罗金仙也是救不回来的。所以,她这般不过是提前送了姜玉莲上路。 其实这样也好她不过是实行了太后一开始的计划而已。姜玉莲死后,她必会好好照顾慎儿,绝不会让慎儿被亏待半点的。 也算是她对姜玉莲亏欠的一点补偿。 李邺很快知晓了这件事情,不过一番沉默之后,他却依旧没反对,只是吩咐周意:“去准备一封遗书。另外,叫姜复准备认祖归宗,我送他一场泼天的富贵。问问他想要不想要?” “要闹咱们就闹大一点。”李邺冷笑一声,面上更是一片寒意:“遗书里记得写上,桑枝乃是皇后身边之人。” 周意一怔,随后明白了李邺的意思,当下应了一声,便是退了出去匆匆叫人准备了。 而李邺则是叹了一口气他是真从来没想过要让姜玉莲真去死的,那时候太后还在,这事儿是太后安排的也就罢了。只是他自己却是下不去那个手的。所以最后他给了姜玉莲选择。让姜玉莲选择去庄子上。 可是结果姜玉莲却…… 当然,其实他心里是很明白,姜玉莲活着只会后患无穷。而现在的情况更是姜玉莲根本就活不长久了。先前他还有些于心不忍,觉得那毕竟是慎儿的生母。他已经够亏欠慎儿了,不想再亲自叫人杀了他的生母。 所以,听到陶君兰的这个决定时,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总觉得这是陶君兰替他承担下了这个艰难的选择题。至少,这个决定是陶君兰做的。他心里是好受了一些的,觉得那至少不是自己的吩咐。也不会觉得无法面对慎儿。 这个其实是有些逃避的心思。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对外人他可以心狠手辣一些毫无负罪感,可是对自己家里的人,他是真做不到半点愧疚心虚也没有。哪怕姜玉莲做了那么多事儿,他心里到底还是不可能真冷酷无情的。毕竟,那是慎儿的生母,是曾和他同床共枕的人。 李邺最终苦笑了一下:这辈子,他真是亏欠了不少人。 不过这样的低沉的情绪也不过是维持了一小会儿罢了,很快他便是振作起来,又提起笔来处理政务。若非这堆紧要的折子还没处理完,此时他该是在端本宫的。静灵派人过来让他回去一趟,他也没能抽出功夫来。; 第一卷 第692章 难受 等到李邺知道了拴儿做的事时,却是没责怪拴儿;。亲亲反而哈哈大笑道:“做得好,就该如此。” 于是还有些垂头丧气的拴儿一下眼睛变得晶亮了起来,兴奋的抓着李邺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悄悄话。 静灵在旁边看着,却是只觉得无奈,低声提醒李邺:“太子也该说说拴儿,不然总这么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了人,可怎么得了?今儿找不到人,我都要吓死了。就是太子妃那头,也是觉得不妥当的。” 李邺笑着摸了摸拴儿的头:“无妨,拴儿知道轻重的。不过,拴儿,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跟大人说一回才好。这样,说不得我们还能给你出主意呢。” 李邺这话明显是带着几分宠溺的。说了跟没说似的。 静灵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接着李邺问起了静灵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和他说。 静灵这才肃穆了神色,低声和他言道:“我估摸着皇上不会相信这事是拴儿一人做的。太子还得小心才好。” 李邺点点头,“我知道了。”事实上,这个他早就心里明白了。不过,不相信又如何?难道拴儿说的不是事实? 以皇帝的性子来说,就算他不相信拴儿,可他也不会相信顾惜。 顾惜……或许他是不该念在她是顾家人而心慈手软。否则,顾惜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机会,对陶君兰造成威胁。 顾惜做的事情他也不必替她藏着掖着了,慢慢的抖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现在么还是先让顾惜尝一尝失宠的滋味罢。 李邺去了一趟七皇子那儿。 七皇子封王的事情皇帝依旧迟迟不肯下圣旨,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七皇子最近一直在养身子,大约是十分无聊了,见了李邺便是巴巴的问:“二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领差事?” 李邺失笑:“父皇不肯下圣旨。几次以你伤没好拖延此事,我已是尽力帮你斡旋了。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七皇子便是有些失望,随后又皱眉嘀咕:“父皇这是怎么了?连我也忌惮起来了?还是老糊涂了?”七皇子气得有些狠,所以难免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中听。 李邺笑了笑,低声道:“许是忌惮我罢,怕我势力更加强大,最后逼着他退位呢。是我连累了你。” 七皇子心中一动,一句话便是在心头来回的涌动。最后,他到底是抵不住低声说了:“其实眼下这个情况,这种法子也未尝不好。父皇昏庸,朝政都荒废了。只顾着宠爱庄妃”顾惜毕竟姓顾,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七皇子看了一眼李邺。 李邺倒是也没什么反应。 于是七皇子又说下去:“我母妃说,照着这么下去,若是皇后倒了,庄妃只怕就是下一个皇后了。二哥你不知道,如今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庄妃那头。连逾了制都不管。” 李邺当然也隐约知道这些,不过七皇子说得直白,倒是也让他心里有点儿无奈;“我母妃说,庄妃只怕是给父皇下了什么巫蛊之术了,不然父皇怎的那般宠她?就是昔日宜妃得宠,也不见得这般……”七皇子或许是憋得很了,如今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 李邺坐了一会儿后,见七皇子不说了,这才笑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七皇子听了之后便是大包大揽下来:“我母妃巴不得如此呢,她肯定会做得好的。”对于顾惜这种,估计不仅仅是他母妃,其他的妃嫔也是一样的心思,那就是欲除之而后快。 “你的腿呢?如何了?”李邺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七皇子的腿后问了这么一句。七皇子腿上的伤势最为严重,太医当时就说了,这是极可能残疾的。纵然不严重,可是影响走路那是必然的。 七皇子的笑容一顿,随后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不过是有点儿跛,穿个高底的鞋子也就看不出来了。一样的骑马打猎,一样的上阵杀敌。怕什么?” 李邺微微皱了皱眉头,心知既然七皇子这样说。那肯定是不能完全恢复了、不过。遗憾这类的情绪却只是一闪而过,他对上七皇子满不在乎的笑容时,也是同样一笑:“正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命还在就行了。” 七皇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豪爽一笑:“二哥说得极是。”心头却道,幸好二哥没说出什么同情和劝慰他的话来,若是那样,他一定受不住。 从七皇子那儿出来,李邺心头只是沉甸甸的。仿佛被压上了一快大石头。其实七皇子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留在那儿,更不会去查探那些不可见人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受伤了。所以,七皇子如今瘸腿,是有他的责任的。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心里没法不难受。 李邺忍不住又回了端本宫去,却也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就去了陶君兰那儿,想着哪怕是隔着窗子说会话都是好的。 不过,等到见了陶君兰之后,他却是不满足只是这样了。趁着四下里无人,他干脆一翻身进了屋子。 几个丫头识趣的去了别的屋子,好让他们夫妻两个能说会子悄悄话。 陶君兰闻着李邺身上带着风雪的清冽味道,忍不住主动的环住他的腰,然后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李邺当然也没舍得动,相反的,将陶君兰圈在怀里闻着她发间熟悉的香气,他心里的烦躁和沉闷也是渐渐的趋于平复。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既静默又温馨。 两人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君兰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拴儿都长大了。” 李邺想起了拴儿做的那些事情,便是也颇有些感慨,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又伸手摸了摸陶君兰微微隆起的肚皮,忍不住又笑了:“等这个小的出生了,咱们家的人也算不少了。到时候拴儿也不知能不能当个好哥哥。” 陶君兰忍不住护着拴儿:“当然是好哥哥了;。” 李邺笑了笑,而后才道出今儿他难受的事情:“七弟他的腿留下了后遗症,以后只怕走路都有些瘸了。” 陶君兰闻言一惊,却也没太吃惊对于七皇子的伤势,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当下她叹了一口气:“不过能捡一条命回来,却也是极不错了。” “他受伤却也和我有关系。”李邺叹了一口气:“我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不大好受。” “那又如何能算你的错?再说了,七皇子心里有抱负,他也不会甘心一辈子窝在京城的。总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陶君兰低声劝慰了一句,却也十分理解李邺这种心情,末了她拍了拍李邺:“你若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就替他报仇就是。” 李邺应了一声,之后半晌没再说话。 “红蕖当年的死,也是时候翻出来了。”陶君兰不想李邺一直沉浸在这些伤心的事情里头,便是干脆转移了话题:“这一次,不管是顾惜还是皇后,咱们都该一窝端了。” 李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末了又道:“若是能让父皇废后,那就再好不过了。”如今废后,大约也不会再立皇后,这样一来陶君兰也就不会再被谁压制了。 陶君兰笑了笑,低声言道:“在那之前,还得让顾惜失宠才好。”她如今不仅想让顾惜失宠,更是想要顾惜的命。顾惜三番五次的针对她,对她下手。她若是再不反抗,那就是等死了。 看在太后和李邺生母都性顾的面子上,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顾惜机会。可顾惜呢?反正看顾惜那架势,她是半点感觉不到善意的。甚至顾惜是有那么几分想要要她命的架势。 她不是泥捏的,自然不会这么一直被动的受着。 不过,这些事情却也没必要告诉李邺叫他为难。毕竟他身上也有顾家的血脉,顾直是他的舅舅,而且还帮了他许多。所以这事儿她自己办了也就是了。 “如若不出意外,就这几天就能出来了。”李邺笑了笑,故意缓和有些沉闷的气氛。“到时候只怕事情不少。你可得趁着这几日好好休养才是。” “嗯。”陶君兰笑着应了一声,犹豫了一番之后,这才又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静平他如今……怎么样了?” 虽说知道陶静平迟早都会出来,可是她还是担心陶静平会受不住牢狱之苦。且不说陶静平那头,就是九公主那头,想来如今也应该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静平不过是暂时在里面待一阵子,回头也就出来了。”李邺笑了笑,镇定的安慰陶君兰:“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在,谁敢将他怎么样?也就是不自由罢了,住的也是最好的,吃也是每日九公主专门派人去送的。” 陶君兰闻言,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垂了目光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织锦花纹:“王焕志还没动静吗?”王焕志作为如今王家最为风光之人,如今自然也该行动了。 李邺低低一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不足畏惧。”; 第一卷 第693章 对比 夜里顾惜卸妆的时候,皇帝再一次目光幽深的站在背后死死的盯着镜子里那两张反差极大的脸;。一张年轻娇美盈盈动人,一张却是老态龙钟,头发胡须皆白不说,更是皱纹深深。 皇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丘壑纵横。再伸手去碰顾惜的,却只感觉到了如同豆腐一般的嫩滑。这样的反差之下,皇帝便是手一抖,忍不住重重的捏住了顾惜的脸,同时眼底闪过一丝暴虐来。 顾惜微微的打了个寒噤,仿佛是承受不住夜里的丝丝凉气。又或者像是承受不住皇帝那无形散发的怒气。 皇帝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睛里却是已经隐藏了风暴。 “皇上。”顾惜弱弱的唤了一声,可怜兮兮道:“疼。” 皇帝这才恍然回神,然后沉默的松开了手来。最后去了床边坐下,目光幽深的看着顾惜继续卸妆。 这种目光顾惜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只是却永远也没法子觉得熟悉和自然。更没法在这样的目光里继续若无其事的继续卸妆,恐惧,就这么一点点的从心底蔓延上来,让她动作都是僵硬无比。 顾惜心里暗恨起懿贵妃来若不是懿贵妃好好的过来一趟,皇帝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本来她都快将皇帝哄好了! 是的,一切都是懿贵妃造成的。想起那日懿贵妃过来时候的样子,再结合了皇帝如今的态度,顾惜心里早就明白懿贵妃是什么意思了。 懿贵妃那日过来哭诉七皇子腿上留下残疾的事,脂粉未施双目红肿一脸的憔悴。懿贵妃年岁不小了,纵然保养得益,可是也终归还是抵挡不住岁月的痕迹,加上这段时间的担心,虽说皮肤依旧白皙,可还是生出了不少皱纹。 这也是正常,懿贵妃在皇帝身边也快有二十年了。皇帝都老了,她当然也不会太年轻了。 不过不正常的却是,懿贵妃不伏在皇帝跟前哭,却是拉着她哭了一回。还说什么:“如今我老了,比不得妹妹年轻受宠,老七他就是我的命根子,他如今连亲都没成,就已经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将来我随着皇上去了,老七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懿贵妃哭得情真意切,伤心缠绵。皇帝似乎也被触动了心肠,没去计较那句“我将来随皇上去了”这句有点儿像是诅咒的话。反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就在旁边站着的她一眼。 顾惜当时不明白那一眼代表了什么,可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越是年轻貌美,只怕皇帝越是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样。本来就因为拴儿那几句话不痛快的皇帝,如今更不会好受了。 若是别的事情还好,她还有信心能哄得住皇帝。可是偏偏这件事情…… 最后,顾惜放下梳子站起身来,从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取了一丸小拇指大小的紫金色的小药丸出来,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水,这才走到了皇帝跟前,娇娇柔柔的请皇帝服药,“皇上,该服用丹药了。” 皇帝有点儿不情愿:“也没见如何有用。”那意思就是不想再吃了。 顾惜心中一惊,随后忙又劝道:“皇上,这怎么能说无用呢?臣妾倒是觉得您服用了的丹药以后比以往精神都好些,您不也说服用之后精气神似乎都恢复到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可朕一样越发苍老了; 。”皇帝深深的凝视着顾惜,伸手轻轻的在顾惜脸上滑动。 顾惜露出一个微笑来,声音也越发柔和:“这不过是皮囊罢了。容颜苍老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您的精气神还在,只要您能延年益寿,那就是好的。您说呢?不管皇上您容貌变成什么样,臣妾都会一直陪伴着皇上的。” 顾惜的笑容诚挚而美丽,眼里更是一片倾慕依恋之色:“皇上,您是臣妾唯一的依靠,不管天上地下,臣妾都愿追随皇上。” “那若朕死了,你可愿陪葬?”皇帝捏住顾惜玉雕一样的下巴,目光幽深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顾惜和皇帝静静的对视,然后顾惜轻声道:“愿。” 皇帝没从顾惜眼底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最终,皇帝放开了顾惜的手,捻起药丸一口吞下。末了又喝水润了润喉咙,叹息一声;“这个丹药虽好,可是一旦不吃了,朕就觉得睡不着吃不香的,心里也烦躁得紧。” 顾惜没说话,只是服侍皇帝除了衣裳躺下。微微低垂着的眸子里,却不同方才,完全就是厌恶和嫌弃。 待到皇帝合眼之后,顾惜才悄悄退出去让人打水来服侍她洗脸洗手,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无声的狠狠啐了一口,心中骂道:老东西越来越难伺候了! 姜玉莲死了,深夜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了。直到天亮被人发现时候,尸身都已是一片冰凉了。 李邺大发雷霆,命人将负责看守的桑枝狠狠的打了十板子。然后亲自指派了人过来办姜玉莲的后事,是他一向不离身边的周意。如此一来,顿时可见他对姜玉莲的在意。 一时之间人人都道,虽说姜玉莲自己不靠谱不得宠,可太子却是个仁厚的。 结果周意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在命人替姜玉莲穿戴寿衣的时候发现了姜玉莲的遗书。 姜玉莲的遗书就放在她的妆奁里,只可惜这么久因为姜玉莲昏迷着谁也没去动过妆奁,竟然是谁也没发现这封遗书。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开了,一时之间人人都说太子妃这是被冤枉了。至于那封遗书么,自然也就被送到了李邺和皇帝跟前当时李邺正带着姜复去请示皇帝,将姜复的身份告诉了皇帝。而且恰好就说起了当年姜复到底是怎么被赶出了姜家的。 李邺的意思是,既然姜玉莲死了,那么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只是好好补偿姜复就是了。而姜时年为朝廷做出了贡献,也该厚待姜家的后人。 结果,这封遗书就被送了过来。遗书上不仅交代了为什么自杀的缘由,更交代了她如何和太子妃勾结,里应外合的算计了顾惜这件事情。只说对不起顾惜,明知道顾惜对太子李邺一片情深,可是她还是出于嫉妒将顾惜和皇帝绑在了一起。 最后,还交代了她如何被桃枝窜说着做了许多错事儿的细节。比如,桃枝为了红蕖的孩子如何算计红蕖…… 这一封信,倒是有一大半都是在交代这些; 当然,读完这封信后,所有人俱是沉默了。尤其是皇帝。 也不知究竟是那一句顾惜对李邺一片情深刺激到了他,还是被姜玉莲交代的太子妃算计了他的事情给气到了。 总之,皇帝良久没说话。最后还是李邺先开了口:“看来陶氏的确是冤枉的,父皇您看” 皇帝面色狰狞的摆了摆手。 李邺便是和姜复退了出来,而宝船太监则是将钥匙递给了李邺。皇帝刚才那般虽说没直接说要放了陶君兰,不过却也没反对。 姜复在和李邺分道扬镳的时候,认真的对李邺道谢拜别。 李邺摆摆手,直接道:“若日后你背叛我,我能给你的,自然也能随时收回来。” 姜复郑重发誓:“我姜复此生,只忠太子一人,若有违背,断子绝孙!” 李邺心急着去放陶君兰出来,摆摆手便是要走。想了想却也又问了一句:“姜氏已死,她毕竟是你姐姐,你可要随我去看看她遗容?还有慎儿,毕竟也是你侄儿。” 姜复犹豫了一下,也是答应了。不过心里却是嘲讽想,看看遗容吊唁怀念?不,他其实是去看她的凄惨可怜的。当年他吃的苦,他虽不能亲手讨回,可是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他心里却也是愉快的。 当门打开的一瞬间,姜玉莲就看见李邺带着几个孩子站在门前等着。当下眼底一酸,几乎落下泪来。拴儿和明珠更是扑上来和她亲昵。 陶君兰一手搂着一个,然后这才又看向了李邺手里还剩下的那个怯生生的慎儿。 见状,陶君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微微叹息一声后扬起个笑脸来,温柔的对慎儿招手:“来,慎儿过来,来母妃这里。” 姜玉莲已死,慎儿以后都会跟着她。她既然接手,纵然不能如同对待拴儿和明珠一般,可也不能太过冷漠淡然。而且,也不能太过明显的差别对待。 慎儿有点儿犹豫不决。 而李邺则是轻轻的在慎儿后头推了一把:“去吧,慎儿。” 慎儿到底还是走了过去。陶君兰握住他的手,又侧头对拴儿道:“拴儿以后要好好疼爱弟弟,知道吗?” 拴儿似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倒是明珠大大咧咧的,拉着慎儿就笑起来以后可有人陪她玩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低声问李邺:“她的后事准备得如何了?”这个她,自然就指的是姜玉莲了。 李邺隐约猜到陶君兰的复杂心思,便是道:“这事儿交给周意去办了,你放心吧。这事儿你也别操心。” 陶君兰点点头她是真不想再见姜玉莲,更不想操办这件事情。没有道理她害死了对方,还去假惺惺的吊唁。; 第一卷 第694章 拭目以待 皇帝这次直接将太子妃关了禁闭,而桃枝则是直接送进了宫刑司;。极品小说舒适看书这个地方是用作关押惩罚宫中犯罪宫人的,桃枝这样的其实已经不该去那里了。不过,显然皇帝暴怒之下哪里会顾及这个。毕竟,就是身为太子妃的陶君兰被皇帝惩罚起来都没给留任何情面,更别说一个不受宠的小小侍妾了。 而且,太子妃还有皇后和王家的人求情,可是桃枝却是无人问津,这待遇自然不同。 对于桃枝,陶君兰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唇角一挑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自作孽,不可活。怪得了谁呢?” 桃枝有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和旁人无关。 至于是否担心桃枝带坏了端本宫的形象,陶君兰却是觉得完全不会:因为她到时候会请求严厉的惩罚桃枝。一则是杀鸡儆猴,二则也是表明端本宫对此事绝不姑息的态度。 至于皇后,自然也讨不到好处。虽说不至于为了这个废后,可是却也是要小惩大诫的。皇帝一时没动静,却不代表之后也没动静。 陶君兰亲自去见了顾惜一面。 顾惜的心情显然有些不好,神色也略有几分憔悴,眼底微有青色。 “庄妃娘娘这是怎么了?”陶君兰扶着腰,含笑的看着顾惜,目光轻轻滑过她眼下的乌青之色和微微抿着的唇角。 顾惜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和嘲讽,“怎么,太子妃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这倒不是。”陶君兰笑出声来,眸光闪闪的格外耀眼刺目。就在顾惜微微讶然的时候,陶君兰又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来问问庄妃娘娘,后悔不后悔,难受不难受罢了。” 顾惜的脸色登时黑了一大半,这和看笑话有什么区别? “庄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被我说中了吗?”看着顾惜这般,陶君兰笑容不止,甚至声音里都能听出盈盈的笑意来。只是这样的情况下,顾惜听着显然是不会觉得悦耳和心旷神怡的。或者该说刺耳才对? “太子妃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如今端本宫的人一个个减少,迟早皇上都会再给太子塞人了。你纵然现在独占鳌头,那又如何呢?又有什么可得意的?”顾惜咬牙反讽了这么一番话,却是听不出那种志气高昂,畅心如意之感。听着倒像是说点儿酸话一般。 陶君兰微笑着看住顾惜,盈盈反问:“那又如何呢?至少我是太子妃了。而且,就算塞人来又如何?养几个花瓶罢了,还怕养不起?” 花瓶两个字,登时就让顾惜哑口无言了。因为她发现,之前李邺对待其他的女子,的确就如同养了个花瓶一般,摆着好看就行了。基本也不去碰。如果不是李邺还有慎儿和果姐儿这一对庶子庶女,李邺就是被称之为圣人也不为过了。 可关键是,即便是如此,现在李邺不也不去碰那些女人了吗?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更别说还是贵为太子了。不见皇帝如此老迈了,还背着她碰了个十五岁的美貌小宫女? 想起这个,顾惜只觉得心里的熊熊怒火顿时又窜了起来。 她不甘心; 。是的,她不甘心! 可是那又如何呢?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那副得意样子,她发现她就算咬牙恨死了,也无济于事。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顾惜。”陶君兰叫了一声顾惜的名字,却是没再以庄妃称之:“顾惜,你后悔不曾?太后对你那般好,你又如何叫她失望的?还有,你若是不曾执着的认为是我害了你,几次三番的针对我,今日又如何会众叛亲离?而我,也不会奋起反击。本来我们强强联手是再好不过的双赢局面,可是现在……”却变成了窝里斗。 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顾惜心里的执念。不知道顾惜可曾后悔? 陶君兰是真有些可惜。可是她心里却是也更清楚,这事儿不可能再回去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居。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要顾惜不好受而已。 毕竟,她还真就大度不到一笑而过,就算不能要了顾惜的性命,让她不痛快也是心里舒坦的。 顾惜的面色很是难看,她嘲讽一笑,尖锐刻薄的反问:“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你就算没算计我,难道你又希望我进端亲王府了?你难道当时没送了一口气?看着我日日委曲求全的讨好皇帝,难道你就没有幸灾乐祸?” 陶君兰被反问得沉默了片刻,随后她才摇摇头:“前两种我有,后面这种我没有。”的确是如此,前两种情况,她都有过。可是至于幸灾乐祸,她是真没有过的。她只觉得顾惜命苦了一些,便是想着日后多照顾几分。只是却没想到当时顾惜心里竟然早就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以至于到了今日这种局面。 不过陶君兰虽然坦诚相对说了实话,可是顾惜却是显然不相信的。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末了顾惜就昂起头来:“你且得意罢,不过你若是想听见我忏悔认错讨好你,却是只能失望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就算你如此做了,我也从未想过要原谅你呀。” 顾惜被堵得心口半晌都缓不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呢?顾惜。”陶君兰坐下来,挑眉看住顾惜:“你知道吗。顾直在昨日上了折子,要辞官养老。而你哥哥,则是要求回去伺候双亲。” 顾惜是真不知道这个事儿,微微讶然的张开嘴唇,好半晌才轻声反驳:“这怎么可能?” “你继续这样,只会为顾家带来灾祸。这一点毋庸置疑。”陶君兰淡然的替顾惜分析:“和整个顾家比起来,你又算什么?太后对你的失望,顾直心里很清楚。你觉得,为了顾家,顾直还会再希望继续和你牵扯着吗?你父亲是个聪明人,看得清楚大势,所以他知道该怎么保全顾家。” 顾惜死死的抿着唇。 “可惜,你和你母亲却是一样的。”陶君兰叹息一声,微微有些遗憾。顾直将来一死,只怕顾家就彻底的要没落下去了。纵然你成了皇太妃,皇太后,也不可能再改变这种情况。顾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不,我会给顾家带来荣耀!”顾惜似乎被刺激了,竟是低喊了出声来。 “不,不会; 。”陶君兰断然摇头:“不然你就看着罢。横竖你的命大约是不会丢的,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慢慢的看。” 陶君兰微微笑起来,几乎是有些残忍的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顾惜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忽然就想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经意看见的一个白头宫女来。那宫女神色间全是憔悴疲惫,不管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被人喝骂着,可她却似乎早已经麻木。那种木然的神色,那种孤寂,根本挡也挡不住。 顾惜半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过那样的日子。纵然她是太妃,以后吃穿不会缺少,可是……那又如何能和现在比? 不行,不行。她摇摇头,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字。 “可惜,皇上现在厌恶了你。”陶君兰微笑着轻声言道,然后慢慢起身:“皇上有了新欢,哪里还会记得旧爱呢?” 皇帝宠幸了小宫女的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瞒得多死。宫里这种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压根就没有私隐。尤其是皇帝。 不,皇上是离不开我的。顾惜忽然笑了起来,冲着陶君兰眨了眨眼睛:“不过是贪新鲜罢了,不出三日,皇上必还会回来的。 顾惜说得笃定,倒是让陶君兰生出几分狐疑来,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回了个浅浅的笑容:“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罢。” 从顾惜宫中出来,陶君兰慢慢回味着顾惜的话,越是回味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当下便是干脆的吩咐红螺:“紧紧盯着这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来回报。” 回了端本宫,陶君兰又叫了周意过来。她如今已是知道了周意和宝船太监的关系,便是请周意替他传话:“你去帮我和宝船公公说一声,就说请他帮我留意一下,皇上和庄妃相处时候,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周意最是个沉默的人,听了这话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就应了下来。接着便是要出去。 陶君兰又叫住他:“姜氏的后事办得如何了?可妥当了?你人手够不够?若是不够也只管说,她人都没了,虽说也做了不少错事,还让她走得风光些。将来慎儿知道了也不至于觉得寒酸。” 最主要的是,这样也可以替慎儿涨点儿面子。 周意点点头,再度应了一声,只丢出五个字来:“太子妃放心。” 陶君兰顿时就笑了笑:“既然交给你,我们自然都是放心的。我也不过是白白问一句。你也不必多心什么。” 送走了周意,陶君兰倒是又将慎儿叫了过来。慎儿显然有些怕生,眉宇之间有些怯怯的味道。这点完全不同于拴儿。看得陶君兰不禁又在心头叹息一声,倒是忍不住有点儿愧疚:她让他失去了亲娘,当初更是做主将他养在太后那儿……也不知道将来他长大了,会不会怪她?” 不过,那却也是后话了。如今最要紧的,却还是和皇后和王家之间的那一场硬仗。 第一卷 第695章 蹊跷 结果皇帝连两天都没等到,就又回了顾惜那儿。而这两日里,皇帝心浮气躁的,政务倒是没处理半点,反而发落了许多人。比如王家来替王夫人求情的人,比如汾阳侯。 汾阳侯这一次可没落到好下场:帮着皇后顶罪,这些年的嚣张跋扈欺压百姓,强占他人以作玩乐。再加上行刺九公主的罪过。 这种种加起来之后,本来就不可能会有好下场的汾阳侯,这一次却是直接落了一个凌迟之刑。倒是左显御因为与嫡出一房分家良久,且举报有功,所以非但没被牵连,倒是落了个好处:汾阳侯这个爵位,直接就落在了左显御的身上。 许是因为这个事情想起了顾贵妃,皇帝对李邺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至少这般烦躁之下,倒是没来找李邺的麻烦。 因了顾惜的话,陶君兰早就让人盯着顾惜那头。所以这头皇帝刚进了顾惜那儿,她这头就知道了。 当时她和李邺正在用膳,闻言便是搁下筷子看向李邺,蹙眉道:“你绝不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李邺也搁下筷子,仔细思量了一阵子,最后才蹙眉道:“是有些蹊跷。” “皇上不管是当年做太子的时候,还是如今做了皇上,似乎都从来没有这般宠溺喜爱哪个妃嫔罢。”陶君兰低声的言道,倒是没提起哪怕当年顾贵妃那般和皇帝感情深厚,可是为了皇位为了权柄,皇帝到底还是薄情得很,理智冷静得叫人觉得可怕。 不过虽说陶君兰没说,可李邺却还是想到了。当下嘲讽的笑了笑:“他那样的人,又如何会懂得什么叫真情?又如何会为了什么情爱奋不顾身?他眼里,最重要的始终都是权力和皇位,以及他自身罢了。” 这话是大实话。陶君兰没有丝毫的反对意思。 “不过这个却也是最奇怪的地方。”陶君兰重新拿起筷子来替李邺布菜,然后一面继续说下去:“顾惜何德何能,竟是能让皇上迷恋至此?” “我已经和宝船太监打过招呼了,让他留心此事儿,看看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李邺也重新拿起筷子来,笑着替陶君兰布了一筷子的鱼。“好了,你也别太操心了,好好养胎。不管怎么样,吃饭可是不能耽误了。” 说起孩子,陶君兰倒是也忍不住的笑起来;“这个孩子特别的乖巧,怀孕什么反应也没有,胃口反倒是节节上涨。如今一天都要吃六次才觉得够了。” 李邺只是笑:“这还不好?这孩子倒真是个好的。不说别的,这些日子没折腾你,反倒是让你长了些肉。等他出生了,我可得好好奖励他。” 陶君兰听着李邺这般说,只是笑个不停。心里倒是也真将这些事儿抛开了,认真的继续用起膳来;待到吃完饭,陶君兰倒是提起另外一个事情来:“如今端本宫有头脸的主子可就只剩下我这一个了,外人看着究竟不像话,不如将静灵提上来补了良娣的位置罢。她抚育果姐儿有功,且当年也服侍你多年,提她也不突兀。” “后宅的事儿你做决定就成。”李邺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顿了顿也不知想起什么事情来,倒是言道:“若有人提起添人的事儿,你也不必理会,只说我不要就行了。再说,就让他来找我。” 陶君兰抿唇笑:“好。”别说李邺不肯,就是李邺真有那样的想法,她也绝不会允许。 第二日,一颗药丸被送到了陶君兰和李邺跟前。一颗紫金色的药丸,小指头大小,用白玉盒子装着,倒是显得有几分仙气缭绕之感。仿佛真的是什么神仙遗落下来的仙丹似的。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了一眼,却是压住了想要拿起来看看的想法。只是挑眉:“这就是皇上服用的丹药?” 李邺也没去动,只是看住了宝船太监。 宝船太监点头承认了:“正是皇上每日服用的。这一颗是昨儿皇上手一抖掉落在了地上,所以我才能偷偷的藏了起来带出来。” 想到皇帝的当时服药之后的情况,宝船太监只觉得怎么想怎么觉得妖异。也不敢隐瞒,便是一五一十的说了:“皇上服药之后,明显人就精神了起来。而且一再觉得心中烦躁不堪了。几乎是一夜好眠,甚至甚至还……” “还怎么样?”李邺等得不耐,便是催促了一声。 陶君兰看了宝船太监那神色,倒是隐约猜到了一点,顿时脸颊有些发烫。 “甚至还宠幸了庄妃娘娘。”宝船太监尴尬的将话说完,头也不敢抬了。 顿时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有点儿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李邺淡然的开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之前不还宠幸了一个宫女?”既然能宠幸宫女,自然也能宠幸顾惜。 宝船太监摇摇头,尴尬的继续言道:“太子有所不知,其实并非如此。自从那日宠幸了宫女之后,之后皇上便是有心无力了,直到昨儿夜里才又重整雄风……” 陶君兰一声不吭,只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这话题太尴尬,她可不好往里头插话什么的。不过,听完了宝船太监说的话之后,她便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装在白玉盒子里的仙丹上。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还真是有猫腻了。 “今儿太医要来给我诊平安脉,不如”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后便是出声这般言道。这个法子其实是最好不过的,毕竟这般不打眼,就算最后证明这丹药没有问题,那也不打紧,毕竟没人知道。可若大张旗鼓的闹出来,最后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可就有些可笑了。 李邺也觉得如此最好,便是点点头:“那就去请太医来吧。就说我也有些咳嗽,让人多派几个太医过来。” 这也是防止万一个太医不能查验出来,而且给陶君兰诊脉的太医必然是妇科更强些,所以多请两个过来是最保险不过的;一时之间太医被请了过来,自然还是先给陶君兰请了平安脉之后,李邺这才拿出了那丸丹药来吩咐道:“你们来看看,这个丹药如何?可否能服用?” 太医们见李邺陡然拿出了一颗谁也没见过的紫色丹药,自然是也有些惊奇。不过谁也没敢开口问,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选了一人过来将丹药拿起来仔细研究。 李邺这才出声解释一句:“这是别人送我的丹药,吃了据说是有养身功效。” 几个太医顿时恍然起来:以李邺的身份,巴结讨好他的人自然不少,送这种据说功效神奇的“仙丹”的人,自然肯定不在少数。李邺贵为太子,这种东西自然也不可能贸然入口。所以让他们查验一番,也是合情合理。 几个太医研究了一阵子,最后征询了李邺的意思将丹药切了半块下来之后,甚至还一人扣了一点儿尝了尝。又用清水化开仔细闻味道,观看颜色什么的。 最后,那些太医又商讨了一番,这才出了一个结果。自然还是推举了一个人出来和李邺说话。只见那太医面有难色的言道:“依微臣看来,这个丹药还是不要服用得好。” 李邺声色不动,只是轻轻的用指尖点了点椅子的扶手,挑眉问道:“为何?”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陶君兰却是知道,此时李邺心中已经是十分好奇,且十分重视这事儿。 当然,别说李邺了,她心里何尝不是想立刻知道呢? 那太医倒是也没敢卖关子,只是一五一十的说道:“其实这丹药并不是什么好的。太医院也能做。这就是枣泥加上一些滋补的药材做成的药丸。若只是如此,吃了倒是也没什么,对身子也多少有点儿好处。不过,这药丸里头却还有别的乾坤。” “哦?”李邺再度挑眉:“什么乾坤?”原本听到只是普通的滋补药丸,李邺心里还有些失望,不过现在突然听到了这个,自然是一下子就挺直了背脊,聚精会神了了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重头戏了罢? 太医却也不好实话实说,略有些尴尬的文绉绉起来:“此药乾坤乃在那层紫金色的外皮上。这外皮薄薄的一层,里头加了金粉就不说了,紫色的玉石粉末也不必再提。真正要紧的是一种药粉。那药粉功效特殊,能让人精神百倍,自觉身子良好。甚至给人一种返老还童的错觉。老人服用了,夜御数女也是能做到,若是太子这样的壮年之人服用了,那功效更是凶猛” “春药?”李邺懒得听这些,便是直接开口询问。 太医却是否认了:“不是春药,胜是春药。” “还有这样神器的药?”李邺微微蹙眉,有点儿不可置信:“既然这药这般好,那怎么不见流传在世?” “这药虽好,可一般用在重伤之人身上,效果奇好。能止痛,能让人焕发生机。”太医继续言道,面色有点凝重:“不过,却也有一样坏处。这药毕竟是药,是药三分毒。这是怎么也无法更改的事情。而且,这也不是仙丹,真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第一卷 第696章 真相 太医看了李邺一眼,这才又继续说下去:“之所以有这样大的作用,其实不过是刺激人本身的机能罢了。让人亢奋的同时,却也等于在燃烧人自身的机能。比如油灯一样,加粗灯芯之后,火光自然又亮又大,可是那灯油就耗费得快得多了。” “那这药便是等于一直在亏空人本身了?”陶君兰凝重的插话进来。 太医点点头,末了又道:“最要紧的却也还不是这个。” 众人登时就又全都被挑起了注意力来; 。都看住了太医。 太医被看得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这才干巴巴的言道:“长期服用此药,只怕是要上瘾。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毕竟此药效果显著,若不服用的话,就会觉得身体疲惫没有精力,所以就会忍不住想要继续服用。根本停不下来。” “那若是一直服用呢?”李邺出声问道。 “若是一直服用,以太子您这样的年岁自然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可若是皇上那样的年岁,只怕……”太医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甚至带上了几分惶恐:“只怕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就起不来了。” 显然,太医可能是猜到了什么。不过却也不敢挑明了出来,只能这般隐晦的暗示。 李邺眼睛一扫,那太医登时吓得一缩脖子。闭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李邺接下来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声问道:“这药丸的事儿,你们可有半句谎话或是不实?” 太医们齐齐摇头,连称不敢。 “可敢去父皇跟前说这番话?”李邺又问。 这次太医们都缄默了。李邺这句话算是直接承认了方才太医的猜想,不过此时却是谁也不敢出声了。 这事儿当然不是什么小事儿去皇帝跟前说,其实你吃的都是毒药,还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那皇帝是个什么反应? 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反应就是了。 而且皇帝现在的情况也十分复杂,即便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又如何?是继续吃呢,还是断药?且不说断药的话皇帝能不能真断得了,只说以皇帝的身体和年纪,真的又是否有断药的必要呢? 李邺一声轻笑。然后拍了拍手掌,“好了,你们先回去罢。