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莲动下渔舟】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康桥》 作者:峦 文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康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女配们。 充满诚意的文案君:二零零六年夏天,印尼警方接到一通报警电话,当警方赶到现场时发现两位因服用大量安眠药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女,该事发地点为巴厘岛著名殉情圣地情人谷,后,警方给这起事件备注为:殉情失败,该对男女男孩叫霍莲煾,女孩叫康桥。 十五个小时后,康桥醒来时问霍莲煾:为什么要打电话。 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打那通电话其实康桥心里早已经明白,也只不过是不够爱罢了。 作者君喜欢的文案版本: 周一出生的孩子模样俊俏,周三出生的孩子容易悲伤,周五出生的孩子心肠好,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远方。 古老的英国民谣似乎唱出了他们的宿命,周一出生的孩子叫做霍莲煾,周三出生的孩子叫做康桥,周五出生的孩子叫做文秀清,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叫做霍小樊。 PS:故事灵感来源于【假如罗密欧和朱丽叶殉情不成功之后各种可能】这样的一个脑洞,风格虐甜虐甜虐甜结局HE~~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主角:康桥,霍莲煾 ┃ 配角:周颂安,唐雨萱,文秀清,韩棕 ┃ 其它:已经放弃治疗→_→虐恋情深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康桥和母亲的情人原配儿子霍莲煾从相厌到相爱,这段情缘随着妈妈、弟弟的死演变成现代版罗密欧和朱丽叶,二人相约殉情,殉情最终因为霍莲 煾一通求救电话失败,后康桥和韩棕闪婚,八年后韩棕身亡,霍莲煾再次出现在康桥面前。 优点:用老梗加上这个时代的新鲜元素,使得故事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情节波折有悬念,环环相扣,人物刻画生动,性格突出。 ================== ☆、第1章 2013年-2014年(01) 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美国东海岸时间七点整,距离二零一四年到来还有五个钟头。 抽烟室一片烟雾缭绕,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还夹在手指上简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在烟雾缭绕中俯瞰着这座世界第一都市,璀璨的灯光掩盖了夜空的星光,一幢幢摩天大楼被炫目灯光衬托得宛如射向苍穹的箭群,疾风,笔直,盛气凌人,让人望而却步。 纽约,被誉为苹果城,为什么会被誉为苹果城众说纷纭,简廖唯一记住的是那老掉牙的爵士乐歌词“成功树上苹果何其多,但你如果挑中了纽约市,那你就挑到了最大的苹果。” 意气风发的年纪里这样的歌词无疑是助长了潜藏于胸怀蠢蠢欲动的英雄梦。 十八岁,简廖孤身一人从广州来到纽约,十年过去了,现在的简廖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他在曼哈顿拥有自己私人住宅,银行有若干存款,上个月刚买车,梅赛德斯C63,走在曼哈顿街他看起来和那些手提着名牌公事包,受雇于顶级公司的高级行政人员没有什么差别,幸运的是比起那些人他看起来更年轻。 简廖现在的成就应该得利于他遇到好人,也许更确切一点来说,他遇到了贵人。 就像是一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偶尔会把目光投向寻常人家餐桌上的清粥小菜时的心态一样,简廖会怀念起那段初来到纽约时每天到餐厅洗碗的时光,怀念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以及那个时候交的直长发女友,虽然他现在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 吁出一口气,简廖把现在这种略带着那么一点点忧郁的状态归结为岁末情节,在面对着即将来到的新年,人们或多或少会在心里缅怀着即将逝去的这一年。 烟蒂放到烟灰缸里,走出抽烟室,剥了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五分钟之后,简廖推开会所大门,那颗薄荷糖成功的带走残留在他口腔的烟味。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会所所在位置位于哈德孙河附近,从那座湖水绿的建筑乘坐直达电梯就可以到达会所,六十层以上的都在会所的经营范围内。 和十几分钟前简廖离开时一样,约为两个网球场大小的空间除了拍卖师的声音之外,再无任何杂音。 简廖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那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现场有十几位和他一样没有座位只能找一个不起眼地方站着的人,这些人有和他一样的身份:高级助理。 所谓高级助理工作性质其实和那些办公室打杂的没有什么两样,他们所要负责的工作就是帮忙自己的Boss处理一些较为琐碎的事情。 简廖的Boss叫做霍莲煾。 现在简廖所站位置是会所的最高层,一个月有二十九天这里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在每个月最后一天这个地方才会对外开放,拥有着钻石级别的会员才有资格得到邀请,拿到邀请函的人清一色都是亿万富翁,这些亿万富翁身上还需要有着另外一种身份:收藏家。 在很多公共场合上,越来越多腰缠万贯的富人们更乐意谈及他们的收藏品,听到的人投其所好,对其品味赋予了赞美,久而久之,收藏在上流社会形成一种风潮,仿佛谁的收藏品多谁的收藏品优,谁的精神世界就富足。 关于亿万富翁们的收藏癖好,坊间不时会流传出类似于“中东的石油大王花数百万买到的宝贝是中南美那位叫做瓦妮莎的小姑娘爷爷的爷爷的尿罐子。”这样的笑话。 针对着这样的一股风潮,一些由顶级的私人会所举办的“艺术展”营运而生,“艺术展”以拍卖收藏品为主,规模虽然不大,可展出的展品却往往让人咋舌。 现在这个以粉金和地中海蓝为主色调的场地正在举行的就是一场“艺术展”,全场除了四根大圆柱,和被包围在大圆柱里的水晶台再无任何多余的设计,几十个座位环绕着几何图形的水晶台并列着,座位无一空席,盛装而来的来宾,以及时新颖的拍卖环节使得这场“艺术展”看起来更像是奢侈品的发布首秀。 “艺术展”已经临近尾声,现场就数那位大腹便便的俄国富豪收获最为丰厚,他除了拍到最近被炒得很热的名人手稿、雪茄还给自己情人拍下来自于中世纪一位伯爵夫人所珍藏的首饰。 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有着猫一般眼睛的女孩心满意足的依偎在年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怀里,价值几十万的珠宝使得女孩眼里呈现出来的能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 从简廖这里可以清楚看到依偎在俄国富豪怀里的女孩在不经意间眼神会飘向左侧,几何图形设计的水晶台有利于男女间的眼神游戏。 坐在左侧位置的那位年轻男人就是霍莲煾,也许,绝大部分的人会和简廖一样,在见到霍莲煾的第一眼时泛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会是:那真的是一位漂亮男人。 霍莲煾的漂亮是一种非典型的漂亮,用阳光帅气、英俊潇洒、高大有型这样的常规语法来形容霍莲煾怎么想都好像都缺少一些什么。 霍莲煾的漂亮是属于那种精致冷峻的,这样属性的霍莲煾再配上他淡漠的眼神,那么安静的呆着时是美轮美奂的大理石雕像。 “那个年轻男人更像是这个星球无意间的闯入者和旁观者,拥有着致命的魅力,也让人琢磨不透。”去年有一位时尚教主级别人士用这样的话来形容霍莲煾。 即使那些话听着夸张,但也得到很多人的普遍认可,因为即使霍莲煾穿着一件十块钱的普通T恤在麦当劳排队,也是那种一眼就可以吸引住女孩子们目光的男人,这样的意义等同于“真正的王子即使被丢在平民窟里他还是那个最为耀眼的人。” 关于那位时尚教父的形容传到霍莲煾耳朵时,他也就笑了笑,之后一本正经的用半是反驳半是玩笑的口气如是回应“谢谢恩格先生的赞美,我想我得纠正的是我绝对是这个星球上的一名参与者,我的热情不亚于我的任何一位同龄人,我和我的同龄人一样有着再普通不过的爱好,美食,旅行,脸蛋漂亮身材性。感的妞,这三样缺一不可。” 霍莲煾的这番话无疑在和外界宣誓:其实,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凡夫俗子。 霍莲煾有多喜欢美食旅行倒是没有怎么体现出来,原因是他太忙了,他把精力都放在他的生意上。 不过,霍莲煾强调的那三样最后一样倒是说对了,和霍莲煾交往过的姑娘大多脸蛋甜美胸大腰细腿长。 当然,偶尔也有特例,比如现在坐在霍莲煾身边那位叫做苗小姬的女孩,苗小姬除了符合脸蛋漂亮这个条件之外,其他无一符合霍莲煾的审美观,胸小腿瘦个子也不高挑。 关于苗小姬,昨晚霍莲煾在面对他朋友们的调侃时轻飘飘的丢下那么一句“就偶尔换点口味。”当时,苗小姬也在场。 苗小姬是刚刚毕业的美术院学生,“艺术展”的特别展出环节是她的毕业作品,她的作品拍出三万美元的价钱,霍莲煾掏的腰包。 对于自己拍下的作品霍莲煾如是表达“它在三年之后可以让我赚到五万美元。” 对于霍莲煾说的话简廖丝毫没有任何怀疑,霍莲煾的外婆是一位知名艺术家,他从外婆身上继承到了那种对于艺术与生俱来的敏捷性。 这一次“艺术展”的拍品就有两件是霍莲煾的私人收藏,俄国人拍走的名人手稿,中东人势在必得的武士刀,这两件藏品这几年来一直呆在霍莲煾的地下室中,脱手时霍莲煾赚到的不下一百万。 霍莲煾的地下室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收藏品,他拥有一支经验丰富的鉴宝团队,那些都是这支团队从世界各地收刮而来,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塞钱给那些活跃在艺术市场上的评论家鉴定家,于是,它们就变成了值得收藏拥有无限上升空间的艺术品。 艺术品投资是霍莲煾收入来源之一。 为时六十分钟的“艺术展”在一片其乐融融中结束,二十一件展品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们如数刮分。 霍莲煾不仅是这场“艺术展”的发起者,同时也是这家会所的主人,霍莲煾拥有六间规模都达到国际标准的顶级会所,纽约两间,芝加哥两间,拉斯维加斯洛杉矶分别各一间,这六间会所可以为霍莲煾每年带来差不多八亿美元盈利。 按照之前的惯例,“艺术展”结束之后霍莲煾会邀请那些人到他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小酌交流一番,这一次也不例外,对于霍莲煾的邀请来宾们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倒是一直安静呆在霍莲煾身边的苗小姬兴致缺缺的样子。 在霍莲煾用三万美元拍到苗小姬的毕业作品时她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苗小姬一张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让苗小姬产生不愉快的应该是霍莲煾带着玩笑性质说出的“它在三年之后可以为我赚到五万美元。” 从事艺术的人向来清高,苗小姬也一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惹女友不高兴的话,霍莲煾侧过脸唇轻轻触苗小姬的头发,那时,简廖就走在霍莲煾和苗小姬身后。 “还当真以为我会把你的画当商品卖掉么?”因为距离近的原因简廖很清楚听到霍莲煾对苗小姬的轻声昵语。 苗小姬没有说话。 “笨,那恰恰是一种赞美和信任,‘我看好你,你可以的’”他温柔的念着,最后那句余音绕梁。 即使简廖看不到霍莲煾说这话时的表情,但也可以轻易猜出,那温柔说出这番话的男人此时此刻眼眸底下一定维持着淡淡无波的模样,宛如那月光倾城时的海平面,冷,华美、悠远、虚幻。 可,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孩们啊,她们眼里看不到这些。 “真的?”声音小小的,有窃窃的喜,窃窃的欢。 “当然!” 于是,娇小的身躯往着修长的身躯靠近,紧紧挨着,可以想象的紧紧挨着霍莲煾的苗小姬脸上表情一定是乐开了花。 那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段故事一下有几点要说: 1:会是一个好故事的,我夏天状态好,脑洞发达,只要你们不催我,相信我,这个故事一定会变成这个夏天我们一起分享的那个特殊的符号。 2:记住文案,前几章基本上都是霍莲煾在作死,咳咳,霍莲煾以前就一坏胚子,不要因为他的美貌对他心存怜悯。 3:那啥~故事的前几章我小小的模仿了一下《白夜行》的人物处理手法,写的时候很过瘾,可现在有点紧张了,感觉要交答卷似的,但我相信只要大家看慢点,会有新鲜感的。 ☆、第2章 2013年-2014年(02) 简廖会为霍莲煾工作多多少少带有一点报恩的成分,到纽约的第二年简廖就遇到很多留学生们常常会遇到的问题:生活窘迫,日子过得苦哈哈。 山穷水尽间简廖在另外一名中国留学生的推荐下向“DRL基金会”提出助学申请,该基金会为已故中国旅美艺术家戴若琳女士一手创办,基金会每年都会拿出部分资金资助生活困难的中国留学生。 很快的简廖的助学申请得到基金会的批准。 三年后,简廖见到了“DRL基金会”负责人,那个时候的简廖是导师们眼中前途无量的学生。 出乎意料的是,“DRL基金会”的负责人并不是简廖想象中带着眼镜文质彬彬,年过半百的学者形象,站在他面前穿着米色手工毛衣的那位大男孩漂亮得就像白玉瓷人一般,宛如从樱花树下走出来的人物,浪漫,纯白。 那位大男孩就是霍莲煾,戴若琳的外孙,戴若琳指定的基金会负责人。 简短的会面之后,简廖提出告辞。 再之后,凭着优异的成绩单简廖在纽约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几个月之后,简廖接到了来自于霍莲煾的一通电话。 简短寒暄之后,电话里霍莲煾问他这样一个问题“想不想为我工作?”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简廖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很窝火,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霍莲煾年纪比他小,被年纪比自己小的人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可不是愉快的经历,委婉一番之后简廖给出的回答是“让我考虑几天。” 挂断电话后,简廖就把霍莲煾的建议抛之脑后,人的缘分往往很神奇,几天之后简廖在受到自己上司的一阵指责之后忽然想到了霍莲煾。 了解到霍莲煾在经营会所之后,本着小部分的报恩之心简廖接受了霍莲煾的建议。 那年的霍莲煾二十岁,二十岁的霍莲煾用外婆留给他的八千万美金在纽约开了一间会员制、以承包私人派对聚会为主的会所。 会所第一个季度结束就只有两百二十名会员,会所不仅没有赚到钱还亏了数百万,至今,简廖对于当时的情景还记得十分的清楚,看完会计的那份财政报表之后霍莲煾反应很淡,就那样“嗯,知道了。” 半个小时之后,霍莲煾卖掉了他的车子和房子。 如果那个时候简廖还百思不得其解,属于那位二十岁的男孩身上所呈现出来的淡定到底来自于哪里?那么,几年之后,在得知霍莲煾的身世之后他也就想明白了,霍莲煾身上的那种从容淡定大约来自于他背后的那个显赫的家族。 霍莲煾的父亲叫做霍正楷,零售业巨头,全球五百强企业,霍家零售排名还很靠前,而且是比较强的那号人物。 如果不是霍这个姓氏,简廖还真的不敢把霍莲煾和霍正楷联系在一起,这父子两给世人的印象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宿敌。 就像是霍正楷在公共场合上回避霍莲煾这个名字一样,霍莲煾偶尔在面对着朋友、记者的发问时也左顾右他,简廖记得有一次霍莲煾被问烦了,一把抢过那位记者的录音笔,“这种话我只警告一次,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那也是简廖唯一一次看到霍莲煾发脾气的样子。 可见,在霍莲煾心里肯定不大待见自己的父亲,为什么霍莲煾会反感霍正楷对于外人来说也只能是一个迷。 属于霍莲煾身上的迷还很多,比如他为什么在二十岁的年纪里选择自己创业,二十岁的年纪不是应该还在念大学吗?某一天简廖趁着霍莲煾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问了他这个问题。 “我对念大学没有兴趣。”当时霍莲煾如是回答他。 一晃,六年过去了,现在的霍莲煾二十六岁,上个月福布斯刚刚统计了他的个人财产,霍莲煾身家已经达到了三十亿美元以上,成为二零一三年年中、青年财富榜蹿升得最快的人。 三十亿,也许在财富榜上看起来、听起来不值一提,可当这三十亿和一位年仅二十六的年轻人联系在了一起,那么,它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 福布斯完成年度统计之后,霍莲煾开的会所新注册会员成倍增长,而他也接到纽约政府的邀请,成为时代广场新年亮灯的特约嘉宾之一。 送走那些客人,霍莲煾看起来显得有点疲惫的样子,他坐在沙发上,苗小姬正在给他做太阳穴按摩。 “霍先生。”上前,简廖低声说着:“您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也许是给他做按摩的苗小姬手艺了得,以至于霍莲煾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长长的眼睫毛在灯影的投递下形成了极好看弧线。 带上房间门,回荡在简廖脑海中的是自己那声毕恭毕敬的“霍先生”如果这声“霍先生”放在几年前他肯定是叫得不情不愿的,可现如今,那声“霍先生”叫得是心甘情愿的,这里面包含的有一半是折服,也有一半是利益驱使,比他小两岁被他尊称为“霍先生”的年轻人为他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物质生活,现在他是他朋友们的羡慕对象。 接到唐雨萱的电话刚好是九点十点,距离霍莲煾为时半个小时休息时间还有五分钟,唐雨萱会把电话打到简廖的手机上一般都是因为霍莲煾手机关机,电话里唐雨萱轻飘飘问了一句“我说助理先生,你觉得她比我美吗?” “还不错,不过还是不及唐小姐四分之一的美丽。”简廖小心翼翼回答着,他自然知道唐雨萱口中说的“她”是谁,不过简廖的话倒是没有涵带半点奉承成分,苗小姬是美的,但苗小姬的美不及唐雨萱的四分之一。 唐雨萱的美是吸引眼球的。 有时候,简廖看到唐雨萱和霍莲煾站在一起时会在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了那样的一种想法:这世界也就只有像唐雨萱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霍莲煾这样的男人。 霍莲煾和唐雨萱是冰与火组合。 “还是那么会说话。”电话那边轻轻嗔了一句,顿了顿,再问:“霍莲煾现在在哪?” 最后的那句大约是唐雨萱把电话拨打到他手机上的唯一目的吧。 “需不需要我把电话转霍先生?”简廖问道。 简廖的话等同于给唐雨萱的一颗定心丸:霍莲煾现在所处在的空间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打扰的模式,更深沉次点意思就是在表面霍莲煾没有和女孩子在亲热。 “不用。”那边唐雨萱懒懒回答:“你告诉他我打不通他手机,让他待会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结束通话之后时间正好来到九点十五分,九点半时间霍莲煾会离开会所前往时代广场。 打开房间门时简廖有些尴尬,霍莲煾正在和苗小姬接吻,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那两个人的吻看起来极具缱绻的模样,没有打开房间之前有简廖有敲过门,这是他的敲门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见两个人都沉浸于彼此。 苗小姬轻轻推了推霍莲煾,简廖脸转到别处,这样的状况简廖偶尔也遇见过,只不过霍莲煾接吻的对象每次不同。 几分钟过去,残留在苗小姬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绯红,倒是另外一名当事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简廖和霍莲煾转告了唐雨萱的话,霍莲煾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正在把刘海拂到耳边去的苗小姬,从他脸上的表情简廖知道霍莲煾压根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简廖也只能用“唐雨萱的哥哥有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中驻美领馆外交官。”这样的话来提醒霍莲煾,在唐雨萱身上有必要花点功夫。 听了他的话之后霍廖煾也就笑了笑,简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霍莲煾还是没有把他暗示放在心里。 九点半,简廖和霍莲煾、苗小姬还有另外几个人分别乘坐两辆车前往时代广场,霍莲煾依然没有给唐雨萱打电话。 二零一四年在时代广场几乎要冲破天际的倒计时声中来到,漫天的彩带中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午夜钟声响起,那双水晶鞋还穿在她脚上,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在苗小姬心里尤为强烈,强烈到她的心开始颤抖,这种颤抖想必是因为她现在的所处环境。 现在,苗小姬正在时代广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她所坐的位置是霍莲煾为她预定的,从这里可以把时代广场盛况尽收眼底,咖啡馆电视屏幕上正在转播现场的新年亮灯仪式,随着水晶灯的缓缓升起,苗小姬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咖啡馆里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参加亮灯仪式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是谁?” 参加亮灯仪式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就是霍莲煾。 女孩子们频繁的议论使得苗小姬从最开始的心理带着那么小小的一股得意劲儿,到现在的焦躁难安,在场的女孩不乏身材比她性。感脸蛋比她漂亮的,谁都知道霍莲煾喜欢身材性。感脸蛋漂亮的姑娘,待会,霍莲煾会到这里来接她,他会看上她们其中一位吗? 会吗? 十二点半,霍莲煾推开咖啡馆的门,苗小姬清楚的看到,距离自己位置最近那位衣着火辣的女孩在几秒钟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一怔、一怔之后撩头发、撩完头发之后看似不经意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离开位置面对着刚刚推开玻璃门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迎面走去。 女孩的背影婀娜多姿。 艰难的把眼神从女孩的背影拉开,苗小姬低下头,喝了一小口咖啡目光转向窗外。 离开咖啡馆,苗小姬的手在霍莲煾的臂弯里,听着他和她说话:“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不舒服。”苗小姬回答着,她为自己刚刚在咖啡馆里的想法感到可耻。 事实上,苗小姬心里也清楚,她和霍莲煾分手是早晚的事情,可也不过是数个月的时间,她的心态就悄然发生了改变:也许在他心里我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呵护至备,他买了她的毕业作品,他会温柔的亲吻她,温柔到什么程度呢?温柔到眼睛一闭,就以为到达永恒。 悄悄的去看着他,心里偷偷的想着:也许我在他心里真的不一样。 数个小时之后,苗小姬见到了唐雨萱,那个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名字都和霍莲煾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女人。 关于霍莲煾频频和女孩约会的事情,唐雨萱轻描淡写如是说“他只是比较爱玩而已,我也爱玩。” 是的,唐雨萱也爱玩,苗小姬总能每隔一段时间从八卦媒体中看到类似于“唐家甜心又甩了xxx”这样的报道。 甩男人,唐雨萱有那个资本,因为够有钱够漂亮。 ☆、第3章 2013年-2014年(03) 这是苗小姬第二次以霍莲煾女伴的身份和他出席私人聚会,和第一次一样聚会场所选在私人住宅举行,来参加聚会的都是那些无派对不欢的年轻男女,一般这些人身上都体现出这样的一种特质:住大别墅、开超级跑车、父母亲是名人榜的常客、出席公共场合谦虚有礼貌、私底下放。荡不羁。 因为是第二次参加这种聚会,苗小姬也不讶异于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不堪入耳的垃圾话,也不再去惋惜那些古董名画名品被随随便便的搁放在一边,面对着聚会上男人女人们大胆的调。情动作时,也不会选择慌忙把脸别到一边假装欣赏那些水晶吊灯。 她手放在霍莲煾的臂弯里,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 穿着经典黑白色小礼服的唐雨萱也挽着英俊高大的男人朝着他们款款走来。 “嗨。”“嗨。”贴面之后这对绯闻男女漫不经心打着招呼,这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还真的像是唐雨萱所形容出来的那样,各玩各的。 “几个小时前,我给你打过电话。”唐雨萱说。 “我手机刚好没电。”霍莲煾回答。 霍莲煾的话让苗小姬心里偷偷乐呵着,哪里是手机没电啊? 几个小时之前,在会所房间里,说手机没电的男人用略带着一点点恶作剧又一点点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我得把手机关掉,我可不愿意我们在接吻时被打扰到。”在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间他的唇就压上来。 霍莲煾的话也不知道唐雨萱相信了没有?唐雨萱的目光就那样淡淡的从霍莲煾脸上飘到她苗小姬脸上。 这是唐雨萱第一次正眼看她,扬起嘴角,苗小姬对唐雨萱的注目回以微笑,她的微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很显然唐雨萱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唐雨萱的那一眼下来,苗小姬心里一片惨淡,昨天霍莲煾的话杂淘诙昨天当着她的面霍莲煾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偶尔换点口味。” 几个小时过去,玩累的男女有的瘫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坐在地毯上玩纸牌,嘶声揭底的金属音乐被换上让人昏昏欲睡的慢音乐。 玩纸牌的人也包括唐雨萱,霍莲煾就坐在唐雨萱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就像是在看唐雨萱打牌又好像不是。 苗小姬坐在霍莲煾左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边听音乐一边吃东西,她比较喜欢现在这种气氛,这样的气氛正常一点,那几位最爱闹的到楼上去了,苗小姬大约猜到那几个人到楼上去干什么。 很快的这种气氛被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打破了,发型左边鬓角处刮出弯刀弧线的男人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烟递给了霍莲煾。 是那种自制烟。 还没有等霍莲煾伸手去接烟,苗小姬已经先于他之前拍掉那根烟,烟掉落在地上的同时,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夸张笑了起来,笑声还附带着些许不加掩饰的得意洋洋,那几位一边笑着一边相互击掌,而霍莲煾依然维持着刚刚的坐姿。 “有什么好笑的。”苗小姬冷冷说着,即使在美国大。麻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已经普及到相当于餐后的水果点心,但她还是本能的不希望霍莲煾去碰那些。 苗小姬的反问惹来了更为夸张的笑声,打牌的几个人也饶有兴趣的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最先走到她面前的是唐雨萱,瞟了霍莲煾一眼吃吃笑着:“莲煾,你的现女友有点意思。” 唐雨萱说着间手已经来到苗小姬的眼前,苗小姬别开脸避开唐雨萱的触碰,耸了耸肩唐雨萱不以为意,语气慢悠悠的说着:“小白兔,我来告诉你他们为什么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拿你来打赌了,而且他们还真的赌赢了,那个傻姑娘一定会拿出圣女贞德一样气节誓死捍卫,潜台词是‘不,千万别去碰它,那是万恶不赦的魔鬼。’” 那几个人用嘻哈手势表达着:妞,你猜对了。 唐雨萱回以那几个人谴责的表情,嘴里却是娇嗔着“不要理他们,他们就爱干这种缺德事情。” 苗小姬有些难堪,让她更为难堪的是自始至终一直都很安静着的霍莲煾,此时此刻,苗小姬觉得那些人用“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这样的话形容霍莲煾再正确不过。 在那些笑声、看不起的目光下苗小姬紧紧拽紧拳头,让她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头。 唐雨萱越过她往着霍莲煾,停在霍莲煾面前,施施然抬脚,乳白色鞋尖蹭了蹭霍莲煾的脚,凉凉说着“喂,不象征意义的安慰一下你的小白兔?再不安慰的话她可要哭了。” 修长的手指握住了秀丽的脚腕,拿开,终于霍莲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就那么淡淡说了一句“你们闹够了没有?” 那么轻飘飘的一句更像是情人间的耍花枪“嘿嘿,别闹。” 紧紧拽住的拳头松开,抓起搁在一边的皮包苗小姬低着头,脚步匆匆,头也不回。 来到游泳池时从背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霍莲煾叫她名字的声音,侧耳细听,背后那数声“苗小姬”中没有丝毫的焦虑之情。 到了这个时候,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停下脚步,听着后面的脚步来到她背后,转身,手里的包就这样狠狠朝着身后的人砸去。 苗小姬以为霍莲煾会躲开,可他没有躲开,就这样她的包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包从那张脸上滑落、掉下、那一个瞬间,那一个瞬间…… 那一个瞬间近在咫尺的霍莲煾苗小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唯一涌上心里的念头就是:那是霍莲煾吗? 也许是游泳池淡蓝色的水波在光合作用下落入了他的眼眸,往着那双总是淡淡的眼眸底下注入了别样的东西。 那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呵,终于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近在眼前的人伸出手,手指来到她的眼角,就那样挂在她眼角的泪滴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又远又近的,说着:“我已经很多年不碰那东西了。” 他口中说的那东西是大。麻吗?很多年不碰那东西是不是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碰过? 那个声音继续着:“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再碰那个东西,我曾经答应过那个人很多事情,但最后一件都没有做到。” 唠叨着,如梦似幻: “总得有一件事情做到啊,你说是不是?嗯?得有一件事情,得有那么一件事情……” 那个瞬间,站在苗小姬面前的霍莲煾仿佛沉浸在某个不被人知道的世界里头,那是他的星球吗?是不是那个星球里有着那么一个人,一个此时此刻挂在他嘴上,从他舌尖流淌出来的“那个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促使着她。 苗小姬口中的那个“霍莲煾”又尖又锐。 近在咫尺的人迅速垂下眼眸,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淡蓝色的水波仿佛失去了它的魔力,霍莲煾眼眸底下又回归了之前模样,又清又淡。 “你的力气可真不小。”他揉着脸说。 几乎是没有经过脑子回转苗小姬脱口而出:“那个人是谁?” “谁?”霍莲煾微微皱起皱眉头。 “你说很多答应他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的那个人?”苗小姬低声说着。 松开眉头,笑了笑,语气带有那么一点点调侃一点点嘲讽:“噢,那可真是一位大美人,我和她有着一段刻苦铭心的恋情,最终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天各一方,离开她之后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我和女孩子们约会以此来麻痹自己,苗小姬,你是不是想从我口中听到类似于这样的回答?” 不,一点也不,听完霍莲煾的话苗小姬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那口气刚刚松下来,霍莲煾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上来。 “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那一刻,苗小姬想她的脸色一定出卖了她。 “怪不得那些人会那你开刷,你还真的很好糊弄。”揉了揉她额头上的刘海,笑意深了些许:“还真以为有那样的一个人么?别傻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那些都是编剧们拿来骗骗类似于你这样的傻姑娘的。” 就像是忘记其实自己刚刚还在这个人面前流泪来着,苗小姬朝着霍莲煾咧了咧嘴。 “我送你回去。”霍莲煾捡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包。 接过包,苗小姬心里还在模糊想着,霍莲煾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从背后传来的那声“霍莲煾。”打断了她的思绪。 “霍莲煾,今晚我要你送我回家。”唐雨萱快步来到他们面前,和唐雨萱一起来的还有刚刚拿她开刷的那几个人。 “今晚恐怕不行。”霍莲煾的拒绝直截了当。 游泳池是椭圆形的,那个时候的状况是,苗小姬和霍莲煾侧身站在游泳池边,唐雨萱和她的几位朋友站在他们对面,距离也就几步之遥。 唐雨萱手指缓缓指向她:“是因为她么?据说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类型的女孩,笨笨的傻傻的,是不是你也和他们一样了?” 似乎是没有听到唐雨萱的话一样,霍莲煾脸侧到苗小姬这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话音干落,唐雨萱那双漂亮得就像是艺术品的手就往着这一边,眼看那一巴掌就要落到她脸颊上…… 接下来的场面是混乱的,霍莲煾隔开唐雨萱的手,也许是力气过大导致唐雨萱差点掉到游泳池去,那位鬓角刮出弯刀弧线的男人把苗小姬堆到游泳池里去,再之后,霍莲煾跳进游泳池里。 很冷的冬天里,苗小姬瑟瑟发抖着躲在霍莲煾怀里,听着心爱的男人说:“你们给我好好听清楚,以后,要是有杰夫在的地方我拒绝出现!” 把她推到游泳池的男人叫做杰夫,杰夫。范甘迪。 那话,很美很酷,不是吗?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的话,这会是一个很美丽的夜晚,只是,那个叫做唐雨萱的女人破坏了这种美好。 这一个晚上,唐雨萱用最为实质的行动让霍莲煾送她回家。 唐雨萱也“一不小心”掉到游泳池里,这个晚上霍莲煾作出了第二次“英雄救美”的举动,他打横抱着唐雨萱从她面前经过。 那个美丽女人眼眸里释放出一种得意:你瞧,他总是拿我没有办法。 次日早上,纽约的狗仔们拿到了第一手消息:霍莲煾在唐雨萱家过夜。 在这行标题下还有附带唐雨萱在清晨时分把霍莲煾送出家门口的高清图像,分别穿着白色衬衫的两个人在晨曦中显得尤为养眼。 在苗小姬的公寓里挂着这样一幅字画,那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后来的后来在那场婚礼上,苗小姬才知道康桥其实也可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康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叮咚。”门铃响了。 打开门,苗小姬看到站在她公寓门口的霍莲煾。 ☆、第4章 2013年-2014年(04)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那夕阳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清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 甘心的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门。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别康桥。 苗小姬的公寓正方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字画里提着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灰花色的边框白色的底黑色的宋体字,那是苗小姬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完成的,字是父亲写的,当时年幼的她缠着父亲让她露两手,最终父亲握着她的手在那行字下写下最后的字:再别康桥。 父亲去世之后那副字画跟着她远涉重洋。 年轻男子面对着正方墙站着站着,宛如被凝固在时间里的雕像,他站得太久了,久到苗小姬手上给他准备的水都凉了。 这是一个周日,距离苗小姬被推到游泳池去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那天晚上是霍莲煾的助理送她回家,他叫简廖。 “希望你不要变成另外一个唐雨萱,即使你想变成唐雨萱你也无法成为她。”这是在回家路上简廖对苗小姬说的话,好像怕她不够明白似的,简廖还简单的和她说了一些关于霍莲煾和唐雨萱的往事。 在还没有认识霍莲煾之前苗小姬就先知道了唐雨萱,唐雨萱是华人圈里类似于公主式的人物,更是很多男孩子的梦中情人,但也是女孩子们讨厌的人物,女孩子们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着这样一件事情:唐雨萱曾经为一个男人自残过。 彼时间苗小姬没有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那时她心里想大约是女孩子们太嫉妒唐雨萱而加油添醋罢了。 听完简廖的话之后,苗小姬开始相信了女孩子们说起的关于唐雨萱为一个男人自残过的话。 关于唐雨萱和霍莲煾更像是一部典型的爱情电影,一部标签为欢喜冤家的爱情电影:唐雨萱和她朋友们打了一个赌,她要拿下据说已经甩了很多女孩子们的霍莲煾然后狠甩他,起初,关于唐雨萱和霍莲煾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但后来,剧情发生了逆转,霍莲煾变成了猎人唐雨萱心甘情愿沦为猎物。 这两个人第一次闹分手时唐雨萱“摔断了腿”第二次分手时唐雨萱“食物中毒”第三次分手时唐雨萱“出了车祸”。 第四次分手时…… 伴随着这样林林总总的事情这两个人分分合合,他们一致对外界宣传“我们是朋友关系。”她频繁换男友,他每隔时间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 “可最终只有唐雨萱这个名字长时间和霍莲煾联系一起。”简廖用这样的话来为霍莲煾和唐雨萱的往事作为总结:“三分利益三分怜悯三分日久生情,这也是霍先生今晚会选择送唐雨萱回家的原因。” 三分利益三分怜悯三分日久生情?不是还有一分吗?张口,这句话就从苗小姬口中说了出来。 之后,简廖也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在简廖的笑意中苗小姬心沉甸甸的,回到公寓几个小时之后苗小姬就发觉自己全身烫得就像火炉,她发烧了,看医生,吃药,苗小姬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中她还做了一件事情,主动打电话给霍莲煾。 苗小姬没有霍莲煾的手机号她就只能联系到简廖,简廖答应会把她生病的事情转告给霍莲煾。 打完电话之后苗小姬就开始等待,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二十几个小时。 第三天,苗小姬身体恢复了过来。 这一天,苹果城下起了大雪,鹅毛大雪把整个苹果城装扮得宛如童话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华灯初上,苗小姬的公寓门铃响了,打开门,她那位叫做杰西卡的室友站在门口,杰西卡身后站着霍莲煾。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白雪和长街,若干的雪花零散落在他深色的长外套上,古典,浪漫,美好的衬托出了那种意境:那个男子,踏雪而来。 那一个瞬间,苗小姬在心里下了那么一个决定,她拿出一百美元,那一百美元可以让杰西卡和她的男友找一个不错的旅店住上一晚。 杰西卡拿着一百美元走了,霍莲煾打开门进来。 从霍莲煾进入公寓时住在苗小姬心里的那只小鹿就开始不听使唤的东奔西串,咖啡不小心散落在地上,茶怎么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最终她就只能给他烧开水。 和苗小姬手忙脚乱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霍莲煾,他就安静的站在正方墙上的字画前,他在那里已经站了有些时间了,她都给他倒了第三次水,而第三次倒的水也凉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 手里捧着凉了的水杯,一步一步走到霍莲煾的身后,鼓起勇气……张口,还没有等苗小姬说出话霍莲煾就开口了。 “真丑。”像是背后长出了眼睛,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一种自言自语,那个简短的发音细细听着也像是一缕叹息。 数秒钟之后苗小姬明白了霍莲煾口中说的那句“真丑”指的是什么。 霍莲煾在说出那句“真丑”时手指正落在字画最后的题记上,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在最后两个字上——康桥。 是有点丑,在写题记最后的两个字时,苗小姬还记得自己嘴里唠叨着:爸爸,那两个字为什么笔画那么多。 当时她有点不耐烦了,不耐烦导致那两个字现在看起来黏糊糊的,最后那一笔就像是蚯蚓。 期期艾艾的站在他身后,解释着那个时候的心情:是的,是很丑,可那时我的手太小,毛笔又太大了,而“康桥”的笔画又那么多。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之后苗小姬低低的叫了一声“霍莲煾。” 没有回应。 “霍莲煾。”声音再提高了一点。 “什么?”他就那么淡淡的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没有?” 苗小姬点了点头。 仿佛看到她的点头一样,一直背对着她的霍莲煾“嗯”了一句,可还是没有回头。 墙上的钟表正指在九点时间,窗外夜色更为浓密,对着镜子苗小姬深深呼吸,她学美术的她比谁都懂要怎么打扮自己,怎么才能更为的体现出自己更为撩人的那一方面。 胸部不够大,没有关系,只要达到半遮半掩的效果就行了。 那件长裙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在灯光的烘托下达到了若隐若现的效果,提着裙摆一半的长发搁在胸前,就这样苗小姬站在霍莲煾面前。 可霍莲煾并没有给她展现自己的机会,淡淡的那一句话把苗小姬的心打到谷底。 “苗小姬,你还记得那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不喜欢被打扰到,我记得那时你和我保证不会主动联系我来着。” “可……”艰难的开口,想说那是因为我生病来着。 “我理解。”他脸上的表情在暖色系灯光的烘托下有着莲一般的质感:“人们在生病时总是会特别的脆弱。” 苗小姬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想要往前…… “可理解归理解,你犯了原则上的错误,苗小姬你是聪明的姑娘,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不需要我详细和你说明白,对吧?”他看着她,话说得很温和,可属于他眼眸底下的却是一片疏离。 垂下眼眸霍莲煾从房间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站了起来,苗小姬抢着挡在他面前,呐呐说着,霍莲煾,我不明白……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霍莲煾话里头所传达的再简单不过:你犯了原则上的错误,我们缘分已尽。 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他轻轻推开了她,往着房间门口,顿了顿,苗小姬追了上去。 “霍莲煾,我同意分手,但是!”颤抖的声音说出:“我们明天再分手,我今晚想和你在一起。”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继续往着房间门走去。 “站住,霍莲煾,你给我站住!”苗小姬大声说出。 她的话成功让霍莲煾停下脚步。 鼓起勇气:“我希望要走我第一次的男人名字叫做霍莲煾。” 他回过头来,她手指一扯,那件松垮垮的长裙从她身上滑落下来,那件长裙下面空无一物。 而一丝。不。挂的她看在霍莲煾眼里就像是空气,他的目光只是越过她落在背后的墙上,那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再别康桥。 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眼眸底下凝结着的是雪光,冰、冷。 “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就会把你的第一次裱起来,日后细细品味,自我陶醉,在爱情的领域里,我曾经全情投入过,抱歉,那只是你,你仿佛忘了男欢女爱是一种两。性关系。”他如是说着:“苗小姬,如果几分钟之前我还对你还有一丁点好感的话,那么你刚刚说的蠢话成功的把那一点点好感转变成为了厌恶,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恰恰是把自己第一次当成是筹码的女人。” 在那般冷漠的语气之下,苗小姬居然说出类似于“我没有,我没有把我的第一次当成筹码。” “你敢说你没有半点的想法?”嘲讽溢满他眼角眉梢:“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想让他记着我。” 想反驳他,可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说出了藏在她心里最深处的念想:记住我的泪和痛。 他的目光从头发往下往脚尖,短暂逗留之后回到了那方正方墙上,说:“对我而言,那只是一层膜而已,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滑落在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回到她身上,霍莲煾给她穿的,她呆立在原地,木然目送着他离开。 很久很久的以后,苗小姬一直记得霍莲煾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语气,掩盖在厌恶里头的是痛楚,除了痛楚还是痛楚。 下一个周末到来时,苗小姬到会所去找霍莲煾,她没有找到霍莲煾,倒是简廖把一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上。 狠狠的把车钥匙丢在地上,简廖告诉她如果下一次再来找霍莲煾的话,她也许会收到一把房子钥匙,男人的话其实是在告诉着她,不要自取其辱。 再之后,苗小姬没有去找霍莲煾。 二零一四年二月的第一个周末,苗小姬听到了那样的一个消息:霍莲煾又在和新的女孩约会了,那女孩胸。大腰细腿长,脸蛋漂亮,而唐雨萱也换了新男友,再过几天之后有媒体拍到这么一组照片,唐雨萱和她的新男友以及霍莲煾和他的新女友一起出现在某海滩上享受着日光浴。 从那组照片上怎么看都像是其实唐雨萱和霍莲煾才是真正的一对。 那个时候,苗小姬想起简廖和她说的那句话。 “可最终只有唐雨萱这个名字长时间和霍莲煾联系一起。” ☆、第5章 2013年-2014年(05) 二零一四年二月十四日,西方传统情人节,也是中国的元宵节。 这一天,简廖才迎来了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假期,上个月月初,霍莲煾计划开的第七间会所开始启动,地点就设在波士顿,连续两个月他们就一直在波士顿纽约两地来回。 接下来简廖有两天假期,至于霍莲煾简廖猜十有八九会是和唐雨萱在一起,往年的情人节霍莲煾都和唐雨萱在一起过,昨晚是唐雨萱亲自开车到机场来接霍莲煾。 正午时分,纽约唐人街,唐雨萱穿着中规中矩,极具符合东方审美标准的服装戴着小礼帽,乖乖跟在霍莲煾身边应该微笑时微笑,应该安静时安静。 今天上午她和霍莲煾连续拜访了三位年纪在七旬以上的老者,这三位老者在华人圈极有影响力,也可以说是看着唐雨萱长大的长辈,一个上午下来她在这三位和霍莲煾间很好的扮演了穿针引线的角色。 显然,霍莲煾很满意她的表现,告别最后的一位长辈之后霍莲煾主动问她,今晚想到哪里吃饭。 唐雨萱等的就是这一句。 “你家。”拿出盛气凌人的语气。 短暂的沉默之后。 “嗯。”淡淡应答。 “你得给我亲自下厨。”这次没有之前那么盛气凌人,细听还有撒娇的意味。 没有应答。 手伸进他臂弯里,拉长声音:“莲煾,你说,要是让爷爷知道我带你偷偷来见他老朋友的话会不会把我揍一顿。” 西方媒体更喜欢称她为“唐家甜心。”而东方媒体则是偏爱用“红三代”类似于这样的称谓来形容她。 在唐雨萱身上有着最为典型的权利财富特征,外公祖父都是那种一过年就会收到很多从官方办公室打来的贺岁电话,父亲从商母亲从政,哥哥被誉为最有前途的外交官,她将继承父亲的商业王国,她的堂兄堂姐表哥表妹们都是社交圈的红人。 自然,唐雨萱也是,比起她的朋友和她的亲戚唐雨萱没有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她喜欢那种家族所带给她的优越感。 当然,她从来不持宠而骄,她比谁都明白凡事总得有个分寸,也懂得在适当的时机施加压力可以让事情事半功倍。 “今晚想吃什么?”他一副无奈的口气。 咧嘴一笑,身体更紧的靠近他:“只要霍莲煾煮的,就是清水煮面条我也喜欢。” 她的话好像很受用,霍莲煾拉着她进入唐人街的一家商场。 商场里,各种各样能代表着中国传统节日的商品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象征着情人节的玫瑰花,整个商场被装扮得喜气洋洋。 情人节自然少不了花和巧克力,霍莲煾给她买了花和巧克力,他还答应今晚给她做中餐,买好所需的东西,即将离开商场时唐雨萱被那对可爱的中国娃娃玩偶所吸引住了,拉着霍莲煾的手来到橱窗前。 玩偶拿在手中,和霍莲煾肩并肩走在通向停车场的商场走廊上,这个走廊长而笔直,走廊两边分别摆放着宣传中国传统节日的广告牌,走廊天花板上挂着很多花灯,花灯的流苏垂落下来,就像是一阵阵红色流星雨,美丽又喜庆,使得唐雨萱忍不住抬起手,手指尖一一拂过流苏。 沉浸在手指尖和流苏的亲密接触中,唐雨萱侧过脸想去找霍莲煾,右边位置空空如也,一定是她走得太快,唐雨萱回头。 不是她走得快,而是霍莲煾停下了脚步,霍莲煾就站在她背后,距离她约十几步左右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霍莲煾。”唐雨萱叫了一句。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顿了顿脚,唐雨萱只能返回,一步步走到霍莲煾面前。 站在那里的霍莲煾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他目光直直落在前方,唐雨萱顺着霍莲煾的目光,前方除了人还是人,今天是中国传统的元宵节,逛商场的人几乎是清一色的东方面孔,细看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霍莲煾。”唐雨萱的手在霍莲煾眼前晃了晃。 得到提醒的人这才回过神来,隔开她的手。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一对年纪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的男女吸引住唐雨萱的注意力,那是一对东方男女,男女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吸引住唐雨萱的不是那对男女,而是那对男女怀里各自抱着的孩子,那两个孩子身上穿的是那种向长辈拜年时穿的传统服装,一模一样的打扮可爱得就像是她拿在手里的玩偶,眼睛盯着那对孩子嘴巴和霍莲煾说着:“他们真可爱,我猜他们一定是双胞胎。” 霍莲煾没有回答,抱着孩子的男女一步步朝着他们走近,在即将擦身而过时,那个男人放缓脚步,他的目光落在霍莲煾身上,唐雨萱转过头去看霍莲煾,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男人的肩线越过唐雨萱,几步之后唐雨萱听到来自于背后略带迟疑的男声“霍莲煾。” 那一瞬间,唐雨萱从霍莲煾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不耐之色,第二声“霍莲煾”时他停下脚步。 接下来的一幕是人生百态中的一态:故人他乡偶遇。 抱着孩子的男人认识霍莲煾,和那男人所表现出来的热络劲不一样的是霍莲煾敷衍。 “周颂安。”霍莲煾叫出男人的名字,目光淡淡飘向男人怀里的孩子:“结婚了?孩子很可爱。” 刚刚和男人并肩走着的女人也来了,听到霍莲煾的话女人笑了起来,笑声愉悦,在女人的笑声中那位叫周颂安的男人语气无奈:“她是我姐姐,孩子是我姐姐的。” 四个人让到一边,中国式的他乡偶遇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霍莲煾表示出了对周颂安的婚姻大事极为有兴趣的样子。 “结婚了没有。” “没有。”极为尴尬的回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三十好几了,你姐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呃……对于能从霍莲煾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唐雨萱还真的有点大跌眼镜,这男人今天有点吃错药的意思,反观那个叫做周颂安的男人倒是一脸淡定:“这话周颂玉常常和我说。” 周颂玉一听就是周颂安的姐姐,周颂安的话里头很明显:这样八卦的话题不适合老兄你。 唐雨萱也觉得从霍莲煾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怪怪的,很显然,周颂安和霍莲煾一看就是那种生活在不同轨道的人。 可好像霍莲煾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继续着八卦问题:“真是死脑筋的人,我猜你现在连女朋友也没有吧?” 说话间霍莲煾的目光还若有若无的往着周颂安的某个部位飘了飘,嘲讽意图十分明显:三十几岁的男人连女朋友也没有,难道你就没有生理需要? 气氛有点的尴尬,周颂安的姐姐适当的站出来打圆场:“颂安,你朋友?” “以前认识的人。”“只是认识的人。”周颂安和霍莲煾不约而同回答。 气氛又陷入了尴尬,幸好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打到周颂安的姐姐的电话,孩子被放了下来,周颂安的姐姐到一边去接电话,那个孩子移动着去拉周颂安手。 “他们是双胞胎吗?”这个时候唐雨萱才想起之前的疑问,那两个孩子看起来六、七岁模样,粉妆玉琢的很漂亮。 “是的。”周颂安的回答证实唐雨萱的猜想。 “真可爱。”唐雨萱笑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漂亮的双胞胎,指着站着的孩子:“她一定是姐姐。” 手指从站着的孩子移动到被抱着的孩子,逗着那孩子的手指:“那么,你一定是妹妹了。” 话刚刚说完,那个孩子一把抽出她的手,刚刚还笑着的小脸蛋瞬间鼓鼓的。 周颂安笑出声音:“我们家的晟均可是小王子。” 这个时候唐雨萱才弄清楚那个孩子鼓鼓的脸蛋是怎么一回事了,小王子被误认为小公主自然是不高兴的了。 板着脸的孩子看着更加可爱了,想伸手再去逗逗他,冷不防…… “难不成还在等?”霍莲煾的声音又冷又硬。 “不可以吗?”周颂安收起笑容。 “能等得到吗?” “这是我的个人问题。” 这两个人的话听在唐雨萱耳朵里就像是在打哑谜,拉了拉霍莲煾的手,低声在他耳边:“怎么回事?你……” 唐雨萱的话被一个女声打断。 “周颂安,阿桥让你听电话。”周颂安的姐姐把手机递给周颂安:“她说打不通你手机就把电话打到我手机里来了。” 那时,唐雨萱正拉着霍莲煾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唐雨萱觉得霍莲煾的手抖了一下,他的指尖冰冷。 周颂安接过电话,周颂玉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拿着电话周颂安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彼端传来了他所钟情的声音,有点清冷但不乏温度,就像是她的人一样。 交代了她觉得需要交代的话之后附带了一句“在外小心一点。” “嗯。” “那……” 一听就是要收线,抢在她收线之前。 “康桥。” 电话电波有一下,没一下,莎莎,莎莎—— 片刻,清清的,柔柔的:“在听着呢,想告诉我点什么呢?” 想告诉她点什么啊?周颂安也不知道,就那么单纯的想听听她的声音,多听一句也好。 他离开上海已经有十几天时间了,这次周颂安是代替自己在外出差的姐夫带着双胞胎来纽约和双胞胎的爷爷拜年。 “嗯?”那边又发出了声音。 于是,周颂安想到了这么一个话题。 “康桥,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你都遇到谁?”一听就是对他遇到谁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性格,那个叫做康桥的女人总是对很多事情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遇到霍莲煾了。”他说。 片刻—— 又是那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发音“嗯。” 不过那个“嗯”中又带有那么一点点的情绪,类似于:你遇到霍家的贵公子啊,不对,应该是霍家的莲煾少爷。 在那个蓝白色的国度里,他们都叫他“莲煾少爷”。 那个发音之后又是懒懒的敷衍性的问了一句:“他看起来怎么样?” 是过得怎么样吧?是好还是坏?霍莲煾应该是过得很好很好,在周颂安来到纽约的十几天里,他听到这座城市的人们在谈论起霍莲煾时语气是羡慕的,聪明的脑子、可观的财富、英俊的长相、富有的朋友们、以及那些心甘情愿围在他身边转的漂亮姑娘们。 这样的人生可以用春风得意来形容。 “他看起来很不错,他女朋友十分漂亮。”周颂安做出了如是回答。 ☆、第6章 2013年-2014年(06) “他看起来不错,他的女朋友十分漂亮。”握住电话周颂安做出如是回答。 之前,他远远的就看到走廊上那对出色的男女,当时走廊上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他们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稳定交往中的情侣,情人节到来两个人一起逛商场,手里提着战利品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准备。 那个时候周颂安还没有意识到那对男女中的男子就是霍莲煾。 周颂安有很久没有见到霍莲煾了,那个男孩比起以前更漂亮了,漂亮到可以用“光”来形容。 电话那边又淡淡的“嗯”了一句。 “要不要和他讲几句话?”这话周颂安很自然的就说出来。 在周颂安的感觉里康桥和霍莲煾的关系好像没有外界传说中的那般水火不相容、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久远的记忆里依稀有过那么一个画面,那次康桥在山上迷路是霍莲煾第一个找出她,他背着她的画面在熊熊篝火的映衬下极为美好。 “别傻了。”很难得的那声音带着那么一点点娇嗔:“好了,颂安,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后天就回去。” “那我明天就给你打扫房间,顺便打开窗户通风,上海这几天都在下雨。” 周颂安住的地方距离康桥的工作室就一条街距离,步行也就五分钟时间,她手里有他公寓钥匙,听到她要为他打扫房间周颂安心里乐意着呢,那种愉悦蔓延到他嘴角:“这么听来,我得花点心思给好好给你挑选礼物,说看看……” 在说话间那边传来一声,啊—— “怎么了?”周颂安慌忙问。 “没什么。”那边迅速做出回答。 “你现在是不是在工作室里?”周颂安看了一下表,现在上海那边应该处于天刚刚亮的时间。 “我睡不着,就……” “所以,刚刚是被雕刻刀割到的?割到哪里?流血了吗?伤口多大?” 那边在叹气:“被割到的伤口就米粒那么长那么大,我说周颂安……” 挂断电话,对于自己的行为周颂安也无可奈何,康桥是那种很少会出差错的女人,她比谁都懂得照顾自己。 一回头,周颂安才发现霍莲煾和他的女友已经离开,就只剩下目光直直的周颂玉拉着她的那对龙凤胎在原地发呆。 顺着周颂玉的目光周颂安看到霍莲煾和那个女孩的背影,男的修长挺拔,女的苗条高挑,也就眨眼之间那两道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看,又这么登对的男人女人。”周颂玉喃喃说着:“他们就像是从杂志上走出来似的。” 抱起比姐姐小一号的吴晟钧:“周颂玉,我记得你不久前说过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男孩女孩是吴晟钧和吴晟柔吗?” 周颂玉干咳几声抱起吴晟柔:“不过漂亮是漂亮,就是没有礼貌。” 两个人往着和霍莲煾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周颂玉告诉他霍莲煾在他接电话时就拉着那位女孩离开,连招呼都没有。 对于霍莲煾的行为周颂安倒是没有觉得多么奇怪,少年时代的霍莲煾是典型的两面派,论礼貌谁都没有他有礼貌,论野蛮谁都没有他野蛮,不过这些话都是康桥告诉周颂安来着,基本上霍莲煾在他面前看起来就是那种有钱人家教养极好的少爷。 “周颂安,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漂亮的男人让周颂玉念念不忘。 “我以前给他补习过中文。” 周颂安给霍莲煾补习过中文,即使时间很短,但在他的认知里霍莲煾是他的第一个学生,所以,刚刚认出霍莲煾时他心里还小小的激动了一把,那可是他第一个学生。 从商场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停车场,那辆乳白色的跑车从周颂安所在窗前开过,开车的人正是霍莲煾,车子开得极快,驾驶座车窗映衬出来的是宛如刀削出来的侧脸,就那么从窗前匆匆一滑而过。 “舅舅。”细声细气的声音把周颂安的视线从停车场拉回来:“刚刚是桥桥给你打电话吗?” 被他抱在怀里的吴晟钧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小家伙口中的“桥桥”指的是康桥,学牙牙语时他特别喜欢这个发音,每次总是“桥桥”的叫着康桥,久而久之也就改不回来了,再之后,吴晟柔也跟着这样叫康桥了。 “是的,刚刚是桥桥打来的电话。” “我猜桥桥一定是太想我了。”小家伙自我感觉真良好。 这个时候,周颂安才想起一件事情,拨开吴晟钧额头上的厚刘海,“趴”的一声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一口:“这是桥桥让我代替她亲你的。” 话刚刚说完,另外一张额头也是留着厚厚刘海的脸凑了过来:“桥桥也一定是让你代替她亲我。” 这对活宝,对,对极了! 几分钟之后,吴晟钧还在强调着桥桥也许喜欢他多一些“舅舅,我说对了吗?我觉得桥桥刻给我的土拨鼠比吴晟柔的还要漂亮。” 吴晟钧的话让周颂安哭笑不得,明明就一模一样,看着小家伙极其认真的表情,周颂安心里一动。 低低的,偷偷的问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孩子:“吴晟钧,你喜欢桥桥当你的舅妈吗?” 小家伙睁大眼睛看着他。 于是,周颂安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吴晟钧小朋友你想不想天天看到桥桥。” 吴晟骏重重点头,周颂安眉开眼笑,不过,那也得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周颂安等了康桥很多年,他知道她也知道。 夜幕来临,连续下了几天的雪在晚间停歇了下来,气象专家说那有可能是纽约这个冬天里最后的一场雪。 门外道路两边堆着雪堆,初上的华灯在雪光的映衬下就像是被遮挡住一块薄纱,迷离而梦幻,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男人显得太过于心不在焉的话,这会是一个可以记住很久很久的夜晚,唐雨萱想。 唐雨萱认识霍莲煾三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家用晚餐,更何况今天是情人节,虽然霍莲煾说要给她做晚餐,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从商场回来之后霍莲煾就躲进书房,摆在餐桌上精美的食物是他家的佣人和她打电话召来的酒店大厨弄的。 他给她买的花她一支支精心修剪,一支支插到花瓶上,再调好餐厅的光,等一切就绪之后她换了一件衣服,换好衣服之后她敲开书房的门。 现在,坐在唐雨萱对面的霍莲煾身上穿着款式极为简单的衬衫配休闲裤,和霍莲煾一比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行头怎么看都是笑话,看着霍莲煾那件墨绿色的休闲裤唐雨萱心里一肚子火。 不过,她不想在这样的夜晚和他吵架,一边用餐一边和他说话,他有一下没一下应答着,做着“嗯”“哦”“这样?”简单的发音。 这样的状况终结在唐雨萱问的“莲煾,你和那位叫做周颂安是怎么认识的?”上。 如果不是话题太过于枯燥的话唐雨萱也不会问出这样无聊的问题,从那位叫做周颂安的男人衣着打扮一看就是那种中产阶级人士,而霍莲煾来自于东南亚最了不起的家族之一,她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杯子被搁回到餐桌上,霍莲煾从领口扯下餐巾。 “你很关心他的婚姻大事,莲煾,你在面对那位叫做周颂安的男人表现得很奇怪。”唐雨萱觉得奇怪之处还在于霍莲煾拉着她离开时所表现出来的,就像是见鬼似的,就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他似的,而且,连招呼也没有打就离开,霍莲煾在她朋友中教养是最好的。 餐巾轻飘飘罩在红酒杯上,在昭示着晚餐结束。 看着她霍莲煾冷冷说着:“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这是知道的。” 呃……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呢?霍莲煾性取向正常,这个她比谁都清楚。 挑了挑眉头,带着那么一点点不经意一点点玩笑成分:“或许那个男人曾经是你的情敌?” 那一瞬间,唐雨萱从霍莲煾的眼眸底下捕捉到一丝丝火焰,那火焰稍纵即逝。 “莲煾,有点闷。”唐雨萱也拿下餐巾,她的话再直白不过,因为闷才会和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霍莲煾笑了笑:“周颂安是我们管家的亲戚,嗯,他还给我补过几堂中文课,鉴于这样这样这位也许自认为在我面前可以秀一点点为人师表的优越感。” 唐雨萱给了霍莲煾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霍莲煾把手伸向了她:“我们跳舞吧。” 站在浴室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唐雨萱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霍莲煾已经在浴室里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状况来得有些忽然,不久前他们在跳舞,霍莲煾忽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之后就离开,十分钟之后唐雨萱还是没有等到霍莲煾,她沿着房间一个个找,最后在浴室听到类似于受伤时发出呻。吟的声响。 叫了一声“莲煾”,浴室的声响迅速消失不见,浴室门没有锁,几经考虑之后唐雨萱打开浴室门。 这个情人节注定会成为唐雨萱难以忘记的夜晚,这个夜晚唐雨萱第一次见到了这么狼狈的霍莲煾。 他就卷缩在那浴室的墙角下,从额头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他的眼睛,脸色惨白。 白到就像是被困在夜月里的吸血精灵:曙光就要来临了,当第一缕曙光撕破天际,他将化为白色的灰烬。 也不知道怎么的,叫着他的声音就那么抖开了“莲煾。” 那声“莲煾”使得卷缩在墙角下的身体一震,垂着头缓缓抬起,朝向着她,那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宛如是:是你在叫我吗? 柔软的发丝因为抬头弧度大的原因滑到一边去,眼眸清楚呈现了出来,他在找寻她,找到了。 然后,微笑。 笑容纯白。 唐雨萱的心就那样和她的声音一并抖开。 在霍莲煾的脚下,躺着一只被用掉的针筒。 ☆、第7章 2013年-2014年(07) 一红一白的跑车挡风玻璃积着一层薄薄霜气,晕黄的路灯光线沉浸在水汽中,整个世界宛如刚刚从水底上捞出来一般。 深褐色的床单上,两具汗淋淋的身体叠在一起,她的手指还深深穿入他的发底下,他柔软的发丝从她的指缝里渗透出来。 仰起头,让他的唇顺利的落在她的颈部上。 唐雨萱和霍莲煾的第一次发生在他们认识的两个月之后,在她拿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办法之后她在他水里下药。 对于自己的身材唐雨萱一直很有信心,这些信心是那些和她上床的男人给的,可到了霍莲煾这里都起不到作用,她一丝。不挂和他展现自己时他可以面无表情的看新闻节目,就好像新闻播报的那些枯燥内容远远比她的身材来得有吸引力。 至今,唐雨萱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时霍莲煾的模样,那个早上她也第一次见识潜藏在霍莲煾身上的暴力因子,第一拳抡过来时把她的鼻梁骨打裂,第二拳让她不得不到整形科去做唇形修复手术。 他把她打得就像猪头,等他打累了她抖动着嘴唇和他说:你恨我吧!恨我总比对我熟视无睹来得好。 那一个瞬间,她清楚的从他眼底里看到了怜悯,那种怜悯使得她忍不住去怀疑,是不是他也曾经经历过用这样极端的方法表达过属于他的情感,那个瞬间他和她好像变成了同病相怜的两个人。 之后,他坐在地板上抽烟,在烟雾缭绕中他对着她笑,那笑容更像是一种哭泣,手轻触她的头发,说“干得不错。”一根烟过后,他又说“这样也好。” 他说那些话的嗓音就像他呵出来的尼古丁,干涩沙哑。 至今,唐雨萱偶尔还会梦到那时霍莲煾触她头发时的指尖,冰冷得让她每每从梦中惊醒。 那一次发生在冬天,她纠缠了他整整一个冬天,春天来临时,他站在华盛顿的樱花树下望着满树的樱花发呆,发呆了许久之后,他对追到华盛顿来的她说“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 只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依然延续着她在他面前不着片缕时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电视节目。 在唐雨萱的感觉里霍莲煾更像是一名清教徒,即使在那一次,药力让他全身发烫,可他的身体身体越热眼神就越冷,动作也毫无技巧,粗鲁乏味。 到了那些声。色场所时也一样,嘴里说着讨好女孩子们的话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情感。 甚至于唐雨萱一直以为霍莲煾是一位性冷感者,直到今晚—— 十几分钟前他在浴室主动亲吻了她,一边吻着一边手迫不及待的伸进她衣服里,抽掉胸衣,手轻柔的逗弄着她,动作虽然毫无技巧可言可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指尖带着满满的讨好,还有来自于气息所传达出来的渴求。 就这样他们纠缠到了床上,仰起头,让他的唇顺利落在她的颈部上,又从颈部延续到她耳廓。 牙齿轻轻刮擦着她耳廓的软组织部分,就像是小猫儿在逗弄着心爱的鱼骨头一样,唐雨萱缩着脖子,身体被他逗弄得一抽一抽的,意乱情迷间听到他在她耳畔轻轻说话,听明白他的话之后笑着嗔着:“我可不是木头。” 本来就是,唐雨萱可不承认他刚刚对她的评价,什么“木头”?她哪里像木头了?为了表示她跟“木头”一点也不搭边,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后跟撩拨着他,从从小腿内侧那里发起,一点点往上…… 然后,一只手骤然间抓住她的脚腕,抓住她脚腕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几乎就像是要把她骨头折断一样,而覆盖住她的那具身体也变得无比僵硬,就像是冰雕一样,又冷又硬,明明,刚刚还滚烫得惊人。 “疼……”脚腕所传达出来的剧痛使得她手本能的去推他。 手指刚刚一触及,那具身体就迅速避开。 从她身上起身,手去抓搁在一边的睡衣,睡衣披上修长的身体移动着,往着浴室门口,打开浴室门,这一系列动作连贯得就像是一气呵成,快得连唐雨萱眼睛都忘了眨一下。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唐雨萱闭上眼睛,耳畔里还残留着他刚刚呵出的“木头” 是因为那支掉落在地上的针筒吗?那是一种针对缓解肌肉疼痛的注射液,后该种注射液因被验出带有少量可卡。因成分而遭到禁止,即使是这样这种注射液还是一直活跃在人们的视线中,和体育明星们“服用禁药”这一类丑闻联系在一起。 从霍莲煾的状况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注射这种液体。 从包里找出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在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烟雾缭绕中唐雨萱脑子出现了那间门牌号为“1314”的房子,房子约为百坪面积,两层半,灰色的墙褐色的屋顶,那样的房子在纽约比比皆是,房子坐落的地点也不见得多好,这个房子最为不寻常之处就在于房子的主人叫做霍莲煾。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期,唐雨萱无意间见到了从平价超市出来的霍莲煾,棒球帽,格子衬衫毛衣外套,手里拿着购物袋站在收银台前的霍莲煾看起来和普通的工读生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出现在那种地方做那种打扮的霍莲煾看在唐雨萱眼里就像是超级巨星甩狗仔使用的伎俩,源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她开始跟踪霍莲煾。 但结果并没有如唐雨萱想象中一样撞到霍莲煾和有夫之妇幽会的画面,倒是见到他走进那一户门牌号为“1314”的房子。 霍莲煾在那个房子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里唐雨萱可以肯定的是房子里只有霍莲煾一个人。 趁着霍莲煾出来扔垃圾时唐雨萱偷偷溜进房子里,发现房子和房子的外表一样,再普通不过。 之后的一个月里,唐雨萱雇人在那个房子附近蹲点,得出的结论是霍莲煾每隔半个月会到那个房子去,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去的,而去的目的仿佛也只是单纯的打扫房间。 再之后,唐雨萱后知后觉,阿拉伯数字的“1314”中文谐音为一生一世。 烟雾缭绕中,唐雨萱努力回想着当时她偷偷溜进去时那个房子所呈现出来的格局,一些的东西从她脑子里跑了出来:深蓝色的拖鞋身边紧紧挨着浅蓝色的拖鞋,桌上摆着马克杯,马克杯的模式和拖鞋差不多,那个房子…… 那个房子现在想起来更像是普通情侣、夫妻住的房子。 被烟烫到的手指抖了一下,唐雨萱睁开眼睛。 哗啦啦的水声持续响着,刺耳,笼长,长到唐雨萱都要不耐烦的去打开浴室门,冲着霍莲煾喊:我受够你了。 不不,这是违心话。 她被那个叫做“霍莲煾”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她对那个叫做“霍莲煾”的男人势在必得。 终于,浴室门打开了。 穿着白色浴袍的霍莲煾就像是他名字附带的那个“莲”字一样纤尘不染,而从他头发不断滴落的水滴又使得他性感魅惑。 唐雨萱知道因为她在这个房间抽烟已经引起房间主人不高兴了,从他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还可以看出来是极度的不高兴,即使是这样,房间主人还是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从床头柜上一一拿起属于他的东西,手表,手机,说了一句“我到客房去睡”径直往着房间门走去。 唐雨萱喜欢炫耀自己的美丽,可此时此刻即使她摆出如此撩人的姿态,霍莲煾还是把她当成空气。 “霍莲煾。”唐雨萱叫住那个正相打开房间门离开的男人:“我知道那间门牌号为一三一四的房子。” 果然,霍莲煾停下脚步。 唐雨萱知道她应该假装不知道那个房子的存在,可这一刻她真的忍不住了,在她和霍莲煾的关系中她一直处于被动的那一方,她打十次电话约他他都可以十次回绝,而他的一通电话她就乖乖的出现在他面前,她需要宣泄那些不满的情绪,同时也告诉他:她并不是被宠坏了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 “所以呢?”没有回头,他淡淡问了一句。 “莲煾,我可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我还知道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 “让我来猜猜,那个房子和文秀清的关系,霍莲煾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呢?这是一段关于有钱人家的男孩和一贫如洗的女孩的故事,最终,在门第观念思想的作祟下,男孩女孩被迫各分东西,男孩把拥有他和女孩子甜蜜回忆的房子保留了下来,再之后,男孩和父亲因为这位女孩变成了陌路人,而女孩子会每隔一段时间给男孩子寄礼物,比如说一只手工蜻蜓。” 曾经,唐雨萱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就特别想留下一个属于她的小物件,来昭示属于男女间的那种亲密。 第三次来时唐雨萱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一支口红,再之后是耳环,然而,她故意留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无一例外的进入了垃圾桶,为此,霍莲煾还用“我讨厌在我房间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的话警告过她,房间主人话都说出口了唐雨萱也只能乖乖的压下那点小心思。 可有一天,唐雨萱却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一样她从来就没有看过的小玩意,那是一只用水草编织的手工蜻蜓,精致的手工,以及和手工蜻蜓搁在一起的粉紫色卡片上秀丽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手,卡片下方还附带着“文秀清”这样的一个签名。 后来,唐雨萱从给霍莲煾帮佣的佣人口中套出,霍莲煾每隔半年时间都会收到类似于这样的小礼物。 霍莲煾是那种不喜欢就会拒绝的人,很显然,他不排斥那些寄给他的礼物,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对于霍莲煾来说是特别的。 一鼓作气把那些话说完,唐雨萱吃吃笑着:“莲煾,你说我猜对了吗?” “我比较好奇你在和我说这些话背后的意义?”霍莲煾依然保持着淡淡的说话语气。 唐雨萱顿时语塞,她也只不过想讨一下口舌之快而已,对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的嫉妒已经让她快要发疯了。 “不过不管你存在什么样的目的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刚的那些话让我看到你的不可爱,而且是极度的不可爱。”霍莲煾冷冷说着:“介于你的不可爱,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不要往我手机打任何电话。” 真是狂妄的男人。 “霍莲煾!”唐雨萱顿脚。 “一个月半!”背对着她他一动也不动的站着,那个背影所释放出来的讯息是:再说出一个字就变成两个月! 嘴张开,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房间离开。 之前唐雨萱好几次因为太晚住在霍莲煾家里,那几次霍莲煾都会陪她用早餐,可这次,霍莲煾家的佣人却转告了霍莲煾的话“厨师身体有点不舒服。” 离开霍莲煾家时唐雨萱发誓一定要把那个门牌号为“1314”的房子,以及那位给霍莲煾寄礼物的“文秀清”查得清清楚楚。 很快的,唐雨萱就查到关于房子的事情,可结果却是和她所猜想的截然不同,“1314”的房主名字叫做林芝华,霍莲煾的母亲就叫做林芝华,那个房子是林芝华在纽约求学时期住的地方,之后,它变成了一位母亲送给自己儿子的特殊礼物,根据霍正楷去年出的自传,那个房子里自己妻子很多珍贵的回忆。 也就是说那些所谓推论是错误的了,唐雨萱有些懊悔,紧接着霍莲煾的助理来的电话更是让她打消了查文秀清的念头。 简廖在电话传达着霍莲煾的话“唐雨萱,如果你再放任你的好奇心的话,那么,接下来如果你再出现什么‘意外’都与我无关。” 这是霍莲煾在变相的警告她:唐雨萱,如果你再查文秀清的事情,我们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唐雨萱也只回给简廖这样的话:“你和他说我明白了。” 接下来,唐雨萱乖乖数着日子,希望着四月快点过来,四月中旬,她就可以给霍莲煾打电话了。 三月中,唐雨萱看到了“霍莲煾身边的女孩又换了”这样的报道,伴随着这则报道,唐雨萱看到霍莲煾和那位具有“美国最美啦啦队队长”美称的女孩一起出现在波士顿凯尔特人的球场看台上,那两个人举止亲密。 看完那些图片之后,唐雨萱主动给那位据称一直很喜欢她的棒球明星打电话,隔日,她和那位棒球队员一起看电影的图片也出现在那些八卦报纸上。 三月末,简廖第一次见到霍莲煾的父亲。 霍正楷带来了这样的一则消息:韩棕死了。 ☆、第8章 2013年-2014年(08) 三月末,从波士顿飞纽约的班机,搁在简廖面前的报纸上有数张唐雨萱和美国棒球新星一起看电影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举止极为亲密,看了一眼和他隔着一个位置坐着的霍莲煾,那些图片似乎没有干扰到他,他正闭着眼睛做闭目养神状。 在简廖的印象中霍莲煾是那种把事业看得比女人更重要的男人,起码他从来就不会让女人影响到他的工作效率,霍莲煾也有一股狠劲,这两者结合起来让他囤积财富速度惊人,上个礼拜,一些财经媒体人还纷纷表达出看好霍莲煾在明年可以挤进五十亿会员俱乐部。 一下飞机,霍莲煾就出席了他朋友的庆功会,庆祝他朋友公司在纽约证交所挂牌,霍莲煾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席类似这样的庆功会,那些人在庆功会上分享资源,扩展人脉。 十一点半,简廖开车送霍莲煾回家,远远的简廖就看到霍莲煾家门口停着数十辆黑色轿车,几辆车竖着一字并开停在放在围墙外。 这样的状况看着有些诡异,简廖放慢了车速。 在霍莲煾的要求下简廖没有把车子直接开进车库里,刚刚停好车。 一直并开的车队中间的车车门打开了,陆续有身材魁梧的男人打开车门,最后从车里出来的人赫然是霍正楷。 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不久前,一些小道消息传出霍正楷因为私人上的事情和黑道组织结下恩怨,从现场车辆数字看这些小道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对于霍正楷的到来霍莲煾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他径直打开车门,甚至于连看也没有看停在一边,一副想和他做深谈样子的霍正楷,就这样保持着以往的脚步频率从霍正楷面前走过。 抱着一大堆出差文件的简廖跟在霍莲煾身后走着,霍正楷语气难堪的叫了声“莲煾”,霍莲煾状若没有听见一样,本来想打招呼的简廖也只能低着头紧跟着霍莲煾的脚步。 后面传来了脚步身,三串脚步声踩在通往主宅大门的小径上,然后…… 后面那道声音不是很大,但在这幽深的住宅区,以及这样一个美国人习惯早眠的周一夜晚显得尤为清晰:“莲煾,韩棕死了。” 霍莲煾住的房子面积连同花园网球场还有游泳池加起来有近千坪,这近千坪面积被围在围墙里,围墙周遭种满橡树和梧桐,围墙和树木使得这里看起来幽闭森然,在这样氛围下那句“莲煾,韩棕死了”达到了让人汗毛竖立的效果。 简廖感觉到那个瞬间自己的触觉似乎特别灵敏:走在最前面的一只脚刚刚踩在地上,另外一只脚正在抬起间,那句话使得刚刚抬起的那只脚在空中逗留了片刻,再之后,缓缓落下,脚踩在用碎石铺成的小径上,从碎石缝隙偷偷钻出来的小草被压在脚板下,窸窸窣窣的。 走在前面的霍莲煾停下了脚步,走在中间的简廖也停下了脚步。 而走在后面的霍正楷移动着脚步来到霍莲煾面前,那脚步又沉又重和他的声音一样:“韩棕死了,昨天晚上在东京出的车祸,今天中午院方宣布抢救无效。” 霍莲煾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韩棕的尸体明天将会被运回新加坡,莲煾……”顿了顿:“韩棕的葬礼就由你去参加,我想,康桥一定不希望我出现在葬礼上,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我亏欠她太多了,我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还惹她不高兴,你出席的话我觉得会比较好,起码……” 霍正楷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他站在霍莲煾的对面,庭院灯很清楚的照射出他的脸部表情,他看了简廖看一眼,简廖后知后觉到他不适合站在这里,有名望的家族家庭成员结构总是复杂且忌讳莫深。 抱着大叠文件尽量让自己脚步不打扰到那两个人,简廖朝着门口走去,搁放完文件之后简廖廖选择从偏门离开以此来避开那对父子的谈话。 可这夜真的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以至于一些不应该传到他耳朵的话都传到他的耳朵里头。 霍莲煾在东南亚是叱咤风云人物,霍家是早年中国兴起的“下南洋”风潮中的第一批人,也是最早凭着聪明头脑最先富起来仅有的几个人之一,到了霍正楷这一代,霍家的财富名望更是来到顶峰。 霍正楷是第一个把西方那种零售经营理念引进东南亚的商人,人们给霍正楷冠与了“零售巨头”头衔,在商界霍正楷更是强硬派的代表人物,作为亚细亚华商会会长之一,一旦一些国家经济改革触及到华商利益时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NO”。 可此时此刻,这位在一些政客眼里的“难啃的骨头”姿态低得已经不能再低了:“来的时候我喝了不少的酒,我觉得这样一来那句对不起也许可以说得溜一些。” “莲煾,对不起,请和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传达我的歉意,你告诉她,我会为我的错误行为做出负责和补偿。” 文秀清的名字简廖听过,按照DRL基金会一些老员工的说法,文秀清是霍莲煾的第一位女朋友,霍莲煾曾经带着她一起出席过基金会一些公益活动。 即使那位父亲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可他的低姿态并没有为他赢来谅解,霍莲煾的声音冷得像冰。 “霍先生,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的话那么就请回吧。” “莲煾……” “还没有说够吗?如果还没有说够的话我想我也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在我听来你除了第一句之外其余的全部是废话,霍先生你现在脚下站的性属于私人地方,如果霍先生还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就等同于私闯民宅,那我只能报警处理了。” 那位父亲再也没有说话。 回家路上,简廖在心里寻思着“韩棕”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他记忆里曾经出现过,如果韩棕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在一个应酬场合上,那位叫做“韩棕”的是一位年纪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的亚洲男人,这位亚洲男人和霍莲煾认识,之所以现在还能有印象大约是那个时候霍莲煾对那个男人所呈现出来的态度,敌意、藐视各占了那么一点。 那应该是发生在去年春天的事情,地点就在迈阿密的沙滩派对上,关于霍莲煾和那位叫做韩棕的男人发生的小状况的版本因为为这样:韩棕作为一位有妇之夫在公共场所上公然和未婚女人举止亲密,不巧这一幕被霍莲煾撞到了,霍莲煾认识韩棕的妻子,于是,韩棕尝试和霍莲煾解释。 那时,简廖也在场,韩棕对于那位穿着桃红色露背礼服,刚刚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的身份做出如是解释:她是我朋友的女友,我朋友因为有事情离开,她喝了点酒,我帮忙朋友照顾她。 那位看起来是一位不善言辞的男人,不善言辞到让在一边的简廖听着都有一点不耐烦了,可和他相反的是霍莲煾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等韩棕好不容易把他和那位女人的关系理清之后,霍莲煾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韩棕,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撒谎就会犯结巴。” 那晚,霍莲煾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就像是春季迈阿密的夜晚一样张扬,他指着那位叫做韩棕的男人说:“韩棕,我巴不得你天天左拥右抱,最好也能和霍正楷一样弄出一两个私生子来。” 这话当场就让韩棕联想到了霍莲煾和他父亲的恩怨,据说,霍正楷有一双私生子女在文莱当地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关于霍正楷的那对私生子女的传闻变得少了。 如果有心的人细挖的话,大约可以挖出点什么,在面对若干媒体关于那对私生子女的提问时,霍正楷回应含糊,不承认也不否认。 回到家简廖就接到霍莲煾的电话,霍莲煾在电话中交代:给他定明天前往新加坡的机票,越快越好。 周二,简廖接到这么一则消息,波士顿会所的筹集工作全面停工,会所所有事物交给副总裁肖恩全权处理,已经拟定在四月举行的两场拍卖会全部取消,霍莲煾宣布休假一个月。 霍莲煾这一系列举动使得简廖不由自主想起霍莲煾昨晚打给他的那通电话,电话内容没有问题,较为有问题的是语气。 简廖努力的回想起昨晚霍莲煾在电话中的语气:声音有点抖动,那种抖动仿佛在传达着一种情绪,简廖可以确信的是在那种情绪里没有任何哀伤成分。 从新加坡打来报噩耗的电话来得有点晚,韩棕被宣布死亡的二十分钟之后才有人想起,应该给那位叫做康桥的女人打一通电话。 电话打到康桥手机时时间为下午三点五十八分,接完电话之后手机就从她手里滑落,手机滑落的声音在地上闷闷的“嘭”的一声。 她低头去看手机,弯腰捡起手机,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侧过脸。 那张脸所呈现出来的唯一表情是惨白,蠕动的嘴说出:周颂安,你能不能给我订一张前往新加坡的机票,越快越好。 他被她吓到了,慌忙问:“怎么了?” “韩棕死了。”麻木的语气吐出。 ☆、第9章 2013年-2014年(09) 周颂安订到了晚间八点半的航班,从上海到新加坡有差不多五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介于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康桥的状态周颂安订了两张机票。 