不过今儿这事若是敢胡言乱语一个字” 太医们这次倒是十分整齐:“臣绝不敢说出去一个字!”同时更是都在心头默默道:说了的话大概连命都要没了,还说什么? 待到太医们都退了出去,李邺便是侧头去看陶君兰:“你觉得,这是那些道士所为,还是……” 陶君兰微微垂下眼睫,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反问李邺道:“你觉得道士会有这么蠢么?而且,为什么皇上会如此的宠爱顾惜……”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事实俨然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了不是吗? 李邺叹了一口气,却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到底是将此事瞒下来还是……” “顾惜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陶君兰微微摇了摇头,认真的看住李邺:“她若是肯收手,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不仅是她那头不能姑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皇上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不管他怎么决定,咱们总是不能将此事儿瞒着的。” 若是此时瞒着,将来难保李邺心里不会自责;。因为这样根本就是看着皇帝一步走向悬崖,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是始终没有拉上一把,甚至连提醒也不曾有。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行的。为子者,如此便是不孝,君子不孝,乃不容于世也。 更何况,李邺还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更不能如此。 李邺面上微微带了几分冷色:“是我父亲又如何?他何曾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父不慈,子又何必孝?” 李邺这话里尚且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陶君兰被他这种语气逗得笑了起来,轻笑两声后,她便是摇头不赞同道:“咱们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只求个违心无愧罢了。又何必斤斤计较?再说了,你说了这事儿后,他只怕心里就该不痛快了。” 李邺又沉吟了许久,最后皱眉道:“可万一知道了这事儿后,他一时激动受不住又该如何?” 陶君兰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件事情。不过若真是这样,她私心以为倒也是好事儿了:至少对李邺来说是如此。毕竟现在这个局面再维持下去,也不过是让李邺的处境不好而已。 而且,说不得再拖下去,皇帝这一世英明也就真只能留下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了。若是现在皇帝去了,说不得还能留下些好名声。 当然,这也是她的私心罢了。站在儿媳和臣子的份上,她的这番心思,却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最终,她还是摇摇头:“若真如此,也是命罢了。若换成是我,倒是宁可明明白白的去死,也不愿做个糊涂鬼。” 听了陶君兰这句话,李邺倒是真正的下定了决心来:“既如此,那便是告诉父皇罢。” “那何时说?”陶君兰倒是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看见皇帝愤怒的脸色和顾惜错愕的样子了。也不知,皇帝知道这事儿之后,会做出如何的选择?又会如何对待顾惜? “先叫那道士过来问问罢。”李邺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这不过是一场乌龙,当下便是如此谨慎的决定道。 陶君兰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不过,想要见专门给皇帝炼制丹药的道士却也不容易谷道人的先例摆在那儿呢,且不说皇帝保护得好,就是道士们自己也是不敢掉以轻心了不是?毕竟,给皇帝炼丹本来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可荣华富贵也得有命来享不是? 本来李邺想着还是找个什么借口出来。不过陶君兰却是不这么想这事儿还是得迅速才好。而且,也不必找什么借口。只需要李邺带着人过去将人抓住就是了。 三言两语问完,就带着人过去皇帝那儿就是了。到时候不管是不是顾惜,这事儿也不会显得突兀。反倒是精心布局的话,事后皇帝追究起来,只怕说不得还要多心。 陶君兰看向李邺,李邺想了想也是点头。的确是如此,反正不是那群道士做的手脚,就是顾惜做的手脚。不管是哪一个,横竖都是跑不掉。 “最好再从道士那儿取些刚做出来的丹药。”陶君兰替李邺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如此提醒了一句。“对比一番,倒是比空口白话强了不知道多少。” 如此李邺便是出了门; 。而陶君兰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只管等着李邺传消息过来,然后她再赶着去顾惜宫里。原本她也不是必须过去的,相反的这种事情还是要隐蔽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不过她却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和那种微妙的快意,所以到底还是去了。 她还记得那日顾惜信誓旦旦得意的说的那句“不出三日皇上必会再回来的”这句话。尤其是顾惜的神色,她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顾惜大约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倒是让她生出了怀疑来。若是顾惜知道了这事儿,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会懊悔无比? 一个时辰后,陶君兰便是动身前往顾惜宫中去了。 顾惜和皇帝当时正在画美人图。 自然,顾惜就是那个美人。而皇帝则是执笔在画美人。顾惜披着雪白的狐皮斗篷,手持着一支鲜艳的红梅,到有点儿像是梅花仙子下凡尘之感。 显然,她和李邺的到来也并未曾打扰到他们。 顾惜的动作没有半点变化,维持着那个造型让皇帝继续画着,皇帝更是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见也没看见她和李邺一般。 可方才宫女就进来禀告请示过了。 李邺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陶君兰还在,且还是个孕妇。所以李邺便是直接开口了:“儿臣有事向父皇禀告。” 安静之下李邺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加上本身伤了嗓子,他的声音就不算好听。所以更是突兀。 以至于皇帝手上一颤,登时好好的美人的手指就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这幅画也就算是这么毁了。皇帝心烦气躁,便是直接摔了笔,怒斥道:“大胆!你的规矩被狗吃了?!” 李邺嘲讽的一牵唇角,然后朗声清明道:“儿臣不敢。不过,儿臣是真不知还有这个规矩。” 皇帝气得怒瞪了李邺一眼。 顾惜垂头出声劝皇帝:“皇上,您又何必动怒呢?既然太子这般,肯定事情是很紧要了。” 李邺继续冷笑:“这事儿的确是十分重要,且攸关父皇您的康健寿数。” 政务皇帝可以不管,可是自身的康健和寿数却是叫皇帝紧张得不行。当下便是不再继续发怒,而是看住了李邺,出声催促道:“那既如此,还不赶紧说?在等什么?” 陶君兰觉得皇帝今日似乎格外的暴躁。 不过李邺显然已经习惯了,当即收了笑容,面上冷冷的,语气淡淡的言道:“父皇今日可有服用丹药?” 皇帝一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顾惜的心头一紧,忍不住看住了李邺,那神色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儿紧张的味道。 陶君兰看在眼里,便是掀了掀唇角。; 第一卷 第697章 贱人尔敢 顾惜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估计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皇帝这头,在听了李邺这番话之后便是皱了皱眉头。随后他便是有些关切的问:“这和服用丹药有什么关系?” 李邺叹了一口气,对皇帝言道:“外头太医已经候着了;。父皇将丹药拿给太医查验一番就知道儿臣为何如此问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就猜到了一些。当即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皇帝还是不可置信更多些。他扬声叫了宝船太监过来:“你去取一丸丹药来。” 顾惜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强笑着站起身来:“宝船他如何知道我放在那里?还是我去吧。”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倒是也都掩饰得不错,似乎只是真怕宝船太监找不到丹药在何处一样。 不过皇帝却是深深的看了顾惜一眼,并未同意此事,只是道:“你告诉他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去跑一趟?没得劳累。” 皇帝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有。一时之间倒是让人也着实没办法确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顾惜自然也不可能非要亲自去了。那样一来,不也就是等于变相的承认了其中有问题?顾惜只得应下,然后低头站在原地,掩饰住情绪。 顾惜太过在意李邺和皇帝的反应,倒是都没注意到陶君兰其实一直都在仔细的观察她。说实话,观察了这半天,陶君兰倒是真能确定,顾惜是真有问题。 当然,其实本来也是顾惜的问题。横竖道士那头没做过那样的手脚,那么剩下的自然也就顾惜这头的问题了。 只是,顾惜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竟然敢如此行事。最关键的是,她竟然还真有这个本事瞒天过海了。这又怎么能够不让人啧啧称奇? 至于屋子里的气氛,却是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李邺拉着陶君兰随意的在窗户边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离皇帝和顾惜都挺远的,虽说不如其他地方暖和,可也不会冷。 他怕陶君兰怀孕站不住肚子大了之后,陶君兰就时常腰酸和抽筋。所以,他生怕累了陶君兰的。 陶君兰倒是真的有点儿累了,而且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所以她也就没拒绝。直接跟着李邺坐下了。 皇帝的眼皮子跳了跳,烦躁的想要张口说什么,最终却又悻悻的闭上了将话咽下去。毕竟李邺和陶君兰也不过是坐了一坐,若是为了这个发货,那也着实是太没道理了一些。 只是,李邺那大大咧咧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却是叫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最后,皇帝干脆扭开了头不去看李邺和陶君兰了。 屋里就这么几个人,不看李邺和陶君兰,自然最终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顾惜身上。然后就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随着看的时间越长,皇帝的目光也就越是冷了下来。 能当皇帝的人,自然也都是聪明人。皇帝以前没往深处想也就罢了,如今一仔细琢磨,登时就想到了许多事情。 就在皇帝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的时候,顾惜许是终于被看得不自在了,忽然站起身来,低柔的出声道:“香料燃完了,只怕该换香饼了。” 一面说着,一面顾惜便是自顾自的走到了香薰炉跟前,揭开香薰炉的盖子看了一看;。里头的香料果然已经燃完了。 顾惜便是低垂着眼眸走到了书桌后头的架子上,从架子上的小抽屉里取出了一块香饼来。然后再轻轻放进了香薰炉里。末了还优雅的用铜签子拨了拨底下的的炭。 不多时,香料开始发散出香味来。登时一股奇异的香气就弥漫了整个屋子。这种味道陶君兰几乎以前从未闻过,只觉得挺好闻,忍不住的想深深的吸几口气好好闻一闻。 不过,好歹她还是克制住了。孕妇不能用香料,这点她一向遵守得极好。因不知道顾惜的香料里有没有孕妇不能用的东西,所以陶君兰也没敢多闻,反而悄悄的将窗户开了一丝的缝隙。虽说如此一来冷风可能会吹进来,可是同样的,却也闻不到那股子香气了。 宝船太监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用托盘捧着一个大匣子。陶君兰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宝船太监这不只是取了一颗,而是将所有的丹药都带来了。 如此一来,倒是也不怕顾惜喊冤了。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陶君兰倒是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唇角。 顾惜此时虽然看似镇定,不过面色却不大好看。苍白的样子倒像是随时都要病发倒下一般。 陶君兰微微笑着开口:“庄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需要休息一二?” 她这么一开口,自然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顾惜身上。 顾惜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声音也不大自然:“不打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还是正事儿要紧。” 皇帝看了看顾惜,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看向了李邺:“现在呢?” 李邺便是扬声唤道:“请太医和道长一起进来罢。” 皇帝坐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和宝船太监手里的丹药匣子,神色阴沉沉的。 屋子里便是有了沉闷凝重又压抑的气氛。 太医和那道士进来的时候,登时就被这种氛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都是哆哆嗦嗦的跪下了。 李邺示意宝船太监将丹药匣子打开,然后又吩咐太医:“你来查验一番。看看这丹药如何。” 匣子刚一打开,那道士只扫了一眼,倒是惊叫起来:“皇上明鉴!这不是我炼出来的丹药!” 顾惜的身子随着这一声叫喊登时轻轻颤抖了一下。不过她抿紧了唇,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帕子。仿佛捏着那一片薄薄的布料,她就能够从中获得支撑和安全感了一般。 皇帝阴沉沉的开口:“庄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臣妾在皇上的丹药之中加了料。”顾惜倒是没狡辩,直接大刺刺的就承认了:“道士做的丹药,不过是大补丸一样的东西,如何能够让皇上精神百倍,延年益寿?所以,我为了皇上的身子,为了能够常伴皇上身边,便是给皇上的丹药上裹了一层药粉;。” 不等皇帝再开口发怒,顾惜便是又抢着开口:“难道皇上以为您每日精神百倍,是道士的功劳?非也,这是臣妾的功劳。” “这么说,父皇倒是该感谢你了。”李邺冷冷的开了口。 顾惜轻笑一声,爱怜痴缠的看向了皇帝:“皇上,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皇上不要恼了臣妾” 回应顾惜的话的,是皇帝复杂的眼神。皇帝冲顾惜招了招手。 顾惜便是一步步走向了皇帝,其中二人眼神一直交缠,倒是无端端生出了几分缠绵悱恻来。 陶君兰顿时心中生出古怪之情来:莫非皇帝真要原谅顾惜?不会吧? 不过很快陶君兰就知道自己相差了。皇帝还是那个皇帝,薄情冷血又自私的皇帝。因为皇帝捏住顾惜精巧的下颔和顾惜对视一番后,却是扬手给了顾惜一个巴掌。 那一声清脆的拍打声,显示出来皇帝是真没留力气。 顾惜一下子就被打得一个趔趄,然后歪倒在了地上。 陶君兰被惊了一下,眉头跳了跳,然后看着顾惜迅速红肿且有血迹沁出的唇角,只是悄悄的挪开了目光。 顾惜的唇角应该是被打破了,不然不会如此。可见,皇帝这一下真是狠。 方才还缠绵悱恻的皇帝,状似深情的皇帝,如今一下子倒是变成了冷漠冰冷,他口中吐出两个字来:“贱人尔敢!” 顾惜伏在地上,倒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倒是低低的笑出声来:“我为何不敢?皇上,你告诉臣妾,我为何不敢?药是对你有益处的药,又不是毒药。我怕你死啊!你死了,我可什么都没有了!” 皇帝胸脯起伏了一番,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显然是已经被气坏了。 顾惜这般,也的确是有些强词夺理了。就算是太后还在,只怕也不敢擅自给皇帝用药的,更别说那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不知道呢。她说是好的就是好的? “太医,还没查验出来吗?”不想听顾惜继续胡言乱语,陶君兰淡淡的看向那满头是汗的太医。 太医本就是早在端本宫就查验过丹药的,如今再查验,其实不过是看看到底这个和端本宫那个一样不一样而已。 所以陶君兰这么一问,太医忙到:“查出来了。这丹药外头的确是包裹着那种药粉。服用时虽能刺激人体生机,让人有一种精神百倍身体康健的错觉,可是实际上不过是消耗了以后罢了。而且,这药长期服用之后,便是有瘾,根本戒不掉了。” 太医说完这话,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伏在地上。这个时候抬头看什么?看皇帝震怒吗?让皇帝迁怒他吗? 皇帝还没真糊涂,自然听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当即,皇帝便是一脚踹向了顾惜,大声怒斥:“贱人尔敢!”; 第一卷 第698章 顾惜被踹得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都疼得蜷缩在了一起。可她却是笑起来,“为何不敢呢?皇上,当初你明知道我是太后定给太子的人,可你为什么还要那般强迫我呢?还用顾家来威胁我。皇上,你怎么就那么厚颜无耻呢?你又何必将责任推给算计你的人?是,你是服了药,可是那么多宫女在那旁边候着,你为什么就非要强占我呢?因为我长得像我姑姑吗?” 顾惜重新提起这桩尴尬的事情,众人皆是沉默了;皇帝怒气冲冲的辩解:“朕当时人都不清醒,如何” “皇上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还是借着那一点朦胧装疯卖傻,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顾惜嘲讽的“呵呵”笑起来,然后一面笑一面继续说下去:“皇上,你说你最爱姑姑,可惜的是,你做了这么多事,姑姑必然厌弃与你了。太后将死你也不曾去见一面,太后必也不肯再见你了。皇上啊皇上,你以后可真就是孤家寡啦!不仅活着是,死了也是!” 顾惜这句话倒是个大实话。皇帝可不是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过显然这话却也是没人相信,皇帝气得面色涨红,几乎恨不得再踹顾惜一脚的样子,“胡言乱语!” 陶君兰侧头去看李邺,发现李邺面上有些微嘲讽的笑意。很显然,他也不认为顾惜只是“胡言乱语”。 这个事实显然皇帝却是领悟不到了。 顾惜疼得倒吸凉气,可是却还是止不住笑。笑着笑着,她眼泪却是下来了:“皇上那日不是问我你死了我会不会陪葬?今日我便是告诉你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好了。我不想!凭什么我要陪葬?凭什么我要跟着你这样一个人去死?要死你一个人去死好了!” 顾惜的声音尖利得仿佛要透过云霄,又像是从地狱里头传上来的。至于内容,更是刻薄尖酸。她这种豁出去不顾一切的架势倒是有些让人被镇住了。 对于顾惜这种作为,陶君兰只是想到了两个字:作死。 可不是作死吗?顾惜做下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如今再说这样的话皇帝若是还能放过顾惜,那简直就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面对昔日枕边人这般言语,皇帝第一个就受不住了。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最后脸色潮红的咬牙“咯咯”了两声,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众人顿时都惊住了,宝船太监忙上前去扶。不过哪里来得及?也幸好地上都是铺了地毯的,软软的倒是也不怕摔伤了。 只是皇帝这幅样子却是有点儿吓人。陶君兰惊了一惊,忙叫太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去给皇上看看!” 太医也是一时蒙了没反应过来,被陶君兰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来,忙不迭的凑到了皇帝跟前。只是诊完了脉搏之后,却是面色难看的看住了李邺。 李邺示意太医可以直接说。 “皇上只怕是不好了。”太医战战兢兢的,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皇上本就身子亏空,如今又如此盛怒以至于气血攻心” “果真没半点法子了?”陶君兰蹙眉,“不管怎么样,能用的该用的法子都用上!” 顾惜此时又笑出声来,她慢慢坐起来看住了李邺,又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和衣衫。最后她才冲着李邺微微一笑,“没用的。我点的香就是专门针对皇上的。本想着等我达到了计划之后再用那香,可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是有点儿变了颜色,下意识的就都要出去。太医更是忙道:“快将皇上扶出去!”不然多呆一刻,就严重一分,那可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李邺也是忙扶着陶君兰往外走。 顾惜轻声道:“表哥。” 李邺下意识的回头,却见顾惜微微笑着,“我是咎由自取,可这些都和顾家没关系。求你保住顾家。” 李邺从未想过要将顾家如何,当下便是微微一点头算是同意了。 顾惜笑容更加灿烂:“若能重来一回,只愿我早些出生才好。”若她年岁大些,或许不仅没有陶君兰,就是刘氏也不会有。她会顺理成章的嫁给李邺,和李邺互相扶持着走过一声,相濡以沫,顺遂平安…… 顾惜眼底有一丝向往之色,随后她毅然决然的往墙上撞去。 “碰”的一声,顾惜软软的倒在地上,唇角尚且带着一丝笑意。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陶君兰更是惊得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李邺的手。而后被顾惜额上的鲜红一片刺激得胃里一阵翻滚,忙不迭的就扭头捂住嘴干呕起来。 李邺登时回过神来,却是没再看多看顾惜一眼,匆匆搂着陶君兰就出去了。 紧接着皇帝也被抬了出来,紧急被送回他自己的寝宫。 李邺和陶君兰也上了轿子一路跟在后头。 陶君兰想起顾惜那最后一句话,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没看出来,她竟是有这样的心思。” 顾惜喜欢李邺,可是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顾惜她似乎一直都不曾表现出什么来。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顾惜竟然是这样喜欢李邺。 醋酸自然是有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惊讶。 李邺似乎看穿了陶君兰的想法,淡淡的出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那是别人的事儿,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陶君兰一怔,随后皱眉:“你竟这般无情?” “多情又何尝不是无情?”李邺意味深长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轻轻的拍了拍陶君兰,末了又道:“再说了,她难道对我如何,我就要对她如何不曾?她喜欢那是她的事,我无需负责不是吗?” 陶君兰和李邺对视片刻,虽说心里仍旧是多少觉得有些太过无情了些,可也不得不承认李邺这话是对的,不仅是对的,而且是很对。 顾惜要如何,那的确是顾惜的事情,又如何能怪李邺呢?更别说要让李邺去负责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也就不再去纠结此事了。其实顾惜有今日,本也是她自己自作孽,怪得了谁?再则,其实顾惜清楚她现在死了才是最好的。否则的话,只会给顾家招来祸事,让这件事情也变得更加的复杂;而且顾惜当时决定要将皇帝毒死,只怕也是为了顾家吧?因为皇帝一死,即位的必然是李邺。李邺身上也有顾家的血脉,自然不会对顾家怎么样。她死了,李邺也就没有再追究的必要。 而且,将皇帝毒死,也算是卖给了李邺一个天大的人情了皇帝死了,对李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他们父子之间情分本来也就淡薄。李邺更不会怎么追究才对。 “皇上这头”陶君兰最在意的自然还是皇帝。 “能救过来也好,救不回来也没什么。”李邺嗤笑一声:“横竖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陶君兰白了李邺一眼;“这话你也真敢说出口。” 李邺轻叹:“这又有什么关系?横竖是实话。” 陶君兰便是无话可说了。这当然是实话,而且更大的实话是:倘若皇帝就这么死了,倒是好事一场了。否则再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醒来留下遗诏。”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李邺的手;“庄王武王和皇后,只怕也都蠢蠢欲动呢。” “也没什么可怕的。”李邺轻轻摇头:“横竖该继位的是我,谁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情。再则,我已经叫人不许将父皇晕倒的事情说出来了。” 陶君兰心头微微一松。这事儿的确是最好不要张扬开来,等到尘埃落定再知会皇后等人也就是了。 皇帝出了事儿,自然太医们都没敢闲着。 等到李邺和陶君兰到了的时候,太医们都去得差不多了。围了一大圈正在商量斟酌方案。 只是皇帝这样,让太医们也不敢轻易出手虽说本就离死不远了,万一刚一下手就死了,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说是治死的,还是本身皇帝就要死了? 太医们有太医的难处,李邺倒是也没勉强,直接便是言道:“你们也不必担心,只管动手就是。不管如何,这事儿不会怪你们。只要父皇能醒,便记你们个大功。” 太医一听这话,倒是都有点儿去了束缚之感,其中院判上前来道:“皇上现在的情况,只宜用针灸,唤醒神智。可也仅仅是如此” 说到这里,院判又忍不住有些感叹:“若是早些就治,只怕还要好些。拖到今日,纵然华佗扁鹊在世,却也是救不回了。” 李邺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太医自然也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便是赶忙准备起来。不管如何,先将皇帝唤醒才是最要紧的。 趁着这个功夫,李邺便是叫了专门负责书写诏书的人过来候着。若是皇帝醒了,自然是要留遗诏的。 当然,也可能是醒不过来。不过不管如何,总归还是准备好得好。有了遗诏在手,许多事情自然也就好办得多。比如皇位继承,后事办理,或是昭告天下时。; 第一卷 第699章 站队 皇帝醒来的时候,茫然了很久之后才清醒过来。 “父皇可有什么吩咐?”李邺凑上去,平淡的开口询问。要说关切谈不上,可要说冷漠也没有;。只是那样淡淡的,那种疏离的味道却是更加明显。 皇帝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声音来。 李邺眼神立刻扫向了太医。 太医忙解释:“应是皇上一时不曾适应过来。”只是却是没敢直接说实话:人都要死了,反应迟钝一点也很正常。 皇帝果然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不过一张口却是问道:“那个贱人呢?” 陶君兰忍不住扭开头去不看皇帝了。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怎么还有心思去想顾惜? “死了。”李邺的回答也是十分的简短有力,许是觉得不够详细,便是又添上一句解释:“您昏过去之后,她便撞墙了。大约是自知没有好下场罢。” 皇帝顿时又生气起来,狰狞的拍着床:“便宜这个贱人了!” 陶君兰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前皇帝对顾惜是怎么样一种浓情蜜意,宠爱无边?可现在呢?到底皇帝心里可真有过什么真情实意?顾惜纵然做错,可是这么些日子的感情,莫非也是假的不曾? “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无用,父皇还是想想您遗诏上要说些什么罢。”李邺很坦然,再自然不过的就对皇帝说了这么一番话。倒是丝毫没有顾虑皇帝的心情。 皇帝愕然的睁大了眼睛,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李邺淡然和皇帝四目相对,然后再出声提醒:“父皇,时间不多了。” 陶君兰想,若他是皇帝,只怕这会子都要气死了。若是将来拴儿敢这般,她只怕会忍不住打死他罢?实在是有忤逆不孝之嫌疑啊。 不过,要真论真格的,李邺这最多也就是个态度不好,倒是也真谈不上忤逆不孝。总而言之,皇帝心里应该是极不好受的。 “逆子。”皇帝气得忍不住骂了一句。 李邺浑不在意,反而一笑置之:“父皇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想一想您又何曾对我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小时候我被毒哑,您可曾为我出头过?母妃没了的时候,您又可曾想过我的处境?再则,要我和大哥争斗的时候,您又何曾想过我的下场。就是后来我做了太子,您又想没想过我的艰难和脸面?祖母有句话说得很对,您的确比不上祖父。祖父有辽阔的心胸,装的是江山,装的是大局。您呢?你做皇帝,却只有您自己。” 皇帝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得。 “请父皇立遗诏罢!”李邺站起身来,冲着皇帝微微笑了一笑:“许父皇这会子也不想看见我,如此我便是出去一阵子罢。”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留在里头,而是跟着李邺一起出去了。 “你就不想听听?”出了屋子后,陶君兰这才轻声的问道。她都很好奇皇帝会立下什么遗诏,想来李邺应该比她更好奇才对。 李邺也不回头,微微眯着眼睛看灰蒙蒙的天色,然后微带了几分笑意:“有什么可听的?不管听不听,最后遗诏的内容我都知道;。” 陶君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分明是在情理之中。不过还没等到她继续想下去,那头周意就匆匆过来了:“庄王和武王都进宫来了,说是要见皇上。” 李邺唇角一挑:“看来他们这是知道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李邺和陶君兰倒都不怎么意外这事儿。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如何?要不你先进去,我却是留在这里应付他们?” 李邺摇摇头:“你进去,我留下。”陶君兰一个孕妇,他如何放心?再说了,那两人只怕也不是能被陶君兰拦住的。所以,还是得他在外头才好。 陶君兰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李邺却是猜到她到底担心什么,只道:“进去之后见机行事罢。你我一体,我能做的,你便是能做。” 甚至没让陶君兰细细琢磨,李邺就动手将陶君兰轻轻推进了屋里,然后又将门重新拉上。 陶君兰看着紧闭的门,想着李邺那轻松淡然的神色,最开始倒是有点儿紧张,不过很快就又放松开来,自然,还是因为李邺的那一句“我能做的,你便是能做。” 这话的信任,叫她心里只觉得像是被放入了温热的水里,说不出的慰贴和舒服。 当然,她这一进去,皇帝很快就是觉察到了,然后便是动了动眼珠子看了一眼。虽说不明显,可是却也不难觉察出皇帝的防备之心。 陶君兰不禁哂笑了一下,而后便是坦然的往里头走了这事儿她又有什么不敢大大方方的?这遗诏本也是要公告天下的,她提前知晓内容又如何? 皇帝迟迟没再开口。 陶君兰也不开口,纵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却也故意的和他继续僵持。反正她是不打算回避了,皇帝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最后皇帝看了一眼宝船太监。 宝船太监会意,便是朝着陶君兰走过来。因背对着皇帝,所以皇帝也看不见宝船太监的神色,于是宝船太监便是做出一个无奈歉然的神色来。 陶君兰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她很理解这些无奈。 “太子妃还请回避一二罢。”宝船太监出声请求,语气听起来倒是颇为诚挚,且带了几分不容商量的意思。不过么,他的脸上却和他的语气截然不同。 陶君兰拨开了宝船太监,笑着走到了皇帝的床榻跟前,看着明显不痛快的皇帝轻声道:“皇上您怎么不继续说了?时间可不多了。” 皇帝怒目瞪她,口中更是斥道:“放肆!” “庄王和武王进宫来了。”陶君兰却是只当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下去,声音徐徐像是再和皇帝说起家常琐事:“你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想看看您死了没有?” 皇帝气得脸色都涨红了。 “他们许是想您多活些时日的; 。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有机会争夺皇位。”陶君兰却仍是不理会皇帝几乎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继续说下去:“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您有些可悲。几个儿子里,只怕竟是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对你罢?太子虽性情不错,可惜的是却是早早的离了心。您这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自责?再则,您那么多的女人,可是到头来又有谁是真心实意的?” “太子妃,皇上现在不宜动怒,您看”太医到底还是记得自己职责的,战战兢兢的上前来劝说道。 陶君兰扫了一眼太医,直接就让太医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只说了一句:“庄王和武王就在外头候着。” 太医浑身一颤,随即便是跪下了。 陶君兰则是怜悯的看了一眼皇帝,自顾自的说下去:“您可知道顾惜临死之前说什么?顾惜她说,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她只盼着不要进宫才好。还有,顾惜说得对,您不是一直说您忘不了顾贵妃?只可惜,顾贵妃纵然与您在幽冥相见,只怕也是绝不会再原谅您了。” 皇帝重重拍打床沿,气得几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尔敢!” “我敢。”陶君兰吐出一口浊气,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我为何不敢?我说的都是事实。其实您有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当初太后的劝诫,若是您重视半点,只怕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您辜负了太后的苦心,您更让天下的臣民都失望了。您死后,只怕不会有一世英名,而是落个骂名了。” 皇帝的面色潮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整个人都似乎是激动得不行。 陶君兰后退一步,看着皇帝这般样子,腿下也有些发软。不过她还是尽力克制住,维持住气势缓缓道:“皇上,您还是别动怒得好。而且,您的遗诏还没写完呢。” 反反复复的提起“遗诏”这两个字,不过是一次次的提醒皇帝:你的时间真不多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这种滋味,谁受得住?反正其他人陶君兰不知道,但是皇帝这样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却是肯定受不住的。 然而躺在床上的皇帝,走到了油尽灯枯这个地步的皇帝,却是俨然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威严,纵然再怎么气恼愤怒也是只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可怜可悲的老人罢了。而且,他的愤怒更是已经无法再对人有任何的作用了。 仿佛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自动站了队,选好了该要效忠的人。只可惜的是,却都不是皇帝。 “顾惜纵然对您用药,您怕也不至于真就那般糊涂罢?”陶君兰摇摇头,道出自己心中的猜想:“您那般为所欲为,是否只是想要证明您还是皇帝,还能掌控一切呢?还是说,您打算在死之前再好好的享受一下皇权的美妙?” 然而皇帝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里发出了各种古怪的声音,就像是大喘气,又像是咬牙,又像是喉咙里有痰却咳不出来。 皇帝重重的挣扎了一番,随后才又倒下去,摔在了明黄色的被褥里。一双眼睛却是始终没有闭上。; 第一卷 第700章 遗诏 陶君兰看着皇帝重重的摔回了明黄色的锦被里不动了之后,甚至忍不住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然后腿下有些发软,后退一步扶住了床架子这才稳住了身子。 偌大的屋子里明明还有这么多人,却偏偏静悄悄的连个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陶君兰定住心神,缓缓扭头在屋中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敢抬头多看一眼。 皇帝真正算起来,是被陶君兰气死的。这是忤逆的大罪,只要这会有人大喊一声,或是让这一幕叫别人知道了,陶君兰都不会有好下场。 陶君兰心里当然也清楚这件事情。不过她更清楚,庄王武王就在外头,皇帝但凡是被误导着说一句关于李邺不好的话,只怕他们都能将李邺拆了吃下肚里去。 更别说,皇帝的遗诏里,还有些不好的东西。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至于要那样咄咄逼人的将皇帝逼得动怒起来,最终倒下去。 “太医,你来看看。”陶君兰绷着脸吩咐,自己则是挺直了腰板走到了那名负责记录皇帝遗诏的大臣跟前,伸手就将那已经写了一大半的遗诏拿了过来。只扫了两眼,便是直接“刺啦”一声将那遗诏直接撕掉了。然后面无表情的卷了起来拢在自己袖子里,扫了一眼想说话的大臣,淡淡出声:“重新写。” “太子妃!”那大臣还有些气急败坏,“太子妃这般,是干涉朝政!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我只知道,外头庄王和武王已经来了,太子马上就要招架不住。”陶君兰指了指门口,高声辩论的声音已经能隐约听见了。眼下这个情况,李邺能拦住多久?儿子要来探望病重的父亲,谁又能说什么?! 太医此时满头大汗道:“皇上还有点儿气息,尽快请太子他们进来罢,也算是见了最后一面了。” “那皇上还能说话吗?”陶君兰深吸一口气问道。 太医摇头:“不可能再清醒过来了。” 大臣厉声道:“那又如何,后宫不得干政!太子妃这般行为” “皇后不能当太后。皇上对皇后失望,念及当年皇后对顾贵妃用了阴私手段,虽不废后,却不容许皇后死后再进皇陵,不愿意同穴而眠。”陶君兰却是不去理会那大臣的话,只是四平八稳的徐徐吐出自己的意思:“享太后待遇,却不封太后即可。另外,庄王武王也该在丧事完了之后去就藩了。除此之外,别的事情你便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写即可。” “这是欺骗天下臣民”大臣还兀自愤愤。 陶君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随你写不写,你或是说实话也行。不过若是因为今日隐患他日朝廷动荡,那你就是千古罪人!”这人必是李邺的人,不过显然却是有些太过正直了些。只是这会子却是显然不太合时机的。 当然,她也吃定了对方是不敢真怎么样的,所以才敢这样做。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她必然不会如此连点威胁力度都没有。 果不其然,对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咬咬牙拿出另一张纸来,提起笔来“刷刷刷”飞快的写了起来。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宝船太监。宝船太监低眉轻声道:“皇上的金印在床头的暗格里。” 如此写好了“遗诏”,陶君兰看着宝船太监将印落在了纸上,这才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 回头看了一眼皇帝,陶君兰垂下眸子淡淡吩咐:“做好准备。”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快步往门口走去。 待到开门时候,陶君兰加快了脚步,红着眼睛哀戚的拉开了门,也不等看清楚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她便是哽咽着开口道:“太子快进去看看罢,皇上他,他……”话没说完,倒是已经说不下去了。 李邺还没做出反应,倒是庄王和武王登时如丧考妣的奋力往里头冲去。甚至还撞到了陶君兰,吓得李邺忙伸手将陶君兰拉住,又狠狠皱了眉头的查验了一番,关切的低声问道:“没撞伤罢。” 陶君兰微微摇头,然后低声催促李邺:“你快进去罢,别让他们觉得你不上心。” 李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做什么,当下深吸一口气,也是匆匆的往屋里去了。陶君兰扶着门框站着,心里乱糟糟的拧成了一团。 想起皇帝躺在那儿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的样子,她心里甚至是有些微微发麻的。毕竟,是她气死了皇帝虽说她只是说了一些事实罢了,可若她不说那些话,却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这件事李邺事后肯定会知道,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怪她。而他们之间又会不会生出隔阂来?不仅仅是李邺,别人知道了又该如何看她? 甚至此时陶君兰甚至是有一点后悔的。不过很快她就又镇定下来,摇头苦笑心中道:这事儿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遇上了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李邺去冒险。若是再来一次,她也依旧会那么做的。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安稳些,能让李邺和她的儿女们都少些波折,她也绝不能犹豫。 皇后没过多久也是赶了过来。接着是懿贵妃等人。 皇后在陶君兰跟前顿了顿,神色冷冷的问:“皇上病危,你与太子却是欺上瞒下,此罪回头再来追究!” 陶君兰心头冷笑,倒是也没和皇后去争这一时的意气。横竖一会儿宣读遗诏之后,皇后也就该彻底的变了脸色了,到时候若皇后还能再来追究这些,她倒是也不介意好好的和皇后争辩一番。 皇后如今,可还在禁足哪!这般匆匆跑出来,说得好听是担心丈夫,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违抗皇命,且还再添上一个打探皇帝消息的罪过。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便是也跟着进去了。 皇后已经踉跄着扑到了皇帝床榻之前,“呜呜呜”的哭出声来。庄王和武王也是一脸的悲戚和伤痛。 倒是李邺站在那儿看着,全然不似其他人的悲痛。本来没有对比也没什么,一对比之后倒是显得有些过于冷漠了。 陶君兰便是揉了揉眼睛,也扑到了李邺跟前红着眼睛道:“太子,皇上他”倒是颇有些伤痛的样子;。没办法,此时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伤痛的样子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别那么突兀叫人诟病也行。 李邺便是也装模作样一脸沉痛的走到了床前,叹了一口气:“父皇今日突发疾病,倒是叫人意外。也不知父皇是否还有未竟心愿。” 那保管遗诏的大臣便是忙上前来跪下:“天之幸哉,皇上留下了遗诏。” 皇后和武王对视一眼,随后皇后便是问道:“遗诏上说了什么?皇上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没有?” 李邺和陶君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一点了然。说实话,皇后会这般问,他们二人却是早就料到了。毕竟,皇后最关切的大约也就是遗诏了。 之所以匆匆忙忙的过来,皇后为的也不过是遗诏罢了。 “皇上尚在,遗诏自是不能展开,更不可宣读。”那大臣果然也是个刚正的,当即便是义正言辞的直接拒绝了皇后这话。 而宝船太监则是上前来,躬身悲戚道:“皇上只说让道士们都跟着陪葬,只盼着到了地下能图羽化飞仙之事。” 这也是李邺提前和宝船太监商量的事情了。皇帝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场,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那些道士蛊惑人心,让皇帝堕入了丹药长生的虚妄迷途之中。当然,皇帝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李邺痛恨这些道士。 这些道士迷惑皇帝相信丹道,不还是为了权力富贵?既是如此,就让他们追随皇帝去地下,继续炼丹追求他们向往的长生飞仙去罢!反正,宫中是不留这样的人的!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一窒:她哪里又是想听见这些话?那些道士死不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在意的还是遗诏! 庄王开了口:“除此之外呢?我怎么听说是父皇突发疾病是和太子您有关?” 李邺看了一眼庄王,只说了四个字:“庄王慎言。” 庄王被这话呛得当即就要发作,却不妨此时懿贵妃和七皇子过来了。懿贵妃见了这阵仗,登时便是放声大哭起来,拉着七皇子就扑过去,哀哀的边哭便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七皇子也是真有些伤心,虽然不至于如同懿贵妃那般,却也是侧头问李邺道:“二哥,父皇他怎么会如此?” 李邺叹了一口气,“突发急症,太医说已无回天之力。如今这一面,只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七皇子眼圈儿登时就红了。他和李邺不同,皇帝毕竟也是疼宠过他的,自然父子之间也不如那般冷漠。难过也是应该的。 庄王却是不肯就这么被岔开话题,当即便是咄咄逼人道:“太子怎么的不肯回答我,到底父皇为何会突发疾病?父皇身子康健,我不相信父皇会突发疾病!” 庄王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狰狞的味道。大有李邺说不清楚,他就绝不放过李邺的架势。; 第一卷 第701章 压制 李邺凌厉的看庄王一眼,且不说别的,只说在气势上就压过了庄王一大截。不过庄王倒是也强撑着没将目光挪开。算是十分不错了。 李邺冷冷的言道:“我却是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番胡言乱语。我和父皇突然发病有什么关系?庄王若是再不慎言,继续污蔑与我,那我也只能不客气了。” “太子你”庄王却是显然没在意李邺的威胁,还想继续说下去。 李邺直接打断了庄王:“既你也知道我是太子,那你就该拿出臣子的姿态来。庄王!”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一个是未来君主,一个是臣子,李邺要压制庄王,庄王自然只能憋屈的被压着。 更何况,七皇子也是怒瞪了庄王一眼:“眼下最要紧的是父皇,庄王你这般是什么意思?!” 太医一直捏着皇帝的脉搏,此时忽然感觉手指底下微微的震颤忽然消失了,登时便是整个人都僵住了,而后出声言道:“皇上殡天了。” 这话一出,顿时屋子里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皇帝,其实也看不出和方才有什么区别,不过众人心里却都是有点儿微妙。 皇帝驾崩了。紧接着就会是新皇登基。这个新皇到底是谁,只怕不同的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 陶君兰轻轻推了一下有些怔神的李邺。这个时候,身为太子他自然是该将这些主动权握在手里的。 李邺回过神来,便是哑着嗓子吩咐:“去,敲云板,将这事儿告知宫中所有人,然后再准备好丧服。” 太医闻言便是忙将皇帝身上尚且停留着的银针都拔了下来。 皇帝发病也是过了这么久了,陶君兰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取了衣裳来。此时皇帝一没了,她和李邺便是都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倒是庄王武王等人一时没有准备,只得先将衣裳脱下来反面穿了。 至于遗诏,那大臣也是捧在手中,然后徐徐的展开了。 众人立刻都跪下听旨。这也是皇帝这辈子最后一次颁发旨意了,听完了这个旨意后,皇帝也就彻底的对朝政失去了影响力了。 面对这个其实大部分都是她的意思的“遗诏”,陶君兰心里倒是有点儿微妙。 就在这样的微妙情绪中,陶君兰听完了整个“遗诏”,然后看见了皇后面上复杂的神色变化。 不可置信之后,皇后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她直接冷冷道:“皇上绝不可能如此下诏。” 庄王和武王也是如此的态度,都是不相信:“对,这不可能是真的。” “王爷就藩再合情合理不过,本朝先例不少,需要我一一给你们举例?再则,父皇立遗诏的时候我并未在跟前,你们又何必看着我在那瞎怀疑呢?”李邺冷笑着反问三人,又看向七皇子:“老七,你觉得这诏书是假的吗?” 七皇子坚定的摇头:“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父皇本就打算处置皇后娘娘了,有这样的遗诏不奇怪。而且做王爷的就藩本也是祖制,又有什么可奇怪的?父皇许是怕二位哥哥不利于朝政安稳所以才下了这样的遗诏呢?” 七皇子说到最后,俨然都已经有些似笑非笑了。那副意味深长又暗有所指的架势,只让武王觉得有些手痒痒,他沉下脸来:“七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吊儿郎当的嗤笑一声:“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说完这话之后,倒是也不肯再理会旁人了,只是看向李邺:“二哥,咱们出去罢,让人给父皇换上衣裳。” 李邺点点头,又去吩咐懿贵妃:“懿贵妃您便是帮着打理女眷这头罢,君兰她怀着身孕,也不宜操劳。” 懿贵妃自然不会拒绝,收了眼泪后便是忙应道:“太子请放心。此事儿只管交给我。” 李邺这样郑重的拜托懿贵妃,倒是明显将懿贵妃当成长辈,从而直接略过了皇后。皇后的脸色沉下来,阴沉沉的看了李邺一眼,倒是也没吭声。 反倒是李邺不肯就这么放过皇后,便是又出声征询道:“说起来,皇后娘娘尚且在禁足中,还是尽快回去罢。” “本宫要给皇上跪灵,如何能回去!”皇后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了。她当然明白李邺的心思:若是连哭灵都不出现,她这个皇后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直接被人淡忘了。再想出现,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下禁足令的是皇帝,当时也没说个期限。而如今皇帝驾崩,那李邺一直不松口,那她要禁足到什么时候? 武王也是开口:“二哥,父皇糊涂了,你难道也糊涂了?母后这些年对我们不差,你这般无情,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指责你不孝吗?” 武王这是抬出了道义来想要压制李邺了。 李邺微微挑眉,还没开口陶君兰便是抢过了话头:“武王这话说得,倒像是太子不懂感恩不懂规矩了。可这禁足令是父皇下的,我们如何又能违背?父皇是君,我们是臣,他的话自当遵守。父皇是一家之主,他的话我们更不敢朝令夕改。否则,只怕天下人都要指着太子的脊梁骨骂他了。武王又何必这般为难太子呢?” 武王沉着脸:“太子果真如此不近人情?母后也不过是想给父皇跪灵罢了。他们夫妻恩爱” 陶君兰听不下去了,淡淡的的提醒武王:“武王还是好好再将父皇的遗诏读一遍罢。夫妻恩爱?”她嘲讽的笑了笑,便是不再说话了。 武王面上登时就涨红了,倒不是羞的,而是恼的。他怒瞪着陶君兰,又看向李邺:“男人说事儿,女人哪里来的规矩竟是要插嘴?二哥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她是太子妃,不是你家的贱妾,武王,你若再敢这般放肆,休怪我不念兄长情谊!”李邺倒是也真有点儿恼怒了,沉了脸来低声喝道。 庄王拉了一下武王,颇有些阴阳怪气我:“还是算了吧,我的傻弟弟;。二哥如今是太子,我们还是乖乖听话得好。” 李邺懒得去和庄王废话,直接吩咐宫人:“送皇后娘娘回宫去罢。若是皇后娘娘真和父皇鹣鲽情深,那不妨学一学庄妃娘娘以死相随?” 皇后自然不可能真舍得以死相随,当即也不再做出深情伤悲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也不等人来“扶”她,径直转身就走了。 陶君兰看着皇后挺得笔直的背脊,倒是心里生出一丝疑惑来:难道皇后就这般算了?按说,皇后不是现在该想法子保住地位吗?毕竟皇帝可是没了!马上就要李邺当家做主了。作为仇敌,皇后不是该惊慌失措和担忧吗? 可皇后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叫人觉得平静。平静得甚至有点儿太过奇怪了。就好像皇后早料到会是如此,然后她也早有准备,所以并不太担心似的。 皇后,真的会有准备吗?这个念头在陶君兰脑子里转悠了几圈,还没想出结果的时候,也就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皇帝暴毙,虽说棺木和陵寝其实早就准备妥当,可是却毕竟没个缓冲,宫里还是忙乱成了一团。 皇帝死了,自然各种各样讲究的礼仪都是繁复得很。所以,一时之间宫里简直就是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端本宫的几个孩子虽说都不大,可是却也得照着规矩来跪灵:死的不仅是他们的祖父,更是一国之君。不管是作为孙子,还是作为臣子,这跪灵都是应该的。 哪怕是陶君兰这个孕妇也没有例外。只是因为她还要管事,倒是也没跪太多时候,更多是这头刚跪下去,那头她就要起来了。 跪灵是要跪三日的,这才第一日,拴儿跪了一会儿之后就有点儿撑不住了。不过他却自己叫苦,只偷偷的问陶君兰:“娘,可不可以让妹妹回去了?” 陶君兰膝盖也疼,虽说很想让几个孩子都回去,不过她却是只能无奈摇摇头:“不行,若是累了就叫奶娘悄悄抱着明珠去睡会儿,醒了继续过来。” 拴儿有点儿闷闷的回去了。 陶君兰看着拴儿,却是扫到了九皇子。看着他被奶娘抱着跪在那儿,倒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九皇子,命运倒是真苦。宜妃虽说也挺疼他的,可是宜妃早早就去了。顾惜虽说不好,却也是真心疼他的,可现在顾惜却是生死一线……就是皇帝现在也没了,疼爱他的那几个人都不在了,以后他这日子却是真心要难过了。 倒不是说她和李邺就会亏待了这个孩子,可是要说多疼爱她可能会怜悯,可能也会给予关爱,可那到底不过是施舍罢了,而且也不可能很多,至少不会像是一个母亲给孩子的那样多。至于李邺,那就更不可能了。他自己的孩子尚且顾不上呢。 而且九皇子毕竟不是真正的李家血脉,之后到底怎么安置却都还不知道呢。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却是前途未卜…… 不过陶君兰这样的心思也没维持太久,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岔开了。; 第一卷 第702章 尴尬 跪灵第二日中午,陶君兰刚喝了一口热汤,就得了禀告,说是顾惜醒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陶君兰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既是如此那就给她派个太医过去看看罢。”心头却是暗叹一声:顾惜没死,倒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儿还是坏事。不过,顾惜也的确是命够大的。 关键是李邺对外头说的是顾惜为了追随皇帝才殉情撞墙,本意是给顾惜留几分体面,更不至于让顾家陷入危机。这本来也没什么哪怕是为了太后和顾贵妃,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顾惜却是醒来了…… 话是不能再改了。否则李邺的信誉脸面往哪里搁?只是顾惜这样“大义”,却已经是获得了一个好名声了。只要顾惜不死,凭着这个“大义”之举,便是能得不少称赞,后头更是可以尊荣的过下半辈子了。 她和李邺,都不能也不可以再将顾惜怎么的,相反还得供起来。若顾惜真是说的那样倒是也无妨,不过是养着个人罢了。 可是顾惜实际上却是间接害死皇帝的人,他们真将顾惜供起来了,那就真可笑了。别说万一叫人知道了真相,就说自己这心里也过不去罢? 而且,顾惜在那个时候,还说了那样的话她和李邺怕是再见面都是尴尬,更别说以后还要相处了。 陶君兰想着这些,倒是真的有点儿头疼起来。她用力的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声。可要说真就这么弄死顾惜,却也有点儿狠不下心来了。 而且时机也不对。顾惜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知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呢,哪里还能再动她? 罢了罢了,却也是只能慢慢看了。顾惜活下来就活下来罢。大不了以后想个法子安置就是了。 将这事儿抛在脑后,陶君兰继续打起精神来吃东西:她是双身子人,她不吃孩子都要吃,哪里能有半点马虎和亏欠?她不在乎自己还得在乎孩子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日跪灵,懿贵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见到底有多累。当然,这也是因为懿贵妃担的事儿多的缘故。不过,其他人和她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少人都是羡慕懿贵妃这样能时不时起身走动一下的差事一直跪着不仅是膝盖疼,更是让人浑身都僵硬了:这跪灵,总不能七歪八倒罢?得讲究个整齐好看吧?那就只能人受罪了不是? 更别说现在还是寒冬,那寒气纵然垫了垫子也是完全挡不住。 所以这三天倒下去的人倒是不在少数。主子还好些,宫人们却是可怜了。 陶君兰是做过宫女的,自然知道这些宫人的可怜之处,当下便是下令给每个人都在饭菜份例之外加一碗热汤不拘是什么汤,蛋汤,素汤,哪怕就是一碗热水里加了点调味和葱花,总归也是有用的;除此之外,陶君兰又给每个人发了一匣子点心。皇帝没了,是要守国孝的,最近一个月宫中也不会有荤腥,连荤油也不见半点,对于要干活的人来说,自然是受不住。 这些东西虽然不比银子来得实在,却也着实是贴心得很了,所以陶君兰这番举动倒是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和称赞。 陶君兰迅速的获得了宫中的声望,不少人甚至都开始期待起了她当皇后的情形了:这样仁善的主子,谁不想要? 当然,也有认为陶君兰是装模作样的,不过这样的声音到底很少,而且被迅速的淹没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事儿过了之后,陶君兰便是提起了陶静平来九公主跪灵期间,几次都欲言又止,她虽说没立刻表态,可是心里却是始终也明白九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她当然也担心陶静平,不过跪灵期间却也不适合提起这事儿:光是操持丧仪,李邺已经累得不轻的,几乎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事儿。再说这个时候真提起这个事情,只怕群臣都会跳出来反对。 趁着晚上李邺还没睡着,陶君兰便是提起了这件事情来:“静平一直关着也不是事儿,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将静平放出来?这几日九公主瞧了我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的,我这心里也不大好受。” “这事儿不着急。我自有安排。”李邺疲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闭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是飞快陷入了半醒半睡的状态。 看着李邺这般,陶君兰倒是也舍不得再打扰他了。当下便是也合眼睡下,只是一时半会的也睡不着,便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想事情。最后迷迷糊糊才睡过去。 这一睡不打紧,倒是迷迷糊糊之间做起梦来。梦见她在一团迷雾中,也瞧不见四周是什么样子,只能摸索着往前去,一直走一直走,便是看见了一个人,结果那人一转头,却居然是皇帝,然后皇帝就面色狰狞的问她:“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陶君兰吓得一个激灵登时就醒了过来,甚至动作太大竟是踢了李邺一脚,将他也是踢得醒了过来。 李邺惊醒过来就看见陶君兰满脸的汗苍白着脸一脸惊恐的坐在那儿,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他也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陶君兰缓过劲儿来,捂着砰砰跳的心口,轻轻的靠在了李邺的怀里。犹豫了一番之后,她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梦见皇上了。他来质问我了。” 李邺一怔,随后便是垂下眸光来,轻轻拍了拍陶君兰:“好了,没事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不,是我故意的。”一打开了话匣子,一直都说不出口的事情也都似乎变得容易出口了许多。陶君兰吸了吸鼻子,忍着泪道:“是我气死他的。我故意说了许多他很在意的话,故意气他的。我怕他见了庄王武王之后……” “我知道。”李邺叹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柔和几分,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陶君兰摇头:“他来质问我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 “有我在,要找也是找我。”李邺沉声言道,有一下没一下的替陶君兰顺着背脊:“你说的不过都是事实,也不必觉得愧疚心虚什么的。知道吗?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他来找你。” 陶君兰的情绪便是渐渐的安稳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她自然也是明白了她今儿着实是太过情绪化了一些,而且也太神经质了一些。不由得有些羞赧:“好了,我没事儿,你继续睡罢。” 李邺扶着陶君兰躺了下来,又将她搂在怀中安慰了一番,末了睡着之前还道:“别怕,他若是敢来找你,就让他来找我。” 虽说这事儿也不大可能,陶君兰却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多了许多安全感。心里踏实了不少不说,再加上李邺身上的体温,她渐渐的也就睡着了。 跪灵之后便是做法事。既是一国君主,那必然是至少是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好在现在天冷,倒是也不怕什么。而且皇帝的棺材是最坚固华丽,一封上便是严丝合缝,根本连点缝隙也不会有。 不过办水陆道场毕竟也不需要一直呆在那儿,过去意思意思一番后,也就可以各自散了。只是为了不至于太过冷清,陶君兰和懿贵妃还是将宫中女眷分成了几波,这样轮着一直守着,也就显得更加的热闹和体面。 这日,懿贵妃和陶君兰都守在那儿,便是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懿贵妃道:“皇后那头,你们可想好怎么安排?虽说有遗诏,可这也是没有先例的,只怕不容易。” 懿贵妃的意思陶君兰也明白,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为难的抱怨:“可不是?这样一来,倒是叫我们有些不好办。不过,好在办成了之后我们以后都轻松了。至于怎么安排,横竖身份摆在那儿,纵然不能当太后了,还不是一样要供着?” 这个供着,也就只是供着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是皇后却是别想再沾染任何和权力有关的事情,更别说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不过若皇后真成了太后,那就不同了。作为嫡母,皇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压制李邺,为难李邺,更别说她这个儿媳妇了。这也是她为什么冒着天下大不韪也要在遗诏上添上这一点的缘故。 她深知皇后的手段,所以干脆直接的便是杜绝了这个可能性。 “如今皇上一驾崩,老七的婚事就要拖了。”懿贵妃有些犯愁的叹了一口气。七皇子年岁虽说还不算太大,可是再等一年,她却是有点儿心焦。毕竟现在合适的儿媳妇都还没找到呢! “好事不怕晚。”陶君兰笃定的言道,借此来安慰懿贵妃。 懿贵妃继续叹息:“但愿如此罢。不过也好,好歹还能留在宫中再陪我一年。等到分出宫去了,再想见面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太子的意思,是想着若是有子女的,愿意将人接了出去奉养,那也是可以的。”陶君兰笑了笑,轻描淡写的抛出一个让懿贵妃心花怒放的好消息来。 事实上,听了这话之后,懿贵妃简直是忍不住要笑起来。若非是顾虑皇帝新丧,只怕她是真能笑起来的。; 第一卷 第703章 异状 只看懿贵妃眼底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陶君兰就知道自己这招是有效果的。之所以要如此做,她却是为了拉拢懿贵妃和七皇子。如今皇帝骤然驾崩,李邺虽说是继位者,可是保不齐他的这些兄弟们一个个为了权力闹出什么事儿来。 安抚,这是最好的办法; 。七皇子她不担心,她担心懿贵妃闹出事情来。所以,她就干脆抛出一个懿贵妃无法拒绝的好处来能跟着儿子出宫,哪个还想留在宫里受苦?虽说宫里吃穿不愁,荣华富贵是有了,可是那种孤寂的滋味,谁又会喜欢? 懿贵妃显然也是上道的,当即便是表了态:“太子想得这样周到,又肯给这样的恩典,我们母子两人,便是结草衔环也无法报答了。以后但凡是需要我们母子的,还请太子和太子妃尽管开口才是。” 懿贵妃这样说,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便是点头:“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是必定不会和懿贵妃客气的。” 有出宫享受儿子孝顺的前提摆在那儿,面对将来可能是要出大力气的事儿,懿贵妃倒是也不那么介意了。反倒是恳切道:“说起来,以后老七的婚事,只怕也要请太子妃多多帮忙看顾了。” 陶君兰必然是下一任皇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懿贵妃便是提前的开始做铺垫了。横竖,不管陶君兰帮忙多少,最后哪怕是只帮着赐婚,那也是种体面哪! 至于顾惜,懿贵妃很聪明的没提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了皇帝突然暴毙,虽说明面上没有人敢说,可是私底下谁心里没点儿的猜测?皇帝最开始是在顾惜那儿出事儿的,顾惜又“殉情”,这其中没点什么内幕谁信? 都是宫里侵淫多年的人了,谁不明白谁? 又说了一阵子话,懿贵妃便是贴心的让陶君兰先回去了。毕竟陶君兰怀着孩子,是不能太过劳累的。 至于李邺这头,大臣们将皇帝丧仪之事都商议妥当之后,便开始商议登基之事了。这新帝登基自然是越快越好的,不过也有些反对意见的,觉得总该等皇帝下葬之后再让新帝登基,不然终归是有些不尊敬先皇。 是的,现在得称皇帝为先皇了。 不过,皇帝登基的时候,皇后也是要一并行册封礼的。所以还要提前拟好封后的圣旨。而李邺的意思是,到时候干脆连带着太子也一并册封才好。 只是这个事儿却不是人人都觉得好的虽说太子还是要早立得好,可那是在说皇帝年老的情况下,如今李邺才多大?而拴儿也不过才是个孩子。资质尚且都不知如何,如何能立为太子?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这个事儿,不然她必然也是劝李邺的此时立太子,却是的确太早了。 不过眼下她也没精力去过问这些,毕竟皇帝的丧仪她这个做太子妃的纵然可以依靠懿贵妃的帮忙,可是哪里又真的能只坐着看? 这日晚上,李邺也不知忙什么,只让周意过来说有点儿事耽误了,只怕要晚些才能回来了。 陶君兰最初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被什么琐事绊住了脚。不过等到该就寝的时候李邺还没回来,她却是有点儿开始担心了。 “红螺,你叫个小太监去看看。”陶君兰便是如此吩咐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这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想起皇后来然后她就意识到了这些日子似乎是有些太不寻常了。皇后那儿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红螺见陶君兰这样担心,也没敢耽误,忙打发人去了;。又低声劝陶君兰:“要不太子妃先暖在床上罢?外头下雪了。一会儿寒气该上来了。” 陶君兰心里有些不安稳,想了想就问:“孩子们可都睡下了?若是没睡,就抱过来玩一会儿罢。” 红螺想了想,也觉得这般倒是挺好,至少或许能让陶君兰没精力去挂心李邺那头,当即就亲自去抱孩子了。 走到门口,却又听见陶君兰道:“若是慎儿没睡,也一并抱过来。” 红螺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这慎儿过来算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她也清楚陶君兰如此是为了以后慎儿不至于觉得自己被撇开了,而且如此对几个孩子之间增进感情有好处。 明珠却是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拴儿和慎儿则是刚要准备睡了。 三个孩子都抱了过来。明珠见了陶君兰,便是忙奔了过去,自己脱了鞋子就往床上爬,上去之后和陶君兰挤在一起,笑嘻嘻道:“和娘睡。” 陶君兰搂住明珠,又冲着另外两个孩子招手:“来,快上来。” 拴儿看了一眼慎儿,矜持着没撒欢,颇为镇定的也爬上了床。然后占据了陶君兰另一边。 慎儿还有些迟疑,不过却是被奶娘也抱了上去。 陶君兰笑道:“你挨着妹妹坐。明珠,你拉着你二哥,让他也藏进被窝里。” “娘,皇祖父死了吗?”拴儿忽然出声问道,眼睛里写满了好奇:“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吗?就像曾祖母一样?” 陶君兰点点头:“嗯。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这样说,在外头要说皇上驾崩了,直接说死了是不行的。记住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陶君兰便是没法子再当拴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总觉得他应该是什么都懂了。 拴儿倒是颇有些像样的沉吟了一阵子,这才郑重的点点头:“明白了。” 看着拴儿小大人的样子,陶君兰便是忍不住笑着去搓弄她。 拴儿登时就“咯咯”笑起来,扭来扭去的躲避。等到陶君兰收了手,他却是又严肃道:“娘不能乱动,小弟弟会不舒服。” 明珠也煞有介事的点头,然后伸出小小的手掌来去摸陶君兰的肚子,一脸的好奇加小心翼翼。 拴儿也不肯落后。 倒是慎儿怯生生的看着,有些期盼却又有些不敢。陶君兰心头叹气,面上却是笑着将慎儿拉过来,让他来摸她的肚子。 对着一个孩子,她着实也狠不下那个心来。 正和几个孩子们说这话,那头碧蕉却是跌跌撞撞的进来了,脸色有点儿难看:“情况有些不对。” 陶君兰抬起头来,示意红螺将几个孩子带走:“怎么了。” “端本宫外头来了一队宫女,说是皇后娘娘有请;。”碧蕉的脸色铁青,又有些泛白:“可那些人根本不像是来请人的,倒像是来砸门的。守门的太监不开门,他们十分凶恶。”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也是皱了眉头:“我去看看。” 陶君兰这头穿上了衣裳,匆匆出去一看,果然大门外头一片明亮,显然是不少灯笼亮着。外头还在使劲的拍门。 这架势,的确是不像来请人的。倒像是来绑人的。 陶君兰就愣神的功夫,外面又叫喊了起来:“太子妃,皇后娘娘凤体抱恙,还请太子妃过去看看!” 陶君兰眯了眯眼睛,朗声道:“太后凤体抱恙,那你们怎的不去太医院请太医,倒是在这里磨蹭?” 外头便是没了动静,好一阵子又才敲门来:“太子妃还是去看看罢,皇后娘娘是真病了!十分严重。” 若这些宫人们装模作样得更相似些,倒是说不得真能骗过去。只可惜不过,对方这般光明正大的来,丝毫也没有要装样子的架势,那是不是说明,对方根本就是胸有成竹了? 陶君兰登时就开始担心李邺了,继而联想到李邺今儿到现在都没回来,是不是就因为出了什么事儿。 这样一想,她便是被吓得心都有些紧了。不由得紧紧捏住了红螺的手。 红螺痛呼一声,“怎么了太子妃?” 陶君兰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松开了手。低声道:“咱们端本宫里有多少宫人?” 红螺仔细想了想:“这会子杂役宫人没在,不过都算上的话,少说也有五六十人罢。”光是陶君兰跟前就有十八个宫人的份额,拴儿明珠慎儿一人跟前也有八个,再加上静灵她们跟前的,五六十人还是保守估计。 “全部召集过来,然后开门。”陶君兰冷笑一声:“叫她们全带上些防身的东西。太监走前头,宫女在后头。”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这么继续当缩头乌龟的。而且,李邺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更不可能龟缩在这端本宫里。哪怕是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去。 虽说宫女太监比不得正儿八经的侍卫,可是守大门总也是守得住的。门就这么大,对方想要进来,同样不占优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让人先架上了梯子爬上墙头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那宫人脸色都有些发白,牙齿不自觉的轻轻上下叩击着:“不好了,太子妃,外头还有宫中侍卫!我看见刀的反光了!怕是只等着咱们开门冲出去了!” 一听这话,登时宫人们都是面露惊恐之色,毕竟他们这些人平日不过是干活,根本没摸过刀剑,更没学过更没学过什么搏击武艺,对上这样的侍卫军,那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这样一来,谁不害怕?谁不怕,那才真成了怪事儿了。; 第一卷 第704章 困局 陶君兰拢起眉头来。很显然,这就是个陷阱怪不得对方敢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叫门,事实上这就是为了让她紧张和轻敌罢了。真正的后招是那些隐藏的侍卫军。 可见,对方这一招倒真是高明的。毕竟,不管是担心李邺,还是觉得外头这一队的宫人不足为据,她必然都会开门的。 可若一开门,那后果就是被那藏着的侍卫军屠杀殆尽,或者是被活捉? 不管是她,还是几个孩子,对于李邺来说分量却都是不轻;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再次的为皇后的计策所折服。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红螺也有些紧张,忍不住往陶君兰的身边又靠近了一些。不得不说,如此她确实是能得到一些安全感的。陶君兰站在那儿巍然不动的姿态,也是莫名的叫人觉得心中安稳。 陶君兰的目光从那些宫人的身上一一滑过,从容淡然的开了口:“怕什么?咱们不开门,他们一时半会闯不进来!就算真闯进来了,我们拼死一搏也就是了。真死了也不怕什么,有我陪着你们一起呢!” 陶君兰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害怕和几张,坦荡荡的说那句“有我陪着你们一起呢”时,只让人背脊都挺直了几分,心头更是生出几分凛然和胆量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陶君兰看他们的目光。 看着这些宫人的改变,陶君兰倒是很满意,微微一颔首后便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来,语气也更为放松:“只要咱们守住端本宫就行,太子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红螺更是伺机言道:“只要守住了端本宫,保护了太子妃和小主子们,你们就是大功臣!到时候论功行赏,少不得你们的天大好处!”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心旌动摇起来:这次看着凶险,可是的确是大好的机会啊! 更有人忍不住大声道:“太子妃放心,奴才一定万死不辞!”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自然也都坐不住了,都是纷纷表态起来。 陶君兰便是点点头,随后又低声的问红螺:“你可知道端本宫还有没有其他可供出入的地方?” 只是守着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还是担心李邺那头,想让人出去看看,再则也是顺带搬救兵。 红螺也不知道这个,便是忙去问别人。不大一会儿倒是真问出来一个出路:端本宫当初修建的时候便是留了一前一后两个门的,不过后门不用,早已经封了。不过那地方却封得不严实,砖都是直接堵上去的,并没有砌成真正的墙面。所以,真想出去,叫两个人去将砖块取下来就行了。 有了这么一个地方,陶君兰自然是高兴。随后便是吩咐:“既是这般,那就叫那人带十个人过去,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帮我跑腿一趟。若是愿意,赏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一个宫人出宫之后买上一块土地,当个小地主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了。 最关键的是,宫里赏赐金子从来都是体面的象征。一次赏十两,那更是大大的体面和封赏。再则,十两黄金都赏了,那更别说以后的前程了。 就这样一个封赏,当即不少人听了都是心痒痒起来。甚至忍不住想那人若是不肯答应,自己就毛遂自荐! 不过那人却是一口应下来了,更是斩钉截铁道:“奴才一定不负太子妃的重托;。” 陶君兰也是郑重道:“如此,我便是将我们的身家性命托付在你手中了!” 目送着那人爬出那个掏出来刚够一人爬进爬出的墙洞,陶君兰又等了片刻后便是言道:“重新封上。” 这话一出,倒是红螺都有点儿迟疑了:“太子妃,这”人才刚走,就封了对方的后路,是否太让人寒心了? “封。”陶君兰再度下了令,随后才侧头和红螺解释:“他若是被抓了,供出这里,被断了后路的就是我们。而且,这也是告诉他,他没有后路,除非他带着救兵回来!” 十两金子和以后的荣华富贵,哪里又是那样容易挣出来的?而且,她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安危,就让端本宫里这么多人冒险。她有这个觉悟,对方也该有这个觉悟。 红螺听了陶君兰的解释后,便是也知道自己不该质疑陶君兰,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质疑。这对陶君兰的威信和形象都是有折损的。否则,陶君兰也不至于如此仔细的解释。 她低下头来,歉然的赔罪:“却是奴婢糊涂了。只盯着一两个人,却是忘了大家的安危了。” 陶君兰点点头:“你虽说也是心善,可却也的确不该如此。我既被你们叫一声主子,我眼里就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而是要将你们全部人都要看见。” 所以,损一人而护众人,她是毫不犹豫的。当然,心里也并非半点愧疚也没有,可是事实如此,她也无力更改,唯有在心头默默道:若是对方回来了,那日后一个好的前程,她是绝不会吝啬的。若对方没回来……她也只能做到不亏了他的家里人。 静灵和古玉芝自然也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然后出来查看了。静灵是亲自出来的,古玉芝则是让贴身宫女出来问的。自从出了那事儿之后,古玉芝就不大爱见人了。 出来一看,静灵自然也是觉得情况不好,便是忙找到了陶君兰:“这是怎么了?” 陶君兰扶着腰,微微仰着头凝重的看着天上那一轮残月,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道:“先皇去了,有人怕再等下去就没机会了,所以蠢蠢欲动也是正常。” 这么一说,静灵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要逼宫了。说起来,如今倒也的确是极好的机会。先皇刚去,新皇帝还没上位,若此时逼宫,比起直接拉了皇帝下马自己上位这种行为,名声上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明白之后,静灵顿时多少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道:“我叫人将果姐儿抱过去和拴儿她们放在一处罢。太子妃你去陪着孩子们,我在这儿守着。” 陶君兰知道静灵这话的意思,是怕万一有什么情况,让她带着孩子们逃命,而静灵则是在前头主持大局,如此一来,或许牺牲的也就只有静灵一人。 陶君兰笑了笑,为静灵有这份心思觉得欣慰,随后则是摇头拒绝了:“不行,我要留在此处主持大局,你去守着孩子们吧。” 静灵有些焦躁,语气也是有些重:“太子妃!” 陶君兰微微一笑;“以前都是如此,这次自然还是如此;。而且,我是这些宫人的主心骨,我若一走,他们也就如同一盘散沙了。你镇不住他们。” 这话倒不是看不起静灵身份低微,而是大实话。若换成是静灵,那必然是镇不住他们的。 静灵听了这番话之后倒是沉默了一阵子,最后才叹了一口气:“那我这便是去了。” 陶君兰含笑点头:“孩子们就托付给你了。” 不知怎么的,静灵听了这句话,却是只觉得眼睛有点儿发酸。忙是扭头哑着嗓子吩咐红螺:“你家主子怀着身孕,去拿个袄子给她添上,再披上个披风。将火盆搬出来,让她坐着烤着脚。不然受不住这寒气。” 说完这话,静灵便是觉得有些忍不住了,忙头也不回的就去抱果姐儿了。 红螺也是这才想起这件事情来倒不是她不细心,而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的心神全被吸引过去了,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些事情。 当然这会子被静灵一提醒,红螺难免的脸上有些发烧,歉然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便是急忙的进屋去给陶君兰拿衣裳,搬炭盆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忙活,倒是心中一动,叹道:“去将端本宫小厨房的火升起来,有肉的话熬一锅肉汤,多多的放姜,给大家御寒也好。” 当然,或许不只是御寒的效果呢?外头的人闻见围墙里头的肉汤,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一个心情?或许会觉得愤怒?说不定还有点儿愤愤不平,然后再有点儿不安? 这个自然是完全可能的。 有了火盆和披风,陶君兰坐在廊下四平八稳的等着李邺派人过来,倒是无端端地生出了几分优哉游哉的味道来,若不是气氛太诡异,只怕倒是还真有那么几分赏雪的味道了。自然,这般她也更有时间可以慢慢等着看,那肉汤到底有没有效果了。 想到说不得外头气势汹汹的人被自己一锅肉汤打败,陶君兰就忍不住的想笑。 