行程近半,万米高空上康桥问一直都坐在她身边,帮忙她处理行李托运手续,还有登机牌的他这样一句话:周颂安,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听得周颂安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那个瞬间他仿佛看到属于她的少女时代,少女时代的康桥是木讷的,木木的,崩崩的,很少说话,有时候说出来的也是不经思考,用康桥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康桥呢,丑的东西不会赋予赞美,即使那个很丑的东西所拥有者是至高无上的人。 也是源于这样康桥很不得人喜欢,每次康桥一得罪人就会惹来她妈妈的一阵骂,话骂得很难听,久而久之,康桥开始了用沉默的态度对待这个世界,大部分时间里那个女孩都是安静的,安静得…… 安静得就像是一块木头啊。 偶尔,周颂安还曾经听见过霍莲煾管康桥叫做“木头”。 说完话的人也许是意识到她说的话不妥,低下头,说了一句“颂安,对不起。” “没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周颂安在康桥少女时代最喜欢做的事情,做这样动作最初的意义是想传达类似于我们是很亲昵的朋友这样的讯息,久而久之,这样的动作变成了骨子里很偏执的一种习惯,而对于那位木讷女孩的怜悯也慢慢的转变成爱。 现在的康桥呢? 现在的康桥也早已经不见了少女时代的那种木讷呆然,也只有在偶尔间极度放松,心不在焉的状况下才会不经意流露出她的木头属性。 康桥的成长仿佛只是一个夏天,也仿佛是一个眨眼之间的事情,周颂安还记得那年夏天他在澳洲接到康桥打给他的一通电话,在电话里康桥和他说:周颂安,我结婚了。 周颂安接那通电话时正是深夜时间,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刻,“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继续睡觉,次日醒来,周颂安才知道他接的那通电话不是一个梦,也不是恶作剧电话,康桥真的结婚了! 康桥嫁给了大她七岁的韩棕,霍家和韩家是世交,韩棕为韩家次子。 确认康桥结婚消息之后,周颂安从澳洲飞到文莱,那天正是康桥结婚回门的日子,烈日炎炎盛夏,在以前他们常常会聊天分享音乐那方小小的天地里,他问她“为什么?”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周颂安也只不过是初夏离开,一个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发誓娶的女孩变成了别人的妻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的回答,她说话的声音,还有她当时的脸部表情无一呈现着玩世不恭的姿态。 在她面前,他第一次做出属于男女间的那种告白。 “康桥,我喜欢你。” “我知道。” 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知道了还…… “你喜欢我不代表我就要嫁给你,周颂安,其实在你心里也知道你配不上我,起码在财富这方面的比重上,所以,你迟迟不敢告诉我你喜欢我,我理解你,也谢谢你的喜欢,毕竟,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对于女人来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那刻的康桥是那般的伶牙俐齿:“介于你对我的这份喜欢,我就给你一个忠告,忘了我吧,去找适合你的女孩子,可以和你一起存钱买房买车的女孩子。” 离开时周颂安发誓会好好的记住康桥给他的那个忠告,找一个适合他的女孩子。 然,几个小时之后,周颂安就知道了这个夏天发生在康桥身上的事情。 属于康桥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发条呵,终于撑不下去了,“蹦”的一声,灵魂出窍逃出升天,有多痛苦有多压抑灵魂就要有多自由,有多剑拔弩张。 之后,周颂安辞掉了澳洲的工作,在一个月色极为柔美的夜晚给康桥打了一通电话,温柔的告诉她:康桥,如果觉得命运委屈了你想找人发点牢骚的话我会一直在。 她什么也没说就挂断电话。 周颂安在文莱找了一份工作,几个月过去,在一个礼拜天夜晚,周颂安终于听到了他所熟悉的脚步声出现来他宿舍的走廊上,停在他门前。 时间宛如大浪淘沙,最终,昔日木讷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个闭着眼睛坐在他身边的女人。 闭着眼睛的康桥睫毛淡淡的,眉形秀丽,白皙的皮肤,配上属于她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淡然使得她就像是男孩子们心目中的神仙姐姐,又远又近,在水一方。 但睁开眼睛的康桥又是另外一番样子,凝望着她的眼眸,透过她的眸光:嗯,那是一双写满故事的眼睛。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又要新添上一桩故事:我的丈夫,不在了。 抵达新加坡时差不多凌晨两点左右时间,叫了一辆计程车周颂安陪着康桥回到韩家。 康桥很少会和周颂安说起她在韩家的事情,周颂安心里也隐隐约约猜到康桥在韩家的状况,事实证明了周颂安的猜想,康桥在韩家并不受欢迎,对于康桥的到来从韩家人乃至那些亲戚们,甚至于佣人都表示出了极为冷淡的态度。 而那位康桥称之为“嫂嫂”的女人似乎对陪着康桥出现在韩家的他更有兴趣。 大家族间为了利益勾心斗角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面对着那个女人的观察目光周颂安在心里苦笑。 而康桥似乎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了,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搁放在一边那张被放大的黑白照片上,脸色越发苍白如鬼,那是韩棕的照片,鼻梁上架着眼镜带着浓浓的书卷味,一点也不像个商人。 往着那张照片靠近过去,缓缓伸手,眼看手指就要触到照片上的人,照片迅速被拿走,拿走照片的人正是韩棕的妹妹,三十多岁年纪,眉目凌厉,冷冷说着:康桥,你还是去休息一会,我们还要到日本接我哥哥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康桥前往东京。 周颂安住进韩家管家给他安排的房间,之前周颂安曾经提到自己已经让朋友给他订好酒店,被康桥称作为嫂嫂的女人难得说出了客气话“周先生,你住在这里吧,你是康桥的朋友,她现在需要有一个人在她身边照顾。” 次日中午,韩棕的尸体被运回新加坡,韩家是新加坡望族之一,新加坡当地电视台对韩棕尸体抵达新加坡机场进行了转播报道:最先走出机舱的是韩佑,韩棕的父亲去世之后作为韩家的长子韩佑成为了韩家的当家人,在韩棕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韩佑就赶到东京。 走在韩佑身后的是作为韩棕妻子的康桥,康桥穿着丧服,左边发鬓别小小的白花,呈现在电视镜头的那张脸极为的木然。 在看这些画面时,周颂安听到坐在他身边两位的窃窃私语声,那两位是前来参加葬礼的中年女人,这两个中年女人在低声讨论康桥有没有哭? 她们从康桥和韩棕的妹妹嫂嫂的状态可以得出结论:康桥没有哭,倒是韩棕的嫂嫂和妹妹哭得眼睛红红的,那两双红红的眼睛就这样呈现在新加坡电视观众面前。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是忙碌的,韩家所有人都在为明天上午韩棕的哀悼会做准备:xx会长那边通知了没有?xx部长告知了没有?给xx董事会打电话了没有?韩家的当家人亲自给xx总理办公室打了电话,对方已经明确答复明天会派代表参加追悼仪式。 …… 最后,就只剩下这么一个问题:霍正楷明天会不会出现? 在院方宣布韩棕抢救无效时,韩佑第一通电话不是打给康桥,而是打给了霍正楷,沉默了数十秒时间之后霍正楷给出了这样的回应“知道了”之后就没有再做出任何表态。 霍正楷一生叱咤风云,他唯一的污点也就是那个挺着大肚子住进霍家,叫做倪海棠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为霍家带来了一个拖油瓶,这个拖油瓶就是康桥。 关于康桥,坊间存在两种版本:其中一个版本为霍正楷早已经和倪海棠勾搭上了,康桥是他们的孩子,另一个版本是康桥是倪海棠和别的男人生的,倪海棠被迫无奈间只能把康桥带回霍家。 在人们对这两个版本争论不休期间,霍正楷宣告他部分不动产以及他名下百分之五公司股份将会划分到康桥名下,这样一来就等同于他用另外一种方式向外界承认康桥是他的孩子。 之后,争论才逐渐平息。 但显然,霍正楷对于他的那个污点还耿耿于怀,康桥不受霍正楷待见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韩家在经过几轮推敲之后更倾向于霍正楷不会出席悼念仪式,但肯定会派出若干代表。 韩棕的尸体运回新加坡二十个小时之后,追悼仪式正式开始,追悼会现场庄严肃穆,来参加追悼仪式的人很多,韩家大门口车辆络绎不绝,长长的走道摆满了花圈挽联。 追悼仪式举行了约两个小时时间,周颂安作为康桥的朋友进入追悼会现场,和他进入现场的就寥寥几人,想必这样的寒酸场面看在那些人眼里就变成了:死者妻子的亲属用五根手指数绰绰有余,想必平日里头必然是一位寡淡的人。 那一刻,周颂安心里特别的心酸,应该把周颂玉也叫来,让周颂玉把她的那群朋友们也叫来,周颂玉可是朋友满天下,个个古道热肠。 行完礼,周颂安走到站在家属位置的康桥面前,抵达韩家之后,康桥唯一和他说的那句话是“我去接他回家了。”那句话还是当着管家的面说出来。 之后,他和她无任何接触,倒是偶尔从韩家亲戚口中听到类似于“那女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丈夫死了没有滴一滴眼泪。”这样的话。 此时此刻,周颂安唯一能和康桥说出的也只能是那句“节哀顺变”。 她低头回礼,低头间,周颂安看到了别在她鬓角的那朵小小的白花。 从追悼会现场离开之后周颂安被安排到宾客房间,庆幸的是从这里可以看到追悼会的部分角落,康桥站的位置正好处于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追悼会临近结束,周颂安见到霍莲煾。 在黑暗森林里行走了很久的孩子完成了第一千次虔诚的祈祷之后,骑着马的年轻骑士从天而降,他用手中的宝剑划开了重重的霾和昼,光从宝剑划开的裂口中渗透了出来。 他背着光,光把他剪成了黑色的剪影,剪影修长声音温暖。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黑骑士离开了。 那一刻,霍莲煾的出现就像是许久以前康桥口中描绘的那个骑着马用宝剑劈开黑暗的黑骑士。 透过玻璃窗看着霍莲煾一步步的走向康桥,莫名的,周颂安的心突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慷慨一句:经过八年时间,他和她终于见面了,东野式的人物处理手法到了这里也结束的了,下面是峦哥的。【我写这一段感觉自己在目送着他们了,我相信结合后面的故事再会看这段,整个故事会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还想谢谢一下大家的耐心,让我过了把瘾,因为写了不少的故事了,想用这种设定来保留自己对写文的热情,而新鲜感就是促进热情的催化剂,我是这么觉得的。 大家好像对霍莲煾被唐雨萱下药这段有些排斥,我想说的是现在我是把每一段故事当成最后一段故事来写,因为每一个人的创作期有限,忽然一个字写不出来是一觉醒来的事情,所以,我想把我心中的故事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把好的美好的带到大家面前,但也不去回避那些不美好的,残酷的。 ☆、第10章 2013年-2014年(10) 霍莲煾的出现从身边的几声“那是谁家的车队,排场可真大”开始,当时,周颂安和数十人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里,顺着那几个人的声音、目光、周颂安看到数十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韩家门口,开在最前面的是插着新加坡国旗的行政车,很显然行政车是用来给后面的车队开道的。 然后,周颂安就看到了霍莲煾,白色衬衫配黑色西装的霍莲煾从排场,到姿态都像是红毯秀最后压场的嘉宾。 他一副不急着进去的样子,直到韩佑出现在大门口,扣上西装纽扣,面对着来人淡淡点头致意,沉肩微微欠腰,伸出左手。 韩家当家人伸出双手,身体做四十五度弯腰倾斜。 谁强谁弱,一眼分明。 韩佑亲自把他从门口迎了进来。 那一刻,霍莲煾的出现让周颂安心里感觉到欣慰的,起码,他让康桥看起来没有那么势单力薄。 周颂安知道韩家已经把他们的律师请来了,一旦葬礼结束就是财产分割,有钱人向来忌讳夜长梦多,他们自然不会让那个叫做康桥的女人分走韩家的三分之一财产,可以想象到的是,关起门来从那些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霍莲煾向来不是那种好惹的人,这一点很早以前周颂安就深有体会。 新加坡是那种典型的热带气候,骤雨说来就来,约七八分钟的豪雨过后,阳光就迫不及待的探出云层。 韩家院落有不少年龄在十几年以上的热带树木,高大,翠绿,正午,日光穿过树木缝隙落在树下的那两个人身上。 垂直通往韩家主宅的棕油路上,韩佑走在前面,霍莲煾走在后面,从树木缝隙渗透下来的铺在霍莲煾身上,那日光把那人白色衬衫领口折射得又亮又透,像流着光的影像。 吸引得很多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胶在他身上,看着他沿着绿荫下的道路,台阶,一步步走向追悼会,看着他鞠躬,看着他在鞠躬之后侧过脸去。 当霍莲煾站在康桥面前时,莫名的,周颂安心突了一下,就好像有谁轻轻拍了他一下后脑勺一样。 然后,从中枢神经开始传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安。 那个中午,康桥接到一通电话,在那通电话里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说康桥,韩棕死了。 听完那句话之后她的脑子就开始浑浑噩噩了起来,之后她就像是一具提线木偶,没有思想身体跟随着那些人,那些声音,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很多人来到她面前和她说“节哀顺变”她对每一个和她说节哀顺变的人回礼。 又有人来到她面前低声和她说“节哀顺变”,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声,听着有点熟悉的样子。 低头间她看到笔直的黑色西裤裤管盖在蓝灰色的皮鞋上,这个人没有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说完就离开,他停在她面前,为什么还不走呢? 头稍稍往上移动一点,康桥看到被包在黑色西裤下的那双腿又直又长。 她懒得再去抬头看这个人,这个人想必也和那些人一样,脸上的表情要么同情,要么默然,要么脸谱化。 她的眼皮又重又沉的,让她想想她都有多久时间没有睡觉了,她最近老是失眠,也不知道为什么的。 在思索间她的身体被动往前倾,她以为她是要昏倒了,其实不是,是有人把手搁在她后腰上,搁在她后腰的手就那么轻轻的一压。 身体被动往前倾,康桥的头搁在一个肩膀上,又厚又沉的眼皮就像是那种拉闸式的大门。 缓缓的,缓缓的,康桥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承载着她的头颅的肩膀是那么的舒服,舒服到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触碰到那个天鹅毛枕头。 睡惯了硬邦邦的木头枕头的她一听到那个软得就像是棉絮的一样的漂亮宝贝是收集天鹅羽毛制作而成时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就恨不得天快一点黑,那样她就可以把头亲密的靠在她的漂亮宝贝上了。 后来,康桥换了很多枕头,质量绝佳,价格不菲,可在她的心里最为柔软,最得她喜欢的是最初那个粉紫色的天鹅毛枕头。 外婆老是和年幼的她唠叨“我们的康桥和外婆一样是个死脑筋的人。”看来,老婆的唠叨是有些道理的。 此时此刻,她仿佛找回许久以前的那个粉紫色枕头,她的身体仿佛缩回了彼时间十来岁出头的那个躯壳,那个时候啊,烦恼也很多,可睡一觉之后烦恼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就像是那昨夜里头轻敲她窗的长风,渺无踪迹。 说不定…… 说不定所有一切一切只是在一个夏日午后做的一个长梦,这个念想让她思想混沌,混沌间有人轻轻的咳了一声。 眼皮掀开,整个世界只有黑白两色,站直身体,倒退一步,那张面孔就这样猝不及防间落入眼帘。 眼前的这张面孔和昔日的那张面孔交叉重叠,精致到极致的眉和目,悦人到让人在心里忍不住怀疑着:这世界居然有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就那样呆呆的瞅着那张脸。 在这一刻历史被复制,康桥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时是舍不得把眼睛移开的,她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这么漂亮的男孩。 贪恋美丽的事物据说是一种天性,一秒过去还想再看一秒。 然后,妈妈伸出手狠狠的拧了她一把,说出类似于“脸都给你丢尽了”这样的话,她赶紧低下头,看着那个漂亮男孩穿的外国皮鞋从面前经过。 男孩后面跟着一大堆人,那些人手上提着是漂亮男孩的行李箱,他带回来的东西可真多,有差不多十箱左右。 穿金戴银的妈妈拉着小豆丁的手蹭蹭上前,用听起来就像是良家妇女的温柔声音叫了一声“莲煾。” 那声之后妈妈又说了一句话,当时日头黄黄的。 从久远的记忆里头飘过来的声音一下子撕开了那个黄黄的世界。 眼前世界一片清明,在那个黑白世界里韩棕正在看着她,戴着眼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商人。 从十二岁到现在的二十九岁间,康桥一共参加了了四场葬礼,排名依次是:外婆、妈妈、弟弟、现在是—— 丈夫。 目光从韩棕的照片拉回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 霍莲煾! 康桥有很多个年头没有见到霍莲煾了。 手垂落前面,说了一句“你来了。” “嗯。”淡淡回应着,声音倒是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见得多亲近但也不疏离。 蓝灰色皮鞋移动到了韩佑那里,康桥垂下头,目不斜视,几分钟过去,又有新的人进来。 被打在窗户上的雨声惊醒之后康桥就再也睡不着了,呆坐在床前看着她和韩棕结婚时的婚纱照。 照片上他们都穿白色礼服,她整张脸都被白色头纱覆盖住看不清表情,他紧紧挨着她站着,脸上表情无喜无忧,怎么看她和他都不像是夫妻。 整个房间里除了这张婚纱照再无其他照片,这是康桥和韩棕的卧室,由于女主人长期不在的关系,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单身男人住的房间。 康桥和韩棕的结合与爱情无关,遭遇了背叛她在某一个时刻需要一个避风的港湾躲起来舔伤,多年沉浸在失去女友的伤痛中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他需要一个不爱他的妻子,也就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决定走在一起了。 筹集婚礼,宣布婚讯到完成婚礼也只不过是三天时间,那些人用“零售业巨头千金和物流世家次子闪婚”来形容那段婚姻。 韩家在上海有分公司,康桥和韩棕结婚的第三年韩棕被分配到上海分公司,她也跟着韩棕离开新加坡前往上海,康桥在上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年之后,韩棕回到新加坡上班,而她以工作室为由一直留在上海,最初几年她还配合他每年农历春节时回新加坡,最近两年她连回新加坡都懒了,对于她的懒病韩棕也没有说什么。 落在凌晨时分的雨下了有差不多十分钟左右,雨停之后周遭更为安静了,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静寂。 韩家祖籍是福建,韩棕的葬礼也依照福建的习俗,明天韩棕的尸体将会被进行火化处理,处理完之后就是下葬,也就是习俗中的“入土为安。”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此人,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无此人。 穿上外套,康桥离开房间。 守灵的是韩家老佣人,康桥进来时他正在打瞌睡,老佣人离开之后整个灵堂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康桥在韩棕的照片前站了一会之后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照片里的人,很亲近但也很陌生。 康桥最后一次见韩棕是在上海,晚上八点来次日八点离开,那天她给他做了早餐,他把她给他做的早餐吃得干干净净的。 他开口和她说“康桥,送我到机场”。 康桥开车把韩棕送到机场,还没有到登机时间,他又和她说“康桥,陪我一会”,在她陪着他的小会时间里他就一直在瞅着她,瞅完了又用手来触摸她的脸,在“避开”和“不避开”间她选择了前者。 他的手指从她头发滑落到她脸颊上,指尖轻轻的刮擦着,声音听着就像是在叹息,叹息着说着“你都不会想把我臭骂一顿吗?” 韩棕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可她瞒着他做的那些事情也好不到那里去,所以,她觉得没有把他臭骂一顿的资格。 那天,她回给他的话是“韩棕,我们都是成年人。” 她话里头所传达的再明确不过,他听完了之后还是叹息,那缕叹息又悠又远,此时此刻,那叹息的气息仿佛穿越过了时空,她的手指占到那缕叹息气息,温温的暖暖的,宛如慈爱的长兄。 那一滴泪水就这样滑落了下来,这是康桥第一次为韩棕落下的泪水,隔着一层浮光她看到照片里那个人的目光透过镜片安静的注视着她,就像那天在机场时他瞅着她的模样。 这个人没有了,就像另外的三个人一样没有了,不再了。 那一刻,泪水倾盆。 离开时天边透露出微弱的亮光,那些亮光和着庭院深处幽幽的灯光铺设在用白色水泥切成的小径上。 康桥走在小径上,即将拐过那个弯道时,一个声音来自于左侧:“你还真的把一位痛失另外一半悲痛欲绝的女人形象扮演得惟妙惟,不知道真相的人一定在心里想着,嗯,他们一定是一对恩爱夫妻。” ☆、第11章 2013年-2014年(11) “你还真的把一位痛失另外一半悲痛欲绝的女人形象扮演得惟妙惟,不知道真相的人一定在心里想着,嗯,他们一定是一对恩爱夫妻。”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左侧响起。 顺着那道声音,康桥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那点猩红,一闪一闪的,微光中霍莲煾靠在高大的香樟树下,手指夹着烟脸隐在斑驳的树影中。 在康桥转过头去时庭院灯正好落在她脸上,即使光线不强可也是刺到她的眼睛,眼睛下意识眯起。 “看来哭得挺凶的,都把眼睛哭肿了。”他笑出声音,笑声浅浅的:“新加坡这种鬼天气真让人头疼,我睡不着,就出来抽根烟,结果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喂,康桥,你知不知道你哭鼻子的样子有多可笑吗?刚刚我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是康桥吗?” “很可笑吗?”侧着脸,康桥问。 他点头,点完头之后又摇头:“也不是很可笑,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大约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笑,可发生在你身上的话……” 说着话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懊恼的“噢”了一声,说:“我都忘了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是一件不幸的事情,那就把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当成是想缓冲一下一位沉浸在失去丈夫的妻子的悲伤吧,只是词不达意而已,你也知道,那些哄人开心的事情我不在行。” 周遭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凝结在枝头上雨珠滚动的声响,微风吹过,雨珠从树枝上滑落,些许落下康桥的头发外套上,捂紧外套康桥问:“那么,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不置可否的样子。 康桥移动着脚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刚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稔熟随意,宛如没有长长的八年离别时光。 “你还真还和以前一样硬邦邦的,就像一块木头,一点礼貌也没有。” 背后的那个男人,康桥曾经为他死过一次,身体没有死成倒是心死了,所以,她现在不生气。 脚步声慢悠悠的跟在她背后,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声音还在继续着:“我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个时候怎么会被你迷住?年少轻狂?好像就这剩下这个解释了,康桥,你觉得呢?” 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天光呈现出鱼肚白,天很快就亮了,今天是韩棕出殡的日子。 “怎么不回答呢?嗯?” 回答他因为年少轻狂被她迷住这个问题吗? 可遗憾的是康桥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迷住霍莲煾,倒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被另外一个女孩子迷住的模样,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文秀清,人如其名。 霍莲煾曾经为了文秀清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个巴掌让她疼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手不由自主的去摸自己左边脸颊,现在已经不疼了。 不过,现在康桥也懒得和他去争论这些问题了,脚步声还在跟着她,就仿佛今天非得弄出个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回答:“也许吧,谁都会在年少轻狂时做出那么一两件傻事。” 背后脚步声停顿了下来,走上台阶,几米长的回廊走完拐了个弯,就到了她的房间。 上午十点,韩棕的灵柩被送到了殡仪馆,在韩佑签完字和殡仪馆工作人员进行交接仪式时,康桥下意识手想去拉住,冰冷的棱角擦过指尖转瞬即逝,身体晃了晃,一只手扯住了她。 康桥没有再动,就这样目送放着韩棕的那个长方形盒子辗转在幽深的走廊上,这是她的最后一眼,她只能送韩棕到这里了,按照闽南习俗,妻子是不允许参加自己丈夫的葬礼。 等出了殡仪馆康桥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霍莲煾手里,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半依靠在他怀里,那个瞬间康桥第一时间目光去找寻周颂安,她知道周颂安也在出行人员名单上,很快的康桥找到了周颂安,他就站在距离她十几步的地方看着她。 站直身体,身体和霍莲煾拉出距离,手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刚刚一动就被更紧的握住。 强握住她手的人嗓音压得很低“我得警告你,眼睛最好不要东张西望,我都不知道该是把你让周颂安出现在这里的行为形容为蠢还是天真。” 十个小时之后,康桥总算明白了霍莲煾和她说的那句话。 葬礼结束在下午三点左右时间,韩家的一些朋友亲戚也在参加完葬礼之后回国的回国,回家的回家。 参加完葬礼之后周颂安就开始收拾行李,康桥以为他收拾行李是回上海,可他的回答却让她觉得意外“我已经订好酒店,明天就搬到酒店去。” 还没有等康桥做出任何反应周颂安就直接说出“我等你,我们一起回上海,你要在这里呆十天我就呆十天,一个月就一个月,一年就一年,即使一辈子也可以。” “不……别……”即使知道周颂安这样做不妥,但她能挤出来也就只能是这干巴巴的这两个发音。 不,别! 和她形成反差的是周颂安的坦然:“每一个人都是独立性质的,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会为我所做一切事情、乃至事情产生的后果负责,这是我和我学生们说的第一句话。” “颂安……” “你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被动的摇头。 他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门口:“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你,现在所要做的是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你的脸色看起来糟糕透了。” 被动的被周颂安推出房间,背后的门关上,康桥站在门口。 周颂安住的地方是韩家客房,房间就在第二层,客房是采用方形复方衔接式的,一间连着一间,中间是四方形的露天花园,隔着那个四方形露天花园,康桥看到站在她对面的霍莲煾,他看着就像是在欣赏花园里的花,目光再往下,康桥看到另外的两个人,韩棕的大嫂和妹妹,她们也正在看着她。 晚间八点,管家敲开康桥的房间,跟随着管家康桥到了大厅,大厅外四角还挂着白灯,大厅里一派灯火通明,韩家人都在,韩棕的大哥大嫂坐在一边,韩棕的妹妹和妹夫坐在另外一边,而…… 而霍莲煾也在场。 看到韩家的律师之后,康桥大约也猜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样也好,那些烦心事早点解决也好,只要不动她在上海的工作室,其他的都无所谓。 所有人都在看她,想了想,康桥选择坐在霍莲煾身边,这次霍莲煾是代表霍正楷的名义出席,在公共场合上那点礼仪还是要顾忌的。 韩佑的开场白不痛不痒,尽说一些门面话,这些门面话大致是讲给霍莲煾听的,类似于我们这样做也是逼于无奈这样的。 霍莲煾倒也配合的很,不时用“嗯。”“嗯哼。”“我明白。”这样的话来回应韩棕。 结束了长番无聊的开场白之后,在韩佑的示意下韩家律师把一个文件袋交到康桥手上。 打开文件袋,康桥赫然看到她和周颂安在一起的照片,几十张照片清一色纪录的是属于她和周颂安较为亲昵的举止,更有数张照片利用了借位技巧,于是,原本只是要好朋友间不经意的举动变成了类似于拥抱接吻这样只属于情侣间的互动,更有几张照片背景为深夜周颂安的公寓,门口,以及从窗户印出来的依偎影像。 指尖在发抖,康桥很想把手中的照片狠狠的朝着那些人脸上砸去,那些人在窥探完了别人的生活之后居然还能如此的堂而皇之! 但不能,韩棕才离开这个家也不过是数十个小时时间。 把照片放回文件袋里,刚刚收好文件袋就被坐在身边的霍莲煾拿走。 手搁在膝盖上,把脊梁挺得直直的,目光一一从那些人脸上越过,最后停在了韩佑脸上,问:“把那些照片给我想要达到什么?” 韩佑目光往着她左边那一侧,霍莲煾就坐在那里,也许韩佑觉得需要观察一下霍莲煾,以此来衡量他接下去的语气拿捏,还有说话内容。 显然,韩佑得到他所想要的,就像是外界的传言那样:康桥于霍家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角色。 “康桥,我不想让韩家的遗产纠纷长期占据报纸版面,你也知道,人们喜欢看那些。”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还不容易。 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做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如眼前的这位韩家长子:“但我也不想让一些和韩家有过结的人来对我们的家事说三道四,所以,希望你能对外发表一份简短说明,以妻子的名义阐明放弃丈夫遗产的继承权,当然,也不是要你放弃全部。” 韩家律师把那份早就拟好的财产分割名单交给她,康桥上海的工作室被规划在了必须放弃的这一块上,而且排位靠前,就在公司股票下面。 “别的我可以不要,但工作室不行。”一字一句说着。 工作室真的不行,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以后,康桥要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一个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个工作室的前身是我们早期要提供给员工的娱乐休闲场所,也是我们公司未来重点扩建的项目之一,所以由不得你说不行。”韩佑慢悠悠说着。 “那我只能打电话给我的律师,让我的律师和你谈了。”康桥想站起来。 “先别急着走。”韩家长媳大有夫唱妇随之势:“康桥,刚刚那些照片你也看过了,不用我提醒你为什么会给你看那些照片吧?” 这时康桥才想起那些照片,皱眉:“你们喜欢处理那些照片就怎么处理吧,我无所谓。” “无所谓?康桥你都不好好看照片的日期吗?就在几个月前,那时你的身份还是韩太太,而你的好友是单身身份,”这次插嘴的是韩家三小姐韩默,她特意加重那个好友称谓的语音:“听说他还是一位学生喜欢的哲学系老师,一旦那些照片流进公众视线范围内,你们就变成了人。妻和有前途的年轻老师这样的组合,你要让他陷入这样一场伦理丑闻吗?” “不要乱说。”康桥声音在发抖,但凡涉及到周颂安的都会让她方寸大乱,她对他的亏欠已经够多了,多到无以为报。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无中生有了?可即使我们相信了,别人也不会相信,这世界就那样,人们就只会嫌不够热闹,在我看来问题很简单,二嫂现在还年轻,那位也不是没有女朋友吗?以后……” “姐姐。”好听的嗓音打断了韩默的话。 韩家三小姐一脸茫然的找寻声音源头,数秒之后她朝着霍莲煾试探性的问:“刚刚,你是在叫我?” “是的,Monica,听说你的英文名字就叫做Monica?” 漂亮异性总是会惹人好感,也不顾及坐在一边的丈夫,点头,韩默直勾勾盯着霍莲煾:“请问……” “果然就像他们告诉我的一样,叫做Monica的姑娘一般都长得很漂亮,”霍莲煾说着,看也没有看康桥一眼手绕过她肩膀,一压:“Monica,我想我和她得暂时失陪一下,可以吗?” 似乎忘了一边韩家的当家人,连串“可以,当然可以”就从韩默口中溜了出来。 ☆、第12章 2013年-2014年(12) 康桥被动的被霍莲煾揽着肩膀带离大厅。 一出大厅他的手就从她肩膀滑落改成了去拽住她的手,连拉带拽,熟门熟路的来到康桥的卧室门前。 脚踹开门,身体刚刚越过门线,门在巨大的引力下“嘭”的一声自动合上,又是一番连拉带扯,手一松,身体找不到平衡点康桥身体就这样朝着客厅沙发冲去。 “啪”的一声,文件袋摔在沙发面前装饰桌上,些许从文件袋滑落的照片掉在康桥脚边。 距离最近的那张是她和周颂安一起在吃冰淇淋的情景,摄影师很会抓角度,照片上所呈现出来任谁看了都会认为那是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情侣。 事实是那样吗?不是的。 那天正好周颂安带着他姐姐的双胞胎到她工作室玩,吴晟钧非得让她吃他剩下的冰淇淋,盛情难却,她只好接过冰淇淋,冰淇淋刚刚吃了一口,另外一张脸在没有任何征兆中就凑了过来,顺着她的手咬掉一口冰淇淋,于是,那个瞬间就定额成了她和周颂安一起吃冰淇淋的画面。 霍莲煾抽开文件袋,大叠的照片多米诺骨牌一样呈现开来,从中间抽出两张照片,照片狠狠的甩在康桥面前。 霍莲煾手指重重的磕在那两张照片上:“说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两张照片背景为深夜和黎明,地点是在周颂安公寓门口。 深夜那一张她小鸟依人状的依偎在他怀里,黎明那一张是周颂安从背后环住了她,那样的照片不让人想入非非都难。 那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那天是周颂安的生日,她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周颂安送回家,结果他把她吐得一身都是。 浓冬时节,无奈之余康桥就只能在周颂安家里清洗外套,外套差不多干时天已经亮了,那天早上她给周颂安煮了解酒汤,再之后周颂安在把她送到门口时就那么忽然的从背后拥抱住了康桥。 霍莲煾手撑在桌上,项长的身体宛如舒展开来的美洲豹,往着她这边靠近过来,两张脸拉到差不多两个拳头叠在一起的距离。 康桥下意识脸侧到一边,霍莲煾也停止朝着她靠近。 嗤笑着:“还想说你和他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们都流行一起吃冰淇淋,动不动就住在对方的家里,动不动就用抱做一团来表达彼此之间的友谊地久天长吗?”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眼神极具侵略性,导致康桥下意识想避开,可现在她已经不是十几岁时倪海棠口中那个总是唯唯诺诺的蠢丫头了。 安静的看着霍莲煾。 “康桥,我要知道你们上床了没有?告诉我,我要知道!”一字一句的,嗓音极低,低到更像是从肺部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这个人好像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微微一笑:“霍莲煾,这个问题不适合由你提出来,最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丈夫才对。”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光芒更盛,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整个世界吞噬。 从沙发上站起来,横抱着胳膊康桥来到窗前,深吸一口气,说:“回去吧,之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 “你以为我想来吗?从东海岸到新加坡需要十八小时的飞行时间,那十八个小时真是让我烦透了,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情,霍正楷好像真的变老了,据说变老的症状就是开始会做一些婆婆妈妈的事情,换一种说法就是恭喜你康桥,你的继父良心发现了,他自知道亏欠你很多不敢前来见你,于是就找到了我,用一种命不久矣的口气哀求我让我来,说得还真的很像那么一回事。”顿了顿:“如果知道来了之后要为你收拾这些烂摊子,我那时就会稍稍收起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好好的呆在东海岸,现在正是阿拉斯加冰上垂钓的好时节,我的钓具都准备好了。”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况的话,康桥还真想打电话给周颂安,告诉周颂安霍莲煾那小子现在的国语说得棒极了,那么长篇大论说下来一个发音都没有用错,更不会自作聪明采用“我被你们吵得民不聊生”类似这样的话来表达不满。 周颂安教过霍莲煾一段时间中文,那时他没少为他的学生操心,康桥也曾经教过霍莲煾中文,通常霍莲煾总是有办法把她气得涨红脸,她越是生气他就越为高兴。 神游间,霍莲煾的声音来到她背后很近的所在:“不过,看来你好像不需要我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就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然后,霍莲煾开始打电话订票,听到霍莲煾口中说的那句“越快越好”时康桥手垂落下来,转身,从霍莲煾手中拿走他的手机。 霍莲煾抱着胳膊看他。 “帮我。”从喉咙艰难的挤出,康桥不想把周颂安卷进来,也不舍得轻易放弃工作室。 她知道霍莲煾肯定有办法,八年前也许她会选择鱼死网破,可时间教会了她在环境面前适当的妥协也是一门生活技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冷冷说着。 “什么?” “和他上床了没有?如果这话还听不明白的话,那么我就更加直白一点,睡了没有,你们一起睡了没有?” 这个人渣!脸别开避开咄咄逼人的目光。 “不要误会,我需要得到你的确切答案来解决你的烂摊子。” 片刻之后,康桥低声说了一句“没有。” “我要你拿你死去的妈妈,弟弟的名义发誓!” 那一瞬间,周遭仿佛囤积了厚厚的阴霾,那些阴霾就这样铺天盖地展开倾盆血口在啃咬着她,越是挣扎呼吸就越为的困难,一抽一抽的。 康桥觉得她要窒息了,在快要窒息时有一只手盖在她肩膀上,那个声音很轻很轻的唤着,康桥? 抬起头,问霍莲煾:“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让我用那两个人来发誓?! 他垂下眼帘,眉宇间里有着若有若无流淌着的哀伤,刚刚的那两个人之一就有一位身上和他流着同样的血液,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收回刚刚说的话。” 沉默间,响起了敲门声,管家在门外提醒康桥,外面一票人还在等着呢。 “如果想要工作室,又不想让周颂安惹麻烦的话,把你的护照给我。”霍莲煾如是告诉她。 最终,康桥还是拿出自己的护照,把护照交给了霍莲煾。 他们回到大厅。 韩棕和那位叫做世英的韩国女孩的事情康桥是知道的,可康桥没有想到的是霍莲煾也知道,而且知道得比她还要详细。 关于那位韩国女孩的事情康桥一个多月前就知道了,是韩棕亲口告诉她。 老掉牙的过程:韩棕和韩国女孩几年前就认识了,因为韩国女孩长得和韩棕多年前死去的女友极为神似,本着一点点私心韩棕一直和她保持联系,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保持距离,到后来的情不自禁,再到后来的激情褪去选择和平分手。 那晚在上海,韩棕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她膝盖上。 在他说了“康桥,我真傻,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康桥把手轻轻搁在他的头发上。 不是应该生气吗?可是,她就是没有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生气,次日早上她还和以前他来上海一样给他准备早餐。 在机场,她还和他说了那么一句话“我们都是成年人”,当时康桥也不知道韩棕听懂了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没有。 而现在,韩棕和那位韩国女孩的事情变成了反击的筹码。 “我以人格担保,康桥不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来的人,如果韩先生还觉得我的话不可靠,欢迎罗列出证据来,至于你的弟弟,我想已经不需要我再费一番口舌了吧。”霍莲煾这番话的语气还真就像在昭显着:我的家人被欺负了我现在很不爽的姿态。 大厅里除了康桥和霍莲煾之外剩下的五张脸脸部表情一致:尴尬。 让他们尴尬的恐怕是几分钟前他们手机收到的邮件吧?图片?视频? 从他们哑口无言的模样已经可以猜到邮件里放的都是什么了,那么现在的状况是,想要偷鸡的人鸡偷不成倒是搭上一把米。 而那位被遗忘的妻子的角色呢? 此时此刻,她正一脸木然的呆望着窗外:时间快点过去吧,能快一点过去就好了。 发呆间,康桥手被拽住。 “霍……霍先生,这里会不会存在……存在误会……我二哥和二嫂,是……家姐……”不久前还因为英文名字取得好被归结为美丽女人的韩家三小姐企图打圆场。 “闭嘴!还觉得你们的嘴脸不够难看吗?你们当真还以为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论的是一场财产纠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公司一年赚到的利润就差不多是我们霍家一年捐给慈善机构的款项,我这样说够明白了没有?你们那点小钱,我们根本瞧不上!” “不过,你们给我好好听着,康桥说要工作室你们就得给她工作室。” “可以可以。”敲侧出三分之一家当也许有保住的可能,韩佑慌忙站了起来,嘴里忙不送的:“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对不起康桥。” “光是嘴上说没用,韩先生知不知道这样一件事情,你的妻子妹妹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没少在公共场合上发表一些针对康桥的言论,我要在下周周一至周五的各大报刊版面上看到她们的道歉声明,韩先生觉得如何?” “这个是应该的。”“大哥!”“老公!”三个声音不约而同。 “对了,我会让我律师跟进你们的道歉声明,哪怕有一个字没有表达出诚意,那么谁对谁错到时候也只能交给法官来处理了。” 那些人再也没有说话。 被动的康桥被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拉起来。 “康桥,我会把她接到美国去。” 这话让康桥一愣,继而,去看霍莲煾。 下一秒,他强行扯着她,一前一后离开。 ☆、第13章 2013年-2014年(13) 韩家门口停着两辆车,被霍莲煾拉进车里时康桥忍不住去回望,这个地方想必不会再欢迎她了,她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目光刚刚触及半隐在树木中的淡绿色建筑时,车窗被拉上,周颂安还住在那个绿色建筑里。 康桥和霍莲煾分别坐在车后座上,一左一右紧紧挨着车窗坐着,车子缓缓使离韩家住宅。 十点,康桥和霍莲煾来到机场,一位挂着酒店服务牌的男人把行李还有机票交给了霍莲煾。 “今晚的班机吗?”康桥问霍莲煾。 “十一点二十分,直达纽约的航班还得等上二十几个小时,目前最快就只有飞洛杉矶航班,到时候到洛杉矶再转机,明天大约这个时候就可以到纽约。”他垂着头看手上的机票。 点头,说了一句“好走”转身。 看着再一次强行被拽住的手,康桥对拉住自己手的人咧嘴笑:“霍莲煾,难不成你也和你爸爸一样良心发现了?觉得对不住我,想把我接到纽约去,让我跟着你吃香喝辣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不会和你去纽约的。”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住你,有的话也在你不吭一声嫁给韩棕的那个时候可以既往不咎了,其实,如果不是韩棕早死的话我还觉得你嫁得挺好的。” 康桥狠狠甩开他的手:“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侧着头,似乎在做着思考:“在中华民族伟大的优良传统的熏陶下我忽然意识到身为弟弟理应该肩负照顾姐姐的责任。” 停顿,继续:“又或者是分手之后我依然对你恋恋不忘,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一个时机,我决定制造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和你旧情复燃。以上两种答案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嗯?” 那个“嗯?”被拉得很长,似笑非笑的眼眸注视着她。 康桥忽然觉得现在自己是在和这个人浪费时间,揉了揉眉骨,尽量让自己脸部表情看起来很诚恳:“照片工作室的事情就谢谢你了。” 说完之后康桥做了一个“我走了”的动作,肩膀擦着霍莲煾的肩膀离开,这次霍莲煾并没有拉住她。 走了几步。 “你忘了,那些照片还在我手上。”霍莲煾在背后和她说。 康桥放缓脚步。 “不过你放心,韩家那种下三滥的手法我个人并不提倡。康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位迈克叔叔,你妈妈的朋友迈克?” 再走一步,又走了一步,第三步就再也迈不出去了。 “那时,我还很奇怪你为什么选择嫁给韩棕而没有嫁给周颂安,你和韩棕门当户对?这话你也就只能骗到他,你之没有选择嫁给周颂安是因为那位迈克叔叔,不久前我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情,这位迈克叔叔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的名字叫做周昊,这位周昊就是周颂安的大伯,如果你选择嫁给周颂安的话,逢年过节碰到时肯定免不了一番尴尬,自己丈夫的大伯曾经和自己妈妈有一腿。” 握紧拳头,康桥很想把握在手中的手机狠狠塞进霍莲煾的嘴里,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康桥,不觉得我们这样的距离在聊这些话题有点不适合吗?” 对的,康桥也觉得不适合,转过头,一步步朝着霍莲煾走去,最终,走到距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踮起脚,抬起头,微笑,叫了一声“莲煾。” 就像是彼时间臣服于他身下时,青涩的身体不知道如何去处理来势汹汹的情潮,唯有低低的,细细的哼着“莲煾。” 他半掩着眼眸,眼睫毛微微在抖动着。 “莲煾,怎么办?你聪明的脑袋欺骗了你,不是你说的那样,也就是说你猜错了,为什么不选择嫁给颂安的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一字一句说出:“那是因为我不敢,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那是多好的男人,知不知道你那些朋友们是怎么形容我的吗?” “康桥是莲煾不要的那只破鞋,所以,你说,我怎么敢?我怎么敢嫁给他?” 那个晚上,那帮整天嘴里说着“ABCD”的假洋鬼子说起这句话可溜着呢,刻薄,幸灾乐祸。 那么多的嘲笑面孔康桥以为都忘光了,以为都忘记光了。 许久—— “周颂安就那么好?”他问她。 “嗯。” 霍莲煾推开她,转身,背对着她:“你说那么好的周颂安要是知道了,你妈妈曾经勾引他所敬爱的大伯父到时候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听说周颂安小时候是他的大伯母带大的,据我所知这位善良的大伯母压根不知道自己丈夫出轨的事情,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康桥,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康桥呆呆的看着手腕上的腕表,看着秒针和时针双双叠在一起,停在正中位置。 午夜十二点,一万米高空上,她身边坐着霍莲煾,他们正在前往洛杉矶途中。 不久之前在机场康桥给周颂安打了一通电话,她在电话里用类似于“我有急事需要离开新加坡一段时间”这样的含糊用语告诉周颂安,电话那端周颂安频频追问,之后电话被霍莲煾拿走,再之后她就跟着他上了飞机。 直至现在,康桥还无法理清到底这一刻是怎么产生的? 为什么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跟着霍莲煾上了飞机,而霍莲煾又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良心发现? 下一秒,康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笑坏了,瞧瞧,在过去几个小时里,霍莲煾是怎么演绎他的良心发现的。 “笑什么?”这是霍莲煾至上飞机以来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摸了摸嘴角,原来她真的在笑,手指滑落收起笑意,康桥闭上眼睛,她觉得疲惫。 睡意来得很快,思想昏昏沉沉陷落中她见到了韩棕,站在大片树下面目模糊,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熟悉,他和她说“康桥,我来看我们以前一起种的树,你瞧,它们都长这么大了。” 天空很蓝,云彩很白,那是一个蓝白色的国度,整个蓝白色的国度陷入了浮光之中。 伴随着“嘭”的一声,头一麻,睁开眼睛康桥发现自己的头正重重磕在机舱上,机舱外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有八个座位,八个座位被设计成为四行,左边和右边分别为两行,两个座位为一行。 隔着走道另外一个座位的那位小女孩不停的在和康桥做手势,小女孩一边做着手势一边捂着嘴偷笑,在小女孩不厌其烦手势示意下,康桥大约也弄明白了,刚刚不是她打瞌睡把自己的头撞到的,而是她不小心把头搁在霍莲煾肩膀上,然后霍莲煾用粗鲁的动作拒绝了她的头。 霍莲煾头顶上的灯亮着,他正在一边喝红酒一边看着杂志,暖色系灯光光线若干落在他头发上,若干落在他侧着的脸上,米色衬衫半挽着袖口,在看杂志的人微微扬起嘴角,这些形成了一种极为柔和的画面,柔和到似乎是触手可及的模样。 如当天。 那一瞬间,康桥心里一动,她和他不是没有那种时光,那种美好到会让人落泪的时光。 巴厘岛最后的几天里,他对她百依百顺,就仿佛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恨不得为她摘下星月。 “杂志内容有趣吗?”低声问着。 “嗯。” “莲煾。” 正在翻页的手停顿了下来。 “那时。”艰难的说着:“那时,是你先放弃的,我曾经因为这个恨过你,而且时间还不短,莲煾……” “曾经?”他打断她的话:“也就是说现在不恨了?” 现在不恨吗?已经不恨了吗?康桥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渐渐的她很少再去想这个人,很少再去想那些往事。 也许,这样应该算是不恨了吧。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所以,莲煾……” 窸窸窣窣翻页声音再次响起,他侧过脸来,眼神很淡:“是不是接下来你会和我说,我和你应该维持以前的那种生活模式,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这样也是可以的,可是,康桥,我告诉你,周颂安不行!为什么不行原因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了。” “霍莲煾!”康桥压低声音,刚刚给她打手势的小女孩正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 “从你刚刚说话的恼怒程度判断,很显然你对周颂安并不是没有想法。让我来猜猜接下来的剧本是不是这样:一年两过去之后,那位失去丈夫的女人被那位叫做周颂安的男人的执着所感动,半推半就接受了他,从此以后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激起了,带着赌气的成分,咬着牙:“霍莲煾,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怪不得他们说女人都是善变的生物,这么快就和我说追求幸福的权利了。”霍莲煾的视线回到了杂志上去:“康桥,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你才送走你的丈夫。” 刚刚被提前的气有在刹那间变成了那颗漏气的皮球,黯然垂目。 “想不想听一下我的建议,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既来之则安之,什么也别去管什么也别去想,不是有那样一句老话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说话间他轻轻笑出声:“现在想想,其实棒打鸳鸯这份工作到目前为止还挺有趣的。” “康桥,你也知道你妈妈一直把能死后葬在霍家祖坟当成终身荣誉,如果你非得去惹出什么事情来的话,你有可能让你妈妈的终身荣誉化成一场泡影。” 把滑落到膝盖上的毛毯拉到肩膀,整个身体裹在毛毯里,侧过脸,脸朝着机舱这一边,闭上眼睛。 一万英尺高空上,暮色深重。 他低头看杂志,大段时间过去,那本杂志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再翻开一页,那杯还剩下四分之三的红酒更是彻彻底底被主人遗忘。 再小会时间过去,靠近机舱的这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关掉头顶上的灯,轻轻挪动身体,身体往着机舱那边靠,似乎是在做着某种的等待。 又过去小会时间,靠近机舱的她身体歪歪斜斜的往着与机舱相反的位置倾斜,那个肩膀的位置刚刚好,她的头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搁在那个肩膀上。 “可是你自己往我身上靠的。”他闭上眼睛,轻轻的说着。 可以允许你把头搁在我肩膀上,但不允许你在我肩膀上流泪,因为我知道,那眼泪不是为我而流。 渐渐的,些许光通过了机舱椭圆形的窗户渗透了进来,万米高空上,有万丈光芒。 ☆、第14章 2013年-2014年(14) 房子不大,大多采用的是胡桃木材料构建而成,除去两层居住的地方还有半层楼用来堆放杂物的,典型的美国普通住房。 房子地点远离繁华商业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独立的小镇,在高楼林立中有种城中城的感觉。 康桥在这个房子已经住了四天,霍莲煾把她从新加坡带到纽约的第一天就把她扔在这里,类似于把某件物品带回它应该呆的地方就拍拍屁股走人。 关于房子,霍莲煾说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康桥觉得霍莲煾把她带到这里怎么想都不是很适合的样子,虽然说倪海棠是在霍正楷的妻子死后才勾搭上的,可利用孩子逼宫这个方法都是极为不光彩的,这种弊端也直接反馈在霍莲煾给她吃的那些苦头上。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康桥觉得现在想这些晦气事不适合。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霍莲煾给她的建议,冷静下来后康桥还觉得霍莲煾的建议还是不错的,现在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失去丈夫的寡妇需要转换环境调节心情的那种状态。 现在在给康桥做早餐的那位中年妇女叫简妮,美国女人,会做中餐中文也说得不错,早上六点来晚上十点离开。 来纽约的几天康桥都是早睡早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像那些专家所说的那样,转换环境会改善睡眠质量。 在这所散发着淡淡木头香味的陌生房子里,康桥居然破天荒的在十一点之前就可以做到呼呼大睡。 上午九点,康桥坐在餐桌上,白粥,煎蛋,墨西哥香肠,这是简妮今天给她安排的早餐。 墨西哥香肠还得等一会,随手翻开搁在一边的早报,早报半个钟头前刚刚送来,在全世界报业被电子媒体所取代的今天,美国人依然固执的保持着在早餐桌上搁着一份墨水印还没干的纸制刊物这样的传统。 从简妮一进来就一脸兴奋劲的和康桥传达着今天发生在华尔街的头条大事,她大约猜到了会在报纸上看到什么样的内容。 果然,报纸的三分之一版面都被这样一则新闻所占据,新闻大致上是讲一家濒临破产的资源公司派出去的勘探队在海地勘探到数量庞大的油田,随着这条消息得到官方证实这家资源公司一夜之间股票暴涨,一位华裔青年因此从中获利2.1亿美元,现在整个华尔街都在谈论这位幸运儿。 这位幸运儿的名字叫做霍莲煾。 墨西哥香肠摆放在餐桌上,简妮手指在那个阿拉伯数字上,朝着康桥眨眼,用美国人那种自以为幽默的腔调:“还是税后。” “嗯。”康桥喝了一口水。 “霍先生真棒,我先生在华尔街当保安,他告诉我现在整个华尔街都在谈论那位叫做霍莲煾的年轻人,聪明、年轻、漂亮、有品位、待人有礼貌喜欢做慈善。”简妮就像是身临其境似的:“华尔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明星了,那些人想把霍先生塑造为偶像人物,让所有人知道,瞧瞧,华尔街并不是像你们眼中所看到的那样,眼里只有交易,只有纳斯达克。” 康桥再喝了一口水,假装很用心在听着,简妮的手艺没得说。 简妮的手指从阿拉伯数字移开,来到篇幅只有马赛克大小头像上,那是一位长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中年男人,他叫哈里,就是他为霍莲煾带来2.1亿资产。 手指点在哈里的头像上,美国女人声音幸灾乐祸:“可怜的人,风头都被自己的投资人给抢走了。” 康桥觉得简妮说得对,那2.1亿好像和霍莲煾没有半点关系,是那位哈里的投资做得好。 “不过……”简妮耸了耸肩:“这件事情最大的弊端是,霍先生的私生活一定会被那些人翻了一个底朝天。” “嗯。”康桥再应答了一声,水杯放回左手间,拿起刀叉,墨西哥香肠烤得很诱人。 “你见过唐雨萱吗?”简妮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唐雨萱?唐雨萱是谁?本来康桥想直接说没有见过,但考虑到她和霍莲煾在外界眼中的那层关系后还是选择闭上嘴。 康桥现在是以霍莲煾亲姐姐的身边住进这个房子里的,从多年前霍正楷宣布他把一些不动产转到她名下,她的身份在外界眼中就变成了霍家长女。 “你一定见过她吧?”简妮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在电视杂志上见过她,但是没有见过她本人,不知道她本人是不是和杂志上一样美?我知道有些人在杂志上很美,但在真实生活中长相一般。” 这世界上的女人在谈论起八卦时大多一样,羡慕嫉妒。 “唐雨萱和霍……”说到这里猛然停住,然后变成一句尴尬的“霍先生。” 一片阴影挡在康桥对面,抬头,她看到了霍莲煾,在她抬头间霍莲煾的手机响起了,他一边接手机一边手往着康桥这边伸过来。 从回电语气中这位在华尔街大出风头的人物显然是不耐烦的,寥寥几句就出现了不文明词汇。 接完电话之后霍莲煾定定的看着康桥,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猛喝几口水之后,语气带着警告性质:“能不盯着我看吗?说实在的,康桥你的眼睛太大了,大且无神,很容易让人想起类似于天外来客这样的生物,特别是现在,你这样盯着我看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哦,这样啊? “我不是盯着你看,而是盯着你的杯子看,霍先生。”康桥只得提醒他,霍莲煾是重度洁癖者。 可这位重度洁癖者此时此刻手里拿着的水杯是康桥的,而且,她喝剩下的半杯水差不多已经进他的肚子里了。 回过神来的霍莲煾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杯子迅速回归原位,手机再次响起,看也没有看霍莲煾按掉手机,随之关掉手机。 “这些人简直没完没了,我住的地方简直成重灾区,我不能在那里呆下去了。”脸侧转向厨房,厨房和餐厅之间被一道木板隔着,木板中间挖出一个拱形门,简妮在厨房忙碌着。 霍莲煾在康桥对面位置坐下,简妮给他摆上和她一模一样的早餐,搁在康桥这边的报纸到了霍莲煾手上,他一边喝水一边看报纸,渐渐的一直皱着的眉头松开,报纸搁回桌面上手扶着额头笑。 边笑边自言自语着:“那些人真会扯淡,一个个把我夸得就像先知似的,要是他们知道我压根忘了自己交给哈里投资的那一百万,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气得脸都绿了。” 这个早上,霍莲煾和简妮一唱一和倒也热闹,关于外界那充满睿智的2.1亿美元版本在霍莲煾这里是这样的:那位哈里和霍莲煾的外婆有点交情,两年前在华尔街投行工作的他找到霍莲煾,而且不止一次找过他,碍于哈里和霍莲煾外婆的那点交情,霍莲煾拿出一百万打发他,两年之后,一百万变成了二点一亿。 把鸡蛋墨西哥香肠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康桥打算站起来,霍莲煾叫住她。 “你都不会被咽着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杯子上:“还是,因为你的杯子刚刚被我用过你心里嫌弃来着?” 这问题问得可真无理,不过也符合霍莲煾的性格:只能我嫌弃你用过的杯子,你可不能嫌弃我用过的杯子。 霍家的莲煾少爷允许你喝他用过的杯子是莫大的恩德,你得好好的把这个记在心上。 这么好的早上不适合在一些小事情上较劲,于是,康桥拿起水杯把霍莲煾喝剩下的水全部喝光,不出意外的康桥在霍莲煾的眉宇间看到了淡淡的嘲讽。 这下可以走了吧?再次想起身时霍莲煾又叫住了她。 “康桥,我一个晚上忽然多了这么多钱,你想要点什么吗?”霍莲煾的目光直直的对向她,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比如类似于鸽子蛋这样的东西。” “不用。”康桥回答着。 点头,目光带着几许的赞许:“还好,在贪婪这方面你没有随你妈妈,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性格却完全像两个人,你比你妈妈好多了。” 这话,很明显找碴来着,霍正楷父子从来就没有承认过那位叫做倪海棠的女人,康桥站起来回视霍莲煾:“我觉得我妈做的事情配得上那份尊重,可我从来没有见到从你身上体现出来的那份尊重。” “Sorry”霍莲煾的道歉来得很快,而且像模像样:“我总是忘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你说得对,你妈妈为霍家做的绝对配得上那份尊重,我以后尽量注意。” 没有再理会霍莲煾。 “我中午会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这里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今天还得去办一件事情。”霍莲煾在她背后说的这些话听着像是说给康桥听,也像是在和简妮说。 身体越过厨房门线,几步之后霍莲煾的声音从木板处渗透出来,硬邦邦的:“简妮,记住了,以后要管好你的嘴。” “是的,霍先生。”美国女人唯唯诺诺。 康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是霍莲煾妈妈以前住的房间,浅色暗花纹墙纸,和花纹同色的窗帘还有床,椭圆形有精致框边的镜子。 站在镜子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霍莲煾刚刚一番话的影响,康桥觉得镜子里自己的一张脸长得越来越像倪海棠,皮肤比普通人还要白皙一点,乍看起来很无害的模样。 康桥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长得像倪海棠,她就学不来倪海棠那种梨花带雨的模样,康桥的眼睛也比倪海棠要大一些,也许是太大的原因,导致她的眼睛看起来永远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木木的佛不具备任何情感。 眼睛大,脸小,再加上皮肤白皙,这些特点就形成了毫无侵略性的一副模样,这种特征在少女时代时变成了霍莲煾口中的“深陷战争泥潭极度缺乏营养的越南少女。” 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渐渐的随着年龄增长,那样的一副模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吸引住了异性们的目光。 走在路上时,偶尔还会有陌生男人借故和她搭讪,那个时候康桥就会故意让他们看到她的结婚戒指。 现在那个结婚戒指已经不在康桥手上,当知道那位叫做世英的女孩存在时康桥就摘下了结婚戒指,摘下戒指的那一天她还做了一件事情。 次日,康桥知道了昨天霍莲煾口中的“我今天还得去办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出现在今天媒体头条的赫然有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和霍莲煾联系在了一起,霍莲煾用极为高调的姿态对外宣称:他不会放弃霍家连锁业百分之五的股权。 而拥有这百分之五股权的人就是康桥。 ☆、第15章 2013年-2014年(15) 如果不是霍莲煾提起,康桥都要忘记了她所拥有的霍家连锁业百分之五股票,康桥的个人资产都交给理财公司打理,最初,理财公司都会隔一段时间和她汇报一次,那些话、数据康桥都听不明白,最终,她把自己律师的电话号交给了理财公司。 霍莲煾出具了霍家第一代创始人的原始遗嘱,内容大约是类似于霍家的经营权不可以落入除了霍家以外的人身上,霍莲煾以一份康桥、霍正楷DNA鉴定直接否定了她和霍正楷之间的亲属关系,从而向外界阐明,那位叫做康桥的女人和霍家毫无关系。 报纸刊登出来的第一时间康桥就接到律师的电话,霍正楷也很快的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听得出来那个男人很自责。 “康桥,我没有想到莲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说着。 “没事,我没有受到那些困扰。” “康桥,我会想另外的办法补偿你,我……” “不用,康先生,真的不用。” “康桥,你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霍叔叔。” “霍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挂了。” 没有等对方回应康桥挂断电话,如果霍莲煾的那份声明在几天前发的话引起的反响不会那么大,但选在霍莲煾风头正盛的这阶段发效果就事半功倍,霍家家事铁定将成为近几天来的热门话题。 霍莲煾推开门进来时康桥正在接电话,看到站在门口的霍莲煾康桥不动声色的挂断电话,脸朝着霍莲煾,微微皱眉。 “我有敲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电话上霍莲煾如是说:“可你好像太过于专注接电话了,谁来的电话?” 把电话放回桌上:“找我有事?” “我在外面等你,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客厅面积不大,朝西的窗帘全部被收起,偏西的日光从百叶窗折射进来落在靠窗位置浅色印有小碎花的布艺沙发上,两者之间折射出了随着气流浮动的光晕,淡淡的稀稀疏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光晕的关系,康桥老是觉得思想不集中,这样导致于霍莲煾不得不再次提高声音:“康桥。” 嗯,这会儿霍莲煾正在和她说关于那百分之五股权的事情。 “继续说,我在听呢。”康桥调整好坐姿,摆出一阵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在半钟头前接到你律师的电话。” “嗯。” “他说你愿意归还股权。” “嗯。” 沉默—— 霍莲煾就坐在康桥对面,此时此刻他正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是在窥探她归还股权的事情是否怀有另外目的吗? 康桥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没有任何附带条件,你也知道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百分之五的股权所拥有者叫霍小樊。 霍小樊,康桥真的不愿意去想霍小樊,这个名字一泛上心头时她就会感觉到呼吸困难,瞧瞧,现在她不得不用深深吸气来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也许是在心里确信了她的说法,霍莲煾垂下眼睛,说:“那百分之五股权我会折出市场价,然后以小樊的名义创立一个慈善基金会。” “好。”干脆利落回答,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康桥。” “还有事吗?”康桥只能再次坐回沙发上。 “你都不会生气了吗?”声音状若不经意,眼神却是充满着挑衅:“比如今天刊登在报纸上的内容。”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只不过做了一件物归原主的事情,反而我觉得你做得不错,我以前每次都和他们解释,我和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可他们就是不相信,以后在那些人面前时,起码我可以不用听到类似于‘令尊’这样的字样。” “真的?”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你就不好奇我做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吗?不是有一句俗话叫做以防万一吗?那些人是一群窥视狂,据说纽约的几名记者已经买了前往文莱的机票,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出这些人到文莱去干些什么。” “康桥,我们以前不是有一段吗?我可不想在他们翻出我的历史时,用‘震惊’‘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类似这样吸引眼球的字眼来形容他们挖到的秘密,然后贴上禁。忌这样的标签来哗众取宠。” “不过,现在那些已经不成立了,他们发现了最多也就只能那样说,霍家的继承人曾经和那位寄宿在他们家里叫做康桥的女孩有过一段。” 康桥想她应该对霍莲煾说点什么,类似于“你干得不错”这样的话,可她不知道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会不会产生很假的感觉。 其实,在康桥心里还真的觉得霍莲煾干得不错,她想要是有一天在没有经过任何防患之下看到那些字眼,她一定会很不舒服的,最终,那句“干得不错”硬生生哽在喉咙口。 想站起来,可腿有些乏力。 “而你……”拉长声音,霍莲煾挑了挑眉头:“你不是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从某种意义上看,我的行为是为一位年轻的寡妇在追求幸福的途中扫除障碍,康桥,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心里不停的和自己说着“康桥,你来这里是散心的,不要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生气,生气,愤怒的侧面所反映出来的是在乎。” 她已经不在乎了,真的,她对天发誓。 默念几遍之后,心安静了下来,力气也回来了,康桥用一种很淡的语气和霍莲煾说:“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这样无聊的话。” 头往后一仰,背靠在沙发上,霍莲煾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康桥站了起来,这次拦住她的是霍莲煾的腿。 霍莲煾有很长的腿,沙发空间并不是很大,他腿一横就挡住康桥所有去路,不巧的是康桥今天穿的是刚刚过膝的一步裙。 “霍莲煾。”康桥朝着霍莲煾发出警告。 “你觉得要用什么颜色?”霍莲煾的话很突兀:“我是说这个房子外墙颜色,给点建议。” 这个男人居然有办法做到前一秒对她冷嘲热讽,而下一秒和她讨教房子装修。 “我最近被那些人缠得烦透了,打算在这里避几天风头,之前我就有打算装修这个房子的想法,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把房子弄一弄。” “霍先生,你刚刚赚了二点一亿。”康桥提醒霍莲煾。 “不,不。”霍莲煾摇着头:“这可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房子,我可不能让那些人糟蹋它,我妈妈会生气,康桥,你觉得深灰色适合我们的房子吗?” “是你的房子。”康桥再次提醒霍莲煾。 霍莲煾干咳了一声:“深灰色怎么样?嗯?” “好,深灰色。”康桥说完之后发现霍莲煾的腿依然横在她面前,看来这位今天是非得听到她的建议了:“就墨蓝色混合乳白色吧,屋顶为墨蓝色,墙为乳白色,这两种颜色做出了效果应该不错。” 也许她的话说得像模像样吧,霍莲煾收回腿,康桥往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手触到房间门把时。 “裙子还不错。”极具轻佻的语气:“不过我得说的是,它穿在你身上效果看着奇怪极了,有点像母棕熊为了吸引异性的关注在耳朵戴了一朵茶花,明明身体吨位看起来那么大,但偏偏要还要制造出一种楚楚可怜的视觉效果。” 康桥打开房间门,霍莲煾的话并没有让她生气。 倒是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尘封在心底里的记忆被凿出了一个边角,透过那边角,她看到了那个雨天。 那个雨天,康桥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穿起了裙子,裙子有很华丽的裙摆,可明明那么华丽的裙子却被另一条看起来那么平凡朴实的裙子给比了下去,他的目光好几次从那条朴素的裙子经过,却一眼都没有去看另外一条华丽的裙子。 背靠在房间门板上,心里头那块小小的边角随着眼帘的合上拉下帷幕,黑黑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桥和霍莲煾倒是相安无事,霍莲煾忙着装修他妈妈的房子,康桥除了吃饭之外大多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间里。 曾经有几次康桥尝试离开房子,第一次出去她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第二次出去身后多了两个人,第三次出去是三个人,在她第三次出去时她还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在电话里霍莲煾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和她说“你想去哪里跟我说,我抽空陪你去。” 再之后康桥放弃了出去的念头。 康桥和霍莲煾吃饭的时间一致,餐桌是那种六人座位的,她的位置在他对面,最初几次用餐时霍莲煾还装模作样和她聊天,但随着康桥一言不吭霍莲煾失去耐心,于是用餐时间就变成了各吃各的。 一般,霍莲煾会在用完晚餐之后开车离开,之后深夜回来。 白天霍莲煾则是穿上格子衬衫配牛仔裤和他雇来的工人干起了给房子上漆的工作,偶尔,康桥无意中从自己窗户望出去还可以看到正在油漆的霍莲煾,一不小心了注意力不集中了她的目光就会没有意识的随着他,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一边看着一边模糊的想着,那个带着棒球帽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真的是霍家的莲煾吗?他居然干起了油漆的工作?然后思绪就开始转啊转啊,转到了巴厘岛那短暂的几天时间,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子。 于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恍恍惚惚间,康桥睁开眼睛,那张脸近在咫尺间,睫毛长长的,均匀的呼吸带动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着,那张脸就像是幽静森林里的生灵,让人觉得眼前一切是幻。 闭上眼睛,那道呼吸还在耳畔,不仅呼吸还有气息,温温的,酣酣的,是旧日的模样。 不不,现在她已经不是十八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了,现在她是二十九岁,康桥再次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微微敛起的眉,然后……质疑声响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让你睡我的床了?” 那一个瞬间,康桥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她昨晚有离开房间到外面找水喝,也许迷迷糊糊的走错房间了。 可枕头是她的,连同被单,甚至于床头柜还放着她昨晚看到一半的书。 “霍莲煾,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 ☆、第16章 2013年-2014年(16) 在康桥那句“这话不是应该我来问你吗?”中霍莲煾开始打量整个房间,打量完了房间之后发现是他上了别人的床,而不是别人上了他的床。 “Sorry,我偶尔回来时都是住这个房间,”带着刚刚睡醒时的那种低沉嗓音,懒洋洋说着,是为他上错床做解释:“昨晚喝多了点,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这种问题的出现。” 以后?康桥在心里冷笑,看着霍莲煾丝毫没有想要从床上离开的意思,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挑了挑眉头:“霍莲煾,你如果还继续赖在我床上的话,我会误会你想和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发生点什么。” 话音干落,霍莲煾身体迅速弹开,迅速转过身去。 属于他裸。露的上个半身眨眼之间在康桥的面前呈现了出来,晨光铺在整个修长的背部上,背部纹理漂亮且皎洁,就像是那满月之夜静寂的海平面。 一呆,一秒、两秒、三秒。 在那短短的三秒钟充斥在康桥心里最为直接的反应:霍莲煾以前不是讨厌那种不穿衣服睡觉的男人么?他说那种男人大多数都有暴露癖。 以前,每次他们做完之后他都会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又变成了霍家高高在上的继承人,碰到他心情好了他会温柔的和她说“你可以回房间睡了”一旦心情不好时就会是“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成?” 这个清晨,这短短的三秒间,充斥在康桥脑海里的是很多很多个深夜她疲惫的身影,走在回自己房间那个长长的走廊时的模样,碰到他感觉好时他还会在一个晚上要她两次,这样一来导致她回房间的时间会被拉得比较晚,偶尔康桥也遇见过霍家负责早工的佣人,那些佣人大约在心里猜到她都干了些什么,可他们假装不知道。 在霍莲煾手去拿衣服手表时康桥别开脸。 出现在早餐桌上的两个人好像都忘了走错房间这件事情,依然维持着他们这些天来的吃饭模式,他吃他的她吃他的。 这个晚上,康桥反锁了自己房间门。 次日早上康桥一起床就听到霍莲煾在骂简妮,据说是简妮把面包烤焦了,话骂得很难听,美国女人一脸无辜垂手待立。 康桥来到纽约的第十二天,她觉得自己脸色看起来好点了,确信自己符合了那种内心受到煎熬,然后靠意志力找回一点希望的寡妇形象。 然后,康桥来到霍莲煾面前,她说莲煾我有事情和你说。 霍莲煾妈妈的房子外墙已经全部油漆好了,乳白色的外墙看起来抢眼又不失简洁,现在就只剩下屋顶的部分。 在她和他说这句话时霍莲煾正坐在屋顶上看着她。 这是一个礼拜天,附近有孩子在打篮球,也许投入漂亮球,孩子们欢呼了起来,坐在屋顶的霍莲煾表情安静温和,这样的时光康桥偷偷梦过的。 打篮球的孩子,修屋顶的丈夫,想帮忙修屋顶却总是添乱的妻子。 又,又要思想不集中了。 深呼出一口气,说:“把护照还给我吧,我觉得我可以了,我想要回去。” 坐在屋顶上的人朝着她伸出手,康桥迟疑的看着霍莲煾的手,在他那句“不是想和我谈谈吗?”中她把手交给霍莲煾。 之后在他的带领下一节一节沿着梯架爬到屋顶上,又在他示意下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你刚刚和我说你想回去了?回哪里?回上海吗?”霍莲煾问她。 康桥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霍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对我感兴趣了,我……” “可是你好像忘了你十二岁就被送到我们家。”霍莲煾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你忘了,霍正楷让你念最好的学校,你妈妈用霍家的钱给你请了城里最好的礼仪老师,学习有钱人的那一套,什么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在对你的教育上霍家可是费了很多心思,你想让我们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变成一场笑话吗?” 这人居然把这样的一番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侧过脸,霍莲煾也正在看着她,康桥压着气:“霍莲煾,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霍莲煾摆出了一副“是吗?”的表情,身体朝着她倾近了一点:“康桥,我可是刚刚为你摆平一件麻烦事,不仅这样我还掏钱给你买机票,甚至于免费供你吃住,所以我认为适当时候可以来一点无理取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能告诉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不劳你费心。” “那么,康桥,你敢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周颂安有任何瓜葛吗?” “他是我朋友!”迎着霍莲煾的目光,狠狠说着。 “朋友?”霍莲煾的口气更为咄咄逼人:“你敢肯定你和他不会从朋友发展为恋人,甚至于夫妻关系吗?” 张口,可康桥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和周颂安会不会从朋友发展成为恋人,甚至于夫妻她真的不知道,周颂安的执着让她头疼心疼,也…… 也有了一丝丝复杂的情感了,她依赖他。 霍莲煾冷冷的笑着,那笑容就像会蜇人似的:“康桥,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周颂安不行,我可不想让那场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变成人们津津乐道的丑闻。”““我想你对于权力这种东西也已经有了很好的理解,所以在这里我就不多做解释了,我只要你心里明白,要让周颂安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活在水深火热中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拳头紧紧握着,很想朝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抡上去,最好把他鼻梁骨打爆。 还没有等康桥伸出手,倒是他朝着她伸出了手,手指朝着她的唇瓣,就这样康桥任凭着霍莲煾的指尖在她唇瓣上停留,再轻轻一划,然后离开。 他的指尖沾着淡淡的胭脂红,那是她的口红颜色,漂亮眼眸和声音一样带着嘲讽:“康桥,你觉得你真的可以了吗?以为涂上口红,然后在脸上擦点粉,再来点腮红,就可以标榜着你已经可以了吗?” “为什么?”康桥开口:“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无聊而且奇怪。 “为什么?”他笑了起来:“康桥,你所问的问题更无聊,无聊程度等同于法官在询问一位连环杀手,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与你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啊?谁知道呢?也许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罢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去纠结那些答案,然后安静的等有一天我觉得没趣了。” 沉默—— “霍莲煾。” “嗯。”懒懒回答着。 “如果你还继续扣留我护照的话,我会把你这行为归结为第二种说法。” “什么第二种说法?”懒懒的问。 康桥语调放得很慢:“记得你在新加坡机场说的那些话吗?” 片刻,懒懒的腔调变得饶有兴趣:“你是说旧情复燃吗?你要这么想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还重重补充一句:“真的!” 到了这一刻,康桥也相信了霍莲煾所说一切,一切也无非是他一时之兴罢了,少年时代,霍莲煾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 颓然间,就像是那只漏气的气球,她想她应该马上离开这个屋顶,头顶上的日头让她觉得头晕,手支撑着想从屋顶上站起来就被压在。 “这么快就想走,我可是对你刚刚那个话题很感兴趣。” “什么话题?”下意识问。 他用一种听起来带有几分宠爱,几分恶作剧的口气说着:“旧情复燃啊,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旧情复燃的机会有多少?我的姐姐。” 这样的话,这样的口气!她听过很多次,从最初的排斥厌恶到最后的喜欢迷恋。 就像是那一株枯了的老树藤在某个瞬间忽然焕发了新芽,往事滋长,目光直直望着天空,乃至天空下不知名的远方,思想就开始混沌了。 混沌间,听她曾经所钟爱的声音在她耳边问:这样问题需要考虑很久吗? 嗯,她这是在屋顶呢,刚刚她正在和霍莲煾讨论旧情复燃这个问题呢,她根本没有考虑啊。 她只是一不小心陷落到回忆里了。 “嗯?” 目光聚焦在那些不知名的远方,他们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对死亡开始有了本能的恐惧,康桥想,那些人说对了,她已经对死亡怀有了恐惧。 喃喃的,梦呓的说出:“不,永不。” 四月的微风拖着未干的油漆味道从脸上绕过。 那声响不大不小“砰砰,砰砰砰”距离她很近,目光无意识去找寻那道声音,那是油漆用的滚筒,那个滚筒刚刚还在霍莲煾手上。 这会,滚筒正在用极快的速度往下滚,眨眼之间掉在悬挂墙上用来落脚用的桁架上,耳边传来了低声的咒骂声,愣了一下康桥回过神来去霍莲煾。 目光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霍莲煾已经站了起来,他正往着梯架上移动,看着她看他时他语气无奈:“我得去把那个捡回来。” 康桥点头。 下了梯架,霍莲煾站在桁架上,抬头看着康桥,嘴里说着“我说,姐姐,你怎么还像以前一样,笨得就像木头。” 每次霍莲煾和康桥说这话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果然,当着她的面他手一伸,梯架应声而倒,霍莲煾则有拍拍屁股走人的架势。 “霍莲煾。”心里大感不妙,康桥放柔声音。 “刚刚你要是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许效果会好点。”霍莲煾把桁架上的油漆工具一一收好:“我决定今天休息一天,至于你呢……”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慢悠悠道着:“今天天气不错,你就在这里晒晒太阳。”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声音一下子飙高:“霍莲煾!” 收起慢悠悠语气,霍莲煾冷着声音:“康桥,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我讨厌和权力打交道,但讨厌是一回事,运用又是一回事。” 就这样,康桥在屋顶整整呆了五个小时,看着霍莲煾和几位装修工人一边烤肉一边看球赛。 傍晚时分,霍莲煾开着车出去了,一直到深夜十一点还没有回来。 十一点一刻康桥打开房间门,在房间门口站了数分钟确信整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时,蹑手蹑脚的朝着门外走去。 康桥今天在屋顶晒太阳时发现了一件事情,可以通过花台和烟囱两处垫脚点进入霍莲煾的房间,然后她就想也许可以在霍莲煾房间里找到她的护照,顺便弄点买机票的钱,其实之前康桥就想偷偷溜进霍莲煾房间里了,可这家伙每次都把房间锁得死死的,正因为康桥更加确信霍莲煾把她的护照放在房间里。 敲碎窗户的玻璃,康桥顺利进入霍莲煾的房间。 ☆、第17章 2013年-2014年(17) 敲碎窗户玻璃,康桥顺利进入霍莲煾的房间里,也就几分钟时间,康桥就找到了保险箱,让她感觉到意外的是保险箱并没有锁,保险箱最上层就放着数十捆钞票,每捆钞票的厚度大约在一万美元左右,拿了一捆在手上,想了想康桥再拿了一捆。 康桥并没有在保险箱里找到自己的护照,袖珍电筒咬在嘴上,一只手拿着钞票另外一只手继续寻找,抽屉,床头柜,壁橱,遍寻不获。 手刚刚触到储物柜“啪”的一声,房间大亮,康桥向来不经吓,在遭遇到忽发事况时她都会习惯性找寻躲避点,最早的时候是外婆,外婆没有了就是妈妈,妈妈没有了就是……霍莲煾。 手电筒掉落在地上,那个怀抱还在,那个怀抱仿佛间一夜长大,厚实,宽广得就像海岸,乍然受到惊吓使得她光顾着呼气。 惊魂未定间深深呼出一口气来,那颗心稍稍往下沉淀。 还没有等康桥回过神来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要我把你和我说的话原话奉还吗?这么晚出现在我房间里,还紧紧贴着我,是不是想和制造点什么?嗯?” 松开手,退出那个怀抱,倒退一步、两步,在距离霍莲煾约三步左右间站停,在霍莲煾的目光下手里拿着的那两捆钞票好像会烫人似的。 康桥想,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也许就是保持缄默了。 “钱找到了,护照还没有找到对吧?看来今天那五个小时的晒太阳时间还没有让你从中吸取到教训。” 索性,康桥横下心来:“把护照还给我,霍莲煾,我要报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让我告你非法软禁!” 他笑出声音:“我有限制你的行动吗?有不允许你出去吗?至于护照的事情,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而已,你不是刚刚死了丈夫吗?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表示出情绪不稳定,而且,我刚刚还听说你曾经因为失眠的事情咨询过心理医生,我这样做是在保护你,相信法官大人会举双手赞成。” 总是这样,到了霍莲煾这里康桥总是轻而易举的变成理亏的那一方。 “而且,这是时候打电话报警的人应该是我吧,被你打碎的窗户那边正好有一个摄像头,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入室偷盗,你说我要不要报警呢?” 早上没有抡出那一拳,倒是这会儿,手里拿着的那两捆钞票就这样恶狠狠往着霍莲煾的脸上扔去。 擦着他的肩膀往着房间门走去。 “不是说不在乎吗?因为不在乎就不会生气,那你刚刚又是在生谁的气呢?”霍莲煾用一种胜利者的架势宣誓。 是啊,不是说好不生气吗?生气,憎恨,愤怒的方面就是在乎,以后不会再生气了,不会了。 次日,康桥和霍莲煾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在自己位置上吃早餐,她吃她的,他吃他的。 霍莲煾继续装修房子,康桥大多时候呆在自己房间里,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霍莲煾把一一大袋东西交到她手上:“无聊的话就玩这个。” 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都是一些雕刻类的工具。 “听说你摆弄的那些玩意儿卖得还不错,而且据说还是展览馆的香……香……”霍莲煾说到这里似乎被什么难住似的,停顿片刻说出:“香嬷嬷。” 香嬷嬷?其实霍莲煾应该是想说香饽饽吧?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整天一个劲儿跟在霍莲煾身后,会帮忙他纠正口语的傻姑娘了。 说了一句谢谢康桥拿着那袋东西往自己房间走。 “我在网上看过你弄的那些,还不错。”他又说了一句:“我朋友刚好有一间工作室要脱手,我看了一下好像还不错,要不要我买下来?” 没有再理会霍莲煾康桥打开房间门,他的声音透过门板渗透了进来,康桥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这个周末,霍莲煾一整天都没有出现,简妮告诉康桥,霍莲煾说是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会参加朋友的庆生会。 康桥再次看到霍莲煾已经是周一早上,她来到这里好像养成了一坐到餐桌就第一时间去翻报纸的习惯。 目光从报纸上拉到坐在对面的霍莲煾身上,他今天穿了复古蓝的衬衫,蓬松的头发乱堆在额头前。 现在的霍莲煾和手中报纸上的霍莲煾看着就像是两类人,报纸上的霍莲煾头发输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着的是复古式手工西装,那个霍莲煾是属于宫殿和古堡,而现在这个坐在她对面的霍莲煾属于学院和常青藤。 霍莲煾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并没有急于去动早餐,靠在椅背上一派悠闲的模样:“觉得我的舞伴怎么样?” 舞伴啊,目光再回到报纸上看了站在霍莲煾身边的女孩一眼,这已经是康桥第三次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康桥觉得用光彩夺目这样的形容放在那女孩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很美,像火焰。 女孩的名字叫做唐雨萱,康桥记得这个名字曾经在简妮口中出现过,她问她有没有见过本人,那时,那位美国女人还把她和霍莲煾当成是亲密无间的家人。 “我可以和你保证,本人绝对比报纸上的还要漂亮。”如数家珍一般:“聪明,漂亮,年轻,身材好,家世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偶尔会犯点爱折腾人的毛病,不过,人家不是漂亮吗?美人们在折腾人的时候也是风情万种的。” 哦?康桥挑了挑眉头。 “康桥,你觉得你和她比起来如何?换一种说法是你们有可比性吗?”霍莲煾一本正经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懂了,他是在变相提醒着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于类似旧情复燃这样的想法,叫唐雨萱的女人比你漂亮,比你年轻,样样比你好,所以,不要自取其辱了。 “毫无可比性。”康桥顺着霍莲煾的话。 周四夜晚,十点钟左右时间,康桥准备睡觉,最近几天她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睡觉前需要依靠声音辅助,所以在每次睡觉前康桥都会让电视机开着,选择的是那种二十四小时播报新闻的频道,播音员千遍一律的声音让她很容易就会昏昏欲睡。 电视声音持续许久才开始有了第一缕睡意,声音在逐渐变远,远到康桥觉得自己可能睡了,迷迷糊糊间声音戛然而止,皱了皱眉头,想再去找寻那些声音,然后,她仿佛找到另外一些声音,门被打开,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再之后好像是脚步声。 脚步声往着她这里。 之后,周遭很安静很安静,在极具安静的氛围中仿佛有人在呼吸,这人的呼吸声极为不稳定。 那呼吸,近在耳边,分明不是梦。 康桥睁开眼睛,微光中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她床前,打开床头灯,房间的光线明亮一点,明亮的光线照出霍莲煾一脸阴郁的表情。 一吓,迅速从床上起身,躺着变成半靠着,看到自己房间完好的窗户康桥脱口而出:“霍莲煾,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入我房间里的?” 她明明在睡觉之前有把门锁上。 话问完之后康桥就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傻,这房子是霍莲煾的。 “把衣服穿上,从你的床上爬起来。”霍莲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充斥着的是盛怒,声音咄咄逼人,就好像恨不得把她撕了一样。 在这个幽闭的空间,这样深沉的夜,这样的霍莲煾让康桥心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康桥没有动:“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话没有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把她从床上拽下来,下一秒,康桥跌倒在地毯上,还没有等她平衡住自己的身体,一个文件袋结结实实的砸在她面前。 冷冷的声音来自于她头顶:“我想,你对这个应该不陌生吧?” 是的,那个文件袋康桥并不陌生,浅褐色的左下角印有她上海工作室的专属标志,这样的文件袋一般都是用来装工作室的印册,然后送给客人。 眼前霍莲煾摔在她面前的文件袋不需要去打开康桥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那天她离婚协议书装进文件袋时不小心把油彩滴到文件袋左下角,由于油彩和文件袋上的标志颜色相近,所以她就没有换掉文件袋,现在,滴在上面的油彩比那天淡了一些。 “这个是我在一位银行职员手上弄到的,它在二月被韩棕锁在他银行保险箱里,也就是说在韩棕死去前的一个月你就和他提出离婚。” 离婚协议书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让康桥感觉有点有气无力,捡起那份文件,康桥站了起来,对着霍莲煾:“你就为这个生气?一旦发现自己的伴侣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异性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解除婚姻关系不是最明确的选择吗?” “你那个时候就应该告诉我,你知道我在看到这份文件时感觉有多糟糕吗?特别是看到你的委托律师的名字时,郭伟,周颂安最好的朋友,在我为你争取你的权益名誉更早之前你已经和周颂安郎情妾意了,不觉得很讽刺吗?我好像又当了一回傻子!” 仔细想想好像是。 “对不起。”揉了揉脸康桥说:“郭伟也是周颂安姐姐的朋友,他擅长打离婚官司,当时我就只想速战速决,而且,周颂安并不知道这份离婚协议书。” “不知道?”霍莲煾的声音一下子提高数倍:“康桥,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去年年底周颂安就知道了韩棕和那位韩国女人的事情,而且他们在私底下已经为这个问题谈过了。” 这样的话康桥还是第一次听到,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一切随着韩棕的离开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如此咄咄逼人的霍莲煾让康桥觉得窒息,从喉咙口艰涩挤出声音:“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承认是有些不妥,但是霍莲煾,你对我的这些责难不觉得无理吗?无理而且毫无根据,在这件事情上,我才是受害者。” “康桥,我问你,你还有瞒着我的事情吗?”霍莲煾忽然问。 ☆、第18章 2013年-2014年(18) “康桥,我问你,你还有瞒着我的事情吗?”霍莲煾忽然问。 愣了一下,下意识说出口:“没有。” “没有?” 别开脸去,左边墙上有一副霍莲煾妈妈的画像,很美,美得就像是油画里的人物,目光无意识的游离在那张脸上,这副画像很久以前康桥曾经在霍莲煾的房间见过,美得让她看傻。 “康桥。” 紧紧闭着嘴,感觉到那道气息在渐渐朝着她逼近,很强烈,就像是那场充满破坏力的龙卷风。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那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时,康桥一动也不敢动,就生怕…… 按住她肩膀的手移动到她脸颊时康桥目光死死盯在墙上的那副画像上,一边看着康桥在心里模糊的想着,她有三把雕刻刀,她有很好的驾驭刀的能力技术,从刀法到力道。 没有发生让康桥所害怕的事情,没有衣服被强行撕开的刺耳声响,低低的,沉沉的嗓声在她耳畔,宛如那磁带,烙印着旧日岁月的痕迹。 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擦着:“二零零六年夏天,波士顿的晚上,我接到一通电话,在电话里,他是这样说的,语气很兴奋,莲煾,康桥愿意回来了,康桥结婚了。” “那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和霍正楷一样傻,就我一个人傻还觉得不够还非得搭上那么了不起的霍正楷,那个瞬间我在想,嗯,霍家的那位看起来十分呆板的继女其实才是真真正正的狠角色,说实在的,我很不愿意想起那个时刻,因为太蠢。” 在霍莲煾说那番话间,透过那些话康桥仿佛看到昔日的自己,在那到粉白色的围墙里,木讷安静,被很多很多的人习惯性的选择忽略。 其实,康桥也和霍莲煾一样不大愿意去想那件那个时候的了。 “可你,总是要让我忍不住的去回想那一刻。”烙印着旧日痕迹的嗓音继续在她耳畔徘徊着,更低,更沉。 抚摸着她脸颊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呆然间被动的由着他,任由着他的食指轻轻临摹着她的唇瓣,任由他低头,轻轻吮住她的唇瓣,脑子晕晕的,眼皮很沉很重。 仿佛还在那被长长的粉白色围墙围起来的世界里,那里没有冬天,永远是蓝的天白的云朵,绿荫下,草地上,喷泉边,随处可见头顶上的那方蓝白色天空,那个国度的人们仿佛特别喜欢这种色彩组合。 校服采用白色衬衫搭配天蓝色裙子,天蓝色裙子是百褶款式,和他脸蛋一样漂亮的手撩起了裙摆,因为是白天,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手去阻止他,但也绵软无力的模样,算了,由着他吧,热带植物充当了天然屏障,白花花的大腿缠在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脸从他怀里解脱了出来,透过他的肩膀去看一晃一晃的天空。 天,可真蓝,蓝得她没有来由的眼泪哗哗直流。 闭上眼睛。 莲煾,不要用摸我身体的手去给别的女孩倒水好不好,莲煾,也不要给她撑伞,不要给她买饮料,更不要…… 更不要在雨天路滑时拿摸我身体的手去握她的手,其实在上那个台阶时,我也想让你来拉我的手。 可你把手给她了。 闭上眼睛,因为他的粗鲁让她受了点苦,他的横冲乱撞让那里又涨又涩但也不胜欢喜的模样,手去找寻,遍手的青草。 很快的周遭开始有了淡淡的青草味道,些许草屑粘上了她的发末,些许被汗水凝固在她身体上,紧紧的贴着皮肤,周遭,有夏日虫子的低低鸣叫,也有那恼人的声音。 然后—— 从唇瓣上传来的刺痛使得她睁开眼睛,她再一次看到那副画像。 匆匆一弹指,光阴已经过了十年,他们已经长大,爱过,恨过。 唇间的那抹鲜红使得霍莲煾整张脸充斥着暴戾,康桥也在自己唇上触到了红色的液体,他突突笑着,笑容狂肆。 “要是让周颂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你说他会不会掉头就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康桥被动跟着霍莲煾来到化妆桌前,化妆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他死死的扣住她的手:“别动,我让你看一些有趣的。” 五分钟之后,康桥知道了霍莲煾口中所指的有趣的事情是指什么,有人在上海机场以掉包的方式换走了周颂安的包,在登机排队处,一位老太太忽然瘫倒在地上,紧随老太太身后的周颂安放下包去搀扶,也就眨眼功夫包就被掉包了。 这人还直接把这段掉包的视频拍了下来。 周颂安现在正在从上海飞纽约的班机上,是康桥打电话让周颂安来的,康桥让他带来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一切证明。 即使康桥心里隐隐猜到发生了些什么,可口中还是徒劳的问出:“那……那包里放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好问题,听说过发生在迈阿密的‘啃脸案’吗?鲁迪·尤金在吻别女友后,抱着一本《圣经》离开家,这是他给女友留下的最后背影,当晚,电视便播出轰动全球的变态“食脸魔”新闻,尤金就是在食用了一种叫做浴盐的新型毒品之后啃掉了受害者百分之七十五的脸部,这件事情让美国政府对这种毒品实行了零容忍制度。”霍莲煾慢悠悠说着:“现在,你应该猜到周颂安包里放的是什么吗?嗯?” 康桥打了一个冷战。 可以想象的是周颂安一到达纽约机场时将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康桥和霍莲煾说:“这件事情和周颂安无关。” “你这是在维护他吗?” 喃喃重复着刚刚的话:“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和周颂安无关吗?” “之前不是让你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吗?看来你压根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在你眼里我看起来就那么无聊吗?” 越是想冷静就越无法冷静下来:“霍莲煾,我想回去,我只是想回去而已,你让我回去。” 霍莲煾对于她的话无动于衷,指着墙上的钟表:“我得提醒你,从上海飞纽约的班机还有四十分钟就到达,想象一下,当周颂安在过安检时看到自己包里的东西时,该是怎么样的一种震惊表情,噢,我想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我是良好公民,我的职业是一名大学老师,我喜欢并且尊重我的职业,这一点我的学生们有发言权,你们还可以打电话到我的工作单位去。” 对于霍莲煾模拟出来的场景康桥居然觉得那样的可能性极大,周颂安那个傻大个书呆子也许真的会说出那样的话。 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霍莲煾。 “喂喂,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你每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时都让我特别不舒服,就像是木乃伊缠上似的。”他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眼睛依然不眨一下的看着他,嘴里说着:“霍莲煾,不要动周颂安。” “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警告你,不要去动周颂安听到没有?” “你都这么维护他了,还不肯承认你们郎情妾意?”霍莲煾恢复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你们!” 一字一句挤出:“睡过了没有?”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的耳朵再次嗡嗡作响着,就像是有一只小蜜蜂在她的耳朵里折腾个不停,霍莲煾在说话,具体说些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她的沉默让他看起来越发的生气,生气得就好像要毁掉她似的。 木然转过头去,康桥想起来了她的雕刻刀放在哪里了,往着储物柜走去,踮起脚尖,手在触碰到刀把的时候,那只蜜蜂从她耳朵飞走了,她听到霍莲煾的脚步身往着她这里来,然后停下,他叫她的名字,康桥。 在握牢刀把的同时霍莲煾的手来到她的额头上,手掌贴住了她的额头。 嗯,他在骂人呢,话大约是想这样表达的:你蠢得无可救药,多大的人了生病都不知道,你想找死吗?想死的话麻烦你离开我妈妈的房子…… 即使在骂人可声音还是那么那么的好听,好听得就像是情人间的绵绵情话,这就是霍莲煾。 拿开他贴在她额头上的手,转身,面对着霍莲煾,那把刀藏在背后,后退半步,垂下眼睛不让自己去看霍莲煾那张漂亮的脸,抬手。 那把刀在康桥的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了,就在那个不为人知道的所在,安静的呆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找出藏在心中的那把刀,就那么干净利索的捅进霍正楷的心脏,在刀子没进他心脏的那一瞬间她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她要看疼痛反馈到他脸上时的表情,然后问一声“霍叔叔,觉得疼吗?” 霍正楷真的很坏,霍莲煾也坏。 可是啊,康桥是一个护短的人,她爱霍莲煾啊,爱到属于霍莲煾骨子里的坏和残忍也一并爱上了。 所以,那把刀只能捅进霍正楷的心脏,她舍不得让霍莲煾承受那种疼。 而且,霍家的莲煾多漂亮啊,漂亮得就想让她傻傻的守护,就像是花园的园丁日以继夜的守护着那株漂亮的玫瑰花。 在刀子刺进霍莲煾的身体时,世界安静了,花园里的园丁亲手毁掉了所钟爱的玫瑰。 滴在地板上的红色血液是血吗?你看,它们越聚越多了,从最初的一滴一滴到最后的一大片一大片。 这世间也许过去了很久了。 茫然抬头,她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喃喃的:莲煾。 “嗯。”他应到。 从他鼻腔里应答出来的那个“嗯”如此的虚弱,好看的嘴唇在微微抖动着,声音很小,就像是蚊子一般的,她朝着他靠近了过去,侧耳,倾听:“我猜,这一刻,你一定想很久了对吧?” 康桥想了想,点头。 “现在心里有没有舒服点?” 心里有没有舒服点啊,这个康桥不知道,只是这个世界在这个瞬间安静得让她感觉到寂寞了,寂寞得眼角凉凉的。 那来到她眼角的手指有点冰。 那个声音更加低沉了:“你不回答,那么我就当你默认了,康桥,接下来呢……” 接下来什么,康桥等了好长一会时间还是没有等来那个声音,于是她问:“接下来什么?” 她的声音仿佛把一位昏昏欲睡的人从睡梦中强行扯了回来,只是那声音需要她再靠近一点才们听得到。 于是,再次朝着他靠近。 “做了那件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之后,康桥你要记住我现在和你说的话……从此以后,属于霍正楷、霍莲煾和你、你们之间所有所有的事情就当是两清了,以后……”本来就很小的声音被大口大口的喘气声给盖住了,于是,那个声音只得再提高:“以后,不要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说我的不是了,提都不许提,那些……” 他在咳嗽:“……那些虽然没有从你口中说出来,但……但都写在脸上了,那些……让人倒……” 最后的那声“倒胃口!”伴随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可声音还在艰难的继续着:“木头,木头你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个……一个臭毛病,就是……就是什么都放在心上,生气、害怕、高兴、生病都不说出来,好吧……好吧,前面的那些你不乐意……不乐意说出来也就算了,但……但是生病可一定要说,要……要知道你难受别人……要知道你难受没准别人比你更难受。”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霍莲煾这番话说得就像是弥留之前。 这个念头下意识间让康桥触电般的松开刀柄,下一秒,手就想往着那张脸靠近,中途被抓住。 “现在知道害怕了?嗯?”他冷冷哼出。 身体在倒退,倒退,倒退到壁橱那里,手触到了电话,电话,迅速拿起电话,电话还没有拿稳就被抢走,然转瞬之间,电话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一字一句挤出:“电话,我自己来打,在我打电话之前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到我的房间去,换掉你现在的这身衣服,在左边床头柜最下面抽屉有退烧药,吃完退烧药之后你上床睡觉。” 茫然间摇头。 晃了晃他手上的手机:“你要按照我刚刚说的那些去做,电话我会在你做完那些之后再打,也就是说你做那些事情耗掉三分钟,我的电话就会在三分钟之后再打出,如果耗掉五分钟,我的电话在五分钟之后才会打出。” 这番话说完之后,他的那张脸越发苍白,白得就像时白色的瓷器,易碎,脆弱,仿佛她手一碰,就会飞飞湮灭。 “康桥,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只是……只是你在生病时做的一场梦,懂吗?” 跨出的第一步腿铅一样沉重,第二步稍稍轻一点,第三步、第四步已经开始奔跑了起来,跑到那个房间门口,打开门,关上门,换掉衣服,在左边最下面的抽屉找出退烧药,倒水,吃掉了退烧药,身体快速的往着那个被窝钻,不让任何一丝光渗透进那个由被单所建筑出来的那个世界里。 闭上眼睛,眼睛闭得紧紧的,也许,也许,一切就像是他说的那样。 所有只不过是她在生病期间做的一场梦而已。 而这场梦要从那里讲起呢。 月光倾城,在河畔上行走的孩子捡起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头,随手一扬,小石头朝着湖中央飞去,湖面上荡起一阵涟漪之后,小石子往着湖底下沉淀,沉淀…… 身体和思想仿佛变成那颗往着湖底下沉淀的小小石子。 这一场梦要从那里讲起呢…… 那个地方叫做文莱,文莱达鲁萨兰国,1888年到1984年近一个世纪间沦为英国保护国,1884年1月1号文莱宣布独立,英国人在文莱留下了属于他们的文化、教堂、修道院,连同那首歌谣:周一出生的孩子模样俊俏,周三出生的孩子容易悲伤,周五出生的孩子心肠好,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远方。 古老的英国民谣似乎唱出了他们的宿命,周一出生的孩子叫做霍莲煾,周三出生的孩子叫做康桥,周五出生的孩子叫做文秀清,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叫做霍小樊。 故事就从1998年讲起吧,1998年的康桥十二岁。 ☆、第19章 1998年-2000年(01) 1998年,康桥十二岁。 康桥十二岁这年夏天被倪海棠从海南接到文莱,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国家,马路,房子,汽车,商场,天空,人们手上提着的包身上穿着的衣服,一切一切看在她眼里都特别的新鲜。 在这之前,康桥一直和外婆住在海南,她们住的地方是早年中国那种典型的小渔村,落后,贫穷,封闭,靠天吃饭,常常是夏天捕鱼攒下来的钱到了冬天就差不多花完。 关于康桥的名字一些有学问的人都会顺口夸一句“名字取得真好”,一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则是会唠叨一句“怎么会取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更多的人都直觉把她的姓氏直接归结为康。 其实,康桥不姓康,之所以叫康桥那是因为外婆对于徐志摩先生那首《再别康桥》诗歌怀有的情结。 年轻时外婆总想着嫁给一位姓康的青年,然后生下来的大胖小子就可以叫康桥了,遗憾的是外婆没有遇到那位姓康的青年,倒是因为家庭原因和一位姓倪,年长她很多岁的男人草草结婚。 她也没有生下大胖儿子倒是生下了长相水灵的女孩儿,他们给女孩儿取名倪玉洁。 三十五的外婆随着丈夫的战亡成为那个年代最有标志性的时代产物——寡妇。 再之后,外婆把一门心思都花在儿身上。 遗憾的是,随着容貌越来越出众倪玉洁心气越来越高,总想着凭着自己的美貌邂逅一位富人,然后过上有汽车有洋房的那种日子。 正因为这种心态导致于她在二十岁这年栽了一个大跟头,自称香港来的商人在搞大了倪玉洁的肚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顶着大肚子的倪玉洁还坚信着那个男人会回来接她,会回来给她的孩子取名字。 孩子生下来了,孩子满月了,孩子满周岁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最终,倪玉洁绝望了,在孩子满周岁时她朝着那些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说:总有一天我会衣锦还乡,你们的子孙后代将会从刻有我名字的柏油路走过。 彼时间村子唯一和外界关联的就只有那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这一晚,倪玉洁悄悄走了,没有和自己母亲告别,走时她刚满周岁的女儿还在襁褓中酣睡。 孩子两周岁时还没有名字,于是,那个夏天,在果树下乘凉的妇人问怀里的女孩儿:喂,小东西,外婆给你想了一个名字,你喜欢康桥这个名字吗? 怀里的小东西发出连串的牙牙语,那个小东西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学东西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来得晚,一双大眼睛总是笨笨的,木木的。 妇人看了看周围,正是中午时间,四周无人,悄悄握着孩子的手,让孩子做出类似于“我喜欢这个名字”的手势。 于是,妇人眉开眼笑,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康桥。 于是,康桥没有随父姓也没有随母姓,她变成那个有着独立名字的康桥,按部就班的成长着,长牙,学习走路,学习认人,学习大人们的语言,也学习去听懂大人们的语言。 听懂别人的语言之后,康桥听得最多的是那句“康桥啊,你的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给我们村子修路呢?” 康桥把这样的话原封不动传给外婆,带着有点告状的意思,小小的心灵认定这是一句不好的话。 “等你妈妈存够钱自然会回来给我们村子修路。”外婆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回答。 再长大一些时,康桥再也没有把这样的话告知外婆。 童年时代充斥在康桥的世界里是一下雨就会漏水的房子、外婆脸上越聚越多的皱纹、邻居家那位叫做小樊的大哥哥送给她的一个本子还有一只铅笔。 还有在安静的夏天夜晚外婆口中的《再别康桥》。 也有绕过山才能到达的学校,一到春夏交替时节没完没了的台风,门前开满黄色花朵的沙滩,以及连着沙滩的那片海。 每次经过时都会偷偷看上一眼学校小卖铺放在柜台上印有“Coca Cola”英文字母,色彩鲜艳的汽水,那是康桥从来就没有尝过的味道。 空闲时间里,康桥会拿着书爬到树上去,书搁在一边,眼睛不由自主看着树下那条通往外界的泥巴路,它还是日复一日的模样,下雨天鞋踩在上面会粘上很多黄色的泥浆。 当听到外婆叫着“康桥”时她会慌忙找回书,外婆站在树下瞅着她,她被瞅的发慌,从树上下来,低着头,说“我不是来看路的。” 片刻沉默之后外婆手会温柔触摸她的头发,轻声和她说“总有一天你妈妈会回来的。” 1998年夏天的那场台风夺走外婆的生命,被风折断的树木砸到外婆头上,当场死亡。 村里人把外婆抬回家,这一年,康桥十二岁。 十二岁的她对于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她就那样坐在外婆身边,村里人来到她面前,摸着她的头说着差不多一番话“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可要怎么办?”。 这些话让康桥心里有点难受,可还没难受到让她掉眼泪,于是那些人又叹气说外婆养了一个白眼狼,她是她妈妈也是。 真正让康桥明白死亡的摧毁力是在外婆死后的第二天。 第二天,小樊的爸爸从外地回来,他带回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自行车是外婆托小樊的爸爸买回来的,他说当时外婆交到他手上的尽都是带有霉味的,一毛钱一块钱这样的票子。 那时很多绕过山上学的孩子已经改用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就只剩下康桥和村里另外两个孩子走山路去上学了。 当手指触到梦寐以求的那辆自行车把手时,从肺部里挤出来的气在那个瞬间宛如倾盆大雨。 嘴唇不停去亲吻外婆的脸,亲完之后不停摇动着她的身体,“外婆,你快起来,外婆,自行车送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多漂亮。”“外婆,你不要吓我,”“外婆,你再这样不理我的话我也要不理你了。” 久远以前那些混沌的,模糊的记忆在那个瞬间骤然无比清晰起来,那位短发娇小的妇人形象被烙印在那颗依然幼小,依然懵懂的心灵上,色彩鲜艳。 村里的人在四天后才为外婆举行葬礼,因为他们要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康桥的妈妈,小樊的爸爸联系了倪玉洁,倪玉洁就只搁下那么一句话“等我。” 第四天,倪玉洁还是没有出现,因为是夏天的关系,尸体容易腐烂,最终,村里人经过商量之后决定给外婆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葬礼举行一半,身穿黑色礼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出现了,没有哭天抢地,她就默默的站在那里。 葬礼结束之后,穿黑色礼服的女人手落在康桥头上,康桥头一歪,躲开。 “叫康桥对吧?”康桥紧紧的闭着嘴。“康桥,是妈妈啊。”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生出来的力气,就这是手掌狠狠抵住她,一下一下把女人推离她和外婆相依为命的房子,一边退着女人一边说着“康桥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昂起头,女人有一张很漂亮的脸,那张脸有若干地方和她模样相象,就像外婆说的那样“康桥的鼻子,嘴巴长得最像你妈妈。”就那样哭着朝那张脸吼“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来?” 为什么让外婆一直过着那种苦哈哈的日子,知不知道外婆一直在等你,一直在想着你,我也是。 就象是听懂她心里说的话一样,那张很漂亮的脸淌落下了眼泪。 傍晚时分,有三辆高档轿车沿着那条泥巴路驶进村子里,车子带来几个黑色大箱子,箱子里装的都是钱,那些钱是拿来给村子修路的。 就像离开时说的那样,倪玉洁衣锦还乡。 次日,天蒙蒙亮时,康桥来到外婆坟前,亲吻外婆的照片“外婆我永远记住您的样子,永远。” 晨光落在醮着露水的草尖上,从南面吹来了海风,在咸咸海风中康桥第一次完整的念完了外婆所钟爱的《再别康桥》。 没有费多少力气去搜寻,那些文字的发音自然得就象是呼吸,不费余力的从她口中朗朗而出。 它们连同外婆的形象一样,变成属于康桥心中的一种特殊符号:关于永垂不朽。 康桥十二岁这年参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葬礼,在这场葬礼中她送走了自己的外婆。 康桥跟着倪玉洁,不,应该是倪海棠,现在倪玉洁的名字已经变成了倪海棠,二十四岁时倪玉洁听从了相士的话把名字改成了倪海棠。 康桥跟着倪海棠到达文莱时整个斯里巴加湾市都在热议一件事情:那位叫做倪海棠的三流交际花如何的不知廉耻,利用肚子里的孩子住进了斯里巴加湾市最漂亮的房子里。 关于这一段在倪海棠的口中是这样的: 在接到小樊爸爸的那通电话之后,她做了那件她一直以来很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带着一把刀挺着大肚子来到霍家门口,她让人给霍家主人传话,要么一尸两命要么就给口饭吃。 三个钟头之后,倪海棠得到她所想要的,霍家一直紧紧关闭着的大门缓缓敞开,她见到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霍正楷。 再之后就有了倪海棠的衣锦还乡。 “我只是在运气来到我手上时我没有让它溜掉而已。”这是后来说的倪海棠说的话,上一次床就怀上了,这的确是需要运气。 孩子的出现,孩子出现的时间点可以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文莱深受伊斯兰文化影响,堕胎抛弃自己的孩子象征着道德缺失。 那时的霍正楷正在竞选亚细亚华商会会长一职,所以也不过是三个小时时间倪海棠就如愿见到霍正楷,并且和霍正楷展开了谈判,最终有了后来的结果,倪海棠住进霍家,接下来就等着孩子生下来做DNA鉴定了。 后来倪海棠不仅一次说过“康桥,妈妈知道自己是坏女人,可没有办法,妈妈就是那样,喜欢钱,珠宝,喜欢体面的生活。” 就这样,倪海棠带着她那位叫做康桥的孩子住进了斯里巴加湾市最漂亮的房子。 载着她们的车子沿着长长的粉白色围墙行驶着,最终停在一扇不是很大的门前,那是霍家的后门。 后门打开,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拉着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在穿着制服的佣人的冷眼下走进了那扇门。 : ☆、第20章 1998年-2000年(02) 那个提供康桥和倪海棠住的房子很漂亮,房子分为三层,粉白色的墙天蓝色的圆形屋顶,米黄色百叶窗,里面应有尽有,在那个房子里康桥见到了小樊哥哥口中津津乐道的东西:电视机,电冰箱,吹风机,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新潮玩意。 漂亮房子被白色栏杆和树木隔成一个独立的区域,在那个阳台上,倪海棠指着被树木包围着露出金色会发光的屋顶尖端,就象是说给她听,也象是在自言自语着“妈妈更想住进那里。” 后来,康桥才知道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才是霍家的住宅,只有住进那里身份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每天有专门的人来给她们送吃的,用的,每天康桥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倪海棠对她的警告“康桥,好好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很多很多个无可事事的日子之后,一天中午康桥想偷偷的溜出去,手也才不过触到围栏门,就被一声叱喝声给吓到了。 叱喝她的正是负责每天给她送餐的佣人,明明和她一样黑头发黄皮肤可却非得用马来语一阵叽叽呱呱的说她,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她索性改了另外一种康桥所熟悉的语言,她警告康桥好好的呆在这里。 那是康桥第一次听到那个称谓“拖油瓶”。 “拖油瓶,你最好祈祷你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霍先生的,知不知道霍先生的麻袋都准备好了。”穿着白色佣人制服的女人又添了一句:“知道麻袋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康桥摇头。 “麻袋是用来装人的,一旦你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霍先生的,你们三个人就会被装进麻袋里,然后他们会把麻袋丢到海里去喂鱼。”佣人恶声恶气说着:“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做的事情让霍先生有多难堪吗?你又知不知道你妈妈的行为让莲煾少爷已经连续四十天不接霍先生的电话了,不仅这样莲煾少爷还取消了暑假回来的计划。” 佣人的话康桥没有记住多少,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常常会引发她噩梦的麻袋,还有她口中的莲煾少爷,模糊的意识存在着那样的想法,仿佛那位莲煾少爷一生气很多人都会遭殃似的。 从这天起康桥再也没有动离开这个房子的念头,倪海棠每天会抽出一点时间教她一些马来语,还有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 那一个下午,康桥午睡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倪海棠,白色宽松的衣服下仿佛藏着一个大西瓜似的,那个大西瓜还会喘气的样子。 心里一动就这样把耳朵贴近那个大西瓜,几秒钟之后康桥叫了起来,她摇醒倪海棠兴奋的把刚刚发现的神奇事情告诉她“妈妈,你肚子会动。” 那个下午康桥记住了这么一席话“康桥,刚刚在动的也许是你弟弟,也许是你妹妹,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人,以后不管你们相隔多远,即使妈妈有一天不再了,但属于你们身体里的血液都会把你们两个人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这样一来你们就不会孤独,这就是手足之情。” 九月初,倪海棠产下一名男婴,同一天,霍正楷宣布竞选华商会会长成功。 这一天,康桥和倪海棠还有那名刚刚出生的孩子孤零零的呆在豪华的医院房间里,没有祝福,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她们。 一个月之后,医生给孩子和霍正楷进行了DNA鉴定,据说在化验报告出来的那一晚霍正楷在亡妻的画室呆了一整个晚上时间。 三天之后,康桥见到了霍正楷,炎炎烈日下,在阿拉伯式的避暑凉亭里。 避暑凉亭周遭被芭蕉环绕,穿着长袍的阿拉伯人横伸着手臂,一只沙漠鹰站在他的手背上,那个穿着白色改良式的中山装微微欠身,正在逗弄着沙漠鹰,长相极具侵略性的鹰在男人的动作下显得服服帖帖的。 在倪海棠怯怯叫了一声“霍先生”之后,男人侧过脸来,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高大英挺,看起来就象是那种会带兵打仗的领袖人物。 男人目光才漫不经心的从沙漠鹰移到她们这一边。 倪海棠抱着孩子站着,康桥站在倪海棠左边,也不过是那么轻轻的一溜男人目光从倪海棠脸上飘过,落在康桥脸上。 那是康桥自懂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让人想藏起来,那种目光比村子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的目光更让她觉得难受。 悄悄移动着躲在倪海棠身后,又在倪海棠偷偷拧了她一把之后把脸露出了半边,然后按照倪海棠之前对她千叮呤万嘱咐的那样,叫了一声“霍叔叔。” “叫康桥是吧?”他浅浅笑了起来,身体越过阿拉伯男人来到她面前,站停看着她。 细细的汗水从康桥鬓角渗透了出来,站在那里呆呆的,手背又被拧了一把。 “是的,我叫康桥,我的名字取自于徐志摩先生的《再别康桥》。”康桥再次背诵倪海棠教给她的话。 男人点头:“是个好名字。” “谢谢。”这一句谢谢是康桥自己说的,从小外婆就教她在面对着人们的赞美时要说谢谢。 男人目光温和了些许,说:“记住了,以后长大可不要像你妈妈,因为如果像你妈妈的话你就配不上这个名字,如果你是一个好姑娘的话,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的。” 似懂非懂中目光下意识的找倪海棠,从这里看上去康桥就只看到她尖尖的下巴。 男人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往着管家站着的位置走去,然后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霍先生,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管家毕恭毕敬。 这时,倪海棠往前移动了几步,和那个男人保持了大约数十步距离,声音小小的听着就象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你不看看孩子吗?他们说眼睛长得像你。” 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男人的目光一次都没有停留在孩子身上。 男人并没有因为倪海棠的话回头看,就象是在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样,声音很冷漠:“以后不要用这种声音和我说话,想想你的行为,这样的声音配上你的行为只会让人更恶心。” 说完那番话之后,男人扬长而去。 后来,康桥无意中知道了倪海棠勾引霍正楷的经过:三线交际花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候补机会出现在那场盛大的舞会上,她选择了反其道而行,素颜亮相,自始至终垂着头,衣着朴素的她站在一大堆浓妆艳抹的妙龄女郎身边,被霍正楷第一眼就挑中,成为了他当晚的舞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凭着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坐上了霍正楷的车。 见完霍正楷之后,康桥随着倪海棠搬到更漂亮更大的房子里,她们有了专属的佣人,会讲得一口流利汉语的阿巧和阿真,有司机有专门带孩子的保姆。 十月底的周末,康桥随着倪海棠第一次离开那个房子,坐上了高档轿车去了百货商场,倪海棠告诉她这座城市的百货商场百分之八十都是霍家产业,离开百货商场时她们手里拿着大包小包。 车子经过城市中央广场时,康桥看到广场巨大的牌匾上画着霍正楷的肖像,他和身着华服几个男人站在一起,倪海棠告诉她中间位置的就是这个国家的领袖人物。 文莱是君主制国家,最高统领为国王,这里的人民把国王称之为苏丹,能和苏丹的画像一起并列在中心广场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霍家的先祖是文莱独立功臣之一,正因为这样霍家和文莱历任苏丹都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关系。 车子绕过广场沿着漂亮的马路回到那所粉白色建筑,这是康桥第一次从正门进去,也是她第一次看清房子的全貌,用那时她心底的想法是:它漂亮得就象是一座皇宫。 那是一座典型的阿拉伯建筑,粉白色的墙,金色大门和窗框,天蓝色的圆形屋顶,随处可见绿得都要滴出水来的高大乔木。 金色大门缓缓敞开,穿着制服的门卫毕恭毕敬垂手待立。 “康桥,觉得自己现在像不像公主?”倪海棠愉悦的声音让康桥的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 康桥没有说话,她有点想那个被凉在家里的小家伙了,她今天早上去看他时发现小家伙好像又长大了一点,那是她的弟弟啊。 她偷偷的叫了一声“弟弟”,小家伙裂开嘴朝着她笑,笑得都露出牙床了,很可爱,可爱得让她没有那么想外婆了。 只是呵,康桥不知道要叫小家伙什么,关于这个问题倪海棠的回答是“等着吧,到时候我也会让你弟弟一样拥有像莲煾那样的好名字。” 这个时候“莲煾”这个名字对于康桥来说已经不再陌生了。 霍莲煾,霍正楷和原配生的孩子,按照惯例霍家的孩子在年满半周年时都会带到苏丹面前,然后由皇室三位最有学问的人根据孩子的面相取名,年满半周岁的霍莲煾据说惹来了皇室的一片赞叹,他们说那个孩子漂亮得就象是瓷娃娃,他们为他取名霍莲煾。 莲煾代表的是气质和魄力兼并的人。 遗憾的是,霍正楷原配生下霍莲煾之后身体变得特别不好,霍莲煾三岁就失去了母亲。 再之后,霍正楷听从妻子临死前的叮嘱,把年幼的霍莲煾送到美国去和外婆一起住,霍莲煾六岁之后每年夏天都会从美国回到文莱,今年夏天霍莲煾没有回文莱。 根据霍家佣人的描述,霍莲煾的母亲是那种美丽得像天人的人物,不仅美丽而且温柔,对谁都好,正因为这样倪海棠一直不受霍家人的待见,即使她常常给那些人好处,可那些人在说起倪海棠时都是一脸不屑的模样。 小家伙半周岁时已经是1999年的三月。 春夏秋冬好像和文莱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关系,但在康桥心里,三月象征着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希望着在春天里她的弟弟能有自己的名字。 一切并没有像倪海棠所希望中的那样,霍正楷把他们的孩子带到苏丹面前。 那天的事情康桥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孩子半周岁仪式上,霍正楷很晚才出现,倪海棠和他提起孩子名字的事情,语气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正楷,孩子名字的事情……” “想让孩子也和莲煾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吗?”霍正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倪海棠垂手待立,霍正楷笑了起来,脸转向康桥,叫了一声康桥,几秒之后康桥反应过来慌忙应了一声“是的,霍叔叔。” 霍正楷手指向今天穿的像小王子的小家伙:“小家伙的名字就由你来取如何?” 刹那间,康桥心花怒放,即使知道给小家伙取名字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在她身上,可她没事情时就喜欢在脑子里给自己的弟弟取各种各样的名字,要叫什么才好呢?要叫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听呢? 想了一个又推翻了另外一个,翻来覆去的。 忘形之间一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 “小樊?”霍正楷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是的,小樊,我在老家时邻居家的哥哥就叫做小樊,成绩好,对人有礼貌,老师村里的人都喜欢他。”那时的那番话康桥说得顺利极了,一口气说完的。 其实让弟弟叫小樊康桥是有私心的,她很想那个总是会逗她说话的小樊哥哥,这里根本没有人和她说话。 “所以,你觉得叫小樊的孩子一定是聪明的,受到大家喜欢的人。”霍正楷问她。 康桥激动的点头,就是那样的。 “那就听康桥的叫小樊。”霍正楷看了一下表,站了起来。 “你就不抱抱他吗?”抢在霍正楷离开前倪海棠说。 那天霍正楷还是没有抱霍小樊,倪海棠站在那里目送着霍正楷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一边候着的佣人捂着嘴笑,感觉到佣人的笑容没有好意时康桥下意识想去拉倪海棠的手,刚刚一触及就被狠狠甩开,她用海南话骂了她一句“笨得就像猪。” 长大之后,康桥才明白,大人眼中的世界和孩子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全文这段才是最精华所在,就是一章比一章更好看的那种,然后来到尾声时就像是那场盛大的烟火“嘭”的一声。 都市类的言情故事太多了,让我们也换换口味看一场发生在君主制度国家的“美少年之恋”。 ☆、第21章 1998年-2000年(03) 1999年夏天,让霍家人翘首以盼的莲煾少爷还是没有回来,当这个消息被确认时倪海棠那些天来乖得就像一只猫,不出去逛商场也不出去打牌,她就安静的呆在霍家给她分配的那块区域。 现在康桥也很少听到倪海棠说出“终有一天会住进这幢建筑唯一的金色屋顶的那个房子去了。”这样的话了。 那个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是属于霍莲煾和他母亲的拥有物,“那里,谁都不要妄想住进去。”这是管家和她们说的话,用那种卫士永远效忠于国王的语气。 1999年初秋,康桥终于如愿以偿背上书包,成为斯里巴加湾市最有影响力的学校的五年级生,由于教育程度乃至方式等等因素导致康桥不得不成为一名超龄学生,她比她的同学们大出两岁。 这一年康桥按照倪海棠叮嘱的那样安静的成长着,在人前维持着微笑表情,不要多话,要把“好的”“我知道”“谢谢”类似这样的话挂在嘴里,这样的生活方式好像取得不错的效果,渐渐的,霍家的佣人们态度对她积极了点。 倪海棠也在她的努力下,不,也许是绞尽脑汁之下和霍正楷的关系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 比如在这个夜晚,看着正在擦口红的倪海棠康桥问“妈妈,你要去哪里?” 倪海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康桥妈妈看起来漂亮吗?康桥老老实实回答漂亮,穿着白色旗袍的倪海棠看起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娇娇的,嫩嫩的,就象是一株海棠花。 这一晚,倪海棠没有回来,阿巧告诉康桥“倪小姐昨晚在霍先生房间里过的夜。” 从倪海棠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是霍家佣人们口中那位地位特殊的“倪小姐”,而这位倪小姐也渐渐拥有属于她的社交圈,那个圈子里的女人们和她差不多,身份尴尬但不愁吃不愁喝,珠光宝气进出门有专门司机接送,偶尔做做慈善提高自己形象,不让自己变成被遗忘在角落的那个人。 霍小樊在长大,一岁,一岁半。 康桥最快乐的事情应该是在逐渐流逝时间里发现着霍小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眉目张开了,头发变得浓密了,话说得清晰了,她把发生在霍小樊身上的这些变化乐此不疲告知自己的妈妈,碰到倪海棠心情好时会敷衍一下,碰到心情不好时她则会不耐烦的蹬着她“走开。” 1999年最后一天夜晚,他们管这个夜晚叫做千禧之夜,这一晚霍家张灯结彩到处营造着迎接新年的气氛。 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霍家的冷清,霍正楷几天前飞美国,他要接霍莲煾一起到新加坡去和霍老先生团聚,霍老先生是霍正楷的父亲,在把事业交到自己儿子手上之后一直住在新加坡养生。 倪海棠带着霍小樊去参加派对,倪海棠很喜欢带霍小樊出现在一些较为正规的场合上,那位和霍正楷有着几分相似的孩子在某种层面可以提高她的身份,为她赢来若干虚假的尊重和赞美。 阿巧和阿真去参加同乡会,整个房子静悄悄的,静到让康桥感觉到被世界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穿着裁缝花半个月缝制的衣服康桥走出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露天花园的一角有秋千,不让自己弄出半点声响康桥坐上秋千,面前是约为一米高的围墙,沿着围墙往右是霍家主宅,金灿灿的屋顶在这样的晚上看着很梦幻的样子,康桥一次也没有踏进那里过,很早以前她被告知,她们只能是那个房子的旁观者。 脚尖垫在地上,发力,秋千飞了起来,连续蹬脚数十次之后秋千来到最高点时,康桥终于看到围墙外的夜空,宽广辽阔,夜空上有漫天繁星。 西方的童话故事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用力让自己飞得越高,飞得越高的话她就可以距离星星越近,彼此更近的凝望。 骤然的那声叱喝让康桥手一松,下一秒她从秋千上掉落了下来。 疼吗?疼,疼得康桥的脑子都缺氧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叫一声“姚管家。”这片花园也是被规定在她不能涉及的区域。 这一晚,康桥低着头跟在姚管家身后第一次踏进霍家的住宅,她不敢四处张望眼睛就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脚尖,脚下踩着的名贵地毯使得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唯一的感觉就是脚下地毯铺出来的路好像走不完似的。 管家给她擦完药之后康桥说了一声“谢谢。”那声谢谢之后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那里放了,就那样呆站着。 小会时间过去她听到管家的叹气声,慌忙抬头,徒劳解释着,我下次不会再去那…… “只有你一个人在那?”管家打断康桥的话。 康桥点头。 管家再叹了一口气,说:“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呆呆站在那里,羡慕吗?是的,羡慕。 眼前的这座冒险乐园是霍正楷送给霍莲煾的礼物,这座被围在城墙里的冒险乐园工程耗时两年半,里面几乎集结了所有的冒险元素,海盗船、树屋、隧道、滚轴、陷井、矿车…… 谁说霍正楷身上缺乏那份父亲的爱,别开脸去,不忍看,她想起她的小樊一次也没有在自己父亲怀里呆过,康桥想,如果不是眼前的这座冒险乐园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越是清楚心里越发难受。 偏偏,这个时候管家还和康桥说了这么一番话:“去年完工的,之前莲煾少爷还兴致勃勃的,让设计师加上他的个人想法,可后来发生你妈妈的那件事情,如果不是发生你妈妈事的事情,去年夏天这里就会传出霍先生和莲煾少爷的笑声。”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康桥的触觉好像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她突然无比讨厌这位平常总是看不起她们的姚姓老人,他凭什么把这样的一番话说得如此天经地义。 微光中康桥恶狠狠的盯了管家一眼,如果眼神可以伤人的话,这位老头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一定会被烧焦。 那么理所当然说完那番话之后,这位老人家又拿出一副老好人的语气让康桥自己在这里玩,千叮呤万嘱咐让她不要碰任何的东西之后离开了。 老人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再也没有去看那座冒险乐园一眼,板着脸朝着和管家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位老人家在忙完事情之后再回来找不到她时肯定会扼腕叹息:“我是看你一个人可怜才让你到这里来玩,可你根本没有把我的放在眼里,你就和你妈妈一样喜欢装可怜。” 站在冒险乐园的出口处,回头,康桥朝着那座冒险乐园恶狠狠的吐出一口痰。 衔接着冒险乐园的是极为幽静的所在,中间有一条约半米宽小径,小径两边布满着大面积绿色植物,绿色植物分布得极为浓密,在绿色庭院灯承托下脆嫩,生机勃勃,让人宛如置身于热带雨林。 霍家的园艺师来自于巴西,这位巴西园艺师年薪达到五十万美元以上。 “有钱人花样真多,看起来傻不溜秋的。”康桥模仿了一把倪海棠偶尔会用的说话语气。 她的妈妈啊,即使现在母凭子贵过上体面的生活,可她偶尔还是露出那么一点点来自于胭脂小巷的那种风尘味。 沿着半米宽小径一直走,上台阶,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回廊上,然后被那个房间所吸引住了,这是这条长长的回廊唯一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口放着搁置清洁工具的轮椅车,房间门半掩着,显然,准备给房间打扫的佣人临时有事离开,离开之前忘了关上房间门。 中指抵在房间门板上,微微一发力,房间门就缓缓展开,然后康桥就被那个房间挂着的女人画像给吸引住了,着魔般走了进去,天仙一样的美人。 美人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字记载着这样的一副场景,某个秋日午后,妈妈抓住正在庭院上晒太阳的女儿的瞬间姿态,然后就有了这幅画。 看清画中人的名字时康桥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霍正楷会对自己原配念念不忘,也许需要这么美丽的人才能抓住霍正楷那样的男人的心。 目光离开画像康桥打量起了整个房间的格局,饶了一圈之后目光再次回到摆放在玻璃橱柜的那一系列照片上。 从那一系列的照片可以看到一个孩子的成长史,摆在最后一张的是孩子有了初初的少年模样,身穿着白色领口袖口滚着流金边军装站在现任文莱苏丹身边。 这个房间的布置格局已经充分让她明白到房间的主人是谁了。 康桥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是在相片上,在她心里那是一个眉目有着水晶般精益剔透的孩子。 那个时候康桥光顾着为霍小樊愤愤不平而导致于她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位莲煾少爷的漂亮外表,她一门心思就只想做点坏事。 霍家佣人眼中的莲煾少爷是热爱海洋生物的孩子,康桥想那些人说得一点都没错,房间的鱼缸大得可以充当一面墙了,色彩鲜艳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看着快活得很,可见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康桥想她要不要弄死几条鱼。 以前在老家时康桥看过村里人利用导电体电死了鱼,她知道那个方法,很快的一切妥当,充当电棒的家伙被握在手上,康桥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东南方向的窗户打开着,风从那个窗口灌进来,浅色窗帘顺着风几乎要戳到康桥脸上,下意识矮下身避开窗帘折角,然后她闻到了久违的,带着咸咸海水味道的风的味道,那风仿佛让她置身于那个离开之前的早晨。 恍然,侧过脸去。 千禧之夜,康桥在十四岁的年华里读懂了大人世界里头的那一缕情绪,那一缕情绪叫做百感交集。 西南方向窗户边的墙上挂着一副字画,白色的底,墨色汉字字体,那是烙着属于她记忆里头的温暖印迹,一首诗歌。 外婆所牵挂的是把这首诗歌念给她听的那个人,而康桥所牵挂的是那位在仲夏夜一遍一遍,一字一字的教会她这首诗歌的妇人。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思念长长长。 问康桥是什么时候和霍莲煾牵扯上了,也许是这个千年之夜,这一刻,这一刻看着那首诗歌下面的提字。 《再别康桥 》——霍莲煾。21 ☆、第22章 (1998-2000) 最终康桥没有把想象中的那件坏事干了,而是把房间一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悄悄离开。 康桥一点也不想再多看那个冒险乐园一眼,所以她回到那个金色大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管家要回到冒险乐园找她必须经过这里,到时候叫住他就行了。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罗列在客厅的古董家具看起来极为威严的模样,使得康桥连大声呼吸都不敢,骤然响起的声响让康桥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是电话铃声,电话就放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声音特别的响,铃声持续响着,重新坐回去,一动也不动等着铃声自己停下,或许是听到的人来接。 一会儿,电话铃声终于停下了,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那口气完全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 铃声响了第七次之后还是没有人来接,想了想,康桥接起电话。 “喂?”小心翼翼问到,电话彼端没有任何反应时又问了一声。 对方终于有反应了,不过用的是英文,对方用英文问她“你是谁?”。 康桥对英文并不灵光,也就只能听一些较为简单的,在康桥努力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的时,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莲煾,不是让你讲中文吗?” 莲煾?康桥一愣,回过神来想起和她通话的人声音是有些稚嫩,不像大人声音。 那边,中文改成英文:“你是谁?” “我是康桥。”触电式般的回答。 “康桥?康桥是谁?” 康桥不奇怪霍莲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这个家里她毫无存在感,倪海棠对她的身份遮遮掩掩的,而霍正楷更是当着倪海棠的面数次纠正她“康桥,是霍先生不是霍叔叔。” 康桥也想叫霍正楷为霍先生啊,可是不能,那样倪海棠会特别不高兴的,她已经让倪海棠一直很不高兴了,于是口里应答“好的,霍叔叔。” 可下次见面时康桥在倪海棠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霍叔叔。”男人皱眉,倪海棠则在一边无奈提醒她“康桥,你真的笨得就像猪一样,不是让你叫霍先生吗。” 在自己妈妈的叱喝之下身材看起来很单薄的女孩表情无助,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某一天,霍正楷无奈的她说“还是叫霍叔叔吧。” 康桥也就一连好几个月才用机会叫那声“霍叔叔。”因为霍正楷常年不在家,也就偶尔一时兴起才会来找倪海棠。 康桥握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霍莲煾又再问了一遍,硬着头皮:“我……是小樊,霍小樊的姐姐。” 这下总会知道的吧?你父亲私生子的姐姐,回答完之后康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握着电话等待着。 霍小樊的这个名字会让霍莲煾直接挂断电话吗?是不是又要气得不愿意回家过暑假?那样最好。 片刻之后康桥等来一句“能麻烦你让姚管家接一下电话吗?谢谢。” 又一愣,康桥反应过来才确信霍莲煾和她说“麻烦”“谢谢”,而且话说得有礼貌极了,就好像她是这个家庭一位尊贵的客人一样,挂在那个房间墙上由霍莲煾写的《再别康桥》再次泛上了心头。 那么一缕淡淡的好感就这样蔓延开来了,那个出现在霍家佣人口中的“莲煾少爷”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类似于会用弹弓射击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的头、不是那种在你经过他面前时会使坏伸出脚绊倒你、然后看着你摔倒的窘样子毫不留情哈哈大笑这样的小霸王人物。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叫。”拿着电话筒,康桥结结巴巴的。 电话搁在一边撒腿就跑,这个时候康桥也不在去忌讳奔跑的响声会不会惊动这里的人了,那时就一门心思想找到姚管家。 站在电话边,康桥还在喘着气呢,她成功的在很短时间里找到了姚管家,这会,姚管家正在和霍莲煾通话。 由于霍老先生在新加坡修养,霍正楷常年在外,霍家的大小事物都是由为这位为这个家庭服务差不多四十年的老管家在打理,几乎可以说姚管家是这个家除了霍正楷之外最有说话权的人。 也可以说是看着霍家父子长大的人。 通话时间不短,姚管家从最初恭恭敬敬的“嗯”“是的”,到最后声音哽咽,可以想象的是电话彼端的人说到了戳中这位老人家心坎上的语言。 哽咽说着“好的,会保重身体的。”“会看着莲煾长大,青出于蓝。”“好的,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那只苍老的手开始去抹泪,别开脸去康桥假装没有看见,数分钟之后激动的老人恢复过来问康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害怕。”康桥说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话。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那么大的一个地方会害怕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比起同龄人她的身材比较瘦小,明明是十四岁了可看起来就像是十二岁的模样。 姚管家手落在她发顶上:“可真是一个胆小鬼。” 这话说得倒是很温和。 从这天起,姚管家对康桥态度好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提醒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偶尔他还会让康桥到主宅去。 他甚至把康桥带到霍家图书馆的管理员面前,于是,之后的每一个周末下午,康桥都可以在图书馆上呆上好几个小时时间。 2000年四月,康桥迎来自己十五岁生日,康桥十五岁这年第一次像那些城里的孩子一样,有蛋糕,有蜡烛,有生日歌,有礼物。 生日会在康桥的一位同学家举行,倪海棠出的钱,这一天她把霍小樊也带上了,未满三岁的小家伙居然也给她准备礼物了,在同学的起哄中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把厚厚的嘴唇印在康桥额头上,在她额头上留下大量的口水后稚声稚气说了一句“姐姐生日快乐。” 五月,康桥读完她的小学课程,出来的综合成绩并不是很好,倪海棠问她想不想到国外去学习,看了一眼正眨巴着眼睛看她的霍小樊,再看了一眼对她的去留表现出不太上心模样的倪海棠,康桥小声说出“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小樊……吧。” 其实,那句“陪你”康桥没有说不出来。 “嗯,这样也好。”倪海棠淡淡说着。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康桥看到倪海棠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了。 次日早上,康桥打开倪海棠房间门,看到据称身体不舒服不吃早饭的倪海棠一脸的淤青,十四岁的康桥也许会相信偶尔出现在倪海棠脸上的淤青是不小心磕到门,可十五岁的康桥已经不相信这些了。 如果有人问康桥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倪海棠是个好女人吗?”康桥想她会这样回答“倪海棠不是一个好女人但她是一位好妈妈。” “疼吗?”轻轻触摸她额头上的淤青,低声说着:“下次走路小心一点。” 傍晚时候,康桥接到文莱著名女高的校长电话,这位校长告诉她学校已经为她预留一个名额。 “好的,谢谢。”康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主动找到倪海棠,提出自己要补习。 初夏来临时,在同学们忙着玩乐旅行聚会听音乐看漫画时,康桥把时间都花在了补习上,补习马来语英语,学钢琴学跳舞,学那些会提高人气质的才艺。 2000年六月,霍家的电话铃声响了,姚管家一接到电话之后就张罗开了:莲煾少爷房间的床罩被单枕头统统换成新的,要仔细检查莲煾少爷鱼的精神状况,窗户要擦干净三天要用一次消毒水,网球场草地要开始修剪保养莲煾少爷喜欢打网球,游泳池务必清理干净莲煾少爷每个早上都要游泳,打电话给汤米医生让他来检查莲煾少爷喜欢的马的健康状况,以防马身上携带病菌…… 姚管家的话迅速在这个房子扩展开来,这些话都在传达着这样一个讯息:霍莲煾要回来了。 这些话也被一直不喜欢她们的佣人阿真带到倪海棠面前,这是一个周日早上,修指甲师在给倪海棠修指甲,没有课的康桥在逗霍小樊玩。 听完阿真的话之后倪海棠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宛如阿真说的那些话是空气,修指甲师给倪海棠修好指甲之后,倪海棠让阿真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阿真的手一触及倪海棠,倪海棠迅速挣脱开阿真往着她脸上“啪”的一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 “没有长眼睛吗?蠢货,你踩到了我的脚。”倪海棠冷冷的和阿真说。 阿真和修指甲师离开之后,倪海棠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气焰,她站在那里呆呆看着正不亦乐乎的研究康桥长到胸前头发的霍小樊,那样的目光并不和善,而且还带着一些类似于苛责的东西:为什么你不努力一点去讨好你爸爸的欢心,为什么你爸爸不喜欢你。 悄悄的康桥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倪海棠和霍小樊之间。 数分钟之后,高跟鞋踩在草地上,一步步离开,经过他们身边时康桥听到倪海棠的那声叹气声。 院子里就只剩下康桥和霍小樊。 由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来,问了这么一句:“莲煾少爷是谁?” 阿真刚刚的那番话出现频率最多的是“莲煾少爷”,这下,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好奇了。 莲煾少爷是谁? 是这个房子未来的主人?是霍家真正的法定继承人?是让倪海棠嫉妒得不顾形象的人?是你,霍小樊的哥哥?还是…… 还是那个写下《再别康桥》的人。 姚管家告诉康桥霍莲煾三岁时就开始学习书法,八岁时霍正楷携带霍莲煾应邀参加现任苏丹的庆生会,那首《再别康桥》是霍莲煾在庆生会上写的,写完之后那副字被留在皇宫,数个月之后它变成了送给霍莲煾的生日礼物,文莱最高领袖亲手裱的框。 就这样的,在纠结中在不安中六月下旬的第一个礼拜一如期而至,这一天倪海棠让康桥不要去补习。 因为这一天,霍莲煾要回来。 也许是本着“早死早超生”这样的心态,霍正楷居然让倪海棠带着霍小樊还有康桥一起在正门等他们。 这个他们是指霍正楷和霍莲煾。 ☆、第23章 (1998-2000) 后来,康桥再回想起这一幕才明白其实倪海棠是绝顶聪明的人,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很好的扮演了一位急于上位的庸俗女人,让那个挺着大肚子住进霍家的女人在那个孩子心目中变成那样一种“你也不过如此,你这样的货色连给我妈妈提鞋都没有资格。” 第n次轻轻,悄悄的,偷偷的吐出一口气,在倪海棠一再叮嘱下她好像变得紧张了起来,垂着手站在倪海棠身边,倪海棠正在检查霍小樊的衣着有没有问题,小家伙今天穿了短袖衬衫配领结再配背带裤,小王子一样的。 反观倪海棠—— 她的妈妈啊,今天戴上了最值钱的首饰,通身上下珠光宝气的,而且还涂着鲜艳的口红,康桥猜倪海棠之所以做这样的打扮大约想对霍莲煾表达出:你看,这些都是用你们家的钱买的,他肯为我花钱可见我在他心目中还有有分量的。 此时此刻,康桥所站的位置是霍家通往主宅的正门位置,圆形的小块场地上有乳白色的太阳椅和太阳伞,他们三个站在太阳伞下,面前就是通往正门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不久之后霍莲煾会从这里走过,他们在这里都站了一些时间了。 六月刺目的日光逐渐转淡,再转为金灿灿的黄,金灿灿的黄随着逐渐厚重的天色转为鹅蛋黄。 鹅蛋黄的日光把乳白色的太阳伞染成米白色的,缓缓开进描金花的大门的白色劳斯莱斯也被染成了米白色。 小段时间之后,汽车熄火声,关门声,姚管家激动的声音,还有逐渐清晰的脚步身让康桥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脚步身近了,近了,几乎要近在咫尺,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驱动似的,康桥目光偷偷的去追寻那些脚步,她就想看一看,在她想象里头,能把《再别康桥》写得那么好的孩子一定是温润的,有礼貌的。 盛唐时期,造访中土的文莱使者带回来康定杜鹃,遍地开满的杜鹃花让这个位于赤道的南洋岛国有了小南国之称。 那个瞬间,康桥宛如透过胶卷在看一段南国往事,那时的黄昏日光有着属于外婆那个时代的韵味,老老的旧旧的,看得康桥有些出神,出神得忘了妈妈叮嘱她的话“要垂着头,不要东张西望。” 在老老的胶卷中,有陌上的少年,眉目精致如画,墨蓝色衬衫,卡其裤,朝着她走来,走近。 那真是漂亮的人,具体怎么样漂亮康桥形容不了,就觉得是那童年时代时摆放在杂货店印有“coca cola”汽水,充满着某种魔力和诱惑,让她总是忍不住的,偷偷的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手背一疼,耳边听到妈妈“脸都给你丢尽了”,从那段南国往事解脱了出来,康桥低下头放好手。 倪海棠拉着霍小樊的手往左边移动几步,想了想,康桥也跟着移动了几步,然后她听到妈妈用一种良家妇女的声腔开口“回来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一定累了,回房间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 说完那些话之后妈妈又用很亲切的声音唤了一声“莲煾。” 没有应答。 妈妈也不在乎,把霍小樊再扯近了一点点“莲煾,这是你弟弟,小樊,快叫哥哥。” 这短短的数分钟时间里,一切就只是倪海棠的一场独角戏,气氛干冷尴尬,霍家的男主人霍小樊的爸爸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而想必霍家的佣人们已经在掩着嘴巴笑了。 在干冷的气氛中,那个最为无辜的孩童在母亲的催促下低低唤了一句“哥哥”。 没人回应他。 悄悄的,康桥伸出手,手搭在霍小樊的肩膀上。 姚管家用“小樊真乖”打了一个圆场,那一队人又移动了脚步,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爸爸。” 霍正楷于霍小樊来说是陌生的,陌生到什么程度呢?陌生到需要康桥拿着霍正楷的照片一次次安慰那个孩子“小樊,你也有爸爸的,他就是你爸爸,只是爸爸特别忙,忙着给小樊赚钱买玩具。” 是不是那个瞬间,那个经过他面前的男人和相片里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然后那声“爸爸”很自然的来到那个孩子的脑海中。 霍小樊的那声“爸爸”再次让那些脚步停了下来。 康桥抬头,第一眼触及的是霍正楷那张淡淡的脸,顺着霍正楷的脸往下是霍莲煾的脸,也是淡淡的,他在看着霍小樊。 霍莲煾嘴角微微扬起,几步就来到了霍小樊面前,微微弯下腰,声音清透:“想知道我为你都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想。”霍小樊老老实实的。 这个时候康桥才发现站在管家后面的佣人两手分别都提着行李箱,行李箱有数十个左右,霍莲煾在其中的一个行李箱找出几个漂亮的包装盒。 包装盒依次分到霍小樊,倪海棠手上,最后的一个交到康桥手上,他站在她面前,身高居然比她还要高出约半个头,姚管家告诉康桥霍莲煾是他们学校的游泳选手,大约是因为这样眼前十二岁的霍莲煾看着就像是十五岁。 “我猜,你就是康桥。”霍莲煾看着她,嘴角有着微微的笑意。 康桥点头,点头之后轻声说了一句“是的。” 霍莲煾把酒红色的包装盒交到康桥手上,用那种很稔熟的口气说着:“lv下半年主打的少女系列,我想它应该很适合你,只是我不知道颜色挑对了没有。” 那个时候,康桥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排斥他们的人会特意为他们挑选礼物,后来,康桥才知道那是霍莲煾惯用的门面功夫,之所以霍莲煾会受到霍家佣人们拥戴有很大原因都来自于他会收买人心,他每次回来都会给霍家上至管家下到门卫带礼物,一条名牌丝巾一瓶香水,在他给那些人礼物时都说得像是他送的一样,其实那些礼物都是为霍莲煾打理日常生活的雇工挑选的。 搁在康桥手中的漂亮包装盒有点烫手,那个瞬间康桥觉得心里愧疚极了,之前她不仅一次把霍莲很想象成为那种仗势欺人的恶劣孩子,她甚至还想电死他的鱼。 跟在倪海棠身后康桥回到她们住的地方,很显然,倪海棠心情糟糕透了,一回家就踢掉高跟鞋,随之她把霍莲煾送给她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霍莲煾送给倪海棠的限量版的英文书。 难怪倪海棠郁闷,虽然说倪海棠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但也只限于说这方面上,倪海棠不认识英文,而且,那本书的作者是奥黛丽。赫本,那是世界上公认的有着美丽心灵的女人。 霍小樊在玩霍莲煾送给他的变形金刚,康桥站在一边发呆,倪海棠赤着脚在地毯上来来回回走着,也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最终她在垃圾桶前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书。 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在房间最为显眼的地方,倪海棠来到康桥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康桥,你是不是对霍莲煾有好感?” 康桥一呆,结结巴巴回答:“他在电话里和我说……说麻烦了,而且……而且,在他房间里……” 在倪海棠越聚越紧的眉头中康桥好像意会到什么:“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觉得他有礼貌,不是坏人,就这样而已。” 当真是这样而已,文莱位于热带,热带区有一个特点就是男女发育得一般比较早,十几岁就恋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康桥自然懂得那些。 也有男孩子对康桥表达好感,可康桥对于那方面的事情总是兴致缺缺,她总觉得自己心上的那个位置终年积雪,天空多蔚蓝,花开得有多灿烂都不关她的事。 “而且……”康桥说这话时有些尴尬:“而且,他是小樊的哥哥。” 即使康桥和霍莲煾没有血液关系,可他们中间隔着拥有和康桥一样的血缘又同时拥有着和霍莲煾一样血缘的霍小樊。 霍小樊的存在就像是一条亲情纽带,这条纽带捆绑着伦常伦理。 倪海棠微微弯下腰看她,瞧着她眼睛几秒之后点头,用很慢又很重的声线和她说着:“康桥,妈妈要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和霍莲煾保持距离,能保持多远就保持多远,即使是无意中在路上碰到也记得绕道。” 呃……即使是想不透康桥还是点头,并且把倪海棠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上,和霍莲煾保持距离。 这年夏天,霍家那座一直以来死气沉沉得就像空城的宅子因为霍莲煾的到来有了几丝生气。 每天都有数十辆豪华轿车沿着描金花的大门开进来,那接送霍莲煾朋友的车,偶尔也会有印有皇室标志的车进来,那是接霍莲煾到皇宫去的。 据说,霍莲煾七岁时文莱苏丹就和霍正楷提出联姻,霍家不仅是文莱的纳税大户,霍莲煾的外婆是和很多名人交好的艺术家,而外公更是一名具有很强话语权的国际关系研究专家,当时霍正楷以霍莲煾年纪还小为由拒绝文莱苏丹提出的联姻,现在,从种种迹象表明,对方还没有放弃。 从康桥住的地方时不时会听到从冒险乐园那里传来的过山车从头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还有若干特属于少年变声期时的呐喊声,也有女孩子的尖叫声,也有从网球场那边传来的吆喝声。 有数次康桥远远看到霍莲煾时她都会选择绕开路走,确实没有路走时康桥会躲到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落,等着霍莲煾和他朋友一群人从身边走过。 值得庆幸的是霍莲煾并没有和一些看不起她们的佣人一样,来到她们的地盘找碴,倪海棠在观察了差不多一个礼拜之后最终也放下心来,恢复以前生活状况,周末参加派对,周一到周五去打牌,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霍莲煾的到来有什么改变。 有一天,康桥上完补习课回到家时看到了正在侧耳细听的霍小樊,他的表情专注,仿佛从头顶上飞过的轰隆隆声响,还有少男少女们的欢笑声是那首最为动听的旋律一样。 霍正楷把霍小樊认为是他生命的污点自然唯恐避之不及,倪海棠逐渐沉迷于她的社交圈,保姆对霍小樊的照顾总是显得那么的漫不经心,而康桥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伴霍小樊。 那个小小的孩童,很多时候看着总是孤零零的。 七月中旬,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站在苏丹左边那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沿着记忆人们才惊呼,曾经粉雕玉琢的霍家的莲煾少爷已然长成了英姿勃。发的少年,透过电视屏幕人们看到这个少年充当了苏丹的翻译员,用娴熟的西班牙语和来访的西班牙皇室成员传达文莱人民的热情问候。 霍莲煾的表情让坐在电视机前的倪海棠眼神黯淡,她甚至不再愿意去看自己的孩子一眼,霍小樊学东西总是太慢,今天学到的明天就忘记。 这个七月,霍莲煾成为了人们口中那颗耀眼的星,在人们兴致勃勃的谈论起霍家的莲煾少爷时,康桥天天在心里数着日子,只盼着八月末快点到来,八月末时霍莲煾会回美国上学。 到那时,从冒险乐园传来轰隆隆的过山车声音就会停止,到那时,倪海棠就不会眼神黯然,也不会每天往外面跑,这样一来霍小樊看起来就不会那么孤零零的了。 七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康桥第二次见到霍莲煾,隔着一个书柜,避无可避。 ☆、第24章 (1998-2000) 这个周末,傍晚时间,康桥推开霍家图书馆的门时没有和往常一样看到图书馆管理人员,如果问康桥这个房子里最喜欢什么地方的话,那么无疑是这个图书馆了。 从四角窗折射进来落日余晖,书的香气混合着用沉香木制作而成的书柜的香气,琳琅满目书籍,各种各样的文字构造出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幽闭,世外。 平常搁在桌上的水瓶不见了,看来管理员是到外面接水去了,越过管理员办公室朝着第七行书柜走去。 从管理员那里康桥大致了解到这个图书馆是霍正楷原配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那位去世之后图书馆原封不动的被保留了下来,专人维护定是保养,现在它看起来更像那种严肃的博物馆。 在第七行书柜有康桥还没有看完的书,那是用中文翻译的《三个火枪手》,诙谐有趣,夸张又不乏浪漫。 记住管理员交代的那样,康桥用手帕把自己手擦干净,那位生前讨厌防腐剂的味道,所以整个图书馆没有用上任何一点防腐剂,每次管理员总是千叮呤万嘱咐让康桥去碰那些书时手一定要保持百分之百清洁。 那本书还在康桥上个礼拜搁放的地方,踮起脚尖,擦得干干净净的手指触碰到那本书,轻轻一拉。 康桥并没有成功的把书从书籍上拿下来,书好像被胶水胶住一样,没有多想,力气稍微再用大一点,书还是一动也不动。 见鬼了,康桥卯足力气,一扯,这次书成功的让她从书籍上拿下来,而书离开书籍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倒退,后仰,要不是后面的书籍接住她的话,康桥想她非摔倒不可。 平衡住身体,目光往着书架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三个火枪手》加上书本精美的插画大约有十公分的厚度,在那个空出来的十公分空间里,那双眼睛清澈透亮,有着宛如顶级猫眼石般纯净,就这样淡淡的瞅着她。 一呆,康桥从小就不经吓,可那一瞬间,她没有被这忽发的状况所吓倒,相反的是,她就这样瞧着那双眼睛发愣。 不对,应该是瞧着书柜对面的那个人发愣。 “你怎么会在这里?”从对面传来这样的一句话。 这个声音康桥记得,她曾经和他通过电话,康桥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状况中和霍莲煾狭路相逢。 “你一向都这样吗?需要别人问两次你才会回答问题?”这话听着就像是在生气,可说话的人的声音显示出来的是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 细想起来康桥觉得好像还真的是霍莲煾说的那样子,这应该和她紧张有关系吧,康桥一紧张脑子就短路。 这时康桥才想起刚刚发生的状况应该是她和霍莲煾在同一时间里看中同一本书,只是彼此被书柜遮挡住而已。 慌忙间,康桥把书放回原来的地方。 “你也想看这本书吗?你可以先看……”康桥嘴里说着,说完之后她又迅速觉得不妥,什么能用可以呢?说得她好像是书的主人似的,其实这里真正的主人是霍莲煾,姚管家说了这图书馆现在的主人是霍莲煾,慌忙纠正刚刚的话:“不是的,是可以借给你先看……” “借给你”比“可以”更糟,颓然间康桥结束混乱的语言逻辑,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沉默片刻,那边又传来霍莲煾的声音“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吗?要说是姚管家让她来的吗?这样说了会不会让姚管家遭殃,她现在的状况也许会成为这样:登堂入室的女人带来的拖油瓶把手伸向属于原来女主人的拥有物了。 硬着头皮康桥假装没有听到霍莲煾的话,低着头,脚步匆忙。 第七行书柜的尽头,一只手横在第六个书柜和第七个书柜之间,康桥自然知道谁拦着她了。 站停着,不说话。 从前康桥做错事情时面对着外婆一向都是这样的,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每当这样的时候外婆都会叹着气说她就像是木头。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再悄悄的把目光移到霍莲煾脚上,他今天穿着牛仔蓝混搭白色的球鞋,给人很纯净的感觉。 距离她们学校不远处有一座清真寺,也是蓝色混着白色,每当她从清真寺经过时心里就会感觉到特别的安静,久而久之她心里开始喜欢上了蓝白色组合,霍莲煾今天鞋子是她所喜欢的组合,思想在游离间,有那么一个久远的发音把她清真寺的蓝白色拉回到眼前。 恍然抬头,呢喃“你说什么?” 刚刚霍莲煾说的那句她听得很清楚啊,霍莲煾是怎么知道的。 “木头。” “什么?” “我说你还真的像一块木头。”他说着。 哦,明明这话是在骂人来着,怎么听到她耳朵里却是有着淡淡的欢喜,欢喜中带着酸涩,就仿佛那个她所想念的人知道她在想她,然后借助着另外一个人的躯壳说出让她所念念不忘着的话。 康桥很想念外婆,越是不被待见就越感知外婆对她的那份好,那份好混合着成长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绝望的情绪:所有所有您对我的好我永远回报不了了。 心就那么壮大了起来,她和他说“我外婆以前也喜欢叫我木头。” 少年的笑容仿佛沾染着蓝白色彩,纯净得就像是那座让她觉得安静的清真寺,宛如很是要好的朋友一样调侃着她:“被叫木头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呐呐的扯着嘴角:“我知道。” 镶着金色边角的书递到康桥面前:“给你。” 那是他们刚刚隔着一个书柜争抢的书。 “什么?”呐呐的问着。 书搁在康桥手上,霍莲煾和她说:“看完之后把书放回原来的地方。” 他往着图书馆出口走去,怀抱着《三个火枪手》她往着图书馆深处走去。 从门口折射进来的光落在他脸上,笑意已然如数被收起,抿着嘴目光冷冷的。 离开图书馆时康桥还是没有看到图书馆管理员。 傍晚时分,康桥被姚管家叫到面前,历经小段沉默之后老人家才慢吞吞说出:“康桥,你……你以后不要到图书馆去了。” “为什么?”下意识问,姚管家说的话让康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是不是她做错事情了,康桥一向最怕的就是她做错事情:“是不是我做错事情了?如果是的话也是无意的,只要您告诉我,我保证下次会注意的。” “这会话说得倒是挺溜。”姚管家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别担心,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相反,你很好。” 心里松了一口气,康桥没有再追问下去。 顿了顿,姚管家再次用那种慢吞吞的语气说道:“莲煾不喜欢别人碰他妈妈的东西。” 康桥几乎有点要怀疑是自己听错话了,明明今天下午霍莲煾还把那本《三个火枪手》交到她手上来着。 疑惑间姚管家又说了一句“康桥,你明白我说的话的意思吗?” 康桥低声说了一句“明白了,我记住了。” “嗯。”姚管家点头,目光温和:“不要把这个放在心上,如果你喜欢看什么书告诉我,我亲戚家的一个孩子不久前刚来文莱,他现在在市区最大的图书馆打零时工,你想看什么书他都可以帮你借到。” 回去的路上康桥还是觉得稀里糊涂的,就感觉到会不会是姚管家会错意了。 晚饭过后康桥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图书馆那位叫做巴恩斯的管理员被解雇了,让这位管理员打包走人的正是霍家的小主人,这时康桥才确认姚管家并没有会错意。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想不明白霍莲煾为什么会那样做,不喜欢她呆在图书馆直接让她走人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做让她误会的事情,假如那时直接让她走了也不会让她有了后面的难受情绪。 他叫她“木头”,他穿了她喜欢的蓝白色组合球鞋。 再再后来,康桥明白了这个世界存在着两种猫:一种猫在捕捉到老鼠时会一口把它解决掉,另外一种猫会在捕捉到老鼠时让它看到希望以为有希望时再一口解决掉,后者在研究动物专家们眼中恰恰代表的是聪明残酷。 八月很快到来,随着八月到来,倪海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夜幕降临时把自己打扮一番出去了。 霍正楷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和霍莲煾修复、培养父子情上。 于是,每一个周日都可以听到从赛马场上传来的爽朗笑声,那笑声使得倪海棠脸上的阴郁越积越厚,当然,这些倪海棠只敢在康桥还有霍小樊面前呈现出来,人前的倪海棠永远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倪海棠的无辜模样不需要去装,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鼻尖翘翘的小小的,配上白皙的皮肤还有小脸,安静坐在那里无辜又无害。 康桥住的房间位于二层楼靠近围墙位置,随着八月到来在深夜她越来越频繁的听到来自于围墙外的响声,那是机车的引擎声,起初声音是带着忌讳的,机车沿着围墙外的路行驶着,一旦使离到围墙范围所在机车发出的声音就会无比张扬起来,嚣张、不可一世,就宛如在对谁示威似的。 之后,很多机车引擎声混合在一起,再之后,远去,迅速消失不见,围墙外的世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康桥大约猜到围墙外机车引擎声来自于谁了,上月月底她无意间在旧车库里看到几辆改装车,就是那种很多电影漫画上会出现的又炫又酷的重型机车,当时霍莲煾和他几位朋友就在车库里。 康桥大约也猜到霍莲煾把他的机车都开到哪里去了,最近,文莱的媒体在频频报告这样一个新闻“有人在深夜封锁车道进行非法赛车,根据目击者报道,参加非法赛车的都是一群未成年少年。” 但这样的新闻总是很快的被压下来,渐渐的被挤到不起眼的板块。 八月中旬第二个周一,康桥这天从补习班回来赫然发现在后门停着一辆警车,推开后门经过芭蕉园林时,从左侧的避暑凉亭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 “康桥。” ☆、第25章 (1898-2000) 康桥推开后门时就看到芭蕉园林避暑凉亭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中两位穿着警服的男人尤为显眼。 姚管家正在和两位警察说话,而霍莲煾半靠在粉白色圆柱上,看清那些人时康桥心里有些懊恼,要是知道这些人在这里刚刚开门时就会小心一点了,她的开门声让避暑凉亭的人目光都往着这边看,要绕道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假装没有看到,把书包从左肩换到右肩膀,硬着头皮低着头一步步往前,眼看就要把避暑凉亭甩在身后,然后。 “康桥。” 是霍莲煾的声音,他在叫她。 向前的左脚稍微一迟疑之后踩在地上,想要再往前。 “康桥。” 康桥只能停下脚步,脸转向避暑凉亭那边,在霍莲煾的示意下一步步走到他们跟前,略微迟疑一下又往着霍莲煾身边靠近一点,刚刚站停就听到霍莲煾对她的身份做出如是介绍:“她叫康桥,是我爸爸情。人的女儿,介于我爸爸的情。人生下的孩子,按照我们中国传统辈分关系,她应该算是我的姐姐。” 霍莲煾刚刚说完就听到姚管家低声提醒:“莲煾,在这里不需要把辈分提上,用连带关系比较适合。” 霍莲煾轻轻的“哦”了一声,目光淡淡的从康桥脸上飘过,继续和两位警察说话:“我想,整个斯里巴加湾市都知道,我因为我爸爸让他情人住进他和我妈妈共同生活的房子这件事而冷战了两年,在这样的前提下我根本不可能和入侵这里的人建立友好关系,警察先生,你们可以在这个房子里随便拉一个人问,任何一个人都会告诉你们,我和那三位入侵者的关系不大好。” 这番话霍莲煾是用马来语,无论在语气,说话节奏掌握上听起来都不像来自于十二岁孩子的口中。 即使霍莲煾遗传了霍正楷身高基因,十二岁身材就已经玉立修长,可在康桥的模糊印象里那还是一个孩子。 所以,对于霍莲煾刚刚的一番话康桥心里还是存在着讶异的,讶异之余又觉得奇怪,奇怪中又因为他口口声声的“情人”而感到内心厌恶。 “嗯,昨天下午我还因为她到我妈妈的图书馆去而警告过她,想必,她现在心里还在生气着呢。”顿了顿,霍莲煾声音真诚:“所以,警察先生,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问那些佣人,说不定他们也许会为了保住工作而撒谎,给出不真实的证词。” 说话间,霍莲煾已经来到康桥身后,手按住她肩膀,一步步把她推到那两位警察面前:“眼前这位是证人的最佳人选,我保证她不会对你们有任何隐瞒,更不会像我们家的佣人一样制造出对我有利的证词。” 云里雾里间康桥看着那两位警员在观察她,然后其中一位问她霍莲煾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要她承认妈妈是霍正楷情人这样的说法吗?康桥紧紧闭着嘴,霍莲煾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这让她觉得不舒服,排斥,而且他距离她很近,近到他说话时的声音气息有一下每一下的落在她耳畔。 下意识间手去掰开霍莲煾压在她肩膀上的手,想和他拉开距离。 短暂沉默之后,刚刚问她话的警察再次问:“霍莲煾说他昨晚和朋友在花园通宵派对,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吗?” 这话让康桥心里一呆,眼睛迅速找到站在两位警察身后的姚管家,姚管家朝着她轻轻点头。 这是要她回答她看到吗?可明明没有,昨晚是周一晚上花园静悄悄的。 隐隐约约间,康桥猜到也许发生了什么。 背后,听到霍莲煾略带无奈的声音:“警察先生,我的这位姐姐来文莱时间不是很长,马来语并不大灵光,一般别人问她问题时都需要问第二遍。” 那一个瞬间,康桥很想用特别响亮的声音回答出:“谁说我马来语不灵光了,我听得一清二楚。” 思索间那位警察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次。 嘴一张,想说“不,不,没有的事情,昨晚整个花园静悄悄的。”