不过也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基本上大家都认为这就是太子妃仁善,体恤他们这些底下的宫人罢了。 而此时屋中,静灵心神不宁的哄着几个孩子睡觉。慎儿和明珠到底小些,加上本来就困了倒是也没怎么折腾就睡了过去。倒是拴儿,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头的动静。 果姐儿虽然也困,可也不知怎么的不肯一个人去睡,非要挨着静灵才肯睡。静灵无奈,只能搂着果姐儿。 结果,拴儿却是忽然问了一句:“外头怎么了?” 第一卷 第705章 救星 结果,拴儿却是忽然问了一句:“外头怎么了?” 面对拴儿黑沉沉透着一股子和年轻不符的眼睛,静灵只觉得她根本说不出哄骗拴儿的话来。最终她叹了一口气:“外头有人闹事,太子妃只能在外头守着。” “会有危险吗?”拴儿再次出声,甚至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冷静得有点儿不像是个孩子。再加上他绷紧了的唇角,倒是真让人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他的肃穆。 静灵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便是只能模棱两可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爹会来救我们吗?”拴儿又问。 静灵忙笃定点头:“一定会的。”回答完见拴儿不再提问了,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拴儿再问下去,她倒是真招架不住了。 看了看拴儿又看了看明珠,静灵心头忍不住想:莫非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聪慧? 然而接下来让她更加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拴儿站起来走到了明珠那儿,然后和明珠并排着躺在一起,又细心的替明珠拉好了小被子,这才自己也闭上眼睛睡了。 似乎知道静灵的讶然,拴儿出声说了一句:“我会保护妹妹的。让娘放心。” 静灵惊得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末了却是有点儿鼻子发酸:拴儿这样懂事,怎叫人不感动不心疼? 拴儿的话,静灵还是让人传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听说了这个之后,同样也是鼻子发酸,半晌却是没哭反而忍着泪笑起来:“好,拴儿果然是个好哥哥,不愧是我的儿子。” 连拴儿都如此,陶君兰更是自觉退无可退,心底便是生出了一股狠意来:既然如此,她倒是要好好的斗一斗了!她倒是要看看,谁输谁赢! 等到陶君兰这头肉汤熬好了之后,外头的人也渐渐耐不住了。毕竟冰天雪地的呆了半晌,人都快冻僵了不说,还闻见肉汤味道却又不能吃喝,一张嘴咽口水都只能喝一肚子的冷风。这种感觉,换成是谁都耐不住性子。 当端本宫大门被撞响了的那一刻,陶君兰就知道外头的人忍不住了。面对宫人们都被这撞门声弄得有些惊惶的情形,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朗声道:“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端本宫的大门结实着呢!喝完了肉汤,你们就去顶住门!” 陶君兰话音刚落,外头便是又开始喊话:“太子妃还是开门投降罢!太子已经被生擒住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乍一听见这话,陶君兰心里倒是真慌了一慌。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纵然李邺真的被生擒了,她也绝不可能开门投降的。她的儿子女儿都还在端本宫中,她如何能投降? 与其让几个孩子将来过得连自尊都没有,倒不如现在死撑到底,哪怕是最后一起死了,也比被抓了,一辈子被幽禁,任人凌辱的强。 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陶君兰便是咬紧了牙,默不作声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她这般镇定自若,丝毫不往心里去的态度自然也影响了宫人们,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所有人都又镇定下来,然后都再去添了一碗肉汤慢慢的喝;。若是运气不好,这就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一顿饭了。 空气里莫名多了几分悲壮之意。陶君兰沉默的看着众人,将自己的焦躁和担忧都隐在了心里。 说实话,她真的十分担心李邺。李邺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她是真想知道。经过这么久了李邺都还没来救她和孩子们,其实或许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邺本身也是自顾不暇,所以才没办法顾及这头。 能将李邺逼到了这个份上,情况到底有多凶险,也不必再多想了。 陶君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只觉身上有些发冷。然后就是后悔:她其实一早就清楚,李邺登基一事不可能这么顺利。庄王武王,皇后,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只不过以前她只当就算要动手,那肯定也是皇帝要下葬,而李邺登基的事情正式提上日程的时候。 可现在,皇帝满打满算也才驾崩了七天而已。才七天,对方就忍不住动手了。和她猜想的完全是大相径庭。 若是她的危机意识更强些,早些做防范,或是提醒李邺一番,或许就不是今日这样的局面了。 所以,她是真有些后悔。 就在陶君兰后悔的时候,外头却是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哨声,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喊:“二嫂,我奉二哥之命,前来救你!” 陶君兰微微一颤,情不自禁的便是站起身来,激动的看住了大门口。这个声音,是七皇子的。 伴随着七皇子声音的,还有马蹄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哒哒”声。这样的声音急促而有力,仿佛绵密的鼓点,几乎是让人的心也不禁跟着狂跳起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在七皇子的呼声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端本宫中的宫人们便是忍不住的欢呼了出声。如何能不欢呼?在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放弃了希望的时候,七皇子却又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这两个极端的转变,怎么能让他们不激动,不雀跃? 就是陶君兰,也是忙拢了拢披风,随后快步走到了门边,就着门的缝隙往外头看。 她看见了一阵箭雨。随后那些宫人便是如同切菜一般的倒了下去。他们手里提着的灯笼也随着主人倒下的时候跌落在了地上,然后烧成了一团火光。再蔓延到了它的主人身上。 冬日里人穿得厚,不管是棉布还是棉花,都是十分容易点燃的东西。虽说外头冷,可却一点儿也不妨碍火势的蔓延。 凭着这一片火光,陶君兰将外头的情形看得越发的清楚起来。 她看见一队一身漆黑的侍卫军从隐蔽的地方冲了出来,以搏命的架势反扑向箭雨的方向。那种架势,让她看得忍不住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她看见了这些人眼里熊熊的杀意和毅然决然的心态。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这种气势。 不过可惜的是,一波密集凌厉的箭雨之后,最终还站着的人却已是还不足一半了。不过那一半的人却还在往前冲,哪怕是踩着同伴的尸体也无所畏惧;陶君兰终于看见了七皇子。七皇子骑在一匹骏马上,率先的冲了过来,和那侍卫军遭遇了。 七皇子用的是一杆枪。枪头锋利而瘦长,却奇异的并不反射光芒,而是显得有些暗哑。不过虽说不起眼,威力却是丝毫不减的。 七皇子下手很快,全是照着对方的脖子和眼睛下的手。但凡是被长枪戳到,对方无一例外的都是留下一个窟窿,然后窟窿里迅速的飙出血花来。 一时哀嚎嘶吼声绵延不绝。这一刻,仿佛这里已经不是富丽堂皇的皇宫,而是杀人的战场,要人性命的地狱。 七皇子的神色在陶君兰看来,倒是有一种怒目金刚的威严。这种威严掩住了他的稚气,掩住了他的书卷气,最终只剩下了令人胆寒的赫赫威风。 少年骑马踏疆土,长枪横扫无人挡。七皇子就以这样的气势横扫了剩下的侍卫军。遗漏之人不超过五个。 当七皇子勒马一跃而下的时候,陶君兰分明就看见了他的枪尖上甩出了一溜儿血线。这都是方才沾染留在上头的鲜血。 陶君兰意外的觉得那抹血色的弧线竟是很美。 七皇子下马之后,便是郑重的对着端本宫大门行礼:“二嫂,臣弟来迟,让二嫂受惊了!臣弟罪该万死!” 从七皇子一路骑马到了端本宫外头大喊,到如今外头有所威胁之人一个不剩全都倒在地上,其实竟是短短的一刻钟都不曾到。 陶君兰看着七皇子跪下时,便是示意宫人将门上的杠子取了下来。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拉开了端本宫的大门。 她的心里是有些激动难耐的。七皇子刚才喊话的时候就喊的是李邺让他来的。这是不是也就代表着李邺已经解决了麻烦,度过了危机? 当然,这种激动里也有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松了一口气。 七皇子此时也是抬起头来,然后冲着陶君兰咧嘴一笑,眼底的欢喜怎么都藏不住。 七皇子脸上还有防才溅上去的鲜血,星星点点的倒像是长了一脸的麻子。陶君兰看着七皇子白生生的牙,和脸上密密麻麻的血点,然后便是张嘴准备说几句话。 结果一张口,闻着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再加上七皇子脸上牙和血的鲜明对比,她却是再也忍耐不住胃里的翻腾,张口“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七皇子被唬了一跳,几乎是跳起来就忙要去扶陶君兰,不过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男女有别,最终却是又站住了,着急的问:“二嫂这是怎么了?” 七皇子身上的血腥味也很浓厚,离得陶君兰近了,陶君兰只觉得她闻到的不只是血腥气,更是仿佛感觉到了人血的温润。当下胃里更是翻腾得厉害,怎么也忍耐不住,忙往后退去。 红螺也这才抽出时间来瞪了七皇子一眼:“七皇子快别再过来了,太子妃怀孕哪里受得住这样大的血腥气?”; 第一卷 第706章 选择 七皇子这才醒悟过来,忙退后一些。 陶君兰干呕了一阵子,缓过神来之后歉然的冲着七皇子笑了笑:“让七弟你见笑了。太子怎么样了?”七皇子一直以二嫂称之,她自然也不就不可能再摆架子。不冲着别的,就冲着今日七皇子来救端本宫,她以后都不可能再摆架子。 更何况,七皇子本也是个好的。 七皇子满脸笑意:“如今太子在前头主持大局,辛攀和陶静平陈赋等人带着援兵到了,正协助太子剿灭乱党;!” 陶君兰一听这话,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这么说来,李邺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陶君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才吩咐红螺:“去打水来让七皇子梳洗一下。”那一脸的血,看着人头皮都发麻。 七皇子大约也意识到了,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摸到了一脸的粘腻,摊开手掌一看鲜红的一片,登时也有点儿嫌弃。忙不迭的告罪去梳洗了。末了又有点儿丧气的道歉:“却是我吓到了二嫂了。” 陶君兰勉强笑了笑:“这也没什么,杀人哪里有不见血的。”不过,闻着这冲鼻的血腥味,看着满地的尸体,闻着火烧着了布料烤着尸体的那种味道,她心里还是别提多难受了,胃里也不舒服。 红螺扶着陶君兰回了屋子。陶君兰进屋之前将披风接下来扔在了外头。她觉得她身上已经染上了血腥气了,即便是扔了披风似乎也闻得见。 “我身上有味道没有?”陶君兰示意红螺仔细闻闻。 红螺闻了一下:“没味道,还是熏香染上的桂花香气。” 陶君兰这才放下心来,让红螺扶着她去看几个孩子了。拴儿那小大人似的,说不得这会子还强撑着没睡呢。 拴儿果然还没睡,果姐儿倒是被静灵搂着睡着了。静灵一扭头看见陶君兰,面上全是欣喜之色:“太子妃!” 陶君兰笑了笑:“事情过去了,应该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了。你且带着孩子们先时罢。我要出去一趟。” 倒不是她要去看李邺,而是她要去一趟皇后宫中。 静灵倒是没再劝,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其实她也是知道的。七皇子及时的前来,又将叛乱之人悉数杀死,这事儿她知道。如今后宫里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所以陶君兰此时出去也无妨。 最紧要的是,陶君兰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这个时候她若是一直龟缩在端本宫里,那才是真正的不妥当不应该呢。 拴儿看着陶君兰,虽说困得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了,不过还是笑着对陶君兰保证:“我带妹妹睡。” 陶君兰鼻子登时又是一酸,轻轻的凑上去亲了亲拴儿和明珠的脸颊,她拍了拍拴儿:“好了,你睡罢。明儿早上起来了,什么都好了。” 拴儿果真也是困得不行了,刚说完这话就忍不住合上了眼睛,然后飞快的睡着了。 陶君兰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替拴儿拉上被子,这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 七皇子也已经梳洗完毕了。因为还要去李邺那儿复命,他也只是洗了一把脸,至于衣裳还是拿了一套李邺早年穿过的衣裳换上了。虽说略有些不合身,不过却还算齐整。至少看着像尊贵的七皇子,而不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将领了。 七皇子似乎有些着急着离开,当即便是主动道:“二嫂有什么要问的,或是又什么话要我转给二哥,尽管说;。” 陶君兰便是也没客气,直接问道:“后宫现在如何了?可安全?” “都被控制住了。作乱之人都已经拘了或是杀了。二嫂可安枕无忧了。”七皇子言道,微微有些得意这些都是他领着人做的。 当然,七皇子没说实话,没敢告诉陶君兰后宫的这点风波并不算什么,前朝的争斗叛乱,那才叫气势汹汹,那才叫心惊胆战。不过现在事情都要接近尾声了,而且陶君兰还怀着孕,更没必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 陶君兰点点头,“那你留些人与我,我去一趟皇后那罢。” 七皇子一怔,随后倒是也明白了陶君兰的意图,当下也没推辞,直接就是答应了。末了飞快告辞:“我还要去襄助二哥,就先走一步了。二嫂自己小心。” 陶君兰点点头,送走了七皇子后,就侧头吩咐红螺:“你派人去宫中各处看一看,看看别处如何了。然后让他们都好好呆在自己宫中,不要到处走动。” 红螺领命而去,春卉则是扶着陶君兰上了轿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端本宫外头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净了。至少尸体和火光都看不见了,只有空气里残留的味道还隐约能证明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掩住了鼻子,生生的压下胃里的翻腾。说实话今儿看了这一幕,大约她很久都不会再想着吃肉了。 尸体被火一烧,那种味道其实是颇有些像是烤肉的。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宫里安静极了。她们这一行过去,只有鞋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再无半点的声音里。 这样安静,甚至会给人一种其实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错觉。 陶君兰甚至在轿子上小憩了片刻。孕妇本来就容易困顿,更别说今儿还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如今更是熬到了现在。轿子一摇一晃的,倒是很容易让人睡着。 待到到了皇后宫中,轿子停下来之后春卉这才轻轻的晃了一下陶君兰:“太子妃?到了。” 陶君兰睁开眼睛来,面上的神色也怎么变化,还有些迷蒙的眸子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伸手让春卉扶着,然后下了马车来。 皇后的宫门紧紧闭着,里头静悄悄的更是一丝儿声响也没有。仿佛里头的人都睡了,或者说都死了一样。 陶君兰示意宫人上前去敲门,她则是耐心的等着。甚至笑着和春卉说话:“你说皇后一会儿见了我,会是什么反应?” 春卉认真想了一下,却是觉得自己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摇摇头。 “我猜皇后其实什么反应也没有。”陶君兰轻声言道,微微眯着眼看住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皇后她,大概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其实我还挺佩服皇后的。你看,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打击,她却始终没倒下。倒是真有点儿愈老弥坚的味道了;。如果她不是运气这么差,而且行事太过阴狠,她今日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皇后的计谋,忍耐力以及审时度势的眼光都是极好的。太后甚至当初都和她说过,让她别小看了皇后,让她有机会的话千万别心软。可见,皇后的实力连太后都是肯定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陶君兰笑了笑:“所以,她就是我的镜子,我以后绝不能像她一样。”她不敢说她是个仁善之人,可是她却绝不会如此狠辣,不给自己留半点善缘。而且,她也始终提醒自己,要保持自己心里的一点清明之光。 很快门就被敲开了。当大门缓缓洞开的时候,陶君兰就看见了一身皇后大妆的皇后。 皇后如今容貌虽不在了,可气势还在。那一身华贵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是也没有累赘反复之感,只让人觉得就该如此,合情合理。 “皇后娘娘。”陶君兰笑了一笑:“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还没睡下?” 皇后同样回了个微笑:“太子妃不也没睡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觉少。” 陶君兰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笑问:“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还穿着皇后大服做什么?莫非是觉得以后没机会再穿了?” 皇后竟然点头应了:“是啊。穿了这一次,以后也就没机会穿了。说起来,这身衣裳我也不过只穿了几回罢了。当初做太子妃,一做就是多少年,倒是比不得你命好。” 陶君兰这个太子妃做了还不到一年呢,这马上就要是皇后了。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多顺遂风光,这么看来,倒是真比皇后好多了。 陶君兰诚恳的点点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嫉妒的罢。” 皇后笑了笑,略有些嘲讽:“我倒是还不至于心眼子这点小。” “是,皇后娘娘一向计策无双,眼光独到。因此我倒是有件事情想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不知道皇后娘娘觉得我该如此处置您呢?”陶君兰这话是真心的,当然也是故意的。 皇后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末了却是缓缓摇头微微眯着眼睛道:“你不会杀我。也不敢杀我。” 陶君兰点点头:“这话是真的。我还不敢杀你。” 皇后的笑容里就添上了几分得意。 陶君兰将自己未竟的话说完:“不过我敢叫人去将慧德太子的尸身扒出来,挫骨扬灰,再写上十大罪过,让他留下千古骂名。” 陶君兰侧头冲着皇后微笑:“您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皇后笑不出来了。半晌才道:“人都道你是个最仁慈和善不过的,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比我更狠毒。” “这仁慈和善也看对什么人。”陶君兰敛眉肃容:“对你,全无必要。慧德太子的名声和尸身安稳,还是你死我不动他,你仔细考虑考虑罢。”; 第一卷 第707章 局势 皇后直接就被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开口,便是有些气急败坏:“你也不怕这么做伤了阴德;!对个死人,你却用如此手段,难道就不怕一报还一报?” “我怕什么?”陶君兰冷笑一声;“我死也要好几十年之后了。为了我的丈夫,为了我的儿子,我纵然死了下地狱又如何?说起伤阴德,只怕皇后娘娘你才是那个最该害怕的人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又不是伤阴德的?” 末了,陶君兰甚至有些恶毒的给了皇后重重一击:“说不得你就是伤了太多阴德,慧德太子才会早死呢。” 皇后气得脸都有些发青了。她冷笑一声:“陶氏,你还真当你是当家做主了。李邺宠着你,事事由着你,可你也别太得意了。” “我为何不该得意?”陶君兰微微浅笑,怜悯的看住了皇后:“我有丈夫宠爱纵容,更有儿女成双,随后更是要登上高位做一国之母荣耀无限,我为何不该得意?对了,等我当上皇后,陶家的冤屈自然不知多少人想要帮我查明,到时候王家是个什么下场?” “可你还没当上皇后呢。”皇后深吸一口气,却也不难看出她在竭力的压制怒气。随后,她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陶君兰笑容不减:“总会当上的。”顿了顿,又催促皇后:“皇后娘娘到底如何选择?” 皇后阴冷开口:“我什么也不选。这事儿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真要我的命,去叫李邺过来。” “无妨,你现在不选也没关系。那我就将你关着,让你亲眼看看慧德太子死不瞑目罢。”陶君兰倒是也不恼,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句句吓唬皇后。 皇后还是那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你能不能做皇后,那还不一定呢,等你做上皇后了,再来和我说这话不迟。那时候,你想赐我一杯毒酒,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有句话叫不撞南墙心不死,说的或许就是皇后了。不过,皇后这样笃定她不能当皇后,到底是还有什么后手不成?难道要对她下手?不,不对,或许是对李邺? 这样一想,陶君兰便是想赶紧的去李邺跟前。当即便是没再理会皇后,直接吩咐道:“将皇后娘娘看管起来罢,不许她出房门一步,否则的话……杀之。” 这话是当着皇后的面儿说的,陶君兰的声音沉静,却又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的敲在了皇后的心上,给予皇后压力。 不过皇后却是抢在了陶君兰跟前道:“我今日盛装,不过是为了见证到底鹿死谁手罢了。不如我与你同去如何?若真是李邺得胜,我便从那城墙上跳下去。” 皇后这话说得笃定,仿佛认定了陶君兰一定会动心,然后答应。 陶君兰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又为什么要满足你这个要求呢?横竖最后不管你跳还是不跳,都是一个下场。对我来说,没分别。” 对付敌人最痛快的是什么?就是让敌人始终都不能按照他想的那样那成目的。皇后想去看,她却偏不让皇后去。 说完这话,陶君兰便是转身就走,压根就没多留片刻。至于那些七皇子留给她的人,她留了一半看守皇后。这人虽然有些少,可是在后宫里却也是足够了宫人们大多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看见刀都吓得腿软了,更别说造反了;。尤其是端本宫跟前那一番铁血杀戮之后。 当然,就算打不过,那也是完全可以杀了皇后的。 总之,这一次皇后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的话就必然是死路一条。 陶君兰的轿子走到了宫门口,便是被拦住了。撩开帘子一看,登时她连神色都肃穆了起来以往守门的宫人,如今全都换成了身穿甲胄的兵士。 而且,对方显然根本连她是谁也不知晓。纵然亮出了腰牌,也都无济于事。 陶君兰只得亲自下了轿子来,扶着腰站直了:“我是太子妃。我只带着我的宫女过去就行了。我和太子有要事相商。” 一个明显是这里负责人的兵士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陶君兰,最后目光落在陶君兰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陶君兰福至心灵,忙将手松开,任由对方看自己的肚子。然后道:“我怀孕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纵然不清楚,我一个孕妇也没有必要来凑这种热闹。若还不放心,你们就派人跟着我好了。横竖我们两个女子,还有一个怀了孕,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如此纠缠了一番之后,陶君兰这才被放行了。守卫如此森严,显然外头的情况还不知道是如何呢。 陶君兰被引着一路往皇帝平日处理政务的太极殿走去。想来李邺此时也是在那儿指挥坐镇的。 一路上,陶君兰看见了地上有不少的暗红色瘢痕。有的地方少,有的地方却几乎将所有地砖都染成了那个颜色。 这些暗红色的瘢痕都是干涸了的鲜血。很显然,这些地方都发生过战斗了。而且死过不少人。 陶君兰几乎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子的。更不敢去想原来真的差一点连宫门都被攻破了。 宫门一旦被攻破,是个什么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越走越是心惊,越走陶君兰面上也就越发的肃穆。等到走到了太极殿,饶是她心里已经麻木了,可看见地上没有一块颜色是路面本来的颜色时,她还是觉得连心都狂跳了起来。 陶君兰握紧了春卉的手。 春卉侧头看了一眼陶君兰,压低声音安慰一句:“没事儿的太子妃,都过去了。” 这句话却是让陶君兰心头一松:是啊,都过去了。 她这才松开了春卉的手,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和从容至少她不能让李邺看见她害怕或是紧张的样子,否则也只是让李邺分心罢了。 待到走到了门口,陶君兰忽然又有些踌躇起来:她是否真的要进去?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抬脚往里头走去。 李邺和陈赋正在说着话,陶静平浑身是血的摊在椅子上,双目紧闭着;看见这一幕,陶君兰登时吓了一跳,忙开口问道:“静平这是怎么了?” 她一出声,倒是惊了李邺一下:“君兰?!你怎么来了?!” 看着李邺脸上明显的不赞同之色,陶君兰解释道:“我就是不放心,亲自过来看一看,等下就回去了。” 此时陶静平也是睁开眼睛来,忙也开口解释道:“我没事儿,都是别人的血。”今日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胡乱也砍杀了两个人,倒是喷了一身的血。更是累得够呛。否则方才也不至于瘫软在那儿了。 陈赋也朝陶君兰点点头:“臣给太子妃请安了。” 陶君兰听见陶静平并不是受伤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去看李邺。见李邺只是神情疲惫一些,倒是也没有别的事儿,这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也才有了功夫去关心如今的情况:“外头现在如何了?” “庄王以篡改先皇帝遗诏的理由逼宫了,王焕志协助了庄王。这些叛军都是王家的人马。也有庄王自己的势力。”李邺揉了揉眉心:“事发突然,他们是夜里发动的,正是所有地方防范薄弱的时候,而且那时候的人也都困顿不堪”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夜里才发动的?我以为是早有征兆。所以你才晚上连晚宴都没回来用。”陶君兰微微拢了拢眉头,有点儿纳闷。这可和她预想中有些不同。 李邺苦笑一声:“这次却是上了当了。被算计了。之前我们的确是查探到了一些动静,然而可疑的却是武王。我们都只当是武王和皇后按捺不住了。却没想到” “那这么说,却是淑妃帮着庄王在后宫作乱了?”陶君兰心中一动:“并不是皇后?” 李邺点点头:“应当是如此。” “那淑妃呢?”陶君兰呼吸都有些发紧了。事情既是淑妃做的,那皇后为何却是在她上门的时候,还那般做?让她以为还真是皇后做的。 “淑妃还没找到。”李邺摇摇头,“不过那并不要紧。我在宫中各处留了人把手,她也不可能再翻起巨浪来。” 陶君兰摇摇头:“不,我不担心淑妃,我担心的是皇后。” 王焕志是王家的人,却是帮着庄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到底这是皇后和王家的意思,还是王焕志自己的意思? 皇后按理说是绝不会和庄王合作的不是吗?慧德太子的死,可是庄王的手笔。皇后应该恨不得生吃了庄王才对,又哪里会帮着庄王呢? 若不是将皇后已是看管起来,陶君兰此时心中的不安绝对还会更加多一些。 “皇后想坐山观虎斗。”李邺分析了一句,随后摇摇头:“不过现在却是顾不得皇后的算盘了。庄王和王焕志联手起来,很是有些棘手。更别说还有个武王在伺机行动了。”他就不相信,真到了可以出手的时候,武王会不出手。那个位置,谁不觊觎?; 第一卷 第708章 惶惶 陶君兰有些紧张。然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们胜算大吗?” “就看我们能不能坚持住了。”李邺神色有些凝重,“最迟明天天明,京城外头的护城军就能觉察出异样来了,到时候必定会来增援。只要到了那个时候,里应外合之下,我们就能够完全平定叛乱。” 陶君兰觉得却还不能够完全只靠着等护城军来增援,想了想后便是出主意:“各大世家也好,权贵之家也好,哪一个不是府中都有护院?抛开这些人家不谈,就是那些侯爷爵爷,各大老牌王府里都将护卫拉出一班人马来支援,只怕效果也是十分显著;。” 陈赋却是摇头驳了这个提议:“若是我们真敢这么做,那只怕事后那些权贵们是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理由都是现成的:这还没当皇帝呢,就开始剥削臣子了,那当了皇帝还了得? 李邺却是道:“真逼急了,哪里还顾得了以后。”一次的失误,就造成了这样狼狈的局面,他以后哪里还敢犯错?只怕这辈子却是都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出半点错了。 李邺如今算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当皇帝的压力。当王爷时候还有得选择,不想参合可以装傻装糊涂,可做了皇帝,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你不想参合,也得参合。 “那芯兰和九公主呢?”陶君兰沮丧了片刻,随后又想起妹妹和弟妹来,登时又紧张担心了。 宫里是暂时安全了,可战场却是挪到了城中去了。这样一来,陈家和陶家都是有危险的。 而且,若她是武王,她也会先从这些地方下手抓了陈家和陶家的家眷,还怕陈赋和陶静平不投鼠忌器? 陈赋低声道:“陈家宅子里有暗道,我出门的时候,就已让女眷们都进暗道了。”至于男人们,自然还有各自的职务要坚守。 陶静平也是一脸平静:“我让人伺机将九公主送进宫来。”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然后突兀的笑了起来,登时也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李邺不愧是和陶君兰心有灵犀的,当即便是眉头一挑:“怎么,你有好主意?” “嗯。”陶君兰点点头,含笑言道:“你们说,若是我将宫外所有权贵世家的女眷都接进宫来,会是什么一个局面。” 李邺眉头顿时挑得更高了。 陈赋和陶静平也是眼前一亮。 这个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投鼠忌器这个,自然也适用于这些世家权贵身上。同时,也可以防止这些老油条们一个个临阵变节。就是护卫的力量,说不得也要增加一些。 不过,这个法子看着好,可真要实施起来却也不容易。现在外头这样乱,且不说能不能将人安全带进宫来,只说派人过去都难。 李邺沉吟了一阵子,然后和陈赋对视一眼:“或许这个法子可行。” 陈赋思量片刻,然后也是点了点头:“或许还真可行。” 就连陶静平也是一翻身坐直了身子,然后沉声道:“可以让人先将已经平息了战斗的地方里的人都接过来。” “理由呢?”李邺又问。 陶君兰言道:“皇后病危,命妇伺疾。我再写一张懿旨,盖上我的金印。她们若敢不来……”那就是违旨不尊,日后收拾起这些人来,那就再容易不过了。一个是眼前,一个是未来,端看这些人怎么选了。 “宣旨的时候在提一嘴,宫里如今很安全,问问她们要不要带上家中其他女眷;。”末了陶君兰补上最后一句,神色微微有些发冷:“如此一来,倒是能看出这些人精似的大臣们的心思了。” 李邺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如此。” 陈赋还有点儿担心:“就怕事后这些大臣们再说嘴。” 陶君兰低声道:“这事儿说嘴也只是说我,到时候太子只管推得一干二净就是了。”横竖她的名声如何,那也不打紧。别人最多背后议论两句,史官也记不到她头上来。 李邺沉声道:“我也是为了他们考虑。宫中现在本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点毋庸置疑。而且,还有陈家和陶家的人带头,他们若真敢说什么。我也不是软柿子,难道还随便他们捏?” 这话却是有些霸气的味道了。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我这边是拟旨。” 待到做完了该做的和能做的,陶君兰便是又回了内宫这个时候,她留在这也不合适。更别说后宫里如今也是需要人坐镇。 “懿贵妃倒是可以依靠一二,不过静妃那头,你却是要多留心。”李邺还有些不放心,便是如此嘱咐了一句。末了又压低声音道:“其他人都不要紧,我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无事就好。” 陶君兰“嗯”了一声,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都平安无事才好。”因了陈赋和陶静平都还在,她也没好意思说得太过表露情绪。只这般简单的说了一句。 从太极殿出来,陶君兰便是沉默着没再说一句话。 这事儿和别的事情不同,她却是着实帮不上什么忙的。能做的,竟是唯有等待。她这心里,说实话是有些无力。 以前遇到的那些事儿,她都可以和李邺并肩作战。可是现在……这种无力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低落。 若是能做些什么事儿就好了。 陶君兰叹息了一声。 春卉低声劝:“太子妃快别叹气了,叫人听见也不好。再则,您是双身子的人,哪里能这般?” “春卉,我心里担心啊。”陶君兰苦笑这看住春卉:“你觉得这事儿咱们胜算大不大?” 春卉毫不犹豫的点头:“太子必然不会让叛贼得逞的。” 陶君兰心下稍安,然后反反复复的将李邺的能耐再想了一遍,最后自己也是突然就有了信心:“是啊,我们肯定不会输的。” 待到找到了懿贵妃之后,陶君兰和懿贵妃商量起事情后,她倒是没了功夫去想别的。再等到陶芯兰和九公主进宫来的时候,她就更加的放松了。 陶芯兰怀里抱着长生,身后还跟着她的二嫂,以及陈家的几个孩子。至于陈夫人倒是没见着。 陶君兰自然也就问了一句:“你婆婆怎么的没跟着一起?” 陶芯兰叹了一口气:“婆婆她说也不能家里一个人都不留,我们来宫里她就已经很放心了,她留下坐镇府中;。” 陈家二嫂也是忙不迭的向陶君兰谢恩,将姿态做得足足的,这也是为了给陶君兰造势。更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陶君兰感激的看了一眼陈家二嫂,让懿贵妃去安排了她们了。 “外头情况很凶险吗?”陶君兰看了一眼长生,见她睡得很是香甜,便是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陶君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现在已经不打紧了。只是听说那些小门户里,好些人都死在了叛军手里。那些叛军也是没人性,见人就杀,闹得人心惶惶的。” 九公主一面哄着穆儿,一面也轻声插话进来:“其实陶府也险些被攻破了。若不是七弟他来得及时,只怕我和穆儿这会子都不知道怎么样了。真真是吓人得紧。” 陶君兰心中紧了紧,随后才庆幸道:“好在也没事儿。”说起来,九公主自从和陶静平定亲开始,就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当即她倒是有些忍不住心疼的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 九公主笑了笑:“也没什么难为的。听说二嫂你的情况更凶险。” 陶君兰也笑起来:“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提了。”再提起,也是吓人。想起那些飞溅的鲜血,她心里都还有点儿惊心动魄。 陶芯兰却是叹了一口气:“只盼着这次平安度过之后,日后再无波折才好。” 陶君兰和九公主便是沉默下来。 陶芯兰看了一眼陶君兰,又飞快岔开了话题:“姐姐还没睡罢?你赶紧去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九公主也是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啊。我带孩子睡得早,倒是睡了好一阵才被惊醒的,所以倒是不累。芯兰你若是累也去睡,趁着如今人还不多。不然等到人多了,二嫂却是不能再睡了。” 陶君兰苦笑:“哪里能睡得着?” 不过不管睡得着睡不着,她还是被懿贵妃和九公主等人强行按到了软榻上。说是哪怕只合眼养养神也好。 陶君兰倒是也真有点儿累,闭着眼倒是没多久就迷迷糊糊起来。虽说一直也没有真正睡着,可是总归也是养了神了。 待到人多起来,陶君兰便是自动醒了过来。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处,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再加上人心惶惶之下,难免互相之间更是要窃窃私语一番,一个两个还没什么,可人多了,那声音就大了。被吵醒了也再所难免。 陶君兰让春卉给她收拾了一番。为的就是让她看起来更加的精神一些。 待到收拾妥当之后出来,陶君兰面对一屋子神色惶惶的女人孩子,环视一圈后便是威严开口:“怕什么?宫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一卷 第709章 威震 众人顿时都是被陶君兰镇住了,不过却也有心有忧虑的:“我们虽说能进宫避难,可是亲眷却都还在外面。若是他们有个什么” “为何会有这样的担心?”陶君兰定定的看住说话的那位夫人,“我记得你是齐思聪的夫人。你丈夫管的是军粮,是文职,并不需要亲自上阵搏杀,甚至连面都不必出,你又如何会说这样的话?” 齐思聪的夫人愣了一下神,大约是没想到陶君兰竟是会记得她。随后反应过来便是又有些尴尬:陶君兰说的话,的确却是大实话。 陶芯兰更是不怕得罪人:“是啊,那齐夫人还在担心什么?还是说,齐大人做了什么事情,让齐夫人这样担心?” 这话虽说没有点明,可却也是让人一下就明白了陶芯兰在影射什么:这是在影射齐大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李邺这个阵营的人,或是干脆背叛了李邺,所以才会这样坐立不安。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看住了齐夫人。 陶君兰也似笑非笑的看着齐夫人。 齐夫人忙辩解道:“这话说得,我家老爷能做什么事儿?我不过是害怕叛军罢了!” “这个却是不用担心了。”接话的是九公主,九公主刻板着脸一脸沉凝:“太子是储君,他自会保护他的臣子和百姓。叛军始终只是叛军,能成什么事儿?” 这话却是说得极有艺术了。这话既是点明了李邺的正统身份,又提醒了众人只有效忠李邺才会有好日过,跟着叛乱之人,那是注定没有出头之日的。 陶君兰又环视一圈,礼貌却又带了几分高傲的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说的?” 经过了这么一个插曲之后,众人都没有了意见,只是摇头说没有。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那既如此,众位夫人便是耐心等着罢。放心,宫里很安全。” 就在陶君兰镇住了那些女眷的同时,李邺这头也受到了质问。 那些大臣很是凛然的提起了先皇,又提起了高宗皇帝,也就是李邺的爷爷。只说李邺如此配不上君王的身份,更是有无能和冷酷之嫌疑。 面对这些质疑,李邺却是只用过一句话就打发了过去:“若诸位果真如此忠心耿耿,那便是随我一起去平定叛乱如何?” 这话一出,不少人便是鸦雀无声了,不少人却也是真答应了。当然,对方既然如此,李邺也没客气,直接将人交给了七皇子。 七皇子才不会客气,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李邺交给他的,他都是物尽其用了。纵然没敢真让文官去拿刀拿枪,却也是让其去安抚平民,统计局损失;。这样的差事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仅繁琐更是跑断腿。所以倒是也让这些人没了话说那都是累的。 当然,李邺却也是没闲着,到了最后,他是真的带着兵丁也上阵了。穿着他的金甲,骑着白马冲出了宫门。 冲出宫门之前,李邺却也是做了一番安排。 静妃却是没有找到。陶君兰派去的人没找到,李邺派过去的人同样也是没找到。静妃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在这偌大的宫闱中销声匿迹了。 这个情况说明了什么?陶君兰眉头拧了起来。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心了起来。静妃不见了,这说明今夜的事情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陶君兰立刻让人去提醒李邺这个事情,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李邺已经不在宫中,而是带着人出了宫门平乱去了。 