但……心里想的来到嘴里却变成了这样:“是的,他们昨晚在花园开派对,音乐开得很大,我半夜被音乐声吵醒了。” 其实,吵醒康桥的是围墙外的机车引擎声,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嚣张,霍莲煾昨晚换了新的机车,刚刚从美国空运过来的“道奇站斧”。 警察问的那个问题让康桥明白,今天午休时同学们口中议论的那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了:昨晚,有一位花季少女死于高速车道中,这段高速车道正是不久前被媒体频繁报道的夜间被封锁用来非法赛车的车道,死于该车道的那位少女死因不明。 对警察说出那些话之后康桥觉得有不知方向的风钻进她衬衫底下,在她的脊梁骨上徘徊着,又冷又刺。 康桥和倪海棠一样拥有着一张看起来无辜又脆弱的脸,她的脸和从她口中的说出来的话达到和很好的效果。 警察相信了她,甚至于那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警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霍莲煾继续着很真诚的语气问那两位警察要不要把昨晚参加派对的朋友名字纪录下来。 听听,霍家的莲煾少爷都说了些什么:“我想我有必要把参加派对的朋友名字一一告诉你们,被人怀疑的滋味可不好,我和我朋友们只是比较贪玩了一些,我们从不干坏事,当然,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要证明些什么,我和我朋友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也希望警方能提高工作效率尽快查出肇事者,让死者家属的心灵早日得到安宁。” 两位警察也似乎被霍莲煾的话给唬住了,一个准备笔要纪录,一位频频呼应。 一步步走下避暑凉亭的台阶,木然的往前,背后还传来霍莲煾礼貌和两位警察说再见的声音。 十二岁,霍莲煾的十二岁是这样的,康桥努力回想自己十二岁的模样,外婆把她照顾得很周到,以至于回忆里十二岁的自己想起来总是傻乎乎的。 姚管家找到康桥时康桥正在和霍小樊玩,站在那方暮色下这位对原女主人忠心耿耿的老人第一次正眼去看霍小樊,那目光终于有了淡淡的温情。 “莲煾……他只是较为不懂事,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什么事情可以触碰,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去触碰。”姚管家对两个钟头前的事情做出这样的总结。 康桥想,霍莲做出那样的事情霍正楷知道吗?霍正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假装不知道而已。 次日清晨,如往常一样康桥拿着书沿着花园小径一边走着,一边背英语单词,马来语在文莱的一些高等学院已经逐渐被英语所取代,康桥英文并不好。 只是这个早上康桥的学习效率极低,她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停在树下,狠狠揉着脸力图让自己思想集中,呼出一口气,脚刚刚迈出就被一股力量拽住,那股力量来自于她的发顶。 抬头,霍莲煾正坐在树上,耳边塞着耳麦目光漫不经心,他的手正拽着她的马尾辫。 发生昨天的那件事情之后,霍莲煾给康桥的感觉是恶劣的,如果说那个时候在霍莲煾房间看到的那副《再别康桥》心里有多么的喜欢,那么反馈给她的就有多么的恶劣。 “放开。”第一次康桥对这位被那么多人喜欢着莲煾少爷不假辞色。 霍莲煾一副很意外的模样:“他们都没有告诉你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吗?” 这时,康桥才发现她不知怎么得居然走进姚管家示意她不可以随便来的地方,这里是莲煾少爷早间游泳的地方。 “我呢,在这里游泳游得好好的,你这么突然的闯进来还有你的那些自言自语知道有多么让人费神吗?现在,我都躲在树上来听音乐了,可你好像连树上的我也不放过。”头顶传来霍莲煾慢悠悠的声音。 “放开。”康桥固执的坚持着,她讨厌霍莲煾碰她的头发。 “好的,好的,放开。”霍莲煾一副很听话的样子,放开她的头发。 走了几步,霍莲煾冷冷的声音来自于她背后: “你得庆幸现在是早上,我早上心情一般都不错,尤其是今天,康桥,如果你在心里保有类似于‘嗯,霍莲煾被我抓住了小辫子,以后我可以为所欲为,比如随随便便的进入他的地盘,用随随便便的语气和他说话’这样想法的话,那么,建议你快点收回,事情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保证。” 脸朝着初初生成的日光,往前。 两天之后,关于那位死于高速公路上的女孩的新闻以肇事车主主动找到警方,在经过法务人员调解之后,和女孩家属达成私下和解而草草了事,肇事车主为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 又过去几天,这个半夜康桥再次被围墙外的机车引擎声所惊醒,缓缓的,康桥手捂住耳朵,拒绝去听。 康桥已经有好几夜连续梦到那位倒在高速公路上面目模糊的女孩了。 终于,在霍家佣人依依不舍的“莲煾少爷暑假就快要结束了。”“莲煾少爷一个礼拜后就回美国了。”“莲煾少爷订好机票了”“莲煾少爷三天后就离开了。”“莲煾少爷明天就走了。”中,八月末来临。 霍莲煾回到美国前一个晚上,霍正楷为霍莲煾和他朋友们举行了假面舞会,舞会地点设在霍家的中央花园。 夜间盛开的玫瑰,精美的巴洛克时代雕像,沾满露珠的草地,欢快的地中海音乐,梦幻喷泉,以及装扮成各类经典人物的少男少女们让整个场景宛如中世纪时期的仲夏之夜。 很不幸,康桥也在霍正楷开出的邀请名单之中,据说,她的名字还是霍正煾亲手加上去的。 康桥所扮演的是一位高棉王朝的暹粒少女,明黄色面纱取代了华丽的假面,安静的坐在那里用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拒绝偶尔来到她面前男孩的邀请。 假面舞会过半,装扮成为托尔金笔下,来自于中土世界的精灵族王子来到她面前,脱下了面具。 康桥还真的被眼前的人物所惊艳到了。 一秒、两秒、三秒。 垂下眼眸,淡淡问道:“有什么事情?” 弯腰,低语: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我的姐姐。” ☆、第26章 (1998-2000) 跟在霍莲煾身后,穿过一道道树影,最终,在那颗无忧树下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扯下挡在脸上的面纱,康桥安静的等待着。 庭院灯灯光透过枝叶缝隙淡淡铺在树下,霍莲煾站在她面前,把她叫到这里说有话对她说的人到了这会好像并不急于说话的样子,倒是煞有其事的评论起她今晚的打扮。 “打扮起来还不错,我想,过不了几年,你的妈妈,也就是那位倪小姐。”说到这里霍莲煾故意停顿下来,特意加重倪小姐这个发音:“她在把你推销出去时会有底气些,霍家的背景配上你的略有几分姿色。” “你要和我说是这些吗?”康桥问,霍莲煾和她说的这些放在平时她大约会在心里很生气,但现在她没有多生气。 因为,明天霍莲煾就离开这里了。 “当然不是。”霍莲煾语气有点可惜的样子:“我刚刚是在夸你漂亮呢,木头。” 康桥只能继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霍莲煾脸朝着她靠近一点,下意识间康桥在他靠近她时身体往后缩。 浅浅的笑声在树下弥漫着:“以为我想对你干点什么吗?不用担心,我现在还小,对于男女间的事情我没有丝毫兴趣。” 听到这话时康桥心里觉得好笑,这家伙居然说他还小。 有时候康桥真想剥开霍莲煾的头颅看看他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脑结构,后来康桥才知道,在霍莲煾没有回文莱过暑假的两年里都在做功课,人生的这道功课。 他从来就不和同龄人玩,他和年纪比他大出五、六岁,甚至数十岁的人玩,他通过和这些人相处过程中吸取经验,以及为人处世。 “有黑眼圈了。”温和的告诉她。 声音很温和,可眼神乃至表情咄咄逼人,康桥身体一侧,避开,粗着嗓音:“不劳费心。” “我猜,这几个晚上你一定睡得不好,还在为那件事情烦恼吗?我觉得你不需要烦恼这个,即使那天你说了真话,那个女孩也救不活。”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第一时间想离开这里。 然,霍莲煾步步紧逼,她只能被动的让自己背部朝着树干贴紧一些,再贴紧一些。 “想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情吗?”他问她,没有给她拒绝机会径直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就像我朋友说的那样,那只是赛车场上出的忽发状况而已,坐在后座上那女孩玩得太high,一不小心被甩出车位,等到我们回到各自家里时才发现那女孩被弄丢了,这是一场谁都不想发生的意外,我基本上也认可这种说话。” 一些东西在康桥心里翻江倒海着,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搁在霍莲煾横在自己锁骨的手肘上。 他垂下眼睛看着她的拳头:“这是在做无声的抗议?还是代替那位女孩表达不公平?其实大可不必,你都没有看到,那女孩穿得有多辣,所有人当中就数她声音最大,笑得最开心。” 之前康桥在听到自己同学说起那死在高速公路上的女孩时,也和霍莲煾此时此刻的口气差不多,漠然,带着有那么一点点的罪有应得。 “她只是还小,不明白一些事情。”终于,康桥憋出了这句。 “不小了,她和你同样的岁数。”霍莲煾空出来手在摸着她的头发:“换成你是她,你会在三更半夜跟着一群未成年人参加非法赛车吗?我们对参与者服装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是她把自己打扮成那样子,穿了就像是没穿。” 咬着牙:“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和这件事情有关的话。” “是吗?可你都黑眼圈了,可见这件事情把你折磨得够呛。”霍莲煾一副良心发现的样子:“就当是我还给你一个人情吧,把那女孩甩出车外的人可不是我,所以你以后也不需要为这件事情发愁了,嗯?” “说完了吗?”干干的声音问着,霍莲煾说话声音越是漫不经心,康桥就觉得呼吸越为的困难。 “别急着走,你都不想知道我接下来的计划吗?还是当真觉得你妈妈挺着大肚子住进我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可是很记仇的人,知不知道你妈妈的行为破坏了我爸爸和我妈妈的约定。”近在咫尺的呼吸有了一些的不稳定,愤怒,满带戾气:“我妈妈弥留之际,爸爸曾经信誓旦旦,除了我妈妈之外不会让任何女人冠上霍正楷妻子的名义,我妈妈只和我爸爸说等她的孩子,也就是我满十五岁之后再让别的女人住进这里。” “可看看你的妈妈都干了些什么,你妈妈为了自己贪婪毁了他们的约定,那个约定是一个死去的人和一个活着的人唯一联系。” “说完了吗?”张口,问。 “告诉你妈妈,以后我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好,我变得更好她就会越为绝望,然后在绝望中品尝着心灵的枯萎,时间流逝,看着自己容颜老去,看着自己眼神空洞。” “你妈妈现在还年轻,时间长着呢,你觉得呢?” 没有来由的,康桥觉得冷,那种冷来自于皮囊之下。 “至于我爸爸,我也会用我的方式惩罚他,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我找到他,我和他说爸爸我闯祸了,知不知道他当时在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有多么的愧疚,他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他身上,都是他不好,都有因为他犯的错误他的孩子才会呈现出叛逆的一面,以后他只会对我更好。” “而你的弟弟,目前我对他还没有兴趣,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做那些事情没意思,你最好祈祷他能笨一点,越笨就越安全。” 忍不住的,康桥再次去回忆起自己的十二岁,恐怕霍莲煾说的这些话她花上十年时间也想不出来。 木然看着霍莲煾的脸,那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在这无忧树下,接在他头上金色头发让他看起来真的就像那位来自中土世界的精灵族王子,容颜绝世,不食人间烟火,即使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康桥有点困惑,她问他:“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一定是有谁教他吧,比如他的外婆外公。 “没有人教我。” “那么,你这些念头又是从哪来的。” 说完话之后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霍莲煾的手指在她额头弹了弹,动作稔熟。 他又在说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话了:“笨,这些还能从哪里来,当然是从脑子里生出来的,求知欲可是一样好东西,我呢,会源源不断的把我学到的东西放射……” 说到这里霍莲煾微微敛起眉头,他似乎在努力的想着什么。 “是反馈对吧?”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康桥没有那么害怕了,霍莲煾的话好像要把她脑子掏空了,以至于她没有了害怕的感觉:“是不是你想说,你会源源不断把你学到的东西反馈到我们身上。” 霍家的佣人最喜欢在私底下谈论他们的莲煾少爷今天又用词不当了,霍莲煾中文底子不好。 看来她说对了,霍莲煾没有说话。 “我可以走了吗?”康桥再次问。 霍莲煾放开了她,只是身体并没有让开。 “我得纠正你刚刚说的话,不是‘我们’是你妈妈和你弟弟,你只是那个无辜的拖油瓶,目前,你给我的感觉并没有那么糟糕,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不要变得贪婪,记住了。” 霍莲煾把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乖乖的,不要惹事。 康桥终于从无忧树下走出来。 回到舞会现场,差不多五分钟之后,精灵王子也回来了,参加舞会的人年龄都在十八岁以下,他们身上带着天生的贵族属性,举止优雅、谈吐不俗。 康桥想,来参加舞会的人中一定有不少参与了那件事情,他们都不会做噩梦吗?或许在他们心里那位十五岁少女的死真的仅仅是一个意外:没有人逼你上我的车。 深夜,身上穿着那身暹粒女孩的服装,康桥敲开倪海棠房间,倪海棠正在卸妆,她的妈妈一天比一天回来更晚了。 康桥站在倪海棠身边透过镜子看着倪海棠的脸,美丽,脆弱,看起来也还年轻的样子,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其实倪海棠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年纪。 “怎么了?”倪海棠语气有点不耐烦。 “以后。”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喉咙又干又涩:“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后,你会后悔吗?我是说……我是说你会因为你做过的事情后悔吗?” 这大约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了,康桥天生不会说话,更别提像别的孩子一样一开口就说出讨妈妈喜欢的话,整天把“妈妈我爱你”挂在嘴上,不到重要关头她是不会叫倪海棠“妈妈”的。 出乎意料的康桥并没有等来和往常一样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冷嘲热讽。 很安静很安静,康桥悄悄抬起眼睛,倪海棠正在对着镜子发呆。 “妈妈。”康桥轻轻的叫了一声。 “不会后悔的,妈妈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倪海棠似乎想起还有一只耳环没有脱下,一边脱着耳环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那只耳环被放回首饰盒里,首饰盒很大,里面都是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倪海棠手指恋恋不舍从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掠过。 “妈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后悔。” 次日,下午四点半左右,康桥接到倪海棠的电话,那时康桥正在帮忙老师打扫卫生,拿着电话,压低嗓音:“妈妈,我想我赶不及回去了,你代替我和霍叔叔说对不起。” 倪海棠气呼呼的挂断电话,康桥裂开嘴偷偷的笑。 五点,康桥慢吞吞走出教室,再慢吞吞走到公车站。 由于文莱经济发达,很多人都有私家车,公车在这里无人问津,所以一个小时才会有一班公车,这样一来她就错过五点的班车,也错过了傻乎乎站在那里和莲煾少爷挥手说再见的时间。 六点半,康桥坐在公车上,看着掠过头顶的飞机,心里没有来由的觉得轻松了很多。 九月,凭着霍正楷的关系康桥名不副实的成为文莱著名女中的一名学生,穿上那套让斯里巴加湾市的女孩们垂涎三尺的纯白衬衫配天蓝色百褶裙校服。 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她将在这座素有“名人摇篮”的学院度过,这个月份,霍小樊也赢来他三周岁生日。 生日当天,霍正楷还是和之前一样以工作忙为由没有参加霍小樊的庆生会。 倒是霍老先生专程让人从新加坡给霍小樊带来了礼物,霍老先生的这个举动使得倪海棠高兴万分,那种感觉等同于她好像又看到住进那间有金色屋顶的房子的希望了。 圣诞节来临,圣诞节当天康桥参加学校社团活动,康桥被安排在植树组,和从另外学校来的一名高年级学生分到一组,她的搭档是一名年纪约为二十出头的男学生。 “你好。”他朝着她伸出手,身材高大,戴着眼镜,亲切温和,和她一样黑眼睛黄皮肤。 康桥呐呐说出“你好”,然后再伸出自己看起来有点脏的手,表达着“我并不是不想和你握手,我是怕弄脏你的手。” 他笑了起来,从兜里拿出手套:“我想你需要这个。” 在那般亲切的笑容下,康桥就这样呆呆的任凭着他为她戴上手套。 戴完手套,他们的手握在一起。 “你好,我叫韩棕。” 笑着和她握手的人,就像是某年某月某日被遗忘在成长的岁月中的那位邻居家哥哥。 ☆、第27章 (2000-2002) 带有特属于四季鲜明符号的风霜雨雪永远与这个南洋的岛国无关,二零零年最后一天全球遭遇到大面积的风雪袭击,而文莱依然一派碧海天蓝,云舒云卷。 新年钟声敲响,二零零一年来到,新年钟声响起时康桥正在和倪海棠参加游艇新年派对,这是她倪海棠第一次带她参加这种派对,穿着特意挑选的服装跟在倪海棠身边,频频听到类似于“小公主长得可真像你。” “小公主”这话让康桥心里发笑,如果这些人知道她活得有多么的小心那么他们还会不会叫她小公主。 不过,今晚倪海棠把她打扮得还真就像是那种有钱人家,得到很多宠爱的女孩,起码在外表看像。 在那些人的“小公主长得真漂亮”中康桥按照倪海棠来之前教她的,用讨喜的语气说出类似于“谢谢阿姨,您耳环真漂亮。”“阿姨,您好,我常常听到妈妈说起您,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这样的话。 这个跨年夜,倪海棠是意气风发的,随着霍小樊一天天长大,以及霍正楷的事业越做越大名头越来越响亮,那些巴结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在她们的社交圈里倪海棠说话的分量也渐渐变重。 现在他们脚踩着的这艘游轮是霍正楷名下的,在整个斯里巴加湾市要找出吨位比它大还真没有。 康桥一直弄不明白倪海棠为什么会把她带到派对上来,一直到倪海棠把她带到一位年轻男人面前,当倪海棠为她和那位年轻男人做完介绍之后借故离开时,康桥忽然一下子明白了。 被动坐在倪海棠指定的位置上,年轻男人问什么康桥答什么,年轻男人在她碟子上放什么康桥吃什么,最终,男人离开了。 派对结束,回程路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后车座上,倪海棠自始至终黑着一张脸,康桥侧着脸看车窗外的夜景。 车子经过广场,广场巨大电子屏幕上竖立着2001这样的阿拉伯数字,那个瞬间,康桥好像有点明白了时间的意义:悄然无息,在悄然无息的光阴中有人在变老,有人在成长。 而她是部分成长中的一个人。 去年,康桥也许会问倪海棠为什么忽然想带她来参加派对,而现在她不需要问就懂得了为什么会出现在派对上。 这份明白应该得益于成长所赋予她的,就像那时霍莲煾说的那样“她在把你推销出去时会有底气些,霍家的背景配上你略有几分姿色。” 不过,倪海棠比霍莲煾想象中的还要急性子。 康桥猜,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个粉白色围墙里种的最多的植物是无忧树,霍正楷的原配很喜欢无忧树,那是一种一到花季花就开满枝头的乔木,三月开花,五月谢幕,花开时香气宜人。 而倪海棠最不喜欢的是无忧花的香气,每当她经过开满花朵的无忧树下时都会厌恶的捂着鼻子。 三月,无忧树的花期如期而至,康桥来到文莱的第四个年头,如果问康桥这一年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也是康桥会说:嗯,我认识了一位叫做周颂安的男孩,我有了可以坐在一起聊天很久的朋友,在这位朋友面前我发现我不是会习惯性结巴的人,我在他面前可以很自然的谈论心里的那一点小理想。 康桥是在三月认识的周颂安,从二零零一新年到来的一月份到三月份,每个周末倪海棠都会把康桥带到派对上去,给她张罗新装,没有得到她的同意就把手机号私自交给那些男孩,对于这一切行为倪海棠的话理所当然“你念女中,没有机会认识男人。” 这就是她的妈妈。 不满吗?自然是不满的,可康桥已经习惯了顺从倪海棠,渐渐的,那些不满累积起来变成某种情绪,这种情绪也转变成了康桥会拖延回家的时间。 每一个班级大约都有那么一种典型学生,安静、沉默、让人没有什么具体印象,康桥就是这种典型学生,所以她没有什么朋友,能打发时间的唯一渠道就是学院附近的那家图书馆,每次放学康桥都会子啊图书馆耗掉一个小时时间,然后再慢吞吞到公车站去,回家天就黑了,天黑时倪海棠就忙于打扮,她和她就错过了彼此碰面的机会。 三月月中,康桥一放学就和往常一样来到图书馆,和往常一样到图书馆管理处办理登记手续。 完成签名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声“康桥”来自于她背后,下意识间康桥选择停下脚步,回头,刚刚给她办理登记手续的管理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位管理员约一米八身高,年纪大约比康桥多出几岁,黄皮肤黑眼睛,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从工作时间乃至衣着可以判断出他是到图书馆兼职的留学生,之前康桥曾经和他接触过几次。 一见到康桥转身那位管理员笑容逐渐加深,笑容让那张中等长相的面孔增色了不少,眼神明亮,牙齿洁白整齐。 “我之前见过你,我猜到也许你就是,现在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你就是那位康桥。”这人说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这些话配上那种很自以为是的笑容让康桥觉得不舒服,皱眉,不由自主提高声音:“你是谁?” 那位管理员做出安静,你先去看书,我们待会再谈这个问题的手势。 莫名其妙的人,谁待会要和他谈论这个问题? 半个钟头之后,康桥被图书馆工作人员告知今天图书馆会提前关门进行保养维修。 走出图书馆,康桥赫然看到刚刚叫出她名字的管理员,那位一副我在这里等你很久的样子。 “刚刚不是说想知道我是谁吗?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他追了过来。 几步之后就变成了她和他并肩走着,甚至于不由分说的接过原本背在她肩膀上书包,自言自语着:“听说斯里巴加湾女中的女孩子们的书包要么就是装化妆品,要么就是装大量的书,最后书包里装化妆品的女孩子都嫁给了有钱人,而书包装了大量的书的女孩子最后都成为了名人。” 临近黄昏时间,斜阳把站在她身边的人的影子拉得修长,也越发的长手长脚,她的影子就比较小,拐过那个西南方的弯道,他的影子盖住她的影子,很是亲密的模样。 拐过西南方的弯道,他也完成了他的身份介绍。 差不多一年前康桥曾经从姚管家口中听说过这个人,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叫周颂安。 周颂安目前是斯里巴加湾公立大学哲学系二年级生,和姚管家是亲戚关系,还是那种很要好关系。他到霍家来找过姚管家几次。 数十天前,周颂安来找姚管家时和一位身穿斯里巴加湾女中校服的女孩匆匆擦肩而过时,他觉得那位女孩子有点眼熟的样子,很像那位一放学就到图书馆喜欢紧紧抿着嘴的女孩。 听到这里康桥停下脚步:“你说你逗我?我没觉得你在逗我。你为什么要逗我?我讨厌你逗我。” 那个时候康桥觉得周颂安逗她是想占她便宜。 殊不知,周颂安的人生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哲学:世界上所有女性释放出来的笑容是空气清新剂,把时间花在这方面上是一件互利互惠的好事情。 认识还没有到半钟头的人嘴里很娴熟叫着“康桥”,形容她是那种看起来就像被功课夺去欢乐,板着脸进来,出去时还板着脸的学生。 “康桥,你很少笑吗?”周颂安问。 他的说法语气、表情太过于亲切,而这日落时分的街温暖而沧桑,那个瞬间那句就这样戳到了她心上。 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笑的啊。” 真的没有,倪海棠计划在她二十岁之前把她嫁出去,因为年轻、因为有霍家这个背景、因为也有几分姿色、以及还算不错的学历。 喝醉酒的她总是在她耳边唠叨“康桥,你一定要当谁的妻子,你一定不要当谁的情人,康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扇后门吗?” 不是说不后悔吗?不是说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那个说着“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笑的啊”的女孩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女孩小小的,看起来约十三、四岁年纪的模样。 女孩书包里没有放化妆品,也没有放大量的书,那只拿在他手中的书包分量很轻,轻得惦在手上感觉空空的,和那女孩眼神一样空洞。 周颂安来到文莱的第二年认识一位叫康桥的女孩,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整天板着脸进来,出去时也板着脸,看起来就像是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其实已经十六岁了。 就这样,也只不过是一季无忧树花开花落的时间,康桥和周颂安就这样变得熟悉了起来,熟悉到连康桥也觉得莫名其妙了。 某一天,康桥给周颂安打电话,一听到周颂安还有别的事情她就摆出很蛮横的口气“我不管,你得来接我。” 那时康桥错过五点公车,她可不想再等一个钟头,周颂安有一辆二手车,挂断电话之后康桥才觉得她和周颂安居然熟悉到这般程度了。 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和周颂安走得太近,不然倪海棠会生气,显然,周颂安是倪海棠口中的那种“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 心里唠叨着,等到周颂安的车子停在她面前时,那些唠叨被抛到九霄云外,周颂安真的来接她了,你瞧,他很听她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重视她。 五月末,无忧花收起最后一缕香气,很快的,那片粉白色围墙又被另外的花香所取代。 六月初,霍家又开始忙碌开来了:“莲煾少爷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一切都要保持这莲煾少爷离开时的样子,”在说完这些之后姚管家都喜欢在后面加上“切记切记!” 他的莲煾少爷啊,在一些小习惯上是固执的,这种固执被这位老人家誉为有原则,他曾经很骄傲的说着:“有原则的人会成为人上人。” 远有丘吉尔、戴高乐近有普京这些都是有原则的人。 这种热闹氛围也直接影响到了霍小樊,四岁零九个月的霍小樊问“姐姐,莲煾少爷是谁?” 康桥记得去年霍小樊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四处无人,霍小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瞅着她。 用彼时间外婆安慰年幼的她的那种语气,“霍小樊,你姓霍,阿真口中的莲煾少爷也姓霍。”煞有其事的摆谱着。 黑白分明的眼眸都不眨一下继续瞅着她,分明把她的话当成是一本天书。 “笨蛋。”轻轻在霍小樊额头上敲打了一下:“莲煾少爷是霍小樊的哥哥。” 因为四下无人,康桥的这番话才敢于说得底气十足。 “哦”霍小樊露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四下无人,康桥把头埋在霍小樊小小的肩膀上,低声:“小樊。” 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在听,声音越低:“小樊,你能不能叫妈妈不要喝酒,姐姐不想看到我们的妈妈变成酒鬼,妈妈根本不听我的劝,而且那些劝人的话我也不会说。” 随着霍正楷的忙碌,八卦杂志上传出他和某某女性在公共场合举止亲密这样的报道,倪海棠更加沉迷于那个酒精世界。 而霍莲煾再过十天就回来了。 这一个夏天不知道又会发生一些什么? ☆、第28章 (2000-2002) 霍莲煾回来时间比去年提前了几天,这一天康桥也刚刚完成期末考试,为了避开像去年一样像根冰棒一样站在那里说出类似于“莲煾少爷,你回来了”这样傻乎乎的话,康桥在外面磨蹭到很晚才回家。 和去年霍莲煾回来时差不多:霍家的佣人们在攀比着莲煾少爷带给他们的礼物,仿佛谁的礼物更贵重一点谁在霍莲煾的心里分量就更重一点。 从七点开始,正面的那扇金色大门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有车开进来,霍正楷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霍正楷为霍莲煾的回来举行派对。 从康桥的房间可以看到主宅的光景,和去年一样一派灯火辉煌,人影憧憧。 霍莲煾让人捎给她的礼物就放在书桌上,包装华丽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彩虹颜色的大方糖,里面放的是什么康桥没有任何的兴趣去知道。 霍小樊和倪海棠房间的灯都亮着,想必霍小樊现在正在和霍莲煾送给他的智能机器人玩,可以想象的是那个小家伙脸上肯定是乐开花,那些都是还没有上市的新奇玩意。 而倪海棠此时此刻应该是关上门在生闷气,今年霍莲煾送给她的是一本希拉里的签名书,当然,也是英文版的,听说霍莲煾还特别指出段落让倪阿姨注意看。 这个晚上,倪海棠并没有出去,识时务者总是能清楚衡量利弊,倪海棠不是笨女人。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让康桥比较安心的是倪海棠每个晚上出去次数有所收敛,这是好事,倪海棠不敢在家里喝酒。 康桥也持续着去年夏天的生活模式,能避开霍莲煾就避开霍莲煾,在霍莲煾回来的数十天里康桥一次也没有碰到他,听霍家佣人说莲煾少爷最近在苦练马术。 六月下旬,学院放暑假,放暑假和不放暑假对于康桥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从暑假的第三天开始,康桥就开始游走于各种学费贵死人的礼仪学院,甚至于倪海棠还暗示康桥明年会让她上新娘礼仪课课程。 新娘礼仪课程是专门负责结婚当天的步骤举止培训吗?不不,不是的,这里的老师都是从日本聘请来的,她们会把如何让有钱人对自己心存好感的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的传授给你。 明年,明年康桥也不过是十七岁。 在面对着倪海棠的暗示时康桥一如既往的选择沉默,康桥的沉默在倪海棠眼里永远是那句“yes” 六月末,南亚八国运动会在文莱举行,在运动会开幕仪式上,透过电视屏幕康桥看到了霍莲煾。 霍莲煾长高了,十三岁的他比年长他几岁的文莱王子个头还要略高一点。 开幕式以文莱王子和霍莲煾的马球赛为压轴表演,马球是一项马术结合高尔夫球运动,由于这项运动的成本高,马球渐渐的沦为了贵族们玩的一种游戏,正因为这样,这场赛事也成为了礼仪课当天的课程。 康桥和几十位女孩子坐在电视机前,这几十位女孩子年龄和康桥差不多,其中有几位就来自于斯里巴加湾女中,如周颂安所说的那样,她们都是在书包里装满了化妆品的女孩。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滚着金边的白色帐篷里坐的是文莱苏丹和他的臣子们,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地,英姿飒爽的少年骑着马于蓝天白云底下,那样的场景宛如在拍宫廷大片。 比赛开始时女孩子们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随着比赛你来我往制造出来的那种旗鼓相当效应,女孩子们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每发生一个进球时女孩子们的表情是这样的:霍莲煾进球就握拳欢呼,文莱王子进球就坐回座位上,确实,从视觉上看霍莲煾比文莱王子要赏心悦目多了,更何况,明眼人一看霍莲煾的马术比文莱王子要精湛得多。 比赛在你进一球我进一球、平分、领先、反超、被反超的激烈范围中结束,十一回合的比赛最终以文莱王子领先霍莲煾一个进球结束。 比赛倒计时器停止跳动,平常在国民眼中一直温文尔雅的苏丹从座位上站立,鼓掌。 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霍莲煾和文莱王子互换球衣,这个瞬间被胶片定额了下来,当天,这两位少年的风头盖过了为文莱夺得第一块金牌的金牌得主。 霍莲煾又出了一把风头,即使他没有赢得比赛,如果说文莱王子因为球技赢得鲜花的话,那么霍莲煾就因为马术赢得了掌声。 通过电视镜头还可以看到坐在另一个帐篷里的霍正楷,他脸上洋溢的是属于一位父亲骄傲:你们看到没有,那是我儿子。 电视镜头也多次给到了霍莲煾,十三岁的少年就像是那种专门为了屏幕而生的人,一举手一投足让人过目难忘。 就像是知道会有很多人在关注着他似的,他微笑着,笑容里有踌躇满志。 那笑容是不是就在向那个破坏他爸爸妈妈诺言的女人示威吗?谁知道呢,不过康桥倒是可以猜到的是倪海棠此时此刻心里一定很不快活。 倪海棠心里不快活霍小樊就遭殃,那个冠着霍姓的孩子啊,为什么就没有得到他爸爸的欢心呢? 果然,回到家里,独自坐在草地上的霍小樊脸上的泪痕证明了康桥的猜测,草地一边霍莲煾送给霍小樊的智能机器人被拆成几块,一看到康桥小家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着她怀里撞,委屈得放声大哭了起来。 抱着霍小樊,康桥在心里祈祷着,夏天快点过去,夏天快点过去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康桥觉得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尤为漫长,是因为那个南亚八国运动会吗?也许是吧。 为时十五天的运动会期间,一些重要赛事霍莲煾和文莱王子一起出现在赛场看台上的画面通过电视被送进了千家万户,关于文莱王子和霍莲煾的友谊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这段时间,康桥不想听到霍莲煾的消息还真的难,霍家佣人在谈论他,礼仪课的女孩子们在谈论他,甚至于康桥还从周颂安的口中听到“霍莲煾”这个名字。 当天,那家餐厅又在重播霍莲煾和文莱王子的马球比赛,指着电视上的霍莲煾,听听,这位未来哲学家都说了些什么,“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叫做莲煾。” 真是没完没了!康桥站了起来。 “怎么了?”周颂安拉住她。 没有理会周颂安康桥径直离开座位推开餐厅门,出了餐厅,左拐,一直往前,有脚步声追上来,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回头。 在接触到那双眼眸时周颂安下意识停下脚步,停下脚步间又倒退小半步,他被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眸给唬住了,一直没有波澜的眼眸底下有什么在涌动着。 那是一个让周颂安觉得陌生的康桥。 “康桥?”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手想去触碰她,但又在迟疑着,然后停顿在半空。 紧紧盯着他的眼眸往下,落在他手上,那一瞬间周颂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颓然的放下。 她再次转过头去,再次往前走,而他则呆呆的站在原来的地方。 终于,运动会在媒体们运动员们的一致好评中落幕,运动会结束时时间已经来到七月中旬,霍莲煾的暑假也过去了一半,再过一个月霍莲煾就离开了,康桥那根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松下。 运动会结束之后霍莲煾迷上了冲浪,他大多数时间都会和他朋友出海,这阶段倪海棠也在医生的警告下减少烟酒,一切看起来还不错。 八月初,上完下午的礼仪课,四点半左右时间,康桥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周颂安,就像是之前几次一样他一见到她就裂开嘴笑,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她走来,很自然的接过她的书包,很自然和她肩并肩走着。 这时,康桥才想起之前她曾经因为“霍莲煾”这个名字和他发过脾气,低声说了一句“颂安,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周颂安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语气。 想了想,脸朝着前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侧过脸去,周颂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个板着脸进来,又板着脸出去的女孩现在的表情是在笑吗? “康桥,你笑起来的样子比你板着脸的样子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周颂安在说这话时有点像急于邀功的人。 类似于满怀心思想做出讨好某一个人的事,可这个人总是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话刚刚说出口,那小小的,微微的笑纹迅速消失不见。 黄昏,红红的夕阳一半被逐渐来临的暮色吞噬,一边还留在海面上,康桥站在冰淇淋店门口等着周颂安,周颂安正在和他同事做换班手续。 周颂安在这家冰淇淋店工作,冰淇淋店靠近海湾,不时有穿着沙滩裤,比基尼的男人女人从马路上经过,这些人大多都是来斯里巴加湾度假的外国游客,他们笑容亲切。 在那个架着太阳眼镜的中年男人对康桥笑时,那时四下无人,舌尖里还残留着周颂安给她做的冰淇淋味道,甜而不腻。 就这样,嘴角一扯,那微笑来得很容易,康桥回以那位中年男人微笑,当从那个中年男人口中听到那个赞美的英文发音时,脸就那么微微泛红了起来。 平日里头,康桥很少听到来自于人们对她的赞美,瘦、呆滞、死板这些倒是和她如影随形。 披着炫酷外衣的跑车从直通海滩的马路驶来,看清那辆车时康桥收起笑容,最近一个月时间里这辆车一直都停在霍家车库上,据说是莲煾少爷的最新的心头好,霍正楷是不会开这样的车出门的。 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也就一眨眼功夫车子在康桥面前停了下来。 敞篷车,两人座位,副驾驶座位上坐着霍莲煾,开车的是比霍莲煾年长几岁的男孩,车后面搭载着几个冲浪板。 想要装作没有看见已然来不及,霍莲煾正侧着脸看着她呢。 调整好表情,手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一些,脸朝着霍莲煾,等待着。 “好久不见,我的姐姐。”开口,微笑,挥手。 康桥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一块木头。”霍莲煾叹气,目光微微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你刚刚在和那位外国男人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认错人来着,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子的。” 说着,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继续表达好奇:“听说你妈妈给你报了很多礼仪课程,你可要好学习,学费贵着呢,当真变得血本无归,我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刚刚你对那位外国友人笑得挺好的,那是你在运用你的礼仪知识吗?” 一年不见,霍莲煾的口才越为出众了。 润了润嘴唇,康桥在心里催促着自己说点什么吧,说一些可以马上打发掉他的话,不要自尊也好,反正在霍莲煾面前她已然没有什么自尊了,不,在很多人面前她已经忘了其实还有自尊这回事。 “是那样吗?嗯?” 在那句“嗯”中霍莲煾手肘搁在车窗上,脸更近的朝着她,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第29章 (2000-2002) 康桥想霍莲煾也许说得对,倪海棠给她支付的那些昂贵学费真的要变得血本无归了,即使她努力让自己按照老师们教的那样拼命让自己放松,可在面对霍莲煾的那句“嗯?”她就憋出这么一句“不用你管!” 手肘搁在车窗上,霍莲煾用着很亲近的语气:“你每次都这样吗?把别人的赞美当成是是不怀好意,放松点,你看天气多好。” 心里叹了一口气,康桥索性放弃快点把霍莲煾打发走的念头,站在那里,手里的书包越拽越紧,她是有点紧张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霍莲煾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身后看了看:“等人?” 就像是回应霍莲煾的问题一样,一位穿着冰淇淋店服务生制服的男孩走到康桥面前:“你是康桥吗?” 康桥点头。 “周颂安让我来和你说一下,他的工作交接出现了点差错,他让你再等他十分钟,他保证十分钟之后就出来。”男孩说完之后再匆匆忙忙跑回冰淇淋店。 目光落在康桥肩膀上的单肩包上,霍莲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肩膀上的男式单肩包正是周颂安的。 “是哪样?霍莲煾不要胡说八道!”康桥冲口而出。 霍莲煾看着她笑:“他们告诉我十几岁年纪拍拖的人都是那样的‘我没有在拍拖’,原来还真的存在着这样的理论。”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已然从她肩膀移到她身后的冰淇淋店去:“不过你得担心点,一个在冰淇淋店打工的人想必家境一般,要是让你妈妈逮到了说不定会做出棍打鸳鸯的事情。” 坐在霍莲煾身边的男孩笑着提醒“是棒打鸳鸯。” 康桥紧紧闭着嘴。 快点走,霍莲煾! 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还和一年前差不多,有点呆有点木,明明五官很像她妈妈,可好像又一点也不像她的妈妈,她就站在那里紧紧抿着嘴,肩膀上那个男式单肩包好像会随时随地会把她压垮似的。 她背后有刚刚亮起的霓虹灯,霓虹灯把她影子投递在马路上,那影子看着很单薄,单薄到什么程度呢,单薄到让人总是忍不住会在心里怀疑,是不是脚一踩,就可以把她踩到地下去,陷落,消失。 也许是拘于这么一个念头间,霍莲煾那个瞬间居然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也许之前应该假装没有看到她。 这可不是好兆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虽然,眼前这个瘦巴巴的人在他的规划里不是敌人,但也永远不会是朋友。 手从车窗收回来。 那个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倒映在右边车镜上,一点点远去,变小,消失不见。 “她是谁?看起来不错。”正在开车的阿joe忽然说了一句。 “谁?”下意识就这么问出,霍莲煾自然知道阿joe问的是谁,让他觉得较为讶异的是那个她是谁之后的话。 看起来不错?霍莲煾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耳朵出了差错。 皱着眉努力回想那可怜兮兮的人影站在马路边的形象:“何以见得?胸?脸蛋?” 即使努力回想,霍莲煾还是没有想到关于康桥任何和“看起来不错”这样的话搭边,霍家佣人口中的那个“拖油瓶”身材长相霍莲煾总是记不住。 让人印象深刻的也许就数康桥的那双眼睛了,很大,大得都快要赶上et了。 阿joe似乎也和他犯了一样的困惑:“我也具体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不过当看到她站在那里时,就感觉很想抱抱她,感觉她抱起来肯定软软的。” 站在那里的康桥恰恰给霍莲煾的感觉是抱起来肯定一身骨头,还是那种会把人的骨头烙疼的硬骨头。 “不,你可不能去抱她。”霍莲煾觉得有必要做个提醒,阿joe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为什么。” “你一抱她就甩不掉了,就像是我爸爸甩不开她妈妈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在亚马逊丛林里有一种水生物,小小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它们粘住你的皮肤最初给你的感觉是痒痒的,你没有去防备,在你没有去防备间其实它们已经钻进你的身体里,随着时间流逝繁衍生息,到那个时候,它们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了。” “怎么说得就像是毒瘾似的。” 显然,阿joe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霍莲煾一直不明白那么精明的霍正楷怎么会着一个女人的道,后来见到倪海棠之后也就明白了一些。 那女人有一张无害的脸,谁会去提防小白兔这种生物。 康桥是倪海棠的孩子,和自己母亲拥有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至于特制嘛……最好康桥的特质不要像她妈妈。 起码,霍莲煾现在对康桥并没有多厌恶。 那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安静到让人常常忘了她的存在,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的话,霍莲煾想他差不多要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时间静悄悄流淌着,一日复一日,霍莲煾的朋友们分成几批,今天是从德国来的,德国来的走了之后有从美国来的,美国朋友之后是英国朋友,偶尔他们会在花园开露天派对。 这一个夏天,霍莲煾车库里那些炫酷的机车一直静悄悄呆在那里,它们的主人已然遗忘了它们。 这个夏天,康桥也很少再梦见那位不知道长相,死于某个夏天夜晚的女孩。 八月末,暑假来到尾声,也是霍莲煾差不多回美国的时间,经过被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小径,偶尔康桥会听到霍莲煾安慰那位老佣人家的孩子:“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给你挑最大最好的礼物。” “真的吗?” “当然。” 那样的对话,那个语气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霍家的莲煾少爷就像是别人口中的那样,亲切,有礼貌,对谁都好。 这一天,是霍莲煾离开文莱的前一天。 傍晚,远远的康桥听就到霍小樊的笑声,笑声又清又亮,这还是康桥第一次听到霍小樊笑得这么畅怀。 不由自主的康桥也扬起了嘴角,到底霍小樊在笑些什么呢?她有点好奇,加快了脚步。 透过稀疏的树影,康桥看到正在后花园玩的霍小樊,霍小樊站在坏掉的庭院灯架上,灯架约有两米高左右,他就站在那里做着飞翔的动作,霍小樊怎么跑到那里去了,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目光顺着灯架往下,笑容倏然收起,康桥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霍莲煾就站在灯架边,看手势似乎在指导霍小樊做些什么? 如果问康桥这个世界上第一重要的是什么的话,那么就是霍小樊了,她一直记住倪海棠的话:手足,血脉相连着的这一头手,那一头是脚。 撒腿就跑,扯开嗓子:小樊,不要去理会他。 小樊,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了,那个人对你没安好心。 那两个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喊声一样,脚踩到后花园的草坪上时,康桥一颗心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要停止呼吸了,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站在灯架上的霍小樊展开手,后仰。 小樊—— 霍小樊身体往后一仰,一双手接住了他,康桥腿一软跌倒在草地上,被霍莲煾抱在怀里的霍小樊和霍莲煾同时脸转到她这边来。 康桥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霍莲煾弯下腰放下了霍小樊,霍小樊朝着她跑过来,停在她面前:“姐姐,你怎么摔倒了?” 手一扯,把霍小樊牢牢抱在怀里,刚刚她以为就要失去他了,就像是那个夏天忽然间失去外婆一样。 还是蓝白色组合的球鞋,可已不是去年康桥看到的那一双球鞋了,抱着霍小樊康桥从地上站起来。 霍莲煾挡在她面前。 她和他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站在一起,他高她已然不止一个头了,肩膀也比起去年更宽一些。 这样的霍莲煾已经初初形成了在身材方面的压迫性。 “看来是被吓到了。”霍莲煾手一伸拦住了康桥去路:“以为我使坏了?以为我把他骗到上面去,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掉下来,再然后告诉所有人这一切不关我的事情,是他自己要跳的。” “没有。”康桥声音干干的,侧过身体避开霍莲煾的身体压制。 “没有干嘛脸白得就像鬼一样。”霍莲煾也就移动了那么半步,她和他之间又变成了面对面,而且这次更近。 他微微弯下腰,眼神专注的落在她脸上,康桥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咋一看,还真的有点像涂上厚厚化妆品的倪海棠。 康桥别开脸去,安静着,在面对着霍莲煾时她多多少少琢磨出了一点经验:什么都不要去做,什么也不要去说,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霍莲煾觉得无趣了,无趣了自然就会离开。 站着,一动也不动。 “小樊,你告诉你姐姐,我们刚刚在玩什么游戏。”他柔声问着霍小樊。 于是,很少得到说话机会的霍小樊乐滋滋的说开:“姐姐,我和莲煾哥哥在玩接人游戏,莲煾哥哥……” 莲煾哥哥?这个称呼让康桥心里再燃起了警惕,悄眼去看霍莲煾,他似乎在很用心的听着霍小樊的话。 得到鼓励的霍小樊声音更欢:“莲煾哥哥说这种游戏传达的是一种信任,我也不知道信任是怎么一回事,莲煾哥哥就告诉我那是和勇敢有逛的东西,我只要勇敢了我的机器人就会回来了,所以,我站在那里,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是勇敢的。” 看来霍小樊还是对他那被分解了的机器人念念不忘。 “所以,莲煾哥哥明天会到机器人总部去把小樊如何勇敢告诉他们。”霍莲煾接过霍小樊的话:“所以,明年夏天,机器人会回到小樊身边,机器人还会带来他的机器人朋友。” 霍莲煾的话让霍小樊欢呼了起来。 在欢呼声中霍莲煾的唇往着康桥脸上靠,唇在她鬓角擦过,和她的耳畔形成了近距离关系。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和她说:“其实接不接你的弟弟要看我的心情,即使我不接,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因为不敢。” 康桥的脊梁悄悄竖起,挺立。 “你是谁?你们……在做什么?”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霍莲煾脸拉开,康桥悄悄后退半步。 说这话的人是倪海棠,她站在花园和房子接壤处的小径上,当霍莲煾回过头去时康桥清楚的看到自己妈妈脸上迅速起的变化:质疑——讶异——温柔——绽放笑容。 “莲煾。”刚刚还抱着的胳膊放下,垂落在腰两侧,脚步往着他们走来,脚步所表现出来的是对脚底下植物充斥着的怜悯,停下,笑容加深:“进来时门开着,我还以为……” 倪海棠大约想表达的是进来时门是开着的,所以我还以为是那个不安好心的人偷偷溜进来,所以语气重了一点。 霍莲煾也站直身体,回以微笑。 “又长高了,都要和你爸爸个头差不多了。”倪海棠说着,用一种类似于在阔别多年后看着挚友孩子的那种庆幸之情。 “谢谢。”不温不火的回应。 “要不要到里面坐坐。” “可以吗?” 康桥抱着霍小樊,看着霍小樊。 那个瞬间,康桥很希望她的小樊不要长大。 ☆、第30章 (2000-2002) 从霍莲煾进门到离开也只不过短短数十分时间,霍莲煾喝完了康桥给他倒的茶就提出回去整理行李。 庭院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描着凤仙花的阿拉伯门廊精美修长,霍莲煾站在门廊边,倪海棠也站在门廊边,康桥牵着霍小樊的手。 现在的情景很像来做客的挚友家的孩子要回去前的场景。 看着倪海棠霍莲煾如是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您没有把我送给您的书丢到垃圾桶里去。” 霍莲煾送给倪海棠的两本英文书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因为倪海棠的交代,佣人们把书保养得很好。 倪海棠老老实实的:“阿姨不认识英文,不过,我最近在学习英文,等过些日子我应该看得懂书上的内容。” “是吗?”霍莲煾拉长着声音,目光飘到霍小樊这一边。 下意识康桥身体一挡,挡住霍莲煾的目光。 “小樊。”嘴里在叫着小樊,眼睛却是在看着她,嘲讽,挑衅:“莲煾哥哥要走了。” 在霍小樊的抗议下,康桥只能让出身位。 “莲煾哥哥,你是要到机器人总部去吗?” “是的,莲煾哥哥是要到机器人总部去,对了,小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机器人朋友是怎么不见了的。” 这话让康桥心里大叫不妙,倪海棠的表情也呈现出微微紧张的模样。 委委屈屈的声音回答着:“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把它弄坏的。” 霍莲煾走了,在他身影消失不见时倪海棠迅速拉起霍小樊的手,康桥紧紧追在后面。 门关上,康桥掰开倪海棠的手,把霍小樊的手从倪海棠的手掌中解脱出来。 倪海棠气呼呼指着他们:“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及一个霍莲煾。” 说完之后似乎还不解气,走到摆放着霍莲煾送给她书的橱窗前,手一挥,书被扫落在地上。 脚踩在书上,咒骂着:“那个兔崽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真是个小怪物,气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温温柔柔的倪海棠康桥更喜欢这样的倪海棠,泼辣,带着一点点市井小民的那种属性。 “康桥,你这是在笑吗?连你也在嘲笑妈妈?”手指向她。 那时康桥很想说出那样的话“不是的,妈妈,我没有在嘲笑你,我只是觉得妈妈现在的样子很可爱,很像别人家的妈妈。” 几乎,那话就要说出口了。 “康桥,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嘲笑妈妈,就只有你不行,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的话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那指向她的手指如利箭。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从倪海棠口中听到那个名称,康桥都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一个爸爸,收住笑容,艰难的吞下那些来到喉咙口的话,拉着霍小樊的手,转身,离开。 次日早上,康桥看到霍莲煾送给倪海棠的两本书摆放在装饰橱柜里,它们看起来完好无恙,丝毫看不出有谁的脚曾经狠狠的踩在它们上面。 呼出一口气,康桥站在倪海棠房间门外,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倪海棠的声音之后,康桥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我今天有可能会晚回来,你代替我和霍叔叔说一声抱歉。” 今天康桥要到学校报名,康桥很高兴学校报名日期就定在今天,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东磨西磨到错过送霍莲煾的时间,康桥老是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霍莲煾的样子有些傻。 让人昏昏欲睡的金黄色日光落在粉白色的围墙上,霍莲煾坐在车上,微笑,和排列站在一边穿着制服的佣人们挥手。 依依不舍的表情都摆放在那些人脸上,到底有几张脸脸上呈现出来的依依不舍之情是真实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霍莲煾倒是知道最假的那张脸的主人一定叫做倪海棠。 金色大门在车后面缓缓拉上,霍莲煾收起笑容,端正坐着目光望向前方,霍正楷正在他身边坐着呢,这位可是在百忙之中抽了空坚持说要送他到机场去。 他喜欢送就让他送。 “莲煾,对不起,今年爸爸太忙了,没有什么时间陪你。”霍正楷语气愧疚。 “我明白。”霍莲煾回答着。 “比去年更懂事了。”愧疚的语气变成了松了一口气的语气。 霍莲煾笑了笑。 “等明年吧。”带有那么一点讨好的意味:“等明年回来爸爸陪你出海,我们来一场钓鱼比赛。” “好的。” 沉默——冷场。 车子绕过广场,广场上还挂有着霍莲煾和文莱王子互换球衣时的巨幅海报,就像是逮到好机会一样霍正楷指着海报:“知道吗,那个瞬间爸爸为你骄傲。” “谢谢。” 扯淡,这样的话只会让他更加昏昏欲睡。 霍正楷又加了一句:“爷爷也是。” “爷爷有给我打过电话。” 霍正楷表情略显尴尬,他刻意制造出来的话题得不到呼应。 接下来又是冷场。 小会时间过去,霍正楷声音带着那么一点涩意:“莲煾,我好像还没有为我做过的事情和你道歉。” “不,爸爸,你应该和妈妈道歉。” 沉默—— 小会时间过去,霍正楷手机响了。 车子停了下来,霍正楷一脸愧疚的过来拥抱他:“莲煾,对不起,我想我得回公司一趟,过几天我再去看你,代我和外婆问好。” “好。” 霍正楷匆匆忙忙离开,霍莲煾连看都懒得看那个背影一眼,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子停在斯里巴加湾市中心最繁忙的红绿灯路口,人行道两边随处可见穿着纯白衬衫搭配天蓝色百褶裙的女学生。 如果霍莲煾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斯里巴加湾女中校服,几天前他们在游艇举办校服派对,来参加派对的斯里巴加湾女中学生穿的就是这款校服。 一边听音乐目光一边在窗外游走着,毫无意识间落在那一男一女的背影上,他们肩并肩正往着图书馆那边走去,男的身材高大穿着淡色的短袖衬衫,女的偏瘦一点穿着斯里巴加湾女中校服。 那一男一女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看情况应该是女孩子眼里进入沙子了,不远处就是海湾,这里风总是特别大。 男的正弯着腰给女孩吹沙子。 也不知道是女孩偏瘦的原因,还是那男的身材高大所至女孩看起来娇娇小小的,流淌在耳朵里快节奏音乐转成悦耳的钢琴声,那是贝多芬的《月光曲》。 海湾吹过来的风扬起女孩及肩的中长发,夕阳的余晖落在那些发末上,像是一缕缕金色线。 海湾的风也扬起女孩的及到膝盖裙摆,裙摆下是均匀的腿,皮肤光滑白皙,那种肤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阿尔卑斯山的雪光,柔嫩圣洁。 一时之间霍莲煾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回想起不久之前阿joe说的话。 “我也具体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好,不过当看到她站在那里时,就感觉很想去抱抱她,感觉她抱起来肯定软软的。” 霍莲煾模糊的想,眼前的这位女孩才符合那种形象,眼前的女孩抱起来一定是软软的。 终于,车子缓缓启动,与此同时男孩也把女孩眼里的沙吹出来,他们恢复了肩并肩往前走,车子擦着那对男女的肩线,霍莲煾的目光也从车窗外收回来。 前面是长长的车龙,车子往前推进的速度极慢。 想了想,拉下车窗,回看。 那一看—— 见鬼! 康……康桥? 见鬼,活见鬼了!! 那女孩居然是康桥!为什么是康桥,怎么会是康桥!那块木头?那块木头凭什么让人感觉到抱起来软软的?! 霍莲煾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康桥那双死鱼眼最容易辨认,眼珠子看着好像随时随地要从眼眶中掉下来似的! 别开脸、关上车窗、身体大幅度往回拉、手触碰到搁在膝盖上的手机、手机掉落在地上,弯腰去捡起手机、手机拿在手上直起腰。 “嘭”的一声,头磕到了前面座。 艹!真是活着见鬼了! 慌忙间把纯钢琴音乐换成了快节奏音乐,让金属音乐在自己耳朵里震耳欲聋,好像还不够似的,吩咐司机“开快点!” 车子拐过那个弯道,霍莲煾呼出一口气,再次恢复了目光漫不经心的游离在车窗外,都是外婆闹的,老是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唠叨让他不要老是听那些摇滚乐,让他多听听世界名曲,所以才会导致出刚刚的那种错觉? 那块木头怎么可能抱起来软软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霍莲煾发誓回美国一定要把那些世界名曲一一删除干净,第一首要删除的就是贝多芬的《月光曲》! 刚刚真是噩梦般的回忆。 九月,霍小樊迎来了他五岁生日,霍小樊可真是一个贪心的孩子,他许下很多生日愿望,其中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莲煾哥哥快点回来,而在霍小樊那么多的生日愿望中没有一个愿望是和“爸爸”有关的。 霍正楷第五年缺席霍小樊的生日会。 二零零二年在霍小樊口中唠叨的“莲煾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中到来,霍小樊又长高了一些,倪海棠的口红也更艳丽了一些。 然后,这个晚上,康桥悄悄的把以前的胸衣收了起来,之前用的好像变小了,勒得她难受,难受到她只能考虑到把胸衣号码增加大一号。 十六岁岁末,康桥这才迎来她真正的发育期,胸前快速增大的那两团让她心里有些慌张,慌张得她不得不选用那种大号衣服来遮挡。 二零零二年岁末,大洋彼岸的美国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纽约一名白人警察接到报警电话扣留了从超市出来的亚裔少年,五分钟之后该名亚裔少年当场死亡,这位亚裔少年死亡调查报告为:窒息而死。 超市门口的闭路电视拍到少年死亡的全过程,在经过激烈的争吵之后白人警察用手锁住亚裔少年的喉咙,从而导致华裔少年窒息而死。 超市老板把这段闭路电视呈交到纽约警察局,该名白人警察因存在过度执法而被解职,但一个月之后人们再次见到该名警察身配联邦证件,这件事情在纽约引起一片哗然,但由于这类问题在美国社会普遍存在,又加上该名亚裔少年来自于再婚家庭,最终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个礼拜后一名华人少年拿着窒息而死的亚裔少年的照片,穿着印有“我无法呼吸”字样的绿色t恤来到纽约警察局,以静坐的方式抗议纽约警察的过度执法。 一天之后这位华人少年身边多了数十位和他年纪相仿,和他做相同打扮的静坐者,三天之后,数十人变成了数百人。 有意思的是这数百人当中有百分之八十为女孩子,这种现象比较罕见,但当该名华人少年的照片被传到互联网上时,大家也就不再为这种现象感到奇怪。 这位华人少年有着极其惊人的外貌,精致的面容有着和他年龄格格不入的淡然和冷静。 这场静坐在经过半个月的酝酿之后变成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游行活动,有近万穿着绿色印有“我无法呼吸”字样t恤的人在二零零二春天的周末走上街头,这些人大多以青少年为主。 这一天一些主流媒体把他们最显要的位置留给了这群青少年,他们把这一天称之为青春之歌。 这场游行活动迫使一名纽约分区警察局局长递交辞呈,当天,纽约一名记者采访到那位坚持静坐半个月的华人少年。 十四岁少年的话让人深思。 “我只是不想当一名束手旁观的人,当问题发生时,恰恰是那群袖手旁观的人让人更加的绝望。” 就是这段采访,这句话让人记住了一个名字。 华人少年的名字叫做霍莲煾。 这段采访视频迅速在互联网上疯传,康桥也看到了霍莲煾当天的采访。 那是在一个周末的早晨,笔记本电脑就摆在向南的窗前,窗户是开着的,窗外种着数十株面包树,面包树的叶子大得像伞,经过昨晚一场夜雨之后,那几片触到窗台的面包树叶子翠绿得仿佛会滴出绿色水滴来一样。 也翠绿得就像视频上霍莲煾穿着的那件绿色衣服,青春之歌。 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周末早上,康桥心里悄悄的有了那么小小的期待。 期待着夏天快点到来。 或许,或许说出那番话的霍莲煾才是真正的霍莲煾,康桥始终都记得挂在霍莲煾墙上的《再别康桥》,始终都记得那双蓝白色球鞋,也始终记得把霍莲煾和霍小樊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那层血缘关系。 康桥是霍小樊的姐姐,霍莲煾是霍小樊的哥哥。 ☆、第31章 (2000-2002) 二零零二年的这个夏天,霍莲煾比前年去年都回来得晚,康桥都放暑假的十几天了霍家的电话铃一直都很安静的,即使有时候响起也不是关于霍莲煾要回来的消息。 据说霍莲煾迟迟没有回来是因为外婆身体不好的原因,外婆生病了刚刚被编进联合国秘书室的外公又忙于公事,霍莲煾因为外婆身体的关系延迟回文莱的时间。 这样的原因听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特别于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的康桥来说。 六月中,学院社区活动,康桥见到了那位一直存在于韩棕口中叫做宝如的女孩,这个时候康桥和韩棕已经很熟悉了,巧合的是韩棕家和霍家还存在着世交这样一层关系,不仅是世家在生意上也有着很多的合作。 今年是韩棕在校的最后一年。 宝如是韩棕的女友,全名叫做金宝茹,中韩混血儿,也是来自于新加坡,性格开朗热情,她今天也和韩棕一起参加社区活动。 分到康桥和韩棕这一组的树比较多,他们要在规定时间里把二十颗树种完,时间有点紧,康桥脱掉了外套。 终于,康桥和韩棕在规定的时间里把那些树种完,六月是文莱天气最为炎热的时期,汗水浸透了康桥的头发,衣服。 接过金宝如泡冰水的毛巾,毛巾刚刚触及到脸,康桥就听到来自于宝如很突兀的话“康桥你穿外套是一个样的,脱掉外套又是另外一个样的。” 康桥有些弄不清楚她话里头的意思,就只能拿着毛巾呆呆的看着。 “噗嗤”一笑,金宝茹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番,一本正经说着:“我这是在夸你身材不错,怎么说来着,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一款。” 顺着金宝茹的目光,康桥看到自己胸前被汗水浸透的丝质衬衫下鼓鼓的两团,脸迅速红透,不应该把外套脱下来的。 在康桥的记忆里,更多陪伴她成长的大多都是类似于“太瘦了”“这孩子真安静”“她真的有十二岁吗,怎么看起来就像还不到十岁。”“十六岁?我还以为是十二岁。”。 还从来就没有人夸过她身材好,倒是这一两年里偶尔会听到有人说她“秀气”“耐看”“长相不错。” 更让康桥尴尬的是在金宝茹说这些话时韩棕在一边站着,表情似笑非笑。 下意识间,康桥想去找回自己的外套,外套就放在她身后的地方,一回头,康桥就看到站在她背后的周颂安。 周颂安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刚刚通电话是不是说还在路上吗?而且一看周颂安的样子分明是悄悄站在她背后有些时间了,也就是说他把刚刚金宝茹说的话也听到了。 弯腰拿起外套,迅速穿上了外套。 四人一起离开植物园,康桥和周颂安站在门口左边,韩棕和金宝茹站在门口右边,说完再见之后。 “你男朋友?”很突兀的话,不过这次说话的人变成韩棕。 呃……这还是康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康桥发育得晚,更多的时候人们都以为她和周颂安是兄妹。 “是朋友。”康桥回答,回答之后又添加了一句:“是很要好的那种朋友。” 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回程的路上,周颂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伸手去扯了扯周颂安“周颂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颂安低头看着她的手,别开脸,又过去小会时间才想起什么似的接过康桥手上的包,说了一句“天气太热了。” 六月末,康桥上完礼仪课回家,远远的就看到霍小樊旋风式朝着她跑过来,嘴里喊着“莲煾哥哥明天要回来了,莲煾哥哥明天要回来了。” 看来霍小樊还念念不忘着他的机器人。 “姐姐,你说莲煾哥哥会不会带很多机器人给我?”霍小樊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会的,一定会的。”康桥回答着。 霍小樊的世界其实很贫瘠,他的成长被框固在某个特定的区域里。 这次霍莲煾回来时间是在深夜,迷迷糊糊间康桥听到有汽车发出的噪音从她窗前划过,一辆、两辆、三辆。 再之后是佣人们招呼搬运行李的喊话声,迷迷糊糊间康桥想,霍莲煾这次带回来的行李一定又有十箱以上。 再之后,是高跟鞋声,应该是倪海棠回来了,再不久之后周遭回归了平静,这一晚,康桥梦到了纽约,那是霍莲煾读书的地方,梦里头的纽约是绿色的。 接下来连续三天霍莲煾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康桥听姚管家说霍莲煾的外婆目前正在接受手术,霍莲煾的外婆怕她的手术会给他带来阴影,强行让霍莲煾回文莱。 第四天,从纽约传来好消息,霍莲煾外婆的手术取得良好的效果,这个晚上,据说霍莲煾半夜让厨师给他做了一桌子的菜。 听说霍莲煾把厨师做的菜全部吃光霍家的佣人们一个个眉开眼笑。 第五天,管理游泳池的工作人员忙开了,换水,清洁游泳池。 第六天早上,霍莲煾出现在游泳池上,这一天为礼拜天,也是康桥一个礼拜里唯一空闲出来的一天。 每个周日早上康桥通常会在抽出一个钟头早读,从她早读的地方突然集中注意力的话,可以听到从游泳池传来的那纵身一跃的水声,手上的书本合上,侧耳倾听,那拍水声富有节奏。 中午,姚管家给霍小樊送来他所梦寐以求的机器人朋友,炫酷的机器人让霍小樊眉开眼笑。 这一个夏天,开进霍家的漂亮汽车变少了,拉着行李箱来找霍莲煾的人也几乎没有,没有露天派对没有游艇派对。 去年霍正楷为霍莲煾收集来的冲浪板也没有派上用场,除了早间游泳霍莲煾几乎足不出户。 康桥听姚管家说霍莲煾这阶段都在整理自己母亲的作品。 每一个礼拜天早读时间康桥都会在某个时间点下意识去倾听,有数次康桥远远的看到早游之后的霍莲煾站在游泳池边发呆的身影。 对于霍莲煾这一个夏天所呈现出来的消极状态,倪海棠显然是乐于所见的,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被霍莲煾逮到小辫子,至于霍小樊因为有了那些机器人作伴也早已忘记他的“莲煾哥哥”了。 七月在淡然无波中滑过,八月来临,一个夏天眼看就要过去了。 中国南方盛产榕树,来自于南方的霍家先祖从家乡带来了榕树,现如今,经过了近一个世纪时间,当初小小的榕树已经在霍家园子里繁衍生息,变成一片小小的榕树林,这个礼拜天,一场大雨过后,康桥站在榕树下,雨已经停了,只是她不知道要不要悄悄的从这片榕树下溜走,还是…… 还是转过头,朝着榕树的另一边走去,霍莲煾就站在榕树那边。 午后的那场骤雨让康桥走到这里,刚刚站稳康桥就看到另外的身影也匆匆忙忙的往着这片榕树林跑,看清楚那是霍莲煾之后康桥身体往着老榕树凹进去的地方避,刚刚藏好自己,霍莲煾也来到了这颗树下。 她在榕树下的这边,他在另外一边,等待着这场骤雨结束,天空放晴。 雨下了大约十分钟时间,这十分钟时间里康桥听到了来自于霍莲煾和他外婆的通话。 因为下雨的关系霍莲煾都说了些什么康桥听得并不是太清楚,但从通话的只言片语中康桥不时听到类似于“我不喜欢”“我讨厌听那些话”“老宝贝,你再这样唠叨不停的话我耳朵都出虫子了。”这样带着鲜明个人情绪的话,而这些话让霍莲煾显得孩子气。 雨停了,霍莲煾和他外婆的通话也结束了,康桥望着时不时从树叶上滑落的雨珠发呆,大雨过后分外安静,有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了声音。 霍莲煾要走了吗? 康桥从树下走出来,叫住了霍莲煾,霍莲煾从树的另外一边侧过脸来,看着她。 巨大的榕树枝叶交叉着遮天蔽日的,形成了一个绿色的世界,南国昔日的那位陌上小少年仿佛是一眨眼功夫他就长大了。 精致的眉目有了初初形成的成人轮廓,漂亮得让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他的眉头微微敛起。 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间左手打横框在右手手臂上,这样可以让她不那么紧张一点,康桥低下头。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霍莲煾的声音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比你先来的。”康桥做出解释。 “你这是在为你的老鼠行为做辩护吗?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一直呆在那里。” 忽略他的冷嘲热讽,康桥润了润喉咙,说:“谢谢你记得小樊的那些机器人。” 如果霍莲煾没有记得,不知道霍小樊会多失望,他念叨那些都念叨了一个年头了,霍莲煾带回来的那些都是在市场上买不到的。 “那些不是我买的。” 这个康桥也猜到了:“不是你买的也谢谢。” 霍莲煾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康桥再一次叫住霍莲煾。 “还有事?”霍莲煾表情声音都透露出极度的不耐烦。 其实霍莲煾是纽约街头穿着绿色t恤的那个样子,康桥在心里这样告诉着自己,往前一步,鼓起勇气,看着霍莲煾,说。 “小樊,他很乖。” 在康桥的心里总想着要为她的小樊做点什么,一点点长大的霍小樊一点点变得乖巧,渐渐的,那个孩子变得沉默了起来,他已经开始懂得大人们的语言,他开始会观察大人们的表情,懂得越多也就越沉默了。 如果不为他做点什么的话康桥想她也许会发疯。 “哦?怎么说?”不耐烦的语气变成好奇。 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回避霍莲煾的目光,把那些准备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刚刚说的话是想告诉你,小樊是很单纯的孩子,我保证他不会和你争那些。” “争哪些?是指财产吗?” 康桥抿着嘴。 “看来我说对了。”霍莲煾抱着胳膊,刚刚侧着的身体变成正面对着她。 “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安静长大。”声音带上那么一点点的讨好,乞求:“如果你还觉得没有办法接受他,那么我会带他走,不过,现在不行得等几年后,我现在还没有本事挣钱。” 最近整个斯里巴加湾市都在热议一件成年旧案:当地一名富商十几年前失踪儿子的尸体终于被找到,而这起案件幕后主使人就是该名死者同父异母的哥哥。 康桥从电视上看到死者的骨架,小小的,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我猜,这些话你妈妈不知道对吧?” 沉默—— 这些话康桥怎么敢告诉倪海棠。 “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出自你真实想法的话,我都要替你妈妈头疼了。”霍莲煾边说着手边缓缓朝着她,食指抵在她的额头上:“你还真是笨得可以,不止笨而且又蠢又天真。” 手指一用力,康桥被动的身体往后,但她不敢去拿开抵在她额头的手指,她想让霍莲煾看到她的诚意。 “你还是乖乖听你妈妈的摆布,好好念书,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娇滴滴的,然后嫁到一户富人家。” “霍莲煾。”康桥固执的说着:“我可以保证小樊对你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威胁?我还怕他不会对我产生威胁呢。”霍莲煾突突的笑着:“喂,拖油瓶,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容易让人心情糟糕,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就像是怪兽,我可不是好斗的人,倒是你和你妈妈的行为让人倒尽胃口,不要以为你妈妈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听说过那样的说法吗?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我在等待着你妈妈从云端坠落,信不信……” “你不会。”康桥打断了霍莲煾的话。 霍莲煾手从她额头滑落,挑着眉头看她。 “霍莲煾,也许……”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康桥看着霍莲煾:“也许,你只是对霍叔叔太生气了,所以才会一直对我们说出那样的话,总之……” 低低说出:“总之,我相信你,求你,不要去打扰小樊。” 风越过了围墙来到了这片榕树林,吹落了枝头上的雨珠,纷纷扬扬的在他们眼前掉落个不停。 她看着他,固执的看着,他回望着她。 ☆、第32章 (2000-2002) 她看着他,固执的看着,他回望着她。 片刻—— 他淡淡说出:“有点神奇,我居然从我敌人的女儿口中听到我相信你这样的话,可怎么办?我有点想不通,你对我的信任到底来自哪里?” 蠕动着嘴唇,康桥想说点什么,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十四岁少年的眼眸底下有陌生且又熟悉的东西。 此时此刻呈现在霍莲煾眼眸底下的她曾经从霍正楷的眼底中看过,霍正楷偶尔去看霍小樊时眼眸底下总是很冷很淡,结着薄薄的冰,让人望而却步。 康桥想告诉霍莲煾她看到他穿着绿色t恤时的模样,是那件绿色t恤让她觉得他可以相信,可是她不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说出来。 倒是霍莲煾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是因为那件绿色的t恤?因为我穿了那件绿色t恤做了那么一件事情,所以你觉得也许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嗯?” 别开脸康桥不敢去看霍莲煾,她想也许是她想错了,她想自己是不是要从这里离开,于是移动脚步。 霍莲煾挡在她面前。 “这样就想走,放弃得也太快了吧,不想再努力一把么?说不定……说不定我如你想象中那样,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其实呢……”嗟叹着:“其实我也不大明白自己心里想要什么,这也许可以理解为你刚刚说的,我只是太生我爸爸的气而已,我也不过是十四岁而已,对吧?我的姐姐?” 对啊,霍莲煾也只不过是十四岁而已,也许,也许…… 心狂跳着,流淌在她身上的血液蕴藏着一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康桥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 “霍莲煾,如果你不去打扰小樊的话,我,我会报答你。”一字一句说出:“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本事,可只要你想达到的,我可以拼命去完成。” 在很多很多个闲暇时光里,外婆曾经一次次告诉康桥,只要真诚待人就可以得到别人还以真诚的回报。 “你会报答我?” 康桥点头,一张脸因为期待涨得通红。 霍莲煾垂下眼眸,瞅着她,伸手,手指落在她的鬓角上,下意识间康桥一缩,霍莲煾的轻轻发出“嘘” 康桥没有再动,就这样任凭着霍莲煾的手指从她鬓角往后移动,任凭着他扯下绑住她头发的发带。 一扯,发带落下,头发散落了下来,部分遮挡住她的脸,部分垂落至她胸前,霍莲煾的手指跟随着垂落至她胸前的部分头发,就是只琴师一样温柔的梳理他的琴弦,即使觉得有些的不对劲康桥还是维持着一动也不动的姿势站着,任凭着他。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呵。 半响,霍莲煾才开口,声音是温和亲昵的:“头发长长了呢,嗯,不要把它绑起来多好,这样看起来漂亮多了。” “霍莲煾……”那个声音太有蛊惑力,导致于康桥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居然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木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件绿色的t恤,它看起来惨兮兮的,我也讨厌那些说是支持我但实际上是在找机会和我搭讪,问我要手机号的女孩,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也是,总是会顺手摸我的脸一下,我可不是她们家养的小猫儿小狗儿,但即使我心里很讨厌可我不能把我心里的讨厌写在脸上,你不知道我那段时我间过得有多憋屈吗?” “霍……”刚刚还在雀跃着的已然滑落、沉淀,嘴就那么一张:“为什么?” “是不是你想要问,为什么那么讨厌还要做,那都是因为我外公,我外公有很棒的团队,你所看到的都是按照剧本来,在穿上那件绿色t恤之前我还特意到理发店去剪短我的头发,为的是能让我的状态看起来的精神点。” “你还不知道吧,那件事情让我外公的新书大卖。因为我外公的新书刚好提到过度执法和亚裔青少年问题。”霍莲煾脸朝着康桥越靠越近:“在我外公新书大卖的同时他接到了联合国秘书室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这个才是重点,下一任联合国秘书长会在亚洲区产生,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怎么样?听起来和从媒体口中说出的版本落差很大对吧?” 康桥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明明明亮皎洁得宛如倒映在湖面上的那弯月亮。 手从她身上垂落,他直起了腰,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和他表情一样的冷淡:“所以,安静呆着多好,非得装作天真少女的模样来和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说姐姐,你是不是热血漫画看得太多了,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你妈妈我肯定是饶不了她,至于你的那个小樊就要看他的愚蠢程度还有我心情了,还有切记,你刚刚的行为只会为他添乱。” 更多的头发遮挡住康桥的脸,她果然就像是倪海棠说的那样够蠢够白目,也……也就像是霍莲煾说的那样。 干嘛要去当那种天真少女呢? “还不走?”霍莲煾声音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康桥也想走,可是脚却死死钉在地上,生根一样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说出:“你……不要骂小樊愚蠢,小樊一点都不蠢。” 康桥很讨厌刚刚霍莲煾用那样的语气说她的小樊。 “看来。”霍莲煾抱住胳膊:“你还是没有记住刚刚的教训,是不是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还不够让你印象深刻。” 说话间霍莲煾的目光落在她身体的某个部位上,后知后觉间康桥手去挡在自己的胸部。 “摸都摸过了,还怕看吗?”他看着她,笑着和她说。 “你……你胡说些什么?”徒劳的声音说着,被包在衣服下的那具身体在瑟瑟发抖着,在霍莲煾的目光下康桥有种衣服被扒光的感觉,徒劳的声音继续着:“霍莲煾,你不要……不要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刚刚你不是没有拒绝吗?” 迷迷糊糊中康桥好像感觉到刚刚霍莲煾的手是落在她胸部上,他的手指在触她的头发时其实也在触摸着她的胸部,可那时她一门心思就只专注于他的说话内容,她一点也不知道他存了坏心思了。 “不要胡说八道。”康桥能说的,永远只会说的好像也就这么一句。 霍莲煾,你不要胡说八道。 霍莲煾嗤笑着:“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可疑,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奇怪的行为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你套着天真少女的形象准备做你妈妈对我爸爸做的事情。” 这次,康桥紧紧闭上了嘴,然后,扬起手,手高高扬起着,所有力气来到了指尖,就等着…… 霍莲煾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 真想,不顾一切,把那张骄傲的脸狠狠甩成猪头。 最终…… 高高扬起的手垂落。 霍莲煾脸上写满着“我就知道会这样。” 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发带,康桥讨厌那些垂落在她肩膀上的头发,讨厌头发的拥有者。 愚蠢,卑微,傻气,胆小。 捡起发带,木然的转过身,移动脚步,听到来自于背后霍莲煾的声音“以后,要是遇到类似于这样的情况,记住了,最好有多远躲多远,我可不保证下次会有耐心来让你记住这样的教训。” “还有,木头你倒是有让人意外的本事,我还以为摸到的会是一块洗衣板呢。” 一边走着,一边用发带把散落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辫,脚步加快,快到风声呼呼的从耳畔掠过。 这是康桥第一次品尝到了耻辱的滋味,原来耻辱的滋味远远比卑微还要让人难受,难受得多出很多很多。 这天晚上,康桥删掉了保存在电脑得霍莲煾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接下来康桥更换了礼拜天早读时间的地点,新的早读地点没富有节奏的拍水声。 八月中旬初,康桥听从倪海棠的安排参加为时半个月的伦敦游学,真的是去游学吗?不不,不是的。 这次参加伦敦游学的都是和康桥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来自于富裕的家族,他们是不是去游学康桥不知道,但康桥知道自己不是去游学的。 离开文莱的前一晚,倪海棠来到康桥的房间,她把康桥放进行李箱的衣服都拿走,最后被放到行李箱的都是一些较为暴。露,但不乏典雅的衣服款式。 房间开始充斥着这样的对话“康桥,这次机会难得,你要把握机会。”“嗯。”“机灵点,男孩子们喜欢温柔的女孩。”“嗯。”“康桥,你长相没问题,就是木讷点,记住多开口问那些男孩子们,懂也要装作不懂。”“嗯。”“你明白我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没有?”“……”“我就知道你不明白,漂亮女孩们的提问会助长男孩子们的成就感,从而从自身的成就感中衍生出对对方的好感。”“我知道了。” 为时半个月的游学在倪海棠天天打电话催促,出主意下康桥接受了来自于比自己年长三岁的kevin的邀约。 kevin拥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家族从事橡胶行业,从小就住在英国,他们这次伦敦游学住的地方就是由kevin提供的。 康桥来到伦敦的第三天他就很直白的和她表示好感,一个礼拜之后康桥开始和kevin约会。 离开伦敦前,醮着露水的夜晚,花园里,康桥推开那张朝着自己越靠越近的脸。 “对不起。”结结巴巴说出。 康桥的拒绝并没有让kevin显示出不高兴样子,相反,他表情愉悦,轻轻触碰着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为此我很高兴,我喜欢纯洁的姑娘。” 和康桥一起来伦敦游学的已经有三对男女住在一起了。 “而你,”kevin看着康桥,温柔说着:“和我猜想的一样,不是随便的女孩。” 很勉强的康桥裂开嘴,笑了笑。 这一晚,kevin和康桥约定,等他完成学业之后会到文莱找她,那是明年夏天。 从英国飞文莱的航班降临在斯里巴加湾机场,在机场康桥遇到了霍莲煾,她刚刚回来,他正好要离开,她入境他出境。 当天,文莱王子为霍莲煾送机,机场工作人员还有王子的保镖们把霍莲煾和文莱王子和一般游客隔开。 透过那些人缝,康桥看着霍莲煾和文莱王子有说有笑的,一些游客乘机拿出手机相机,在面对着摄像镜头时,霍莲煾表示出很好的教养,微笑的配合着。 前往纽约的机场广播响起,霍莲煾和文莱王子拥抱告别。 低着头,康桥一步步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当晚,倪海棠给康桥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语气亢奋“康桥,你果然是我生的孩子”。 倪海棠很高兴,因为kevin是伦敦游学团中家世最好,最有前途的那个,倪海棠还乐滋滋说着,当她把康桥和kevin交往的消息告诉她朋友们时,她得到朋友们一致羡慕的目光。 九月,霍小樊迎来他六岁生日,随着倪海棠给他请来的补习老师属于他那在后花园里藏宝,和虫子们的逗乐无忧无虑的时光告一段落。 二零零三年到来。 二零零三年钟声敲响时,康桥被倪海棠带在身边,她们一起出席斯里巴加湾的新年慈善嘉年华。 那个时候,康桥永远也想不到,在新到来的年份里她会做出那么一件事情:主动爬上霍莲煾的床。 这一年,她十八岁。 ☆、第33章 (2002-2003) 二零零二年四月初,霍正楷在雅加达遭遇到了一伙不明身份人士的袭击,后,受到多处刀伤的霍正楷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 消息两天之后传到了文莱,三天之后再传到了倪海棠的耳朵里,姚管家带来的消息,那时,天刚刚黑下来,晚餐过后倪海棠接到朋友的电话开始打扮。 姚管家推开门进来之前康桥正在倪海棠的房间里,倪海棠每隔一周都会让康桥到她房间,她会很详细询问康桥和kevin的交往情况:有没有定时间打电话给你?有没有在固定日期给你发邮件?邮件内容都说了些什么?康桥你有没有把你最近的生活照发给他?康桥你发给kevin的照片是不是我指定你给他发的那些照片? 康桥如实回答。 听完康桥的话之后倪海棠眉开眼笑,因为按照康桥说的那些话她得出目前她女儿和kevin的交往顺利这样的讯息。 是的,正如倪海棠所分析的那样,kevin给康桥打电话发电邮次数已经在逐步增加,kevip会通过电邮和康桥分享他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也把原定的来文莱看的她时间从七月推前到六月中。 在倪海棠的刻意传播下,很多人都知道康桥有一位叫做kevin的男友,连周颂安也隐隐的知道。 不久前的一天周颂安问康桥kevin是谁,那个时候康桥没有回答周颂安的问题,而是站在街头手里拿着周颂安给她买的冰淇淋,茫然望着天空,其实她也不知道kevin算不算她的男朋友。 当kevin给她打电话,给她发电邮说想她时康桥的内心里并没有喜悦,不仅没有喜悦偶尔在kevip给她打电话时她会放任电话响个不停,。 午后温度很高,冰淇淋很快在她手里融化,康桥听周颂安试探性问了一句“他们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想了想,康桥点头。 之后,周颂安没有再说话,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有说话。 倪海棠的那声“康桥”一下子把她从那个冰淇淋滴落在她手指头上,沉默压抑的午后带了回来。 “妈妈。”康桥低声叫了一句。 倪海棠已经上好了妆,正在往唇上抹口红,涂完口红一遍之后,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康桥:“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有。”康桥回答着。 其实,倪海棠说什么康桥并没有听清楚,她只是不想再听到倪海棠把她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康桥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倪海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所以,康桥对倪海棠撒谎了。 “嗯。”倪海棠应了一声,她总是相信康桥和她说的话,因为她觉得康桥是不敢和她撒谎的。 姚管家推开门进来时倪海棠正在补口红。 听完姚管家说的话之后倪海棠手中的口红掉落在地上,姚管家带来了霍正楷在雅加达医院已经昏迷三天的消息。 这一晚,倪海棠房间的灯光一直亮着,次日,倪海棠一脸苍白的和康桥说“康桥,妈妈要去一趟雅加达。” “霍叔叔让你去的吗?”康桥问她。 倪海棠摇头。 “那是姚管家要你去吗?”康桥再问了一句。 倪海棠再次摇头。 许久,许久,倪海棠摸了摸康桥的脸,嘴角扯开的那抹笑容和她脸色一样苍白,她眼神黯淡,对着康桥说了一句话。 “康桥,妈妈好像栽了。” 彼时间,关于倪海棠说的那句话康桥似懂非懂,直到有那么一天,那么一天到来时,康桥再恍然想起这句话时。 忽然的,就懂了。 因为那个时间点她也和妈妈一样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问康桥什么时刻最想念那位叫做倪海棠的女人,那刻就是,在那刻弄懂那句话的意义时是康桥最想念倪海棠的时候。 那么的想,想到很想很想紧紧的去抱住她,叫她一声妈妈,告诉她一声“妈妈,其实,我是爱你的。” 可那时的康桥已经永远无法去拥抱自己的妈妈了,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倪海棠私自到雅加达去是她自己认为做过最没有分寸的事情,因为没人让她去,霍正楷在昏迷之前就只交代“不要让莲煾知道这件事情。” 霍正楷压根没有提到倪海棠,还有那个叫做霍小樊的孩子。 倪海棠之所以能留在霍家这么久时间相安无事都是源于她在分寸的把握上,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十天,除了到达雅加达当天的那通电话倪海棠再没有给康桥打过任何电话。 康桥唯一从姚管家那里获到的消息是霍正楷已经恢复意识。 惶惶不安的十天都是霍小樊用他小小的手拍着康桥的肩膀,用童真童趣的声音告诉着她“姐姐,不要担心,我梦见我们妈妈回来了,所以,妈妈一定会回来。” 第十一天,东南亚主流媒体纷纷以《袭击亚细亚华商会会长的不法分子在河内落网》这样的主题刊登霍正楷之前遇袭消息,也阐明了霍正楷遇袭原因,无非是霍正楷的强硬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而惹来了杀身之祸,至于霍正楷昏迷的事情被轻描淡写为就只是受了点轻伤。 这一天,康桥也终于接到了倪海棠的电话,在电话里倪海棠的声音有着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温柔。 “康桥,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 “妈妈,你……一切还好吗?” “嗯,还行。” 第十五天,霍正楷回到斯里巴加湾市,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瘸一拐的倪海棠,他们是从同一辆车下来的,在保镖的簇拥下,康桥看到霍正楷亲自给倪海棠开的车门。 为什么会受伤倪海棠没有说,后来康桥才知道倪海棠在求见霍正楷无门之后,铤而走险想从窗户爬到霍正楷的房间里,倪海棠又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自然,她从墙上摔了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她是从二楼摔下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霍正楷留在霍家养伤,那段时间里应该是霍正楷和倪海棠为数不多的好时光吧,也许那段时间和相爱无关,但肯定和患难见真情有关,那个为了见他而从楼上掉下来的女人多多少少勾起了霍正楷的一些感动之情。 那段日子,霍正楷对倪海棠的态度也反馈到霍家佣人身上,他们不再假装没有听到倪海棠和他们说的话,姚管家也表示会为康桥配车配司机,与此同时,他们也为霍小樊配备了营养师。 那段日子,倪海棠谢绝了她朋友们的所有电话,也不再和以前一样浓妆艳抹,更多的时间她都呆在厨房里,康桥每次回家都可以闻到浓浓的煲汤味,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偷偷躲在厨房门口,看着倪海棠的背影。 四月末,周日午后,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跟在倪海棠身后,第一次用一种极为光明正大的姿态走进霍家主宅,那个一亮起灯光就金碧辉煌的地方。 在挂满字画的房间里,那个午后,霍家的家庭摄影师也在场,小小的霍小樊就躲在康桥身后,康桥站在巨大的珊瑚雕刻品旁边,那个雕刻品几乎要把她遮挡住了,倪海棠在给霍正楷做康复按摩。 正在和摄像师谈话的霍正楷往着康桥这边看了一眼,看完康桥目光又往着霍小樊那边,小会时间之后他和摄影师说“待会给我们照张相。” 但凡由霍家家庭摄影师照出来的相片最后都会被裱近相框里,然后被送到特定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墙上挂满照片,那些照片记载的是关于一个家族的点点滴滴,用定额的瞬间讲述着一个家族的进化史。 日头偏西,小小的霍小樊呵,第一次坐上了父亲的膝盖,康桥站在一边,心里高兴得要死,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到她,她用属于她和霍小樊之间肢体语言示意霍小樊要微笑。 小家伙一脸的紧张,但最终也挤出了笑容,笑容怯怯的。 康桥朝着霍小樊做了一个“你真棒”的动作,那个动作刚刚做完就听到那声“康桥。” 叫她名字的真是霍正楷。 手垂落在前面,眼神不敢闪躲。 “康桥长大了。”霍正楷用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温和语气和她说着:“你也一起来照相。” “咔嚓”一声响起,瞬间被定额成为了永恒:霍正楷坐在古香古色的椅子上,霍小樊侧做在霍正楷左边膝盖上,康桥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侧挨着椅子右边站着,三张脸上都在笑,笑容最甜的是霍小樊。 被排除在相片之外的女人在“咔嚓”声响起的瞬间眼里含着泪光,那泪光孕育的与幸福喜悦有关,这也是康桥多年后才品尝出来。 后来康桥总是想,如果时间被能被镶进照片里的话,那该多好啊。 次日,倪海棠带着康桥和霍小樊到游乐场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游乐场上,当天霍小樊的笑声都要掀开屋顶了,期间,霍小樊指着倪海棠脖子“妈妈,你的脖子是被虫子咬伤的吗?” 康桥顺着霍小樊的手发现倪海棠脖子上有数个淡淡的红印子,霍小樊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让倪海棠的脖子也泛上和和红印子一样的淡淡的晕红。 当天,负责照顾霍小樊的保姆也在,保姆捂着嘴偷偷的笑,那时康桥不明白保姆笑的是为什么。 几天之后,康桥又发现倪海棠脖子上又新添几抹淡淡的红印,联想到倪海棠最近几个晚上都没有在房间睡,康桥大约猜到发生一些了什么事情。 五月,医生宣布霍正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这样的宣告昭示着霍正楷差不多结束在霍家的养伤时间。 这一天早晨,康桥一睁开眼睛就被坐在她床前的倪海棠给吓了一跳。 “妈妈和你霍叔叔要去度假了。”说这话时倪海棠神采飞扬,声音是在抖着的。 这一天为五三号,倪海棠和霍正楷一起度假的时间定在五月十号。 五月八号为欧洲二战胜利六十八周年纪念日,但在纪念日的前几天却发生这么一件事情:某网站播放了一段视频,在这段视频中有十几位年轻男女身着二战时期的德国军服,手臂别着纳粹袖标,一边喝酒一边玩烟火逗趣,视频中还不时听到类似于“酷”这样的发音,视频地点经证实为奥地利的私人古堡。 这样的视频出现在这样的时间点,以及价值千万的古堡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果不其然,在外界一片哗然中奥地利警方介入调查。 五月六号深夜,霍正楷离开文莱前往奥地利。 五月七号,奥地利警方公布调查结果,确认十几位身穿纳税军服的均为到奥地利度假的未成年人,据称这群未成年人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而向警方做出保证,但在这份调查报道中警方并没有公布这群未成年的身份。 奥地利警方的处理方法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可,这件事情热度还在持续。 五月九号,奥地利警方再次发表声明,介于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已经做出了没收这十几位未成年人的护照,直接把他们遣送回国。 五月十号,倪海棠并没有等来霍正楷。 五月十二号,霍正楷回到文莱,和霍正楷一起回来的还有霍莲煾,霍正楷是板着脸回来的,背着双肩包的霍莲煾走在霍莲煾后面。 当时,正值晚饭过后,康桥在教霍小樊玩卡丁车,也不知道怎么的,卡丁车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起来往着前面冲过去。 追着卡丁车跑,奔跑中康桥听到霍小樊咋惊咋吓的那句“莲煾哥哥”,康桥放缓脚步。 卡丁车被霍莲煾拽住,霍小樊跌倒在草地上,康桥朝着霍小樊走去,庆幸的是霍小樊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刚把霍小樊从地上抱起来康桥就听到停在后面的脚步身。 “你的弟弟可是因为我才没有摔到水上去。”霍莲煾对康桥说:“你都不和我表达一下感谢吗?真没礼貌。” 把霍小樊抱在怀里,康桥低声和霍莲煾说了一声“谢谢。”说完之后康桥擦着霍莲煾的肩膀往回走。 “木头。” 康桥皱着眉头。 “代替我向倪小姐问好。” 当霍莲煾说出这句话时,康桥脚步有点发虚,来自于背后的那束目光幽冷,宛如利箭仿佛随时随地会穿透她抵达小樊。 把霍小樊抱得更紧,康桥加快脚步。 这一晚,倪海棠也不知道从哪来弄来的白酒,她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小杯一小杯的,一小口一小口的。 酒瓶干了,倪海棠趴在康桥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几个小时前,霍正楷取消了和她一起度假的计划。 “康桥,妈妈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是不是要醒了?” ☆、第34章 (2002-2003) 霍莲煾回来的三天之后霍正楷回到公司上班,一切仿佛回到以前的样子,倪海棠又开始整天往外跑,霍家的佣人依然围着霍莲煾转。 今年霍莲煾比之前提前了一个月回来,至于为什么提前回来霍莲煾轻描淡写的描述着“我给自己放了半年假,接下来着半年的时间里我会呆在家里。” 这样话传到倪海棠耳朵里,倪海棠暗地里又骂开了,一边踩着霍莲煾送给她的书一边咒骂着“臭小子鬼心思真多,气死我了,他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见不得我好。” 在倪海棠的猜想里,一定是霍家的佣人把他和霍正楷的近况传到霍莲煾耳朵里,霍莲煾就故意穿上那身纳粹军服。 那段视频康桥也看过,视频中的霍莲煾很好认,即使脸被做了处理,可康桥还是第一眼就把霍莲煾认出来,别人都玩得很疯,就他懒懒站在一边。 那天,康桥无意中听到霍正楷和霍莲煾这样的对话。 “莲煾,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的孩子,什么人可以当朋友,什么人要敬而远之,我以为你分得很清楚。” “爸爸没有想到原因也许是这样的,你眼中那个聪明的孩子其实是在生自己爸爸的气,他气他在生命垂危时选择对自己孩子进行了隐瞒。” 那时康桥不知道从霍莲煾口中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话那么那位十五岁少年真是语言天才,不仅能说还能演。 倪海棠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更晚了,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酒味,更是常常把已经陷入睡梦中的康桥叫醒,一遍又一遍在康桥耳边说“康桥,你要好好抓住kevin,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康桥,你该不会和kevin分手了,妈妈最近把这件事情都疏忽了,康桥,你和kevin还好吗?” 康桥嘴里应答着,好,我和他很好,一直都很好,妈妈。 她的话好像让倪海棠心里高兴了一点。 等到房间门合上,周遭恢复平静,康桥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单里,觉得呼吸仿佛一下子变得不畅通起来。 kevin?随着kevin拟定来文莱见康桥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变成了压在康桥心里的石块,而且这块石块越来越重。 kevin已经不止一次表示出对于这次见面的期待之情了,六月很快就来到,他说六月要来看她。 让康桥隐隐期盼着的电话终于响了,周颂安在间隔差不多两个月之后再次把电话打到康桥手机上。 为什么近两个月来周颂安没有来找康桥,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康桥不敢去问他,但康桥是真的有点想周颂安了,康桥喜欢和周颂安在一起,那是除了霍小樊还有老家的小樊之外,让康桥很乐意一起呆着的人。 所以接到周颂安的电话康桥很高兴,高兴得她放学时都扯开脚步了,因为周颂安说会在学校门口等她。 坐在周颂安的车里,康桥鼓起勇气问周颂安“颂安,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来找我,也不给我打电话。” 周颂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过了一会时间才回答这个问题“我大伯父到文莱来了,他刚来,我忙着带他熟悉环境。” 原来是这样啊,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大伯父是医生,我从小就寄住在他家里,和他们家很亲。” “哦。” “我大伯父是一名医生,医术很棒。” “嗯。” “我说,康桥。”周颂安在说话间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怎么了?”康桥侧过脸去看周颂安。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周颂安语气听着带有一些情绪。 康桥裂开嘴笑,应答着:“好的,以后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给你打电话。” 五月下旬第二个周一早上,文莱当地的八卦媒体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霍正楷和一名气质极佳的女士共进晚餐,和这二位共进晚餐的还有霍莲煾,从那三个人的表情可以判断出,晚餐气氛很不错。 印有这张照片的报纸当晚就出现在倪海棠的晚餐桌上,那是阿真放的。 倪海棠不再像之前在面对着霍正楷的绯闻时表现的一样,对霍正楷的绯闻对象从长相到衣着来一场评头论足。 看完报纸之后倪海棠脸色有些苍白,握住杯子的手骨节凹起着,眼看那杯水就要往地上摔。 最终,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吃饭的霍小樊,杯子放回桌面上,站了起来。 康桥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那口气随着出现在餐厅的人又提了起来。 衔接着餐厅和楼梯走道是一堵拱形门,拱形门有半帘珠帘,霍莲煾抱着胳膊半靠在拱形门上,布餐的佣人上前问了一句“莲煾少爷,要不要在这里用晚餐?” 餐桌上多了一副餐具,霍莲煾坐在霍小樊身边的位置上,霍小樊因为莲煾哥哥选择坐在他身边倍感荣幸的模样,迫不及待的和莲煾哥哥分享美食。 “莲煾哥哥,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霍小樊歪着脑袋问。 “还不错。”霍莲煾嘴里说着,可手却把放有霍小樊给他的咖喱虾和咖喱牛排的碟子往外推,目光往着倪海棠那边,慢条斯理的:“小樊,你妈妈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霍小樊放下碟子,脸朝着倪海棠:“妈妈你生病了吗?” 浅浅笑声响起,霍莲煾边笑边说:“你妈妈不是生病,而是在生气,小樊,你想知道你妈妈都在为一些什么生气吗?” 康桥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霍小樊”她得把霍小樊带出去,分明霍莲煾是把小樊当子弹来使。 “什么,姐姐。”霍小樊又把头转过来看康桥。 康桥刚想移动脚步就被倪海棠一句“康桥,坐下”按回座位。 “莲煾,说看看,我都在生气些什么呢?”双手搁在桌面上,倪海棠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嗯——”霍莲煾拉长着声音,目光从倪海棠的脸上落在搁在她左手边的报纸上:“我猜,刚刚阿姨脸色不好是因为报纸上那张照片吗?照片上的女士姓文,文阿姨和我妈妈从小一起长大,我妈妈不在之后她每年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看我,每次文阿姨来看我时我爸爸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们吃饭。” “这样啊,应该的。”倪海棠一边应答着一边撩拨头发,表情带着春日午后在山顶喝下午茶时的那种恬淡。 霍莲煾淡淡笑开:“不过,阿姨不用担心,我文阿姨婚姻幸福,她丈夫很爱她。” “我知道。”倪海棠回以微笑:“这个报纸上有提过,她孩子的年纪和你差不多。” “是的。”霍莲煾笑意更深,笑容纹路带动着舒然展开的眉目:“可有一点报纸上没有提到的是我妈妈和文阿姨有一双极为神似的眼睛,两个人笑起来也很像,像到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落在鬓角上的手一滞,但很快的手从鬓角滑落回到桌面上,嘴角依然保持着笑意,倪海棠安静的看着霍莲煾,表情一如既往。 这时霍莲煾仿佛才想起摆在他面前的食物,拿起牛排刀和刀叉,把咖喱牛排却成一小块一小块。 餐厅很安静,唯一的声响来自于刀和刀叉轻微的磕碰声,很忽然的霍莲煾说出:“阿姨,我爸爸昨晚手不小心被牛排刀切伤了,霍正楷被牛排刀切伤手指头这听起来有点可笑,对吧?当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说完,霍莲煾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再次转向倪海棠,慢悠悠说着:“阿姨是个聪明人,霍正楷为什么手指会受伤,其中奥妙我想阿姨自然晓得。” 倪海棠笑了笑,拿起水杯,杯子干了之后,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餐厅时倪海棠的背影是阿娜多姿的,霍小樊也紧跟着倪海棠离开。 餐厅就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了,康桥也站了起来。 “你的礼仪培训老师们没有告诉你用餐时间客人没有离开,主人不能先行离开么?”霍莲煾专注于他的咖喱牛排,头也不抬说着:“看来,我们霍家的学费都白交了。” 站在一边的两位佣人一点也不想错过看你笑话的模样,特别是阿真。 康桥坐回座位。 “木头,猜到我刚刚和你妈妈说的那些话其中奥秘指的是什么吗?”霍莲煾抬起头问她。 康桥没有说话。 “你脑子肯定没有你妈妈好使,要不,我来给你提示,当时,文阿姨就坐在我爸爸对面,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现在弄明白霍正楷为什么会被刀割到手指了没有?”一边说着霍莲煾的目光一边在康桥脸上巡视着。 “霍莲煾,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霸着一样玩具不放手的那种幼稚鬼。”康桥憋着气说出。 她多想,自己的口舌能凌厉点,脑子能好使一点,用她的方式让霍莲煾也尝一尝那种难堪的滋味。 但显然,她不是。 她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挠痒痒,听的人耸了耸肩:“你是指我爸爸是那件玩具吗?这话让他听到了非气坏不可。” 自此,康桥没有再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终于,晚餐结束。 “康桥。”霍莲煾叫住了想掉头的就走的康桥。 站停在半帘珠帘下,康桥等待着,然后她从霍莲煾口中听到了“kevin”这个名字。 说话的人语气轻描淡写:“我认识kevin,当他告诉我在和你交往时,我还真的被吓了一跳,我那闷声不吭的姐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我看了你发给kevin的那些照片,你怎么把你的脸涂得就像是猴子屁股一样,我猜这一定是你妈妈的杰作。” “不过,kevin还不错,除了有点精神洁癖之外,不乱交不嗑药性向正常,没有任何奇怪嗜好,很多人都看好他。” “你把我的这些话转告给你妈妈吧,很显然她被气坏了,希望这些话能让她心情变好一些。” “好的,我会转告。”康桥说。 说完,撩开珠帘。 隔着酒红色的珠帘,霍莲煾目送着那抹身着浅色衣服的身影离去,脚步不快也不慢,头发束成马尾辫。 那是在路上一抓一大把的形象,可没有来由的霍莲煾觉得那个模样特别的小,小到眼睛一眨就会被湮灭在人海里。 那是他们口中的“拖油瓶”给霍莲煾的一种形象,小小的,很安静,让人没有去记住的欲。望,可某些时候源于她的安静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起逗逗她。 如发生在几分钟前的事情。 在来之前霍莲煾并没有想把kevin这个人物扯出来。 笔直着身体,一直走一直走,上了楼梯。 康桥在那个角落靠了差不多两分钟时间,揉揉脸回到自己房间,完成作业洗完澡差不多十点时间,和往常一样蹑手蹑脚来到霍小樊房间,小家伙睡得挺香的,再蹑手蹑脚离开霍小樊房间转到倪海棠房间。 见到倪海棠房间灯亮着时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般超过十点倪海棠都不会出去的,用倪海棠的口头禅来说“天大的事情睡一觉就没了。” 可这个晚上,倪海棠并没有做到如她说的那样“睡一觉就没了。” 半夜,康桥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拉开窗帘,康桥看到霍家主宅灯火通明,刺耳的警报声就从那里传过来。 打开倪海棠房间,凌乱被单,刺耳的酒味,以及空空如也的床让康桥心里一沉。 属于康桥和霍莲煾的矛盾、纠缠在这个五月的夜晚正式拉开。 ☆、第35章 (2002-2003) 发生在五月末这个晚上的事情用倪海棠的话来说就是“借着酒疯我终于把那件一直想干的事情干了。” 这个晚上倪海棠都干了些什么呢,倪海棠在喝掉了一瓶烈酒之后跑到霍正楷前妻的画室,把那位的所有自画像都摔了个稀巴烂。 霍正楷的前妻名字叫做“林芝华”,在属于倪海棠的理解里林芝华是一个坏女人,死都死了还要留下那么多的自画像,分明是想向世人炫耀她的美貌。 倪海棠常常和康桥说“康桥,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照片统统烧光,我怕你和小樊看到我的照片会伤心。” 林芝华和倪海棠是分别住在两级的女人,如果林芝华住的地方是北极,那么倪海棠住的就是南极。 霍家主宅在这个凌晨灯火通明。 康桥是姚管家带进去的,她一直被霍家的保安挡在外面,走进那个金碧辉的房子时距离倪海棠打开林芝华的画室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时间。 霍正楷现在正在日本,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时他让姚管家报警,报完警之后还搁下一句话“一切让莲煾来处理。” 报警?莲煾?霍莲煾有多讨厌倪海棠谁都知道,让他来处理?姚管家还告诉康桥“你妈妈这次真的把霍先生惹怒了。” 害怕吗?是的,很害怕。 跟在姚管家背后的康桥身体在瑟瑟发抖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甚至于想到倪海棠会坐牢,想到霍莲煾不知道会用什么极端的方法来对付她的妈妈。 康桥还想着要不要给霍莲煾下跪。 身体越过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霍家的保安人员,霍家的佣人们,茫然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康桥看到阿真了,阿真心里一定在偷笑对吧? 终于,康桥走到倪海棠面前。 那间被霍家人当成宝的画室此时此刻一片狼藉,画室光线比起外面幽暗了许多,画室里有两个人,一个站在窗前,一个跌坐在地板上。 站在窗前是霍莲煾,跌坐在地板上的是倪海棠。 管家把康桥带进画室之后离开。 背后那扇门轻轻被带上。 瑟瑟发抖的腿走向倪海棠,这还是康桥第一次见到自己妈妈这样,头发乱七八糟的,衣服也一样,浑身都是酒气,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眼神里带有着酒精催生出来的那种浑浊。 叫了一声“妈妈”康桥在倪海棠身边蹲了下来,脸往着光线较为充足的所在,倪海棠在辨认她呢。 “康桥?”她试探性叫了一声。 “是我,妈妈。” 很突然的倪海棠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头带有着肆无忌惮的快活劲,她拉着康桥的手:“康桥,妈妈不是一直都在说,我迟早要把林……” 康桥慌忙捂住倪海棠的嘴,现在霍莲煾在这里呢。 倪海棠的手来掰康桥的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有一股蛮力,倪海棠的指甲把康桥手掐得生疼生疼,不能让霍莲煾更生气了。 那个少年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母亲的名字出现在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口中。 紧紧捂住倪海棠的嘴,急急忙忙中嘴里模仿着外婆彼时间的说话语气:“嘘,乖乖的,闭上眼睛乖乖的睡觉,你听,外面都是风,台风就要来了。” 很小的时候,倪海棠一直很怕台风,海南的台风总是夹杂着雷电雨,把她们那个小小的房子吹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随地会被卷到天空去。 台风来临的夜晚,外婆会让妈妈喝一点自己家酿的酒,然后柔声告诉着“嘘,乖乖的,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你听,外面都是风,台风就要来了。” 外婆说那是妈妈最乖的时候,不闹不折腾,也不会乱埋怨别人家有的东西她们家都没有。 还真的是那样,很快,妈妈的头歪歪的倒在康桥怀里。 让已经睡着了的倪海棠靠在布垫上,康桥回头去,立于窗前的那个人影依然维持着她进来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在幽暗的光线下霍莲煾看起来就像是一具雕像,他的脸隐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那样的霍莲煾比起那个总是会说出很多很多让她难堪、难受的话的霍莲煾更让康桥心里觉得害怕。 摸索着,康桥从地板上站起来,双脚重得就像山,一步一步迈向了霍莲煾,停在他面前。 他没有说话,她不敢说话。 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停在那里的警车一闪一闪的霓虹,来的时候康桥还从姚管家口中得知,倪海棠用酒瓶把霍家的一名保全人员砸得满头是血,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鼓起勇气,康桥说到:“我妈妈只是喝多了,请你不要生气。” 没有应答。 说完话之后康桥才觉得自己的话听着极为不妥,想了想,康桥再说:“霍莲煾,是我妈妈不好。” 回应康桥的依旧是大片的沉默。 “求你了,霍莲煾,不要让那些警察把我妈妈带走。” 沉默——让人窒息般的沉默。 那沉默让康桥心里发慌,发慌间手去触碰霍莲煾的手,康桥触碰到了霍莲煾冰冷的指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 “霍莲煾,求你了,只要你放过我妈妈,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握在手里冰冷的手指终于动了,霍莲煾抽出他的手,转过身去,面对着窗户,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调问出:“你真的会为你妈妈做任何事情?” 重重的点头,重重说出:“是的。” “那要是我让你去杀人呢,我最近很讨厌一个人来着。” 沉默——康桥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许久,许久,低低说出“好”。 倪海棠是那种宁愿吞一百颗安眠药,也不要被戴上手铐的,要面子又臭美又虚荣的女人。 一直立在阴影处的人影终于移动了,转过头来,往前踏出一步,霍莲煾的脸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光线处,属于那张脸的表情和平日里头没有什么差别,淡淡的,高高在上。 看清楚霍莲煾的表情,康桥在心里小小的松下一口气,和平常一样就好,那就好。 霍莲煾的身体微微往前倾,康桥极力不让自己的身体听从本能往后退避开霍莲煾的靠近。 就那样直直的站立着,任凭着霍莲煾在观察自己,康桥想在她应答出那句“好”的时候脸色想必变成倾向白色的那种灰。 浅浅的笑容所勾勒出来的气息打在康桥的脸上,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木头,你真好骗,就凭着你这副瘦巴巴的火柴身材就想胜任杀人的任务,到时候人杀不死反而会把我这个主谋供出来,这样的结果更糟糕。” “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相信我。”康桥说着,宛如壮士断腕般。 霍莲煾的笑容加深,伸手,指尖撑在她的额头上:“木头,你还真可爱,我想你妈妈没少为你的笨脑袋头疼吧?” “求你了,霍莲煾。”在霍莲煾逐渐加深的笑意中康桥一颗心越来越沉。 “看把你吓得脸都白了。”霍莲煾站直身体,目光往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倪海棠一扫,说:“把你妈妈带回去,臭死了。” 康桥一动也不动,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霍莲煾的脸。 霍莲煾微微敛着眉头:“不要动不动就拿你那双死鱼眼看着我,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把你妈妈带回去,我妈妈最讨厌喝得醉醺醺的人。” 被霍莲煾这么一说,康桥心里更害怕了,蠕动着嘴唇,嘴里叫着“霍莲煾”手再一次的去触碰霍莲煾的指尖,徒劳的想要传达出内心的哀求。 刚刚一触及迅速被霍莲煾避开,霍莲煾再次变成了面朝着窗。 手还僵在半空中,康桥呆呆的看着霍莲煾的背影。 也许过去很久,也许只是一眨眼功夫,康桥听到来自于霍莲煾说出这么一段话。 “回文莱之前,我外婆建议我把妈妈的画像处理掉,外婆说活着的人需要解脱,她建议我们为妈妈举行一次画展,把她所有的作品包括她的自画像拿到拍卖会去,作品所拍款项将以妈妈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这些天我和我爸爸一直在考虑外婆说的话,外婆说的那些话我懂也明白,明白归明白可要做起来并不容易,你妈妈……”顿了顿:“你妈妈这么一闹,我和我爸爸以后就不需要为这件事情纠结了。” 康桥听不明白霍莲煾说这些话的意思。 “笨。”霍莲煾在轻轻叹气:“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是,即使过程恶劣,但这样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康桥还是听不明白,鼓起勇气低声叫了一声“霍莲煾。” “真是有够蠢!”霍莲煾的声音已经带有着浓浓的不耐烦了:“我的意思是让你赶快把你妈妈弄走,这件事情我不会追究,而且,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 康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不快走!” 回过神来康桥往着倪海棠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又急急忙忙转过身,对着霍莲煾频频说谢谢,说霍莲煾我会记住的。 画室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去触摸着自己母亲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在姚管家的帮忙下康桥把倪海棠带回房间,凌晨时间,站在房间门口,康桥拉住姚管家的衣襟,一切不言而喻。 由于多了周颂安这层关系,这位老者对康桥友善了很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康桥的肩膀:“我试看看能不能和莲煾说一下,我的话他多多少少会听一些。” 次日,姚管家带来了好消息,被倪海棠打伤的保安在今天清晨已经恢复知觉,他在霍家律师的劝阻下决定接受私下和解。 “律师是莲煾让他去的。”姚管家这样告诉康桥,见康桥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又添了一句:“莲煾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孩子,有时候他的思想比成年人还理性。” 姚管家离开之后康桥还沉浸在不安之中,那种不安来自于画室那些支离破碎的支架、碎片。还有被镶在碎片里林芝华的脸,或断裂,或扭曲。 康桥都不知道平日里头跑几步嘴里就喊累,看起来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倪海棠那个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在砸坏那些画的同时她也弄伤了自己,一双手伤痕累累。 中午,康桥给倪海棠手上的伤口涂完药之后她就醒了,那时康桥就坐在倪海棠床前,倪海棠的目光长时间留在手上的那些伤口上。 许久,许久—— “这下他肯定不会原谅我了。”倪海棠声音惨淡。 接下来的三天康桥都在兢兢业业中度过,霍正楷拒绝了倪海棠往他手机里打的任何一通电话。 这三天里,倪海棠就像是惊弓之鸟,哪怕一个电话铃响起都会让她脸色苍白,庆幸的是这三天并没有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霍家的那位保安也出院了,他拿着律师给他的钱回家修养。 第四天,礼拜天早晨,在姚管家的帮助下康桥出现在平常霍莲煾早游的游泳池边,看着霍莲煾宛如飞鱼般的在蓝色水面上来来回回着。 康桥站在太阳伞下,姚管家告诉她霍莲煾每次游泳完之后都会来到太阳伞下听一会音乐,通常这个时间段是霍莲煾心情最好的时候。 ☆、第36章 (2002-2003) 站在太阳伞下,那些姚管家教她的话却在一步一步往着这边走来的霍莲煾面前一个字也记不起来。 五月的早晨有浮动的晨曦,晨曦在淡蓝色游泳池水的衬托下亮亮的,那些亮光仿佛跑到的霍莲煾眼眸底下。 这个早上康桥发现霍莲煾的眼珠子不是典型的亚洲人的那种纯黑,是另外一种纯黑,很透很清澈带着一种很浅很浅的蓝,那种蓝需要在一定的条件下细看才看得出来。 一如初见,透过书架,宛如纯净的猫眼石。 后来,康桥才知道霍莲煾的曾祖母来自于玻利维亚,玻利维亚人拥有着世界最好看的眼睛颜色,玻璃之城的美称有一部分来自于玻利维亚人的眼睛颜色。 周遭特别的安静,康桥宛如坠入魔障。 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把康桥从魔障中解救出来,霍莲煾的脸近在咫尺,那张脸写满了被打扰时所产生的不满。 按照姚管家教她的那样要把搁在桌上的橙汁递给霍莲煾,可在她的一个呆滞间霍莲煾身体已经越过她坐在太阳椅上,并顺手拿起了放在一边橙汁。 大献殷勤的机会就这样在溜走了。 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霍莲煾脸转向康桥,抬头:“为什么我每次和你说话都得说两遍?” 康桥的手心都沁出汗来了。 “你这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霍莲煾一边说着一边在整理耳机线。 再一次康桥觉得倪海棠形容她的那句“康桥你总是笨得无可救药”说得对极了,她差不多把管家教给她的那些讨人喜欢话都忘光了。 低着头,呐呐说“妈妈的事情,谢谢你。” 怕他不相信,康桥再次说了一句“霍莲煾,我妈妈的事情我心里感激你,真的。” 就像是姚管家所形容的那样,霍莲煾这个时间段总是心情会显得不错的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霍莲煾把耳机塞到耳朵里,腿往着太阳椅上拉直舒展。 这个时候康桥又发现霍莲煾的腿很长,长且均匀。 数十分钟过去,康桥还站在太阳伞下,她是想走的,可她怕霍莲煾觉得她没有礼貌,没有诚意,她想她应该规规矩矩和他说一句“再见”再离开。 另一方面,康桥心里也存了一点点的小心思,她想观察一下霍莲煾是不是真的没有把倪海棠的那件事情放在心里。 谁都知道霍莲煾有多紧张他妈妈,而且连续几天在康桥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过去。 不敢呼吸得太大声,站在霍莲煾身边,等待着,一边悄悄去打量着正闭着眼睛听音乐的霍莲煾。 康桥知道,斯里巴加湾女中乃至斯里巴加湾市的女孩子很多迷霍莲煾,这么细细一看,康桥倒是有点明白女孩子们迷霍莲煾的原因了。 霍莲煾的脸就像是美不胜收的艺术品,每一个部位都是经过精雕细琢。 再一次的,康桥被霍莲煾的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拉回到现实,霍莲煾那张漂亮的脸蛋总是会让人轻易走神。 “我……”张开嘴,康桥呐呐的。 “走!”这会儿,霍莲煾的表情比半个小时之前看起来不耐烦多了:“你妨碍到我听音乐了。” 不过也源于霍莲煾脸上的不耐烦让康桥心里放松了很多,霍莲煾还是之前的那个霍莲煾,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说了一句“再见,我马上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康桥快步离开游泳池。 随着步伐的加快康桥的一颗心也越来越为轻松,轻松得让她想哼一点小曲来庆祝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的落下。 这个早上的霍莲煾给她的感觉就是他真的没有把那件事情放在心里说。 只是呵,康桥所看不到的是,在她背转过身去时那双眼眸在冷冷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六月来临,距离倪海棠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时间,似乎大家都把那件事情当成是一个酒鬼不合时宜的耍了一回酒疯,随着时间的推移倪海棠也放松了警惕,恢复她之前的社交活动。 而关于霍正楷这个人她之口不提。 六月到来的第一天,陆陆续续有豪华车辆开进霍家,那都是霍莲煾的朋友们找他玩来了,霍家也开始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康桥开始准备她的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完了之后—— kevin就会来看她,康桥老是会故意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因为她觉得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就闷得慌,倒是倪海棠为kevin的到来做了万全的准备,当天康桥接机要穿的衣服,kevin入住的酒店,还有用餐的餐厅,她甚至在数个月之前还托人给kevin的妈妈捎去礼物。 礼拜三中午,康桥和之前一样吃完中饭回倪海棠给她租的学校宿舍休息,来敲她宿舍门的短发女孩看着有些面熟。 短发女孩告诉康桥她就住到她隔壁宿舍,因为她的宿舍冷气坏掉了所以想到这里来蹭点冷气。 康桥打开门让她进来。 短发女孩把她带来的饮料递给康桥,康桥接过饮料。 “它味道很棒。”指着康桥手中的饮料,短发女孩裂开嘴笑,笑容甜美。 在她的注视下康桥只能揭开饮料瓶盖,象征性的喝了几口。 让短发女孩走在她面前,几步之后康桥觉得脚步发虚,再几步之后天旋地转,下意识的康桥想去抓住走在她面前的短发女孩,没抓着,却见短发女孩转过声来,她一张脸在笑,很不怀好意的笑容。 眼睛一黑—— 失去知觉前康桥听到自己的头磕到墙上的那声“咚”。 眼皮就像被胶水胶住似的,不论康桥怎么用力眼皮就是掀不开,倒是嗅觉听觉越来越清晰,周遭散发着那种房子年久失修所产生的霉味,混合着这种霉味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脑子越来越清明了,使力。 终于,康桥睁开了眼睛。 眼睛第一触及的是发黄的墙纸还有老旧的地板,接着,康桥发现了一件事情,她的手脚被绑住了,她的身体被胶布固定在一张椅子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就来自于康桥的背后,康桥转过头去—— 和这个房间一样老旧的床垫紧紧挨着墙,有一个人正坐在床垫上,细看几眼之后康桥觉得那个人长得很像霍莲煾。 闭上眼睛,康桥让自己更集中精神一点,再睁开眼睛,坐在床垫上的人不是像霍莲煾,而是根本就是霍莲煾。 霍莲煾的手脚和康桥一样被绑住,黑色的胶布贴在他嘴巴上,他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表情安静,看着就像是在睡着一样。 下一秒,康桥发现霍莲煾不是在睡觉,刚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就来自于霍莲煾脚在尝试着挣脱胶布的动作。 嘴一张,康桥想叫霍莲煾,却发现嗓子就像被火烧坏了一样,一个发音也使不出来。 冷静下来之后,康桥大约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位短发女孩给她的饮料一定有问题,而会出现现在的状况应该和霍正楷不久前之前雅加达遇袭有关,把霍莲煾带到这里来的意图很好猜,只是为什么把她也牵扯进来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废弃的旅店房间,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老电视机,一扇紧紧关闭着的门,还有一扇看着略微奇怪的窗,再无他物。 嗓子像火在烧的那种状况渐渐消退,康桥终于叫出那声“霍莲煾。” 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两个人约有六、七步左右距离,霍莲煾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呈现出任何慌张的模样。 现在霍莲煾的嘴巴被胶带封住,她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讯息。 从投射到房间的光线可以判断此时此刻临近黄昏时间,周遭没有任何车辆经过的声音,很显然这应该是远离市区的郊外。 庆幸的是固定住康桥身体的那把椅子是活动的,在脚尖的帮助下康桥一点点的挪向霍莲煾那边。 没有任何通风口的房间温度很高,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滴落,康桥艰难的挪动着椅子,汗水逐渐浸透她的衣服。 在她做这些事时霍莲煾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瞧着她的眼眸淡淡的。 终于,康桥成功的把椅子挪到和霍莲煾近在咫尺的距离,房间光线又暗去了一点,再过不久之后,夜幕就会降临。 康桥不敢有任何的耽误,霍莲煾坐在床上,固定住她椅子紧紧挨在床沿边,身体努力向前倾。 但也只能是极致了,她无法再往前一寸。 “霍莲煾,你过来。”康桥低声和霍莲煾说着。 霍莲煾无动于衷。 “我帮你把胶布拿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康桥再说了一句。 还是无动于衷,很显然,霍家的莲煾少爷怎么可能听从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的女儿的摆布。 “嘴巴被粘着不难受吗?那胶布一定很脏,而且我猜你坐着的那块床垫一定有很多细菌。”康桥想起了姚管家和她说的一件事情,霍莲煾有洁癖。 果然,微微的敛了敛眉头之后,霍莲煾身体往着康桥这边靠,越靠越近,近在咫尺。 接下去的话让康桥有点难以说出口,垂着眼帘康桥用极低的声音说出:“霍莲煾,我要用牙齿撕开胶布。” 霍莲煾没有应答,不,即使他不愿意也应答不了,嘴巴被封着呢。 “我当你答应了。”康桥的声音更低了。 床比椅子高出了一点点,他低垂着头,她只要一抬头,牙齿就可以触到贴在他嘴巴的胶布。 一秒、两秒、三秒,集中精神,抬头。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远远看着,一定以为那坐在床上和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女孩正在接吻,两颗头颅如此亲密的挨着,他往前她就后仰,轮到她往前了他就后仰。 更多的汗水从康桥额头上滴落了下来,胶布贴得很紧,这样一来使得康桥不得不…… 调整出更好的方位,鼻尖擦过他的鼻尖,侧脸,,打开牙齿,牙齿在找艰难的找寻胶布的贴口,隔着一层胶布她的唇和他的唇数次不小心胶在一起,更多的汗水从彼此的额头淌下。 终于,她撕开了那块胶布。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累及了的康桥头搁在霍莲煾肩膀上,喘息着。 凉凉的声音来自于她左边耳畔“你还想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此时此刻,康桥才发现现在的她和他看起来暧昧至极,从霍莲煾肩膀离开,低着的头不敢抬起,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背后,骤然的声响让康桥心里一抖,回头。 老旧的房门被打开,有着典型南亚人长相的瘦高个年轻男人脚步一步步踩在地板上,年久失修的地板发出“吱哑,吱哑”的声响。 康桥去看霍莲煾,霍莲煾目光聚焦在来人身上。 瘦高个男人一言不发的拿着剪刀剪开固定住康桥和椅子之间的胶布,之后,康桥在男人的示意和霍莲煾肩并肩坐在床上。 “目的是什么?”霍莲煾开口,十五岁的少年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慌乱,平缓得就像是熟人之间的日常问候。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霍莲煾又分别用国语,英语问了一遍。 瘦高个的目光在康桥和霍莲煾脸上来回巡视着,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别急,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文莱口音的马来语。 说完之后瘦高个径直在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朝着他们做出一、二、三的口型。 在“三”的口型中,房间里响起了有人在试探麦克风的声音,嗤,嗤—— 房间西北方向有一个窗户,那个窗户没有窗框,就只镶着一块长方形的深色玻璃,细看那块玻璃还可以发现玻璃有不少的小孔,那些声音就从那些小孔中传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康桥知道,在那块长方形的玻璃后面一定有人在看着房间里的一起。 嗤,嗤的声音还在响着,笼长刺耳,在天花板上绕着。 康桥很怕那种声音,那种声音总是让她想起外婆离开前的那个台风夜的闪电声,总觉得会带走一些什么。 最后的那声凄厉得就像要撕裂大地一样。 本能的康桥头一歪,躲进霍莲煾怀里,紧紧的闭着眼睛。 许久,麦克风结束了漫长的回音,一个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经过变音器处理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苍老,那个声音在说着:“别害怕,我们只是想给八卦周刊贡献一点上流社会的娱乐素材,比方说霍正楷先生情人的女儿和他亲生儿子私底下的相处模式。” ☆、第37章 (2002-2003) 从麦克风传达出来的声音在康桥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着,康桥很费劲的把通过麦克风传达出来的话的内容理清。 如她之前所料到的一样:这件事情和霍正楷雅加达遇袭有关,那伙人锒铛入狱之后他的朋友们决定给他复仇,这伙人决定制造出类似于“华商会会长情人的女儿和自家儿子也有一腿”“老子和妈妈搞在一起,儿子和女儿搞在一起”这样的丑闻。 原来是这样,这就对了,不然绑她来这里做什么?康桥的脸从霍莲煾怀里解脱出来,目光去找寻声音来源,窗户的另外一边,一定有不少人正等着看好戏。 还是有汗水不断的从额头上渗透出来,滴落,这次的汗水与恐惧有关,脸再次转向霍莲煾,霍莲煾的脸上表情多了一些情绪。 那些情绪是不是来源于害怕?十五岁的少年也开始知道了恐惧了吗?他也在看她。 想说点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那些人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刚刚一副听得津津有味样子的瘦高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打开电视机,原来电视机可以用啊。 又老又破的电视机出现了画面,不仅有画面还是声音。 “好好看清楚。”瘦高个声音暧昧。 电视机在播放一组画面,年轻女孩倾身吻住年轻男孩,配合着音乐还有画面上的悦人面孔倒也唯美缠绵。 画面被重复播放三遍之后瘦高个关掉了电视。 周遭传达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康桥目光再去找寻霍莲煾,这次她没有从霍莲煾的脸部表情读出任何讯息。 茫然的康桥脸转向窗:到底你们想干什么啊?混蛋。 就像是听到她心里话一样从通风口传来了声音:按照电视上的那样做。 按照电视上那样做?要做什么?此时此刻康桥才想起原来她的嘴是可以说话的,康桥开口问霍莲煾“霍莲煾,他们要我做什么?” “说你像一块木头,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块木头。”霍莲煾低低咒骂着。 浅浅的笑声透过麦克风:“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为什么说她和霍莲煾打情骂俏?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吻他。”声音透过麦克风又说着。 吻他?康桥终于弄明白了那些人的意图。 不,不不!康桥摇头,他们在说什么?霍莲煾是霍小樊的哥哥,霍小樊是她弟弟,这样一来不就是乱套了吗? 摇头,拼命摇头,大声说着:“你们这样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麦克风那边传来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她真可爱,你觉得呢?” 康桥刚刚想和那些人讲道理,冷不防—— “吻他!” 这声音近在咫尺,不是透过麦克风,说这话的人是那名唯一在现场的瘦高个,他手里拿着一把枪,在康桥的注目下枪口缓缓抵在霍莲煾额头上。 “别……”康桥结结巴巴说着:“我不能吻他,你们怎么能让我吻他呢?他……他是小樊的哥哥,我……是小樊的姐姐。” 瘦高个就像是没有听到康桥的话一样,他用很友善的语气问她:“你说我手里的枪会不会是一把玩具枪?” 的确,康桥觉得瘦高个手里的枪也许是一把玩具枪,在这个蓝白色的国度里,枪支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提过那种东西。 瘦高个再一次露出那口森森白牙,手移动着,枪往着他身后的电视机。 电视屏幕破裂的声响使得康桥因为承受不了那种恐惧而大叫起来,等她回过神来时枪口已经再回到霍莲煾的额头上。 被打碎的电视机发出难闻的气味,虽然康桥很害怕也很讨厌霍莲煾,但霍莲煾万万不能出任何事情,康桥是知道的。 在瘦高个的注目下抖动的嘴说出“我吻。” 说出这句话时康桥再次选择不去看霍莲煾。 接下来康桥闭着眼睛任由着瘦高个的摆布,睁开眼睛时她和霍莲煾从之前的肩并肩坐着,变成了霍莲煾背靠在墙上,她半跪在霍莲煾面前,这个姿势和刚刚电视画面播放的如出一辙。 半跪在床上的腿抖动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被绑住反剪的双手手指绞着,瘦高个在一边虎视眈眈着的呢。 艰难移动着身体,余光中找寻着霍莲煾的脸,就那么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往着霍莲煾靠近…… 一只手压在康桥肩膀上,剪刀搁在她校服衬衫上,随之,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崩开,崩开的纽扣就像是瘦高个手中拿着的那把剪刀,一下子剪段了心底里一直绷得紧紧的那一根玄,康桥“哇”的一声—— 为什么你们要为难我呢,不是还有霍莲煾吗,你们去为难霍莲煾啊,他脑子比她好使。 还没有等那哭声全部释放出来,嘴就被紧紧捂住。 “嘘。”瘦高个一手捂住康桥的嘴,一手搁在唇上做示意安静的手势:“你可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会破坏拍摄效果。” 无法宣泄的恐惧伴随着愤怒变成了凝结于眼眶的泪水。 瘦高个就像是在安慰着她:“别担心,我们不想干什么,刚刚你也看到了,电视上的女孩子没有穿衣服,我们不会按照电视上的那样要求你,可看起来也得像那么一回事。” 凝结在眼眶的泪水在瘦高个把她的衬衫往下扒时坠落了下来,衬衫被扒落至肩膀往下一点的所在,庆幸的是康桥的衬衫下还穿着吊带贴身背心。 瘦高个上上下下的把康桥打量一番:“好了,我就不在这里破坏气氛了,记住电视上的画面没有?” 被动点头。 瘦高个表情满意:“刚刚我已经和你证明了我手里拿的不是一把玩具枪。” 再点头。 瞄了窗一眼,瘦高个又说:“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子弹会随时随地穿过玻璃。” 再重重的点头。 房间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两个人,自始至终,康桥都不敢去看霍莲煾的脸,她猜霍莲煾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充斥着愤怒。 麦克风又传来了“可以开始了。” 房间光线又暗了些许,她和他的影子被投递在老旧的墙上,身影模糊,两个人就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只要她身体往前一靠,那点距离就会消失不见。 垂着头康桥低声和霍莲煾说着“把接下来的发生的想象成贴在你嘴上的胶布还在。” 这样一来就不会尴尬了。 康桥的话没有得到霍莲煾的回应,倒是那些人好像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一样,带着警告语气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不,不,你得全情投入其中,拿出你们正在热恋的那种状态,明白吗?” 康桥依然垂着头。 “明白吗?” 麦克风因为说话的人骤然提高的声音发出“吱——”刺耳的一声。 点头。 “好,我数到三你们就开始!” 一、 康桥低声叫着霍莲煾。 “霍莲煾,他们告诉我挂在墙上的那副再别康桥是你写的,是你写的吗?” 没有应答。 二、 “霍莲煾,你知道吗?有这么一个晚上,因为霍叔叔送给你的那座冒险乐园我心里头憋屈得很,为什么我的小樊就没有,然后我对你很生气,生气得想弄死你的鱼,然后我看到了挂在你房间墙上的那副再别康桥,当时,我很高兴看到它,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想念我的外婆,我总觉得我的外婆住在那些字里头。” “霍莲煾,那些是你写的吗?”康桥听到自己声音,那声音里头满带虔诚。 终于—— “这对你很重要吗?” “嗯。” 是的,起码在这一刻,很重要很重要。 “挂在我房间墙上的字是我写的。” 那就好,那就好! 在那句“三”响起时,康桥倾身,准确找到了霍莲煾的唇,贴上,吻住。 在那颗头颅朝着他时霍莲煾目光转到那块长方形的深色玻璃处,一切正在按照计划中的举行着。 如之前所猜想的那样,要骗到康桥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让霍莲煾有点意外的是一向闷头不响就像木头一样的女孩刚刚说了不少的话。 就是那些话导致此时此刻一切看起来—— 不像是骗局。 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他真的被绑到这里来,那些人真的是在看一场好戏,木板房间散发着腐烂气息,墙纸老得看不清颜色,而…… 而贴住他唇的唇瓣柔软而清新,清新到就像是夏日里,从海上冲浪回来递到他手上的那第一口冰淇淋。 凉凉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 皱眉,狠狠的甩掉这样的想法,他已经不仅一次从朋友们口中听到关于和女孩子接吻时的定义:味道就像是生鱼片一样,各种各样的生鱼片,黑人女孩的嘴唇厚吻起来像鲟鱼,白人女孩的嘴唇是三文鱼,亚洲女孩的嘴唇是墨鱼。 而康桥…… 康桥是木头,木头当然是木鱼,对,是木鱼。 思索着,目光无意识的游走着,眼前的这副身体似乎没有被衣服包裹住所呈现出来的那般瘦小,肩膀浑圆光滑,沿着肩膀往上,白色细带横在肩膀上,那是背心的吊带,另外一根细带更小,具体小到什么程度呢,小到仿佛只要用牙齿轻轻一挑,就会断裂开似的。 艹!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目光继续游走着,渐渐集中在她的颈部上,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发丝参差不齐的贴在她皮肤上。 肤色白皙,头发乌黑油亮,长的是发丝,最短的就像是婴儿刚刚出生时期的那种茸毛,细细的,小小的。 没有来由的,霍莲煾觉得那些细细的,小小的被汗水打湿贴在她颈部上的毛发看起来很可爱的模样,可爱到……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窜动着,发麻的脚仿佛得到了解放,那些在身体里流串的东西就从脚尖开始发起,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上窜,然后来到了喉咙口—— 那声“嗯”忽如其来,伴随着那声发音的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那急促的喘息声又是来自于谁?而……而此时此刻四片唇瓣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相互吸吮的关系了? 艹,他还真的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尝了第二口冰淇淋。 霍莲煾侧过脸,避开贴在自己唇上的唇瓣,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从麦克风传来“可以了。” 如释重负。 那声“可以了”透过麦克风传达到了康桥的耳朵里,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让自己脑子去拼命的想刚刚看到的电视画面,按照画面上的那样做,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有没有让那些人感到满意。 垂着头,还是没有勇气去看霍莲煾,呆坐在那里,霍莲煾和她只手之间的距离,属于他的呼吸打在她裸。露的肩膀上,灼灼的,带动着她的呼吸也不稳定了起来。 有人打开门,还是那个瘦高个。 瘦高个手里拿着两块黑布条往着他们这边来,在黑色布条即将遮挡住康桥的眼睛前她看了霍莲煾的一眼。 霍莲煾的脸正朝着窗那边。 黑色布条蒙上康桥眼睛,嘴里叫着“霍莲煾”手下意识想去抓霍莲煾,手指刚刚触碰到迅速被他避开。 手黯然垂落。 康桥被带离房间。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此时正值暮色苍茫,站在学校门口,康桥有点不相信自己可以安全的回到这里。 离开房间之后那些人把她带到车上,车子开了一小段时间后停了下来,再之后他们给她松绑,然后康桥被推下车。 从地上爬起来摘掉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带,她正站在学校门口,天已经黑了。 拔腿就跑,跑回自己的宿舍,找出手机,康桥打了一通电话回霍家,是姚管家接的电话,姚管家告诉康桥霍莲煾刚刚回家。 康桥大大松了一口气。 敲开记忆里那位给她饮料的短发女孩的宿舍门,给康桥开门的是一位长发女孩,长发女孩告诉她之前住在这里的短发女孩已经在一年前转校。 走在走廊上,和以前一样和迎面而来的导师礼貌的打招呼,走出学校门口。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是她错过回家的公车,七点半,公车缓缓驶来,康桥坐上车,公车司机用熟悉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回到家时,霍小樊语气有点不高兴:“姐姐,你是不是偷偷跑去玩。” 康桥想起来了,她今天在上学之前答应霍小樊早点回家陪他。 “姐姐也去玩,妈妈也去玩。”小家伙发着牢骚。 把霍小樊紧紧抱在怀里,在几个小时之前康桥以为她也许再也见不到霍小樊了,幸好,幸好。 这个晚上康桥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集中精神对付作业,她的目光老是会透过半敞开的窗户往着一个方向,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穿过冒险乐园、花园就可以到达霍莲煾住的房间。 在下一次目光不由自主聚焦在那个方向时,康桥离开房间。 十几分钟之后,康桥站在霍莲煾住的地方,从霍莲煾房间窗户透出来的灯光让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 夜风吹着刚刚洗过的头发,些许落在她的嘴角上,些许粘在她唇上,痒痒的,手去拨开,指尖触到了唇瓣,一滞。 这个下午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去她的初吻。 同一时间,浴室里,霍莲煾在刷牙,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刷牙,他总觉的他仿佛把那个房间不好的东西带回来了,细菌?霉味?臭汗? 艹!拿着牙刷的手越发用力。 ☆、第38章 (2002-2003) 次日早上,康桥站在倪海棠房间门口,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即将敲门的手再次落下,康桥不知道如何和倪海棠讲发生在昨天上午的事情。 她一定会骂她吧,一定又会说她笨吧?说她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来,不仅这样她一定会说“康桥,这次我被你害死了。”“康桥我花在你身上的钱白花了。” 最终,康桥还是没有敲开倪海棠房间门,在她心里真的觉得发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发生过。 也许是她做的噩梦,又也许是一些闲着没事情做的人弄的恶作剧,康桥一床就翻报纸,浏览电子门户网站,她没有在任何一家媒体上看到关于发生在昨天下午的事情。 浑浑噩噩的过去一天,直到晚上一切还是风平浪静。 晚餐时间,倪海棠忽然问了康桥这么一句“你昨天下午去哪里了?” 刀叉搁回碟子,放在餐桌桌面上手在微微发抖着。 “你的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昨天下午没去上课。” 康桥低声应到:“我昨天有点不舒服,就留在宿舍休息。” “嗯。”倪海棠一贯保持着对她说出的话百分之百信任:“以后在饮食方面注意一点,外面的东西不要乱吃。” “好的。”康桥从座位上站起来。 “康桥。” 康桥只能停下脚步。 “礼拜天下午把时间空出来,妈妈带你去做头发。” 康桥呆望着倪海棠。 倪海棠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发尾弄一弄会让你那张脸看起来不会那么呆板,卷发会让女孩子们看起来妩媚一些,相信到时候kevin一定会喜欢的。” kevin?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kevin这个人,说下礼拜一会来看她的kevin,他们昨晚还通过电话来着,在电话里kevin说了些什么康桥基本上记不住,但用脚趾头都猜到他一定在电话里表达着这次见面的期待。 那真是一个偏执到奇怪的人,就因为她不像他所认识的女孩子们一样不滥交就认定她,甚至于他们相处也不过是数十天左右时间,他凭什么一个劲儿的表达他对她滔滔不绝的欣赏之情。 这个世界上循规蹈矩的女孩子多的是,不是吗? “康桥!”倪海棠骤然提高的声音分贝下意识让康桥的心抖了一下:“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定住心神,用和平常无二的语气:“好的,妈妈,我会把周日的时间空出来的。” 倪海棠的脸柔和了些许,又开始说起那句口头禅:“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千篇一律的回答。 脚刚刚想迈出,又被倪海棠的那句“康桥”硬生生拉回来。 “康桥,不要和周颂安走得太近,和那样的人在一起没有前途。”倪海棠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过,适当的保持一点点联系还是好的,看得出来姚管家很疼爱他。” 这是康桥第一次从倪海棠口中听到周颂安的名字,康桥很讨厌从倪海棠口中说出周颂安这个名字。 “我和颂安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康桥说着:“也不要把你的想法套在别人身上。” 也许是她的语气不像是平常那般唯唯诺诺让倪海棠产生了不习惯,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眸底下已经在赤。裸裸的传达着不满意了。 没有去理会倪海棠康桥别开脸。 “康桥,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康桥没有停下脚步,而且她在加快着脚步,很快的,她把倪海棠的声音远远甩到身后,直至消失不见。 是夜,做完作业之后,康桥再次来到霍莲煾住的地方,沿着她以前发现的那条路,沿着冒险乐园、后花园、长廊、停在霍莲煾房间门口。 霍莲煾房间灯还亮着,今天康桥和姚管家打听了一下,姚管家告诉康桥这一天霍莲煾一直呆在房间里,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打发了几个来找他玩的朋友。 身体不舒服?是在害怕吧?平日里头霍莲煾看起来一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遭遇到那样的事情应该也会害怕吧?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最终,在迟疑许久之后康桥还是选择敲响霍莲煾的房间门,数次之后在那声“进来,门没锁”中康桥打开房间门。 这是康桥第二次进入这个房间,房间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墙上的那副字画还在,热带鱼也在,只不在铺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多了一辆法拉利模型车。 霍莲煾的房间很大,以至于康桥连饶了几圈还没有找到霍莲煾。 “霍莲煾。”无奈之下康桥只能开口。 浅浅的笑声来自于头顶。 两米高的书架把钢琴和游戏区隔开着,书架旁边摆放着别致的梯子,霍莲煾正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手里拿着书。 “你白长了一双大眼睛。”说话语气带着一贯的嘲讽,细听那嘲讽的语气又比平常多了点什么。 是什么康桥没有仔细去想,听到霍莲煾的说话语气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好像没有受到昨天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呐呐的站在那里,见到霍莲煾正在下梯子,康桥往前一步,伸出手想帮忙接过霍莲煾手上的书,梯子有点小。 霍莲煾并没有把书交到她手上,几步之后他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脚上,皱起眉头:“你踩到我的地毯了。” 低头,康桥看到自己的脚正踩在钢琴的地毯上,庆幸的是进入房间时她换上了拖鞋,脚从地毯上离开。 “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霍莲煾语气嫌恶,就好像她刚刚的那一脚有多么的罪大恶极一样。 “对不起。”呐呐说着:“下次,我会注意一点。” “你还想有下次?”嫌恶的声音又转换为嘲讽,霍莲煾把书抱在怀里:“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 按照来时想的那样康桥开始了第一句开场白:“姚管家说你身体不舒服。” “这样的话你也信?” 部分头发遮盖在了他的额头上,绒绒的在暖色系灯光折射下使得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头的高高在上,只是那张脸的脸部表情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冷色调,康桥无法从眼前的这张脸上判断出任何的心情。 不过,都没有关系。 “霍莲煾,不用担心……”鼓起勇气说出第二句准备好的话:“一旦昨天下午的事情见报的话,交给我。” “交给你?”霍莲煾挑了挑眉头。 重重点头,康桥讲出第三句准备好的话,也是她觉得最为难讲出口的话,她尽量把说话语气放得慢一些,好便于霍莲煾听清楚她的话,这样的话她真的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 一字一句:“我会告诉那些人,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康桥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霍莲煾的身高已经高出她差不多一个头,她昂起脸看着他,在他的质疑的目光下继续说着:“那个时候,因为我妈妈的事情我说过要报答你。” 康桥把准备好的最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所以……”拉长着声音霍莲煾身体微微往着她这边靠近,半垂着眼帘瞅着她:“你刚刚是在告诉我,你的行为是一种报恩?” 康桥再次点头。 “我怎么觉得就像是在看老土的电视剧一样。”霍莲煾笑了起来,笑容勾勒出来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我根本没有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那件事情?是发生在昨天下午的那件事情吗? 就像是听到她心里的疑问一样,霍莲煾慢吞吞说着:“我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场恶作剧,我和我朋友们因为无聊偶尔也会来一场真人秀。”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心里一下子晴朗了起来,霍莲煾是一个聪明人,这样聪明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依据的。 忘形中康桥手去抓霍莲煾的手,语无伦次:“我也觉得那是一场恶作剧,但愿那是一场恶作剧,霍莲煾,那一定是一场恶作剧对吧,对吧?” 他又皱眉了。 对了,霍莲煾说他讨厌别人碰他,康桥慌忙松开自己的手,呐呐的后退一步,和霍莲煾保持出了适当的距离。 呐呐间冷不防听到霍莲煾的那声“木头。” 那声线友好极了,心情得到充分放松的康桥就那样用着一种极为自然的语气应答出“嗯。” “木头。”“嗯。” 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应答出那声之后康桥也只能假装没有去在意,假装没有去在意就表现在她做出一种很认真的表情在打量着书架。 目光从书架游离在了钢琴上,德国原装进口珍藏版的施坦威钢琴,钢琴支架采用纯水晶制作,在光线的衬托下看起来很梦幻。 “木头,我发现一件事情,你的嘴唇很柔软。” 那时康桥的目光正好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霍莲煾的话宛如有人用手重重的砸在琴键上。 被退到肩膀下的衬衫,电视画面上交缠的颈部,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黏腻腻的汗水,以及紧紧贴在一起的唇瓣,这些被刻意忘掉的画面再一次卷土重来。 慌张,羞愧,说不清道不明。 目光不敢再到处乱放,盯着自己的脚假装没有听到霍莲煾刚刚说的话,康桥想她已经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现在她应该离开这个房间。 盯着自己的脚康桥低声说了一句:“霍莲煾,我得回去了。” “好。” 低着头往着房间走,拖鞋放回原处换上自己的鞋,看了挂在墙上的《再别康桥》一眼,白底黑字,笔触柔和得让她的一颗心融融的,仿佛又闻到了咸咸海风的味道。 站停,康桥没有回头。 “万一……霍莲煾,我是说万一,万一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的话,记住我刚刚说的话,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好。” 那就好。 手触到房间门把时,康桥听到霍莲煾问她:“听说kevin过几天会来?” 没有回应,康桥打开房间门。 “我猜你妈妈一定对这次kevin的到来充满期待?” 康桥打开房间门,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想拿睡衣换时她又看到那件做工精致的礼服。 据说这是某品牌最新推出的“红粉系列”倪海棠让她礼拜一一定要穿上这个,而且为了这个礼拜一倪海棠还亲自打电话到学校给她请假。 周五早上霍莲煾和他的朋友出海去了,据说得到周日晚上才会回来,夜幕降临时康桥的神经开始松懈了下来,这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开始趋向于霍莲煾那种说法,发生在周三下午的事情只是一场某些人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而已。 周六康桥和往常一样来到礼仪学院,只是她没有和平常一样上完所有课程,上完下午第一节课之后康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早退。 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她就来到周颂安住的地方,这片区域住的大多都是来到斯里巴加湾市谋生的外来人口,零乱和随处可见的便利店就是这里的特色,挂着韩国国旗的便利店就代表着店主为韩国人,挂着新加坡国旗的店主就是新加坡人。 挂着马来国旗的便利店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那种马来西亚的自制饮料,饮料装在透明的玻璃片里,颜色鲜艳,店主人家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就是那种饮料,小女孩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康桥想,那一定很好喝,进入了便利店。 付完钱饮料拿在手里,沿着吸管吸了第一口,便利店进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之中就有一个周颂安,周颂安和一位中年男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便利店,康桥背转过身去。 买了烟之后周颂安很快就和那位中年男人离开便利店,隐隐约约中康桥听到周颂安管那位中年男人叫“大伯父”。 沿着来时的路,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颜色鲜艳的饮料康桥再也没有心思去研究味道是不是和童年时代想象中印有“la”汽水一样。 这个下午,康桥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生活圈子,如她那么依赖着的周颂安也一样。 看来,她以后要一点一点的减少对周颂安的依赖了,本来这个下午她是想找周颂安诉苦来着。 “周颂安,即将来临的礼拜一让我心里透不过气来。”“周颂安,我妈妈要把我打扮得像一个芭比娃娃。”“周颂安,变成芭比娃娃的我一定很可笑。” ☆、第39章 〔2002-2003〕 周日早上,一睁开眼睛康桥就看到坐在她床前的倪海棠,坐在她床上微笑注视着她的倪海棠让康桥的心瞬间又沉甸甸了起来,任凭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脸颊。 笑意更深,倪海棠声音透露出一股得意劲:“皮肤不错,像以前的我,水嫩嫩的。” 不着痕迹的避开倪海棠的手,从床上起身,康桥往着浴室走去,倪海棠尾随着她,靠在浴室门框上:“康桥,你今天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这个康桥知道,用倪海棠的话来说:她要用一种极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kevin的到来。 一切都被维持得很好,起码在这个周日下午两点之前,这个周日两点之前康桥尽量让自己的脸部表情表现出一种微笑的状态,乖乖跟着倪海棠从这个柜台来到那个柜台上,微笑,说谢谢,说是的妈妈我很喜欢。 显然,倪海棠很满意康桥今天的表现:爱情让她那个木讷傻不溜秋的女儿开窍了,你看她真的就像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柜台小姐们的赞美让她笑逐颜开,她和她朋友的通话动中频频提到kevin这个名字,甚至于还故意制造出她和kevin的父母相见欢的那种假象。 倪海棠有理由对康桥和kevin的前景表示出乐观心理,因为kevin的父母已经在公共场合上不止一次表达出不会对自己孩子的交友表示干涉,kevin的父母一直以来都是知性明主的典范。 下午两点,康桥和倪海棠准时推开美容中心的门,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美容工作室,在斯里巴加湾市数一数二。 倪海棠把上流社会的那一套学得惟妙惟肖,比方说这个下午的这家美容工作室一名顾客也没有,很明显她这是使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伎俩让这里的所有人只为她一个服务,霍正楷在感情上吝啬可在钱这方面可一点都不吝啬。 留着小胡子的发型设计师开始摆弄康桥的头发,美容师为倪海棠做面部保养,环立体音响里小野丽莎在浅唱低吟。 发型设计师偶尔和康桥卖弄他的时尚观念,工作室设在十楼,西边的墙采用全玻璃制作,玻璃墙外天蓝云白,南国的风在玻璃墙外徘徊着,吹散了一朵又一朵的白色云彩。 一切看起来很不错,康桥被那南国里的风蛊惑着,懒洋洋的。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这种和谐氛围,那是倪海棠的手机铃声,昏昏欲睡间康桥睁开眼睛,墙上的钟表不多出一秒不少出一秒,正好是两点半时间,她的头发刚刚弄完四分之一。 倪海棠懒洋洋的那句“hello”拉着长长的尾音,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康桥再次闭上眼睛。 也不过是十几秒时间倪海棠的声音一下子拉高,也不拿腔拿调了,大着嗓门:“你再给我说一遍,我警告你不要无中生有,我们康桥不是那样的人。” 倪海棠的那句“康桥”使得康桥不得不睁开眼睛,此时此刻,倪海棠已经从之前的躺着变成了坐着,她也在看着她,覆盖在她脸上的绿色深海水藻泥使得康桥无法看清楚倪海棠脸上的表情。 数分钟之后倪海棠挂断电话,电话刚刚挂断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接起,极短时间过后又挂断,铃声再响起,连续几次之后倪海棠没有再去接手机,从她手机里不时传出彩信、聊天软件、邮件接收的提示声。 她低头去看手机。 在倪海棠低头间康桥觉得时间尤为漫长,终于,倪海棠抬起头来脸转再次转向康桥这边,那眼神写满着不可思议。 康桥没有再去理会倪海棠,转过头,注视着自己呈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那张脸白的宛如那挂在蓝色天空里的云彩。 垂下眼睛,康桥知道了,发生在那个礼拜三的下午压根不是一场恶作剧。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证实了康桥的猜测,她就那样顶着四分之三还没有处理的发型被倪海棠拽离了美容工作室,康桥也并没有从倪海棠口中听到她之前所猜想的噼里啪啦的谩骂声。 车子停在极为角落的所在,霍家的司机在一边候着,车厢里就只有康桥和倪海棠两个人,倪海棠在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 康桥目光落在车窗外,她手里还拿着倪海棠的手机,这个下午,一些或是看热闹的人,或者真心关心的人都把同一组照片发到倪海棠的手机里了,人们管那种照片叫做“不。雅照。” 照片中男女呈现出来的状态宛如深陷热恋当中,他们在幽闭的空间忘情的拥吻,爱。抚,相片定额的每一个瞬间都让人忍不住的想入非非。 不。雅照的一方当事人就是康桥,庆幸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方位出现的问题,另外一方当事人面目模糊。 康桥在想,那些人真蠢,不是说要报复霍正楷吗?不是说要制造出霍家的丑闻吗? 转眼一想,康桥又开始担心了起来,也许这些只是部分照片而已,会不会另外的照片里霍莲煾的脸清清楚楚被呈现出来。 车厢里大量的尼古丁味道妨碍了康桥的思考,最终她只能选择什么也不要去想,外婆从小就和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在大片大片的沉寂之后,终于康桥等来了倪海棠的那声追问:“告诉我,照片里的女孩是不是你。” 沉默着,康桥的沉默更多的时候代表的是“是的。” “照片里的男的是谁?周颂安吗?” “不是。”这次康桥没有再选择沉默。 倪海棠夹着烟的手指在抖着,连串的声音开始撕声歇底:“好,好,康桥很好,你还真的有本事闷声不吭的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告诉我,那兔崽子是谁,市场上的混混?不学无术的小痞子?还是满嘴甜言蜜语的情场老手?不管他是谁,他都死定了!告诉我他是谁。” 康桥紧紧的闭着嘴。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怪不得霍莲煾那臭小子叫你木头,你还真的就像是一块木头。”倪海棠说话间手里的那把打火机朝着康桥的脸上狠狠砸来。 康桥没有躲开,打火机狠狠砸在她头上。 倪海棠手指向她,配合着她凌厉的眼神箭一般的:“你知不知道你中了人家的圈套,这些人分明是挖好坑让你跳。” 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选择不去细细思考倪海棠最后说的那句话,庆幸的是刚刚砸到她头上的那把打火机用的力道够大,这样一来就导致她康桥脑子晕乎乎的没有办法集中力气去听倪海棠的那些夹着谩骂的唠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司机重新回到车里,倪海棠和司机说了一些话之后自己拦车离开,走的时候连看了康桥一眼,目光凉凉的。 司机转给了康桥倪海棠的话:回家去,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再给她添乱了。 一回到自己房间里,手袋往一边一丢,坐在沙发上,那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窗外刺眼的日光逐渐转变成了那种很柔和的晕黄。 有人打开房间门,进来的是霍小樊,霍小樊一看到她很高兴,因为姐姐比以往回家时间早。 爬上她的膝盖,手指绕着她披在肩膀上的头发:“姐姐,你今天怎么不把头发绑起来,姐姐你的头发好奇怪,一边长一边短。” 没有应答。 于是霍小樊对她的头发失去了兴趣,转向她的耳环,今天康桥在倪海棠的建议下戴上了耳环。 “姐姐,莲煾哥哥带来很多漂亮朋友,他们在打网球,我看着他们玩得可开心了,姐姐,我以后也要和莲煾哥哥一样交很多漂亮朋友。”霍小樊自言自语着。 霍莲煾回来了?霍莲煾在和他漂亮的朋友们打网球?霍莲煾和他朋友们玩得可开心了? 推开霍小樊,康桥离开房间。 还真的像霍小樊说得那样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玩得很开心,时不时的笑声混合女孩子的娇嗔声从网球场传来,穿过树木的缝隙。 循着那些笑声,康桥加快了脚步。 网球场被一米多高的铁丝网环住,在入口处霍家的保安挡住了她:莲煾少爷交代过了,在他打网球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被保安拒绝之后康桥就站在一边,不管多久网球都有结束的时候。 球拍击打网球的声响伴随着女孩娇俏的笑声时不时传到康桥耳朵里,偶尔还可以听到清脆的女声再叫着霍莲煾的名字,“莲煾,快来帮我。” 然后,那个球穿过了铁丝网落到康桥脚下,穿着白色网球短裙的女孩气喘吁吁的来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球。 女孩看了她的头发一眼“噗嗤”一声,你的发型好奇怪。 康桥面无表情。 遭遇没趣之后女孩耸了耸肩,蹦蹦跳跳往回走,风里头传来女孩的声音“莲煾,你去看看,外面站着一个特别奇怪的人。” 霍莲煾并没有听女孩的话,跑来看那个奇怪的人。 击打网球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夜幕降临。 终于,网球赛结束了。 穿着漂亮网球服一边嬉闹着的男孩女孩陆续往着康桥这边走,霍莲煾走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他们一一从她面前经过,每一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最终目光都不约而同停留在她的头发上,然后一脸快活表情。 等到霍莲煾经过她面前时,康桥说:“霍莲煾,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霍莲煾也和他同伴们一样把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片刻,他转过头去和他同伴们作出你们先走的手势。 所有人都走光,霍家保安也选择回避。 狼狗时间,树影狰狞。 好几次康桥想开口,但终究到喉咙口的话再次吞咽了下去,一些想法又远又近的,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讲起,又该不该那样讲。 要是错了呢?要是冤枉他了呢?这个人她是万万惹不起的。 霍莲煾也一副不急的模样,他低着头用手指矫正网球拍的丝线。 深吸出一口气,努力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到很平缓的状态:“今天下午,他们把一些照片发到我妈妈手机里。” 还是没有抬头,鼻腔里淡淡哼出“嗯”表示着自己在听。 “是那天下午我们在一起的……”艰难的说着:“的照片,你有收到照片吗?” 终于,霍莲煾抬起头。 康桥垂下眼睛:“这件事情很奇怪,我怎么想都不对,我妈妈……” “你妈妈被那些照片气坏了?” 康桥点头。 淡淡的笑声响起,笑容气息打在她脸上,霍莲煾在笑,网球场中央灯的强光把周遭照得宛如白昼,近在眼前的那张脸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头却是凝结着冰。 “有被气坏就好,康桥,你知不知道那个房间的味道真让我反胃,那床垫更是我的噩梦,不过我的朋友们说要在那样的环境才可以产生出,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和市井流氓鬼混的效果,这样才能更加凸显出某个人的表里不一。”霍莲煾用一种无比嫌恶的语气说出。 呆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些很远很远的想法一点点近了清晰了,清晰到触手可及。 “让你妈妈生气怎么可能弥补她犯下的愚蠢错误呢,我得让她愤怒绝望,目前最能让她绝望最有效方法就是把她那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儿狠狠从树上拽下来,我敢保证现在整个富人圈都会对那位表里不一小姐敬而远之。” “照片是我一位朋友拍的,他刚刚可是得到青少年摄影奖,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上不上相的问题,即使是丑八怪他也有本事把她拍成美女,更何况你有几分姿色,现在,你和你妈妈应该去头疼kevin,我猜kevin在看到那些照片时肯定会大吃一惊,介于kevin不是好糊弄的人,所以我还给他特意准备了一段十几分钟视频,我看过那段视频了,绝对不比我们那天从电视看到的差。” “木头,我要谢谢你的全情投入。” 呆呆站着原地,康桥手脚无力。 不远处,有清脆的女声在叫霍莲煾。 “莲煾,快点。” “木头,现在知道那个周三下午到底发生些什么事情了吧?”他轻声问道。 是的,知道了,霍莲煾刚刚说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如果还听不明白的话那么她就真的变成倪海棠口中的“无可救药的笨蛋”了。 霍莲煾从她身边走过,手一伸,康桥拽住霍莲煾的衣袖:“那时,你不是说了,不去计较了吗?” 他的说话气息打在她耳畔:“看来你妈妈真的没少为你头疼,我说姐姐你真不长记性,你都被我骗过多少次了?” 也对,康桥想一定是霍莲煾的脸蛋长得太漂亮了,漂亮的事物很容易惹人好感来着,而且,他每次总是把假话说得就像真话一样,从表情乃至声音。 “当然,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是无辜的,可你都愿意为自己妈妈去杀人了,所以我想这点的事情比起杀人你胜任起来应该轻松的多。” 康桥松开手,霍莲煾从她身边走过。 大雨磅礴的夜,康桥走在斯里巴加湾街头,这是她十八年来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她两边脸颊上还印有着倪海棠赏给她的掌印。 ☆、第40章 (2002-2003) 大雨磅礴的夜,康桥走在斯里巴加湾街头,这是她十八年来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她两边脸颊上还印有着倪海棠赏给她的掌印。 那个掌印是几个小时之前,倪海棠在接到kevin的电话之后赏给她的,kevin在电话里取消了这次文莱之行。 上流社会大人有大人的生活圈子,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孩子有孩子的圈子,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那些照片就在他们的那个圈子流传开来,如霍莲煾所要的那样康桥成为那位表里不一小姐。 把电话硬塞给康桥,倪海棠语气强硬:“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撒谎也好,装可怜也好,说服他。” 倪海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以康桥的这种性格怎么可能说服的了kevin,看来倪海棠这是气得失去理智了,这个下午她到处碰壁,那些她精心营造出来的虚幻现象破灭,倪海棠成为了一个笑柄。 康桥接过电话,拨通kevin的电话,电话那段kevin依然保持着那种极有教养的说话方式“我用了几个小时才接受照片视频中的女孩就是你这个事实,对你我很失望,我也很遗憾,我很喜欢你,可是康桥,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去看你了,不仅是这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去看你了,你明白这些话的意义吗?” 倪海棠在一边做着快开口说话的动作。 木然开口:“是的,我明白。” “也请转告一下你的妈妈,不要再打电话去骚扰我的家人。” “好的。” “那我挂了。” “好。” 等到那边先挂断电话,康桥这才挂断电话,挂上电话又一个巴掌扫过来,之前是右边现在是左边。 赏了她一巴掌之后倪海棠手插在腰间:“告诉我,那男的是谁?” 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会去狠狠抽霍莲煾几个巴掌吗?自然不会,她就只会选择沉默,选择假装不知道,甚至于也许会在心里埋怨她的不懂事,会在心里嘀咕,要是不告诉她多好,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她的那次酒疯而起的。 之前被打的那一巴掌过去了一会时间才火辣辣的疼痛起来,那种疼痛把康桥的心弄得疲惫不堪。 她想,她这是有点累了。 “告诉我,他是谁?”倪海棠提高声音。 那声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叫得又涩又酸。 “妈妈,就保持现在这样不行吗?我、你、小樊三个,等我毕业了我就可以赚到钱了,我们三个一起过不行吗?妈妈,我保证,不会让你和小樊饿肚子的。”终于,康桥鼓起了勇气,把那些盘踞在心底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没用。 她的那些话只换来倪海棠嘴角那抹冷冷的笑意:“知道我每一个月花在美容衣服上需要多少钱吗?你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个不停也不够支付一个零头,康桥,很久以前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所以,不要对我说那种蠢话,如果你还说这样的话,我只能再一次遗憾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这些话比那两个巴掌还要让康桥感觉到心里疼痛,闭上嘴,康桥决定不再说出一句话来,起码这一刻她没有能力说出一句话来。 “告诉我,那些照片是怎么一回事?”倪海棠还在孜孜不倦着,据说她已经雇佣几个马来人,就等着康桥开口,然后把那个破坏她计划的流氓打成终身残废。 有那么一瞬间,康桥想说出“霍莲煾”这个名字,她想,在说出那个名字时她心里一定会很痛快,她一定不会放过倪海棠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的每一个变化。 