得了这个消息,陶君兰自然是吓得不轻李邺虽然去过战场,可却也并不曾真正的上战场,此时去面对与人的搏杀,这怎么能行? 但是李邺已是出宫去了,她也不可能让人去将他拉回来。只能在心头担忧和祈祷。偏偏这些担忧却还不表现出来,她还得端坐在那儿,镇住了那些被不停送过来的女眷们。 沛阳侯夫人很快也被送了过来,还带着家中所有的孩子。她的几个媳妇倒是都没过来,而是守在家里主持大局。 不过,将所有孩子都带了过来的举动,却已经能说明沛阳侯府的决心了:他们和李邺,是一条心的。 对于这一点,陶君兰自然是十分满意,而且也有些感激:这个时候沛阳侯府这样做,无疑是起了一个榜样的。 当然大家都清楚,沛阳侯府这样算是彻底的靠上了李邺,但凡李邺这次能度过危机顺利登机,那沛阳侯府以后不说是前途无量,可至少没有存亡之忧了。但凡子孙争气一点,更是不担心家族没落了。 沛阳侯府给李邺做脸,陶君兰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她便是笑着招手道:“母亲年岁大了,便是来软榻上靠一靠罢。休息休息养养神也好。” 沛阳侯夫人立刻便是诚惶诚恐的忙道:“身份有别,老身可不敢应太子妃您这一句母亲了。再则,当初本就是权宜之计,老身可不敢再占太子妃的便宜。”这显然就是在表忠心了:我们不敢仗着那一点因缘就来攀亲,更不敢以此来邀功。 当然,这也有点儿给陶君兰递台阶的意思:毕竟现在陶君兰已经是太子妃了,更马上就要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了,或许陶君兰就不再想提起往昔的事情了,那么他们这头先表明了态度,陶君兰再做起来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陶君兰却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过去如何一点不重要,哪怕她当初是侧妃又如何,可如今却不也一样当上皇后?当初是宫女又如何?当年的卑贱也并不会影响现在的荣耀和尊贵! 所以,陶君兰便是笑道:“母亲怎可如何说话?当年既认您做了义母,那这就是这辈子都不能更改的事情了。如何能够因为我现在身份改变,就要否认这些事情?” 陶君兰这一番话直接就让沛阳侯夫人跪了下去。而后她哭道:“太子妃待老身如此,实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您能凤鸣宫阙,实乃天意!您这样的若都不能成为真凤,那老天便是有眼无珠了!” 这话奉承意思太过明显,倒是叫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陶君兰饶是见过了不少这样的场面,听过了不少这样的话,却也是禁不住脸上微红了起来,然后又掩饰性的咳嗽一声:“芯兰,快替我扶了母亲起来。” 陶芯兰忙就上去将沛阳侯夫人扶起,却是又笑盈盈的说道:“夫人这话却是说得好。我姐姐这样的倘若都不能成为真凤,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我姐姐和我姐夫,乃是顺应天命之人,哪里又是那些乱臣贼子比得上的?!” 这一番话既是再度捧了一回陶君兰,却也是又再一次的贬低了造反逼宫的庄王。 不同于先前的沉默,这一次倒是都纷纷出言附和了。 陶君兰见状倒是心中安心不少这么一来,倒是也说明了众人的心思。或许一开始这些人心里都还有些小心思,不过现在么,却大约也都歇了那些心思了。 将这些人接进宫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想来李邺那头,也得到了不少助力。 这头心下的担忧倒是去了一些。 这一个晚上,陶君兰和众人几乎都是枯坐了一个晚上。许是气氛太过沉闷凝重,所以就连那些孩子们也都乖乖的不敢折腾,大点儿的睡不着,带着一脸惶然紧紧的偎依在自家大人跟前。至于小点儿的,大多也都被抱着睡着了。 陶君兰的目光在这些孩子身上梭巡了一圈之后,竟是有点儿克制不住的开了个小差:这些孩子里头,说不定就有拴儿和慎儿的伴读。拴儿明年就要正式启蒙,到时候肯定是要好好选一个的。而且这家世还不能小了。 至于慎儿,虽说不必太挑家世,人品上却要仔细淘选。 不过慎儿毕竟还要很久才会选人,所以陶君兰考虑的还是拴儿。 有了这个事儿琢磨着,这时间倒是也不那么难熬了。只是陶君兰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去纠结这个分了心。 这个或许是和她心里对李邺的信任有关。今日之事,虽说十分凶险,可是她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预感,李邺一定会熬过去的。拨开明月见晴天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对于这个,陶君兰倒是半点儿不着急的。 陶君兰最后看中了沛阳侯府的一个小子,她笑着隐约透了一点意思:“这孩子不错,以后倒是可以让他和拴儿一起读书。” 沛阳侯夫人登时脸上都要笑得开花了。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有年龄差不多孩子的人家,已经开始动了心思:这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好好表现说不得……再则,还有明珠,还有陶君兰肚子里的这一个呢。 至于慎儿,却是都被大家有意识的忽略了。那孩子虽说也是李邺的儿子,可却不是陶君兰肚子里出来的。纵然养在陶君兰名下跟前,那也比不上从陶君兰肚子里出来。将来也不过是捞个王爷做一做,基本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第一卷 第710章 天光 及至天色渐渐光亮时,宫中女眷们却都是情不自禁的出了一口大气。总觉得仿佛是这样一来也就安全了,昨夜里的腥风血雨也都过去了;就是陶君兰也有这种感觉。 陶君兰侧头吩咐:“叫御膳房做些吃食来。要热热乎乎的。”受了一夜的冻,自然此时都是要吃点点热热的东西暖暖胃才好。不说别人,就说她自己也是觉得快受不住了。 红螺压低声音劝陶君兰:“太子妃要不先睡一阵子?您这般下去,只恐身子受不住。”这样折腾了一夜,也就是眯了一小会,换个正常的人都有点儿受不住,更别说陶君兰还是双身子。这万一有个什么不好了,那可是出大事儿了。 陶君兰却是拒绝了,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你只看如今的情况,我如何能走?”手上却忍不住去抚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暗道:只盼这肚子里这个能皮实些坚强些,千万别太脆弱了。此时她不能休息也不能丢下这一摊子事情,着实不是她不爱惜这个孩子。但愿老天爷帮她这一把,别再出岔子了红螺听了这话,虽然有心再劝,却也是说不出口了孰重孰轻,这件事情谁都明白,也都很无奈。所以这也是这么多人都在,却是连陶芯兰也没开口说一句让陶君兰赶快去休息的话。 都守了一夜了,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能放弃?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李邺说过,天亮之后就会有增援,如今天色大亮,说明很快就会有增援到的。只要一有了这外援到来,城中这些叛军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有蹦的机会。李邺也就平安了。 在陶君兰的翘首企盼下,一个穿了蓝色太监服的宫人匆匆的奔了进来。一进来便是跪伏在地上大声报喜:“太子他平定了叛乱,生擒了庄王!” 生擒庄王!这个消息就像是给众人都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登时就叫所有人都是亢奋了起来就算心里有些别样心思的,此时那肯定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高兴得不行。毕竟这平了叛乱,她们的家人也就安全了,她们也可出宫去了。以后就都是太平的日子了。怎么能不高兴? 陶君兰同样也是欢喜,她笑吩咐红螺给那报信的小太监重重赏赐。末了又才道:“眼下估计还在清扫余孽,诸位夫人们且再耐心等等,等到能出宫了,我再派人送你们出宫去。” 眼下到了这一步,连叛乱都平定了,陶君兰自然也就是铁板上钉钉的皇后了。而众人此时歇了担心,自然也就有了别的心思:比如奉承讨好。 心思灵动的便是先开了口,转头朝着陶君兰贺喜:“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如今太子平了叛乱,日后必也就是一片清平了。” 不少人也忙附和。一时之间气氛一扫沉闷,竟是热闹起来。众人也都丝毫没有熬了一夜的倦怠疲惫。只是一脸喜气洋洋。 还有人关切陶君兰的身子:“太子妃双身子的人熬了一夜,如今快快去歇息罢。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太子妃不必再费心了。” 这话一出,众人便是都异口同声的表示陶君兰还是该去歇着。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推辞如今不是非要她守着了,她自然也不会拿着孩子和自己的身子去冒险;。所以,当下也就直接点头应了,笑道:“多谢诸位夫人关心,那我这便是先走一步了。大家若是有什么,只管问懿贵妃和我大宫女红螺。” 说完,陶君兰就看向红螺:“你留下来。” 红螺郑重的应了,又嘱咐了碧蕉两句:“仔细照顾着太子妃。先伺候太子妃喝点粥,再睡不迟。”否则一夜下来身子都是冰冷的,又饿又冷的睡着也睡不香甜。 碧蕉应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说完便是扶着陶君兰喜气洋洋的回了端本宫。 时隔一夜,陶君兰再看见端本宫门前那一块空地的时候,却是已经有了一股子恍然隔世的味道了。不过那一片空地显然也是被清洗过了,再看不出任何痕迹来。就是空气里,也只剩下冬日里凛冽的清冷气味。 陶君兰收回目光,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肚子上婆娑了一下,竭力不让自己再去想那时候的情形。 不过,不得不赞一句:七皇子的确是骁勇。算算他今年也才多大?连二十岁都没有。懿贵妃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也怪不得当初懿贵妃竟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想要扶了七皇子上位。不过,或许七皇子果真早生几年的话,倒是也说不定真能去和他的几个哥哥们一较高下。只可惜…… 这样也好,替李邺省去了一个劲敌。多添了一个帮手。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还有另外一个念头。不过另外一个念头却是被陶君兰在脑海里轻易否决了。她觉得七皇子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做那样的事。她脑子里还记得七皇子当时来救她的情形呢。 进了屋子趁着喝粥的功夫,奶娘将几个孩子都抱过来和陶君兰亲近一会儿。 饶是拴儿和明珠都睡眼朦胧的,却还是在看见陶君兰的时候眼前一亮。然后都扑了过去,尤其是拴儿,对着陶君兰一阵打量,见陶君兰毫发无伤时,眼里便是晶亮晶亮的,笑得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拴儿这幅样子,陶君兰也是禁不住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然后塞给他一个水晶饺子。 明珠不甘示弱,几乎立刻便是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陶君兰只能也给明珠塞了一个。接着又笑着看向慎儿,柔声问道:“慎儿要不要?” 慎儿只是趴在奶娘怀里,似乎还没醒过来一样。 奶娘有些讪讪,忙去推慎儿。陶君兰看在眼里,便是止住了:“他还小呢。”不过却也到底是没了兴致,便是摆摆手;“都待下去罢,我要睡会儿,头疼。” 拴儿到底大了,乖乖的就下去了。明珠却是不肯,非要和陶君兰一起睡。 陶君兰只得答应了。 李邺带着满身疲倦回到端本宫的时候,陶君兰和明珠娘两睡得正香。都是一脸的恬静,看得李邺也是渐渐心中平静下来,最后爱怜的笑了笑,上前去轻手轻脚的将杯子替二人掖了掖。 碧蕉悄悄问李邺:“太子可要睡一会?” 李邺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摇摇头:“不了,给我找身衣裳换一换;。今儿事情还多呢。”别的不说,只说先皇那儿,他还得去露个脸。还有这次许多参与了叛乱的大臣官员也要处置……事情还多得很呢。 碧蕉也就没再劝,手脚麻利的将衣裳给李邺找了出来,末了又道:“我去给太子叫一碗热粥来。” 李邺这次倒是没拒绝,点点头应了下来。末了才又站在床边看了好一阵子,这才呼出一口气,转身去换衣裳了。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待到喝完了一碗热粥,他这才又吩咐碧蕉:“好好服侍着太子妃,别叫她操劳了。告诉她我没事儿。另外,让她将太妃们都安排安排,集中在一处最好。” 这些服侍过皇帝的女人们,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要陪葬的,不陪葬的,以后也只能住在僻静的宫殿里混日子等着老死在宫里。 不过,按照规矩来说却还要等到先皇入了地宫之后才会如此。现在看这个架势,莫非先皇是要提前送入地宫了? 碧蕉有这样的揣测,却也不敢多问一句,谨慎的应了之后,便是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倒是李邺又说了一句话证实了碧蕉的猜测。他道:“这两日会有人过来量尺寸给太子妃做礼服,你们留心些。有什么要准备的也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了。” 至于这个准备,只是准备做礼服,还是准备搬家,那却是没仔细的说了。 碧蕉下意识的觉得是后者。只是做衣服的话,李邺犯不着这样郑重其事的说起这件事情来。 中午陶君兰起了的时候,碧蕉便是将这话与陶君兰转达了。陶君兰沉吟了片刻,便是微微一笑:“叫人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出了这样一件事情,李邺或许不急,可是大臣们却是要着急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武王还没动静呢。还是早日登基才叫人更加放心不是? 不仅是大臣们,就是陶君兰自己也是如此想的。早日登基,省的夜长梦多。 至于搬家皇后自然不可能再住在太子妃住的地方。 接下来一连着几日,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忙碌得不行。每日里见一面都难,不过每次见面,他们却是都不觉生疏,反而只觉得越发靠近在一起,越发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是不会因为一点忙碌而生疏的。 不过,忙碌却也是有结果的陶君兰这头将后宫重新梳理了一遍,清理出来不少漏网之鱼,甚至还找出了静妃。 静妃被找到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一坐枯井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扔在了那儿。 第一卷 第711章 黄山老茶 陶君兰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愣之后倒是也没觉得太过诧异。她是想过这个可能性的。 毕竟宫里不是别的地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人?所以,她想过要么就是静妃提前跑了,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要藏一个活人不容易,可要藏起一个死人却是很容易。不过,即便是这样却也不见得真的很容易:静妃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守着,却是能悄无声息……这说明了什么? 陶君兰没亲自过去看,直接让人去通报了李邺。这不是什么小事,静妃好歹是四妃之一,又有武王这么个儿子,她死了,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掩盖过去。 而且,静妃显然死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巧合。武王不可能不追究,不来要个说法。 至于另一头,陶君兰又让红螺过去尽快将静妃安置妥当不管怎么样,武王过来的时候,静妃总不能就那么四仰八叉的摆在那儿,好歹也要收拾得体面些。这不仅是为了应付武王,更是为了给静妃一个体面。 李邺回来的时候,七皇子也正好跟着一并过来了;。因为发现静妃的地方,离七皇子住的地方却是着实十分近。武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有些影射七皇子和懿贵妃的意思。 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陶君兰自然也不可能不露面。所以还是过去了。 自然,懿贵妃也是来了。 不过谁知武王在见了她们之后,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二哥这是要以多欺少了?” 李邺扫了武王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武王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后娘娘过来如何?她管理后宫多年,想必对这些事情应该是了若指掌才对。我相信皇后娘娘肯定能够给我一个公道!” 陶君兰听了这话便是险些忍不住笑了她还怀疑是皇后做这事儿呢,没想到武王竟然还觉得皇后能给他一个公道?武王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还是说,这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陶君兰和李邺对视一眼,冲着李邺微微颔首了一下。她倒是真想看看武王和皇后要怎么说这事儿。 李邺显然也有这个意思,便是转头问七皇子:“老七你的意思呢?” 七皇子冷笑一声,然后满不在意道:“既然这是武王的意思,那便是如此罢。我倒是要看看,皇后娘娘怎么个公道法。”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皇后自然也就被“请”了过来。 皇后依旧是一身盛装。似乎唯恐怕别人不知道她还是皇后一般。 只是……越是如此,她反倒是越觉得皇后没了往日的气势,透出一股子的心虚来。 陶君兰没给皇后行礼,皇后却也不过是看了陶君兰一眼,倒是没追究这些小细节。只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懿贵妃半真半假的赞叹了一句:“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皇后娘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皇后斜睨懿贵妃一眼:“懿贵妃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张嘴最厉害。” 这就是实打实的讽刺了。懿贵妃面上黑了一下,却顾虑着到底还是没说再和皇后两人打嘴仗,只冷笑:“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正事就是静妃了。提起静妃,武王便是又明显的愤怒起来:“太子不该给我个交代吗?我母妃她难道就这么没了?” 武王倒是真愤怒,慢慢的甚至还红了眼圈。显然是真有些伤心的。也是,自己生母没了,他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不过,这愤怒和伤心的比例……陶君兰轻声开口:“武王这样说却也不对,我们也是刚发现了这事儿,之前找不到静妃也曾和武王你说过,你这样说,倒像是我们杀害了静妃似的。我们和静妃无冤无仇,又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 陶君兰声音虽轻柔,不过点出的意思却并不是软绵绵的。甚至是反过去质问了一下武王:你这般可是在诬陷了。 武王被反驳了得有些噎了一下,很快却又反应过来:“太子和太子妃如今管理宫中一切事宜,我母妃出了事,我不问你们,却是要去问谁?;!”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李邺挑挑眉,接下话头:“这事儿我们也才刚发现,你应该清楚。要说交代,我却是没法给你。不过,或许你可以亲自查这事儿?说起来,我也很好奇,这无冤无仇的,是谁要对静妃下手呢?” 李邺说完这话,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后。虽未明说,却也已经是起到了挑拨的意思。 武王也是跟着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正襟危坐,微微含笑挑眉:“这都看我做什么?莫非还怀疑是我不成?”顿了顿,她又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看看静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又瞅了陶君兰一眼:“太子妃到底没办过事儿,不知像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 面对皇后的指摘,陶君兰也只是微微一笑:“是啊,我年轻没什么经历,不像是皇后您这般什么都懂。” 这话也是有几分深意,不过皇后显然并不想追究,所以便是直接道:“好了,叫人来查验罢。” 一时众人都没再说话。 有宫人端了茶水上来。 众人便是慢慢吃茶等着结果出来。 陶君兰看了一眼,见不是红枣茶,便是又搁下了怀孕的时候她都是不喝这些茶,只喝红枣茶或是花果茶的。 七皇子的茶也让跟着他过来的莲芯给拦住了:“七皇子还在吃药呢,可不能喝这个茶。” 七皇子觉得麻烦,便道:“无妨,一杯茶罢了。”说着便是要喝,莲芯却是又拦住了:“主子怎么能不爱惜自己?”说着便是讲那茶水抢走了,又让人重新上了一杯。 七皇子有些无奈,大约也觉得有些烦躁,便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喝罢,我就不喝茶了。成日喝那个,都是腻了。” 陶君兰笑起来:“她也是为了你好。” 懿贵妃也是点头:“她是个好的。”末了为了安慰莲芯,倒是还安抚的冲着莲芯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下去吧。这是七皇子赏你的茶,你喝了罢。” 莲芯倒是也没怎么委屈,反而笑了笑,低声道:“上次七皇子不是说想喝兰花露?我弄了些,这会子叫人调一点罢。七皇子若想喝茶,以后再喝就是。何必非要这一两日呢?”这话却是句句关切了。 陶君兰冲着七皇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也没出声打趣,只道:“给我泡一杯红枣茶。” 那宫女应了一声,随后退了下去。 武王端起茶杯嗅了嗅,微有些讶然:“这是黄山老茶?” 皇后也闻了闻,随后笑了;“还真是黄山老茶。” 陶君兰和李邺也微微有些讶然。这茶倒不是真说多有名,而是一个寺庙里种的一棵古茶树,每年由那主持亲自摘茶炒制,据说喝的人都是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应了那句人生百味的话,所以倒是很受追捧。 七皇子有些懊恼:“竟然是这个?没尝尝倒是可惜了。” 李邺便是笑着谦让:“那你尝尝我这杯。” 七皇子摆摆手,末了倒是很期待:“二哥你快尝尝,看看到底是什么味儿?” 陶君兰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也有些意动:要不尝尝?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罢了,最终还是搁置了。 武王和李邺倒是都喝了。 武王约莫是没尝出味来,连着又喝了两口。李邺细细品了一口,也就放下了。 皇后轻轻搁下茶杯,笑了笑:“这黄山老茶真是不负盛名,竟是让太子都如此期待。” 李邺微微挑眉:“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尔尔罢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许多东西不过是空负盛名罢了。人人都说太子算无遗策,可惜到底也不过是传闻罢了。” 皇后这话没头没尾的,倒是让人有些觉得怪异。 陶君兰心中微微一动,随后沉了脸来看住皇后:“你做了什么?” 皇后扬起笑容,微有些讥讽:“你猜呢?太子妃不是一向聪慧?怎么的如今却是猜不到了?” 武王“哈哈”大笑,讥讽的看着李邺:“二哥啊二哥,只可惜你却是做不成皇帝了。等你死后,我会好好善待你的妻儿的!”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武王有些咬牙切齿。显然这个“善待”全然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李邺神色不变:“皇后在茶水里下毒了?” 皇后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武王倒是笑呵呵的开了口:“是啊,不仅下了毒,外头更是被围住了。二哥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邺淡然的看住武王,面含怜悯:“她要毒死我,难道就会留下你?她怎么和你说的?要扶持你做皇帝?你觉得,这话是真话?” 李邺能淡定,陶君兰却是不能淡定了,她起身三步两步走到了李邺跟前,扬声大喝:“快,去请太医!” 李邺伸手扣住了陶君兰的手,然后用手指在她掌心里写了三个字。 陶君兰心头微微一颤,倒是因为这三个字而镇定了不少。不过却还是急促道:“催吐,快。” 她话音刚落,李邺没反应,倒是武王已经是迫不及待的伸手开始抠喉咙干呕起来。 皇后笑容满面的起身来:“没用的,这毒见效十分快,你吐也来不及的。”一面说,她一面便是往外退。; 第一卷 第712章 混乱 皇后面上的笑容带着得意,带着一股子的嘲讽,仿佛在嘲讽最终还是她赢得了胜利。 面对皇后的往外退,李邺却是从容的道:“老七;。” 七皇子冷冷一笑,随后便是随手抓起了手边放茶盅果盘的小茶几子,然后就那么直接朝着皇后扔了过去。 那小茶几子是黄花梨木的,最是沉重不过,平日里都要两个宫女抬着才能挪动,谁知如今竟是就被七皇子随手这么一提就轻松扔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了一惊,而皇后更是因为这个连躲闪都忘记了,几乎被砸了个正着若不是七皇子准头不大好,只怕这会皇后不死也都半死了。而不是只被砸得闷哼一声,拖着腿动弹不得了。 武王干呕倒是没呕出茶水来,而是呕出了一丝腥红的血迹来。 武王显然有点儿慌了神,随后便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皇后:“你竟然不是说好了,我做皇帝后,你做皇太后,你为何……” 武王是真不明白了。皇后和他的约定似乎都还历历在目,怎么的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今天之前,他们还约定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 嘴里还存在的腥气提醒着武王,这一切都是真的。 陶君兰紧紧攥着李邺的手,寒声道:“你还不明白?她这分明就是骗了你。你说她要扶持你做皇帝?所以你和她一起杀了静妃?是了,静妃也是你们合谋杀死的吧?你说说,实际上她扶持你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铺路吧?皇后娘娘真想扶持的人我猜猜是谁?阿武?还是哪个可以随意掌控的孩子?” 陶君兰每说一句,武王的脸色就白一分,而皇后的脸上就冷一分。显然这话都觉得是说对了。 李邺咳嗽一声,将嘴里的腥味咽下,然后一笑:“好一招赶尽杀绝。这么一来,成年皇子都死了,剩下的有资格的全是幼年的孩子,不管哪一个被推上皇位,最后总览大权的都是你。好一招妙计。如果没猜错,庄王谋反也是你策划的吧?我和庄王两败俱伤,不管哪一个赢了,你都会弄死剩下两个。” 李邺又咳嗽了一声,随后叹了一口气:“果然姜是老的辣。我们兄弟,竟是被皇后你玩弄在了鼓掌之中。只可惜,以前你失算一回,如今你,还要再失算一回了。” 说到最后,李邺甚至是轻笑了一声。 皇后脸上一片淡定:“是吗?失算?你儿子我已经让人带去了我宫中,你说说是谁失算了?” 陶君兰轻笑了一声:“拴儿已经被悄悄的带出宫去。” 皇后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惊慌。 “外头我已经让禁卫军围住了。”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你真以为我们对你没有半点防备?” 皇后的面色更加的难看了。 李邺用手掩唇咳嗽一声,末了才道:“杀母之仇,杀身之仇,如今总总算来,我该如何处置您呢?” 七皇子也是声音沉沉:“要我看,不如直接凌迟得好。” “古有吕雉憎恨戚夫人,将其做成人彘; 。如今,我们为何不可效仿?”陶君兰接口言道,自是心生杀意。这是她真的这样迫切的想要杀一个人,不,她想要皇后生不如死!死了何其简单?活着才是最受罪的! 她要让皇后活着,一直活着,一直一直活着,一直一直承受痛苦! 李邺似乎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却还是笑起来:“好。我还没看过人彘是什么样呢。” 武王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了,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根本就没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七皇子走到他跟前,轻叹了一声:“四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人算不如天算。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安安分分的做个王爷不好吗?非要去觊觎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呢?” 武王眨了眨眼睛,用尽力气做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来。最后便是力竭一般的闭上了眼睛,带着无尽的怅然。他离成功就那么一步之遥,一步之遥!可他却不得不止步于此。 不甘心,不甘心,还是不甘心……凭什么李邺可以,他不可以?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最后的目光武王是投向李邺的,结果就看见了李邺唇角那一抹殷红之色。顿时面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或许,老天爷也并不是那样眷顾李邺的。 武王看见了,皇后自然也看见了。所以,她便是笑了起来:“人彘?只要能看见你不好过,那我也就心安了。” 皇后灿然一笑:“我儿子死了,我是孤家寡人了,你说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以为陶氏又和我有什么不同呢?她和你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权势?她不借着你的权力,又如何能给她父母报仇,如何能光复陶家呢?”皇后笑得淡然如水,说话的语气仿佛洞悉一切,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怜悯。 “你这一倒下,陶氏会如何?她以前或许不会像我这样,可以后呢?她手中权力一日大过一日的时候,你确定她真的就能够不动心?” 皇后这一句句的质问,就像是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众人的心上。 一直没开口的懿贵妃,神色有些复杂。 “懿贵妃,你怎么不说话?”皇后看住了懿贵妃:“七皇子年少骁勇,你看,如今李邺他倒下了,可不是七皇子的好机会了?所以,你就明知道我投毒,却还是不曾提醒他们?” 懿贵妃登时变了脸色。 陶君兰看了懿贵妃一眼,却是没功夫再关注那事儿:李邺的神色越来越不好了。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登时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你这是怎么了!怎的避毒丹竟是不管用?” 是的,避毒丹。李邺当初曾经给她寻来了一颗避毒丹,又量身打造了一只带着小机关的簪子。为的就是让她在宫中行走时多个仪仗,刚才李邺一提起,她立刻就想到了,然后偷偷的取了出来,交给了李邺服下。 原本她以为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是这会看来这样的情况下,她镇定不了,更不可能再冷静。 李邺摆摆手:“别慌; 。”纵然此时这般,他却依旧沉静。“老七,先别废话,将人看住。叫人来。” 陶君兰则是着急道:“快,去请太医来!” 七皇子被这番话也从惊愕中弄得清醒过来,忙不迭的上前去一掌打昏了皇后,又让懿贵妃去请太医,不知是不是皇后那一番话起了作用,七皇子在吩咐懿贵妃的时候,神色竟是有些冷冷的凝重:“母妃立刻去迎太医。不得延误。” 懿贵妃神色复杂,却也是慌了神,低低的应了一声后,便是忙跑出去了。 懿贵妃这头刚走,那头倒是有个宫女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七皇子,不好了,莲芯她忽然昏过去了!” 七皇子登时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要跟去看看。陶君兰看着,却是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开口:“七皇子先将太子安顿下来再说。” 于是七皇子伸出的脚又收回来,只对那宫女道:“让太医给她看看。” 这个时候,二哥和宫女,自然还是二哥重要。 武王如今倒在那儿,却是没有一个人看一眼。至于皇后则是在七皇子的示意下直接就将人五花大绑了得似个粽子一般,半点没留给她身为皇后的尊严。 陶君兰还在惊慌于那一枚避毒丹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这件事情上。 李邺虽说整个人都觉得难受,可是神智却也还是清醒的,他紧紧握着陶君兰的时候,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安抚她:“别怕,应是有效果的。一起喝的茶,我到如今只是微有些不适,你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遇到这种事情,他心里显然也并不是真就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很快他又忍不住道:“倘若我真的出了事儿,遗诏在太极殿中屋梁上藏着。一切尽托付与你。”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更加承受不住了,几乎是泪如泉涌一般。她哭出声来:“你这是作甚?你绝不可有事!我一个妇人如何能主持大局?” 李邺笑了笑,轻轻碰了碰陶君兰的肚子:“我尽量,我还想看到儿子出生呢。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先与你说一声罢了。” 陶君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许你说丧气话!” 李邺“嗯”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可却是很快就意识一阵模糊,不得不闭上眼睛。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说不得这一睡过去,就真是睡过去了。所以到底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陶君兰只觉得李邺松开了他的手,先是一惊,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过在感觉到了李邺的手指轻轻在自己手心上写字之后,她却是又心头一松。 意识到或许是李邺不想叫人知道这一件事情,她便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将他们这一举动挡住了不让人看见。 七皇子站在那儿,似乎有些心急,又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陶君兰回头寒声吩咐他:“七弟,你去外头主持大局,不许将太子的情况让别人知道。有乱传此事者,立杀无赦!”; 第一卷 第713章 心刺 当太医过来的时候,李邺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神智没昏过去,不过情况也并不是太好了。 在等待太医诊脉结果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完全都被铁签子串着放在了火上烤着。那种滋味,说不出的煎熬难受。 待到巴巴的等到了太医收回了手,陶君兰几乎是立刻就忍不住上前去问道:“太医,太子他如何了?” 太医有些迟疑的斟酌了一下用词; 。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陶君兰的心登时就像是被沉入了数九寒天里的冰河中,冷得整个人都忍不住紧绷起来,轻轻颤抖起来。不过旋即她又镇定下来:“到底如何了。你只管如实说来。” 太医被催促了一回,这才缓缓言道:“太子的情况说实话并不好。太子幼年时就中毒过,纵然运气好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到底还是伤了身子的。后来又中毒了两次,虽说都不严重,可也多少有些影响。这一次虽说及时服下了避毒丹,可毕竟还是没有马上化解了毒性。那毒性到底是被吸收了一些。” 陶君兰想到武王惨死的样子,顿时心头更加冷了,就连说出来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冷气:“那可有法子化解?还是说……” 最后半句话陶君兰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也十分害怕会从太医口中听见这样意思的话。她满心期待着太医会告诉她,自然有法子化解。 陶君兰巴巴的看着太医。 太医却最终摇摇头:“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只怕我们连药方都不敢开,只能看太子殿下自己的造化了。本来这次毒性就烈,更是诱发了前几次残留在五脏六腑里的毒性,算是颇有些以毒攻毒的意思。这个时候,贸然开药解毒,却是危险极大。最好的办法,是等。” 陶君兰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都黑了几分。 而此时李邺却是已经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陶君兰低头看李邺。李邺仿佛已经是睡着了,平日里微微皱着的眉头此时也舒展开来,眉宇之间温润而平和,眼睛闭着自然更看不见眼底那些丝丝缕缕的锋芒,所以自然也就更像是传闻中那样的温和了。 陶君兰的眼泪滑落下来,她强忍着心酸和害怕问太医:“那他” 不等她问话,太医却是已经打断了她:“太子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却都得看天意。” 陶君兰顿时怔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一想到李邺很可能就这么醒不过来了,她心底就一阵阵的发慌。 “那太子现在可否移动?”陶君兰又问,依旧是强忍着泪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从容。然而她自己却都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太医点点头:“可以挪动,也可擦洗沐浴。事实上,或许每日里我们可让太子进行药浴两次,这样血脉通畅,说不得也可对太子病情有所帮助。 陶君兰点点头,随后侧头吩咐:“去叫周意和王如过来,让他们背着太子回端本宫去。”这里服侍的人不是自己的人,她不放心。皇后能下一次毒,别人说不定也能下毒。再有,懿贵妃那儿…… 虽说她没去问懿贵妃是不是真是知道了下毒这件事情却是故意瞒住,可是她心里却也是的确不那般相信懿贵妃了。 或者说她从未相信过懿贵妃,只是现在防备的心思却是更加严重了。 “你回去太医院之后,将合适的太医都召集起来,仔细琢磨出一套治疗太子的方案来;。不过有一点,却是不许走漏了半点消息出去。”陶君兰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竭力的让自己乱糟糟得厉害的脑子平复下来。 太医诚惶诚恐的应了,又嗦了几句表明了忠心。陶君兰挥挥手让他下去了,然后在床边坐下来,紧紧握住李邺的手,喃喃低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 说着说着,她眼睛又湿润起来,她将他的手贴在肚子上,恶狠狠道:“你若不醒来,可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到时候,他也会被人骂说是没爹的野孩子。” 最关键的是,他这若真没了,她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李邺被王如送回端本宫,不过周意却是拦住了陶君兰,低声问她:“太子妃如今打算怎么办?” 陶君兰站在风里,看着天边阴沉沉的云,忽然觉得有些冷,又有些茫然。不过最终她还是挺了过来,很快看着周意道:“如今先瞒住太子的情况,不能叫大臣们知晓这些事情。另外,彻查这件事情。” 来之前,她和李邺是料定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是做了一些防备的。比如,在宫中四处都安排了人,防止武王再来一次叛乱。再比如,增加了暗卫防止有人行刺。 可是没想到会下毒。 要知道,那是七皇子的宫殿,泡茶的甚至都是七皇子身边的宫人。那宫人是从小服侍七皇子的。如果不是这样,李邺肯定不会喝那茶。 对了,懿贵妃和皇后也喝了茶。可她们却都没事。 想起自己没喝那一杯茶,陶君兰转身回了屋子里,见那茶杯还在,便是让人不拘是什么动物,先去弄一只来。只要是活的就成。 很快就有人从厨房里弄了一只养着准备炖汤的鸽子过来。 周意捏着鸽子的嘴给鸽子灌了一点茶水进去。 没多大功夫,鸽子便是死了。 陶君兰在旁边看得有些心寒。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莲芯也死了。因为喝了那一盏茶,所以死了。 陶君兰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懿贵妃没死。 皇后下毒的话,不可能放过懿贵妃皇后自己就不提了,可能甚至根本就没尝过那茶水,根本只是做样子罢了。可懿贵妃呢? 这个疑点让陶君兰的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小刺一样的难受。甚至有点儿坐立不安。 或许,懿贵妃真的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不一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向周意,然后低声道:“懿贵妃没事儿。” 周意神色一凛,显然是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随后就听他道:“七皇子不可全信。” 陶君兰疲惫的点点头,真有点儿心焦力卒; “拴儿和明珠暂且也不必接回来了。”陶君兰沉默了一阵子后,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她也有一阵子见不到孩子,甚至可能万一再出了什么变故再也见不到孩子了,至少拴儿和明珠却都是平安的。 周意低声应了。 “你让宝船太监来见我。另外,再请陈赋和陶静平也都进宫来。”陶君兰尽量让自己想得更长远一些,末了又道:“辛攀也一并请过来。” 周意多少明白陶君兰的意思,想了想便是又低声提醒道:“古令之古大人也可一并叫过来。末了还有刘恩和左显御左大人,太子平日也十分看重这些人。且也都算忠心。”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眼下这个情况,她必须尽可能的拉拢力量,唯有如此,才可能保住他们一家人的周全,才可能给李邺留下康复的时间。 毕竟,李邺如今昏迷不省人事的消息,是不可能一直瞒得住的。或许第一日第二日都能瞒住,可第三日第四日呢?如今朝政都是李邺在主持,他不出现,就必须有个解释。这个事儿瞒不住。 而眼下要瞒着这个事情,也无非是想要有个缓冲时间,能让她做些准备罢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深深的觉得不容易。平日里李邺似乎也和寻常的丈夫没什么不同,可是现在,她却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李邺的身份。 李邺是顶顶重要的人。对于他们这个家,对于朝廷都是如此。 只盼着李邺能熬过这一劫,哪怕是她折寿二十年也是甘愿。又或者,他不做那个皇帝,她也愿意。 说起来,有今日的事情,其实又何尝不是权力惹的祸? 陶君兰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这些,随后听见了懿贵妃求见的消息。 没想到懿贵妃居然还敢来主动求见她。所以陶君兰着实愣了一阵子才冷静下来,然后她道:“好,请懿贵妃过来说话。” 她倒是很想知道懿贵妃这样过来是想说什么。懿贵妃素来聪明,没有道理猜不到她心中已经是有所怀疑和防备。所以,懿贵妃的目的,她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不过,为了不让懿贵妃看笑话,陶君兰还特地的收拾了一番。将衣衫整理了,又将头发仔细拢了拢。末了更是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她的眼睛其实还有些肿。不过被她随意用帕子包了一点雪敷了一小会儿,倒是消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那般的叫人觉得明显了。 再配上冷冷淡淡的样子,和平静的面容。陶君兰自觉自己已经看不出半点伤感和难过,以及慌张茫然了。 气势是足了,至少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陶君兰就那么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懿贵妃进来。 懿贵妃被带进来的时候,看见陶君兰这般还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料到陶君兰居然如此平静。; 第一卷 第714章 哭 陶君兰的平静让懿贵妃诧异惊讶,懿贵妃的微微心虚却是让陶君兰觉得了然。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懿贵妃这样的表现,让她很难不想歪不多想。面对这种事情,若非是还看在七皇子的面上,她必然是连个还算平和的脸色都是维持不住的。 当然,即便是看在七皇子的面上,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可以给懿贵妃的:“懿贵妃此时求见,却不知有什么事情?” 懿贵妃犹豫了一下,看住了陶君兰:“太子妃想必是相信皇后说的那些话了?” 懿贵妃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试探味十足,陶君兰便是微微挑眉:“哦?这么说来,我不该相信了?不过懿贵妃又怎么才能让我不相信呢?难道您真不知道下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我就是来解释这件事情的。”懿贵妃低垂了头,语气恳切。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又道:“那我便是洗耳恭听了。”这件事情懿贵妃若能给她个满意的解释也就罢了,若是给不不出个满意的解释,那这件事情就不是轻易能结束的了。不仅懿贵妃,就是七皇子也一样要被牵连。 懿贵妃此行过来,目的大约也就是这个了。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下毒的是莲芯,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方才她那般的阻拦老七,不让他喝茶,所以我心中便是生出了狐疑来。因而也就没喝那茶。” 陶君兰点点头,目光沉静的看着懿贵妃:“然后呢?” 懿贵妃看着陶君兰忽然就有点儿口干舌燥心虚起来了,最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当时本想提醒太子的,不过……” “不过你却是动了异样的心思。”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着懿贵妃一句句的说下去:“你想扶持七皇子上位,想让他取太子而代之。是与不是?所以你便是故意不提醒,只看着太子喝下那茶。” 说到这里,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寒声道:“懿贵妃,我和太子自问都待你不薄。” 懿贵妃满面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她还能说什么?陶君兰字字句句都说出了她心中最真实最龌蹉的想法,她还怎么辩解? 陶君兰和太子李邺的确都对她们母子不薄,她能做上贵妃这个位置,也全靠陶君兰和李邺的提携。七皇子的前程,陶君兰和李邺也十分上心,可以说是给她们母子二人规划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只可惜的是,仰仗别人和依靠自己之间,自己一步登天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诱惑太大,让她根本就把持不住。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愤怒。 呼出一口浊气,她才又淡淡问:“莲芯为什么会下毒?我记得她服侍七皇子很久了吧;。” “皇后抓了她的家人,胁迫了她。”懿贵妃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叹的,还是为莲芯叹的:“莲芯不得不下手。不过,她也心知肚明她坏了皇后的好事儿必然活不得,所以便是饮下了那被本该老七饮下的茶自尽了。” 对于这个解释,倒是也能说得过去。不过,却还是有疑点。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住懿贵妃:“懿贵妃,你真是要将我当猴耍?真当我一点看不出什么?莲芯真是畏罪自尽?还是你最后那一句话逼死了她?” 懿贵妃的面色顿时惨白了下去,一点血色也没有。 “刚才你起了异样的心思,这会子又来坦白,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陶君兰只当没看见懿贵妃的异样,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只碧玉镯子,分心的想:这还是李邺给她的。本来是一对的,不过有一只被她磕了一点,于是就剩下了这么一只…… 她若是再小心些就好了。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就如同这会子想来,莲芯那样明显的暗示,她和李邺却都没看明白,心里如今懊恼后悔又如何?却都没有用了。 懿贵妃被问住了,久久没说话。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其懿贵妃回答了:“你本以为我也会死,到时候七皇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谁知道不仅太子没死,我也没死,如今更是怀疑你们母子。你是怕连累了七皇子。” 懿贵妃的脸色惨白,不过却也是默认了陶君兰的这话。 陶君兰笑了一笑,不过面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清冷:“做母亲的,都想将最好的给自己的儿子。哪怕牺牲自己也无所谓。说起来,真是傻啊。你又何曾问过七皇子想要什么呢?” 懿贵妃润了润干涩的唇角:“是啊,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明明她就不该动那心思的。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贪婪,是让人堕落的罪恶源头。 懿贵妃没替自己辩解半句,只是诚恳的看住陶君兰:“老七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请太子妃放过他才是。我愿意以死谢罪!”说着这话,懿贵妃便是起身蓦的往柱子上撞去。 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懿贵妃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都是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再去拉懿贵妃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动也没动一下。甚至,她唇角冷冷的牵出了一个弧度来。 她不急,有的是人急。比如七皇子。 七皇子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母妃!”随后便是冲过去拉懿贵妃。 懿贵妃也是在听见七皇子的喊声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是侧头去看。这么一来,倒是连冲出的势头都缓了几分,最终再被人一拽,待到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倒是几乎没什么力气,完全就是在上头轻轻的磕碰了一回。 这样一来,磕破头自然也是不至于了。顶多就是起个大包,脑袋晕眩一阵子罢了;懿贵妃的额头上红了一片,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七皇子冲过去将懿贵妃扶了起来,紧张的连声叫“母妃”。 懿贵妃一脸的茫然和惊讶,末了却是连看都不敢看七皇子一眼,只是别开头去。显然是心虚了。 陶君兰咳嗽一声,待到七皇子和懿贵妃看向她的时候,她便是垂眸缓缓道:“懿贵妃也不必寻死觅活的。您这又是何必?还是说您心里明白,若是我此时将你如何了,七皇子必然都是心中愤愤不平,甚至可能起了反叛心思?” “七皇子素来孝顺,若是知道我怀疑懿贵妃,怕是根本不会觉得是懿贵妃的错,而是会觉得我在无中生有,对罢??”陶君兰叹息一声,不去看母子二人复杂的神色和目光,只继续说:“懿贵妃最了解七皇子,知道怎么让七皇子对我心生不满。对吧?让我猜猜,你怕是原本就没想着真要这么死了,而是想让七皇子觉得你在以死明志,对吗?你私底下,对七皇子怎么说的呢?” 懿贵妃白着脸捂着额头愕然辩解:“太子妃怎么会这样想” “懿贵妃。”陶君兰出声打断了懿贵妃的话,叹息着继续说下去:“你在我这里出了事儿,七皇子必定是会不满的。如果他再不知道究竟真相如何,你说说看,他会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又何必再狡辩?七皇子他,可不是傻子。莲芯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心里迟早会琢磨出来的。只是可惜了莲芯那么一个忠心的丫头了。” 昔日莲芯对七皇子的关切,对他的一片心意,她都还历历在目。她原还想着,说不定七皇子迟早会将莲芯收房。可没想到…… 七皇子的面色很阴沉,虽然没说话,他的手指却是越攥越紧。紧到捏得懿贵妃骨头都泛起疼来。 懿贵妃哆嗦着唇看着明显在生气的儿子,心里顿时慌了,下意识的就张嘴辩解道:“你要相信母妃” “母妃。”七皇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沉沉的,听不出来失望还是悲痛:“我说过,我不想当皇帝。我志不在此。” 他从很早之前就说过。他还记得小时候懿贵妃逗着他问,问他想不想当皇帝,他当时就说不想,想当大将军,想要保家卫国。当时母妃还笑话他胸无大志,还罗列出了许多当皇帝的好处。 再大点明白了母妃的想法后,他更是惶恐得不行,最后还是坚定的表达了他的意思。他怎么能做一个好皇帝呢?他什么都不懂,他也不喜欢处理那些政务。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策马扬鞭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那种豪气。 可母妃她根本不相信。他说了那么多次,她却没有一次听进去。到今日,竟是酿成大祸。 七皇子转过身来,冲着陶君兰跪了下去,堂堂七尺男儿,杀人不见丁点害怕的七皇子,就这么跪伏了下去,额头撞在地面上,那一声仿佛鼓槌重重落在了鼓面上沉闷,震撼。让人目瞪口呆。 陶君兰将七皇子面上的愧疚和难过看得一清二楚,微微动容。 七皇子重重磕头,再不起身,就那么跪伏在地上。堂堂七皇子,昨日还带着人平定叛乱意气风发的七皇子,此时跪在地上却是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二嫂,对不起。”; 第一卷 第715章 从长计议 七皇子失声痛哭跪伏在地,那一声声的“对不起”简直让人心都被撼动了。 没法子不动容。陶君兰从未见过人哭得这样,更从未见过七皇子这样伤心绝望又歉然卑微的样子。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七皇子算是天之骄子了,大约从小到大他就没做过这样动作;。哪怕是对皇帝,他也不会这样。 可七皇子却对着她跪下了。她多少能猜到七皇子的意思。她并不想要按照七皇子所期望的去办,可她却也没法子就这么忽视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眼泪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他的那一点点小小的请求,作为儿子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七皇子,半晌才道:“你起来吧。若你真心想要弥补,或是觉得歉疚,却是该做些别的,而不是如此。” “你是七皇子,是太子的兄弟。跪天跪地跪君王都跪得,却是不该跪我这么个妇人。”陶君兰起身来,也不在看七皇子一眼,语气淡淡:“懿贵妃你可以先带回去,但是这事儿却不算完。太子若是醒来便是罢了,这事儿就让他去处置。可若太子万一有个什么,那也别怪我按照规矩来。” 懿贵妃这般所作所为,虽说算不上谋逆,更算不得下毒害人。可是她心里却是最为气恼的。她是有些信任懿贵妃的,她和李邺也都是希望七皇子以后都过得好。他们夫妻诚心相待,可是到头来在懿贵妃那儿,却到底比不上一个皇位来得诱惑大。 这种感觉,憋闷得让她恨不得抓着懿贵妃质问。 只是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儿,而懿贵妃也没什么可答的。 或许懿贵妃甚至都不觉得愧疚,愧疚的难过的只有七皇子一个罢了。 懿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替懿贵妃求情理所应当。她理解,可是她却没法就这么算了。她心里的怒气,必须要有东西来平息。 更何况,李邺如今还不知能不能再醒过来。她又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陶君兰说得不客气,七皇子却是惊喜无比,他哽咽道:“多谢二嫂。”他母妃做了那样的事情,陶君兰纵然此时立刻发落了人也是理所应当,能留一线生机,已经却是仁慈大方了。 他不是不知足的人。他也想过,若是二哥真的醒不过来了,别说他母妃,就是让他去陪葬,那也是应该的。他不会有半点的怨言,反而只怕到了地下没脸见二哥。 七皇子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期盼,那就是李邺能够平安无事。 陶君兰木然着脸冷淡的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她就禁不住的落下泪来。她使劲用手背抹了抹,无声的看向天空,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心里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七皇子和懿贵妃母子情深,她似乎没办法视若无睹。她只能退步,只能将心里的愤怒压了又压。她倒是成全了七皇子的一片孝意,可谁又来成全她呢?她和李邺这么多年相依下来,早已经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之中。如今李邺这般,真的是比用钝刀子割她的肉还疼。 她又该找谁去哭诉请求?她又该叫谁来成全她? 她是真觉得累。她也是真想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可她不能。与公与私,她都不能。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个真自私到了骨子里的人;。她的心,还有些软。所以她见不得七皇子痛哭流涕的样子。于公,她还要仰仗七皇子,却是真的不能将他逼急了。 所以,她只能压下怒气,将苦涩慢慢咽下去,留给自己慢慢品尝。 许久之后,陶君兰平息了情绪,用帕子将脸上仔细的擦了一遍,这才问道:“诸位大臣们可到了?” 春卉低声答道:“已经到了。” “那我这就过去罢。”陶君兰侧头让春卉看她:“我这般可能见人?” “只是眼角有些微红,并不妨碍。”春卉仔细瞅了瞅,这才言道。末了又觉得陶君兰要强大约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狼狈的样子,便是又道:“不然用点粉遮掩一二?” 陶君兰想了想,却是摇摇头:“也没什么可遮掩的,这般过去,说不得他们倒是更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一些。” 这个时候,要强固然好,可也得看什么时候。偶尔示弱一番,却也是不打紧的。 更何况,以眼下这种局势来说,她再要强,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没有半点用处。 陶君兰直接去了太极殿。大臣们都在那等着了。 陶君兰进去的时候,里头的人在嗡嗡的议论着,不过这些声音都在她踏入屋中的时候顿时止住。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陶君兰缓缓的往里头走,平静坦然的接受众人的注视。毫不遮掩自己眼角哭过的红肿。 陶静平最先开了口:“太子妃今日请我们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内宫妇人面会外臣,这怎么看都是于理不合的。与其等到别人质问陶君兰,倒不如他先开口。至少语气和态度上都会好得多。 陶君兰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叹了一口气:“太子中毒了。”她也想过迂回一些,不过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开门见山得好。这些大臣也都不是外人,是她打算托付朝政之人,自然还是坦诚一些得好。拿出诚意来,对方看着心里也舒坦。 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些石破天惊的味道。 陶君兰看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错愕样子,又继续言道:“太子昏迷,还不知能不能醒来。纵然能醒,也不知是何时。” 这话一出,比起方才的震惊,众人此时俨然已经彻底的呆住了。一时之间屋中竟是悄无声息,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好半晌,陈赋才回过神来,沉声紧张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陶君兰便是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是我们大意轻敌了。不过眼下情形就是这般,这事儿我暂且让人瞒着不许透露风声,可是这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所以到底怎么做,今儿叫大家来也是想商量一番。”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这事儿不好办,是个大难题。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率先出声;“诸位难道就想不出半点法子吗?”还是觉得这事儿责任太大,根本不想揽上身? 出于这种心思,陶君兰便是仔细的打量诸位大臣们;。尤其是她不大熟悉的那几个。 最终还是左显御最先开了口:“当务之急,是必须稳住朝政。不能乱了套。” 陶君兰点点头:“可我一届女流之辈,这些事情纵然有心也是无力,还得靠你们才是。你们都是太子他最信任最依仗的,我如今自然也只能靠着你们。我们孤儿寡母的,只能盼着诸位能竭尽全力了。” 陈赋最先表态:“这个自然。太子妃不必担心,陈家始终都是支持太子的。必定会全力以赴。不仅是我,我父亲我哥哥,都是如此。” 陶静平随后也表了态。 其他人自然也是都陆续表明了态度。倒是没有一个不肯的。 陶君兰感激一笑,站起身来冲着众人行了福礼,郑重的道谢道:“今日诸位大义,我与太子都铭记于心。” 众人急忙回礼。 末了陈赋又开口:“稳住朝政事小,至少短期之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这毕竟也不是长远之计。而且,眼下先皇即将送入地宫,接着就是新皇登基,这个才是最紧要的” 陈赋这话却是说到了关键之处。众人其实先前最先想到的也是这个,不过却都没好提出来。陈赋作为陶君兰的妹婿,提出这个倒是也不突兀。 陶君兰点点头:“这个的确是个大问题。我琢磨着,先皇的后事都可以让七皇子先出面,再不行还有拴儿。对外只说太子劳累伤心之下病倒了。能瞒多久是多久。登基这事儿,我却也没什么好主意,你们的意思呢?” 陈赋摇摇头苦笑:“这事儿却是真不好办。新皇登基是大事儿,太子一日不醒,这就可没法办。不仅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等得久了,只怕民心惶惶,朝中势力也会出现变故。” 陶君兰明白陈赋的意思虽说李邺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可是时间长了,却是难免生出变故来。到时候,只怕事态就不好控制了。 “不怕,还有拴儿。”左显御又开口了,环视一圈后,谨慎道:“幼主登基,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再设立辅佐大臣就是了。而且,可以先立太子,仍是让太子登基。” 陈赋依旧摇头:“只怕其他大臣们不会同意。” 左显御便是轻声言道:“威逼和利诱,总有一个会有效果的。这事儿真要操作起来,也不会太难。” 左显御到底是商人做惯了,说起这些来,倒是直白不讳。 陶君兰当然也明白左显御说得对,不过,她却也并不赞同:“别忘了,还有许多读书人为的不是利也更不怕威胁。这事不能如此。得从长计议。” 第一卷 第716章 训斥 皇帝的灵柩到底还是没在宫中过完年,赶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还是迁出宫去了。毕竟不管棺椁再怎么华美贵重,那都是棺材,放在那儿也是不吉利的。 因李邺还没醒来,所以陶君兰思来想去,还是让七皇子带着拴儿一起去给皇帝扶的灵柩。 至于她,则是又开始犯愁:这眼看着李邺昏迷的事情是掩盖不住了。该怎么说? 如今皇后被关,懿贵妃也被禁足,宫里的气氛紧张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是所有事情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一个孕妇,还要顾着李邺那头,甚至有时候还得过问一二朝政,连轴转之下便是整个人都跟陀螺似的,根本就没个歇的时候。 好在肚子里那个却是始终没有闹腾。省心得让陶君兰一再庆幸,却也觉得心酸她怀孕三次,就没一次是让肚子里孩子没跟着受苦的。拴儿当时就不说了,险些连命都没了。明珠还好,不过却是李邺没在跟前,如今到了这一个,却是更加的波折了。 当然,热孝没过,这个年注定也不可能大肆庆贺。而李邺又是那般,更是彻底的没了过节的气氛。宫里冷冷清清的,谁也没敢提起过节的事情,也都没私底下议论这些。 送皇帝灵柩出宫的时候,陶君兰就坐在床边陪李邺说话:“今儿送你先皇的灵柩出宫了。估计等到正月初八一过,新皇登基的事情也就该提出来了。还能压一阵子,可过后该怎么办?我是真不知道。你快醒来吧,我一人撑不住。” 她一面说着,一面拖着李邺的手放在她肚子上,让他去感受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如今月份渐渐大了,孩子动得越发频繁起来。有时候手在肚皮上轻轻拍一拍,孩子也会跟着动起来,有意思极了。 她让李邺这样摸她的肚子,也是想让他感受一下孩子的活泼好动。 也许他感觉到了孩子的动静,他一激动就醒来了也说不定呢? “长期这般下去,我怕会有人忍不住生出了异心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武王府我已经叫人封了,暂且将武王家眷拘禁了起来。等你醒来再处置可好?” 顿了顿,陶君兰说起皇后和懿贵妃:“皇后也就罢了,眼下正是复杂的时候,我没有心思去折腾她。至于懿贵妃,看在七皇子的面上我也不能动她,只是我心里却是恨不得叫她们去死的。” “你若再不醒来,这天只怕就要变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将脸靠在李邺胸膛上,闷闷的言道。 感受着李邺的体温,听着咚咚咚沉稳的心跳声,陶君兰却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安稳了不少。虽然李邺还没能醒过来。可是却至少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接着来陶君兰又絮絮叨叨的和李邺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明珠和拴儿的一些趣事,自己的一些事儿,以及朝廷上的事情。 其实如今还算好的,朝政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也没出什么乱子。 待到七皇子领着拴儿将先皇灵柩送入地宫之后便是回了宫来,亲自将拴儿送回了端本宫。也过来来看看李邺。 直到今日,七皇子见了李邺的时候,仍是遏制不住的愧疚和歉然;在七皇子看来,李邺会如此,和他其实是有很大的关系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七皇子将一路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今日王家的人提出了要二哥他尽快登基。” 因了要瞒着李邺的情况,所以皇后下毒的事情也并未张扬出去,就是武王勾结皇后造反的事,也是一样没张扬。 王家人此时提出要李邺登基,未尝不是猜到了什么或者一开始王家其实就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等到现在才说罢了。 不过早说晚说其实也都一样:横竖李邺如今是登不了基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问七皇子:“你有如何打算?” 七皇子低声道:“我以最近没有吉日挡回去了。只说要等到吉日。” 这个也的确是个好借口,不过这个借口显然也并不能抵挡太多时间。陶君兰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就让钦天监算个日子出来吧,定在二月里头,只说正月里没有好日子。若是二月了太子都还没醒来,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七皇子应了一声;“都听二嫂你的。你叫我办什么事儿,我必是奋不顾身的,绝无二话。” “好。”陶君兰点点头,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来:“如今外头你多费心一些,拴儿也撑不起来,别人我也信不过,所以只能靠着你了。” 七皇子闻言露出感激的神色来:“多谢二嫂此时都还愿意相信我。我母妃她” 不想听见懿贵妃这个人,陶君兰便是客客气气的打断了七皇子:“太子一贯信任你,你又是他的兄弟,八皇子九皇子都还小担当不得重任,你肯帮忙,我才应该谢谢你才是。” 这话便是有些疏离了。纵然陶君兰竭力克制,却还是克制不住的露出了一点情绪来。 七皇子自然也听出来了,当即便是没再提起懿贵妃。转而言道:“我想求二嫂一个事。” 陶君兰微微有些讶然,下意识的觉得是和懿贵妃有关的,不过想想七皇子也不至于没眼色到了这个地步,便是点点头;“却是不知是什么事儿,我若是能帮我一定不会推辞。” “莲芯她……我想给她个名分。”七皇子沉默了许久,才轻轻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陶君兰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可她只是个宫女罢了。再说了,你如今连正妃也没有,总不好就纳侧妃” “不是侧妃。”七皇子摇摇头:“我想让她做正妃,以正妃之礼下葬。” “可这不和规矩。”陶君兰皱了皱眉。莲芯虽好,可却到底是在这件事情里做了不好的事儿。而且,七皇子的身份和莲芯的身份也的确是差距太大了。莲芯若还活着也就罢了,可最关键的是莲芯已经没了。 若莲芯真以七皇子原配正妃的名义下葬,那七皇子再娶可就是填房了;。名声上就不好听。 当然,这话还是站在做嫂子的立场上来说的。真要说起利益来,倒是对她和李邺有益处的。毕竟七皇子真这么做了,以后家世高的人家肯定是不乐意将女儿嫁过来做填房的。联姻上弱一些,七皇子日后的威胁就更少一些。 对于她和李邺来说,这自然也是好事儿。 七皇子却是坚持:“莲芯她很好,是否是宫女我也不介意。至于规矩,二哥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这话就有些拿陶君兰和莲芯比的意思了。 一旁服侍的红螺和碧蕉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莲芯是什么东西,也能和陶君兰比? 不过,陶君兰倒是也没觉得恼,反而笑了笑:“那不一样。我若一直都只是个宫女,纵然能做侧妃,却是绝做不了太子妃的。” 沛阳侯府那个义母可不是白认的。而且陶家也曾是书香门第这一点也是极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我花了多少年从个宫女变成了太子妃?这其中的波折有多少?又经历了多少事情?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七皇子却是显然没听进去,一脸的执拗:“可只是一个正妃之位我以后顶多也就是个王爷,又哪里需要顾虑那么多?” “这事儿不是小事,你再仔细想想吧。”陶君兰却是不肯答应,只先用这个借口推诿。 七皇子见状,也多少明白陶君兰的意思,便是垂头丧气的告辞了。 待到七皇子走了,红螺便是开口低声道:“太子妃也太好性了一些。七皇子这般得寸进尺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好了,这话以后别说了。”陶君兰摆摆手,沉下脸来训斥红螺:“红螺,如今你倒是越发的聒噪了。更是什么话都敢往出说。真以为我做了太子妃,你们也都高人一等了?且不说七皇子那不是你们能置喙的,只说你说的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我做过宫女,这也没什么可见不得人的。你又何必这样恼怒?” 倒不是她心情不好拿着红蕖撒火,而是红蕖这些日子以来变化也是的确摆在那儿。若是现在不责,以后闹出什么事来了,那就晚了。 红蕖一怔,随后便是跪下认错。 陶君兰摆摆手:“罢了,你自己去想想吧。你既要留在宫中一直服侍我,这些道理就该琢磨明白了,身份也该摆正了。” 红蕖便是忍着泪退了出去。 碧蕉这才又看向陶君兰怯怯求情:“太子妃,红蕖她” “她的好我知道。”陶君兰捏了捏眉心:“可是她的变化你也看在眼里。如今我不过是个太子妃,她的反应就是如此。那以后呢?还有,她那般聪明却是看不清楚局势,这也是个问题。你想想,如今我还要仰仗七皇子,她就敢这般……纵是我,哪怕这个时候心里不痛快,不还是一样只能忍耐住?更别说是你们了。” 她能看出红螺的不痛快,自然别人也能。到时候七皇子怎么想?; 第一卷 第717章 除夕 大年三十的除夕,按规矩来说,这日命妇们是要进宫给皇后请安的。不过陶君兰却只是说要替先皇守孝,所以今年就免了这些事情。 不过陶君兰自己却是前往皇后那儿打算见一见皇后。 皇后如今自然已经不是住在原来的宫室里了。那日之后,陶君兰就将皇后安置在了一处废弃的宫殿里;皇后被绑着手脚,就那么所以的倒在床上,除了脑袋能动一动之外,身上其他的地方却是都不能动。两个粗壮的宫女守在床边,却是都没有服侍皇后的意思:事实上,她们的职责压根就不是服侍皇后,而是守着皇后,以免皇后寻死或是逃跑。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陶君兰离皇后远远的便是站住了脚步皇后自从那日起连梳洗都没有,衣裳也没换,身上早已经是一股味了。 听见动静皇后睁开眼睛来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又闭上了。显然是不想理会陶君兰。 陶君兰细细的打量皇后。 皇后俨然已经是老妪一般了。短短十来日的功夫,皇后的头发已经是彻底白了,上面的金簪子依旧华美,熠熠生辉。只是如此一来,却是越发显得白发刺眼了。 以往皇后虽说已有了皱纹,可是精心保养之下皮肤还算娇嫩细滑,至于如今:皱纹如同丘壑一般纵横在脸上,面皮蜡黄无光泽,俨然已经成了老树皮一般。 如今再加上又瘦了一圈,衣裳几乎都是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再撑不起那一身华美端庄的凤袍了。 陶君兰微微冷笑一下:“皇后娘娘如今可过得好?” 皇后没开口。仿佛没听见一般。 “昔日高高在上,如今沦落成蝼蚁一般,这种滋味如何?”陶君兰却是不理会皇后到底听没听见,自顾自的说下去:“皇后娘娘,活着好还是死了好?你渴不渴,饿不饿?” “陶氏,枉你还是名门之后。”皇后被再三挑衅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了开了口,只是嗓音沙哑,根本已经听不出来原本的声音是什么样了。“你这般折辱我,难道这就是你学的东西?太子妃,你也不怕别人知道了觉得你不过是欺世盗名?” 陶君兰“呵呵”轻笑一声,露出一个怡然自得的神色:“可谁会知道呢?皇后娘娘,就算别人知道又如何?其他人恨不得将你抽筋断骨呢。我好歹还给你水喝给你饭吃,总还吊着命呢。我这自然算是仁慈了。” 虽说水一天吃给喝一杯,其他时候都是渴的,可也毕竟有水喝不是?至于吃饭,虽说每天吃的都是宫女吃剩下的,还全是皇后不爱吃的,更是只给一点点勉强让皇后不饿死,可是毕竟也给了吃的不是? 陶君兰是真觉得自己很仁慈了。比起人彘,比起车裂凌迟,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虽说她是出于不想让皇后死得太早少受了折磨才这般的,不过至少她没立刻要了皇后的命不是吗? “你若真仁慈,你就该给我个了断。成王败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后咬牙切齿的言道,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显然,这样的折辱让皇后很是痛苦。意识到了这个之后陶君兰便是只觉得更加畅快了,她灿然一笑悠悠的看着皇后:“好一个成王败寇。既然皇后您已经是败寇,那受此辱,也是理所应当。您又何必这般愤怒呢?” 皇后登时没了话说。 “今儿是大年三十,我也不会太刻薄了; 。这样吧,今儿就让您吃一顿好的吧。”陶君兰笑着吩咐:“去问问皇后娘娘爱吃什么,今儿都准备上来。也可松绑让她自己吃。” 皇后顿时神色复杂起来,似乎有些不理解陶君兰为何如此。 陶君兰笑了笑,心道:晚上吃完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接下来陶君兰倒是也没多留,起身径直走了。 “我想看看阿武。”皇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竟是还带了几分哀求之意:“让我看看他吧。就当我老婆子求你了。” 陶君兰顿住了脚步,侧头去看皇后,好一阵子才嫣然一笑:“皇后娘娘知道人生最苦的是什么吗?其中有一种,叫做求不得。”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再无停留,任由皇后崩溃似的在背后叫骂,她也是无动于衷。 皇后让她痛苦不已,她自然不会让皇后好过。 其实,还有让皇后更痛苦的法子,只是她却是不肯用罢了。她还没能够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最让皇后痛苦的法子,莫过于将她在意的人一个个当着她的面儿杀死。比如阿武。 她若是做得到,今日皇后必然是痛不欲生。 可惜她做不到。所以她只能用别的法子去折磨皇后,去平复心中的愤怒。 至于那些和皇后同谋之人,自然下场不会好。皇后她不杀,不代表她也不杀别人。但凡是和皇后有勾结的宫人,此时都早已经去见了阎王。 陶君兰自然也不担心别人说她残忍嗜杀事实上,就算现在那些人心里这样想,面上也绝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诉之于口。 更何况,她也没杀错。这样的法子自然也是有好处的这么多的鲜血,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宫中所有人,宫中换局势了,以后这后宫,由她陶君兰来管辖!这更是在警告众人,若是胆敢背叛她,这就是下场! 有这样鲜血淋淋的先例,以后的人自然也就不敢轻而易举的跨越雷池了。 从皇后那儿回来之后,英妃却是过来寻她了。见了她之后,英妃便是直接道:“宫外已经有不少人怀疑太子的情况了。这事儿只怕瞒不住了。” 陶君兰早有这样的预料,点点头:“我知道。” “到时候只怕……”英妃叹了一口气,虽说有些不愿意在大年三十这日给陶君兰添堵,却也还是只能提醒她道:“你要小心些。” 英妃是一片好意。陶君兰自然也很清楚。所以,她郑重的向英妃道谢,末了又道:“待到登基大典之后,您若是想出宫去住八公主府,那也是使得的。” 英妃笑了笑:“这个倒是不着急,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又说了几句家常之后,英妃忽然又开口问道:“王家那边自是不必提了。陈夫人和阿武你准备怎么处置?还有庄妃和九皇子那儿” 这些都不能不管吧?不仅不能不管,还得尽快安置了才好;“庄妃就先暂且送去太妃住的那几个院落里养着吧。她姓顾,多少也要给她些优待。再则,我此时也是着实没心思去管她的。至于九皇子,送去八皇子那儿,横竖有奶娘养着,倒是也能放心。”陶君兰苦笑了一下,将自己的安排说了。 “你这头若是需要人帮忙,我倒是可以帮帮忙”英妃看了一眼陶君兰隆起的肚子,柔声劝道:“你不能太累了。否则对孩子也不好。” “您若是愿意帮忙,那便是再好不过的。”陶君兰点点头,心里是真的十分感激。英妃的性子本就不是爱管事的,此时能挺身而出,却已经是不容易了。 英妃看着陶君兰,便是又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太子他吉人自有天相。熬过了那么多劫难,哪里能在这个时候就栽了?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罢了。” 英妃说得笃定,陶君兰心里自然也是好受许多。当即更加感激。 陶君兰留了英妃一起吃年夜饭李邺没醒,一起吃年夜饭的也就是她和几个孩子,自然也是冷清。英妃回去了也是冷清,倒不如一起过节。也有个热闹的气息。 当然,静灵也是带着果姐儿一并过来了。只是即便如此,却依旧还是有些冷清的。 这头正要吃饭,那头春卉却是进来禀告:“袁夫人带着阿武过来了说是要给您拜年磕头。” 屋里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众人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陶君兰。 陶君兰也是沉默了良久,才出声道:“既是如此,那就请进来吧。”既然袁琼华来了,她见见也无妨。虽说皇后做了那样的事情让她心生怨怼,连带着对阿武也有些情绪,不过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袁琼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阿武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对,便是也缩在袁琼华怀里不动不说话,仿佛吓坏了一样。 看着这样的阿武,陶君兰更是没法表现出她的情绪来,最终还是带头笑了笑,言道:“这么冷,怎么就带着孩子过来了?也不怕冻坏了?” 她这么一笑,登时屋里就如同春风解冻一般。随后英妃也是笑道:“是啊,这样冷的天,孩子可受不住。” 袁琼华也笑:“这不是带着他来要红包了?再则,人少了过年也怪没意思的。寻思着是不是过来蹭饭吃。” 袁琼华这话颇有些讨好的意思。随后她还抱着阿武凑上来,笑着摆弄阿武的手做拱手状:“阿武给太子妃请安,求太子妃赏个红包。” 阿武似乎觉得有趣,乌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陶君兰。 面对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陶君兰更是只能笑了笑:“好,一会儿吃了饭,给阿武一个大红包。” 而拴儿此时也上来捏阿武的手,笑嘻嘻道:“弟弟。” 阿武见了拴儿登时就活泼起来,脆生生的喊:“哥哥!”; 第一卷 第718章 风雨 吃过年夜饭,陶君兰给几个孩子一人一盘子金银锞子做压岁钱。他们也没地儿花用,也就是拿来把玩罢了,所以这些锞子重量倒是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形状花色。 袁琼华见陶君兰对阿武并无什么隔阂和异样,当即倒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也才壮起胆子来开口言道:“其实今儿我还有件事情想求太子妃您;。” 陶君兰心中一动,看住袁琼华点点头:“你说。” 袁琼华起身跪伏在地上,然后才恳切言道:“还请太子妃送了我们母子去个清静的去处。哪怕是暂居冷宫也是无所谓。只求不要让拴儿成了他人争名夺利的工具才好。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卷密卷要献给太子和太子妃。” 没想到袁琼华竟然是想要抽身离开,这倒是和陶君兰的预料有些不同。她还只当是如今局势复杂,袁琼华也动了心思。却没想到袁琼华是这样识趣。 陶君兰对袁琼华口中的密卷倒是很有兴趣。袁琼华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显然那密卷是挺有用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袁琼华。 