震惊?质疑?不管是震惊还是质疑最终只会变成一种结果:颓然,沉默,沉默之后也许会回到她房间,拿出那瓶她偷偷藏起来从家乡来的白酒。 目光落在倪海棠脸上,这几年烟和酒,还有流逝的时间让那张脸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 别开脸,康桥继续闭着嘴,紧紧的闭着,她的样子把倪海棠气坏了,之后康桥被关进房间里。 “好好呆在这里,等到你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倪海棠狠狠搁下这么一句话。 天空很快暗沉下来,今晚没有星星,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还来得黑沉,天气预告播报今晚有特大暴雨,大地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压抑。 康桥呆呆的站在窗前,她觉得如果今晚不做点什么她也许会疯掉,窗前的面包树今晚显得死气沉沉的。 看着面包树,康桥心里一动,之后,她做了一直以来很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离家出走。 沿着窗户爬上面包树对于康桥来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老家门前有不少的果树,无所事事的童年时光里她就像是猴子一样在那些树上窜上窜下。 大雨磅礴的夜,康桥走在斯里巴加湾街头,雨水打在了她脸上,挨过巴掌的脸颊生疼生疼,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迎面走来撑着伞的中年妇女把伞不由分说的交到她手上,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中年妇女在她耳边大声说“我猜到你现在一定很不开心,这把伞肯定会让你心情好点。” 拿着伞康桥目送着中年妇女被一波又一波的雨帘吞噬,站着,茫然的看着雨伞外满世界的雨水,然后康桥听到有人在哭哭,呜呜,呜呜的。 寂寞、凄凉、愤怒、委屈。 那是谁在哭呢?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啊,侧耳,然后康桥知道谁在哭了,大雨瓢泼的街头,康桥哭得不能自己。 为什么一个在街头遇见的陌生女人都看到她的伤心,可那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就是看不到呢? “妈妈,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呢?” 大雨声中,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巨大。 远远的,有漆着黄色油彩的大巴车朝着她驶来,那是斯里巴加湾市森林公园的专属公车,当康桥踏上大巴车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开夜空。 大巴车上空无一人,也对,下这么大的雨还有谁愿意到公园去玩呢,康桥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 一直以来康桥都很想到森林公园去玩,森林公园连着海,她的同学告诉她深林公园有斯里巴加湾市最高的灯塔,站在灯塔上可以眺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知道,那个灯塔能不能望见海南岛?望见海南岛上她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个小小的渔村呢? 康桥现在已经不大记得那里的模样了,怎么想都记不起来,这让她心里总是很难过。 大雨瓢泼的夜,那一道道仿佛就要透过墙穿进房间的闪电让霍莲煾心里很烦,文莱的雨都是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下的时间尤为的漫长,没完没了的,还夹杂着少有的雷电。 摆在霍莲煾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以幻灯片形式播放一组照片,那组照片拍摄日期为上个礼拜三下午,照片中的两位当事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康桥。 这是一个极度无聊的夜晚,无聊到霍莲煾打开电脑文档,那些照片之前他粗粗看过,大致的印象是拍得不错,无论从表情乃至瞬间定额上。 现在一看,岂止是不错,每一个抓拍角度都恰到好处,以至于……以至于照片上的两位当事人就像是沉浸在热恋中的情侣。 模糊意识中霍莲煾的脑子浮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那些画面上有细细的被汗水清透参差不齐的头发,它们粘住皮肤上,皮肤白皙光滑,让人老是产生出一种狠狠的想咬上一口的破坏欲。 这个念头带动的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幻化成为了某种气流,这种气流从脚趾头发起,用极快的速度往上窜,来到了喉咙口,一不小心的就从喉咙口冲出来,然后带动着…… 慌忙关上电脑,也不知道是关电脑时太急还是另外的原因,霍莲煾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之间急促了起来。 从椅子上站起来,霍莲煾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在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外面的闪电用劈斧式的迎面而来,下意识眼睛一闭,眼睛闭上之后的脑子里呈现出两根交叉在一起的细带,被压在里面的第二根细带要细一些,细到总觉得牙齿一刮就会断裂,断裂之后…… 慌忙睁开眼睛。 这鬼天气—— 霍莲煾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深呼一口气,总算把刚刚急促的呼吸平息了下来,平息完气息之后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莫名其妙的产生了。 皱眉,手贴在自己的胸前,不知道为什么霍莲煾这几天老是会出现一种幻觉,就是有浑圆的,软软的两团顶在他胸腔的那个位置上挤压着他,力道时大时小,力道大时让他喉咙里老是有一种发烧的感觉,力道小的时候痒痒的,就像是有人趁着他睡着时拿着羽毛在挠他痒痒。 让霍莲煾困惑的是他好像不讨厌这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而且那两团老是碾压着他的柔软物体也随着次数逐渐增多清晰了起来,类似于球体形状,浑圆富有弹性,现在力道有点大呢,喉咙又发烧了起来,就像得到急热病的人一样。 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手掌狠狠捶在玻璃窗上,总是困扰着他的那种臆想被他手掌击退,霍莲煾心里松了一口气。 闪电再次来袭时霍莲煾见到一抹白色身影,很小的一点撞撞跌跌着在雨中狂奔着,然后,警戒系统发出刺耳的声响,探照灯迅速锁定在那个白色小点上。 再之后,那道闪电让整幢建筑陷入黑暗中,停电了。 拿着烛台进来的姚管家带来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康桥不见了。 这个晚上,被雷电吓醒的霍小樊打开自己姐姐房间的门,发现姐姐不见了,他把这样消息告知了妈妈,于是就有了倪海棠去触碰警戒系统。 穿着睡衣的女人对闻讯而来的保安人员说:康桥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康桥一点也不像她妈妈。”姚管家自言自语着,像是在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没完没了的雨,还有絮絮叨叨的老人家让霍莲煾心里烦躁,抢过姚管家的点火机:“我自己来,你可以离开了。” “是的,少爷。”老人家低着头,应答着,只是脚步迟迟没有迈开。 皱眉:“还不走。” 烛光映衬出那张苍老的脸黯然的表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霍莲煾冷下脸。 终于,雨停了下来,雨停之后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想了想,霍莲煾拿起外套打开房间。 那是霍莲煾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倪海棠以那样的形象出现,神经质,披头散发,逐个拉着那些保安的手,嘴里说着“康桥不见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她,我求求你们了,康桥胆子一直很小,这样的晚上她一定吓坏了,你们快点帮我找到她。” 被拽住手的保安一个个无动于衷,有个别人开口“你求我们没用,我们都听姚管家的。” 这话让倪海棠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说着“都是我不好,我就不该打她,我不该一个劲儿的追问那个人是谁,可那个丫头嘴巴太硬了,就是不说,不说我就打她啰,我手现在还在疼,她又这么可能不疼呢?” 这话让想要转身回房间的霍莲煾停下脚步。 眉头皱起。 ☆、第41章 (2002-2003) 眉头皱起,转过身,霍莲煾回走,一步步的走向那个披头散发自言自语的女人,十二岁时他的身高只及到倪海棠的肩膀那块,三年过去,他已经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不,也许比一个头还要多点。 低头,叫了声“阿姨。” 本来这胜利的果实他是打算在倪海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品尝的,他要看到她那种暗地里气得肺要炸了脸上却维持着僵硬微笑的丑陋模样。 可,这会,霍莲煾改变主意了。 他的那声阿姨让倪海棠抬起头来看他,就像是碰到救星一样她一下子抓住他的手,那声莲煾叫得挺热络的。 “莲煾,帮帮我,你让他们帮我去找康桥,求你了。” 这个时候倪海棠还真像她的那个木头女儿,脑子有点不好使。 任凭着她拉着他的手:“阿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些照片里的男的是谁吗?我可以给你提供名字。” 似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披头散发的女人嘴里就只嚷嚷着,莲煾帮帮我。 “那男的名字就叫做霍莲煾。”看着倪海棠的那张脸,霍莲煾一字一句的说出。 然后倪海棠一下子变成了一名哑巴,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垂下眼睛,霍莲煾看着那只拽住自己的手。 那只手缓缓放下,脚步踉跄、倒退。 “倪小姐。”朝着那个女人微笑,声音冷淡:“干嘛去动我妈妈的画,如果你不去动那些画的话,就不会有那些照片,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吧?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倒退的脚步顿住,身体一矮,那女人瘫倒在地上,昂起头看着他,一张脸毫无血色,然后,她说:“可是,动你妈妈画像的不是康桥啊。” 静寂的夜忽然刮起了风,那阵风来得极为的诡异,越过围墙穿过他的指尖,指尖抖了一下。 外套是连着帽子的,捡起帽子遮住头,再把手放进外套口袋上,指尖没有刚刚那么冰了,那阵风过后周遭又回归了安静,霍莲煾觉得自己应该回房间了,如果不是因为停电的话他大约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再去看那瘫倒在地上的女人,霍莲煾转身就走,刚一转身出现在头顶上的那道闪电让周遭宛如白昼。 和那道闪电一样快速的是瘫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反应,女人紧紧拽住他的脚腕:“霍莲煾,这一切和康桥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是的我是贪婪的女人,可,我的康桥和我不一啊。” “帮我,好不好,莲煾,我和你说,康桥的外婆也是在这样的天气没了的,有好几次下着大雨的天气我都发现她在偷偷的哭,现在康桥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哭了,还有,霍莲煾,我告诉你,康桥外婆死的时候她才十二岁,那么小那些人就让她守灵,我猜那时她一定很害怕,霍莲煾……” 拽住他的女人被保安强行拉走,霍莲煾继续往回走,脚步节奏从最初的正常稳定到渐渐的不由自主放慢。 闪电再一次来临时霍莲煾停下脚步。 该死的! 这个晚上,斯里巴加湾市的计程车,私家车,还有大巴车都接收到一条插播寻人广播,这条寻人广播高频率的被插播在正常广播节目中,正在开车的周颂安也听到这条寻人广播,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最后的精神高度集中,他怎么想都觉得在这个雨夜里离家出走的女孩的特点和康桥差不多。 康桥也有大眼睛,康桥也偏瘦,康桥十八岁看着就像十五、六岁模样。 周颂安拿起电话,电话联系拨打几次才接通,被他唤作“叔公”的老者证实了他的猜想。 康桥不见了,说是和自己妈妈吵完架之后负气出走。 这个消息让周颂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一下之后心在隐隐作痛着,这样的雨夜,那个总是很安静的女孩到底把自己藏在哪里了? 调转车头,车子往着霍家方向开,距离霍家约三公里距离,他的车和一辆香槟色的法拉利擦肩而过。 霍莲煾觉得这是一个极度不对劲的晚上,所有所有事情发展走向都好像和他对着干。 首先,他觉得那个时候把一切事情交给姚管家就算了,让家里的保安去找康桥就可以了,反正这是他能提供的资源,不是吗? 家里的保安全部都去找康桥了,可好像觉得不够似的,霍莲煾又让姚管家给警察局打电话。 好了,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超额了,他可以心安理得上床睡觉了,即使康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无愧于心,打康桥的人又不是他。 洗完澡,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霍莲煾打电话问姚管家得知事情毫无进展,这个城市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是那样的,霍莲煾和自己说。 可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霍莲煾给这个国家的王子打电话,之后,就有了这个夜晚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这些电话号码都是霍莲煾提供给广播电台的,而且他还坐在其中的一部电话前充当起了接线生,霍家人手不够,都被派去找那块木头了。 那条寻人广播一播出,霍家的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消息五花八门,十一点左右,终于有比较像样的消息来源。 打进来电话的是一位大巴士司机,不巧的是这通电话刚好是霍莲煾负责接听,当这位司机说那个上车的女孩发型看起来很奇怪时,霍莲煾已经基本上确定那是康桥。 几个小时之前,康桥就顶着一头让人不敢恭维的发型出现在网球场。 确定康桥进入深林公园时霍莲煾找出他的车钥匙,开着车往森林公园的方向。 雨停了,电闪和雷鸣也疲惫了,卷缩在那个角落里,康桥等待着黎明时期的曙光,等到那一刻到来,她也许就可以望见了那片小渔村。 要是把这样的一个念头告诉外婆,不知道外婆会不会笑她傻,周遭黑黑的,黑暗中康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灯塔的照明设备也被雷电击坏了,就只剩下灯塔最顶端的信号时不时释放着光亮,在那些光亮中,这片覆盖了斯里巴加湾市十分之一面积的绿地宛如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让人总感觉到仿佛从黑暗中会窜出什么来,熊?老虎?还是大蟒蛇? 想到这里康桥努力把自己身体缩得更小了,紧紧闭着眼睛,心里不停催眠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放松,放松,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放松,放松,是的放松。 绿色的是叶子,黄色的是花朵,绿色叶子伴随着黄色花朵延绵不绝的延伸至了那片海,那片海是蓝色的,靠近沙滩的海面上停着小小的木船,外婆会在挨着那些木船捡那些人家不要的小鱼,每当这时她的心总是很难受,她的心思被外婆猜出来了,她总是唠叨着“康桥,这不丢人,奶奶一不偷二不抢。” 听听,外婆又在耳边唠叨了:康桥,康桥。 那个声音很近很近,可不知道为什么康桥老是觉得不对劲,外婆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男声了。 男声到耳边骚扰着她:康桥,康桥。 努力掀开眼帘,借着灯塔的信号灯还有近在眼前的手机屏亮光康桥才把眼前的这张脸认出来。 霍莲煾!霍莲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霍莲煾伸出手在她脸颊拍了拍,声音一如既往的装模作样。 “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想要用这样的行为找存在感吗?”这个人一开口都是这样。 总是高高在上,总是卖弄聪明,还有,这个人的出现把奶奶赶跑了。 轻声开口:“霍莲煾,你把我奶奶赶跑了。” “说什么傻话?”稀稀光晕中霍莲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真的。”声音轻得宛如在梦呓:“你来之前我和我奶奶玩得可开心了,我们在玩捉迷藏,这次换我奶奶躲起来,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早就抓到她了。” “康桥,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揍你。”他说着,即使说话声音维持着平日里头的那种语调,可细听还是可以听到微微在发着抖。 还有,刚刚霍莲煾学她说话,以前她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她就只能搬出那句“霍莲煾,你不要胡说八道。” “霍莲煾,你怎么把我的话给学走了。”康桥裂开嘴:“嗯,你说要揍我是吧?好啊,来揍我啊,这样一来我奶奶就会帮我教训你,我老早就想教训你了。” 说着,康桥脸朝着霍莲煾靠近,一副巴不得让他揍的样子。 霍莲煾那小子还当真抡起拳头。 康桥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霍莲煾的拳头朝着自己的脸靠近,然后,慢悠悠开口:“奶奶,你可要看清楚了,他打我哪里你就要打他哪里。” 拳头在距离她脸的方寸之间停下。 “康,康桥……我警告你,不要……”强行假装镇定的声音。 声音维持在一种很轻很轻,像是怕吓跑谁的那种力道,说着:“霍莲煾,我没有在胡说八道,你来猜一猜,我奶奶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呢?” “不要……不要扯这种鬼话,不,是这种奇怪……奇怪的话。” “我奶奶啊,现在就躲在你背后。” “康桥,我警告……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我可不像你那么笨,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目光落在霍莲煾的背后,眷恋的,低声唤着:“奶奶。” “康……” 所有的力气挤压到了肺部,一鼓作气的从喉咙口释放出,心里有多愤怒委屈那声音的能量所释放出来的就有多强大扭曲。 尖锐的声音拉着长长回音,长长的回音伴随着被惊醒的飞鸟拍打翅膀的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人毛骨悚然。 啊—— 下一秒,霍莲煾朝着她扑了过来,整个身体无尾熊一般贴住康桥,康桥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己,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能笑得这般的快活。 边笑着边说:“原来,莲煾少爷怕的是那些啊,我说……” 笑声到了这里变成咳嗽声,一边咳嗽一边说着:“我说霍莲煾,现在你知道被骗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美好了。” 康桥没少吃过霍莲煾的骗。 她的话让莲煾少爷气坏了,狠狠推开她,握在手上的手机狠狠的被他摔在地上,周遭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霍莲煾的声音听着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很好,很好,康桥,你的行为成功的抵消我对你的那点内疚感了。” 怎么?这样的人也会有内疚感吗? “我是他妈的有病才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好,很好,康桥,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和你奶奶玩捉迷藏游戏吧。”现在这声音是恨不得撕了她一样。 再次把身体卷缩回来,脸往着海的那一边侧,闭上眼睛,没有再去理会霍莲煾。 灯塔发出的信号光亮每隔差不多一秒钟就会投射在通往塔台的通道上,手搭在通道扶手上,凭借着那些光亮霍莲煾一步步沿着台阶往下走,信号光线一闪既逝,霍莲煾有好几次脚踩了个空,如果不是通道扶手的话,相信他现在已经像一颗往下滚落的皮球了。 霍莲煾脚每踩一次空都会在心里狠狠的把康桥痛骂一顿,他都不知道那块木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不成木头真的喜欢靠近木头,这里到处都是树木。 那个叫做倪海棠的女人就一骗子,他一到这里时就看到那块木头在呼呼大睡。 说什么怕雷电怕黑,见鬼! 数十米高的通道终于走完,庆幸的是去年这里装了一些太阳能灯,以至于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辨清来路,不然霍莲煾肯定会把康桥骂个狗血淋头。 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慢,依稀间霍莲煾记得他贴上去的那具身体滚烫得就像是一个火炉,哪儿哪儿都烫。 停下脚步。 回望,那座灯塔屹立在丛林当中,看起来孤零零的,而那具卷缩在塔台角落的身影也是孤零零的,很像是谁家不要的小猫儿,而那只小猫儿想必是发烧了。 艹! 就不该停下脚步,这已经是霍莲煾这个晚上第二次停下脚步了,停下脚步准没好事,转过身,霍莲煾又在心里把那块木头臭骂一顿,一边骂着一边往着塔台走。 那具小小的身体还卷缩在那里,看着又好像比不久前看着还要小的样子,一动也不动的窝在那里。 心里冷笑,还在和她外婆玩捉迷藏游戏吗?站停在那里,脚踢了踢:“木头。” 一动也不动。 再踢:“起来,不要给我装死。” 还是不动。 皱眉,弯下腰,伸手,手想去找她的额头,此时灯塔信号光线闪了一下消失不见,黑暗中霍莲煾手掌触到软绵绵球体形状的物体,分明,这不是额头来着,试探性的手一收。 然后,霍莲煾知道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艹,真晦气! 确认手里摸到的是什么时霍莲煾第一时间在脑子里警告自己:还不把手从她胸部拿开。 ☆、第42章 (2002-2003) 脑子昏昏沉沉的,康桥觉得自己现在也许是在打盹,打盹间她感觉有人在踢她,这么粗鲁的动作不用猜她就知道是谁,只是她懒得去应答她而已,走到这里她已经很累了,而且她还摔了几次跤,有一次摔得特别的厉害。 果然,那声没好气的“康桥”之后康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康桥继续装死,确实她不想再去理会这个人,耗脑子。 那只手贴上她时康桥脑子越发昏沉了起来,昏昏沉沉中她觉得那只手搁的位置有点的不对劲。 真粗鲁,在那只手抓了那么一下之后,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的疼,是一种很涩的疼痛,好像和别的疼痛不一样。 这种奇怪的疼痛到底来自于身体的那个部位呢?康桥在脑子里努力搜寻着。 下一秒! 意识全部回来了,睁开眼睛,蓝色的信号光线下,康桥辨认出属于霍莲煾手搁置的位置。 “混蛋。”沙哑着嗓音,移动着手想起隔开落在自己胸部上的那只手。 她的那声“混蛋”让那只手迅速移开,康桥很清楚听到来自于霍莲煾口中的那声低低的咒骂“真晦气。” 移动着的手转变成为往着他的脸砸去,康桥本以为她那一下肯定会把霍莲煾的脸砸个稀巴烂,可事实上也就不痛不痒的那一下,她没有半丝力气,手颓然从他脸上垂落。 然后,他的手印上她的额头。 “你在发烧。”他和她说。 原来她在发烧啊,怪不得她没有一点的力气。 “起来。”他扯着她的头发:“马上和我回去。” 康桥一动也不动。 “你听到没有?”扯着她头发的手更大力了。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到天亮,等到天亮我要看海。”头往海的那边侧。 “我看你还没有等到天亮就翘辫子了。”霍莲煾说着不安好心的话。 康桥没有再理会她,睁大着眼睛固执的往着海的那一边。 “你真不回去?” “等到天亮我自己就回去。”康桥决定把这句话当成是天还没有亮之前对霍莲煾说的最后一句话。 “木头!”莲煾少爷一副被气的不轻的语气。 康桥紧紧闭着嘴,在心里考虑着她要不要再睡一会。 霍莲煾好像被她弄得没脾气了,他声音平缓,数次强调她在发高烧这样的事情,康桥任凭着他说着,后来他说到了小樊,霍莲煾说霍小樊发现她不见了哭得可伤心了。 嗯,小樊,小樊啊。 眼睛刺刺的,头侧回来,在时有时无的信号光线中瞅着霍莲煾。 “康桥。” “嗯。” “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如果你喜欢到这里看海的话我改天再陪你来,因为你忽然不见了霍小樊的眼睛都哭肿了。” 霍小樊的眼睛都哭肿了吗?想了想,康桥点了点头。 数分钟之后。 “还不走?”霍莲煾声音又重新回归了不大耐烦的样子。 “霍莲煾,来的时候我脚摔到了,我想我是走不了。” “康桥,我警告你,不要和我耍花样,这次我不会上你的当,要走你自己走。” 再过去那么一小会时间。 “康桥,你休想让我背你回去。”霍莲煾气呼呼说着。 雨后的夜很安静,大片大片的树木宛如被凝固住,有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在拍打着翅膀,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偶尔会冒出极为坏脾气的声音“康桥,我警告你,不要乱动,再动的话我们就变成两颗球,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我。”“木头,你太重了,你把我压得老态龙钟。” 此时此刻,康桥正趴在霍莲煾背上,他们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下灯塔,本来,眼睛就要眯上了,在听到霍莲煾说的那句“你把我压得老态龙钟”时康桥又睁开了眼睛。 莲煾少爷爱乱引用成语是霍家佣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她倒是一次也没有听到,霍莲煾在她面前说话溜得很。 这会,好像被她遇到了,康桥很好奇这个时候出现在霍莲煾口中的“老态龙钟”到底逻辑来自于哪里。 她问他:“霍莲煾,你对于老态龙钟是何种解答?” “腰被类似于钟这样重物压弯了,走路艰难的一种状态,你现在就是那个钟,是你让我变得老态龙钟。”莲煾少爷自信满满解答着。 康桥裂开嘴笑,现在她有点明白霍家佣人为什么会拿着霍莲煾说错成语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说了。 确实,有趣得很。 “康桥,你刚刚这是在笑?”霍莲煾声音传达着不满意。 “没有,我没有在笑。”康桥低声说着,一边说着一边嘴角继续扬起着。 “还有,康桥,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你一说话身体就越重了。” 好,好,不说话。 终于,他们走完了通往灯塔的楼梯通道。 那条路差不多有一米宽,路两边种植得很整齐的树木,不时有雨珠从树上滚动下来落在康桥身上。 抬头,康桥望见了被两边树木所分裂出来的那弯天空,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就像是老家的小河,安静幽深。 再细看时她发现河里好像沉淀着很多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星星呢,在着雨后的夜空尤为的闪亮。 真美啊,美得让她的心情变好了起来。 小时候,外婆常常和她说,天上的星星是穷人家孩子的钻石,以前她不相信,她觉得星星距离她太远了,她无法把它们抠下来换成零钱到杂货店去买汽水。 这会看,还真像,彼时间外婆和她说: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像了。 怎么?她现在这是已经长大吗? 眼眶热热的,把头搁在那个肩膀上,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说着“霍莲煾,你看,有很多很多的钻石。”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怅怅的,康桥又说了一句:“霍莲煾,真的有很多很多钻石,不信,你看。” “闭嘴。”忍无可忍的声音:“康桥,我都到这里来找你了,而且,我都背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非得用这样的愚蠢战术来消耗我的体力吗?这是你对我实施的惩罚?是不是看着我越老态……” “好,好……”康桥慌忙说,她可不想再一次从霍莲煾口中听到类似于老态龙钟这样的话:“我不说话,我保证不再说出一句话来。” 她安静的趴在他背上,他一直往前走着,渐渐的,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来越无力了,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似的,而他的喘气声也逐渐粗重了起来,那条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第一次松开手时身体被他接住,她的身体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可从树木缝隙渗透进来的风又让她瑟瑟发抖着,冷而热。 耳边听到他和她说“木头,马上就要到了,我之前已经打电话给管家,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那声“嗯”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出来。 眼睛越发撑不开了,透过眯得小小的眼缝,康桥好像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火龙,耳边又听到霍莲煾说“看到没有,他们来接我们了。” “嗯。” 火龙越来越近了,依稀可以听到脚步声,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木头。” “嗯。” 真奇怪,干嘛应答得这么的自然。 “你要记住,在塔台上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他又拿起莲煾少爷的语气,警告着。 灯塔上的事情,原来……康桥艰难的咧了咧嘴,莲煾少爷怕鬼。 脚步近了,近了,其中康桥还听到倪海棠的声音,在哪儿叫着“康桥,康桥。” 努力睁开眼睛,然后康桥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火光,在那些火光中她看到了倪海棠,她就走在最前面,朝着她跑过来。 康桥第一次见到自己妈妈以那么一种形象出现在公共场合上,披头散发,肿着一张脸,然后那张发肿的脸猛的往着她凑,嘴巴朝着她一阵猛啃,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说着“康桥,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 她的妈妈啊,也知道害怕了。 倪海棠的话让康桥脑子晕得更加厉害了,昏昏沉沉中她被接离了霍莲煾的背,之后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把她抬上担架。 她被围在熊熊的火光中,在熊熊火光中康桥看到一些她熟悉的面孔:平日里头不待见她们的霍家保安们,姚管家,在电视出镜率很高的斯里巴加湾市警长。 除此之外还有穿着制服的治安警察,一些热心民众,还有穿着皇室制服的警卫队。 目光一一沿着那些人的脸孔,最终落在了=霍莲煾脸上,他披着管家给他的毛毯,一脸郁闷的模样。 康桥猜霍莲煾的郁闷应该是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给他遇到了,据说他来到这里时森林公园就只有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就只给他提供了她的去处,于是他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来到灯塔。 老态龙钟?康桥想起来就想笑,微微勾起的嘴角在看清站在霍莲煾背后的高大身影时收住了。 周颂安也来了,在火光中一张脸写满了焦虑担忧。 裂开嘴,康桥想说周颂安我没事,最终那声周颂安没有叫出口,脑子一黑。 看着她,那个平日里头总是沉默寡言的女孩宛如众星捧月,周颂安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由阶梯形成的隔阂,即使这个女孩一直不被宠爱。 短短几个小时里,整个斯里巴加湾被翻了一个底朝天,电子媒体,警察局,霍家派出的保安,皇室提供的资源,这些资源包括那些人手中拿着的数百只运动会火炬,还有若干资深的搜山队伍,而这些就仅仅来自于那个年仅十五岁叫做霍莲煾的少年的一通电话。 这是周颂安第一次见到霍莲煾,第一眼见到他是他背着他心爱的姑娘。 是的,心爱的姑娘,所有模糊的,不确定因素在这个瞬间无比清晰起来,周颂安喜欢康桥。 在康桥不见了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的心就一直在揪着,想念,牵挂,煎熬,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她终于发现了他,扬起嘴角想对她笑,他想回以微笑,可没有等他完全笑开她就闭上了眼睛,载着她的救护车远去。 他依然和那些人站在原地,数百只火炬燃起的熊熊篝火把这片森林烘托得十分的原始,美少年背着身材瘦小的少女在森林星光火光的烘托下宛如漫画人物,被定额,被烙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现在,那位美少年已经坐在白色劳斯莱斯上,从车窗印出来的侧脸漂亮得就像是艺术品,这个时候,周颂安在心里没有来由的庆幸着:幸好康桥是讨厌霍莲煾的,康桥讨厌霍莲煾周颂安是知道的,即使她没说。 那一觉也许是很长很长时间,也许是一个眨眼之间,睁开眼睛,周遭一切事物沉浸在纯白色当中,射过来的日光极为刺眼,下意识间康桥闭上眼睛,头还是重重的以至于太过于强烈的光线让她有点作呕。 从散发的消毒水味道中康桥判断出她现在应该在医院房间里。 有脚步声移动着,不轻也不重,之后康桥听到拉窗帘的声音,落在眼皮上的光线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康桥睁开眼睛。 数秒之后,康桥这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霍莲煾,霍莲煾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等康桥把话问出口。 霍莲煾先于她之前开口: “没有患难见真情这回事,我还是我,你还是我所讨厌的女人的女儿。” ☆、第43章 (2002-2003) 医院病房布置得极为的雅致,她左腿打着石膏,从电子钟表上判断,这一觉康桥已经睡了有四十几个小时时间。 康桥半靠在床上,霍莲煾抱着胳膊站在床前,一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的模样,开门见山:“没有患难见真情这回事,我还是我,你还是我所讨厌的女人的女儿。”顿了顿,加重语气:“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承认这次做得事情比较过分一点,但你得理解我,你妈妈那个晚上的行为真的把我惹怒了,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脚伤和你道歉。” 康桥安静的等待着。 霍莲煾目光往着她左腿打石膏处看了看,迅移开回到她脸上,淡淡说着:“不过,有些事情我想我是可以改正过来,比如我可以给kevin打电话,让他忘了照片这回事。” 说到这里霍莲煾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康桥继续抿着嘴。 微微敛起眉头,一副她很不识好歹的模样,说着:“别担心那些照片会给kevin心里留下阴影而妨碍你们以后的展前途,我会把你塑造成为那种在逆境中紧咬着牙关乐观面对生活,心地善良的漫画少女战士形象。” 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淡淡的嘲讽:“听说,男孩子们都喜欢这样的形象。” 这个时候霍莲煾说这些话的语气有多么的不以为然,那么之后生的事情就有多么的嘲讽可笑。 后来的某一天,真的有那种在逆境中紧咬着牙关乐观面对生活,心地善良的漫画少女战士形象的女孩出现在霍莲煾的身边,他对她朝思暮想。 那样的霍莲煾看得康桥很想拿一个大喇叭在他耳边大喊:霍莲煾,你也是一个俗人,而且比谁都俗不可耐。 康桥没有理会霍莲煾的话。 “要我打电话给kevin吗?我保证kevin以后只会更喜欢你,而且要是知道那些照片后面的故事kevin会洋洋自得于他的目光、品味,那家伙在我眼中就一变态。” 然后假如有一天再出现那些照片,那个在精神上有着很严重洁癖的男孩还会继续选择远离她吗? “你一次不当木头心里是不是不舒服?”霍莲煾身体往着康桥这边更近倾斜,似乎是在观察着她:“还是,其实这个时候你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但碍于你那份少女的娇羞而不敢承认,ok,我就把你的沉默当成是一种默认了。” 话说完之后霍莲煾转过身去,从他动作上看应该是在拨打手机,他嘴里也没有闲着:“我在kevin那里看过你的照片,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特别傻的样子,所以不要和我说你对他没那个意思。” “霍莲煾,不要打!” 康桥的话让霍莲煾转过头来,表情写满了疑惑,稍许,挑了挑眉:“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拿这个嘲笑你。” 说完之后,霍莲煾再低下头去,继续刚才的事情,拨打电话。 康桥提高声音:“霍莲煾,不要打。” 霍莲煾停下动作;“为什么?” “不为什么。” 其实,在那时听到kevin取消行程时康桥心里是松下一口气的,感觉好像又重新找回呼吸了,正因为这样她对于霍莲煾做出的那件事情没有那么的生气。 “你确定。”霍莲煾还是一副不大愿意相信的模样。 康桥点了点头。 耸了耸肩,霍莲煾把手机放回兜里,一步一步往着她走来,停顿,双手手掌撑在床上。 坚持每天早间游泳让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做这个动作姿态优美得宛如刚刚成年,在林间漫步的美洲豹。 “康桥。”他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要以为这是握手言和的前奏,你妈妈大着肚子住进我家,摧毁我爸爸和我妈妈的誓约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和你们永远也和不了。” 别开脸,康桥避开霍莲煾的目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样最好。”收起手掌,霍莲煾站了起来:“我永远是我,你们永远是你们,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也知道一切不关你的事情,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只要你安安静静的不主动惹我,我不会把你妈妈犯下的错误算在你头上。” 说完之后霍莲煾看了一下表:“木头,刚刚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你最好牢牢的记在。” 离开时霍莲煾还在康桥的石膏腿上敲了敲,语气幸灾乐祸“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萝卜,还是泡坏的大萝卜。” 康桥看了一眼自己的石膏腿,霍莲煾说对了,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大萝卜。 几分钟之后,房间门重新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倪海棠还有霍小樊,一看到她小家伙眉开眼笑,迅跑到她面前,瞅着她。 “霍小樊,我有什么好看的?” 霍小樊往着她靠近,抓起她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掌心里,片刻时间过去,从她手掌上透出充满着童真的话语:“我已经来看你十七次了,我每次来看你你都在睡觉,姐姐,我现我很讨厌你总是在睡觉的样子。” 努力平缓那股突然忽如其来的情潮,“哦”了一声:“原来霍小樊讨厌姐姐总是在睡觉的样子啊,那好,我以后不会这样子了。” 霍小樊在她手掌里点头,然后乖巧的蹭到她身边的床位上,笨手笨脚的帮她整理头,这期间,倪海棠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 康桥低声叫了一句“妈。” 那声妈又让倪海棠红了眼眶红,来到康桥身边,倾过身体,把她的头颅揽在怀里,康桥一动也不动。 周遭很安静很安静。 许久,康桥听到倪海棠有些沮丧的声音:“康桥,是妈妈不好,那时,妈妈一定把你打得很疼。” 趴在倪海棠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着。 “康桥,妈妈的性格就这样,明知道不对,可总是管不好自己,康桥,妈妈这样的性格是改不了了,以后……以后,要是妈妈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又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记住了,妈妈不是故意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把那些放在心上。” 继续一动也不动的搁在她肩膀上,康桥开口“好。” 话音干落,倪海棠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捶打她的背部,哭着嚎着“怎么能说好呢?你这个笨蛋,霍莲煾那小子说的对,你就是一块木头,还是最顽固不化的木头,怎么能说好呢?应该说不好,你真是一块木头,都不会生气吗?被人欺负了就应该朝着那些人身上吐口水,用比那些人还要凶上一百倍的语气骂回来,我怎么就生下……” 在倪海棠的嚎啕大哭中,霍小樊也不甘示弱,他企图用他的力量去阻挡倪海棠捶打康桥的拳头,现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时,索性使起来阴招。 霍小樊去抓倪海棠的头,一边抓着一边嘴里嚷嚷着:“不许打我姐姐,听到没有,你再打我姐姐的话,我就要讨厌你,不仅要讨厌你,我还要拔光你的头,放手,坏女人。” 那声“坏女人”霍小樊叫得尤为的响亮,也让倪海棠停顿住,推开康桥,看着霍小樊愣,然后属于她的那股泼辣劲来了,揪着霍小樊的耳朵:“坏女人说谁呢?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骂谁?你是在骂你老娘,我告诉你,你就是从你口中的坏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小狗崽子。” 那时的倪海棠头被霍小樊抓乱了,耳环也掉了一只,嚎啕大哭花了她脸上妆容,配上机关枪似的呛声,可把霍小樊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的一幕于康桥来说,是人间喜剧,直把她看得嘴角生出花来,眼里长出了泪。 康桥的腿伤得不轻,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时间送来也许她就变成了长短腿了,这话让康桥想起来有点后怕。 一个礼拜之后,康桥见到了周颂安,房间里的花瓶都插满了花,最终他把他带来的花放在康桥手上。 “我的花和他们的不一样,我的花刚刚从花园剪下来,还沾着露珠呢,喜欢吗?” 康桥点头。 目光从手上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离开,猝不及防间康桥看到周颂安的目光直勾勾的,那样直勾勾的目光就紧紧的锁定在她脸上。 那种目光,康桥从来没有在周颂安脸上现过。 “怎么了?”康桥摸了摸自己的脸。 周颂安还是维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也不动,于是康桥再问了一句,这次她的声音大了点。 宛如从某场迷梦中醒来一样,周颂安移开目光,移开的目光落在康桥的石膏腿上,说了和霍莲煾一模一样的话“康桥,你的腿就像一根大萝卜。” 十几分钟之后,康桥坐着轮椅离开房间,轮椅往着医院林间小径深处,周颂安给康桥带来这样的一则消息:他现在多了一个身份,霍莲煾的家教。 之后,康桥知道那件关于生在霍莲煾身上的糗事,几天前,霍正楷带着霍莲煾一起出席前华商会会长六十大寿,这位前华商会会长给霍莲煾推荐了他们的家乡特色小吃:贡丸。 让人喷饭的事情生在霍莲煾品尝了贡丸之后,当着很多人的面霍莲煾说出了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谢谢您的睾。丸,味道棒极了。” 全场鸦雀无声。 在鸦雀无声中霍莲煾又说:“请您原谅,目前我的中文不大好,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出适合的成语来描绘它的美味。” 这事情传到了新加坡,霍莲煾的爷爷当场飙,老爷子一通电话打到文莱“马上,给霍莲煾找中文老师,要是敢有任何懈怠的话格杀勿论。” 于是,在姚管家的推荐下周颂安成为了霍莲煾的中文老师。 周颂安讲的事情让康桥都为那位前华商会会长头疼。 耳边听周颂安说:“其实,我觉得霍莲煾挺可爱的。” 可爱?不不,一点也都不,俨然,周颂安和之前的康桥一样把霍莲煾当成了孩子,可以想到的是,周颂安接下来的家教之路布满荆棘。 “康桥。” “嗯。”无意识应答着,脸往着不知名所在转回来时,康桥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颂安已经从推着她的轮椅走在她后面,变成了蹲在她面前。 周颂安那张被放大的脸把康桥吓了一大跳。 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脸小小的,白皙的皮肤配上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宛如林间的小兔子,还是一只胆子特别小的小兔子。 那模样极为的可爱,可爱到有些情感宛如那正在酵的啤酒花,可爱到一些话自然而然的从他口中溜出来。 “康桥,这样一来我们以后就可以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眼前的女孩所不知道的是,为了能当上霍莲煾的家教他打电话给自己爷爷,爷爷费了多的口水才说服了姚管家。 一切都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 刚刚他的那番话要是说给别的女孩听,别的女孩一定可以从话中听出了情感,可她硬生生的听不明白,一副胸无城府的模样,咧开了嘴“那倒也是。” 之后又把嘴紧紧的抿着,周颂安在心里叹气。 不过也没有关系,日子还长着呢。 。… ☆、第44章 (2002-2003) 出院前的一天,康桥见到了韩棕。 韩棕是那种会定时剪头发、把自己胡子剃得干干净净、西裤绝对不会配一双球鞋的男人,而这个上午站在康桥面前的韩棕一反常态,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赌场泡了几天几夜输光所有身家的赌徒,胡子一看就有好几天没有休剪,衬衫皱得就像是咸菜。 几个月前从新加坡飞文莱的班机因天气因素坠落入太平洋,一个月之后新加坡联合文莱政府发表共同声明:在这场坠机事故中七十四名乘客无人生还。 在这七十四名乘客当中就有即将和自己男友完成订婚仪式的年轻女孩,该名年轻女孩的名字就叫做金宝茹。 韩棕的家族从事物流,毕业之后的韩棕被安排接管韩家在文莱的产业,在新加坡完成学业之后金宝茹决定追随韩棕在文莱发展,韩棕连求婚都完成了,就差一场订婚仪式了,订婚就被安排在礼拜天,而空难就发生在礼拜五。 当时当康桥在空难名单中看到金宝茹的名字时,曾经尝试过联系韩棕,但好几次他的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 很明显,现在的韩棕依然还沉浸在那场空难所带来的悲伤当中,这样一来导致于康桥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韩棕和金宝茹十一岁认识,十七岁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他们早已经认定彼此为生命中的伴侣。 带来的水果篮放在了一边,简短的问候之后韩棕再也没有说话,他就看着她的腿发呆,于是康桥说:“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大萝卜对吧,还是那种泡坏的白萝卜。” 这话说得有多蹩脚康桥是知道的,可韩棕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他似乎从某一场长梦中醒来:“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康桥点头。 韩棕没有给康桥倒水,倒是把水杯摔碎了。 那一个上午的事情让康桥印象深刻,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得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那个掉落在地上的水杯好像一下子摧毁了韩棕最后的防线,他把脸埋在盖在康桥身上的毛毯上,用极具隐忍的声音说出“我现在还无法接受她离开我这样的事实,接受不了……” 全世界都在和我说她(他)不在了,唯独我不相信,不想去相信,这种感觉康桥在十二岁就懂了。 最终,康桥说出了很多人会说的话,她和韩棕说“可她真的离开你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离开病房前韩棕看了看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微微皱眉,那件衬衫是金宝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指着那件衬衫康桥和韩棕说:“熨一熨就没事了,它还是那件衬衫。” 韩棕深深的看着她,笑了笑,这次笑容没有勉强:“其实,康桥,你一点也不笨,也许你还很聪明呢。” 但凡和霍家有交情的或多或少都知道,那位“倪小姐”带来的那个拖油瓶在性格这方面和她一点也不像,没有她妈妈那股精明劲。 康桥出院是在六月中下旬,距离那个礼拜三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而那个礼拜三发生的所连带出来的导致康桥错过了几科期末考。 出院之后康桥忙着补考和小腿康复训练,等她考完试,等她的腿恢复到可以不用倚靠支架走路时已经是七月了,悠长的夏日假期开始了。 七月初,闲暇的午后,康桥看到了这么一幕:白色的阿拉伯式四角亭里,霍莲煾坐着,周颂安站着,周颂安手里拿着教尺,教尺一下一下击打在霍莲煾面前的书本上,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周颂安给霍莲煾补习中文这件事情。 远远看着,是周颂安占据上风,到底周颂安是使用什么样的方法让那么难缠的莲煾少爷乖乖坐在那里听他的训,康桥有点好奇。 就是那点好奇心让康桥一步一步往着四角亭方向靠近,她就打算去瞧一眼,鞋轻轻踩在草地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借助着随处可见绿色植物的掩护停在四角亭的一角。 四角亭里还有穿着制服的佣人,那位佣人应该是负责点香提供茶水的,四角亭里应有尽有,那光景有点像古代皇子们上课的排场。 很快的,康桥弄清楚为什么霍莲煾会乖乖的听周颂安的训,他应该是忌讳那悬挂在四角亭中央的电子屏幕,霍莲煾的爷爷正透过那块屏幕在监课。 如果说还有治得了霍莲煾的人,那么就得提名霍莲煾的爷爷,霍老爷子是那种很严谨赏罚分明的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使得霍莲煾很小就怕他,小时候的那种状况也延续到现在。 霍莲煾就是在霍老爷子的敦促之下开始学书法,学中文,学一些和中华文化有关的传统礼仪。 这会,四角亭里传出霍莲煾强装镇定的声音,他把“凌晨”和“凌迟”归结为同义词,而且他还煞有其事的引用凌迟造句:我订好凌迟时间的闹钟,以便于我可以准时收看球赛。 听到这里康桥已经忍俊不禁,要是莲煾少爷知道凌迟真正词义,不知道会不会直跳脚,都要挂了还怎么收看球赛? 由”凌迟”联想到“谢谢您的睾。丸,味道棒极了。”康桥一不小心的就让笑声从嘴边溜了出来。 糟糕了,康桥捂住嘴。 这是午后时间,周遭很安静,笑完之后康桥听到那声“是谁?” 说这话的是那位佣人,而且他正往着康桥这边走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最终,康桥只能硬着头皮拨开遮挡住自己的芭蕉叶子。 康桥尴尬的站在那里,霍莲煾依然维持至之前的姿势,属于他眼神所传达出来的写满了“你死定了。” “她刚刚是在笑吗?”霍莲煾问那位佣人的,得到佣人的肯定之后他把搁在他面前的书推到一边,腿搁在桌子上,身体往后靠,抱着胳膊:“说看看,刚刚你都在笑些什么?” 康桥自然不能把笑的原因告诉他,对付霍莲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安静,什么也不说,等着他自己觉得没趣。 “幸灾乐祸,这样就幸灾乐祸上了?听说你小时候是在那种只有一百来户的小村子长大,据说从那种地方的人出来都有种小家子气,你也不例外。” 康桥依然闭着嘴。 “真是一块闷木头。”霍莲煾皱着眉头。 这个下午霍莲煾被那位傻大个口中“动词”和“形容词”弄得无比的烦躁,不,即使没有这些“动词”和“形容词”他也烦躁,那些烦躁来源于不久前的那个夜晚。 一个他很不愿意去回忆的夜晚。 偏偏,那个就像木头一样干巴巴的女人出现在这样的时刻,如他所料的那样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 一如既往的装死。 “刚刚不是在笑吗?现在怎么就像是哑巴似的?还有,你有偷窥癖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人有多反感?”霍莲煾嘴里说着眼睛落在了桌面上的书本上。 他在考虑要不要用这本书扔那块木头一下,看她还会不会装死。 扔向那块木头的书被半路劫走,劫走书的就是那个叫做周颂安的傻大个。 目光朝着周颂安,冷冷说着:“周老师,刚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她打扰到我的学习了。” “你弄错了,她是我让她来的。”周颂安一边说着一边把操劫到的书放回原地。 “你们认识?”这倒是霍莲煾没有想到的,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就像是五线谱中没有经过任何过渡忽然起来的那个高音,突兀,刺耳。 离开四角亭,往前走,跟在他身后的佣人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莲煾少爷,您的身体哪里不舒服了?需不要我打电话让医生来,还是通知一下姚管家?” 嗯,刚刚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结束了补习。 很明显那个傻大个是在包庇那块木头,傻大个居然和那块木头认识,而且看着还很熟悉的样子,此时此刻霍莲煾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被欺骗,被暗算的感觉。 站停,对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佣人“离我远点。” 佣人一呆,然后后退几步。 这个蠢货,霍莲煾吐出一口气:“喂,我说离我远点的意思就是滚,有多远滚多远,马上。” 那位在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终于,明白了过来,转过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耳根终于清静了,再走几步,停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霍莲煾回望,白色的四角亭里,那一男一女还在那里,男的高大,女的娇小。 那个画面扯出了久远以前的模糊画面,金色的落日余晖下,马路边,身材高大的男孩正在给身材娇小的女孩吹沙。 霍莲煾笑了起来,原来—— 原来是这样,那时那位高大的男孩就是周颂安。 让他想想,那时的康桥是几岁来着?十五?十六?十七?现在看来,他要对那块木头刮目相看了。 看来康桥是遗传她妈妈的特殊才艺,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玩弄感情,说不定,她的手段比她妈妈还要厉害,还要善于伪装。 一定是那样,不然怎么会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又,又! 霍莲煾都被那个晚上给烦透了,那个大雨盆泼的晚上他回到房间,然后在后知后觉中知道了曾经困扰着他一段时间的那个命题。 那总是出现在他模糊意识里,顶住他胸前那软绵绵的两团球形物体是什么了。 该死的,那样干巴巴的身材胸部居然不小,这个认知让霍莲煾那个晚上干瞪着眼睛到早上,从这天起他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 很明显,康桥就是那位始作俑者。 死定了,你,不是叫你乖乖的吗?不是叫你不要惹事吗? 霍莲煾发誓他一定要撕开康桥那层虚伪的伪装,就像破坏掉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事物,他相信,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摆脱那些莫名其妙的烦恼了。 在这方面,霍莲煾有经验,七岁时外婆带他去参加朋友生日会,生日上那位带着妈妈亲手编织的帽子的白人孩子让他看着很不顺眼,之后他拿走那个孩子的帽子,亲眼看着红色的手工帽子被那家主人的狼狗撕得面目模糊之后他回到生日会现场。 头上没有了帽子表情沮丧的白人孩子看起来顺眼多了,他心情愉快的把手里的蛋糕给了那个孩子。 沿着那片无忧树一直往里面走,一直走,拨开那道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色屏障就到了康桥秘密乐园。 隔着那道绿色屏障宛如两个世界,屏障里的世界美轮美奂那是霍家的园林,屏障外的世界杂草丛生那是康桥的秘密乐园。 这两个世界都在同一片粉白色围墙里。 关于康桥的秘密乐园是她十五岁事无意间发现的,她每个礼拜天都会来这里耗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什么就不干躺在草地上睡觉,有时候呆望着天空发呆,有时候听摇滚音乐,有时候看书。 偶尔康桥曾经听霍家的老佣人提起这里,据说这里曾经是霍老先生的妹妹童年时代的乐园。 妹妹叫霍彤,那是一个夭折的小生命,霍家人对于她的死忌讳莫深,随着霍彤的死这片乐园刻意被荒废。 现在,康桥把周颂安带到她的秘密乐园里,所有所有的都很自然,她让她的朋友分享了属于她为数不多的秘密。 她和他躺在草地上,最初她就躺在他的臂弯下,七月的天空湛蓝,蓝天下她开始絮絮叨叨和他说一些话。 大片大片的植物引来飞鸟,飞鸟成群结队低空飞过,她的目光追逐着飞鸟的身影,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搁在周颂安的臂弯上。 周颂安的臂弯真舒服,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继续讲,讲着,讲着……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康桥,你还看黄。书?” 康桥一愣,她怎么也把她在这里看黄。书的事情告诉周颂安了?狡辩着:“我同学十二、三岁就看了,我留到十六岁才看,我同学在说起一些书的名字时神神叨叨的,这让我有点好奇。” “那些好看吗?”周颂安问她。 呃…… 声音小了点:“最初看的时候还不错,可看了几本之后觉得不好看了,套路都一样,然后我就把那些书扔了。” 细听那个声音还带着小小的牢骚,就仿佛在埋怨那些写黄书的人不懂得创新,周颂安还真的从来就没有想过康桥会看黄色小书。 环顾周遭,想象着她第一次把那种黄色小书带到这里来的模样:鬼鬼祟祟环顾四周,找了一个地方翻开那些书页,书中大胆的描写让她脸红耳赤的。 她脸红耳赤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周颂安想,这个念头一上来就让周颂安感觉到不对劲,他自然知道不对劲来自于哪里。 调整好呼吸,继续听她讲话,渐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渐渐的均匀的呼吸声取代了说话声。 她睡着了呢。 周颂安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想去看她睡着时的模样,眼睛往下,然后,他就看到属于她胸前高高耸起的部位。 高高耸起的地方裹在白色真丝衬衫下,美好,朦胧秀气。 目光在那处停留约数秒钟之后,迅速别开。 真要命!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第45章 (2002-2003) 康桥很快就拿到补考成绩,还是和之前一样,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坏,面对着她递上的那份成绩单,倪海棠也就轻飘飘看了一眼,很显然她已经对于康桥的成绩已经不抱希望了。 最近一阶段,倪海棠在医生的警告下减少烟酒,她还听从朋友的建议到中医院去接受针灸治理。 现在看起来效果应该不错,倪海棠脸色红润了许多。 周日下午康桥带着霍小樊逛超市,原因是霍小樊一直嚷嚷他要找一种特别好吃的薯片,最近这一阶段霍小樊活泼多了,正是对周遭世界充满和好奇的年龄对什么都表示出极强的求知欲,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他整天把“莲煾哥哥”挂在嘴里。 最近霍小樊嘴里总是乐滋滋说着“莲煾哥哥今天带我到游艇上去。”“莲煾哥哥今天抱我了。”“我和莲煾哥哥的朋友们玩得特别开心。”这些话听在康桥耳朵里是心惊胆战的。 等霍小樊睡觉时康桥偷偷检查了他,发现他身上没有她想象中被揍的迹象,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渐渐的,康桥再听霍小樊说的那些话也不再心惊肉跳了,她曾经警告过霍小樊不要去找霍莲煾,可霍小樊压根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超市门口,迎面而来的男人撞到了康桥,那是一位身穿高大的中年男人,在男人因为自己的唐突行为和康桥说抱歉时。 “迈克叔叔。”在一边呆着的霍小樊开口,中年男人看到站在康桥身边的霍小樊迅速笑开:“霍小樊。” 眼前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他在中医院工作,目前倪海棠正在接受他的针灸治疗,霍小樊曾经几次和倪海棠到医院去,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男人笑起来有很整齐的牙齿,男人笑着和霍小樊说再见。 走进超市,忍不住康桥回头,她总觉得霍小樊说的“迈克叔叔”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再走几步之后康桥想起来了。 那位迈克叔叔就是周颂安的大伯父,不久前,在便利店她曾经见过。 这个时候,康桥还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更没有想到,那位霍小樊口中说的总是会在白大褂放糖果的迈克叔叔有一天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灾难,也就是这场灾难让她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在零食区霍小樊并没有找到他口中味道超好的薯片,康桥只能拉着他的手一个货架一个货架的找。 当霍小樊找到他口中超级好吃的薯片时康桥的泪都出来了,那哪里是什么超级好吃的进口薯片? 霍小樊口中超级好吃的薯片俨然是一款进口狗粮,而且每一个颗粒都被制造成为骨头形状。 站在超市门口,一手拿着那包进口狗粮一手拽着嘴里还在嚷嚷着的霍小樊,超市面前是广场,广场上人来人往,这个下午康桥觉得那些看着她的每张脸都写满着嘲讽,在嘲讽着她妈妈凭着不入流的手段住进斯里巴加湾市最漂亮的房子里。 分明,这些人是在嫉妒,男人们嫉妒自己没有霍正楷的财力,只能碌碌无为没有美人投怀送抱,女人们嫉妒那个三流交际花把她们心里想干的事情给干了,毕竟霍正楷有才有貌。 耳边,听着霍小樊在嚷嚷着姐姐你弄疼我的手了。 手一松,霍小樊跌倒在地上。 弯腰—— 然后,康桥听到自己扭曲的声音说出那些她一点也不陌生的话,用倪海棠的语气在嘲讽着那个还未满六岁的孩童。 “霍小樊,你笨得就像猪一样,你都不会自己认字吗?老师教给你的那些东西呢?不是让你不要去找霍莲煾吗?你平常都不用你的脑子吗?不用脑子起码用点眼神啊!霍小樊,我求求你了,就用一点眼神去辨认到底谁对你好谁对你坏,霍小樊,我整天要担心你,这让我心里很累,你就不能聪明一点吗?嗯?!” 那一番话让那个孩子呆呆的,然后她看到滚动在他眼眶里的泪水,他声音小小的:“姐姐,你不喜欢我和莲煾哥哥玩吗?可是,姐姐,莲煾哥哥有很多朋友,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霍小樊的话把康桥的心刺得生疼生疼,缓缓的把那颗小小的头颅送到自己怀里,又听到他问:“姐姐,你刚刚是在生气吗?是不是我做错事情了?” 更紧的抱住霍小樊。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霍莲煾的错,是霍莲煾那个混蛋的错。 手里紧紧拽着那包印有美利坚文字的狗粮,离开超市,回家,把睡着了的霍小樊送回房间。 手里紧紧拽着那包狗粮,康桥往着那处传来男孩女孩嬉闹声的场所走去。 不出意料的,穿着制服的保全人员拦住了她,开口,很平静说出“是霍莲煾让我来找他的,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保全人员在观察她数十秒之后让开身体,她从那道门廊下走过。 情况和那天在网球场时很像,被奶妈们带大的娇滴滴的奶娃们又在装模作样了,不过这次不是在玩网球,而是改玩遥控模型飞机。 模型飞机伴随着刺耳的噪音从康桥的头顶飞过。 足球场大小的场地铺满着草皮,中央位置有哥特式喷泉,数十位穿着飞行制服的男孩女孩站在草地上,他们手中拿着模型飞机的遥控器,在他们操作下的模型飞行组成了飞行队,沿着喷泉绕圈,你追我赶。 康桥很快就在那些人当中找到了霍莲煾。 霍家的莲煾少爷也许是为了显示他和谁都不一样,他穿的飞行制服是土黄色的,其他一律是深蓝和乳白色的。 往着那抹土黄色身影一步步走去,手里拽着的那包狗粮都要让她的指甲戳破了,拿着这个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待会就知道了! 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梳着马尾辫,戴着乳白色甜甜圈耳环的女孩手里操作的模型飞机被另外的飞机攻击,伴随着那女孩口中的“莲煾,救我。”飞机直线往下,迎着康桥而来。 冷冷和迎面而来的飞机对视着,在飞机即将撞到她额头时手一扫,飞机改变飞行轨道从康桥头顶飞过,背后传来一声极为怪异的声响,再之后,有机械燃烧的难闻味道。 康桥没有回头,一直往着霍莲煾走去。 霍莲煾也看到她了,在他的一声口号下那些人停止操作,十几驾模型飞机一一停在草地上。 那些人似乎嗅到了某种讯息,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看好戏的表情。 站在霍莲煾面前,抬头,扬起手,让霍莲煾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冷冷说着:“你让小樊吃这个了?” 霍莲煾的表现没有让康桥有多意外,点头,语气就像是一位老好人在和朋友聊天:“是的,我就给小樊吃过一次,谁知道那个小家伙上瘾了,整天吵着要吃,然后我就只能满足他的要求,不过,我可没有存在着坏心眼,为了这个我还特地打电话去咨询过,他们告诉我这种是一种含有很高营养成分的健康食品,对人体无害,得到确认之后我才给他吃的,事实也证明了,我们家的小樊现在活蹦乱跳的。” 康桥闭上眼睛,让自己集中精神,让所有的力气来到指尖,她要一鼓作气完成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撕开那包狗粮,然后把整包狗粮塞进霍莲煾的口中,让他闭嘴,看着他那张脸被他口中的健康食品咽得满脸通红。 再然后,冲着他的那张脸喊:很好吃对吧?混蛋,那姐姐我就成全你,让你一次性吃个够,对了,如果对这种健康食品上瘾的话,我以后可以无限量提供,要多少有多少。 很好,力气都到达她的指尖了。 然后她听到他那句“姐姐。” 他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说着:“姐姐,让我来猜猜,接下来你也许会撕开那玩意,然后把那些东西塞进我的嘴里让我闭嘴。” 浅浅的笑声混合着笑容气息在她耳畔徘徊着:“我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我不会做任何的反抗。” 即使是闭着眼睛,康桥也可以想象出霍莲煾在说这话时的表情,自信、满不在乎,而那份自信满不在乎恰恰是他身份所给予的。 在沸腾的是血液,在苦苦挣扎的是理智,两者交汇着。 “我倒是很期待你在摄像头下的表演。”他的手指轻轻刮擦着她脸颊,很缓慢的往下:“剥开这层皮囊,这皮囊之下会不会隐藏着锋利的爪子?” 有人在窃窃私语着,窃窃的笑着。 沸腾的血在冷却,指尖像是被抽掉气的气体,这个房子的面积很大很大,甚至于她总是感觉到这个房子比她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村子还要大,可是,他们却被约束在那片小小的区域里,她的妈妈总是和她说,康桥,安静点,康桥安静点。 康桥,你要安静点! 睁开眼睛,垂下眼帘,艰难的说着:“霍莲煾,小樊很乖,所以……求你了,不要为难他。” “真无趣。”霍莲煾手从她脸颊垂落,声音冷淡。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转淡转冷,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他的模型飞机去了,康桥伸手扯住霍莲煾的衣袖,声音谦卑:“那你说要怎么样才会你觉得有趣,是不是你觉得有趣了你就会放过小樊。” 总得为她的小樊做点什么呀,她比他大十二岁,他什么也不懂,她拥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 她的话让霍莲煾转过头来看她。 艰难的说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就像是倪海棠那样很无辜的模样:“起码现在不要去打扰小樊,他现在还小不是吗,他什么也不懂。” 她的话惹来他浅浅笑意:“这倒也是,的确他什么也不懂,吃掉了整包狗粮还乐呵呵的说莲煾哥哥,那是什么东西,特别好吃,这让我有点郁闷。” 康桥努力调整着呼吸:不要生气,康桥求你不要生气,现在你没有生气的资本。 “康桥。”霍莲煾再叫她。 木然应答着。 “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可以和你保证你只要做了这件有趣的事情之后,我近阶段都不会去打扰那个小家伙。”霍莲煾这话说得有礼貌极了:“怎么样,要完成这件有趣的事情吗?” “好。”木然应答着。 霍莲煾的模型飞机是那种在天上就是飞机而到了水里就变成一款潜水艇的款式,康桥所要做到的是在霍莲煾规定的时间里抓住潜入水中的潜水艇,而且不能跌倒还要保持姿势优美,这样好便于他的朋友们为她打分。 霍莲煾把潜水艇放进喷泉池里,喷泉池的水高及到康桥的脚弯,等待着。 那些人一看就是平日里头把戏耍人当乐子的主,有人模仿了发令枪声响,有人在充当计数器,若干的在提醒她要姿势优美,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则是捂着嘴娇笑着,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不过,康桥没有让那些幸灾乐祸的笑声维持很久,小时候康桥就跟着外婆到池塘去抓鱼,她总是能抓到不少的鱼,每次抓得总是比外婆多,外婆形容说都是那些鱼往着她手里钻,其实,那都是她反应快,有些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官优势。 在康桥眼里霍莲煾潜进水里的那玩意儿虽然跑得快,但远远不及鱼的那种敏锐,几个回合之后伴随着那些人发出失望的那声“切”中,康桥抓住了那个模型。 她穿着白色的运动式外套站在水里,手里拿着的是他以为可以把她逗得团团转的新潮玩意,而且没有任何的一丝狼狈难堪,更没有频频摔倒,正因为这样他的朋友们都笑不出来,他也笑不出来。 霍莲煾觉得他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情会是把那玩意儿丢到垃圾桶去。 最靠近霍莲煾的是来自日本的麻生,此时此刻霍莲煾清楚的听到来自于这位日本人不加掩饰的喘息声,在他朋友中麻生是最早结束处。男生涯的人,十三岁零十个月就和女人上床了,想必,这位老兄又发。情了吧?想想也对,麻生固执的喜欢着那类瘦弱娇小腰看起来仿佛一折就断的女孩。 康桥,恰恰是那类型的女孩。 皱眉,侧过脸去,麻生是那种单眼皮小眼睛男生,可此时此刻霍莲煾没有觉得麻生的眼睛小。 看那双眼睛…… 霍莲煾有点头疼,这家伙发。情也不选择时间吗?真丢脸,顺着麻生的那双眼睛。 康桥正一步步的朝着他走来,赤着的脚踩在草地上,衣服被喷泉的洒水浸透,从头发衣服不时滴落下着水滴,目光从她的脚往上,墨蓝色的运动长裤半卷着裤管,一只高一只低的,高的一只到达了膝盖,膝盖下是均匀的小腿,在蓝天绿草地的映衬下白得刺眼。 微微敛起眉头,再往上一点,嗯,符合了麻生的审美观,腰一看仿佛一折就断似的,麻生那个下流胚子曾经不仅一次说过那样的话:腰细的女孩子其实最有劲头,特别是坐着做的时候,手掌握住对方的腰,那么一握,好比枢纽精准找到活塞,那感觉无与伦比,如果这位腰细的小美人再配有一头直长发就更美妙了,又直又长的头发随着腰肢摆动,美好得就像深海里散开的水藻。 康桥也有直长发,想到这里霍莲煾眉头又聚紧一点,目光再往上。 刚刚穿在她身上那件大得就像是麻袋的运动服此时此刻服服帖帖贴在她身上,目光停留在某一个地方。 那一个瞬间,霍莲煾感觉到不久之前模型飞机发出来的噪音仿佛又钻进他的耳朵里,嗡嗡,嗡嗡的。 持续的声音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深深呼出一口气,别开脸,耳朵里持续的噪音没有了,心里松下了一口气,她已经站停在他面前。 瞅着她,那双平日里头总是呆呆的就像是傻子一样的眼眸一反常态,宛如被注入灵魂一般,让他在那个瞬间忘了要怎么去骂人。 伸手。 她把模型飞机递到他面前。 ☆、第46章 (2002-2003) 模型飞机被拍落在地上,她的表现想必让那群看好戏的男孩女孩大失所望,在这些大失所望的人中想必也包括霍莲煾吧? 后知后觉中康桥想也许自己不应该那么逞强,应该假装摔倒一两次,假装走了狗屎运才控制住那只模型飞机的,当然抓住的动作一定要看起来和大猩猩一样笨,也许那样一来他们就觉得有趣了,有趣了就很容易变得宽容。 看了一眼霍莲煾,康桥身体往着霍莲煾靠近,一移动就迅速被他推开,平衡住身体站在那里,呐呐说着:“要不,再玩一次,这一次你和你的朋友们肯定会觉得有趣,我保证。” 康桥的话换来霍莲煾冷冷的一个发音“走。” 没有动,小心翼翼试探着:“你说好的,只要我在你规定的时间里拿到模型飞机,你就不会去打扰小樊的。” “没听清楚我的话吗?你要是在这块地方多呆一秒钟的话,你的心肝宝贝弟弟遭殃的次数就会增加。”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迅速转过身,连脱下搁在喷泉边的鞋子也顾不得拿,往着来时的路快步走着。 那位窜上来挡在她面前的单眼皮男生出现得有些唐突,他挡住她的去路,把她的鞋放在她面前:“你忘了你的鞋。” 感觉到来自于背后的那束目光,康桥不敢懈怠,嘴里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弯腰拿起鞋子。 “我叫麻生,是莲煾的朋友。”单眼皮男生说着。 礼貌性点头致意之后康桥加快脚步,可那串脚步依然如影随形,然后康桥听到霍莲煾的那声“麻生。” 叫麻生的男生一边应答着一边把一张手机名片强行塞到康桥手里:“上面有我的私人手机号,期待接到你的电话。” 霍莲煾再叫了一句“麻生”,这次声音很明显的在传达着不满,那位麻生这才匆匆跑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桥都是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庆幸的是霍莲煾没有再找霍小樊的麻烦,倒是霍小樊因为莲煾哥哥最近几天都没有找他玩而显得闷闷不乐,康桥甚至于还听到霍小樊问她这样的一句话“莲煾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康桥在心里叹气,她问霍小樊,你很喜欢莲煾哥哥吗? “是的。”霍小樊点头。 “为什么喜欢他?”康桥有点好奇,明明霍小樊和霍莲煾相处的时间不多。 “莲煾哥哥会很多事情,他的朋友看起来很了不起,可他的朋友们都乐意听他的话,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将军,而且莲煾哥哥漂亮,说话声音好听,他从不骂我,他说只要我表现好他会把我当成朋友。”霍小樊说这些话时语气充满了崇拜。 朋友?霍莲煾,真是骗人精,康桥在心里骂了一句。 康桥没有等来预想中霍莲煾的找麻烦,倒是在七月最后一天等来了霍莲煾那位叫做麻生的朋友。 他开着漂亮的跑车来到礼仪学院,叫着她的名字“康桥。” 康桥站在原地,没动。 麻生做了一个自以为漂亮的动作,没有开车门,身体直接从敞篷处翻越过来,几步之后停在她面:“怎么没有打电话给我?” 其实那天康桥回家就把那张名片丢到垃圾桶去了,可她自然不能这样告诉他,礼貌性回答:“我最近比较忙。” 点头,麻生表示理解,拿下太阳镜,太阳镜指向他那辆漂亮跑车:“跑了还没有到二十公里,你是第一位坐在副驾驶座上。” 这位小眼睛日本人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来接康桥的包,康桥避开他接包的手。 麻生一脸疑惑。 “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情。”康桥说着。 “我喜欢适当矜持的女孩。”麻生笑了起来:“我带你去兜风,然后给你卖装钱的名牌手袋。”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微微点头致意之后,康桥转身打算离开。 麻生拽住了她的手:“嘿,嘿,别这样,再这样下去就不好玩了。” 真烦,这日本人和霍莲煾一样是自大狂,霍莲煾这个名字一闪上心头就让康桥心里生出一股恶意。 一本正经着表情:“叫麻生对吧?我想还是和你说实话吧,没有打电话给你不是因为我忙,而是你的电话号码被我丢进垃圾桶去了。” 日本人一副我有没有听错的表情。 不解气,继续。 “以为给我买装钱的名牌手袋我会高高兴兴上你的车?然后再高高兴兴的上你的床?亲爱的,你还没有那个分量让我爬上你的床,在我眼里你也只不过是霍莲煾的小跟班,那天他一叫你连一刻都不敢呆,是怕错过给霍莲煾打伞提鞋的机会吗?” 日本人掀开他的小眼睛,看着她。 康桥回给了他竖中指的手势。 这样小插曲的直接后果导致了一个多钟头后康桥在经过那个阿拉伯式门廊时霍莲煾堵住了她。 他抱着胳膊背靠在左边门廊处,腿一横直接横在了右边门廊处,结结实实挡住康桥的去路。 霍莲煾看着康桥时脸上表情充满了藐视,慢悠悠说着:“听说你最近老是给麻生打电话,而且打电话时间点都挑在深夜。” 日本人?!哈! 康桥和霍莲煾之间有一条定律:不管开始如何,到结果都会变成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就是她被耍得团团转。 所以索性康桥对于霍莲煾采取了沉默对抗,只要莲煾少爷觉得无趣了就会结束。 康桥一动也不动着。 “kevin这个靠山没有了,就把目标伸向麻生家了?嗯?” 也许是习惯了霍莲煾这样的说话形式康桥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感了,反而因为霍莲煾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导致于他在说那些话时没有麻生那样惹人讨厌。 康桥的沉默对抗取到效果了,莲煾少爷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块木头做交流而兴致缺缺。 霍莲煾放下脚。 康桥从他面前走过,几步之后因为马尾辫被骤然扯住疼得她呲牙,只能站停。 “记住了,不要把手伸向我的朋友们,那样的话会让我很尴尬,我一尴尬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霍莲煾冷冷的声音来自于她背后。 “好。”康桥回答着。 这是鸣鼓收兵的好办法,反正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也不会这样的问题。 霍莲煾放开手。 看着那抹身影逐渐远去,愉悦感也就只维持在短短的瞬间,明明一切发展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一切证明康桥和她妈妈一样是个利益主义者,金钱至上,胆小软弱,唯唯诺诺,她身上集合了他所有看不起的元素。 可,一切还在继续不对劲着,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霍莲煾还是觉得烦躁。 八月初,这个早上,康桥睁开眼睛就看到卷缩在她床边的倪海棠,那一眼的倪海棠看得康桥心惊肉跳的:眼珠子宛如被定住一样,呆呆的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那个样子的倪海棠看着仿佛是被抽掉灵魂的傀儡一般。 “妈妈。”康桥低低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康桥手在倪海棠脸上晃了晃,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就那样慌乱了起来,从床上爬起来,尖着嗓音连声“妈妈”。 “妈妈,你不要吓我。” 这时,倪海棠的眼珠子才活动了起来,找啊找啊,找到了她,目触到她之后迅速垂下眼眸,淡淡说了一句“醒了?” 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 倪海棠揉了揉眉骨:“我又走错房间了。” 之前倪海棠曾经有过几次酩酊大醉时错把康桥的房间当成是她房间,从房间释放出来的酒精浓度就知道昨晚倪海棠肯定喝了不少。 不是说最近不沾酒吗? “又,又?妈妈,医生……” 倪海棠一边从床上起身一边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好了,我现在没空听你唠叨。” 这个早上的倪海棠就像是大病中的人,她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只鞋,金鸡独立在康桥的床前,脸色苍白如鬼。 康桥从角落里找出另外一只高跟鞋,蹲下,握住倪海棠的脚腕,即使她妈妈现在已不再年轻了,可她的脚还很漂亮,漂亮得就像是大姑娘的脚。 高跟鞋穿在了漂亮的脚上,珍珠大小的水珠滴落在白色高跟鞋鞋面上,精益剔透,抬起头,目光看着倪海棠的脸,想在那张脸上找出流泪的印迹,但是,没有,那张脸一脸的平静。 平静到让康桥都要怀疑鞋面上的水滴是天空掉落下来的水珠了。 “妈妈。”康桥下意识叫着。 她微微弯下腰来,不仅脸平静声音也平静,手抚摸着康桥的发顶:“康桥,我很庆幸你从小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把康桥教得很好,好到连妈妈都嫉妒了。” 这是康桥第一次从倪海棠那里得到的夸奖,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心里头淡淡晕开,暖暖的带着那么一丁点的骄傲。 低下头,康桥想现在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倪海棠的手从她头顶上离开:“我回房间去了。” “嗯。” 倪海棠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康桥站了起来,目送着她,在房间门口站停了下来倪海棠叫了一声“康桥。” “是的,妈妈。”应答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的慌张,今天早上的倪海棠看起来和很多时候都不一样。 “康桥,如果妈妈能度过这次难关,以后一定把酒和烟戒掉,然后好好的把心思放在你和小樊身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倪海棠打开房间门。 康桥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板发呆,在心里把倪海棠的话想了好几遍,然后,心里开始突突了起来,就觉得好像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倪海棠的话让康桥一整天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下午上了第一节课之后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早退。 四点半,康桥回到家,阿巧告诉康桥霍莲煾让人把霍小樊接走了,这话让康桥顾不得放下包,撒腿就跑。 就像是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似的,在康桥从正门直接找霍莲煾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甚至于还有人主动告诉她霍莲煾现在游戏室里。 推开游戏室大门,直接往着里面走,约一百多坪为长方形开放空间,靠近门的这边采用一组屏风隔着,从屏风那边传出来刺耳的汽车引擎声,越过那道屏风康桥第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级方程式的模拟赛道。 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坐在地毯上,分成两拨人,一拨人通过手中的游戏机在操作屏幕上的赛车,一拨人坐在一边观战,此时游戏已经来到激烈的竞争环节,不时听到车子撞在一起的声音,玩的人和看的人都沉浸其中,丝毫不知道有人进来。 她的小樊呢? 康桥找到了她的小樊。 霍小樊孤零零坐在一边的桌子边,那是扑克桌,扑克桌很大,那么大的扑克桌把她的小樊衬得越小了。 他还穿着早上她给他换上的衣服,脸上干干净净的,发型整整齐齐的,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一根头发也没少,康桥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放慢放轻,脚步朝着霍小樊走去,她打算偷偷的把霍小樊先带离开这里再说。 小家伙终于看到她了,只是他没有和以前看到她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反而愁眉苦脸了起来,把他咬在嘴里的吸管递给康桥,声音带着讨好:“姐姐,帮我把这个喝了,它太难喝了。” 如果刚刚康桥还以为放在霍小樊面前的可乐杯放的是可乐的话,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谁让你喝这些的?”不动声色接过霍小樊的吸管,平静的声音问着。 “是莲煾哥哥,莲煾哥哥说我要是喝完这些的话,会让我玩赛车游戏。” 康桥在海边长大,关于海洋里的很多生物她都懂,在海洋中有一种生物叫做墨鱼,墨鱼在感觉到受到攻击时会喷出黑色的液体干扰对方的视觉,他们管那种黑色的液体叫做墨鱼汁。 如果把墨鱼汁倒进可乐杯里,远远的很多人都会以为那是可乐,刚刚她也把墨鱼汁当成是可乐了,刚刚她还在心里庆幸来着。 真可笑! “好,姐姐帮你喝。”把还剩下半杯的黑色液体拿开,一直拿到霍小樊够不到的地方。 弯腰,低头对着那个孩子说:“小樊,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动一句话也不要说,听到没有。” 霍小樊点了点头。 唇在他额头上触了触。 手里握着那杯墨鱼汁,墨鱼汁被藏在身后,嗯,还有半杯呢,分量应该足,起码它可以让莲煾少爷灰头土脸了。 偷袭这样下三滥勾当她可不会干,她要光明正大的给莲煾少爷一个小小的惊喜。 很好,康桥成功的找到大屏幕的电源处,拔掉插头,噪音声消失了,大屏幕变成黑屏,骤然的状况让那些假洋鬼子们口中大飙垃圾话,他们还以为是停电了。 “不是,不是停电。”康桥好心提醒着,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 所有人目光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了,霍莲煾旁坐在地毯上,看到她时微微皱起眉头。 嗯,莲煾少爷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是那种很亮很透的白,范思哲刚刚发布的在云端系列。 在云端啊?这样再好不过。 嗯,莲煾少爷那张脸蛋可真漂亮,但是,很快的就会不漂亮了。 皱着眉头的莲煾少爷一股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和那天在喷泉边的表情一模一样写着:喂,拖油瓶,我就知道你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不,不,这次不一样了。 站停在他面前,手从背后解脱了出来。 毫不费劲的,那杯墨鱼汁往着他头上倒下去。 掉转过头去和看得嘴巴都张大的霍小樊笑:霍小樊,看清楚没有,绿茵场上的后卫们除了防守之外偶尔会客串前锋的角色,看到进球没有?漂亮不? ☆、第47章 (2002-2003) 当着那些或好奇或不耐烦的脸,康桥站停在霍莲煾面前,手从背后解脱了出来,毫不费劲的,那杯墨鱼汁往着他头上倒下去。发上洒落,沿着他的头顶顺着头发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分布,些许滴落在他白色的t恤上,黑白分明。 可乐杯丢在地毯上,抱着胳膊,康桥享受此时此刻全场鸦雀无声的气氛,较为遗憾的是分布在霍莲煾脸上的墨鱼汁遮挡了他的脸部表情,以至于康桥无法欣赏到莲煾少爷的心情。 她站在地毯上,他坐在地毯上。 居高临下说着: “霍莲煾,五年之后,再回看时你会觉得你今天的行为有多么的幼稚和可笑,我无比期待你无地自容的那一天。” 说完之后挺直着脊梁,往着霍小樊的方向走去,那个小家伙显然被她的行为吓到了,也对,康桥也被自己的行为给吓到了。 不过,这世界没有后悔药卖。 在走几步时康桥听到了那声“站住。” 还不错,声音,气息稳定,完全没有那种被宠坏了的孩子在遭受到狼狈时刻时表现出来的嘶声揭底。 好吧,莲煾少爷让站住就站住,总得给他一点面子嘛,他的朋友们都在看着呢。 站住,回过头去,霍莲煾的朋友们都低着头不敢去看被墨鱼汁弄得就像黑白无常的霍莲煾。 而霍莲煾呢?霍莲煾已经从刚刚坐着变成了站着,他脸朝着她,康桥有点沮丧,从霍莲煾所表现出的没有她期待的气急败坏的样子。 真能装! 要不,逗他一下? 就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没有给霍莲煾任何开口的机会:“我听说莲煾少爷是拥有很多粉丝的学校游泳队长,队长哦,好像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可他们一定不知道这位游泳队长其实……” 拉长着声音,回视着霍莲煾:“其实这位游泳队长怕鬼,那天晚上我稍稍给他提前我那死去的外婆,一下子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霍莲煾怕鬼?你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吧?美利坚的那套教育方针不是更应该趋向于什么ofu,飞船,星球类似这样的吗?相信ofu可比怕鬼时髦多了。”微笑的回忆着:“不过,我得承认这位游泳队长在受到惊吓时可爱极了,就像是到处乱窜的那只小老鼠。” 霍莲煾还是一动也不动,倒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憋不住窃笑了一声,但也迅速收住,她的小樊也笑了。 笑得胸无城府。 没有再理会霍莲煾,康桥拉起霍小樊的手。 周遭很安静,安静得让康桥的脚步发虚,拉着霍小樊的手往着屏风处走去,耳边听着霍小樊低声问她“莲煾哥哥真的吓得就像是到处乱窜的小老鼠吗?” “是的。”康桥温柔的回答了霍小樊的问题。 身体即将越过那道屏风,从背后传来霍莲煾的声音,那声音宛如夹渣着疾风一般,冷,利。 “康桥,你给我好好听着,五年之后我会不会后悔今天的行为不得而知,但我保证你在五分钟之后就会后悔你这一刻的行为,我发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滚到我面前来,一千次跪舔我的脚趾头一万次和我说你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这次康桥没有再回头,身体越过那道屏风往着门口,打开门。 从推开门到关上门离开也只不过是发生在十分钟时间里,进去时她是那颗打满气的皮球离开时那颗打满气的皮球萎萎的。 拉着霍小樊的手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小家伙倒是很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具体说什么康桥已经无暇去理会了。 