所以陶君兰便是笑着问袁琼华:“什么东西竟是值得你这样郑重?” 袁琼华垂眉敛目,声音平静的回话道:“那东西是慧德太子临走前给我的。和王家有关。”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陶君兰,就是连英妃也是看向了袁琼华。 陶君兰玩味的重复一句:“慧德太子?” 想了想,她示意红螺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虽说今年要守孝不能放焰火,不过小孩子玩儿的那种却还是可以的。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玩,不过别让他们受伤或是吓着了。” 红螺自然明白这也是不想让拴儿他们几个听见接下来的话,当下便是带着几个孩子都出去了。自从拴儿上次做出了那样的举动,如今陶君兰便是不肯再让拴儿听见这些了。只怕他都懂得,到时候留在了心里。孩子么,还是只需要天真无邪的去玩才好。这些大人之间的脏污,还是别影响了孩子才好。 几个孩子出去后,英妃便是也想起身告辞,不过陶君兰看了她一眼笑道:“英妃您这是做什么,也没什么机密不可见人的。坐下一起听听,也帮我出出主意。” 陶君兰这般,英妃便是又重新坐下来,笑着道:“那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陶君兰这才又看向袁琼华:“慧德太子留下了什么东西?他这样做,又是有什么目的?”慧德太子留下这东西给袁琼华,不可能没有目的。 袁琼华笑了笑:“那是能够扳倒王家的罪证。慧德太子临死前留给我,是想让我用这个救皇后一命。他说,以王家全族换取皇后一人性命,太子和您都是会同意的。” “哦?”陶君兰笑了笑,可是眸子里却是冷下来:“可惜,我却是半点不想饶了皇后,王氏一族自作孽,本就该死。又谈何来用他们换取皇后的性命?” 袁琼华摇摇头,低声道:“我今日拿出这个来,自然不是象要帮皇后。而是想用这个作为报酬,请太子妃护得我们母子平安。” 陶君兰静静的看着袁琼华半晌,最终一笑:“好。”不管慧德太子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今儿拿来换的却是袁琼华。自然袁琼华说什么,她就按照袁琼华的意思来考虑就好。 不过,却也不得不说袁琼华是个心狠会算计的人。慧德太子大约也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留下来的东西,用以保护他母亲的唯一东西,最后竟然是被袁琼华用在了这个地方;慧德太子的算计,最终竟是成了一场空。 可怜慧德太子一番苦心,竟是半点作用也没有。不过,若是皇后知道慧德太子如此处心积虑的在临死前给她留下后路,那又该是什么反应?大约是欣慰罢?纵然,这条后路是用王氏一族去换的。 陶君兰答应后,袁琼华顿时整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陶君兰却是又言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将这个拿出来?” 袁琼华顿时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陶君兰静静的看了一阵子袁琼华,直到袁琼华背上被冷汗湿透时,才又言道:“以后这样的心思,你最好却是别再有。既要投诚,就要拿出个态度来。倘若再有下一次” 袁琼华忙道:“我再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就是阿武,我也一定会好好教导的。绝不会让他被人挑唆了去,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陶君兰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叫人将袁琼华扶了起来。“既你有心回避,我有个私人庄子,你可以去暂住一段时间,待到京城局势平稳了,我再叫人接你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向太子建议,让阿武承袭了康王府,让他做个王爷。” 这对阿武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袁琼华自然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当即便是拜谢陶君兰,而后心中一动,又低声道:“其实王夫人她” “王夫人已经够可怜了。她也没和皇后勾结,这一点已经查清楚了。她毕竟还是阿武的嫡母,怎么也不能亏了她。况且她还有两个女儿。”陶君兰直接将袁琼华的话堵住了。 袁琼华顿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陶君兰便是借口自己累了打发了袁琼华。 袁琼华只得失魂落魄的走了。 待到袁琼华走后,英妃便是对着陶君兰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这个袁琼华可是不简单哪。” 陶君兰也是笑了笑:“是啊。的确是不简单哪,单单说这份心狠,可没几个人比得上。她是恨慧德太子,可是还能让慧德太子这般的信任她,本身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之前她不肯拿出这个来投诚,怕也还是存了几分观望的意思。”英妃点了点桌面,有些鄙夷的言道:“如今见势头不好,便是立刻又这般。她这人,倒是对时机把握得极好。还懂得利用孩子来让你心软。她这样的人,不能给她机会。” “我知道。”陶君兰平静的点了点头。“以后她一个寡妇,又不是正妃,自然也没有再蹦的理由。就是阿武,如今也不过是暂且让她养着。等到再大点,就可以接进宫来和慎儿他们一起启蒙了。到时候每天进宫出宫太麻烦,就干脆让他住在宫里。” 这样一来,袁琼华就算是想要再怎么样,也没了机会。就是阿武,也不会再学坏。 英妃听了之后却是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不过要我看,王夫人那边还是可以再点拨一二的。” 陶君兰的想法也是差不多,当即便是笑着点了点头。 守岁的时候英妃只说自己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所以便是先回去了。至于几个孩子更是早就困得睡着了。 陶君兰一个人自然也不可能坐在外头守岁,便是干脆爬上了暖呼呼的床,躺在李邺身边和他说话。 李邺如今的状态其实也是又慢慢的在恢复的。之前惨白的脸色如今已经更加趋于正常人,就是脉搏也沉稳有力得多了。 就是太医那儿,也是觉得李邺在慢慢好转的虽说仍旧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可却至少可以肯定,那是一定会醒过来的。 那颗避毒丹,到底还是效果不错的。至少李邺的性命,还是保住了。当然,这一次可能会让李邺的身子受到一定损伤,不过以后却也是可以慢慢的调养。 陶君兰紧紧的握着李邺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守着你辛苦得来的江山,直到你醒来的。不过,你也别让我等太久……”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陶君兰和李邺一起守了岁,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 翻过了年,登基这个事情自然也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群臣的意见下,登基的日子被定在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 陶君兰也借此将皇后谋逆,下毒毒害武王和李邺的事情公诸于众了。这个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过了正月初八就要开封处理政务,可李邺没法出现,这事儿如何瞒得住? 既然瞒不住,那就只能公诸于众了。 一时之间便是波浪骤起,这个消息无异于是在朝中刮了一阵飓风,登时掀起来无数滔天巨浪,让局势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对于李邺情况的揣测也是开始众说纷纭起来。 陶君兰让太医死死的瞒住了李邺正在好转的消息,只对外宣称,李邺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纵然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了这样的说法,自然朝中局势更加微妙。眼下不少私底下都在议论:倘若登基那日李邺醒不来,又该如何?难道真的扶持拴儿一个还未开始启蒙的小奶娃子登基? 若真要扶持拴儿,那这事儿就显得颇有些可笑了:一个孩子,能顶什么事儿?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可是那好歹先皇也是留下了辅佐大臣的吧? 更别说还有一个李邺纵然是父子,真扶持了拴儿之后,李邺即便是醒来了,这皇位也不可能再让出去。而且到时候又是谁来处理朝政? 只是想一想这些,所有人心里都是觉得有些微妙的。 至于外头风雨纷纷的时候,陶君兰却是一派悠然的在端本宫教着拴儿认字。; 第一卷 第719章 登基 及至正月过完,李邺却是仍旧没有醒来。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外头先前还能被压制住的舆论以及猜测和个各种不安定却是彻底的爆发了出来;陈赋和陶静平进宫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疲惫和无奈。 陶君兰平静的听完了他们二人的回禀,然后微笑着点点头,从容道:“我知道,你们已经是尽力了。这也不怪你们,都是天意。” 她最初也以为李邺是能够在二月二之前醒过来的。就是太医也是这样觉得,可是没想到李邺却是没有醒来。 而之前她让人压制着不许将李邺渐渐好转的消息透出去,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蠢蠢欲动的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想试探一下朝中这些人的忠心程度罢了。 如今爆发出来,她倒是也不奇怪毕竟这样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小事。李邺迟迟不醒来,别人动摇了也似乎很正常。 只是,以前是试探,现在却是不得不真正的面对这样的结果了。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至于大臣们提出让她去商议登基一事的要求,陶君兰甚至也并不觉得意外虽说她是女子,后宫不得干政,可是眼下李邺昏迷不醒,拴儿年幼无知不能担当大局,能做主的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了,不找她又去找谁? 陶君兰在陈赋和陶静平不赞同的目光下应下了这个要求。 陈赋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劝道:“太子妃还是再想想?这事儿不是小事。只怕后头就算太子醒来了,这事儿都要被人抓着议论一番,对你的名声” “嘴长在别人身上,由着他们去说。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就是了。再说了,我这也并不算得干涉朝政。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儿子,我去听一听,发表一番我的意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陶君兰含笑摆摆手:“横竖我还有你们可以依仗,怕什么?” “王家那头”陶静平沉声言道。 陶君兰将那卷袁琼给的密卷递给了陶静平和陈赋,然后言道;“明日,我要让王家彻底覆灭。再无威胁,替王家说话的,一律也要发落。你们可否能做到?” 陈赋和陶静平看了看密卷内容之后,都是眉头一跳,随后都是笑着言道:“有了这卷密卷,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陶静平更是眉飞色舞:“有了这个密卷,咱们陶家的仇也能报了!姐,我也不要王家全族人的性命,只让他们嫡出一脉以命还命就是了。再有,他们也该尝尝咱们曾经尝过的苦头。” 面对陶静平狰狞的神色,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对他的仇恨倒是感同身受。再有就是,她心里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她和陶静平,算是不谋而合了。 毕竟,杀父之仇,家破人亡之仇,还有那些经历的痛苦苦难,都不是轻易能够忘记的。这些苦痛,都只能以血还血,以命还命才能磨平。 第二日陶君兰带着拴儿去上朝:若只她一个妇人过去自然也不合适,带上拴儿却是显得理所当然了许多。而且,这事儿也是关乎拴儿是本身的;若是李邺真醒不过来,拴儿很可能会被推上皇位。 为了显示自己郑重的态度,陶君兰特地穿上了杏黄色的太子妃服。就是拴儿,也是穿得郑重无比。 这还是陶君兰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想来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说实话,当在面对众多文武大臣的注视时候,她还是真有些紧张的。不过即便是紧张,她也没表现出来,反而是挺直了背脊拉着拴儿继续往前走。 拴儿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走起来也是格外的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倒是半点没堕了皇室的威风和气度。 陶君兰很是骄傲和满意,便是隐蔽的拍了拍拴儿的手背,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朝着他鼓励的微笑了一下。 拴儿被这么一鼓励,倒是有些小小的惊喜,同时也就更加的派头足了。那样子,倒是真不像个还没启蒙的孩子。 陶君兰拉着拴儿理所当然的往最高最中央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然后将拴儿往上一抱,自己随即也在诸位大臣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坐下了。 有人似乎想说话,不过却或是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一下衣裳,或是自己觉得不好做出头鸟,反正最终都是悻悻的闭上了嘴,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那个位置,还真不是陶君兰一个女人该坐的。 或许不是拴儿也在上头坐着,大臣们也就开了口。不过如今拴儿坐在正中央,陶君兰只是坐在了一侧,似乎看起来也就没那么碍眼和明显了? 反正不管是明显还是不明显,最终还是没人说什么。 倒是陶君兰率先开了口:“诸位大臣请我来,不知道是想问我什么事儿?” 如此一开口,自然显得她坦坦荡荡,丝毫不心虚。而且同时更是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再没法子耿耿于怀她坐了不该坐的位置,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有个年长的大臣率先开了口,陶君兰也不认得,他问道:“太子情况如何了?” 陶君兰早就料到大臣们会问这个,直接便是答了:“太子依旧昏迷,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太医也是素手无策,说是只能看天意。” 这个回答,顿时就让整个大殿都是沉默了一阵子。 “那敢问太子妃,太子能否在登基大典之前醒来?”又有人开口这么问了一句。这就有点儿接近今日要讨论的事情的中心了。 陶君兰摇摇头:“这个谁又敢保证?谁也不敢保证。太子能否醒来全看天意,不过我想,只怕登基大典却也是来不及了。”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李邺醒来的几率不大。所以,她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那太子妃觉得该如何?”那大臣接着就将这么一个难题直接抛给了陶君兰,丝毫没有身先士卒的意思。 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大臣一眼,也不回答反而张口反问:“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却是不知道诸位大人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太医果真没有半点法子?”又一个人开口问道;陶君兰仍是摇头:“若是太医有法子,我又如何不让太医施展?反而拖这么久?不瞒你们说,太子昏迷了这么久,我这心里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每一日都是难受得紧。我倒是巴不得太医有法子。哪怕是要让我割肉,我都是愿意的。可太医没有法子,我能如何?” 总不能将太医都杀了吧?这话陶君兰没说出口,不过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 大臣们也是只能无奈的叹息,然后各自低声讨论了一番。 面对大臣们如此举动,陶君兰倒是也不着急更不觉得紧张。反而她是想到了以前在浣衣局的时候,大家没事儿就喜欢叽叽喳喳的聊天打发时间。远远听着,倒是也和现在这样差不多。 这样一想,她甚至是觉得有几分好笑的。 许久,大臣们终于是渐渐平息下来。有一人率先开了口:“这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着实也不好推迟,太子妃您看呢?” 陶君兰点点头:“的确也是这样。” “太子这般,我们却也不希望看见,只是事急从权,我想着还是只能以国为重。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那人小心翼翼的继续言道,这么冷的天儿,他额上却是频频冒汗。 陶君兰唇角勾了勾浮起一个浅浅的冷笑。不过她坐得高,再加上也没几个人明目张胆的盯着她这么一个妇人看的,所以也就没人看见她这个冷笑。 陶君兰纵是冷笑,不过声音倒还算是平和:“是该以国为重,不过这要怎么个以国为重法?登基大典是不能推迟了,我想着大约是只好先让拴儿代替他父亲去祭天昭告天下了。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你们的意思呢?” “这……”一时之间众大臣面面相觑,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好的。 陶君兰坐在高处,自然是将这些人脸上的迟疑看得一清二楚。至于这些人心里在迟疑什么,她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说白了,他们这是不想这般。 良久又有人开口:“那朝政谁来处理?太子这般,纵然登基了却也是无法处理政务的。” 陶君兰盯着那人看了一阵子,而后才淡淡道:“自古这样的例子也不见得少。拴儿虽然年幼无法处理政务,不过诸位大臣你们难道也是年幼无知?你们若连这些事情都处置不了,那你们这一身官袍,倒是也可以直接脱掉了!” “那怎么能一样?”有人受不住陶君兰这般的气势,便是也涨红着脸反驳起来:“一些大事我们如何敢擅自决定?再说了,年幼的君主都有辅政大臣,如今我朝却是没有辅政大臣。” “这么说,你们是不支持拴儿先行代替太子他祭天登基,再代为主持政务了。”陶君兰也懒得废话,直接一阵见血的指出了要点来。 第一卷 第720章 拒绝 陶君兰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要点,登时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了。 这话陶君兰可以说,可是大臣们却是不敢这么直接说的那真说了,就是谋逆不忠了。非但不能说,甚至就是连直接承认也是不敢的。 面对诸位大臣的神色,陶君兰则是冷笑一声:“怎么都不说话了?” 终于有个人站出来说话了,不过却是支支吾吾的道:“拴儿实在是年幼,无法堪当大任,太子他长此以往,江山社稷都将混乱。” “所以,你们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了。”陶君兰笑了笑,神色冷冷:“真是难为你们一片忠心了。不过,你们觉得谁合适呢?” 这话一出口,大殿中的温度都仿佛是下降了一些,诸位大臣竟是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这股压力更是让他们根本不敢开口了,总觉得开口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该说的。 “庄王狼子野心更是身负谋逆之罪,纵然如今还未曾处置,可太子的意思也是圈禁。至于武王,已是被皇后毒死了。成年的且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似乎就只剩下一个七皇子了。”陶君兰淡淡的言道,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有点儿震耳发聩的意思。至于眸子里更是一片凌厉,刀子一样的目光才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更是让好些人都心虚的低下头去。 七皇子愕然的跪下了,蹙眉道:“太子妃,臣绝无这样的心思。” 七皇子说得恳切认真,不似作伪。 陶君兰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诸位大臣其实也说得很对。拴儿一个小孩子,哪里真的就能堪当重任?” 七皇子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却是没等他说出口,就又有旁人出了声:“倒是也不必非要取而代之,不过却是可以让七皇子先代为掌管朝政”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而且似乎还有那么几分道理。毕竟,李邺没醒来,拴儿又才那点儿大,七皇子年纪合适,身份合适,代为掌管朝政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名义上不代管,实际上不也是差不多? 反正不管名义上是什么,最终掌权的肯定是七皇子。 七皇子怒目看向开口说话那人,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话?太子才是天命之人,我算什么?大人若是再这样胡说八道,却是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七皇子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陶君兰微微垂下目光,开口言道:“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诸位大臣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要不这样,咱们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太子仍是没醒来,就让七皇子登基罢。” 此言一出,无异于是在平静湖面上投下了巨大的石块,登时就是波浪滔天了。 别说大臣们,就是七皇子,陈赋陶静平等人也都愕然得不行,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陶君兰这个意思在之前根本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更从未有丝毫的表现。 所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陶君兰这是被逼得狠了,所以就有些承受不住,干脆如此让了一步? 趁着众人都还没有开口,陶君兰则是又继续说下去:“想来就算是七皇子登基,也必不会亏待了我我们一家人的。七皇子宅心仁厚,将朝政交给他,我也是再放心不过的。” 陶君兰说得恳切,却是叫人越发的目瞪口呆。 有大臣反应过来,却是立刻附和道:“太子妃这个提议其实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的话却是没说完,剩下的半截直接就被七皇子封在了嘴里。 七皇子直接将人打了。一拳揍过去,将人打翻在地。然后就那么杀神似的站着,冷冷的看着那大臣:“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大臣抖索着唇不敢说话了那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此时他觉得整个下颔都要碎了一样的疼,哪里还敢再说话?真要是再开口,只怕七皇子就该要他的命了! 拴儿动了一下,紧紧的攥着陶君兰的袖子。不过看了看陶君兰,想起陶君兰的吩咐,便是强忍着没说话。 拴儿觉得这些大臣们真是讨厌死了,又觉得七皇叔真是帅呆了。在他心里,那是恨不得让七皇子将所有假惺惺的大臣们都揍一遍的。 陶君兰皱着眉头训斥七皇子:“七皇子这是做什么?这话是我提出来的,你难道连我也要打?” 七皇子倔强的站在那儿,悻悻道:“太子妃就不该说这样的话。您这是在侮辱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我说的却是实话,做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太子这般,若不是拴儿的确年纪太小不能担当众人,我们又何必这样?况且,托付给你,我和太子都放心。” “我可以当辅政大臣。”七皇子深吸一口气,有些负气:“皇位是二哥的,我如何能取而代之?二嫂这是要让我成为天下人耻笑的不仁不义之辈吗?” 顿了顿,七皇子铿锵有力道:“但凡朝廷需要用我,我万死不辞。可唯独此事,我绝不敢应。今日不应,明日也不会有所改。若违背此言,我便该受凌迟之刑,碎死万段之苦!” 七皇子这话说得叫人动容,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点儿被镇住了。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住七皇子:“你这又是何必,我说这样的话,也并不全是被他们逼迫,更多也是处于实际考虑” 七皇子跪下,沉声道:“昔日庄王谋逆逼宫,二哥亲自带人平乱,出宫之时,二哥便是留下诏书。我原还想着二哥必会醒来,咱们都可耐心等待。可是如今看来,却是该请出二哥的诏书了。” 李邺昏迷之前也曾提过这事儿,不过陶君兰却是并未主动提起过,更没想过要拿出来看看。今儿七皇子这般提出来,倒是让她叹了一口气:“既然是如此,那就将太子的诏书请出来吧。” 这诏书就藏在太极殿里的房梁之上,当即陶君兰就让人去将那盒子取了下来。 陶君兰请了陈赋去念李邺留下的诏书。 结果陈赋一开口,却是叫人顿时都惊呆了。 诏书上的内容,和陶君兰的意思是一样的。李邺的意思,也是说若自己回不来,皇位却是交由七皇子继承,而拴儿继承端亲王府。只是请七皇子善待陶君兰等人。 不少大臣露出了欢喜之色不过更多人还是只觉得错愕。 所有人都觉得李邺应该是会让七皇子辅佐拴儿才对。可没想到事实竟然是如此。 就是陶君兰,颇也有些意外。不过意外之后,她却是笑着看向七皇子:“你瞧,太子也是这个意思,你看呢。” 七皇子有些呆愣愣的。显然是被惊得整个人有些傻了。 陶静平看着陈赋,面上有些狐疑之色:他总觉得这个事情怎么这么古怪呢?还有李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七皇子被陶君兰问得回过神来,然后他就直接跪了下去。而后言道:“太子一番重托,是看得起我。可我却不能受,还请太子妃和诸位大人明鉴!” 陶君兰没开口,倒是有大臣开口劝道:“这是太子的意思,七皇子受之无愧。这也是太子为了江山社稷” 七皇子冷冷的看过去,拳头默默的攥紧了,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受!二哥他是天命之人,他纵然不能,他也有儿子!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再说了,我什么不会,只会杀人打仗!诸位大臣这是要逼着我自尽不成?” 言下之意,竟是若是让他应了这个位置,他宁可自尽。 陶君兰微微怔住,有些心虚的垂下双目,“七皇子这又是何必?” “我只愿辅佐二哥,辅佐拴儿!”七皇子重重一拜,以此表明决心。 看着七皇子那般摸样,所有人都是相信了他是真不肯取而代之。 陶君兰再忍不住,面含双泪的起身冲着七皇子行礼一拜:“七弟不肯趁人之危,更愿意护佑我们孤儿寡母,此心大善!” 七皇子受了,最后还了一礼:“不管如何,我为臣,二哥为君,二哥不在,他血脉依旧为君!我愿世世代代,替二哥守护这江山疆土,绝无二心!” 七皇子这般,让人看着竟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几分自卑来他这般赤子之心,对比了自己的龌蹉阴暗心思,怎么能叫人不自卑不自惭? 陈赋笑了一声,大声赞道:“七皇子大义!”顿了顿之后,又接着道:“其实,太子殿下也早料到七皇子这般心思,还留下了一番话。”接着便是将诏书剩下的内容念完了。 李邺第二个选择是立拴儿。并且直接点了七皇子,陈赋,以及陶静平为顾命大臣。又点了陈大人为拴儿之师。 李邺安排得面面俱到,至少能保证朝廷运转下去,没有君王坐镇也不至于乱了套。 陶君兰低头几乎落泪,有点儿想象不出来当时李邺写下这个诏书时候的心情。 不过,事已至此,她自然也没什么可退缩的。当下抬头重新看住这一殿的大臣,高声问到:“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第一卷 第721章 惊喜 经过这么一系列的插曲,诸位大臣纵然心里还是不乐意,却也是不好再反对了。毕竟最关键的七皇子他自己都不乐意,别人还能说什么? 只看看七皇子那一脸死忠的架势,是个人都有点儿觉得自惭形秽了。而且也犯不着再去衬托七皇子了,七皇子那是大义,自己再拦着那叫什么? 没人说话,陶君兰自然也不会再给对方迟疑的机会,当即拍板道:“既然没人说话,那就这么着罢。” 七皇子扫了一眼众人,末了又道:“要不,再将登基大典推迟一些?” 这话诸位大臣倒是都很同意。原因么自然也很简单:难不成真要推拴儿一个孩子当皇帝?若说皇帝仍是李邺,拴儿只是被立为太子,那也说不过去。哪有登基大典皇帝本人都不出现的? 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陶君兰随后就拉着拴儿回了端本宫,至于其他的事情,就让这些大臣们自己去扯皮好了。横竖她一个女流之辈,也不该在这里多留。 出去的时候,陈赋便是将诏书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顺手接过来,当时也没多想。待到出了太极殿上了暖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陈赋将诏书给她,里头是有些猫腻的。毕竟一般来说,这诏书宣读过了,也就让人拿去收着了。可如今陈赋却是给了她。 陶君兰一把将诏书打开,然后飞快的看了一遍。最后彻底的愣住了诏书大致和陈赋宣读的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是在中间多了几句话。 李邺的意思是,若她想扶持拴儿做皇帝,那就对动了异心的七皇子杀之。若是她没有这个意思要扶持拴儿做皇帝,那后半段的诏书也就不必再读了。 这竟是将这件事情直接交给了陶君兰处置。若她要,这个江山就能留着,若她不想要担这个重担,那这个就完全可以扔给七皇子了。 最关键的是那个“杀之”。七皇子和李邺的感情也算是极深了。 可是李邺最看重的却还是她们母子的安危。只从这两个字看过去,就能看出李邺的杀伐果断了。李邺毕竟不是一个真如同看上去那般温柔的人。 陶君兰想到李邺最后在她手心里写的那句话。 李邺说,有威胁者,杀之。 这个威胁,自然还是包括了七皇子。当然,也包括了诸位大臣。 所以,她今日这般,也是故意试探七皇子的。只是没想到她和李邺竟是想到了一处去了。她承认她是有些卑鄙,尤其是在七皇子那般大义之下一对比,她这份心思更是显得龌蹉不堪。 可是,李邺能和她一个想法,她却是莫名其妙的好受了一些。或许,这就叫同流合污了。 怔神了一阵子,陶君兰便是面不改色的将诏书收起来了。心里琢磨着这份诏书那是永远也不能让七皇子或是别人看见的。 否则的话,一旦七皇子知道了内容,那该多寒心? 不得不说,七皇子却是个真的好的。这样好的机会,换做是谁,只怕都要动心。可七皇子从一开始,直到现在,却是丝毫没有动摇过。别的不说,只说这份坚定之心,就已经是让人钦佩了。 越想越是觉得歉然,陶君兰轻叹了一声。 不过纵然愧疚,纵然觉得自己卑鄙龌蹉,可是真的再来一次的话,她却还是会毫不犹豫的依旧这么做。人都是自私的,她做不到那样圣洁。所以,她只能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家人,去算计别人。 高处不胜寒,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形势所迫,身在那个位置,你纵然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 正出着神,拴儿却是忽然不安的开了口:“娘,你说爹能醒吗?” 陶君兰一怔,随后断然点头:“自然是一定能醒的。” “那些人好可怕。”拴儿嘟着嘴嘀咕;“他们一定不喜欢我。” 陶君兰听了这话,心里登时软成了一滩春水,然后安慰道:“他们不喜欢也没用。以后拴儿大了,他们都得看你脸色过日子呢。到时候,你不喜欢他们,他们更害怕。” “让七皇叔打他们。”拴儿悻悻的言道。末了又有些失落:“七皇叔为什么不敢当皇帝?是怕我们吗?” 这话陶君兰不知道怎么回答,最终只是摸着拴儿的头顶道:“这个拴儿自己去想吧,想明白了再告诉娘好不好?这个娘也不知道呢。” 拴儿听说陶君兰也不知道,倒是也没再追问,反而懂事的点点头:“好,我自己想。” 拴儿扑进陶君兰的怀里,软软道:“娘放心,爹说不定明天就醒来了。” 陶君兰搂住拴儿,又小心翼翼调整一下他的姿势,免得压到了肚子。听着拴儿这样安慰她,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软软的全是柔情和温馨。 有拴儿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真是比什么都强。哪怕是让她用皇后之位去换,她也毫不犹豫的。 至于拴儿说的明日李邺就醒,陶君兰笑着点头:“嗯,一会儿回去之后,拴儿就跟爹去说说今日的情况,让他早点醒罢。” 拴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回了端本宫后,陶君兰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将诏书收好了。 待到脱了衣裳拆了头上的钗环,拴儿却是已经趴在李邺身边睡着了。拴儿靠在李邺的肩窝里,睡得很香甜。 陶君兰笑着看向春卉,春卉便是压低声音道:“可能是今儿起早了,这会子屋里又暖和,所以拴儿就困了。” 陶君兰点点头:“不妨事儿,就让他在这里睡好了。”一面说着,她一面上前去给他们父子两个掖了掖被子。 还别说,拴儿其实长得还蛮像李邺的。尤其是两人这么都闭着眼的时候,眉宇之间更是相似得很。只是拴儿如今还小,看不出别的什么气质,也就不如李邺那般温和儒雅,给人一种君子如玉之感。 不过,拴儿这个性格也不会是这种才对。陶君兰想着拴儿的脾性,总觉得拴儿以后只怕是个主意大的,而且性子不会温和到哪里去。 安置好了父子两,陶君兰便是先去外头了。早饭吃得太早,如今她都又有点儿饿了。而且,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安排:二月二这日纵然不用举行登基大典了,可是却还是个重要的日子。所以还是一样要重视谨慎的。 外头她不管,单单说后宫里的事儿也够她忙了。 英妃没多久也过来了。是来帮着她处理这些琐事儿的。 英妃显然是十分关心陶君兰今儿去早朝的结果,一见了陶君兰便是问了。 陶君兰自然也是一一答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头春卉却是过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激动的意思:“太子妃,刚才太子挣了一下!还模糊喊了一句话!” 陶君兰一听这话,惊得顿时霍然起身来,声音都是猛然拔高了几分:“果真?!” 春卉激动得直点头:“果真!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这种事情,她如何敢胡说如何敢虚报? 陶君兰看了英妃一眼。 英妃忙摆手:“你去看看罢,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她也不好去看李邺,所以干脆就留在这里处理事情,给陶君兰腾出时间来。 陶君兰激动得几乎顾不得自己还有身孕,三步并作两步的迫不及待去看李邺。吓得碧蕉忙拉住她:“纵然去看太子殿下要紧,太子妃您也要看看自己的肚子呀。” 陶君兰捧着肚子,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忙将脚步放慢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却还是比以往的速度要快。 碧蕉无法,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睛都不敢错开半点。 一路冲进了屋里,期待之中的情况却并未出现。李邺依旧静静的睡着,不过周意却是在里头忙活。拴儿满脸通红的坐在椅子上,板着脸不说话,见了陶君兰更是一副恨不得藏起来的样子。 陶君兰纵然失望,却还是隐藏住了,挑眉纳闷问周意:“这是怎么了?” 周意难得的脸上带着笑,却是没直接回答,反而是含糊道:“这个得问拴儿殿下。” 春卉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在陶君兰耳边道:“拴儿殿下尿床了。大约是早上吃了粥,刚才睡得香,所以没忍住。” 陶君兰这下也是忍不住笑了倒不是觉得拴儿尿床可笑,而是拴儿那反应好笑。小孩子尿床也是正常的,只是拴儿已经有一年多没尿床过了,所以今儿突然尿床,倒是真有点儿让人意外。 不过看着拴儿那样,陶君兰自然也舍不得再打趣他,便是只问起李邺的情况:“不是说太子他醒了?怎么的却不像是那样?” 周意又看一眼拴儿,一面将被子给李邺盖好,一面道:“可能是太子殿下感觉到了身上的湿意,所以就惊醒了片刻,也有可能类似说梦话那种。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儿。” 能动能说话,还是因为拴儿尿床这个事儿。自然是好事儿至少是说明了李邺还是有感知的。尤其是对外界的感知。 甚至更进一步猜测,是不是他们对李邺说的话,做的事儿,李邺其实都是知道的? 这样一想,陶君兰登时激动起来,忙道:“快,去请太医来!” 第一卷 第722章 相濡 太医来得很快,来了之后陶君兰立刻就让他给李邺诊脉。 太医搭上李邺脉搏之后,很快神色也是激动起来,几乎是兴奋的开了口:“太子殿下似乎随手都可能醒过来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是欢喜得几乎要疯了一般。尤其是陶君兰,更是情不自禁的攥着自己的裙子笑起来,心头更是不住的感激上天。 李邺果然是天定之人。 陶君兰上前去,握住了李邺的手,紧紧的,带着欢喜的。这一段时日,李邺全是靠着强行灌粥下去才能活着,不过粥这种东西,却也是只能吊命。所以这段时间李邺瘦了些许,手的骨节更加的分明,握在手心里甚至有一点点咯人之感。 幸好李邺很快就要醒过来了。否则继续这般下去,最后要了李邺性命的绝对不是那些毒,而是生生的虚弱致死。 不过接下来李邺一整日都是没有要醒的迹象。陶君兰有些心焦的想着是不是刺激一下李邺,可是想到太医的话,她却是又生生忍住了。 就跟睡觉一样,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是舒服的,可睡了一半被人强行叫起来,整个人的感觉又是如何?李邺如今的情况虽然不能用睡觉来形容,可是却也能用这个来比喻一下。 总之,太医的意思就四个字:顺其自然。 这一次,陶君兰没让太医隐瞒李邺的情况。今日登基事情虽说定了下来,可是这个时候却还是应该给那些大臣们吃一颗定心丸的。 相信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大臣们就又会老实许多了。 别说大臣们,就是如今陶君兰也是安定了许多这和之前不知道李邺什么时候能醒来的时候,她心里的着急不同。以前那是如同在茫茫黑夜里行走看不见光,全靠自己鼓励自己。而如今,她则是看见了光,虽然不知道还有多远,可是却已经实打实的知道,自己走出去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安定了心思之后,陶君兰便是耐心的等着李邺醒过来。 不过,李邺醒来,却已经是又过了五六日了。期间他的活动倒是多了不少,有时候也会像是做梦一样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更甚至,喂粥的时候也是知道自己吞咽了。 有这些情况作为铺垫,所以陶君兰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肚子,迷迷糊糊的醒来意识到李邺是醒了的时候,虽然惊喜却也不怎么意外。 李邺的眼睛是睁开的,含笑看着她。去也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陶君兰和李邺就这么并肩躺着,静静的对视。 良久,陶君兰的眼眶有些发酸,不过她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欢欢喜喜道:“你醒了。” 李邺也是微微一笑,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陶君兰猛的扑过去,靠在李邺的肩窝里哭了。这些日子,她真是担惊受怕得够了,这些日子,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一直也不敢将心里的情绪和焦虑展现出来,而如今,她总算是可以痛快的哭一场。 李邺显然也明白陶君兰是受了许多苦,当即也没说话,只是有些迟缓的抬起手来拍陶君兰。躺了这些日子,他这一身的骨肉都是僵的,虽然还是能动,不过却不那么灵活。 陶君兰的哭声惊动了外头守夜的宫女,宫女便是在门外问了一句。 待到听见是李邺醒了,顿时整个端本宫都被惊动了。 接着端本宫便是灯火通透的忙了整整一夜。 太医也是匆匆赶了过来,又是诊脉又是针灸又是按摩的折腾了许久。不过,等到太医满身大汗的收了工,李邺却也是好了许多。 天亮的时候,李邺便是迫不及待的让周意扶着他走出去看朝霞了。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李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活动一番了。 不过他现在显然还不适合自己行动,所以得让人扶着。 李邺让周意将他放在了廊下,他扶着柱子站住了。陶君兰也上前去,扶住他的另一边。 李邺站直了身子,背脊挺直如同青松瘦竹一般。 李邺让周意退了下去,周围并不留人。他想和陶君兰说说话。 不过,二人看着天边那红艳艳的朝霞,却是谁也没有说话。有多久,他们没这样一起悠然安静的看过风景了? 一直到太阳挣脱了云层,完整的将自己展现出来,将晨光撒在了世间,李邺才伸出手去,让这只带了微微暖意的晨光落在他手上。那种感觉,倒像是他伸出手去捧住了那一缕晨光。 李邺侧头看陶君兰,微微的笑:“都过去了。” 陶君兰看着李邺那只手,也是轻轻一笑身心俱是轻松:“是啊,都过去了。以后再无人能对我们如何了。” 李邺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而她也是。 她曾经想,若他们可以携手并肩的站在一起,度过风风雨雨,做一辈子的夫妻,那该多好。而如今,能陪着他一直走下去的人,也只有她。她很满足,也很感激。 “你想住那个宫室?”