就像是霍莲煾说的她感到害怕了,但那害怕还不是后悔,起码,她心里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她终于为小樊做了一件事情,只是也不知道这事情所产生的后果会变成怎么样。 在煎熬中夜幕降临,和很多个夜晚一样夜幕在安静中悄然来临,准时,阿巧敲开康桥房间门,晚餐时间到了。 强打起精神,康桥来到餐厅,在属于她的位置坐下,倪海棠坐在正中间,康桥坐在倪海棠左手边,霍小樊坐在倪海棠右手边。 一边站着布餐的佣人,一切和之前很多时候一样。 今晚有菠萝咕噜肉,那是霍小樊最喜欢吃的,面对着自己心头好霍小樊眉开眼笑,今晚的餐桌特别安静,倪海棠没有和往常一样问她的功课问题,也没有说她那些朋友们的孩子有多么的聪明乖巧。 晚餐临近结束时,康桥和倪海棠在同一时间里不小心把碟子打破了。 康桥知道倪海棠不对劲,可现在她俨然无暇顾及自己的妈妈了,这悄然在流逝着的时间对于康桥来说是煎熬。 霍莲煾曾经和她说过,要乖乖的呆着,不要惹事。 很显然,她已经惹事了。 回到房间洗完澡,这期间康桥已经做好打算,现在就等着霍莲煾了,有了自己的打算之后康桥倒是看开了。 次日,一切风平浪静,康桥从霍家佣人的口中知道霍莲煾今天和他朋友们出海去了,关于发生在游戏厅的事情谁也没有提起过。 有过之前几次经验,康桥自然不相信霍莲煾会让这件事情那么容易就过去,不过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她行李都整理好了,临离开时她会给霍正楷打一个电话说明一切。 这一天康桥准时离开学院,准时回家,又一个夜晚来临,半夜醒来时康桥看到倪海棠房间灯光依然亮着。 再一天来到,康桥从霍家佣人口中知道今天霍莲煾没有出海,据说霍莲煾海鲜过敏,今天要留在家里休息。 这天是礼拜天康桥没课。 下午两点左右时间,当康桥看到和霍莲煾最亲近的佣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安静跟在佣人后面,霍家佣人们穿的制服有点像长款唐装,也像是修身版的阿拉伯长袍,康桥记得第一次来到霍家时心里还在嗟叹:佣人们穿的制服可真好看,一点也不像是她印象中的那种佣人制服。 一眨眼,六年时间过去了,她在这座漂亮的建筑呆了整整六个年头。 还是那间游戏室,不过倒是符合那样的一句俗语,从哪里跌倒就从哪去站起来,站在游戏厅大门前,康桥猜现在里面一定是高朋满座,霍莲煾和他朋友们一定一个个翘首以盼,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在佣人的示意下康桥走进游戏室。 佣人离开之前带上了门。 让心和脚步步伐一致,安静,平稳,一步步往着那道屏风,身体越过屏风,出乎意料的是偌大的游戏室就只有霍莲煾一个人,周围窗帘拉得厚厚实实的,光线透过天花板玻璃一格一格垂直射落。 霍莲煾就坐在那天小樊坐的位置上,康桥一步步朝着霍莲煾走去,霍莲煾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漫不经心的玩着搁在他面前的发牌器,动作娴熟。 站停在霍莲煾身边,叫了一声“霍莲煾。” 淡淡应了一句霍莲煾手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康桥在那个座位坐了下来,耐心等待着。 数分钟之后,霍莲煾把他面前排列的牌放回发牌器里,语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恶作剧:“喂,木头,这几天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吧?” 康桥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是在暗地里把各种可能设想了一番吧?比如说开一个盛大的舞会,舞会中,我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你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的,再拿西红柿扔你,把你弄得就像是一块西红柿蛋糕,然后在优美的华尔兹乐曲中,让我的同伴们把你围在中间,让你看清楚一张张哈哈大笑的脸,怎么样,这样听着是不是很有画面感。”一边说着霍莲煾一边笑了起来。 康桥依然不说话。 霍莲煾叹了一口气:“和你这样的木头玩可真没趣,那天你不是很拽吗?怎么现在萎了,我那天的行为看在你眼里很幼稚?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故意犯的幼稚病其实需要拥有雄厚的资本,我就可以天天犯幼稚病,而你就不行。”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康桥开口:“霍莲煾,进入正题吧。” 霍莲煾点头:“还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的话吗?” “记得。”康桥说。 侧过脸,霍莲煾正看着她,他问她:木头,要不要那样做? 一千次跪舔他的脚趾头,说一万句我错的离谱吗?不,不不。 回视霍莲煾,康桥摇头。 霍莲煾淡淡的笑了起来:“有骨气,以后霍小樊会为因为有你这样的姐姐感到骄傲。” “我那天的行为是冲动了一点,但是你先犯的错,如果我的行为能得到你理解最好,但无法得到理解我也不强求。”顿了顿:“霍莲煾,我行李箱都整理好了,我这样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这是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康桥站了起来,还没有等她移动脚步就被再次按回座位上。 “我们都还没有进入正题呢,你怎么就急着离开。”霍莲煾收起了笑容,他站了起来,来到康桥身后。 康桥坐着的是那种可以任意调整方向的高脚椅,霍莲煾把她的椅子调整成为面对着大屏幕那个方向。 他和她说:“姐姐,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说着,霍莲煾把遥控机交到康桥手上,指引着她,遥控机对准大屏幕,手往下一按,电视画面出现了极具华丽的酒店房间,床单是枚红色的,玫红色床上有男女裸。露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黄面为远景拍摄,康桥看不清楚那对男女的眉目。 可一颗心在发虚,手里的遥控器都快要拿不住了。 电视屏的画面是静态的,静态画面一页一页翻过,那对男女的脸逐渐被放大,大到想要看不清楚是谁都难了。 垂下头去,不忍心再看。 原来,那天妈妈滴落的真是一滴泪水,不是天上落下了的雨点。 要怎么办才好?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要让妈妈也像她一样收拾行李箱吗?不,倪海棠死都要住进这个漂亮的房子。 “这些是我花大价钱从一位酒店服务生手中买到的,现代文明真是好东西,让一些肮脏的丑陋的无可遁形,木头我说的对吗?”霍莲煾和康桥说:“听说,那男人小樊叫他迈克叔叔。 是的,那男人就是在口袋会放好吃糖果的迈克叔叔,而且这位迈克叔叔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周颂安的大伯父。 什么嘛?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这世界可真小。 真累人! 妈妈累人,霍小樊也累人,最累人的是霍莲煾,这是个披着漂亮皮囊的小怪物,披着漂亮皮囊的小怪物用他好听的嗓音告诉她。 “我朋友还帮我把这些视频制造成为扑克牌,我刚刚玩的那些就是,木头,你妈妈还挺上相的。” 手轻轻的,就怕惊动谁似的,就怕惹谁不高兴似的,轻轻的去触摸他的手腕,和手指一样卑微的还有声音:“霍莲煾,舔一千次脚趾头,说一万句我错得离谱。”艰难的说出:“我愿意。” ☆、第48章 手轻轻的去触摸霍莲煾的手腕,康桥艰难说出:“霍莲煾,舔一千次脚趾头,说一万句我错得离谱,我愿意。” “这话……说得太晚了,我的姐姐。” 说得也是,康桥想。 低着头,闭上眼睛:“要不,就像之前你说的那样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那些事情我当着很多很多人面前做,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到时候一定很有画面感,你说这样好吗?” “不好。”霍莲煾干脆利索回绝:“那样太老套了,影视作品给观众们已经奉献得够多了,那样的事情不适合放在现实里,那是在对人权的一种赤。裸裸的挑战,要是让外婆知道我干了这样的缺德事,会对我很失望的。” 不好,不好啊,那要怎么办? 床上那对男女在干什么康桥自然知道,她只是呆一点,她又不笨。 “那霍莲煾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看把你吓的。”语气倒是很轻松:“不用担心,我不会让那些照片曝光,家丑不能外扬这样的道理我是懂的。” 这话就像是撕开黑幕的那一缕曙光,对的,对的,霍莲煾这话说得真有道理,床上的女人是霍小樊的妈妈,而霍小樊的爸爸是霍正楷。 霍正楷是谁?霍正楷是亚细亚华商会会长。 转过头,紧紧按住霍莲煾的手,康桥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霍莲煾,我妈妈不是那样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她……她一定是喝醉酒了,然后……然后。” 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变成那样了。” 那个早上,倪海棠一身酒气。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木头你妈妈真的给我爸爸戴了一顶绿帽子了。”霍莲煾半垂下眼睛,看着她。 康桥无法从霍莲煾的表情,乃至眼神上判断出这个十五岁少年一丝一毫情绪,她也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霍……霍莲煾,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是什么意思?不是……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康桥听着自己徒劳的声音在断断续续说着。 “老实说,我和我爸爸的关系并没有像外界传说中的那么好,我们的关系从你妈妈住进这里时就开始不好了。” “所以呢?”蠕动着嘴唇,被动问着。 “所以……”他低下头,说话时带出来的气息一缕一缕打在她脸上:“我很期待当霍正楷知道自己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时的表情,那个他看不起的女人居然在他头上扣了一顶绿帽子。” 被动的呆呆的看着霍莲煾的脸,看着他很轻很轻的拍了她两次脸颊,说:“木头,这可是天上掉甜饼的事情,我可以一边欣赏我爸爸的表情,一边看着你们三个被扫地出门。” “不要!”康桥尖叫了起来。 到时候,倪海棠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段来,也许她会把用一条绳子把他们三个捆绑在一起然后在霍正楷面前自焚也说不定,烟酒不离身,生活空虚,长期处于郁闷状态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这样的新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社会版上。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把手上的照片交给我爸爸,木头之前不是告诉你你要乖乖的不要惹事吗?可你都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所以我觉得得给你一点惩罚,让你尝尝在头顶上悬挂着一把剑的滋味,等过几天我觉得没趣了就会把照片交给我爸爸,到时候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我想你还有期待的空间,比如在这几天里出现类似于印度尼西亚海啸这样的自然灾害,那样我就无暇去顾忌照片的事情了,还有,木头你不是和你外婆互动良好吗?不如你把你外婆召唤出来,你说得对,我很怕鬼来着。” 搁在他手腕上的手无力垂落下来,那暗色的窗帘、那从天花板上渗透下来的灯光、那定额在大屏幕上的男女让康桥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离开这里,马上! 成年人的世界就由成年人自己去处理,她反正已经尽力了。 康桥站了起来,想一想,从发牌器那里抽出一张“扑克牌”来,翻到正面,惨然一笑,霍莲煾说得还真对,她妈妈很上相,脸小,五官比例好。 把那张照片拿在手上,康桥要拿着那张照片去找倪海棠,然后狠狠的把照片摔在她脸上,告诉她:你不配当霍小樊的妈妈。 起码那个叫做倪海棠的三流交际花是因为霍小樊才过上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紧紧拽着那张照片木然移动脚步。 然后,康桥听到了这样一番让她啼笑皆非的话: “我说木头,其实你不要太自责,即使没有你那天对我做的事情你妈妈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本着我对你妈妈的厌恶,我肯定会把照片交到我爸爸手上,所以说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不知道我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心里好受点?” 哈!小怪物在猫哭耗子呢。 她的面前刚好放着一个室内高尔夫球杆,你瞧,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另外一个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那种蠢蠢欲动促使着她拿起了那支高尔夫球杆。 真想,把霍莲煾那张脸挥出一个大窟窿来,握紧,回头—— 霍莲煾,除了印度尼西亚海啸,还有召唤出我奶奶,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做掉了你,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到时候霍小樊就成了唯一霍家唯一继承人了,你就在天堂里天天哭鼻子去吧。 动作是做出来了,可,就是下不了手,瞬间穿梭于脑海中的画面里:他背着她于繁星闪烁的夜,他叫她木头,他和她说起关于”老态龙钟”的成语。 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半空中她的手腕被霍莲煾扣住了,他一发力,高尔夫球杆掉落在地上。 然后,她流泪了,她想也许泪水这个时候有点用处,她流着泪和他说,求你了,霍莲煾,不要把那些照片给你爸爸,我妈妈会死的,你也知道她是哪种女人。 把用金钱权利堆积起来的虚荣视为生命的人。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霍莲煾声音冷淡,没有被她的泪水打动。 “可你爸爸也有错啊。” “够了。” “霍莲煾……” “康桥,我得告诉你即使你有幸杀了我,霍家继承人也不会落在你弟弟身上,到时候霍正楷只会再明媒正娶一个和他身份差不多的女人,然后让这个女人给他生下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这样一来你妈妈只会变得更可怜。”霍莲煾眼眸底下有着不加掩饰的藐视:“还有,收起你的眼泪,难看。”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和你妈妈看起来一模一样,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妈妈的,所以,够识相的话赶快给我滚。” 她滚了,走得挺快的,只是把他的游戏室弄得有点乱。 揉了揉眉目,把高尔夫球杆放回原处,关掉电视,再把牌桌上的东西各就各位,霍莲煾看着自己的手背。 这个动作有点无意识,具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动作其实他也想不清楚,就觉得有什么凉凉的液体一滴滴落在上面,明明感觉很凉可又很温暖的模样。 昨天的那场海鲜过敏让霍莲煾今天的精神有些不好,今天可是凯旋之日,等过几天霍正楷回来他就把那些照片交给他。 然后,那三名不速之客就出局了,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当然,他会建议霍正楷给他们点钱。 敲门声响起,姚管家在门外提醒他医生来了。 康桥最终没有把那张“扑克牌”狠狠的甩在倪海棠脸上,那个女人也可怜,她推开房间门进来时那个女人不知道。 没有化妆,拖鞋穿反了,就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放在一边的手机发呆,然后手机响了,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紧张兮兮的接起手机。 挂断手机她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康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康桥应答着,其实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多小时。 倪海棠点了点头,继续坐回床上。 其实,不仅仅是她头顶上悬挂着一把剑吧,那把剑也悬挂在她妈妈头上。 离开倪海棠的房间康桥回到自己房间,她烧掉那张照片,那一刻,康桥想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其实也好。 他们三个人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半夜醒来一身的汗,手掌心湿成一片,慌忙打开灯,手摊开,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汗不是血。 头紧紧埋在膝盖上,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真实、触目惊心,那把刀如之前倪海棠形容的那样很锋利,光看着就让人瑟瑟发抖,倪海棠在笑笑得很漂亮,为什么一个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还可以笑得那么漂亮,不管康桥怎么努力都不能阻止那些血。 次日早上,和往常一般无样,早餐过后拿起包来到倪海棠房间外说了一声“妈妈,我上课去了。” 只是康桥并没有去学院,她来到她的秘密乐园里,她包里放着面包和牛奶,关掉手机躺在草地上,什么也不干就光瞪着天空。 天空可真蓝。 蓝得让她心酸,心酸到眼泪一拨接着一拨,她想,离开这里之后她就要变成不是原来的康桥了。 那么以后,她是不是没有资格在偶发的幻梦中遇到从天而降的黑骑士了:我的黑骑士,逆光而来,把我带出了布满沼泽的黑色森林。 森林外,鲜花盛开,阳光明媚。 偶尔,倪海棠也曾经和康桥闲聊起她年轻时的小情事,十几岁的倪海棠扎着麻花辫,男孩们的目光总是围绕着她转动,他们抢着帮她干活,倪海棠的小手段多得是,比如说她只要拿着她喷了香水的手帕装模作样给那位留板寸头青年擦一下额头的汗水,那位板寸头青年就会屁颠屁颠的搞定她所有农活,在类似于此类的小情事之后倪海棠都会以“男人都那样”来作为总结。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头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的她昨晚会捡起那些事情,翻来覆去的想,越想思路就越为清晰。 果然,她不是好女孩。 要是外婆知道她变成这样子心里应该伤心了吧。 夜幕降临了,这是有着漫天繁星的夜晚,周遭也安静,那个走廊可真长,那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仿佛承载千斤重量似的,最终脚步声停在那个走廊唯一的一扇门前。 许久,敲门声响起。 从房间里传来房间主人声音:“进来,门没锁。” 推开房间门,挂在墙上的钟表正好指在十一点时间,关上门,轻轻的,轻轻的压住呼吸,然后把门反锁上。 那段长长的走廊之后,腿也不像之前抖动得那么厉害了,腿不抖了倒是那颗心在抖着,再轻轻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一步步朝着透出灯光的所在走去。 这是康桥第三次来到这个房间,霍莲煾的房间。 脚踩在褐色的地毯上,沿着地毯上了三个台阶,再沿着地毯来到透出灯光的所在,褐色的地毯上又加了雪白的地毯,地毯上是棕色的床,穿着浅卡其色睡衣的霍莲煾半靠在床上低头看书,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把头抬起来。 脚踩在白色地毯上,一个脚步、两个脚步、三个脚步,顿住,想了想,再靠近半步。 这样一来可以让他更清楚的看到她,连同她唇上涂着的淡淡口红,口红是水红色的。 那天,她和周颂安逛商场,也不知道怎么的被硬拽到化妆品柜台去,然后那位服务生让她试用了这款口红,服务生说她涂上那款口红看着就像是农场里得到最好养分,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蜜桃,让人看着想咬上一口。 那天,也不知道周颂安是哪根筋不对,非得要买下口红送她,口红是买了,不过康桥没有让周颂安掏钱,那款口红价钱价钱极高,为此周颂安接下来一路上都和她闹脾气。 回家之后康桥就把口红随地搁下,然后,康桥在凌晨时间发现了它,那个时间点印在镜子里的她那张脸特别苍白,白得让她都不忍心看,于是她就涂上口红。 涂完口红之后康桥发现那位服务生没有骗她。 此时此刻,康桥希望着,这款口红能帮助她。 再轻轻换气,让自己声音温柔可人,低低唤了一声“莲煾。” 埋头于书上的人抬头,声音讶异:“怎么是你?” 是的,是我。 再往前半个脚步,让柔和的光线落在脸上,面对着霍莲煾。 看清楚了没有?霍莲煾,那涂着水红色口红的嘴唇看起来像不像是得到最好养分,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水蜜桃。 想不想咬上一口? ☆、第49章 周遭灯光很柔和,是康桥想要的那种,隐晦幽柔,在这样的氛围下要干坏事应该会自在一点,起码会放得开一点。 站在那里,用着和灯光一样幽柔晦涩的语气唤了一句“霍莲煾。” 埋头于书上的人抬头,声音讶异:“怎么是你?” 站在那里安静瞅着他,来之前她洗澡洗头,现在她身上有沐浴水的香气,头发有洗发水的香气,她没有和以前一样选择把头发扎起来,而是让头发任意垂落在肩膀上。 倪海棠曾经不止一次埋怨康桥干嘛老是喜欢把头发扎起来,倪海棠总是唠叨着:“康桥,乖,把头发放下来,这样比较漂亮。” “这么晚,你到我房间来干什么?”霍莲煾在皱眉:“干嘛不把头发扎起来,你脸本来就白得就像鬼一样,加上不扎头发,还有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很容易会把人吓一跳。” 康桥想起来莲煾少爷怕鬼呢,不过,他这样说还真的让有备而来的人觉得尴尬。 眉头越皱越紧,因为—— “你踩脏我的地毯了。”房间的主人很不高兴。 这已经是康桥第二次从霍莲煾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上次她听到这句话时迅速把脚移开,可这次没有,反而再往前半步,她的膝盖和床就隔着几公分距离。 “康桥!”霍莲煾提高声音。 康桥没有动,然后霍莲煾手上的书往着她脸上扔来,康桥还是没有动,书结结实实砸到她的头,被砸到的地方很疼,可见霍莲煾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捏了捏鼻梁,霍莲煾一脸无可奈何:“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其实我也猜到你到我房间里来为的是什么,这一次也一定是为了你妈妈,回去吧,如果上次砸画的事情用车祸事故来比喻的话,那么你妈妈这次可是闹出了大型车祸事故,待会姚管家会送药来,你最好现在马上回去,让他老人家看到这么你这么晚出现在我房间里会胡思乱想。” 是灯光的关系吗?不然,怎么迟迟不敢迈开脚步爬上他的床,一定是的,床头灯两边都亮着呢,要不要关掉一边?是要关上左边的还是要关上右边的,应该关上右边的比较合适吧?霍莲煾现在身位距离右边比较近。 再往前一步,康桥就触到右边床头灯开关,并且成功的把右边的灯关掉了,果然是灯光的关系,你看她现在脚就那么一跨,眨眼功夫就坐在霍莲煾的床上去了。 平日里反应总是很快的莲煾少爷这会反应慢了点,她的举动让他一愣,一愣之后:“干嘛把灯关掉,还有干嘛坐到我的床上来,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了,木头你想找死吗?” 说话间霍莲煾手想去触开关,那只手半路被拦截了下来,用尽全力康桥去抓住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在霍莲煾的那句“康桥,你今晚吃错药了?”中康桥抓住霍莲煾的手缓缓的,缓缓的…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那只手被动由着她的指引,穿过白色校服衬衫下摆,缓缓的一寸一寸往上,覆盖在她胸前浑圆地带,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本来康桥想穿一件比较暴露的,可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最终挑了那件最自在的,康桥穿着最自在的就是那套校服了。 康桥很喜欢那套蓝白色组合校服。 除了他和她夹杂在一起的呼吸声之外,任何声音都没有,周遭安静得可以捕捉到尘埃跌落在地上时的声响。 闭着眼睛,机械化的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话说了出来:“只要把那些照片当成是永远的秘密。你,你可以,可以摸,只要,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摸,而且…” 被眼皮所阻挡住的泪水逆流着,一寸一寸倒退,从眼眶往后倒退经过不知名的地方来到心上,一滴一滴的被黑暗吞噬。 那个声音一点也不像来自于她,那个声音接着之前的话,艰难的前行:“而且,而且只要你想你还可以做别的事情。” 搁在那处所在的手为什么还不动呢,它可一点也不小啊,抖动着嘴唇:“要吗?要吗?” 回应她的是那只手的离开,即使是闭着眼睛她也可以感觉到来自于手的主人的愤怒,手从她衣服底下抽离,改成拽住她的衣领,她的身体直接被他提起。 愤怒的声音传达着:“我还以为你和你妈妈不一样,原来都一样,一样的……” 一样的什么呀?康桥睁开眼睛,随着眼帘的掀开,那些泪水得到了解脱,一滴一滴的从她眼角淌落淌下,就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愤怒一样开口说:要吗?要吗?你刚刚也摸了,它一点也不小,而且,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证,谁也没有碰过它,而且,我还可以保证,只有你可以碰,要吗?要吗? “真是!你真是无可救药!”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 知道,她也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她也讨厌现在的她,可讨厌归讨厌她还是做了,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一个纸人,任凭着他提着她,唯一在挣扎的就只有那从眼角不停淌落的泪水了,也仅仅只剩下泪水了,你们看,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尊的。 两张脸距离很近很近,四双眼睛在对峙着,她的在哀求,他的满满是藐视,此时,敲门声响起,管家在叫莲煾:“莲煾,莲煾少爷。” 那个苍老的声音让她就像是那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他的掌控,并且在极快的时间里找到藏身之所,她钻进他的被窝里,而且让自己的身体一直一直往下滑,知直到被单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身体也开始抖动了起来,终于,知道害怕了。 其实她胆子挺小来着。 苍老的声音来自于门的那一边,只要他说一声“进来。”那么那扇门就会被推开,如果没有被推开那么就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她反锁了门。 反锁门,这听起来更加惹人厌烦。 那句“进来”好几次都要从他霍莲煾口中溜出来,可中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迟迟没有说出口,是因为那具紧紧挨着自己在瑟瑟发抖着的身体吗?那具身体的主人也知道害怕了吗? 居然用了这么老土的方法,可她又知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对他不管用,她不是第一个想爬上他床的姑娘,比她可爱比她性。感多的是。 霍莲煾八岁那年一个春天午后,那是一个周末,他和外婆到教堂礼拜,无意间霍莲煾撞到了教堂的神职人员和一位女义工的情。事,他记得推开那扇门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从色彩斑斓的玻璃窗纸射进来的光,光折射在摆放着教徒奉送的鲜花上,那些鲜花在摇晃着,之后,他看到了一黑一白的屁股在那里有节奏的抖动着,伴随着那些抖动的还有从那对男女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难听,扭曲。 悄悄关上门,绕过那个拐弯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之后他把午餐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了。 如果当时不是教堂的玻璃纸那么色彩斑斓的话,如果当时摆放在供桌上的鲜花那么娇艳的话,如果当时年幼的他没有对那位笑容亲切的神职人员有那么一点点崇拜的话,如果那位女义工的丈夫不是外婆朋友的话,那个绕过那个转角他很快就会忘了这件事情。 可这件事情就像是所有孩子们童年时代,披在黑魔王身上那件丑陋的长披肩一样变成一片阴影,挥之不去,以至于他在对于男女之间的那档事情上兴致缺缺。 可,现在又有一位不知死活的想要爬上他的床,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是敌人的女儿,她长着一张酷似敌人的脸。 外面敲门声没有再响起,脚步远去。 很好,很好,相信过了今晚之后他可以摆脱这段时间困扰着他的那些烦恼,康桥和她妈妈完全是一样,擅长于爬床技术,他的窗户大着呢,他要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屡次踩脏他地毯的人丢到窗外去,食物过敏所带来的轻微发烧把他怒火更是衬托得越发熊熊燃烧。 那具身体还在瑟瑟发抖着呢,隔着被单横跨在她身上,唯一露出被单外的是她的手,紧紧拽住被单的手,掰开那双手,扯住被单,往下一拉——被单下的光景让他一呆。 由于灯光光线折射所产生出来的效果,她那张脸大部分隐在阴影当中,若干的光只到达她的鼻尖,一小撮的灯光在她鼻尖淡淡晕开,那鼻尖翘翘的,也不知道怎么得那么的抓人眼球。怔然中她的身体微微在挪动着,头往后仰,然后,鼻尖的那些光线往下跌落,跌落到她另外的一个地方,那涂着水红色的嘴唇水水的,很滋润的模样,在灯光的衬托下就像是枝头上得到最好养分,刚刚到了成熟期的水蜜桃,粉粉的嫩嫩的,让人,让人特别想咬上一口。 咬上一口的话,不知道能不能从其中摄取到水分来呢?这个想法让他的心痒痒的。 着魔般的,低头,含住了那水水的,心里想着会不会出来宛如水蜜桃一样美好的滋味呢,舌尖在上面细细的柔柔的舔。弄着,不够,想要得很多,那回缠住他舌尖极为的生涩,生涩到…愤怒的情绪又再一次被点燃,去它见鬼的水蜜桃,敌人家的女人在夜里涂着口红爬上他的床让他愤怒,更让他愤怒的是他好像有被设计的感觉,紧紧吸吮住她的唇瓣,他要把那蛊惑他的口红颜色给擦得干干净净的,那样看起来就不会是让人想咬上一口的水蜜桃了。 唇从她唇瓣上碾过,停在她嘴角,撑起身影,低头,看着身下的那具身体,当目光触及到被白色真丝布料覆盖住的那两点突起时,他仿佛更愤怒了。 敌人的女儿有备而来,直接真空上阵了,愤怒勾起了他的破坏欲,隔着布料手去罩住,整团握在手上大幅度扩展收缩,那团海绵球状物体在他的手掌中形成了任意形状,这对曾经让他困惑过一阵子的鬼东西他想知道具体掌握在手上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他想证明那不过是两团肉而已,是的,是两团肉,也只不过是柔软了一点,柔软到什么程度呢,柔软到他手稍微一收紧就,就…放轻力道,拇指隔着那一层布料去压住站立于顶端处的那一粒,然后,他听着她轻轻的哼了一声,那一声宛如招魂一般,他的手掌也仿佛着了火一般,那火直接蔓延到了…停下手上的动作,吸气,从腹部提上来的那股气息形成某种的效应,在那种效应中他得到了属于成长的第一次初体验,昂然着剑拔弩张的,想要找到一处温暖滋润的所在进入,这感觉,见鬼!那只想要伸进她衣服里的手被紧紧的拽住,而且用的力气可真不小。 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是你让我摸的。”“你发誓。”“我可没有逼你爬上我的床。”“你发誓。”“别说那些傻话。”“发誓。”“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把你丢到窗户去。”“发誓!”“发誓个鬼,康桥!”“发誓!”“有完没完?”“发誓!”发誓对吧?真丝布料被撕开的那声又响有脆,毫不拖泥带水。 那一阵风吹过,吹开那薄薄雾气,还原了山峰的本来面目,美好秀丽可爱,宛如逐渐绽放的那朵山茶花,那顶尖也是水红颜色的,就像是她说的它可不小,她还说它还没有被人触碰过,有些的原理真的是无师自通,隐藏在他口腔里的舌尖在蠢蠢欲动的,想去逗弄那抹水红色彩,想在逗弄完之后含住卷住细细咀嚼,这个念头驱使着他低下头,但,这具身体的主人的手遮挡在上面了,咬牙切齿“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可不是,他在房间里好好看书,她非得爬上他的床。死脑筋的女人已然在坚持着“发誓!”艹!她知不知道要制服住她并不难。“康桥!”他警告她。“莲煾,你发誓。”这声音抖动到不行,应该是真的在害怕,可即使这么害怕了她的那张嘴还是无比的倔强,徒劳重复着那个发音,他想让她闭嘴,可不知道怎么的“闭嘴”变成那句“好,我发誓。”天知道刚刚他都说了些什么,那双横在胸前的手缓缓拿开,手终于触到了,把那一整团握在手掌中,唇听从心底里的想法,含住那水红色的顶尖,明明看着就像是木头可却是如此的柔软,那种柔软的触感使得某一处蓄势待发的所在也急于得到犒劳,他想放进她里面,他知道能包容他的那处滋润所在在哪里,手从她的胸部往下移动,肋骨、腰侧、沿着百褶裙的曲线、撩起裙摆、手指沿着她的臀部来到她大腿后侧,从她紧紧合并着的大腿两侧穿进去,触到了薄薄的布料纤维,勾起了布料纤维,想扯开,手再次受到了阻挡,身下的那具身体已经颤抖到不行,又…又来了,明明造成现在这样的状况是她的错,一发力,布料纤维裂开,她的手这时才停止了去阻挡他,他们告诉他,在某些方面上男人们总是无师自通,引领着她的腿打开,沿着她大腿内侧,手指触到时宛如遭受到电击,被触到的人似乎也有着和他同样的境遇,回缩,拒绝,不容她退缩,单手扣住她的腰。 老师们晦涩的言语,在朋友们肆无忌惮的谈论,书本中影像中所带来的那些模糊印象在这一刻逐渐还原清晰,手轻轻的去触弄,很脆弱的模样,和他的僵硬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小而脆弱,而他…就像是朋友们口中的说的那样,那是特别敏感的一个小姑娘,敏感且诚实,永远比它的主人知道它需要什么,她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在大幅度的抖动,那抖动有着欲语还休的美好,仿佛没有之前那么的冲动了,半撑起身体去看她脸上表情,慌得像小兔子似的,于是,心里就那么一动,手指浅浅在那里试探着,那张脸开始一阵青一阵红的了,手指再深一点,唇趴在她耳边低低的,姐姐,是这里吗嗯?姐姐,你可是说了,我可以干点别的事情。 无处安放的手最终压在左边床头灯开关上,房间陷入黑暗,在那些黑暗中她的思想去找寻那挂在墙上的《再别康桥》它还在那里,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去看了,还和她第一次见到时的一模一样,黑暗中他的进入直接而莽撞,到达最深处时紧紧咬着的嘴唇因为承受不了那种生生被撕开的疼痛,松开,从口中溢出那声啊—在那个尾音中他在她身体快速抽、动。他每一次推进都好像随时随地会泯灭的她的生命一样,疼痛所释放出来的声音支离破碎着,手下一瞬间去按住他的肩膀徒劳的想去阻止他,不让他进入那么深,然后她听到他气急败坏的警告:别嚷嚷,你一嚷嚷我也疼,你把夹得太紧了。怎么可以让他疼呢,万一他因为疼不高兴反悔了怎么办?于是她再次咬住自己的嘴唇,而且还沿着记忆中在看的黄色小书时那种会讨男人喜欢的法子,手伸进他的头发里,任凭着他又顶又撞的,任凭着他的手掌握住胸前的柔软,捏圆搓扁。黑暗中两具生涩的躯体在重复着极为单调的动作,疼痛使得她陷入了某个混沌的世界里,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九的时间,那声低低的嘶吼声把她从那个混沌世界拉回来,他埋在了她身体里面,头搁在她的肩窝上,他的喘息声打在她耳畔,急促愉悦满足,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她的也是,他的手从她胸前滑落,两具身体宛如从水中捞起来一样,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力气说话,极为安静的周遭就只剩下了时间在行走的声音,滴答,滴答… 离开霍莲煾房间也只不过十二点时间多一些,离开时霍莲煾在洗澡,洗澡之前他把他的一件外套递给她,穿这个回去,外套不用拿回来了,那个时候的霍莲煾看着和霍正楷像极了,手从被单里伸出来接过外套,等浴室响起水声,康桥从床上起身,脚一触及到地面,整个身体因为猝不及防间瘫倒在地上,然后那里又开始撕裂般的疼了起来,甚至于一吸气就会要她的命一样,艰难从地上站起来,穿上外套,幸好的是霍莲煾给她的那件外套够长,长得都差不多及到她的脚板上了。 借助房间的一些遮挡物,一小步一小步的沿着房间门口走去,渐渐放缓着脚步,停在了那里,侧脸—— 那副《再别康桥》还在那里,白色的底黑色的字,黯然转过头,只有康桥知道,其实一切已经不一样了,不再一样了,以后不会再迷恋那些了。 轻轻带上门,捂紧身上的外套,往着长长的走廊那一头,靠在走廊的拐弯处,借助走廊的墙壁来支持那具眼看着就要像纸片人一样跨在地上的身体,被长长外套遮挡住的双腿在打颤。 走廊的壁灯把她的身影投递在地板上,瘦瘦的,小小的,有点像小老太太。 ☆、第50章 回房间的路康桥走了很久很久,沿途经过的房间房间门都紧紧闭着,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中,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睡意铺天盖地,长梦就像是无边无际的画卷,在长长的画卷中,自始至终都有着一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小小身影,她一步步往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挪过去。 触到时,脸埋在她肩膀上,喜极而泣。 就像受到莫大委屈似的,呜呜,呜呜的。 也许她的哭声吵到那小小的身影,甩开,贴上,再甩开,索性最后她无尾熊一般贴上去,一边奶奶,一边大声嚎哭着。 呜呜,呜呜…… 是有点吵,然后她收住了声音,可…… 那呜呜声还在继续着,近在咫尺,有人在摸她的脸,摸她脸的手小小的,那是她喜欢的小手,那双小手一个劲儿拍着她的脸。 嗯,是她的小樊呢。 是她的小樊在呜呜,呜呜的,不是她。 不过下手可一点也不轻,开口“疼”,可嗓子就像是在发烧似的,那句发音怎么也挤不出来,手想去阻止那只手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的那点力气就只能做到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一室的光,那张朝着她凑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周遭有淡淡的药味,这是她的房间。 “姐姐?”哭哑的嗓子试探性唤着她。 手指轻轻去触摸霍小樊的手指,小家伙这才破涕而笑:“姐姐你生病了。” 这一觉康桥睡了一个白天和差不多两个夜晚,小樊是在昨天傍晚发现的她,用他的话来说姐姐和平常不一样,整个人就像是火球似的。 之后据说医生的话把倪海棠吓得花容失色。 “姐姐,医生说如果再晚发现的话你就会变成白痴。”霍小樊和她说。 康桥虽然瘦可身体一向很好,除了偶尔吃坏东西肚子疼之外发烧感冒这些几乎都没有,这次高烧来得毫无征兆,连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其中原因康桥大约猜到一点,那晚,霍莲煾也是处于微微发烧状况。 不过康桥想这场发烧来得挺及时,最近她在学舞蹈,这样一来这几天就可以避开那些大幅度动作了。 是夜,倪海棠来到康桥的房间,她坐在床前,手触摸着她的手,说:“康桥,你这次生病真的把妈妈吓坏了,你在发烧期间嘴里一直喊着奶奶,那时,妈妈有种感觉,也许你外婆觉得不能让你再跟着我了,所以她要把你带走了。” 说完那些话,倪海棠看着她,就好像不这么看着她的话她就会被外婆带走似的。 在倪海棠的目光下康桥下意识把睡衣领口拉拢,她总觉得霍莲煾会在她颈部上留下那种会暴露秘密的红色印迹一样,在做这些动作时她不敢去看倪海棠,害怕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会从她眼眸底下发现那个夜晚的秘密。 “康桥。” “嗯。”垂着眼睛低声应答着。 “以后,我会学习当一位好妈妈,就像是别人家的妈妈。”她说,仿佛是怕康桥听得不够清楚一样,倪海棠说这些话时语气放得很慢。 “好。”应答着。 展开双手,康桥第一次主动去拥抱自己的妈妈。 康桥自始至终都记得那天早上倪海棠说过的话:“只要妈妈度过这次难关,以后就戒酒戒烟,和你和小樊好好过。” 以后,他们三人要一起好好过,她、倪海棠、霍小樊三个人,一起到商场去,节日一起到电影院去,穿着一模一样的服装一起到海边去游泳。 三个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康桥的病没有很快好起来,持续的低烧让她连续缺了好几天的课,倪海棠也不催她,每晚睡前倪海棠都会到康桥的房间呆一会,她甚至还说出“康桥,你要是不喜欢上那些补习课以后就不要去了。” 这几天,周颂安也在给霍莲煾补习完之后会来看康桥,他给康桥带来了一些关于霍莲煾的消息,霍莲煾最近几天都在家,而且据说学习很认真。 康桥生病的第五天下午,倪海棠给康桥削水果,康桥在看书,那声“啊”来的很突兀,抬起头来康桥先看到的是倪海棠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手指,削水果时她被水果刀割伤了,现在,她的手指在流血。 康桥为倪海棠处理伤口时听到她喃喃自语声“我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了,我觉得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不不,也许已经发生了…” 康桥自然知道倪海棠担心的是什么,现在的倪海棠俨然如惊弓之鸟,最近几天里倪海棠一张脸快速消瘦了下去,眼眶带有着淡淡的淤青。 “妈妈不要胡思乱想,哪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康桥尽量用极为轻松的语气说出。 没有受伤的手落在康桥头顶上,倪海棠的声音带着那么一点点神经质:“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康桥你知道吗?你外婆出事的那个时间点我也在削水果,当时也被割伤手了,而且是同一根手指。” “那只是巧合。” 倪海棠宛如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康桥不信你看,那伤口还在。” 康桥在倪海棠手指上新添的伤口旁边看到另外一道旧伤口,两道伤口几乎一模一样,抬起头,呆呆看着倪海棠,她想她现在的脸色一定白得就像雪一样,她想倪海棠一定被她的脸色吓到了。 倪海棠挤出极为勉强的笑容,用假装出来的轻松语气,嗔着:“看把你吓的,妈妈刚刚只是在胡说八道,康桥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对的,对的,康桥木然点头,明明那晚霍莲煾发誓了。 倪海棠离开房间之后康桥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只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颗心忽上忽下的。 小会时间过去,房间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周颂安,周颂安比一般来的时间点还要早上一个多钟头。 周颂安告诉康桥今天下午霍莲煾取消了补习,因为霍莲煾要和霍正楷打壁球。 霍正楷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周颂安带来的消息让康桥心里的不安持续扩大,开口,说:“颂安,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想休息。” “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周颂安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拿电话。 拉住周颂安的手:“不用,我睡一觉就好。” 他的手落在她额头上,深深看着她:“康桥,快点好起来,好了之后我带你去吃冰淇淋,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 康桥点头。 周颂安走了。 周颂安走后,康桥打电话问了姚管家,姚管家说是霍莲煾打电话让霍正楷提前回来一天。 挂断电话,康桥知道事情十有八九应该是那样的,霍莲煾是两面手,她不是已经屡次吃过他的亏了吗?怎么还这样如此轻易的相信他!天真的以为霍莲煾再怎么坏心也会是虔诚的,霍莲煾出生时信奉基督教的林芝华曾经让牧师为她的孩子举行仪式,接受过仪式的孩子就成为太阳之子,每一个太阳之子一生都要信守诺言。 离开房间,康桥沿着那天晚上走的那条路,脚步飞快,周颂安告诉她霍莲煾和霍正楷打壁球的时间约定在三点,现在是两点三十五分,康桥在心里祈祷着,霍莲煾能在他房间里,不然,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 踩在地板上的脚步轻飘飘的,头有千斤重,仿佛一不小心头就压垮身体似的,每一步都力不从心。 午间的长廊静悄悄的,停在霍莲煾房间门前时康桥已经气喘吁吁,没有任何顾忌打开霍莲煾房间门,庆幸的是门没有锁。 一直往里面走,一处一处地方找,最终在衣帽间找到了霍莲煾,霍莲煾正在对着镜子整理球衣领子。 光影把她的影子淡淡投递在地面上,宛如游魂般一步步飘向了霍莲煾,然后站在霍莲煾身边,等待着。 不知道是她的脚步声太轻了,还是霍莲煾太过于集中精力整理衣领了,他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弄得她也不敢开口。 她和他距离很近,他整理完了衣领,侧过身来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几秒之后,霍莲煾声音气急败坏:“你怎么整天像一只鬼一样。” 好巧,康桥也有这样的感觉,可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谈论这些,开口问他霍莲煾你要去哪里? 后退,霍莲煾和她拉出距离,他在打量着她,从头发到脚,淡淡的嘲讽厌恶跃然于他眼底眉梢:“又没有扎头发?校服变成了和尚袍子?” 离开房间太急,康桥没有时间换衣服,她现在穿的是看起来有点像和尚袍子的长睡衣。 “不过,姐姐,现在可是白天,我可没有心情在白天和脸白得像一只鬼的女人玩那种游戏。” 说完后,霍莲煾弯腰拿起放在他脚边装着球拍的包。 康桥手一横,挡住了霍莲煾,死死的拦住。 “霍莲煾,那时你发过誓的。”艰难的说着,康桥很不愿意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可现在她不得不去回忆。 “我没有忘记。” 那就好,那就好,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在那口气刚刚松下时又听到他说。 “可那时你说的是照片。” 仰头,目光呆呆落在他脸上,嘴里喃喃问着:“什么意思,霍莲煾,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那时说的是照片?” “又……”淡淡的语气转换成为了不耐烦,他手往她脸上伸,展开的手掌结结实实遮挡住她的整张脸:“又是用这副鬼模样,康桥,我很讨厌你这样看着我,眼珠子看着要掉下来似的。” “什么叫做我那时说的是照片?霍莲煾你说清楚一点。”手去扯他蒙在自己脸上那只手的手腕。 “说清楚?好吧,那天给你看的不是除了照片还有视频吗?你那天可没有说视频。”这话,这语气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所以待会,我去见我爸爸时,就不把照片给他了,我就把视频给他。” “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挡住了那张脸,那张在那个晚上他一直想毁掉的脸,这是他妈妈的房子,他的房间还挂着他妈妈的画像。 而他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和敌人的女儿上床了。 多可笑!可笑而且荒唐!这一切来得如此的毫无征兆,以至于那个晚上洗完澡之后霍莲煾站在床前发呆了近半个小时。 凌乱的被单,残留在房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提醒着他,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之后,他让佣人换掉所有床上用品,等到棕色的系列床上用品换成了深蓝色时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个夜晚他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他们计划驾驶帆船横跨太平洋,在这之前他要做到的是把那段视频交给霍正楷,然后所有一切连同那个荒唐的夜晚到此终结,他要把这个荒唐夜晚发生的一切丢到太平洋海底。 可,随着日期一天天临近,他并没有因为拟定好的计划获得平静,反而心情越来越为焦躁,他总记得那具在自己身下瑟瑟发抖的身体,就像是屠宰场上被拔光所有毛发的小鸟儿。 每当这个时候,霍莲煾总是在心里催眠自己“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于是,昨晚,他打电话给霍正楷。 再这样下去,霍莲煾想再怎么催眠都无济于事。 是敌人的女儿先挖的陷阱。 是的,是那样的! 此时此刻,面对着那张雪白雪白的脸,霍莲煾冷冷的说着:“康桥,现在感觉有点糟糕对吧?就像是赔掉了夫人折掉了兵?” 脑子里晕乎得厉害,能抓得住的唯一念头就是阻止霍莲煾从这里出去,这个念头促使着她推开了霍莲煾,然后急急关上衣帽间的门,并且用背堵住房间门,让自己的身体宛如树桩一样竖立着。 她妈妈答应了她,以后要好好的,和她和霍小樊做很多的事情,他们三个。 霍莲煾一步步走向她,如此轻而易举的把她提起来,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着让她的眼睛睁着,睁着的眼睛紧紧盯着霍莲煾。 也用尽力气挤出那些可怜兮兮的发音:“霍莲煾,不要把那些交给霍叔叔,那样,我妈妈会死的,你不是怕鬼吗?” 他似乎没有被吓到呢。 “霍莲煾,我外婆一定舍不得看到我被欺负的,你是欺负了我,霍莲煾你知不知道那晚你弄得我可疼了,霍莲煾我告诉你哦,我外婆很护短的。” 还是无动于衷呢。 抖动的嘴唇还想开口。 “闭嘴。”冷冷的声音在她耳畔盘旋着:“你现在这个死样子已经比鬼更难看。” 说话间他手一松,康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她甚至于感觉到自己的飞行弧度就像是一片纸片人一样,风吹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霍莲煾的脸越来越远了。 衣帽间的那扇门关上了。 这个午后,霍家好几位佣人都看见他们的小主人抱着那个“拖油瓶”走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 据说是他们的小主人在路上捡到的那个“拖油瓶”,据说她就昏倒在某个地方,闻讯赶来的姚管家告诉莲煾少爷最近那个“拖油瓶”已经生病了一阵子了,姚管家还详细告知了日期。 在听到这些时莲煾少爷加快了脚步,抱着那个宛如纸片人的“拖油瓶”改往车库跑,期间,身强力壮的保安大哥想代手被他狠狠的拒绝。 这个下午他们的主人被莲煾少爷凉在了壁球室。 这件事情得出的结果就是:“他们的莲煾少爷果然是天使。”“如果是我的话肯定选择见死不救。” ☆、第51章 翠绿窗色帘,柔和色彩的挂画,还是那个房间,还是同一张脸。 最近她身体状态真的是不好,这已经是康桥第三次从昏迷中醒来了。 日头是淡黄色的,霍莲煾还穿着之前在他房间穿的球服,看来她这次昏迷时间并不长,意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注视霍莲煾。 宛如看到她的心思一样。 “我放了我爸爸鸽子。”他轻描淡写的。 目光还是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他皱了皱眉头:“我警告你不要用你那死鱼眼睛看着我。” 宛如没有听到霍莲煾说的话一样,康桥继续看着霍莲煾。 这次霍莲煾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往窗走去,停在窗前,背对着她。 康桥呆呆的看着霍莲煾的背影,许久,终于等来了她希望听到的话。 “就按照你想要的那样,你妈妈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我就当做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顿了顿:“不用担心,这次不是诳你的。” 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目光离开霍莲煾,落在墙上的挂画上。 周遭很安静。 小会时间过去。 霍莲煾又说:“你应该听说了那天食物过敏。” 心里一滞,目光从挂画上回到窗前正好和霍莲煾碰个正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霍莲煾已经从面对着窗户变成了背对窗。 目光短暂的接触之后又不约而同移开。 垂下眼睛,康桥应答了一声“嗯。” “因为食物过敏导致的发烧,所以我那时脑子有点不好使……”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了霍莲煾自言自语的咒骂“见鬼,我和她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咒骂完了之后,霍莲煾来到康桥面前,居高临下:“听着,所有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懂吗?” 康桥点头。 “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是我和你,我和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以后,让你妈妈安分点。” 康桥再点头。 “真是像一块木头一样。”霍莲煾又低低咒骂了一声。 于是,康桥干巴巴开口:“会的,我会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且,我还可以和你保证,相同的错误我妈妈不会再犯。” “那我走了。” 康桥点头,怕被霍莲煾说她像一块木头一样,扯开嘴角,说了一句“再见”。 他在看她,想了想康桥手动了动做出再见手势,她极为别扭的手势让霍莲煾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里头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调侃:“以后,可不许用你外婆再威胁我了。” 再扯了扯嘴角。 终于,霍莲煾离开了,康桥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望着窗外,思想放空,这是她这些天来做得最多的事情。 第n次,康桥脸被倪海棠强行从面对着窗户扳回来面对着她,勉强打起精神来,用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语气:“妈妈,真的就像霍莲煾说的那样。” 很显然,倪海棠不大相信那样的说法,霍莲煾无意中发现昏倒在地上的康桥,然后把她送到医院里,更加确切一点来说倪海棠是不相信霍莲煾会那么好心。 这次康桥只能打起精神面对着倪海棠,她妈妈在观察她呢,到底她那乖巧的女儿有没有在骗她。 按说不会啊,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康桥脸朝着倪海棠凑近一点,一本正经说着:“妈妈,要不,我去勾引霍莲煾。” 她的话果然让倪海棠的表情大惊失色。 康桥继续说着:“我想方设法把霍莲煾迷住,然后我让他不要来烦你,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对吧?妈妈?” 话刚刚说完,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脑子被烧坏了?”倪海棠语气又急又气的。 康桥背靠回床上,看着倪海棠笑,倪海棠的手指都快戳到她眼睛了:“以你这么笨的脑子还想去勾引霍莲煾,如果你能勾引到霍莲煾的话,老娘我十个霍正楷都可以拿下。” 康桥咧开嘴笑。 “是你刚刚的想法启发到我,要不,下次找一个机会我假装昏倒在霍莲煾的面前,”状若自言自语着:“不过那时得穿漂亮点。” “咚。”的一声,倪海棠手再次结结实实的敲在康桥的脑门上。 倪海棠转身去倒水时康桥收起了笑容,目光重新回到窗外,开始了又一轮新的催眠:没有那个夜晚的事情,没有那个夜晚的事情,是的,现在不是在催眠,真的没有那个夜晚的事情。 是的,没有那个夜晚的事情。 就像是那场偶发的事故一样,两位当事人已经达成了私下和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刚刚好,倪海棠倒完水转过身来,康桥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这个夜晚,持续不断的低烧没有再光临。 次日,康桥出院。 出院的第一天晚上,倪海棠亲自下厨,这位晚上,没有布餐的佣人,康桥和霍小樊吃到了倪海棠第一次给他们做的晚餐,白粥配海南小菜。 几天过后,康桥也吃到周颂安说的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光听周颂安说的那些材料康桥就觉得冰淇淋味道会特别的好吃。 几口下去之后,康桥觉得冰淇淋的味道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吃,应该要很好吃才对啊。 “怎么样,味道特别棒吧?”坐在对面的周颂安问她。 点了点头,抵达舌尖的香草味道有淡淡的苦涩,并不是冰淇淋的味道不好康桥知道。 离开冰淇淋店时间还早,他们沿着海湾的马路走着,还是那样周颂安话多康桥话少,饶了一圈他们回到冰淇淋店。 还是和以前那样她在冰淇淋店外面等着周颂安,这天,康桥遇到前来的冰淇店找周颂安霍小樊口中的那位“迈克叔叔。” 周颂安口中的那声“大伯父”让康桥的身体瞬间僵立,迎面而来的高个中年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心里再次催眠着自己:是的,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她没有见到过那些照片一样。 倪海棠在履行着她的诺言,好好的当一位妈妈,所以,现在的她和霍小樊很幸福,她的小樊昨晚第一次和她妈妈撒娇了,“妈妈,你要陪我看动画片”那声音特别的甜腻,而且,倪海棠为了让生活变得充实起来,她向几家福利机构递交了志愿者申请表。 调整好表情,站在周颂安身边,在周颂安的那句“大伯父,她就是我常常和你提前的康桥。”中康桥对着那位中年男人展开微笑,笑得自然随和。 中年男人看着她,一秒、两秒。 第三秒,康桥笑着和周颂安说:“我们之前见过。” “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我们是见过,在医院,不是,是在超市门口,对我们见过。”中年男人在一番语无伦次之后,落荒而逃。 留下了在原地发呆的周颂安:“我大伯父今天是怎么了?” 日子一天天在流淌着,霍家男主人依然鲜有在家的时间,康桥偶尔听到关于霍莲煾的消息,莲煾少爷出海去了,莲煾少爷回来了,莲煾少爷今晚要和他朋友们在家里开派对,莲煾少爷明天要参加朋友的庆生会。 一切都在延续着以前一贯的模式,这样很好,这样很好的。 最好的是她的妈妈没有食言,她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她抽出很多时间来陪小樊,而出现在她小樊口中的“妈妈”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小家伙在说起“妈妈”时眼神明亮。 在平静流淌的日子中八月来临,一个暑假眼看又要过去了。 八月中,下午五点左右时间,康桥和霍小樊刚刚从外面回来,由于最近几天后门的防盗系统在维修,他们都是从正门出入。 经过篮球场时霍小樊忍不住朝着篮球场那边看了看,透过围栏可以看到篮球场上很热闹的样子,不时从篮球场那边传来烤鱼的香味。 拉着霍小樊的手康桥脚步更为的匆忙一些。 那颗篮球夹杂着风声呼呼朝着他们这边来,下意识间康桥把霍小樊紧紧的护在怀里,下坠的篮球结结实实砸在她背上。 那一下,还真疼,康桥揉了揉肩膀。 余光中康桥看到逐渐朝着他们这里跑过来的身影,拉起霍小樊赶紧往前走,几步之后,康桥看到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双蓝白组合球鞋,然后霍小樊挣脱了她的手。 在霍小樊的那声“莲煾哥哥”中康桥只能勉强停下脚步站在一边,霍莲煾把霍小樊的手交回给她。 拉着霍小樊的手康桥想继续往前走,可挡在他们面前的霍莲煾丝毫没有想让开的样子。 “脚难道不是用来跑的吗?”霍莲煾如是说:“听说你是在很穷的村子里长大的,饭桌上的除了咸鱼还是咸鱼,这可是公认的会让人脑子变笨的食物之一,我说你是不是咸鱼吃太多了,所以脑子总是比别人不好使,所以,不明白其实脚是用来逃跑的。” 霍莲煾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康桥只能拉着小樊绕开路,刚刚移动脚步,霍莲煾手一伸就拦住她的去路,声音里头带着很明显的幸灾乐祸:“木头,刚刚砸的那一下一定很疼对吧?” 暮色逐渐转浓转厚,脚踩在草地上,不停来来回回着,目光时不时的往着那道门廊。 不久前在篮球场也不知道霍莲煾安的是什么心,他问霍小樊要不要和他们玩,霍小樊自然是求之不得了,晚餐时间霍小樊往康桥手机里打电话语气兴奋的说他今晚要和莲煾哥哥一起用晚餐。 而倪海棠今晚也要和她的义工朋友们一起聚餐。 八点半,霍小樊终于回来了,不过是被霍莲煾抱着回来的,他趴在霍莲煾肩膀上呼呼大睡。 从霍莲煾踏进这里康桥就一步也不落的跟着,跟着他进了霍小樊的房间,在一边看着他把霍小樊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冷不防,霍莲煾侧过脸来,康桥慌忙躲开他的眼神。 “怕我又给他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嗯?”霍莲煾语气里不无嘲讽。 “你有吗?”康桥老老实实问。 确实,这是她一整晚都在担心的事情。 那个抱枕直接朝着康桥扔了过来:“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怎么整天神经兮兮的,那样的事情一次两次有意思,次数多了就没意思。” 心里松了一口气康桥把抱枕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垂手待立,而霍莲煾仿佛一点也不想离开的样子,他在看他送给霍小樊的机器人。 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康桥心里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你都不和我说一声谢谢吗?”霍莲煾慢悠悠开口:“霍小樊可一点也不轻,我可是抱着他走很长的路。” 说得倒也是,霍小樊最近很能吃,都快要变成胖小子了。 顺着霍莲煾的话干干说了一句“谢谢。” 那句谢谢之后康桥又听到霍莲煾说“水。” 水?呆呆看着霍莲煾,霍莲煾直起腰,皱眉:“我有点口渴。” 口渴,口渴啊。 “好,好,我马上给你倒水。”康桥说着,转身,往着冰箱走去,从冰箱拿出水,水拿在手里她又去找杯子。 嗯,杯子找到了,把水倒进杯子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微微颤抖着的心仿佛蔓延到脚上去了,脚有些的站不住。 另外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原先的阴影,康桥不敢动,看着那片阴影伸出手开,手往着她的头发。 好好的马尾辫被弄散开了,些许垂落在她脸上,指尖的温度距离她脸颊越来越近,手紧紧握着杯子。 转身,伸手,说,霍莲煾,水倒好了。 他接过杯子,不过杯子被搁放到了一边。 他的指尖还是落在她的脸颊上,声音很轻很轻:“还是不把头发绑起来看着顺眼多。”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她好不容易相信了没有那晚的事情。 是的,没有那晚的事情,真的没有。 于是,对于他的话她做出如是回应:“天气太热,把头发绑起来会凉快点。” 从他鼻腔里发出极轻的“哦”然后那张脸朝着她逐渐靠近,近到她很清楚的看到他微微颤抖着的眼睫毛。 近在咫尺时她别开脸去,他停止了朝她靠近。 浅浅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木头,你刚刚的表现还行,我得知道你有没有实行我之前和你说的话,要是知道你没有的话我心里会很不舒服。” 霍莲煾离开了,临离开前莲煾少爷警告她以后不要故意出现在他面前,即使不小心遇见了也要想方设法避开。 ☆、第52章 眼前这位被他压在沙发背上的女孩叫什么来着?霍莲煾努力的想可还是想不出她的名字来,不过,想不出她的名字不要紧,只要她够漂亮够性。感就行。 半个小时之前,透过俱乐部包厢玻璃霍莲煾第一眼就看到她,置身于数千人的舞池当中,打扮惹眼身材火辣,男孩子们都围着她转。 他离开包厢走向她,他朝着她伸手时她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手交给他,在同伴们的尖叫声中他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包厢里。 短短的对话之后他目光从她脸上往下,落在她仅仅被小片衣料包裹住的两颗球上,女孩想必善于挑。逗,她用呼吸把胸前的两颗球运用得就像是刚刚揭开锅,正在发酵的大馒头。 霍莲煾猜刚刚那些围着她转的雌性生物们一定冲着这两颗球来。 嗯,够大,大而浑圆看着很有弹性,目测比那块木头大,而且大得不仅是一丁点,不过,目测并不准。 手轻轻扯了女孩的手,女孩就软软的跌落在他怀里,唇落在她颈部上,手往着那两颗球罩了上去。 可! 从兴致勃勃到兴致索然也仅仅是三秒钟时间,握在手里的就像是海洋中的那种软骨鱼,而且还是胖嘟嘟的软骨鱼。 手再加大力度,为什么不像是软绵绵的豆腐呢?那种软得不舍得用力,可又忍不住的想用力捏碎的触感。 而那只胖嘟嘟的软骨鱼更是让他胃部一阵作呕。 猛得推开缠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了?”娇喘吁吁问着。 “等我下次食物过敏时在找你。”靠在沙发上,连眼睛也懒得去看。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被男孩子们宠坏的女孩蹬着高跟鞋气呼呼走了。 从沙发站起来靠在墙上,霍莲煾心里没有来由的烦躁了起来。 在那颗篮球没有砸到她之前,确切来说是在她没有阴魂不散的出现在篮球场之前一切都被保持得很好,按照计划中的那场食物过敏引发的那个荒唐一夜被淡化在日常生活中。 可那颗砸在她背上的篮球把这一切打破了,第一时间想的是:那个笨蛋不会躲开吗?傻兮兮的站在那里被篮球砸!她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块木头,那一下肯定很疼,然后一切就变得鬼使神差了起来,连同拿下她束头发的发圈,他更喜欢她不扎头发的样子,在晚风的夕阳里头宛如金丝线一般。 那一个瞬间涌上心头的让霍莲煾有见鬼了的感觉。 陆续的,康桥从佣人口中知道关于莲煾少爷最近心情不好的事情,莲煾少爷心情不好表现在于他频繁解雇佣人这件事情上,据说被频繁解雇的都是霍家的厨师,在莲煾少爷心情不好的这些日子里霍家佣人在私底下讨论着这样的话题“莲煾少爷挺会骂人的。”据说骂哭了好几个女佣人。 佣人们把他们小主人心情不好的原因归结为他外婆最近病情复发所引起的,据说,霍莲煾的外婆最近身体状况不大好,而由于他护照问题导致他只能乖乖的呆在文莱,所以,那个孩子急了。 八月末,暑假结束。 康桥到学校报名的这天遇到一件事情,坐在她前面座位的女孩子在她家长的带领下到学校办理休学手续,一向爱笑爱闹性格外向的女孩那天一反常态,跟在自己母亲身后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的沮丧。 那女孩离开不久之后康桥知道她休学的原因,那个原因让她当场愣住,那女孩怀孕了。 十五岁就当妈妈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康桥一边走着一边脑子在想着这件事情,然后,脚步也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好像要走不动似的。 走完走廊下了台阶,站在露天操场上,风从四面八方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站停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挂在她头顶上的太阳强光仿佛会蜇人似的。 木然垂下头,然后往着学校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又迅速停顿下来,不能跑,不能跑,他们说,他们说…… 捂着嘴,不让任何慌张的发音从她口中溜出来。 如果不捂住嘴的话康桥怕自己会因为害怕大声尖叫起来。 站在学校门口前,康桥慌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她要给霍莲煾打电话,手机拿出来之后康桥才想起她没有霍莲煾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刻,她居然没有霍莲煾的电话号码。 怎么办,怎么办?然后康桥想起周颂安也许知道霍莲煾的手机号,拨通周颂安的手机,庆幸的是周颂安知道霍莲煾的手机号,报完那些阿拉伯数字之后他问她要霍莲煾的手机号干什么。 “我有点事情要问他。”她很平静的回答周颂安的问题。 康桥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了下来,颤抖的手指输出那些阿拉伯数字,电话接通了,可电话主人一直迟迟没有接起手机。 再拨—— 等待的时间笼长到康桥以为自己要石化了,终于,手机主人接起了手机。 是霍莲煾的声音。 那个不确定的因素使得在这个瞬间让康桥对手机那端的那个声音产生了微妙的依赖心理,这是她除了外婆离开之后第二个最为无助的瞬间。 “霍莲煾。”她叫着他的名字。 “谁?”他语气听着可不大好。 于是,她又叫了一声“霍莲煾。” “康桥?”这次他听出来了。 “霍莲煾,我那个没有来。”康桥说着,扁着嘴说着,就像是年幼的她在和外婆诉苦:奶奶,我今天走了很多路,我走得脚都疼了。 “喂,话给我说清楚点,什么那个没有来。”声音越发不耐烦了。 “霍莲煾,你能不能来接我,我现在很害怕。”她说,害怕让她的声音染着淡淡的哭腔。 “让我去接你,木头你今天又吃错药了?”那边霍莲煾的身体一下子提高了数倍。 转过身去,面对着学校围墙,身体缓缓的蹲了下来,捂着电话,低低说出:“霍莲煾,我也许怀孕了。” 那个夜晚他释放在她身体里滚烫的液体好像会灼人似的,此时此刻她想起了才恍然大悟,刚刚在操场时她用了很多的力气才数清楚,她的经期已经迟到了整整五天。 然后,她听到了电话彼端的那声嘭—— 那是他在摔东西的声音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更加荒唐了:倪海棠怀了霍正楷的孩子,康桥怀了霍莲煾的孩子,那么,以后霍小樊该叫他们的孩子作什么?她的孩子又要叫霍小樊为什么? 如果那样的话,那么一切该得有多么的可笑,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难听得就像在哭一样。 电话那端是让人宛如要窒息般的沉默。 许久—— “你现在在哪?”霍莲煾问。 现在康桥站着的所在是斯里巴加湾女中著名的幽。会圣地,一到晚上这里就热闹了,树和围墙勾起了天然屏障,男孩女孩们躲在树下亲热。 日当正午,靠在学校的围墙外康桥茫然的看着被树木包围着小径,也许,霍莲煾会从那条小径来。 霍莲煾并没有让康桥等太久的时间,他真的是沿着那条小径朝着她走来,暗条纹衬衫配深色的棒球帽,加上身高优势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特意来到这里和情人幽。会附近大学的大学生。 他揪住她的衣服,迫使着她的身体离开围墙,康桥清楚的看到霍莲煾被棒球帽遮挡住的脸部表情,阴郁、愤怒、鄙视。 揪住她的衣服,咬牙切齿:康桥—— “不用担心,我不是另外一个倪海棠。”康桥说着。 在他的发力下,被揪住的衣领勒得她只能频频换气。 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假如真的有孩子的话,我会离开这里,然后,和你、和我妈妈、和小樊、和你们家所有所有的一切,老死不相往来。” 缓缓伸手,一字一句: “我以我外婆的名义发誓。” 许久—— 在康桥以为自己要窒息时,霍莲煾终于松开了手。 康桥和霍莲煾坐在计程车后座上,此时此刻,他们正前往距离斯里巴加湾市区一百多公里的卫生所,他们自然不敢在斯里巴加湾市区检查,他们前往的卫生所地址是霍莲煾的朋友给他的,据说是越南人开的,到卫生所看病的大多都是一些流动人口,为了保险起见,来这里之前康桥还在一家服装店换掉了她的校服。 挨着车窗一左一右坐着,从坐上计程车之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计程车经过那个u形弯道时产生的冲力让康桥身体往外大弧度倾斜。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计程车重新回归平稳之后,霍莲煾的手从她肩膀上放了下来,他的手指尖触了触她的手指尖,说:“也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愿吧。 这真是一个慌乱的下午,到达卫生所时,卫生所的人告知他们这里唯一的妇产科医生今天外出出诊。 距离卫生所不远的地方住着数百户越南人,斯里巴加湾市是典型的海上城市,越战期间有若干越南人为了躲避战乱开着船来到这里,他们开发了这片区域,长时间在水上生活,为了方便这些越南人卫生所在水上设立小型的门诊部,今天是那位妇产科医生的门诊日。 霍莲煾在详细的问了门诊部的具体位置之后拉着康桥来到码头。 数十个座位的载客船就只坐着康桥和霍莲煾,他们肩并肩坐在靠近船沿的位置,船往着水上的越南人家使去,坐在船上,远远看去水茫茫的一片,就像是永远找不到边际一样,头一歪,找到了他的肩膀,他没有避开。 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茫然的望着前方。 十几分钟之后,船到达了卫生所的门诊部,船因为海风摇晃着,霍莲煾站在门诊部门口,手伸向了她,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水上门诊部极为简陋,康桥和霍莲煾坐在护士指定的椅子上等待着,数十分钟之后康桥心惊胆战的听到了那一句“下一位”。 站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去找寻霍莲煾:霍莲煾,我害怕。 就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霍莲煾站了起来,来到她跟前并且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坐在护士指定的位置上,距离不远处横着一道白色的医用屏风,康桥就在白色的屏风里面接受检查,那位护士告诉霍莲煾很快检查就会结束。 霍莲煾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接到康桥的电话时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他赶来找她时他发誓要掐死她,然后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可她傻不溜秋的发誓了,而他居然在那一瞬间松开了手。 这个下午他可是见识到那块木头的固执,他把他买的验孕棒丢掉,非得坚持到医院检查,然后这个下午他被她牵着鼻子走。 “今年几岁了?十八?十九?”当这句话第三遍传到他耳朵时霍莲煾才知道原来那位护士这句话是针对他。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冷冷回应着,然后拿起一边的杂志,翻开。 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女护士好像没有读懂他的肢体语言:“长得真帅。” 又,又来了! 翻杂志的动作更大了。 那位护士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唠叨着。 霍莲煾一边翻杂志目光一边往着屏风那里,终于,她从屏风那边走了出来,霍莲煾站了起来。 当霍莲煾站起来时发现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那位多话的护士硬塞到他手上的,看清楚手上的东西时霍莲煾皱眉。 护士一副知心姐姐的语气:“如果有的话就好好生下来,要是没有的话以后要做好避孕措施。” 她垂着头往着他这边走来。 皱眉,手往悄悄背到后面去,等离开这里之后,他铁定把现在手上拿着的晦气东西丢到垃圾桶去。 她站在他面前,跟在她身后的是笑嘻嘻的妇产科医生。 一切,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两张青涩的脸所释放出来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康桥低着头不敢去看一脸铁青的霍莲煾,的确,这个下午因为她的大题小做闹出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这个大乌龙显然惹怒了莲煾少爷。 当下船时她下意识的想去找来时拉她的手,他冷冷的看着她:“你的蠢样子让我在心里已经不止一百次祈祷你掉到海里去。” 康桥缩回手。 就这样康桥呐呐的和霍莲煾保持出了一定距离,坐在船上时,他坐最前面一排她就坐在最后面一排。 从踏上码头时她和他保持出大约两米的距离,他走快她就走快他走慢她就走慢,霍莲煾的脚步越来越慢。 小段路程之后,霍莲煾停下脚步,他侧着脸,他侧着的脸面对的是旅店,这是这里唯一的一家旅店,是那种会以小时计算收费的码头旅店,旅店有很直白的越南名字:toinhoahn。 toinhoahn翻译过来就是我想你、当男人想女人时。 他站在那里,身影修长。 跟着他保持出一定距离,她停在那里。 当他目光离开旅店的落在她身上时,她下意识间脸转到了海的那边,落日的余晖铺在海平面上。 海面上波光粼粼。 ☆、第53章 码头是t形的,也不过是十几米长,康桥和霍莲煾站在码头上,在康桥的刻意保持下他们之间拉出了差不多两米的距离,霍莲煾站在那里。 康桥也不敢移动脚步,刚刚在坐船时船家不小心唾液粘到霍莲煾的衬衫,那位船家有一口大黄牙,一看就是烟鬼,那个时候康桥觉得霍莲煾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眼珠子挖出来才解恨似的:都是你,我才会来到这样的鬼地方。 霍莲煾回过头来看她时康桥别开脸去,假装看海,风里传来了他的声音:木头,过来。 这话可假装不了没有听到,低着头来到霍莲煾身边,还没有等康桥站稳手就被霍莲煾抓住,而且用的力气很大,连拉带拽的拉着她往着一个方向。 停在那家码头旅店时康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问他霍莲煾,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霍莲煾并没有理会她,他们一前一后往着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旅店楼梯走去。 看了一眼天色,康桥又说霍莲煾现在我们要叫一辆车赶紧回去,你看天快要黑了。 从台阶上面下来了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举止亲密,没有来由的康桥心里愣了一下,手紧紧的抓住楼梯台阶扶手,嘴里说着霍莲煾天快要黑了。 霍莲煾停下拽住她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眉头越聚越紧,那对男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霍莲煾松开手:“我晕船,得找一个地方休息。” 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晕船啊,对的,这个下午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不仅坐车而且还坐船,今天海风挺大的,霍莲煾肯定被折腾得够呛,这位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莲煾少爷啊。 办理房间入住手续时登记员向他们出示了这里不受理银。行卡的告示,康桥想起自己身上有带钱,拿出五十文莱元交给登记员,那五十文莱元被霍莲煾中途拿走,霍莲煾脱下了他的手表,手表放在柜台上,朝着登记员:用这个。 五分钟之后,康桥手被霍莲煾拉着,他们走在狭小的旅馆走廊上,带领他们的是旅店的老板,那是一位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他不时的回过头来看他们。 刚才,登记员似乎在怀疑霍莲煾手表的真伪,一声“二位稍等”之后登记员拿着手表离开柜台,小会时间过去,旅店老板亲自出来招呼他们。 康桥大约猜到此时此刻的霍莲煾看在这位旅店老爷眼里一定是彻头彻尾的傻子,霍莲煾的那块手表价格都可以买下这个旅店了,为此康桥还低声提醒几句换来霍莲煾的那声“闭嘴。”之后康桥乖乖的闭上嘴。 康桥把霍莲煾这样的行为归结为大少爷的资本主义情节。 停在最尾端的那个房间前,旅店老板和他们介绍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房间,他还表示他们想在这里呆多久都没有问题。 旅店老板的话让康桥觉得心里不舒服,下意识开口解释:“他晕船。” 带上门之后旅店老板离开了,房间就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两个人,房间倒也干净整洁,墙涂着淡绿色的油漆,周围都有大窗户,窗户面向海,褐色的窗帘分别垂在窗户两边,和窗帘同色的双人床靠近西南方向的窗,目光落到双人床时康桥意识到什么迅速拉开目光。 房间还有藤制的折叠椅和简单的手编桌子柜子。 指着折叠椅,康桥呐呐说了句:“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倒水。” 霍莲煾并没有按照康桥说的那样坐在折叠椅上,而是往着床那边走去,背靠着窗他在床上坐了下来,一张脸半隐在阴影处,脸朝着她:“把窗帘拉上。” 不敢多说一句话康桥按照霍莲煾说的那样把窗帘拉得结结实实的,拉上窗帘之后房间的光线一下子暗下了许多。 康桥站在那里,房间光线有点暗,暗得让她发慌,而这里唯一的灯就在床头柜那边,想了想,康桥往着床那边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的说着话:“霍莲煾,你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我刚刚看了一下,这里有茉莉花茶,我已经在烧开水了。” 已经来到床头柜这边了,一边找寻着开关嘴里一边继续说着:“等会开水烧开了,我给你泡茉莉花茶,霍莲煾如果你晕船的话就不要动,也不要一直说话…” “一直在说话的人是你。”霍莲煾打断了她的话。 是啊,一直话说个不停的人是她,可她得说话:“霍莲煾,我小时候也…” “你能不能安静下来。”霍莲煾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那嗓音低低的,哑哑的。 开关找到了,康桥打开开关,不过光线不是很理想,不,应该说更糟,经过特殊处理的灯光光线达到某种欲语还休的效果,而贴在墙上不着片缕的男女在这样光线映衬下让人脸红耳赤,这家旅店的名字就叫做我想你,多情的越南人在我想你的那些越南语后面加上了绿色的树叶和红色的花朵混合在一起的图标,绿色的叶子代表的男人,红色的花朵代表着女人,那个图标代表了最为自白的想念:当男人想念女人时。 这个名字,顺着楼梯下台阶的那一男一女,连同旅店老板离开时挂在嘴边的暧昧笑容在这样时刻让康桥心里极为慌张。 慌乱间那声水烧开跳开的声响让康桥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嘴里说着“水开了。”脚就往着烧开水那边,手被拉住,在那道手劲的带动下她跌坐在床上。 “霍,霍莲…”抖动着嘴唇,她现在坐的位置和霍莲煾挨得很近,肩膀差不多都要触碰到肩膀了。“闭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打扰到我想事情了。”他低声警告。 原来她一直说话是打扰了他想事情啊,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 好的,他要她安静她就安静下来。 只是,坐在身边的人那道呼吸越来越让康桥无法忽视了,整个房间氛围也仿佛因为那道呼吸变得,变得…霍莲煾的手指落在康桥的马尾辫上时康桥不敢动,直到他拿下她束头发的发圈时康桥还是不敢动,就这样任凭着失去束缚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些许的发丝遮挡在她脸颊上,那些来到脸颊上的发丝痒痒的,就像是在晚上洗完头在做作业一样,那时她会把头发别在耳边,可这回康桥不敢去拨那些头发。 倒是他代替她做了,垂落在她脸颊上的头发被他的手别于她耳后,只是动作很粗鲁,他的手并没有在为她整理完头发之后离开,而是顺着她的头发来到她的颈部上。 那片阴影距离她越来越近,打在她脸上颈部上的那些气息灼灼的,危险而充满着侵略性。 落在她颈部上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在那只手的带动下她被动的侧过脸来,脸对上了他侧过来的脸,他半垂着眼帘,从她这个角度上可以看到在灯影投递下,他长长的眼睫毛所带出来的完美弧线,那个弧线在抖动着有点像幼年时看到的皮影戏,温暖美好,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睫毛也抖动了起来,就宛如折服于那道完美的弧线之下,想不由自主的垂落,闭上,眼看鼻尖就要触碰到彼此的鼻尖了。 脸迅速别开,从床上站了起来,移动脚步,脚步往着烧开水的地方,找出水杯,拆开茉莉茶的包装,把茉莉茶包放在杯子上,往杯子注满了水。 瞬间,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茉莉茶香气,手背贴在杯子上,看着茉莉茶的蒸汽发呆,她的影子投递在墙上,很快的她的影子被更高更厚的影子叠上。 此时此刻,霍莲煾就站在她的背后,而且他的手搁在她的腰间,搁在她腰间的手一发力,她整个身体落入他的怀中,他另外一只手横过来落在那杯茉莉花茶上,茉莉花茶被推开。 然后,她的身体被转了过来,从之前的背对着他变成面对着他,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动,在她的唇瓣稍微逗留之后肆意落在她的胸部上,那目光仿佛会灼人似的,迫使着她呼吸困难。 “别,别…”从肺部挤出来的声音明明很大,可发出来的却是宛如蚊子一般的,可怜兮兮的。别看,霍莲煾。 后面的话因为霍莲煾接下来的动作被扼住住,手慌张的去阻止霍莲煾落在衬衫纽扣上的手,可她的力气不及他,眼看第一颗纽扣就要被解开了。 “霍莲煾,你是小樊的哥哥。”她和他说。她的话好像收到了效果,正在解开她衬衫纽扣的手顿住,不过也就那么一滞,他继续刚刚的动作,而且动作更为的粗鲁,而且也不再和之前的闷声不吭,他的声音是愤怒的:“现在你倒是想起这层关系了,为什么那个晚上…” 说到这里霍莲煾手用力一扯,胸口一凉,衬衫所有的纽扣在他的这次发力之下全部脱落,白色的胸衣暴露在眼前连同三分之一没有被包裹住的球体,紧张,害怕,挣扎所带出来的肺活量让胸前呈现出来的景观…激荡,生机勃勃。 喃喃的那声“木头”让康桥从呆怔中清醒过来,一开口,依然是那句:“霍莲煾,你是小樊的哥哥。”他的手已然罩住了属于她胸前的柔软,胡乱揉了几下之后手指直接穿过胸衣,把整团握在他的手掌里,力道粗鲁,他压低着嗓音“闭嘴,我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发生在这间陌生的旅馆房间的黄昏是慌乱的,折叠椅倒下了,装着茉莉花茶的杯子掉落在地上,那件被撕坏纽扣的衬衫搁在桌上,双手护住自己的胸部位置康桥卷缩在墙角,已经无处躲避了,霍莲煾就站在她面前,只要她移动半步的话他的手随意伸出就可以把她压缩回到那个墙角去,透过若干窗帘缝隙外面的暮色已经满上,海平面黑黝黝一片。 “不是让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忘记吗?不是说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吗?”她和他说,声音徒劳,宛如在垂死挣扎:“不是说……” 霍莲煾的一句“不要忘了,你妈妈的那些照片视频都在我的手里。”就让她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如果不记得的话要不要我原话奉送?”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名谈判专家。她抬头,她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她说的话呢,她把自己当成筹码了,而且这个筹码可以反复应用,够慷慨了吧?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你呢?”他问她, 紧紧闭着嘴,只是那双捂住胸的手无力垂落,又在他的那句“过来”中离开那片让她赖以生存的墙角,他展开手她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他拉起她的手,就这样一步步往着床那边走去,房间灯光又被调暗了些许,他半靠在床上整个人隐在阴影当中,透过依稀的光可以分辨出他脸正朝着她,她站在床前,在他的注目中颤抖的手去解开胸衣纽扣,随着胸衣从身上掉落上半身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灯光下,展现在他的面。他的呼吸声比之前粗重了些许可他还在等待着她,于是颤抖的手最终落在牛仔裤上,一阵子窸窸窣窣之后牛仔裤叠在胸衣的上面,然后接下来的她再也没有勇气去触摸了,低低的用带着一些撒娇性质的语气叫了一声“莲煾。”似乎是懂了她的难堪,他把手伸向她,颤抖的手搁在他手掌上,先和床单接触的是膝盖,膝盖跪在了床单上,僵硬的身体往着他靠,小心翼翼在他身边找了一个地方窝着,他侧过脸来时她闭上了眼睛,唇被含住与此同时他的手握住了她,下一秒他翻身压住了她。 于他的身下,顶尖所在有他牙齿所制造出来的疼痛,那疼痛中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感觉,就是那种感觉使得她的背部在不停的擦拭着床单,也不知道是在抗拒还是在迎合,兢兢业业的度过简单又粗暴的前戏,腿已经被强行打开,已经被抵住,眼看…可是呵,她还在惦记她的体育课,她主动的去讨好的亲吻他,于他身下她可怜兮兮的告诉着,霍…霍莲煾,莲煾能不能轻点,我后天有体育课,上次,上次太疼了,那声低低哑哑的“嗯”从他鼻腔哼出,可是在得到他的保证她还是下意识的害怕,他上次真的把她折腾得够呛,学校开学的第一天都有到操场跑五百米的传统,过不了关的话就要变成一千米,于是在他做挺腰的动作时她去挡住,可触到的让她吓坏了,又硬又烫的手触电似的弹开,在她惊慌失措中他进入了她,没有经过任何逗留一举进入,再一次她迎来了那种深深被撕开般的疼痛,疼得她大哭。 回去的路上,康桥和霍莲煾一直延续着来时的状况,陌生,疏离,沉默,就宛如他和她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偶然间乘坐上了同一辆车,车窗外夜色稠密。 即使很累可康桥还是不愿意闭上眼睛,因为眼睛一闭上涌向脑海里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深色的床单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他生涩的动作促使了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本能,推他捶打他,抵抗他,可她的挣扎抵抗换来的是他更为疯狂的挺进,渐渐的那抵抗他的手掌最终在他孜孜不倦的推动中居然变得绵软无力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了那么一丁点小小的渴望,那种渴望又伴随着一点点的犯罪感,然后,然后…她听到了那种声音,单调契合,一下一下的随着他的推进产生着,分明…为什么和第一次不一样,她心里开始慌张了起来,慌张得她再次落下了眼泪,可光是有眼泪还不够,于是她轻轻的抽泣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抽泣些什么,然后他低声问“我把你弄得很疼吗?”她不敢回应就继续抽抽噎噎的,直到他的唇堵住她的唇,他把她的整个唇瓣纳入口中,用舌尖轻轻的临摹着她唇瓣的纹路,她微微开启他的舌尖就直接进去找寻她的舌尖,卷住说着另类的语言:还疼吗,现在还疼吗?属于那一刻仿佛被灌入了某种魔力,她不在哭泣,她闭上眼睛,全心全意的去感觉着另一shuk处所在的亲密接触,她的那么的柔软他的那么的僵硬,他的每一次撞击抵达都让她宛如溺于水中的人,当他拿了一个枕头塞进她的腰间时她睁开了眼睛,心里又慌张了起来,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他额头上密集的汗水,他低低和她说“我朋友说这样会舒服点,体育课。”