李邺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十分耐心且十分期待的样子:“那以后可是我们要住的地方,可得好好选。” 陶君兰想了想:“要不住在甘露殿?那里离太极殿最近。你每日过去也方便。” 李邺想了想,觉得陶君兰肯定不愿意住皇后住过的地方。而且甘露殿也不差,也是宫中位置好且又宽敞的宫室。于是他就点点头:“那就住在那儿,一会让周意过来,将甘露殿重新休整一番。另外,也得改个名才好。” 陶君兰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李邺兴致勃勃的规划他们的未来,她也不会扫兴,便是笑着提了几个要求。 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虽说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可气氛却是温馨无比。宫人远远的看着,只觉得心生羡慕。 关于七皇子的事儿,陶君兰没说,李邺也没问。两人颇有点儿心照不宣的意思不仅是这个事情,就是其他的事情,同样的也没人提起。 最后甘露殿被李邺改成了凤鸣宫。凤鸣二字,正好也是点明了陶君兰的身份:身为皇后,她自然是人中真凤,再无人可比的。凤鸣宫阙,皇后威仪无人能比。 陶君兰看到这个两个字的时候,也是一笑,对李邺的心思了如指掌。李邺这般,倒是叫她心里微微有些甜蜜别人的尊敬和看重,哪里比得上李邺的尊重和爱怜? 紧接着就是登基大典,许是因为推迟过,又耽误了这么久,司礼监便是憋着一口气的要将这一次的大典办得郑重无比,以此来昭告天下,好安定民心。 这当然也有李邺的意思。 李邺命人将凤袍做得格外华美雍容。不过陶君兰却是有些遗憾如今她的肚子已经硕大了,根本就遮掩不住。哪怕是衣裳宽大,可也仍然是看得出她的笨重。这样一来,自然就更加谈不上什么好看了。甚至凤袍太好看了,越发的将她衬托得不那么好了。 当然,这是陶君兰自己的感受。在别人看来却是没什么的肚子是有影响,不过陶君兰本身的气度摆在那儿,再加上凤袍凤冠的衬托,即便陶君兰是个孕妇,却也还是没人会觉得好笑。事实上,几乎没人敢抬眼看她。皇后威仪,寻常人哪里敢看?匆匆扫一眼,也觉得亵渎了一般,忙只能的低垂下来。 李邺还叫人给拴儿做了杏黄色的太子服。 陶君兰知道这个的时候,还拦了一下,觉得拴儿太小了应该再等几年再说。 李邺却是执意:“拴儿是我长子,又懂事聪明,自然是要继承我的基业的。”至于适合不适合当皇帝从小就按照要当皇帝的架势去教,还怕什么长大了不能当一个好皇帝? 陶君兰就只能作罢,随后又问他登基之后大赦天下的事情和分封群臣百官,以及皇室成员的意思。 百官那儿自然不必说了,陶君兰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七皇子和阿武等人。 李邺笑了笑:“老七这次出了大力,我自会好好赏他。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至于庄王和武王庄王是要圈禁的。庄王府很不错,就让庄王老死在那里头也就罢了。他的儿子是李家的血脉,这点抹不去,我自然不会亏待。武王虽说有谋逆的心思,可到底没做什么,反倒是被人当了枪使,自然也就略去不提,厚葬了他之后,让他儿子承袭了他的爵位就是。至于阿武,他也承袭康王爵位,日后大了,再封个亲王也没什么。” 李邺这样的安排十分厚待仁慈,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太过宽容了。不过这样的话,李邺的名声和威望自然也会提高许多。最关键的是,陶君兰也的确是觉得这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延续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八皇子和九皇子”陶君兰迟疑着开了口。八皇子其实都是附带,最主要她想问的是九皇子。 对于九皇子,李邺也是有些头疼的。不过看着陶君兰那副样子,他便是叹了一口气:“过几年就说他病故了,然后悄悄送走就是。” 九皇子不是李家血脉,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极好了。 陶君兰放下心来,最后提起了王家和皇后:“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第一卷 第723章 凤鸣宫阙(大结局) 对于王家,李邺自然从未打算放过。而对于陶君兰的回答,他也只有一句:“血债血偿。”不管是王家对陶家的,还是王家对他的,那都是血债。 而如今他的这一句话,就已经是彻底的将王家打入了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至于皇后,李邺微微一笑:“我只一个母亲,自然也只会追封我母亲为太后。王氏毒害李家人,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当诛。不过念在先皇和王氏的情分,我也不要她的性命。不过却也不会给她封号,就让她活着受罪罢。” 这个和陶君兰想得差不多,当即她想起袁琼华交上来的密卷,便是将这事儿和李邺说了,多少有些唏嘘:“王氏虽说可恶,可却生了一个好儿子。”慧德太子一直不曾忤逆过皇后王氏,临死之前除了安排自己的唯一的儿子阿武之外,竟还替王氏留下了一个后路。 只可惜的是,慧德太子的一番苦心,最后竟是没用上。其实就算袁琼华不将那密卷换取别的东西,李邺也绝不会因为那密卷就真放过皇后王氏。 皇后王氏,根本就是自己在作死。她前前后后的做了多少事?不管是哪一件,都是让人无法轻易原谅饶了她的。 李邺不是圣人,所以他要血债血偿。陶君兰更不是圣人,所以她不会劝阻李邺。 大礼服做好没多久之后,登基大典便是如期而至了。 前一天夜里,陶君兰还有些紧张,睡觉也没敢睡得太实了,所以第二日的时候,几乎是李邺一动,她就立刻醒了过来:“时辰到了?” 李邺应了一声:“嗯,时辰差不多了。你先起来梳洗罢。”比起他,陶君兰需要的时间更多写,女人打扮起来,自然是十分费工夫的。 陶君兰便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如今她肚子大了,起身也好躺下也好,都是十分费劲儿的。 陶君兰忽然想起了中秋那日她也是这样早早梳妆准备,可没想到却是那么一个结果。若是再运气不好些,只怕那一次孩子都保不住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陶君兰侧头问李邺:“你说,中秋那次,到底是谁动的手脚?”那事儿至今也没个结果,她还是很好奇的。 李邺一怔,随后才道:“不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我猜,那件事情里皇后和王夫人说不定都参与了。不仅如此,顾惜在里头肯定也搅合了。” 陶君兰沉吟了一阵子,发现如此应该是如此那件事情里头,顾惜是受益最大的。要说她没搀和,那却是自欺欺人了。而以顾惜一人的能力,却也是明显的做不到那效果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一来皇后和顾惜的联手就似乎理所当然得多了。 “只可惜了那些宫人。”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当时死了多少宫人?就为了这个,先皇还背了个骂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先皇就彻底的被戴上了一个残暴不仁的帽子。 不过,感叹完了这一句之后,陶君兰也就没再继续纠缠这个事情。这件事情毕竟过去了,当时她被算计,按说是该睚眦必报的。可是如今她为砧板,别人为鱼肉。她又何必还要去纠结那些事情?若真想报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说来也是其妙,当你和别人平起平坐的时候,受到了屈辱被人算计了只觉得应该报复,而且还是立刻报复。可是当你走到了山顶,而对方却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变化的时候,你却是已经不屑再去和对方争什么了。 飞在天空的雄鹰,又何必去和麻雀计较? 陶君兰觉得自己现在就颇有点儿这个意思。 登基大典自然是庄重无比的事情,所以不管是沐浴也好,梳妆也好,众人也都是一脸庄重。倒是让陶君兰觉得有点儿紧张起来。 凤袍做好之后是试过的。不过今日再穿的时候,陶君兰却是也被镜子里的女子镇住了。九凤冠,金凤袍,东珠鞋。这一身行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才有资格穿了。 镜子里的女子一派雍容华贵,不怒自威让叫不敢多看,除了肚子太圆以至于没了腰身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可以挑剔的。 陶君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觉得镜子里的女人有点儿陌生:这真的还是她吗?记忆里,她似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陶君兰侧头问红螺:“我觉得都不像是我了。你觉得呢?是不是变化太大了?” 红螺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平时娘娘也是这样的。”从今儿开始,陶君兰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了,虽说眼下还没行册封大典,可从起来开始,大家都是默契的换了称呼。 陶君兰注意到了红螺的称呼,却也没去阻止:横竖她马上也是了,犯不着为了这点事情再训斥人。坏了今儿大好的气氛。更何况,她们本来就是为了让她高兴才这般的。 陶君兰倒是因为红螺的回答有些愣神:她平时是这样的吗?她怎么不知道? 正在顾盼之中,李邺却是过来了,见了她这般盛装倒是眼中亮了一亮,随后更是打趣:“皇后娘娘这般打扮,好生威仪八方。简直就让人不敢多看了。” 李邺也已是穿上了九龙袍,戴了金龙冠,脚下是九龙靴,腰上金龙玉莽带更是将他衬得玉树临风,威严无比。 原本李邺温和的气质,被这么一衬托,虽说仍是还有,可更多的却是威严庄重,叫人觉得气势十足了。 陶君兰几乎看呆了一下。不得不说,李邺这般一穿,她虽不至于被威严的气势镇住,可是实打实的却是被李邺的变化镇住了。 “怪不得人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陶君兰回过神来,失笑的言道。 李邺摇头:“那可不一定,你这身凤袍换个人穿着,却也不一定就像皇后了。”同理,他这身龙袍难道穿上就是皇帝了? 李邺这话说得猖狂傲气,陶君兰便是点点头:“是是是,你说得极是。我的好皇上!” 李邺伸出手来,也是笑:“朕的皇后,还不快将手给朕,登基大典可别耽误了。” 陶君兰迎着李邺含笑的目光,将手放进了他的掌中。她身后,凤袍裙摆在地上蜿蜒迤逦出一片慑人的金光。那是一只金线绣上去的展翅大凤,神态鲜活,行走之间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起,然后一声凤鸣,震摄宫阙一般。 上了銮驾,陶君兰和李邺并肩而坐,衣袂相接,呼吸相闻。 “像做梦一样。”陶君兰看着周围张灯结彩的一派喜气的样子,想到等会儿自己就是皇后了,是真有点儿恍然如梦。 李邺紧紧握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自是真的。我为帝,你自为后,这又有什么可怀疑的?”从始至终,在他心中就只有她这么一个皇后。那时候,她进府的时候他就想,若是有朝一日他真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么皇后必是陶君兰的。绝不会是其他人。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再理所当然不过。 陶君兰被李邺笃定的语气说得忍不住笑容更甚;“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一个宫女,怎么就能当上皇后?若非亲身经历,我却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李邺只答了四个字:“你当得起。” 在李邺看来,他的江山,陶君兰是真的有一份的。若无陶君兰,许他今日早就已经成了败寇,哪里还有这等风光? 到了举行仪式处,李邺先下了车,继而来扶陶君兰。陶君兰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两人双手交握,之后便是再没分开。 及至走上祭天高台,李邺以美酒祭天,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不过在敬了天地之后,李邺却是端起了第三杯酒,朗声道:“这一杯,朕敬皇后陶氏!朕与皇后,此生不负,白头携手,生死不离!” 说完这一句,李邺又低声,以只有陶君兰听得见的声音道:“昔日你进府时委屈了你,今日权当再补一次。这一杯酒,便是你我的交杯酒。” 说完这句,李邺一饮而尽,灼灼的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在李邺这般热烈的目光下,几乎是赤红了脸,却还也还是端起酒杯,“承蒙皇上敬重臣妾,臣妾与皇上,白头携手,生死不离!” 说罢,也是满饮一杯。 四目相对,二人都是有些微醺。 李邺再度握住陶君兰的手。 直到许多年后,陶君兰想起那一日,记不太清楚李邺的容颜,也记不得那时别人的震撼羡慕,却还记得李邺说那番话时候的语气,以及他掌心的温热,还有他目中的盈盈情意。 那一刻,她忽觉得,以前吃的苦都是理所应当的。若无苦,哪来的甘?她更是庆幸,当时到底是改变了主意跟了他。 而后多年,有人翻看史书,却见史书上写道:永徽元年,敬帝登基,改号永徽,册封皇后陶氏,并许下白头携手生死不离之约。世人传颂,津津乐道。敬帝一生,再无纳妾立妃之举。只宠皇后陶氏一人,传为佳话。 番外一 王家仅剩的男丁流放之日,王夫人偷偷的去见了本该是太后,可如今却连个太妃封号都没有的王氏。 王夫人买通了看守王氏的宫人,得了一小段时间和王氏独处。 对于这个嫡亲的婆婆加姑姑,王夫人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作为媳妇,她是有点儿怨恨王氏的。而作为侄女,她却又是带着几分感激的埋怨。她恨王氏让她进了宫之后,又将她妹妹弄进宫来与她共事一夫。更恨皇后在嫡子上给予她的压力,让她不的不用了极端的手段,结果却是害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想到病歪歪的两个女儿,王夫人的眼神黯了黯,心里苦涩得不行。 对于王夫人的到来,王氏自然是十分讶然:“你怎么来了?”下意识的却是往门口看去。 王夫人陡然看见王氏,其实是还没认出来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低声回道:“我收买了看守的宫人。” 王氏自然看见了王夫人的讶然神色,当即却没有功夫去在意这些,只是急切问道:“王家呢?王家现在怎么样?阿武呢?你们呢?” 王氏觉得陶君兰不会那么好心,放过和她有关的一切人。至于王家,李邺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才对。 王家纵然败落,可手里还有一部分的权力,李邺又怎么会放过? 不得不说,王氏却是猜到了真相。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王家嫡脉,十六岁以上男丁全都问斩,就是旁支里掌权的,参与过那些事情的人,也都是一个下场。至于其他的男丁,全都是发配边疆。浩浩荡荡,足有三十几人。今日就出京了。” 王氏闻言顿时沉默了:“发配去哪里?” “敦煌。”王夫人苦涩的回道。敦煌位于丝绸之路上,看似繁荣,实则苦寒——沙漠地区连喝水都是奢侈的事情,更别说吃食了。关键是,发配过去的人,那自然更不必提这些物质是享受了。能活命都是朝廷仁慈了。 王氏闻言也是沉默良久。最后她轻声道:“成王败寇,都是命啊。”事到如今,王家也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当初做那样的事情,就是拿命在搏。如今输了,却也是要愿赌服输。 “那女眷呢。”王氏又问。 王夫人闻言更是苦涩:“充作官奴。” 被充作官奴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赎身,不会得自由。往后三代,更是连参加科举都不能——算是彻底的断了复兴的指望。 王家,就这么彻底的败了。 “陶家平反了。”王夫人又道:“陶至勿不仅被追封了,就连陶静平也被重用了。更是赐了个爵位,以后陶家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了。” 不仅如此,陶静平本身手里还有实权呢。以前王家是得势的外戚,那么现在陶家也是。而且更有前途:因为李邺信任陶静平。 王氏沉默不言,良久才道:“你多巴结陶氏,多在人前提起慧德太子。唯有如此,只怕还能活一命——尤其是阿武,他是唯一的血脉了,你要替我看住了。” 王夫人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怨气来——同样是孙辈的,可是皇后却没问一句她的两个闺女。心里挂念的,只有那个阿武。不就是因为阿武是个儿子? 出于这种怨气,王夫人没应声,而是岔开了话题:“母后可好? 王氏觉得王夫人这是明知故问。当下也是沉默了——她自然感觉得道王夫人的心思,不说十分,一两分总能猜到。只是现在这个境地了,她也显然没了颐气指使的资格了。所以她只能闭嘴。 王夫人提出时间不多了,便是打算离开。 王氏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想死。” 王夫人惊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讶然的回头。 王氏再度重复了一遍:“我想死,不想再受罪了。”她是王家的罪人,是她拉着王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哪怕是为了赎罪她也该去死。更何况,陶君兰的折磨,她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王氏清楚的记得除夕那日,陶君兰突然给她吃了一顿饱饭。她以为陶氏是真的心善,可是等她吃完她却发现,原来她错了。 饿了许久之后,陡然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丰盛又美味的饭菜,她根本控制不住食欲。什么礼仪什么姿态,全然都抛在了脑后。只有胃里的烧灼感驱使着她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 结果自然是明显的。最后她吃撑了,撑得走不动了,而且肠胃承受不住,全又吐了出来。整个人难受得几乎恨不得去死。撑的时候她觉得她大约会被撑死,可真一旦全吐了,她闻着那些食物的味道,却又觉得恨不得捡起来再吃进去:没办法,她饿。饥饿会让人疯狂。 而这种恶心的感觉却又折磨着她,让她心里也更为羞耻和难受。她的教养,她的傲气都在指责她。 她恨不得去死,可陶君兰偏偏不让。 王氏觉得王夫人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只要王夫人动动手,她就可以解脱了。 然而,王氏却在自己的侄女眼里看到了惊慌和拒绝。 王夫人自然不敢,若王氏真的死了,她就会替王氏承受未竟的痛苦。她不敢得罪陶君兰——她还想活着,哪怕是苟且的活着。 王氏彻底的绝望了。看着王夫人慌慌张张的离去。 王氏闭上了眼,浑浊的眼里慢慢渗出泪水来,流过她如今满是皱纹的脸。然后落在脏兮兮却依旧华美的衣裳上,彻底没了痕迹。 报应。都是报应。王氏忽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那时候她不嫉妒顾氏就好了。若是那时候她没对李邺下毒就好了。若是她没让顾氏死了就好了。若是那时候,她没嫁给那个人就好了。若是那时候,她没喜欢他就好了…… 多可笑啊?她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下场。那时候,是他说让她帮他的,所以她献出了王家的势力。他对她也是宠溺温存,所以,她大着胆子将顾氏母子算计了。那时候还不安了一阵子,他也恼了一些时日。可是最后不到底还是继续宠着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他的。可惜,很多年之后她却才明白了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开始将全部的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可没想到,她的儿子也死了。 那时候,她就该跟着一起去死的。儿子都没了,她还有什么指望呢?可她不甘心,而就是这份不甘心,让她今日受这般苦。 又或者,那时候她失败时,就该直接一头撞死。 可惜……没有如果。 王氏叹了一口气,麻木的想:若有下辈子,她宁可不要做人了。至于这些折磨,只能盼着老天爷行行好,快将她收了去才能结束这些了。 王氏没有意识到,她甚至都不恨陶君兰了。或者是麻木了,又或者是想明白了,更或者已经是不敢再去恨了…… 番外二 许是前两个孩子的遗憾,所以对于他们之间的第三个孩子,李邺显得就格外的期待些。又或许是因为以前互动毕竟少了,这个孩子他几乎是从怀孕到肚子大起来一日日看着的,所以总觉得他格外紧张一些。 眼瞅着临近了生产的日子,陶君兰还没什么感觉,李邺倒是已经吓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陶君兰也睡得不好,那是因为如今肚子太大了,平躺着压得腰疼,侧躺着久了肩膀和腿都难受。所以翻来覆去的怎么也不合适。 同样紧张的还有甘露殿的几个孩子——拴儿对这个“弟弟”很期待,明珠和慎儿则是对孩子怎么出来觉得十分好奇和紧张。尤其是在感受到了胎动之后。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相处,慎儿倒是放开了一些,也活泼了不少,虽然到底还是比不得明珠和拴儿那样自然自在,可是也不错了。而且,慎儿和陶君兰也是格外的亲近,许是因为陶君兰总是温和和气的缘故。 李邺起身要准备去上朝的时候,天色都还没亮起来。陶君兰迷迷糊糊之中惊醒过来,含混的问他:“该上朝了?” 李邺应了一声,又将薄薄的锦被拉上去,将陶君兰的肚子和心口盖好:“我下了朝就回来陪你用早膳。你再睡会儿。” 因夜里睡得不好,陶君兰起床的时辰就推辞了许多,倒是正好可以等到李邺下朝。 陶君兰应了一声,“你帮我翻个身。” 李邺便是忙将衣裳穿好,然后扶着陶君兰的腰帮着她翻身。她的肚子太大了,如今躺着翻身着实是个艰难的事情,所以需要人帮忙。 换了个姿势之后,陶君兰登时就舒服了许多,加上人又困顿,所以她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邺见陶君兰去上朝了,这才匆匆忙忙的去上朝了。 李邺本以为今日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可是这头刚下朝,那头周意就匆匆过来了:“皇上,皇后娘娘她发动了!” 李邺登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意道:“一刻钟之前来的人禀告的。” 李邺有点儿恼:“怎么的刚才不说?”却也是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了,只埋头往外走——陶君兰这一次是三次生产了,按理说应该是很快的。若是他不快点儿去,只怕连孩子出生都赶不上了。 不过,即便是李邺一路紧赶慢赶,也是险些没赶上的。刚到了产房外头,还没来得及问问情况,就听见里头一声响亮的哭声,接着就是产婆在里头大声报喜:“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产婆的声音很洪亮。声音传出了老远,那种喜气洋洋的感觉,叫人几乎是忍不住就被感染了,然后心情就雀跃起来。 当然,这件事情本身来说,也是十分叫人雀跃和激动的。 如今后宫除了一个静贵妃之外,便是再无其他妃嫔。就是静贵妃,也是因为以前就是服侍皇帝,又和皇后娘娘和睦,这才获封的。妃嫔少,至于孩子那就更少了,所以这个嫡次子的降临,算是一个极大的保障了。 宫里的人高兴,那李邺更是高兴了。他怔了怔之后,便是克制不住的扬起了唇角——本身作为皇帝,应该尽量喜怒不外露的,可是这样的好事儿,他哪里忍得住? 这个孩子他很早也想过,若是女儿也没什么,只能下一次再努力。但是最好还得是儿子,毕竟嫡子只有拴儿这一个,着实也有点儿说不过去。拴儿将来,也该有个亲兄弟作为帮手。 这算是如愿以偿了。他又怎么能够不高兴? 不仅是他,就是拴儿也是咧嘴了笑了。拴儿这么大,已经能明白陶君兰这是给他生了一个弟弟,一个亲弟弟。倒是明珠和慎儿都还一脸懵懂,不过看着大家都十分高兴的样子,也就跟着乐呵呵的笑。 李邺巴巴的等着产婆将孩子抱出来,又问:“皇后如何了?” 红螺喜滋滋的从里头出来,扬声给李邺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放心,娘娘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儿累和饿。奴婢这会子去小厨房端点吃的给娘娘。” 一听陶君兰这是饿了,李邺自然忙就让红螺去了,不过心情却是越发的好了,当即便是扬声道:“甘露殿服侍的宫人,一律赏一个月的月钱,不是甘露殿的,赏半个月月钱!” 如果这孩子不是次子,前头还有拴儿,李邺倒是想再大赦天下一回。好在他还有理性,最后生生忍住了。 孩子很快也被抱了出来给李邺看。 说实话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李邺却是觉得这孩子好看得很,怎么也看不够。急得拴儿踮着脚扒着李邺的胳膊拉长了脖子去看。嘴里更是急道:“我看看,我看看。” 李邺便是小心翼翼的矮着身子给拴儿看。 拴儿看了一眼,登时说不出的失望:“好丑。”红彤彤皱巴巴的,跟猴子似的。 李邺噎了一下,最终只能道:“你们小时候都是这样的,长大点就好看了。” 拴儿扎眨着眼睛,显然有些不相信。不过这事儿也容不得他不相信,最后他无奈的放弃了,低声嘀咕:“算了,谁叫他是我弟弟呢。”长得丑也没关系了,他一样很爱这个弟弟的。 等到产房收拾好了,李邺便是抱着孩子进去看陶君兰。明珠和慎儿还小,就被打发出去了,倒是拴儿死皮奶赖脸的跟了过来。 陶君兰此时累得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不过看见孩子却还是强撑着想要坐起来看看,李邺忙道:“你别动,我抱过来给你看就成。” 拴儿见了娘,倒是“蹬蹬”跑到了床边,嘟着嘴告状:“弟弟好丑,一点不像我。” 陶君兰登时被这句话逗得笑了。捏了捏拴儿的脸颊,她笑道:“你刚生下来比弟弟还丑呢。” 拴儿登时一脸:我不信,你骗人的神色。 逗了几句拴儿,陶君兰这才又看向小儿子,看了看之后便是十分肯定:“和拴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拴儿登时嘴翘得更高了。 李邺不厚道的笑了,然后点头:“是挺像。果然是亲兄弟。” 拴儿有点儿动摇,便是又去看弟弟,结果看见那一张红彤彤皱巴巴的脸之后,顿时又有点儿纠结了:嫌弃吧,那是弟弟,不嫌弃吧,可真长得不好看…… 拴儿这幅样子,让陶君兰和李邺登时都是大笑起来。 看了一阵孩子,陶君兰就让奶娘抱着孩子去喂奶了。拴儿便是好奇的跟着奶娘去了,想看看弟弟那么小的嘴巴是怎么吃奶的。 红螺一时端了鸡汤回来,李邺亲自接了过来喂陶君兰。 陶君兰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下:“这么多人看着呢。”话音刚落,就看见红螺带着人都退了出去,登时就更加羞了起来。 李邺却是浑不在意:“都老夫老妻了,这不是很正常?” 不过到底这样不自在,所以陶君兰最后还是抢过去自己吃了。 李邺看着陶君兰看了一阵子,然后轻声又诚恳道:“谢谢你。” 陶君兰一怔,抬起头来看李邺,末了失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你都说了,我们是夫妻。我替你生儿育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不止这个,更要谢谢你一路陪我风雨同舟。”李邺说完这话大约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迅速转移话题:“吃完了没有?你不是累了?赶紧歇一歇罢。我还有些政务,等你睡下了,我这就去了。” 陶君兰也不戳破,喝完了汤便是将碗给了李邺,自己擦了擦嘴便是睡下了。她也是真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李邺坐在旁边看了一阵子,最后起身之前,却是又悄悄的俯身亲了一下陶君兰。低声道:“好好休息。” 番外三 静灵的贵妃是陶君兰封的。其实李邺的意思,是给个妃位已经十分不错了。 对于这一点,静灵其实心里是有数的。其实对于是妃位还是贵妃位,她觉得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许,对她来说,不管是生活在王府,还是生活在宫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对她来说,能让她过得不一样的,不是李邺,也不是陶君兰,而是果姐儿。 她觉得如果没有李邺她不会如何,虽说会觉得心中酸涩难过,可是说实话这毕竟是早就接受也明白的事情,所以痛苦也有限。可若是没有了果姐儿,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就像是被人遮挡住了头上的光,从此之后她只活在黑暗里。 或许于性命无碍,可是却只会让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的晦暗,一日比一日的消沉。 她服侍李邺多年,对李邺的感情早已经是深入骨髓,可是那毕竟也是放得下的。而且,她的这些感情,对李邺来说却显然并不重要。果姐儿的存在,其实是有点儿移情效果的。她每日关注着果姐儿,将全副心神放在果姐儿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去想李邺了。 至今她都还记得第一次抱住果姐儿时候的感受。那时候果姐儿还很小,软软的,红扑扑的,皮肤也皱巴巴的。一瞬间就是让她的心柔软了起来,像是被温水泡在里面,软软的,润润的。 当得知她可以暂时将果姐儿抚养一段时间,她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简直飞扬得不可言喻。虽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偷来的,可是她却是只觉得甘之如饴,并且私心的希望这样的时光长一些,更长一些。 因了这件事情,她甚至对陶君兰都感激了起来——最开始她帮着陶君兰,其实只是希望李邺更高兴,希望她能为李邺做点什么罢了。 可没想到竟是有这样的回报,她简直是要欣喜若狂了。然后,她就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一种念头来:那就是这种时光是不是可以更长一些,更长一些。而要达到这样的事情,她似乎也有一条捷径,那就是帮助陶君兰。 说实话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憎恨陶君兰的。恨陶君兰夺走了李邺的全部注意力,恨陶君兰让她彻底的失去了希望,恨陶君兰什么都比她好。可是在抱着果姐儿的时候,她却是没有了这些恨意,而是相反的心存感激。 受封贵妃的时候,她心里也并不太激动。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个更迫不及待的事情,于是她满含期待的看着陶君兰。 陶君兰果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便是笑道:“静灵你既是贵妃,就将果姐儿记在你名下养着罢,她的生母身份到底太低了。” 静灵登时就欣喜若狂起来,她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弯腰行礼,恭恭敬敬的保证:“我一定会将果姐儿照顾好,不负皇后娘娘的托付。” 接着静灵就看见陶君兰笑得更加和煦:“好,我就将果姐儿托付给你了。长公主交给你,我很放心。” 静灵只觉得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呼吸屏住了。陶君兰称呼果姐儿为长公主。长公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果姐儿日后有无限尊荣,而她这个贵妃,也是母以女贵。当然最关键的是,以后没有人再会去纠结果姐儿庶女的身份,更不会再有人提起红蕖这个身份低位的生母。 静灵忍不住感激的看住了陶君兰。又忍不住的唇角上翘。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她当时第一次见到陶君兰的时候。那时候陶君兰还是个宫女,身份还不如她。而那时候,其实她心里是有点儿趾高气扬的,觉得自己以后妥妥的就是李邺的人了,凭着这么多年服侍的情谊,谁又能越过她去? 所以她不仅是太过自大,更是有点儿防范别人的意思。 其实那个时候李邺不过是留意到了那一点针线,然后笑了笑而已。只是她疑神疑鬼的,觉得一定是缝补的宫女故意的,然后想以此来引起李邺的注意。 她是有点儿想示威的意思,然后故意将陶君兰要进了德安宫。想让别人都看看,李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女人,她才是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可是没想到一切却是都在那一刻改变了。不管是李邺瞧瞧的凝视,还是李邺不经意之间对陶君兰的帮助和保护,都让她心里异常愤怒。 所以她故意趁机陷害了陶君兰,想着让陶君兰从此消失算了。可是没想到……最终却是她输了,而且还是李邺警告了她。虽然当时李邺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的注视了她一阵,可是她心里却是莫名的发凉,总觉得李邺是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在趁机告诉她:这些年的情分,到此为止。 那种恐慌,她至今仍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不甘心,更是伤心。 后来陶君兰出了宫去,可是看着李邺日益消沉的那副样子,她终于是明白了,李邺这辈子,大约都不会对她像是对陶君兰这样在意。哪怕她在他跟前服侍了这么些年,有了这么多的情分在里头。 然而就在她几乎死心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又出现了。所以她骨子里的不甘心再度被挑了起来。 当时陶君兰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其实是觉得陶君兰一定是怕她真成了李邺的女人得了李邺的宠爱才故意那么说的。所以她甚至去和刘氏做了一个交易。 她答应刘氏帮着对付陶君兰,而刘氏则给她一个名分。 可结果却是那么可笑——甚至今日想起那时候的情形,她都有点儿忍不住脸上发烧。李邺是到了她屋里,可是脸上带了些许嘲讽的笑意一直看着她。看了一夜,却是碰也没碰她一下。 她觉得很是难堪,可是后来渐渐的她却是又有点儿释然和感激李邺:如果李邺不是这般绝情,或许她还不知道要保留那样的痴心妄想到什么时候。 她名义上成了李邺的女人。可是实际上,她却是断了她自己最后一条路。 不孕药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吃的,甚至其他的几个女子那,也是她帮着李邺张罗的。一碗碗的不孕药,让她彻底断了那些痴念。让她彻底的从那些痛苦中渐渐的解脱了出来。 果姐儿是李邺给她的补偿。 她很感激,也很珍惜,同时也明白,李邺对她并不是真的一点儿情谊也没有,而只是这些情谊不同于对陶君兰的那种罢了。对陶君兰,李邺是男女之情,可对她,或许是亲情罢? 接过陶君兰手里那一方贵妃金印的时候,静灵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解脱感:如今尘埃落定,她也可过上安稳的日子。果姐儿也彻底属于她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她这一生,因为她的痴心妄想而不幸,却也因为她的大彻大悟而出现转机,最终得了这么一个圆满的结局,她很知足,也很开心。 此生,惟愿岁月静好,守住初心不变,知足常乐。她会看着果姐儿长大,看着果姐儿出落成大姑娘,然后选婿,嫁人,生子,圆满一生…… 只是想了想那样的场景,静灵便是忍不住的微笑起来。 番外四 “皇后娘娘,太子下学了。”小宫女匆匆的进来禀告给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的陶君兰听。 陶君兰正翻画册呢,闻言抬头吩咐:“叫太子过来。” 拴儿如今都开始学着处理政务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叫小名了,李邺取了个大名,叫李颐。 李颐过来之后先是正儿八经的冲着陶君兰行了个礼,随后便是笑着靠了上去替陶君兰捏肩膀:“母后今儿肩膀可还酸疼?太医院可配了药了?” “嗯,按摩了一阵倒是好了许多。”陶君兰笑呵呵的按住儿子的手,侧头笑谑的看他:“过了下个月你都十八了,这太子妃是该选起来了。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陶君兰看着儿子的脸慢慢变成了一片晚霞色,最后才慢悠悠道:“可是不能再拖了,果姐儿比你小一点,如今你静贵妃已经开始帮着果姐儿相看驸马了。就是明珠,我也是打算一并看了。倒是你,这可不能再拖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不成亲,难道也让后头的弟弟妹妹都等着你?” 李颐的脸就更加红了,明明处理朝政的时候都十分镇定果断,偏偏这个时候却是含糊不清起来:“这事儿也不急。再说了,咱们家也没有那样的规矩。” “对了,静贵妃给果姐儿看了什么样的人家?还有明珠——明珠可不能嫁得太差了,她那性子,也不能驸马脾气太好,否则只怕镇不住她,以后反而不好。”李颐只是顿了顿,便是又找到了别的话题。 陶君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想转移话题?你想在我跟前玩这个花招?真当我是人老眼花不中用了?” 李颐便是有点儿不安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的母妃生气!母妃生气不可怕,可母妃一生气,那父皇肯定是不高兴了,到时候他可不得受罪? 出于这个,李颐还是只能无奈的认错:“我错了。” “好了好了,不过开个玩笑,你就这般摸样,真真没趣。”陶君兰摇摇头有些无趣:“怎么你越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有趣了?连你弟弟也是这般。” 李颐默默在心头答道:自是不敢的,闹了您,父皇能将我们兄弟皮都扒下来。您忘了上次三弟他因为爬假山摔了腿,您担心父皇却是怎么做的?就因为闹得您担心了,父皇可是狠狠罚了一回三弟啊!还不许我们告诉您,您知道从那之后三弟都有点儿绕着父皇走了吗? 不过明面上,李颐却只是咳嗽一声,淡然道:“约莫是因为年岁大了人慢慢沉稳了。三弟懂事些,难道不好?如今他也开始跟着七皇叔处理一些军事上的事儿,父皇今儿才夸了他。”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他能懂事些也好。”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故意板起脸:“和你说话呢,你少给我打岔。快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这里有个册子,你要不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姑娘?” 李颐想了想,坐在了陶君兰的旁边,低声问道:“娘你怎么想的?” 陶君兰一怔:“我自然是盼着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话还没说话,李颐却是已经开始摇头:“这不可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可她若在意我,将来只不过是煎熬。若我太在意她,对朝政的影响却是极大的。这点娘你比我更清楚。我身体健康,年轻力壮,咱们李家的血脉却是又少。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回绝立妃这件事情。” 可立妃对他的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折磨和煎熬,还有心焦力瘁。 陶君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说点儿宽慰的话,可发现却也着实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父皇能做到的,我却是做不到的。且我根基太浅,想要让老臣们对我效忠,却也只能是用这些法子——”说到这里,李颐却是有些丧气了。 “我做得到的,你为何做不到?”李邺的声音忽传来,随后就见他信步从台阶下走上来,形容带着几分肃穆,却也带着几许温和。尤其是目光落在陶君兰身上的时候,更是掩盖不住。 不过,在看向李颐的时候,李邺的目光却是严厉:“这话是你作为一国储君该说的话吗?我既做得到,你为何做不到?” 面对李邺的质问,李颐低下头去,末了又有些不服气的辩解一句:“可是父皇,局势不同。” “时势造英雄,英雄却是能改变时势。”李邺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李颐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陷入沉思半晌不能自拔。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伸出手来让李邺拉了她一把,笑着用气声道:“今儿给你做了马蹄糕,咱们去尝尝?”也正好让儿子好好想想这话里头的道理。 李邺一把握住陶君兰的手,捏了捏试了试温度倒是再没舍得放开。至于李颐那头,他也没再打算多说——太子是要当皇帝的,当皇帝若是连这点气魄也没有,那还怎么去管理一个国家?所以,这事儿也没必要太过点拨,得让李颐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李颐兀自沉思了许久,倒是慢慢的有点儿茅塞顿开的意思。是啊,他时间还多,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个局势?为什么非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等到他彻底想明白这个道理兴冲冲的去找李邺和陶君兰的时候,却是顿时又觉得自己多余了:自家爹和娘正笑眯眯的吃糕点,半点没有担心着急的意思…… 正纠结着他是不是该退出去的时候,倒是陶君兰看见了他,笑着招手道:“过来尝尝我做的马蹄糕,看手艺退步没有。” 于是李颐只能顶着自家爹不情愿的样子捏了一块糕尝了,然后又忙拍了一顿马屁:“娘做的点心,也知怎的永远都比御膳房做的那些好吃,要我看哪,娘以后要是不做点心了,只怕我都下不去口吃别人做的点心了。” 这马屁拍得,陶君兰登时就笑了,扫了一眼李邺满意的样子,摇摇头说起正事儿:“你如今过来,看来也是想明白了。这就对了,当年你爹他不也是一步步争来的?他若是不努力,我今儿又怎么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他若是不努力,宫里又岂止是只有一个贵妃呢? 李颐点点头诚恳认错:“是儿子相差了。” “好,既然想明白也就好了。”陶君兰笑眯眯的:“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中意哪个姑娘罢?” 李颐:“……”为什么绕来绕去,又饶到这个问题上了! 【小说下载尽在福利小说网 http://www.fltxt.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