刹那间脸红透。 那个瞬间她心里想象着的是那样,就宛如她和他是钟情于彼此,确定了恋爱关系,然后在某个纪念日里男方悄悄的和女方传达他对于她身体的渴望,然后,他们乘坐了着车来到了陌生的地方,租下了陌生的旅馆房间,心怀虔诚的贡献属于他们的第一次,伸手轻轻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擦完他额头上的汗水之后手找到了应该放的地方,轻轻的搁在他肩膀上,婉转于他的身下,短暂停顿片刻之后质量不是很好的床垫又开始轻微的晃动了起来,搁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因为越来越快的节奏去找寻倚附点,指甲深深的陷落到他的皮肤表层进去,每一次抽。动带出来的…还是让人脸红耳赤,只是呵,她不再用哭泣声来掩饰住那波声音,最后,那声在她耳畔的低吼使得她的心连同包容他的柔软所在都在做着同样的等待,终于,在这个陌生的旅馆房间里,他们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康桥想,后天的体育课别说五百米就是三百米她也完成不了。 睁大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绵绵不绝的夜色,终于,计程车绕过粉白色长长的围墙,停在了那个金色大门的门口。 站在围墙投递出来的阴影处,霍莲煾往着正门的方向走,康桥往着后门的方向走,这两个方向一东一西,正门十几步就可以到达,而后门要走差不多二十分钟,康桥走了几步就被霍莲煾叫住:“康桥你过来。” ☆、第54章 康桥走了几步就被霍莲煾叫住:“康桥你过来。” 想了想康桥朝着霍莲煾走去,他声音极低:“跟在我后面。” 这一晚凌晨时分,康桥跟在霍莲煾身后从正门进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守门的门卫,就跟在霍莲煾身后一直走着,他沉默着往着他住的地方,她也沉默着往着她的地方。 停在那颗树下透过树影去看霍莲煾,他脚步显得极为的匆忙,就仿佛是在害怕被什么粘住似的。 康桥现在穿着的这件外套是霍莲煾和旅店老板娘要来的,庭院灯落在那件外套上,惨绿惨绿的,如果再配上她苍白的脸色的话,脚步放轻一点忽然出现在霍莲煾面前,相信到时候莲煾少爷又会说她像一只鬼一样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把自己的身体摔在床上,呆看着天花板,闭上眼睛,她现在很累,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思考,她得好好的睡一觉。 那件粘着有一口大黄牙的船家的口水的衬衫此时此刻正躺在垃圾桶里,连同那个多事的护士塞给他的避孕套,避孕套已经拆封,在那个房间里他用掉了一个,直至现在霍莲煾也想不通这个下午,不应该算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陌生的地方、贴在墙上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黄。色小广告、他以为会被他狠狠丢掉的那盒避孕套、还有回头间站在距离他大约两米处的那抹小小的身影,一切一切都促使着他蠢蠢欲动着。 把自己的身体扔到了床上,闭上眼睛,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他手机存着的女孩的电话号随便抽出一个来都比那块木头漂亮,可爱性。感,善解人意,她们都盼望和他约会,亲热,最近频繁往他手机里打电话的是叫雅子的日本女孩,雅子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娇俏的东洋玩偶,而且皮肤很白,隐约中他记得她胸部也不小。 长长一觉醒来之后,康桥以为她的脚会和上次一样一踩在地上就发软,可是,没有,除了微微的不适感之后身体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推开浴室门,洗脸刷牙,洗头洗澡,换上衣服,然后康桥发现,她迟到了六天的经期来了。 对着镜子苦笑,如果它能早来一天就好了。 确认自己没有出什么差错之后康桥打开房间门。 敲开倪海棠的房间门,倪海棠在监督霍小樊做作业,康桥悄悄坐在一边。 小会时间过去,倪海棠抬起头看盯着她看:“康桥,我昨晚十一点到你房间去,你不在房间里。”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我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去了。”康桥低声说着。 “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倪海棠的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我……” “姐姐有打电话,我接的,可我忘记告诉妈妈了。”霍小樊抢过康桥的话,并且得意洋洋的和她挤眼睛,咧开嘴冲着她笑。 康桥回以霍小樊微笑,微笑里头有着特属于她和他之间的沟通讯息:霍小樊,不要太得意。 倪海棠老是说她的小樊笨,你看,她的小樊多聪明啊,而且,她的小樊笑起来就像是可爱的小天使,那笑容可以治愈伤痛恐惧孤独,宛如春风化雨。 开学第一天,康桥被告知不用上体育课,她猜大约是霍莲煾给学校打电话了,至于用什么办法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的几天康桥都是战战兢兢的,那天傍晚康桥跟着霍家佣人前往主宅,是姚管家让她去一趟的,据说霍老先生有礼物给霍小樊。 跟在佣人的后面经过客厅时,从楼梯下来的两个人迅速让康桥低下头,那是霍莲煾和一位长发女孩,他揽着她的肩膀,她昂着头在和他说话,声音清脆。 霍家佣人停下脚步避到一边,康桥也只能跟随着佣人站在一边,霍莲煾和那女孩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穿着穿着同款球鞋。 再接下来几天里,霍家佣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最近和莲煾少爷走得很近的女孩,女孩名字叫福田雅子,拥有中日法血统,来自于日本的政治世家,和霍莲煾就读于同一所学校,据说为了霍莲煾她今年也办理休学手续一路追到文莱,霍家的佣人都在说莲煾少爷有意让福田雅子从酒店搬到他家住。 随着学校的开学,来找霍莲煾的人少了,霍莲煾依然延续着之前的生活习惯早间游泳,下午两个小时补习中文。 康桥开学的第一个礼拜天下午,在那个假山处姚管家叫住了她,于是无可奈何间她只能接过姚管家给她的熏香,熏香是要送到四角亭可半路中姚管家忽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所以熏香只能由她代替送到四角亭。 霍莲煾和周颂安就在四角亭补习。 当拿着熏香的康桥出现之后,周颂安就发现自己精神开始不集中,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礼拜没有见到她了,打电话关机,到学校找不到她,给霍莲煾补习完之后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也见不到她。 这段时间周颂安心里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安,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大病之后康桥好像变了,变得更加沉默安静,几次见面时大多时间她都在发呆,到后来连要见上一面也不容易了。 目光追随着那抹身影,她今天穿浅绿色t恤配牛仔裤,也不知道是牛仔裤号码偏大的关系,周颂安觉得她好像更瘦了,明明那么喜欢吃冰淇淋的女孩却老是瘦巴巴的,那个瞬间周颂安心里生起了那么一种冲动:一定要把她养胖。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愉悦了起来,目光继续围着她转,看着她低头把熏香交到在一边候着的佣人手上,熏香被点上了,南亚的蚊虫较多,午后的南风总是会让人昏昏欲睡,熏香可以凝神驱蚊。 目光继续追逐着她,就像是他们最初认识时的那位整天抿着嘴的图书馆女孩,进来时是低着头的,离开时也是低着头时的,让他老是忍不住的想去逗她。 “康桥。”于是他开口叫住她。 一定是他开口的时间过于忽然,她站住,抬头,一张脸有些苍白,皱眉,她还在生病吗?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周颂安下意识想到达她的面前,细细看着她的脸,然后—— 刚刚移动的脚步被那句“老师”给生生拽了回来,此时此刻,周颂安才想起这里不是图书馆,他现在在给他的学生补习中文。 周颂安揉了揉眉骨,余光中看着那抹浅绿色身影远去。 回过神来周颂安朝着霍莲煾说了一句“抱歉,刚刚分神了。” 当着他的面霍莲煾拿起遥控机关掉新加坡连线视频,他坐在那里抱着胳膊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那个少年的眼神让周颂安觉得心里发毛。 干咳几声,说:“继续,刚刚我们讲到哪里了?” 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霍莲煾合上书本:“老师不是说分神了吗?说看看,到底是什么让老师分神的?” 呃……周颂安推了推搁在鼻梁的眼镜,他决定忽视霍莲煾的这个问题。 “我来猜一下,让老师分神的原因也许和我们家的那个拖油瓶姐姐有关?”霍莲煾一边说着,一边把腿慢条斯理搁在课桌上。 周颂安下意识间皱起眉头,霍莲煾口中的“拖油瓶姐姐”让他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老师喜欢她?”霍莲煾冷不防的又冒出来一句。 很显然,他的学生现在一副没有把心思放在中文课上,周颂安拿下眼镜,眼镜放到眼镜盒里,开始收拾东西,手触到备课笔记本时灰色的球鞋压在笔记本上,吐出一口气,周颂安朝着霍莲煾发出警告:“霍莲煾!” “老师,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霍莲煾腿压在他的备课笔记上,指着一边的钟表。 好吧,好吧,是还没有到下课时间。 周颂安索性抱住胳膊,拿出老师对待学生的语气: “霍莲煾,中文之所以博大精深就表现在它的核心价值上,而礼仪就是其核心价值中的一部分,你的那句‘拖油瓶姐姐’是一个反面教材。” 霍莲煾“哦”的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师——” 每当霍莲煾拉长音声音叫出那句“老师”就在昭告着:老师,你有麻烦了。 果然。 “老师喜欢我们家的拖油瓶姐姐。” 心里话冷不防的被说出来让周颂安或多活少有些不自在,他没有多少恋爱经验,唯一的恋爱经验就是高一那会和他有好感的女孩看了一场电影。 声音带着小小的恼怒:“霍莲煾,这是我的私事。” 然后,更让周颂安无比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 “老师和女孩子睡过觉吗?” 呃…… 好歹他比霍莲煾年长六岁,好歹他现在的身份是霍莲煾的老师,于是,周颂安板起脸:“霍莲煾,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年才十五岁。” 意思就是说你一十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要插手。事实上,周颂安也觉得自己想法牵强,霍莲煾继承了霍正楷的身高基因,十五岁的身材已经和二十一岁的他差不多,介于身材的优厚条件霍莲煾还被学校选拔进了游泳队,目前据说还担任队长一职。 由于长期游泳,此时此刻,压在他笔记本的腿看起来比他还要长。 “我猜,老师现在还没有和女孩子睡过觉吧?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什么样的身位能愉悦到对方,又是什么样的身位能愉悦到自己呢?然后又是什么样的身位可以让双方在最短的时间里享受到在云端的感觉?”十五岁少年用慢悠悠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 艹! 周颂安把手压在课桌上:“霍莲煾,我觉得有必要把你刚刚说原话奉送给霍老先生。” 这话多多少少带有被抓到痛脚的意味。 霍莲煾又轻飘飘的“哦”了一句,轻飘飘的说:“也包括你还没有和女孩子睡过觉的这件事情吗?” 艹,艹!怪不得每次康桥一提到霍莲煾就一脸见到鬼的表情。 “我还觉得我也许要考虑和霍老先生建议把目前的两个钟头补习时间增加到三个小时!”周颂安加重语气。 那声“随你。”之后霍莲煾站了起来。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我要回房间休息。”一边说着霍莲煾一边往着门口走去。 周颂安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四角亭门口的霍莲煾忽然停下脚步:周颂安—— 又,又是这种拉得长长的讨厌声音。 “我说周老师,你最好把对康桥的那份喜欢到此打住,你和她不会有好结果的,你配不上她,起码在身份上,不要和我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这样的鬼话,就是过去一百年,你还是配不上她!” 那时,周颂安怎么也无法把说出这样一番话的霍莲煾和那位把“贡丸”说成是睾。丸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样的一番话使得周颂安站在那里迟迟迈不开脚步,本来他打算下课之后去找康桥的。 霍莲煾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一个月下来打小时工的钱连一只口红都买不起,那天,他发工资,那个月他拿到来文莱最多的一笔钱,拿着那笔钱他带着康桥来到商场,然后发现他眼中认为很多的一笔钱连一只口红也买不起。 那只口红是水红颜色的,涂在她嘴唇上就像是当时那位服务生说的那样就像是水蜜桃。 那天,她拿出的卡让那位柜台服务生迅速转换表情,服务生脸上的献媚表情让周颂安至今都觉得刺眼,难受。 匆匆而来的女孩眼看就要撞到了康桥身上,康桥伸手拉住身体几乎要失去平衡的女孩,女孩抬头,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又看了周围的环境,很显然她是迷路了,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女孩又慌慌张张掉头。 那是那天康桥看到和霍莲煾一起下楼梯的女孩。 不久之后霍家佣人们就开始窃窃私语开了,莲煾少爷和雅子小姐吵架了,吵得挺凶的,莲煾少爷把雅子小姐骂哭了,他们还第一次看到莲煾少爷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直接让雅子小姐从他们家滚蛋。 在热议这件事情的都是女佣人,嘴里说着同情雅子小姐,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这样的消息让康桥听得心里发毛,霍小樊今天说要找莲煾哥哥玩去了,她可不能让她的小樊当那尾池鱼。 只是,霍小樊和霍莲煾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可以一起玩的关系了? 康桥在冒险乐园那边找到霍小樊,冒险乐园就只有霍小樊,管理员正在很耐心的教霍小樊玩较为简单的那些设施。 以晚餐时间到了为由,康桥从管理员手中接过霍小樊,让霍小樊站在她面前就迫不及待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在她感觉里霍莲煾怎么可能让霍小樊碰他的东西,一边检查着一边嘴里问着“小樊,霍莲煾有没有让你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灰色的球鞋停在和霍小樊差不多身位的地方,在霍小樊的那声“莲煾哥哥”中康桥心里大叫不妙。 不敢抬头看霍莲煾,抱着霍小樊康桥匆匆忙忙离开冒险乐园,庆幸的是霍莲煾并没有为难她。 不过,显然那份庆幸来得太早了。 晚上十点左右时间,霍小樊敲开康桥的房间门:“姐姐,莲煾哥哥让你去接电话。” ☆、第55章 晚上十点左右时间,霍小樊敲开康桥的房间门:“姐姐,莲煾哥哥让你去接电话。” 跟在霍小樊身后,经过倪海棠房间门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倪海棠的房间门光着,里面灯光已经熄灭了,最近倪海棠在医生的建议下九点半就睡觉了。 电话就放在客厅的沙发几上,电视正在播放着动画片,阿巧在沙发上打瞌睡,手推了推阿巧的肩膀。 客厅就剩下她和霍小樊了,拿起电话,康桥对站在一边的霍小樊说:“小樊,十点了,快回房间睡觉。” 小家伙这才一脸不情不愿的离开客厅。 客厅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环顾了一下周围,康桥这才把听筒搁耳边:喂。 “我在给我爷爷发中文邮件,中文邮件看起来怪怪的,你到我房间来一趟。” 低头看了自己的拖鞋一眼,说:“明天礼拜一,要早睡。” “我不喜欢把话再重复一遍。”很明显,声音已经不耐烦了。 “我要回房间去了。”康桥说着,并且试探性的打算把电话搁回去。 然后倒是给霍莲煾抢先搁下电话,他在搁下电话之前还说出了这么一句“我讨厌花时间等人。” 拿在手中的电话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电话搁回电话架上,对着空气喃喃说着“霍莲煾,都和你说了,明天礼拜一,要早睡。” 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没有完成作业,一边侧着耳朵倾听客厅的有没有传来电话铃声,十点二十分,康桥换下拖鞋离开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又折回自己房间,她从鞋柜挑出更加轻便的鞋子,那双走起路来没有声音的鞋子带着她游魂一般的沿着熟悉的路,沿着长长的走廊站在霍莲煾的房间门口。 环顾了一下周围,抬手,敲门。从里面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进来”康桥打开了门。 房间就只亮这一盏壁灯,还是光亮最小的那一盏,光线幽暗得就只衬托出了周遭事物的剪影,脚步轻轻的踩在地毯上,往房间深处走的时候亮光好一些,那些亮光来自于床头柜灯光,看清楚坐在床上的霍莲煾时康桥脚有些的发抖,放缓脚步,往着亮光走去,和霍莲煾保持了差不多五个脚步距离,叫了一声霍莲煾,霍莲煾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脚上,声音老大不高兴“你怎么没有换鞋。”此时康桥才想起了霍莲煾讨厌别人踩脏他的地毯,康桥呐呐说着对不起。霍莲煾低低哼出“算了,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换上拖鞋。”霍莲煾的话让康桥脑子里一片的空白,然后那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木头,过来。”转动着眼珠子去看霍莲煾。 中欧风格的房间设计,墨蓝色色系的床,穿着浅色衣服的霍莲煾在橘黄色灯光的烘托下宛如梦幻岛上的来客。 刚刚还搁在霍莲煾膝盖上的笔电被推到了一边,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给他疏离中文邮件内容的她置身于墨蓝色海洋,透过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她看到反馈在水晶吊灯很多个她。 很多个她就像是海面上漂浮着奄奄一息的那条白带鱼,和之前的两次一样他没有多少的前戏,手在她胸部胡乱的抓两下之后换成唇去含住,手从她胸部所在往下,途径腰侧,再从腰侧往后,指引着她打开腿,他的进入还是和之前的两次一样,急、冲、充满着某种破坏欲,在她的那口气还没有提起来时就迫不及待的动了起来,而且弧度极大,促使得她脚趾头因为剧烈的疼痛都紧紧的缩在一起了,咬紧着嘴唇睁大着眼睛看着一晃一晃的天花板,倒是他的手没有他律动的动作那般的粗鲁,但也和温柔沾不上边,他的手指充分的表达出对她胸前柔软所在的爱不释手,他的手指会逗。弄她胸前顶尖部位,也会随着他的喜好而就像顽皮的孩子一样时而力道小,时而力道大任意改变形状,力道小还好点,力道大的话,被重重的刺入和从顶尖部位承受的重力使得她嘤出声音,疼…她的哀求并没有取得任何的效果。 天花板更快晃动了起来,最初她的眼睛是睁得大大的来着,渐渐的最初细细的喘息声线仿佛被他传染似的,变得急促了起来,而睁大着的眼睛也渐渐的想闭上,是因为他那轻触她耳畔的唇瓣吗?就在那里蹭啊蹭的,有点像是在挠痒痒,她心里很害怕那种感觉,于是下意识间避开,可小心思仿佛被他瞧出来似的,他的唇瓣孜孜不倦的追寻着,甚至于他的牙齿轻轻的刮擦着她耳朵的软组织部位,她再躲,可一躲她的身体就不得不扭动了起来,这样一来就像是在迎合着他,他的喘息声因为这一追一逃的游戏显得愉悦了起来。 她在躲着他,是因为怕他触碰到她的耳朵吗?再去追逐,她缩开,这次他没有再追逐,因为答案基本上确定了,拉出一点点的距离,很近的距离他发现她的耳垂粉粉的,让人会忍不住心痒痒的想把那粉粉的小东西含在嘴里,于是,鼻尖轻轻的去逗弄,她又缩开了,索性,把那粉粉的小东西含在嘴里,刚刚一触及身下的那具身体就抖开了,抖得厉害,这也就直接反馈在另外的所在上了,来自于僵硬。灼热的所在被更紧更密的包裹住,那个瞬间霍莲煾脑海里想起关于他朋友们口中属于女人的敏感部位,据说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有属于她们的敏感部位,只要找到稍加逗弄就能得到无以伦比的感觉,原来属于她敏感部位就是那粉粉的小东西,用力吮住她的耳垂,那一瞬间脑壳里仿佛承受着灭顶之灾,太紧了,紧到他动起来都艰难,那种紧密渗透到他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每一个毛孔都在毛骨悚然着,可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样的时刻,无论是含在口中的小东西还是包容他的小东西,更多的汗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再去吮住她的耳垂,还能更紧一点,一定还能更紧一点,一下下加快节奏,被压在身下的身体也从之前的僵硬转化成水般的柔软,更多汗水从额头上滴落,手压在她手上,手指缠住她手指,另外的手握住她的腰侧,带动着她让她跟随着他的节奏,感觉她的腿悄悄的朝着他集拢,经过粗粗试探之后宛如蔓藤般的缠住他,属于感官释放出来的讯息让他朝着她更加卖力的挺进,嗯,她弓起腰在做着最为直接的邀请呢,重重挺进那一下她叫了声音,这次不是说疼了,不是了,在她的低声吟唱中他史无前例的到达了她身体的最深处,酣畅淋漓,让他想口中想飙出最为粗俗的垃圾话,但那些垃圾话一一变成了喘息,身体重重的叠在她身上,在她耳畔释放出最为粗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更像是餍足的兽所释放出来的低吼:木头那声“木头”在猝不及防间钻进她的耳廓,久久不愿离开,昂起颈部,他的发末随着他喘息轻轻在她颈部蹭着,柔软温和,让她发困,刚刚还和他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松开,松开到很放松的程度,而脚呢,脚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听使唤起来了,而她的腿怎么变成去缠住他的腰了?你要知道,你和他不是那对两情相悦在某个旅馆偷偷尝了禁。果的男女,悄悄的悄悄的把腿放回,嗯,嗯,这样就安全了,安全了,闭上眼睛,她现在身上黏糊糊的她很想去洗个澡,可他还埋在她的身体里呢,压住她的那具身体还在颤抖着呢,那就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可她真的好困啊,他动作鲁莽孟浪让她很累,那她就当是先打个盹好了,耳畔的那个声音把她从混沌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不是说礼拜一要早起吗?”他和她说,一愣,经过了几个脑回路才反应过来,“我该回房间了。”她说。他“嗯”的一声从她身上离开,扯来一角被单挡住了自己不着片缕的身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房间特别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楚听到他穿衣服时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她等待着,脚步声往着浴室那边走去,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他声音里头还有着刚刚欢愉所留下来的沙哑,他和她说不需要担心你弟弟,不会有你下午担心的事情发生,从浴室传来水声时康桥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往着房间走去,打开房间门。 此时已然是凌晨时间,和来时一样宛如幽灵一般沿着回去的路,经过霍小樊的房间时顿了顿,她想起来她今晚好像没有给霍小樊检查有没有踢掉被子,手搁在房间门把时最终收了回来,她还没有洗澡呢。 回到房间洗完澡,这次她的洗澡时间比平常时间久,久到她趴在浴缸里睡着了,黎明时分,骤然惊醒,窗外的天光亮得康桥不敢去看。 次日,早餐时间,霍小樊一脸不高兴,因为姐姐昨晚没有到他房间去检查他有没有踢被子,原来小家伙都知道,看了倪海棠一眼康桥笑着对霍小樊说:“姐姐昨晚做作业做到一半就打瞌睡了,今晚一定按时去检查霍小樊有没有踢被子。” 霍小樊这才眉开眼笑。 余光中康桥发现数次倪海棠脸往着她这边,喝光杯子的牛奶康桥站了起来,倪海棠叫住了她。 听清楚倪海棠说的话之后康桥腿在打颤,幸亏倪海棠眼中的她是那种乖乖牌形象,倪海棠指着康桥的颈部叮嘱她晚上睡觉时记得关窗户,这个时节康桥一般晚上睡觉时都不关窗户,已经不少次有从窗外飞进来的虫子咬伤她的皮肤,更有数次咬在她颈部位置,此时此刻康桥比谁都清楚现在她颈部的红印子绝对不是虫子咬伤的。 垂手:“以后我会记得关窗户的。” 倪海棠点了点头。 “我去上学了。” “嗯,路上注意一点。” “好。” 转过身去,用平常走路的步伐一步步离开餐厅,回到房间,拿起书包,书包背在肩膀上,管理后门的门卫给打开门。 站在那方粉白色的围墙外,透过围墙昂望天空,还是和无数次她站在这里抬头看时的一模一样。 天空还是那种晨间淡淡的浅蓝,一切都没有改变。 中午时间,康桥接到周颂安的电话,康桥假装没有听到,好不容易等到电话停了,可没有过去一会电话又响起了。 想了想,康桥接起电话,周颂安的朋友过生日,他想让康桥一起和他到商场去挑选给朋友的礼物。 康桥告诉周颂安很不巧,她答应霍小樊今天会早回去。 放学铃声响起,康桥还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慢吞吞走着,现在她连图书馆也不敢去了,就怕谎言被拆穿,打开洗手间的门,一边慢吞吞的整理着刘海,整理完刘海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 她怎么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为的艰难呢,以前是逃避倪海棠,现在是逃避另外一个人,不过幸好的是康桥前天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霍莲煾的护照有可能会提前一个月解禁,也就是说霍莲煾离开文莱的日期会从十月提前到九月,明天就是九月了。 和往常一样乘坐着六点半的班车回家。 远远的透过树影传出来的那两道声音让康桥心里一沉,那两道声音除了霍小樊还有霍莲煾,站在小径下意识的想找出一个地方躲起来,但已然来不及了,霍莲煾和霍小樊往着小径的那一头迎面而来,霍小樊走在前面霍莲煾走在后面,霍小樊一见到她跑了起来,可惜腿有点短绊倒了。 霍莲煾先于康桥之前抱起摔倒在地上的霍小樊,康桥干干站在那里,低着头从霍莲煾手里接过霍小樊。 霍莲煾的那句“木头听说你昨晚被虫子咬到了?”让康桥抬起头来,第一时间康桥看到的是霍莲煾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康桥细细的观察着霍莲煾的脸部表情,然后……“我已经不仅一次和你说过这样的话了,我讨厌你老是用那双死鱼眼看着我。” 这个时候,康桥知道霍莲煾的幸灾乐祸是货真价实的。 混蛋,那只咬伤我的虫子就是你啊。 是夜,康桥在做作业时霍小樊推开康桥的房间,一看到现在的时间点康桥心里一慌,昨天晚上霍小樊也是在这个时间点推开她房间门的,明明客厅的电话铃没有响起啊,这个晚上从八点开始她就开始侧着耳朵倾听来自于客厅的电话铃声,庆幸的是电话铃一直没有响起。 霍小樊神神叨叨的把她房间里里外外打量个遍,神神秘秘的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你现在房间没有人吧?” 康桥点头。 霍小樊的那句“姐姐,莲煾哥哥交给我一个任务。”让康桥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在康桥的发呆中霍小樊把一只纯白色的手机交到康桥手上。 “莲煾哥哥让我在没有人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你。” 被动的接过手机。 完成了任务的霍小樊心满意足离开,康桥把手机放在桌上,继续没有完成的作业,只是课本上的英文字母一个个变成了小蝌蚪,脸搁在了课本上,发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机响了,来自于那只纯白色的黑莓手机,这只手机下午还在斯里巴加湾中央广场的大屏幕上为即将到来的9.11预热,九月十一日正式投入市场。 著名的9.11事件中那对凭着黑莓手机找到彼此的恋人让黑莓手机成为南亚人钟情的手机品牌。 而现在手上的这款手机理念为:守候,随传随到。 ☆、第56章 霍莲煾让霍小樊给她的手机响起时,康桥没有去接电话,而是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拿着手机来到窗前做出要把手机狠狠扔到窗外去的手势,心里想象着它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模样。 但那也只局限于她心里头的想象,她甚至于连耽误都不敢,接起手机:喂。 庆幸的是莲煾少爷没有遇到中文邮件有点怪的问题。 “手机拿到了吗?”又是那种欠揍的语气。 废话,没有拿到那他和谁在说话。 “嗯。”应答着。 “好好收着,手机里存有我的号码,你到哪里都要带着它,我不想打电话没人接听,要时时刻刻记得给手机充电,我讨厌人工服务台发出的那种声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要记住,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以上几点听清楚了没有。” 康桥没有说话,她提不起劲去说话,霍莲煾说的以上几点让她的心情极为的糟糕。 “你老毛病犯了,话都需要听两次么?”莲煾少爷隔着电话展现他尊贵的气质,还有与生俱来的侵略性。 “听清楚了。”应答着,康桥心里想快点结束这则通话。 对方也一副不大愿意和她谈的样子。 “挂了。” “好的。”一副很乖的语气。 对方又再补充一句:“对了,还有一点你得记住,以后得我挂完电话你才可以挂电话。” “好。”又是用很乖的语气回答着。 握着电话等待着,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这让康桥心里有点的不耐烦,她的作业还有很多没有完成呢。 于是,小心翼翼的:“还有话说吗?” “真没有耐心,刚刚还答应得挺爽快的。”莲煾少爷语气嘲讽。 艹! “我还有作业呢。”她如实相告。 “那去做作业吧。” “好的。” 然后——“木头。” 艹艹! “什么。” “你刚刚该不会想把我给你的手机丢掉吧?也许你现在站在窗前你的窗户已经打开了?” 下意识间康桥往着窗外看,窗外空空如也,那个披着漂亮皮囊的小怪物啊,祈祷他今晚上洗手间时被马桶盖夹到,祈祷他脚踩到香皂来一个漂亮翻腾跳跃最后摔成大白痴。 “没有。”硬着头皮。 那句没有还没有说完霍莲煾就挂断电话,这次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这个晚上,康桥做了让她觉得不好的梦,在梦里那只纯白色的手机一直在响着,即使她捂紧耳朵它还在响着。 闹钟响起时康桥第一时间就去检查手机,还好还好手机没有响。 推开浴室门,浴室镜子里呈现出她的那张脸苍白空洞,都是那只手机的错,从浴室冲出来把手机丢到床底下去,呼出一口气,感觉好像好点,梳头发换上校服整理书包,阿巧敲门说康桥吃早餐了。 “好的。”嘴里应答着,眼睛却直勾勾的往着床的那边。 最终,乖乖的把手机从床底下捡回来放进书包里,她现在有两支手机了,倪海棠给她买的手机是枚红色的,霍莲煾交到她手上的手机是纯白色。 提心吊胆过完一天,还好纯白色手机一直没有响,接下来的几天里手机一直没有响起,倒是这几天里康桥从霍家佣人口中听到类似于雅子小姐和莲煾少爷和好了这样的话,据说是雅子小姐乖乖和莲煾少爷道歉,佣人们在说这件事情时可得意了,因为关于霍莲煾和福田雅子的小争端实际上是霍莲煾的口无遮拦引起的,据说福田雅子那天穿着一身纯白色香奈儿裙装问霍莲煾漂亮吗,然后莲煾少爷就说了一句“像餐巾纸,还是擦完嘴巴准备扔到垃圾桶的那种”。 和好就好,和好就好,康桥在心里唠叨着。 进入新学期来康桥每一个周末康桥已经不需要穿梭于各种礼仪学院穿梭了。 倪海棠不再要求康桥上那些学费贵得要死的礼仪才艺课,不过在康桥的要求下礼拜六两点到三点半的雕刻课被保留了下来,康桥很喜欢雕刻,总觉得手里的那把雕刻刀可以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礼拜六,上完雕刻课程回家时康桥见到后花园两匹白色的小马,霍小樊站在其中一匹小马身边,一张脸兴奋的都涨红了起来,穿着制服的马师垂手待立。 姚管家站在霍小樊身边微笑的看着他,倪海棠也在,她的面容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姚管家先看到康桥他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等康桥站在他身边时指着较大一点的马:“喜欢吗?它叫葛兰妮。” 在倪海棠一脸期待下康桥点头:“喜欢。” 姚管家笑开了:“以后它属于你了。” 两匹小白马被马师牵回马厩,霍小樊目光恋恋不舍跟随着它们离去的身影,怯怯的问姚管家:“我明天可以去看它吗?” “当然,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它要和它玩多久都可以。”姚管家温和的回答着。 霍小樊欢呼了起来。 霍家马厩养着数十匹马,那些都是霍莲煾的马,每年文莱皇室都会挑出一两匹良种马送到霍家来,霍小樊早就惦记上马厩的那些马了,但那些马一直以来都是属于他望尘莫及的东西,那些马都是指名道姓送给霍家的继承人霍莲煾的。 今年皇室送来三匹马,霍莲煾的马太多了,当时姚管家就提出建议,要不把“约书亚”送给霍小樊,把“葛兰妮”送给康桥,没有想到的是霍莲煾居然答应了。 晚餐时霍小樊一个劲儿念叨着他的“约书亚”,“约书亚饿了没有?”“约书亚休息了没有。” 杯子重重搁放在桌面发出的声音让霍小樊停止唠叨,也让埋头吃饭的康桥抬起头来,倪海棠重重搁在杯子,一脸警惕:“不对劲,霍莲煾这个小子哪有那么好,说不定这是他背地里玩的阴招。” 倪海棠脸转向她:“康桥。” “是的,妈妈。”康桥手搁在桌面上。 “这几天给我警惕一点,还有,看住弟弟。” “好的,妈妈。”康桥低下头,重新吃饭。 倪海棠的警告对于霍小樊来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八点多时间他就迫不及待打开康桥的房间门,拉来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然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康桥谈起他的约书亚。 “姐姐,你说我明天要用什么手势和约瑟书说你好。”霍小樊的语气很是苦恼。 “你很喜欢约瑟书吗?”康桥问霍小樊。 小家伙重重点头:“当然,我特别喜欢约书亚,姐姐,他们说当你特别想要一样东西时你每天就祈祷,于是我就每天祈祷,然后约书亚就跑到我梦里来了,姐姐它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它叫约书亚。” 对于那些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小樊已经不开口去要了,如约书亚,也如“我的爸爸。” 伸手,把那颗小小的头颅搁在自己肩膀上,那颗小小的头颅亲昵的倚靠着她,然后,手机铃声响起,响的不是那支枚红色手机。 康桥拿着手机打开阳台的门,一边看着霍小樊一边接起手机,这次霍莲煾直截了当:到我房间来。 看着夜色,好像还不够深沉,康桥低声用打发倪海棠时的那种乖巧语气说:“小樊现在还在我房间,等小樊回房间我再去,好不好?” 那边淡淡应答出“嗯”然后挂断电话。 十点钟左右,康桥把趴在她沙发上睡觉的霍小樊送回他房间,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在她脸颊上蹭着,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在霍小樊房间门口站了小段时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脚上穿的鞋子造型就像是芭蕾舞鞋,这种鞋子有一个特点,就是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刚刚洗好的头发披在肩上,她压根没有把头发扎起来的想法,因为最终头发都会被他拆散,她的同学曾经告诉她男人们做的时候都喜欢散着头发的女人。 停在霍莲煾房间门口,敲门,这时夜已经足够深沉,这个时间点除了门卫保安之外住在这幢建筑的人大部分时间都休息了。 “进来,门没锁。”里面传来霍莲煾的声音。 打开门,即使知道霍莲煾就是门没有反锁也不敢有人贸然打开房间门,康桥还是下意识间把门反锁。 霍莲煾正在书架前给书重新归类,康桥垂着手站在一边,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几分钟了,霍莲煾把书都整理完了,侧过脸来看她一眼,那片阴影朝着罩过来时她半垂下眼帘,唇瓣轻轻的在她唇上触了触,他的手触碰了她的手,他的唇瓣在她唇瓣上轻轻一贴之后整个含住,离开时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被他带到床前,之后他松开她的手,松开她的手之后他把房间的光线调暗了一点,可是好像还不够,于是她低低开口说能把灯光再调暗一点吗? 房间的光线又暗下些许,先上床的人是他,他席坐在床上,刚刚洗好的头发融融的垂在他额头上,模样漂亮。在他的示意下她坐在他对面,他倾身吻住她,手摸索着抓了两把,胸衣从衣服里头被抽了出来。她心里还残留着不久前小樊甜腻声音“姐姐我特别喜欢约书亚。”所以,对于他的逗弄也心里的厌恶也少了些,不仅少了些属于她的身体还在感官所带出来的情绪中,跟随着他的节奏迎着他,他的一只手搁在她的后腰上,此时此刻康桥满脑子都是霍小樊稚声稚气的童音,搁在他手腕上想要阻止的手无力而绵软,他在她耳畔喃喃的“木头”“木头”她回应的那句“嗯”拉着长长的尾音,在那长长的尾音中她的身体被平放在床上,头往着床尾这边,头发沿着床沿垂落,闭上眼睛,他的吻在她耳边蹭着一路往下,想起什么似的,她低声和他说“别咬,会被发现。”“什么会被发现?”他牙齿轻轻的刮擦着她的皮肤。 这个笨蛋,这个时候康桥觉得有必要逗弄一下莲煾少爷,一边躲着他一边吃吃笑“霍莲煾,你那天不是说我被虫子咬到吗?”“嗯。”“其实我不是被虫子咬伤的。”他停下动作,她笑的更加快活“霍莲煾,我和你说…”嘴快速被堵住,很显然莲煾少爷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了。 天花板正在剧烈的晃动着,他还是和之前的一样鲁莽粗鲁,就像是一个急性子的孩子一样,好几次她都被他撞得快要掉在地上去了,于是她手蔓藤一般的缠住他脖子。 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要掉到地上去就一起掉,她最多疼的是屁股他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会断掉,这个想法让她窃窃的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她的笑被发现了,“笑什么?”“我没有在笑。”她的回答迎来他更重更粗鲁的惩罚,把她眼眶里都要撞出泪滴来了。“笑什么?”“不知道。”“别笑,听到没有。”他用节奏昭示他的不满,“好,不笑,不笑就是了。”她软声求饶,脸乖乖去蹭他。你瞧在某些方面上女人们总是比男人们的领悟来得快一点。“木头。”“嗯。”“木头,”“嗯。”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直至等来那声低低的,愉悦的“木头。” 次日,霍小樊一早就来敲康桥的房间门。在霍小樊的要求下康桥只能跟着他来到马厩看望他的马,很不巧的是他们碰到霍莲煾和福田雅子,他们肩并肩骑着马从他们面前经过,霍小樊大声叫出“莲煾哥哥。” 霍莲煾回过头来,康桥别开脸去。 趁着霍小樊全神贯注和他的约书亚玩时康桥偷偷的溜进洗手间,和上次一样从霍莲煾房间回来她又一不小心在浴缸睡觉了,在浴缸睡觉的后果就是颈部酸疼,洗完手头靠在洗手间墙上闭目养神,约差不多十分钟之后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霍莲煾。 “我以为你掉到马桶去了。”不由分说的他双手往着墙上压,这样一来她就整个陷入他的框固之中,莲煾少爷用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我看你的时候为什么别开脸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我昨晚鱼缸里死了一条鱼是不是和你有关?我曾经记得你说过你想弄死我的鱼。” 呃……霍莲煾的鱼死了?康桥心情没有来由的精神好了点,反正又不是她弄死的,咧嘴笑,就是不回答。 这个混蛋,等霍莲煾离开洗手间时康桥从地上捡起了胸衣,穿好胸衣她之后再去找她的发带。 傍晚,康桥听到这样一则消息:霍莲煾护照解禁的申请得到批准,礼拜五霍莲煾就可以拿到他的护照,霍莲煾已经订好礼拜天从斯里巴加湾飞纽约的机票。 确定这个消息之后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是礼拜天,也就是说下个礼拜天霍莲煾就回美国了。 夜色深沉时康桥再次站在霍莲煾房间门前,莲煾少爷又往她的手机里打电话了,这让她的心里叫苦不堪,明天是礼拜一,礼拜一是功课最为繁重的一天,礼拜一都好几堂英文课,康桥最怕的是英文课,而且她是英文老师特别关注的对象,一不小心她就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 抬手,敲门。 千遍一律的:“进来,门没锁。” ☆、第57章 礼拜一,站在镜子前,确信现在穿在身上的那件硬领衬衫领口很好的遮挡住霍莲煾昨晚在她锁骨留下的印迹后,康桥拿起书包。 站在粉白色的围墙外习惯性昂望天空,还是和很多很多时候一样,没有改变,车子经过那个转角时康桥还是会一边听着音乐目光一边追寻着那幢蓝白色的清真寺,只是,她发现她的心再也没有找到之前的那种宁静了,黯然的收回目光。 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好像都在改变着。 礼拜二,天空晴朗,一般这一天康桥心情会好一些,因为下午有钢琴课,康桥很喜欢她的钢琴老师,来自挪威的钢琴老师在某个花香浓郁的午后,在朗朗的钢琴声中给他们带来了北欧寓言:在黑暗森林里行走了很久的孩子完成了第一千次虔诚的祈祷之后,骑着马的年轻骑士从天而降,他用手中的宝剑划开了重重的霾和昼,光从宝剑划开的裂口中渗透了出来。他背着光,光把他剪成了黑色的剪影,剪影修长声音温暖。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黑骑士离开了。 礼拜三,天空晴朗,这一天康桥心里不大快活,因为有体育课,而且体育课还放在上午的第一节课,头顶上的日头让康桥觉得头晕目眩的。 礼拜四,天空晴朗,这一天学校会安排两节课的社区活动,康桥见到了久没有露面的韩棕,她还和韩棕一个组,韩棕告诉康桥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植树活动,因为工作关系他以后都会很忙所以抽不出时间来,在说这些话时韩棕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很显然他还没有从失去爱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离开时韩棕给了康桥他新的手机号还有他的公寓地址,一如既往带着邻居家哥哥的那种笑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没有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我。” 礼拜五,天气晴朗,今天康桥没有在外面多逗留一放学就准时回家,因为她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也如她的意愿一样,霍莲煾拿到他的护照了。 现在姚管家已经在张罗莲煾少爷的行李了,在她放学回来的半个小时之前,皇室的车接走了霍莲煾,文莱王子邀请霍莲煾参加他的派对,王子不仅邀请霍莲煾也邀请了福田雅子,这样消息让康桥在晚餐时间吃得比平常多。 礼拜六,天气晴朗,一早康桥带着霍小樊来到海洋公园,本来倪海棠也说好一起来可因为临时有事情中途离开了,看着霍小樊闷闷不乐的样子康桥拍着胸膛“霍小樊,就是我和你也可以玩得特别的快乐。” 可,真正到了海洋公园时康桥才知道她大约也只能在嘴上打打气,水上活动很多好玩的项目两个人是不能玩的,最少得三人头,如霍小樊心心念念的水上漂流,得两个人划桨,诸如此类的还不少,在康桥极力的说服工作人员可以让她试试时霍小樊拉了拉她的衣服“姐姐,我们到别的地方玩吧。” 拉着霍小樊的手来到海底隧道,走在他们面前的好几个孩子有的被爸爸、被哥哥举在肩膀上和隧道上面的海洋生物还有潜水员做有趣的互动游戏。 霍小樊眼巴巴的看着,康桥尝试把霍小樊举在肩膀上,可她的个子太矮了,而且她的力气也不大,几次尝试不成功之后小家伙小声嘀咕着“要是莲煾哥哥在就好了。” 霍小樊在说那句话时表情落寞,小会时间过去康桥带着霍小樊离开海底隧道,然后她做了一件事情,拿出那支纯白色手机,她给霍莲煾打电话。 听清楚她的话之后霍莲煾提高声音“让我到海洋公园去陪你的小樊玩,别做梦了,康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吗?”康桥固执的重复着之前的话“霍莲煾你就来一次。” “康桥你是在和我搞笑吗?居然让我去陪霍小樊玩?我不找他麻烦你就要谢天谢地了。”“霍莲煾你就来一次。”“真是一块木头,你就只会说这样一句吗?”“霍莲煾,这里的冰淇淋很好吃,你来我给你买冰淇淋。”“艹,康桥,收起你那唬弄孩子的鬼话吧,我可不是孩子。” 说完之后霍莲煾狠狠的挂断电话。 康桥无奈的看着霍小樊,霍小樊眼眶都红了,于是咬着牙康桥再次拨通霍莲煾的电话。 “霍莲煾,这里的冰淇淋真的很好吃,”结结巴巴再加了一句:“也有……水蜜桃味的,而且水蜜桃味道的冰淇淋特别好吃。” 这一天霍莲煾骑着他的那辆“道奇战斧”宛如一道闪电,停车技术可以比美那种受过正规训练的骑士,花式玩得又炫又酷,只把霍小樊看得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们三个人再次来到了海底隧道,霍小樊如愿以偿的坐在霍莲煾的肩膀上,他和头顶上的海洋生物还有潜水员开始了有趣的互动游戏。 “我的出现就让你这么高兴。”他问她。 “不是。”康桥本能回答,其实那是因为霍小樊在笑,很多时候霍小樊笑的时候康桥也会跟着他傻傻的笑。 “那你笑什么?”莲煾少爷听着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你的衣服,帽子,还有眼镜。”随口说出,要是平常这样的话康桥肯定不敢说出口,可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不经过脑子说出来了,在她看来今天霍莲煾的打扮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说姐姐。”莲煾少爷已经非常不高兴了:“这里是公共场合。” “可你又不是明星。”又是很随意说出的话。 “你不知道吗,我出现在棒球场看台上的一张照片都会引起那些小姑娘们的尖叫。”霍莲煾煞有其事说着。 这倒也是,康桥班级里的女孩都很迷霍莲煾,她们不少人手机里都存有霍莲煾的照片,可是……霍莲煾的话还是让康桥再次咧开嘴。 小姑娘?她班里的同学岁数都比霍莲煾大,他居然叫人家小姑娘,嘴还在继续往上扬起着。 冷不防——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讨厌你老是傻兮兮的笑着,康桥,不要以为和我上过几次床就可以用刚刚的语气和我说话,可以打电话让我来陪你的蠢弟弟。” 第一时间康桥目光迅速去找寻霍小樊,看到霍小樊还在专注于和潜水员互动心里松了一口气,第二时间迅速收起嘴角的笑意,抿着嘴。 看着她抿着的嘴,霍莲煾居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懊恼,而且他还把那份懊恼表达了出来,他问她那句“这里的冰淇淋真的有那么好吃?”的语气如此的不自然。 她点头。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吗? 霍莲煾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被一股气堵着。 “你可不要指望我付钱,我可没带钱。”继续问,不过这次语气自然点,他现在身上真的没有带钱,他没有带钱在身上的习惯。 “我有带。”她如是说。 哑巴开口了,随着她的开口霍莲煾发现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没有了。 霍小樊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漂流艇,漂流艇在激流中回旋着,好几次康桥手中的划桨差点都被水卷走,到了最后阶段差不多都是霍莲煾在掌控漂流艇,她就和霍小樊抱做一团。 每次漂流艇经过激流地带时康桥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霍小樊快活的尖叫声,霍小樊的尖叫声也让康桥打从心底里亮堂起来,不再纠结于不久前在海底隧道为什么霍小樊嘴里说的是“要是莲煾哥哥在就好了”而不是“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那些都没关系了,她的小樊也像别的孩子一样扯开喉咙哈哈大笑。 源于这样康桥心甘情愿的当起了霍莲煾的小跟班,帮他整理防水服,给他买饮料,给他找干净的座位,听着他发莲煾少爷式的牢骚。 终于,霍小樊把他所有想玩的水上项目都玩了个遍,他们三个一起来到了冰淇淋店。 下午三点半左右时间,更衣室里,湿漉漉的防水服掉落在地上,她的脚踩在防水服上,霍莲煾的脚也踩在防水服上,她的胸衣被霍莲煾塞回储物箱里,她的t恤被如数推高,她闭着眼睛,空间是如此的狭隘,从顶尖上所传达出来的让她的双腿在发抖着,这是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明明刚刚他们三个还在好好的吃着冰淇淋,若干的冰淇淋掉在她手指上,外婆从小就教她不要浪费食物。 等她把手上的冰淇淋舔得干干净净时发现坐在她对面的霍莲煾手上的冰淇淋都融化了,于是她提醒他,然后他说你现在穿着防水服不难受吗,的确有点难受,于是康桥就来到更衣室里,衣服刚刚穿到一半霍莲煾就推门进来了,然后就变成现在的这样了,挣扎拒绝,松动迎合,意乱情迷间有人推开更衣室的门,她们在说话,于是康桥去推他,可他无动于衷,甚至于他的手已经伸进她牛仔裤里,抓住他手腕企图阻止他手指为非作歹,然后有人推开隔壁更衣室,更衣室和更衣室之间就隔着一块木板,眼看她的身体就要瘫倒在地上了,她在他耳畔哀求他,霍莲煾,她的那句迎来他更为肆意的折腾,她开始推他,这次真的是使上力气了。 “木头,这里的冰淇淋难吃死了。”“你胡说,这里的冰淇淋是今年斯里巴加湾票选出来最好吃冰淇淋得票最多的冰淇淋店。”“那是别人的事情,我觉得不好吃。”“明明很好吃来着。”“我说不好吃就不好吃,木头,你为了霍小樊撒谎骗我。”“我没有骗你。 嘴里说着推他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还说没有,你用这里的冰淇淋好吃把我骗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要做很多事情。”这个康桥也知道,“木头,把你的手拿开,我就和它打一下招呼,我想吃另外一种水蜜桃味的冰淇淋。”这个混蛋,都说了些什么呢,刹那间她的脸红透,“木头,你脸红得就像是红萝卜。”“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娇嗔着,手已经无力抵抗,“木头。”“嗯。”“我想现在光是打招呼已经不行了。”“那,那你还要做什么?”“我想在这里要你。”不行,怎么可以?这个混蛋疯了吗,隔壁有人,而且木板隔音不好,而且,而且外面还有小樊。于是,她趴在他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现在不行,晚上再,好不好?他停下动作,她垂下眼帘,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晚上我再到你房间去?他手指离开了她,然后把她牛仔裤纽扣再扣了回去,红着脸把被推到锁骨那边的t恤拉下去,低声对站在她面前的霍莲煾说“能不能把脸转过去。”他转过头去,她找到她的胸衣穿好后垂着手站在那里。 等着外面的人离开,他回过头来时她正出神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想着的是造物者真的是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霍莲煾,康桥从来就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后脑勺也可以长得这么漂亮,出神间他的脸朝着她越靠越近,那片阴影朝着她罩过来时她很自然的闭上眼睛,任凭着他的唇捉住她的唇,踮起脚尖手轻轻的搁在他衬衫的第三颗纽扣上,那个吻生涩而绵长。 外面没有了声音,他头也不回打开更衣室门,她站在原地发呆,发呆中手不由自主的去触摸着自己的唇瓣,唇瓣麻麻的,闭上眼睛,说不清是第几次提醒着自己:你和他不是那对在海边旅馆偷偷约会的恋人,不是。 把头盔交给霍莲煾,待会倪海棠会开车来接她和霍小樊,不能让倪海棠看到霍莲煾,也不能让霍莲煾知道倪海棠待会会来接他们,头盔交到他手里她和他说你先走吧,我待会还要带小樊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霍莲煾接过头盔,顿了顿说你帮我戴上,他矮下身她踮起脚尖,在她给他扣头盔安全带时听他低声在她耳畔说“晚上早点来。” 手一抖,点头。 那辆道奇战斧还和来时一样用一个漂亮的漂移动作调转车头,在张扬的引擎声中呼啸而去,瞬间消失在街头,她站在那里,直到一只手扯了扯她的手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脸部朝着霍小樊笑了笑,然后听到来自于霍小樊这样的话“姐姐,你刚刚和莲煾哥哥看着就像是在拍拖。” 这一句宛如雷击。 急急忙忙甩开霍小樊的手,急急忙忙说出:“霍小樊,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你姐姐,霍莲煾是你哥哥。” 霍小樊一知半解“哦”了一句。 康桥又急急忙忙的说了起来:“霍小樊,你一定要记住我刚刚和你说的话,我是你姐姐,霍莲煾是你哥哥。” 霍小樊又“哦”的一声。 颓然的,康桥垂下肩膀,看着马路发呆,远远的看着倪海棠的车朝着他们这里开过来,康桥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件。 她和霍小樊说:“小樊,莲煾哥哥来的事情你不能告诉妈妈,还有手机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妈妈。” “为什么?” 今天霍小樊到底是怎么了,平常不是对她的话百依百顺吗?可她现在的心又慌又乱,她找不出借口来,手揪着头发,然后小小的手压在她手上“姐姐,我不会告诉妈妈莲煾哥哥来的事情,手机的事情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莲煾哥哥早就和我说过了。” 看来她和霍莲煾还真的很有默契,康桥想。 头搁在那小小的肩膀上,心里五味陈杂。 倪海棠开着车,康桥和霍小樊坐在后车座上。 “玩得开心吗?”倪海棠问。 “开心。”两个人不约而同回答着。 霍小樊的声音响亮,康桥的声音低沉。 ☆、第58章 夜幕降临,整八点,康桥站在镜子前,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会时间了。 镜子前里的她脸颊有淡淡的晕红,是下午在更衣室时候的那种晕红,也不知道怎么的脸颊在想到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脸就毫无征兆瞬间红透,那种晕红一直延续着,用冷水泼,用毛巾擦,都无济于事,于是,她就把束着的头发放下来,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让两边的头发整整齐齐别在耳边,若干的头发遮住两边脸颊的红晕,于是,本来就不大的脸好像就只剩下了眼睛。 霍莲煾老是说她眼睛太大,大得像et,这会看,还真的有点像,呸呸,不要被霍莲煾那小子洗脑,她才不像et,起码,et们不涂口红,于是,康桥拿起了口红,涂完口红之后康桥很高兴,因为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et了。 康桥把此时此刻的行为归结为,因为那个总是喜欢压榨她的莲煾少爷明天要离开了,所以她心情好,因为心情好她乐意和他较劲,你说我像et,我那点像et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换上那双芭蕾款式设计的平底鞋,看了一下钟表,就八点半左右时间,现在距离大家休息的时间还早着呢,想了想康桥拿起了一边的随身听,把耳麦塞进耳朵里康桥离开自己房间,一边听着音乐一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那双小心翼翼的踩在地上的脚。 在庭院的走廊里康桥碰到倪海棠,倪海棠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看电视吗?这个时间点有倪海棠喜欢的电视节目,一时之间,康桥傻站在那里,如果庭院灯的灯光再亮一点的话,迎面而来的人就可以一眼看到她此时此刻脸色有多么的苍白,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康桥微微垂着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别怕,她的一张脸大半部分被头发遮挡住了。 眼看着倪海棠朝着她越来越走近,康桥拿下一边的耳塞,稳定住情绪叫了一声“妈妈。”叫完那声妈妈之后康桥迅速抿着嘴,她不想让倪海棠发现她涂着口红。 倪海棠停在她面前,一边看表一边问:“康桥你怎么会在这里?” “觉得有点闷。”继续垂着头,手状做不经意的梳理着耳机带:“就想出来走走听听音乐。” “嗯。”倪海棠应答着:“不要太晚。” “好的。”低着头擦着倪海棠的肩膀往前移动着脚步。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把耳麦往着耳朵,然后背后又响起倪海棠叫她的那声“康桥。”拿着耳麦的手搁在耳朵那块,微侧过脸去回看倪海棠:“妈妈还是事吗?” 走廊两侧的灯光照出倪海棠一脸的笑意,她声音温柔:“刚刚妈妈远远看着时还以为我们家哪里来的小美人呢。” 维持着刚刚的那个表情看着倪海棠。 “真是木头。”倪海棠无可奈何的语气:“妈妈这是在夸你这样子漂亮呢。” 手不自然的摸了摸头发,说了一声“妈妈晚安。”康桥一边回头一边把耳麦塞进耳朵里,手放进卫衣的兜里,往着庭院走廊的尽头走去。 被粉白色围墙包围着的那幢建筑灯火通明,白色的墙蓝色的屋顶绿色的高大乔木,星光挂在头顶的夜空上,周遭有着从太平洋上吹归来的咸咸海风,这是南国里最好的闲暇时光,时不时从树下传来着窃窃私语声,那串从草地上走过的脚步如此的小心翼翼,脚步身最终走完了长廊的路,停在了一处房间门口,有人在敲门,有人打开了门,房间门重新关上。 小会时间过去,除了风撩动着窗帘的瑟瑟声响之外,房间有男女夹杂在一起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着,起初是小小的压抑的渐渐的喘息声肆意了起来,还伴随着一些细小物件相继被打翻在地上发出了若干声响,最后的那一声极致绵长,房间重新回归到只有风声撩动窗帘的声响。夜色终于转向了深沉,光线幽暗迷离,细细的女声轻声说着“我得回去了。”男声含糊应答着“唔”小会时间过去,女声“我得回去了。”“嗯”“你快起来。”“哦”“霍莲煾。”“嗯。”“我得回去了。”“回去?再呆会。”“已经很晚了。”“明天礼拜天,你不用上课。”“霍…”“木头,小樊喜欢他的马吗?”“…喜欢。”“你呢?”“不知道,还有,把手拿开。”细听最后应答的声音有些恼怒。 又过去小会时间,“木头。”“嗯。”“我明天要走了。”“嗯。”又过去小会时间。“木头。”“嗯。”“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嗯。”“这次我亲自给你挑选。”“好。”“不说谢谢吗?”“谢谢。”再过去了小会时间,“霍莲煾,我真的得回去了。”“再等一会。”“你都不洗澡吗,你不是讨厌臭汗吗?”“做完再洗。”“已经做完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木头。”“嗯。”“我还要一次。”“还要一次什么。”很快的,她就知道他口中的还要一次是什么了,在意识到某种症状之后她用力的推着叠在她身上的他,但,双手被反讲剪举到头顶去,她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承受他,那种仿佛就要溺在水中死去的感觉就只发生在一个多小时前,他掏光了她身体的所有能量,她以为会在他一轮新的进攻中支离破碎,飞飞湮灭,可属于包容住他的温润如斯,就像是枝头重新焕发出新生的枝桠,迎合着他的节奏,得到自由的双手已经不再做推动他的动作,而是一只穿过他的胳肢窝死命的抓住他的肩膀,弓起腰肢让他直接抵达最深处,深到仿佛每一次都戳到潜伏于身体最深处的灵魂,那个寂寞的灵魂,灵魂开始释放出了属于它所要表达的语言,莲煾,那声莲煾拖着长长的尾音。那尾音是夏天里划过天际的流星尾巴:那河畔的金柳,那夕阳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 莲煾—— 迷迷糊糊间那个在耳边的声音在提醒着她原来她还没有死去,“嗯。”呢喃着去回应他,她的心和身体好像还留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在果树下看着天边流星划过,,傻傻的盼望着它能坠落在她眼前。 “你怎么还没走?”怎么还没走吗?她现在有点累呢?用幼年时期赖床和外婆撒娇的语气“我现在有点累。”是的,她可不骗人,她腿很酸。“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就再睡一会,就一会。”然后——“回你的房间去,我不喜欢早上睁开眼睛看到我身边有人在。”那声音真的是又冷又冰,一下子,把她从那个夏日长夜给带了回来,原来,不是在果树下。 睁开眼睛,霍莲煾抱着胳膊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灯光已经被调回来原来的模样,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一双眼眸和他的声音一样冷淡疏离,那时他的目光分明不是这样子的,那时他的目光一副仿佛要吃掉她的样子,那时她迎向他时他漂亮的眼眸仿佛承载着深蓝色的海水,让她沉溺。 发呆间。 “要我再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吗?”他说。不,不,不用了,她慌慌张张起身,慌慌张张拿起一边的衣服,然后,腿刚刚一触及到地上迅速瘫软下来,果然…坐在毛毯上,对面的装饰台印着她模糊的不着片缕的身体,那么一眼之后她忽然之间没有之前的那种慌乱,衣服一件件穿回,从地上站起来,手稍微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低着头说了一声“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点。” “好。” 从他身边走过时,她闻到了好闻的沐浴香气,可以想象的是他洗完澡之后发现意外的发现她还在他床上,于是他的声音乃至表情开始不愉快了起来。打开房间门的声音极小,小到怕惊动谁似的,夜已经来到极度深沉的时刻,空气里头醮着露水,草尖上也是,小径上也是。 等她走完那些路时她的鞋衣摆头发已经被露水浸透了,回到自己房间,洗掉了黏黏的汗迹,重新换上衣服。 悄悄的她打开那个乳白色的房间门,床头灯是小熊造型,灯光是橘红色的,在橘红色的灯光下那小小的脸蛋让她看得打从心里笑了起来。 她的小樊啊,睡得就像是猪头,如果这个时候把他装进麻袋扛出去的话他一定不会知道的。 次日,吃早餐时,霍小樊问康桥:“姐姐,我昨晚梦到你到我房间里来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一边喝着牛奶一边配合着霍小樊:“后来怎么着?” 霍小樊皱起眉头,他抬头看了天花板一眼:“后来天花板下起雨了,那些雨就一滴一滴的滴在我脸上。” 康桥看了一眼天花板,语气好奇:“天花板怎么会下雨呢?” 很快的,霍小樊不再好奇天花板会下雨的事情,他今天有他认为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把他制作的卡片交给姚管家,然后让姚管家交给他的莲煾哥哥。 按照霍小樊的说法:他最近和莲煾哥哥处得可好了。 关于这一点倪海棠也纳闷,她已经不仅一次和康桥唠叨了“霍莲煾那个小子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一天,康桥提前一个小时来到雕刻培训中心,她今天要一鼓作气完成她之前没有完成印度少女雕塑。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完成了整套雕刻刀排列,再放上迷你钟表,深深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钟表正指在下午一点半时间。 一点半,康桥拿起三号雕刻刀,此刻霍莲煾应该还在房间盘点他的行李。 两点,印度少女左手基本成型,此刻霍莲煾应该正在打开房间离开。 两点半,印度少女腰肢轻盈,此刻,霍莲煾应该在和前来送他的人装模作样一一道别,当然,这些人当中一定会有很会演的倪海棠,不熟悉霍家家庭结构的人一定会把倪海棠误以为那是霍莲煾的亲妈。 三点半,四号雕刻刀搁在印度少女的臀部上,此刻载着霍莲煾的车已经开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四点半,康桥轻轻吹开了落在印度少女脚趾头上的木屑,印度少女修长秀丽的脚趾头从沙丽的纹路中露了出来,此刻霍莲煾的车子应该已经到达机场,他一定拿出一副明星派头来,他的那两位肌肉发达的黑人随从一前一后跟着他,而走在中间的他压低帽沿听着音乐,一脸便秘的表情。 五点,康桥开始给印度少女着色,此刻机场的广播一定在一遍又一边的播报着即将搭乘从斯里巴加湾直飞纽约航班的旅客请做好登机准备。 五点半,栩栩如生的印度少女站在她面前,艳丽的沙丽半遮住她半边脸庞,一双眼睛明亮多情,而此刻,乘务人员一定在提醒着霍莲煾“飞机即将起飞,麻烦您关掉您的手机。” 五点四十分,康桥站在学院门口,看了一眼天空,微笑。 此时此刻,从斯里巴加湾飞往纽约的班机已经在一万英里高空上。 朝着天空挥手。 再见了,霍莲煾。 起码,在接下来差不多一年时间那只纯白色的黑莓手机不会再响起,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双芭蕾式的鞋子丢到垃圾桶去。 嗯,就这样。 ☆、第59章 随着霍莲煾的离开,被长长粉白色围墙圈起来的漂亮建筑又重新回归安静,佣人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谈天说地。 霍莲煾的房间依然维持着二十四小时打扫一次,游泳池从之前的三天清理一次变成了一个礼拜清理一次,霍莲煾停在车库里被命名为为“小红”“小兰”“小黄”“小黑”“小白”等等等各类车子依然有技师上门定时保养。 九月、十月、十一月很快过去,不管是九月十月十一月霍家的园子里都是一派繁花盛开,大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纷繁景象。 这期间霍小樊的个头猛串,大有一眨眼小豆丁就长成小少年的那种架势,这让康桥心里头欣喜不已。 但也有让康桥烦心的事情,从霍莲煾离开之后她就在心里头盼望着,那只纯白色黑莓手机会因为用户没有继费而停机,可很遗憾康桥一直没有等到她所想要的。 十一月中康桥忍不住查了手机剩余话费,在得知手机剩余话费时,她觉得自己特别傻,霍莲煾的爸爸叫霍正楷,多事的媒体在冰岛陷入财政危机时曾经为霍正楷算了一笔账,霍正楷的钱可以买下两个冰岛还能绰绰有余。 财大气粗的霍家继承人一次性的缴纳了十万文莱元的话费,恐怕,那十万话费康桥这辈子都不会用完。 真是的,这个结果让康桥哑然失笑。 十一月末周四午休时间,康桥倒垃圾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事情,其实这样的事情康桥遇到过好几次。 能就读斯里巴加湾女中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久而久之,斯里巴加湾女中在很多人眼中变成了一个权贵中心,为了改善这样的一种形象,斯里巴加湾女中对外开放了一百个名额,这一百个名额针对那些成绩优秀、外加在校时间没有不良记录普通家庭的孩子开放,这一百名被录取的学生可以享受到零学费的特殊待遇。 随着这个规定的产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不时就会出现眼前康桥遇到这这种现象:在学校紧急通道处,涂着眼影带着名牌手链的几位女孩子围着脸上清汤挂面头的女孩子,她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斯里巴加湾女中的蓝白组合校服。 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声音微弱“我没有拿你的手机。”另外几位女孩子叽叽喳喳开了,大约想表达的是:我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想要什么手机没有?我们不可能做偷手机这种丢脸的事情?你就不一样,你穿住都成问题你怎么有能力买手机,没有能力你就只能偷了。 手里拿着垃圾袋,康桥决定和之前她几次看到的一样假装没有看到,即使她阻止了这一次,下一次同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那几位女孩子又叽叽喳喳说开了,这次是关于被围困女孩的鞋,她们说你没有别的鞋穿吗?你知不知道你的鞋臭死了,你的鞋让我们涂了多少的香奈儿香水都白搭。 下意识间康桥目光去找寻:两双路易斯威登,一双普拉一双香奈儿,还有一双掉色掉到分不清楚颜色的球鞋,现在那双球鞋还被踩得脏兮兮的。 穿着球鞋的脚在后退,名牌鞋步步跟进,之后球鞋停在墙角处,后面已然无路可退。 康桥停下脚步,想了想,掉转过头,不去关注那些鞋,手里拿着垃圾袋,目光往前,倪海棠不仅一次和她说:康桥,不要多管闲事,记住了康桥,不要多管闲事。 是的,她记住了,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的脚步迈得极慢,极慢,这样一来,她丢完垃圾之后再经过这里大约那些人应该消停了吧? 斯里巴加女中大多数的学生都讨厌那一百位学生,她们才不会在乎丢失的手机呢,她们只是想找到一个机会修理一下那一百位学生的任意一位,逮到了揍一顿,秀一下优越感,在这个无可事事的午间休息时间找点乐子。 果然,再经过那个地方时,紧急通道处早已空空如也。 白玉瓷砖上有细小的血迹,在血迹处康桥捡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发圈,还有校徽。 文秀清? 这么说来刚刚挨揍的女孩应该就叫做文秀清,那个叫做文秀清的小可怜比康桥低一年级,这么算来文秀清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和霍莲煾同岁。 霍莲煾这个名字一冒上来康桥嘴里说着呸呸,说完之后她稍微模仿了莲煾少爷的语气”真晦气。” 霍莲煾于康桥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扫把星。 碎碎念完之后康桥把捡到的校徽还有发圈放进兜里。 放学之后康桥按照校徽的年段班级找到那位叫做文秀清学生的教室,另外一名脸上清汤挂面的短发女孩告诉康桥这个时间点文秀清应该在天台。 “秀清一不开心就会跑到天台去。”短发女孩喃喃自语着。 康桥一上天台就听到那种宣泄式的大喊大叫,朝着天空大喊大叫的女孩背影娇小,散落在肩膀上的中长发在晚风中飘摇,晚风还让女孩蓝色的百褶裙鼓起着,就像是吹满气的灯笼,那时康桥在想,那个被漫天彩霞包围着的娇小身影倒也符合漫画家们的少女战士形象。 康桥朝着少女战士走去,少女战士发泄完了之后转过头来,看到康桥时一愣,然后一脸的不好意思。 遗憾的是少女战士没有漫画家笔中的大眼睛翘鼻子形象,她长相中等,白皙的皮肤还有灵动的眼神倒也清秀讨喜,不过那张脸有几处挂了彩。 文秀清有一副邻家女孩的长相,和康桥一样黄皮肤黑头发。 “你是……”少女女战士呐呐的。 手伸向了文秀清,摊开手掌,手掌上躺着发圈还有校徽,说:“还给你。” 迟疑片刻,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文秀清从康桥手上接过发圈校徽,她的手也受伤了。 头顶上漫天的晚霞太过于绚烂以至于康桥舍不得移开脚步,和文秀清肩并肩站着,谁也没有说话,晚风中她们的头发时不时碰在一起。 暮色来临让刚刚还光彩夺目的晚霞瞬间黯然失色,手从围栏垂下了,想转身离开,然后康桥很突兀的听到来自于文秀清的那句“我爸爸是一名杀人犯。” 康桥收住脚步。 晚风也把康桥的裙子吹成像是鼓起的灯笼。 那么,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天台的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和某位权贵情。人的女儿了。 “我爸爸是一名杀人犯,我妈妈在摆地摊,我们每个月按时拿到政府发放的补贴金,凯琦好点起码她爸爸不是一名杀人犯,所以,那些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杀人犯的女儿会偷手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我真的没有偷她们的手机。”少女战士又大声喊了起来,那声音都可以传到对面的教学楼去了。 沉默—— 眼看着天空逐渐暗沉下去,想了想康桥说:“以后要是遇到那样事情时,就交给学校警卫处,可不能让那些人拿着高薪的天天没事干。” “还有,如果你想顺利完成学业的话,那么必须要去学会安静,即使特别想说话的时候也要习惯性闭上嘴巴,走路时最好目光看着自己的脚,记住了。” 康桥的话让文秀清一脸的困惑,看来她是不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康桥决定换另外一种说法。 看着文秀清,康桥一字一句:“‘我没有偷手机,’不要用第四音标说出来,用第一音标说,懂吗?” “为什么?”文秀清转过来来,一张脸依然写满了疑惑。 吐出一口气,康桥对文秀清说:“你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做一次。” 第四音标的“我没有偷手机”往着天空扩散,尖锐斗志昂扬,第一音标的“我没有偷手机。”低沉无奈,充斥着满满的消极。 这个时候少女战士好像才明白了过来,她侧过脸去看被暮色包围的天色,仿佛在经历着某种的挣扎。 目光落在遥远的天边,康桥说着:“第一音标说出来的话可以让你就显得毫无杀伤力,毫无杀伤力的东西人们大多不感兴趣。” “不是说妈妈在摆地摊吗?就当是为了你的妈妈。” 小会时间过去,文秀清低低说出“谢谢,我懂了,我会记住你的话。” 康桥和文秀清离开那片天台时天已经黑透,一起下了楼梯,文秀清和康桥说再见,她说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说完之后她看了康桥的鞋,又说了一句,你和她们不一样。 康桥和文秀清挥了挥手。 然后她和她往着不同的方向。 如果不是之后那个雨天的话,那么属于发生在这片天台,这个有着漫天绚烂晚霞的黄昏大约也紧紧是属于康桥十八岁这年一个小小的,很快就会被湮灭在岁月河流中的小小插曲。 但随着那个雨天的来临,这段小小的插曲被无限放大,变得无比清晰:少女战士叫做文秀清,她的爸爸是一名杀人犯。 在校门口远远的康桥看到等在学校门口的周颂安,放慢脚步,脚步迟疑,之后再转快。 康桥朝着周颂安走去,和往常一样周颂安接过她肩膀上的书包,他和她说着:“我送你回去。” 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位上和副驾驶座位上两个人已然不再是以前的周颂安和康桥了,不,也许更加正确一点说,周颂安还是那个周颂安,可康桥已经不是那个康桥了,起码她再也找不回大声叱喝周颂安的心情了。 偶尔,康桥会对周颂安产生出某种的排斥:霍小樊口中的迈克叔叔为什么是你大伯父。但这种排斥会随着周颂安坦荡的笑容烟消云散,然后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就这样吧,能一次性的做出十二种冰淇淋味道提供她挑选的人也就这么一个。 头搁在车窗玻璃懒懒的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在周颂安的那句“霍莲煾好吗?”让康桥迅速坐正身体。 答:“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好不好。” 莲煾少爷怎么可能不好,霍莲煾外婆举办的画展让那个十五岁的东方少年大出风头,那位眉目精致的东方少年的讲解使得那些前来参观画展的人们印象深刻,画展展出的画反应一般,倒是霍莲煾随手涂鸦的作品拍出了不错的价钱,拍走它的据说是某岛国公主。 周颂安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讲到霍莲煾怎么就像是刺猬一样。” 康桥隔开周颂安的手,康桥头又往着车窗倾斜,然后。 “木头。” 从周颂安口中说出的那声“木头”又再一次让康桥坐正身体,皱眉,侧过脸去瞪周颂安:再叫一声木头试试看。 周颂安无动于衷:“圣诞节我们一起玩。” 圣诞节? “圣诞节还很远着呢。”康桥下意识说着。 周颂安指着路两边一些商家为了迎接圣诞节到来打出广告:“不远了,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眼睛一眨一个月就过去。” 周颂安的话让康桥心惊肉跳,不,不,她不要圣诞节那么快就到来,更加确切一点来说是她害怕属于周颂安口中眼睛一眨一个月就过去的那种时间。 时间如此的飞快,康桥总是害怕着眼睛一眨来年的六月就到来,害怕那支纯白色的手机在六月到来时的晚上会频频响起。 霍莲煾离开之后的数个月时间里,每到晚上康桥都会出现那种幻听,那支纯白色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侧耳细听,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 当真,圣诞节的来到仿佛也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的事情。 圣诞夜,在斯里巴加湾的海滩上,康桥和周颂安背靠着灯柱一左一右,看着不远处在游轮上庆祝圣诞到来的人们,周颂安很忽然的说出:“我等你到二十岁。” 游轮上人们的身影倒映在由霓虹烘托出来五光十色的海面上,目光无意识追逐着那些声音。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当你长到二十岁时你就不会长得像我妹妹,当你二十岁时我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看电影,比如一起旅行,比如在某个午后我们找一个安静的餐厅静静呆上一个下午。” 沙滩上有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年轻情侣们坐在沙滩上彼此依偎,孩子们手里拿着烟火跑来跑去,目光追随着那些孩子的身影,一直到他们手中的烟火燃烧殆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背部离开了灯柱。 康桥和周颂安说:“颂安,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不爱听。” 说完之后康桥往着提岸走去,后面有脚步声追了过来,周颂安在她背后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抬手看了一下表:“我得回去了,我还要和我妈妈去参加她朋友的派对。” 珍珠白的宾利车停在那里很耀眼,那是倪海棠给康桥的圣诞礼物,她刚刚拿到驾照,打开车门,她问周颂安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站在那里,和她隔着三步左右距离,他的目光落在她车上,从车上再转移到她脸上,然后摇头。 车子沿着提岸一路快速行驶着,很快的把宛如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的周颂安远远甩掉,直至消失不见。 圣诞节过去很快的二零零四年来到。 二零零四年钟声响起,那支纯白色的黑莓手机骤然响起,那时,康桥倪海棠也在,他们正在参加一场募捐晚会。 ☆、第60章 二零零四年钟声即将响起,那支纯白色的黑莓手机响起了,倪海棠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孩子们的表演,康桥快步离开募捐晚会现场,打开道具房,接起手机。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远又近,陌生又熟悉:“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有什么事情吗?”康桥问。 “哦——”无意识的发音被拉得长长的:“听说过那样的吗?老师为了考验学生有没有听他的话,老师告诉学生我暂时出去一会,你们乖乖写作业,我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位老师,而你的身份就是那位学生,只不过我想检查的是你有没有乖乖的听我的话,时时刻刻把我给你的手机带在身上。”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心里一阵无语,拿着电话发呆,那边霍莲煾又在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你总是有本事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不要忘了你的外号。” “嗯。”康桥哼出了一句。 然后—— “木头,新年快乐。”很轻很轻的声音来到她耳边,这个声音还伴随着二零零四年敲响的钟声。 猝不及防间,那很轻很轻的声音让康桥心里抖了一下。 窗外,斯里巴加湾的夜空荡起盛大的烟火。 火光中。 “我的时间算得准不准?”他问她,还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着。 那个声音让康桥心里莫名其妙烦躁了起来,干嘛这个时候要打电话来,打电话来不是不可以但是为什么要忽然间转变语气,转变语气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说什么木头新年快乐。 “还有事情吗?”康桥干干说着:“我和妈妈现在在外面。” “你这是在催促我挂电话吗?”那边霍莲煾的声音转变成略微不悦。 这个时候因为霍莲煾声音的转变让康桥心里稍微松下一口气,低低说着:“不是,我现在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电话那边传来悦耳的女声在叫莲煾。 那声“莲煾,快过来。”里含有着属于日本女孩的那种娇俏嗲气。 “我要挂电话了。”霍莲煾和她说。 “好。”康桥应答着,遵守着莲煾少爷之前要她做的,只能是他挂她电话不能是她挂他电话。 在康桥以为霍莲煾即将挂电话时又听到那声“木头。” “什么?”规规矩矩问着。 “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 “鉴于学生还算不错的表现,老师决定给学生一点奖赏?” “啊?” “笨蛋。”那边忍无可忍的语气骂了一声:“把你喜欢的颜色告诉我。” 这还是有人第一次问康桥这样的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蓝色和白色。”用很慢很慢的声音说出。 还没有等她的话说全,霍莲煾就挂断电话。 纯白色的黑莓手机被放回了手包里,康桥回到募捐现场时烟火还在继续着,倪海棠和她身着华服的朋友们站在窗前看烟花。 在倪海棠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垂手,脸转到窗外,在漫天烟火中倪海棠伸出手拉住康桥的手。 她说康桥新年快乐,她说康桥相信妈妈,妈妈和你保证只会变得更好,一年比一年变得更好。 可这个时刻倪海棠所不知道的是上帝没有给她变好的时间。 二零零四年,这一年成为了康桥痛彻心扉的年份,而这个瞬间随着倪海棠说出的那句变成了一触就痛的伤口。 随着二零零四年的来到,霍正楷的零售王国板块在扩大,他已经不满足于传统的零售产业,随着成功收购日本的几家汽车零件公司霍正楷宣布,他要把汽车送上他的零售架,在霍正楷收购日本的汽车零件公司时频频被媒体传出他和福田家族互动良好。 很快的媒体顺藤摸瓜摸到霍家的公子和福田家的千金不仅就读同一所学校,还是同班同学,而且两人有可能发展成为恋人关系,在类似于这样的花边新闻中霍正楷在东京准备两年的商场正式运营。 他还当真在商场兜买起了高档汽车,这一天,霍莲煾协同福田雅子出现在商场的开幕仪式上,不少政界人士也前来站台,开幕式博得满堂彩,商场当天的零售统计金额创下近年来零售业新高,而霍莲煾和福田雅子也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的金童玉女形象,即使他们在面对媒体采访时坚称彼此只是好朋友关系。 面对着霍莲煾的大出风头倪海棠也没有以前那种气愤劲了,她瞄了电视上正在接受采访的霍莲煾一眼,凉凉说了一声“祸害”。 那一声康桥听得特别的清楚,“姐姐,你把我的小熊眼睛给抠出来了。”霍小樊扯着康桥的手腕说。 目光迅速去找倪海棠,她已经离开客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康桥在心里松下一口气。 被抠下来的小熊眼睛掉落在地板上,原本很可爱的棕熊因为少了一只眼睛变得惨不忍睹,手挡在棕熊脸上朝着霍小樊赔笑脸:“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天姐姐再给你买一个。” 四月末周日傍晚,姚管家接走霍小樊说是让他去接听电话,老人家脸上表情矛盾复杂。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霍小樊回来了,他自言自语着“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爷爷了。” 那时倪海棠正在茶室里和潮州来的师傅学习功夫茶,康桥因为担心霍小樊也来到茶室,霍小樊的话让倪海棠示意康桥关掉音乐,潮州师傅离开茶室。 “和我通电话的老先生让我叫他爷爷,他说等改天找个时候让妈妈带我去新加坡看他。”霍小樊带来着这样的一则消息。 霍小樊的话让倪海棠脸白了白,之后迅速转为红晕,再之后又回归正常,然后看着霍小樊发呆。 “原来我和电视上的小朋友一样有爷爷。”霍小樊自言自语着。 在倪海棠的示意下霍小樊一步步走向她,她抱住了他,轻声说着:“是啊,小樊也和电视上的小朋友一样有爷爷。” 康桥看到在倪海棠在说这些话时眼角静静淌落下了泪水,这眼泪如果是在一年前也许是为她自己,而现在,康桥相信,这眼泪一定属于她的小樊。 她的小樊得到他爸爸的爸爸的承认了。 关于霍老先生和霍小樊的通话开始在霍家传开,康桥相信不久之后这些话也会传到霍莲煾的耳边。 五月,风平浪静。 六月,也许是因为霍老先生的关系,也许是倪海棠近阶段的低调做好事为她博来好名声,也许是霍正楷某个时刻的心血来潮,六月上旬周末,倪海棠第一次以霍正楷的女伴出现在公共场合上。 媒体们也对于这次霍正楷和倪海棠一起出现进行报道,那些报道让康桥看得心里有些的不安,就害怕着霍莲煾会再次弄出什么护照被扣留事件,倒是倪海棠把这件事看得很淡,她和康桥说对于霍正楷她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正因为没有希望所以就不会有失望。 六月末,霍家的佣人又忙开了:他们的莲煾少爷要回来了。 霍莲煾回来的那一天是学校正式放暑假的第一天,这一天康桥参加了他们钢琴老师的送别会,给她带来北欧寓言的挪威老师要回到她的家乡去了。 “有人在家乡等我,我要回去嫁给他。”一头金色卷发的年轻女人温柔宣布着。 送别会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这一天康桥第一次尝到酒的滋味,临别时那杯酒的酒劲到了她脚踩在沾着露珠的草地上好像才显露了出来。 站停,抬头看着星空,嗯,今晚星星好像特别的大颗,她就在那里出神望着天上的星星,然后她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叫她的名字。 “康桥。” 侧耳,细细听,这个声音陌生却又很熟悉的模样,这是一个醮着露水的夜晚,庭院灯让那些铺在枝叶上的露珠,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汽带上一个个的光圈。 原来,喝醉以后看的世界会更美,怪不得倪海棠喜欢喝酒,原来是这样。 在无数滚动的光圈中,有修长的身影宛如倒映在水面上,那个身影朝着她一步步走来,一些的情怀连同那甜甜的爱尔兰鸡尾酒还留在她舌尖上,哇,舌尖都淌出蜜来了。 喃喃的念叨着: 在黑暗森林里行走了很久的孩子完成了第一千次虔诚的祈祷之后,骑着马的年轻骑士从天而降。 眼前的人可是天而降的黑骑士? 伸手,甜笑:嗨,黑骑士。 然后,有不合时宜的声音“说什么鬼话呢?”“你喝酒了?”“真要命,一年没见你变成酒鬼了?”“还有,谁让你到我妈妈的花园里来了。”“噢,你的头发臭死了,臭得可以熏死一头猪了。” 黑骑士的声音怎么有点像霍莲煾,而且说话的语言也像霍莲煾,呸呸呸,这样美好的夜晚不适合这个名字的出现。 这是一个醮着露水的夜晚,头顶上有万丈星辉,周遭花香怡人,他和她已然长大成人,他穿的那件衬衫配着蓝色水晶袖扣,她第一次穿上了高跟鞋,高跟鞋是银白色的,就像月光。 他们在他母亲的花园中相遇。 他第一次见到她穿高跟鞋的模样,只是结果好像并不如人意,你看她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他跟在她后面,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让她摔倒,他可不能让这酒鬼压坏他妈妈花园里的那些花。 她的目光全心全意落在他蓝色水晶袖扣上,开口唱,唱出那老老的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旋律,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渐渐的,花园里传来了这样的低语“我说,木头,闭上你的嘴,难听死了就像是乌鸦在叫一样。” 砰—— “我说你学人家穿什么高跟鞋?””摔倒了吧?你还是好好当回你的村妞那样好点。”“摔疼了没有?”“让我看看。” 渐渐的,低语声泯灭在彼此的唇齿当中,也说不清是谁先吻了谁。 康桥没有想到一杯酒会让她醉得不省人事,好吧,杯子是很大,模糊的记忆最后就留在那个朝着她走来的修长身影上。 嗯,那时她还以为他是黑骑士来着,这世界哪来的黑骑士啊?那一定是幻觉,嗯,她在幻觉中和黑骑士接吻了,手下意识落在自己的唇瓣上,思绪飘远…… 打开房间进来的霍小樊打断康桥的思绪。 在霍小樊一脸盼望下康桥打开美轮美奂的包装盒,一层一层之后她看到了小猪造型的耳环,小猪耳环还是粉红色的。 耳边霍小樊煞有其事夸张的“姐姐,好漂亮啊,小猪好可爱啊,莲煾哥哥说它很适合你,莲煾哥哥还说你戴上了一定特别好看。” 霍小樊真的适合的传声筒啊。 康桥无法想象自己耳朵分别戴着两只小猪会变成什么模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会惹来倪海棠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康桥,我拜托你在穿衣打扮方面上下点功夫。 把小猪耳环随手扔到一边,又在霍小樊一脸抗议表情中把耳环小心翼翼放回包装盒子里,然后再把包装盒放到首饰盒去,霍小樊这才眉开眼笑,从霍小樊的表情中康桥可以推断出霍莲煾这次给霍小樊带来的礼物一定是深合他的心意。 霍家一早就热闹了起来,文莱旅游局派出拍摄团队到霍家来取景,文莱政府最近即将推出文莱旅游宣传大片,斯里巴加湾市那幢最漂亮的房子也是宣传片的场景之一,为了配合这次宣传皇室举行多种主题的游园会。 霍莲煾一早就被皇室的车子接走,皇室今晚会举行盛大的舞会,据说舞会中皇太后钦点了霍莲煾和她跳第二支舞。 八点半,皇室官网贴出一张照片,在流光溢彩的场景中身着白色军官服的霍莲煾陪着华贵典雅的皇太后翩翩起舞。 那张照片让康桥有了那么一霎那的恍惚。 摄影师抓拍到最为动人的瞬间:金黄色的麦穗沿着肩胛处垂落至军装口袋处,绕过别在口袋上的勋章拖出长长的金黄色流苏,旋转、伐步、后退、侧身、回眸—— 胶片定额在回眸的那一瞬间,那挂在嘴角的笑容弧度呼应着他半垂着的长长眼睫毛弧度,配合着飞扬的麦穗流苏“咔嚓”一声。 在那“咔嚓”声中眼睛眨了一下,被定额住的金色流苏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仿佛在时空中凿开了一个洞,窗外的面包树窸窸窣窣的,窗被打开,眼睛再眨一下,他站在她的窗前,目光缱绻。 她发呆的望着他:霍莲煾长大了。 大到让她慌张了起来。 大到让她开始在时空隧道狂奔着,霍莲煾你回去,你快回到照片去,回到那个晚上,她第一次从照片上见到的那个小小少年的模样。 这一晚,康桥做起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隐隐约约的听到倪海棠说霍莲煾的那句“祸害。” 是的,霍莲煾是祸害。 ☆、第61章 主题游园会差不多举行一个礼拜时间,这一个礼拜时间里霍莲煾没少在公共场合上露脸,本着秀色可餐的理念斯里巴加湾电视台不停重播霍莲煾在公共场合上的若干画面。 礼拜六,康桥从学院回来就看到了霍莲煾,在后花园的草坪上,霍莲煾在教霍小樊学习投篮动作,倪海棠也站在一边,让康桥较为高兴的是倪海棠没有像以往见到霍莲煾时一脸献媚的表情,她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霍莲煾哪里是在教霍小樊练习投篮啊,分明只借题发挥而已,比如康桥一推开后花园的围栏就听到霍莲煾慢悠悠的和倪海棠说“阿姨,你千万不要把我爸爸偶尔带你出席公共场合这样的事情想成有另外的特殊含义。” “我没当真。”倪海棠回以不冷不热的语气。 霍莲煾停下手中动作,似乎在观察倪海棠说的话的真伪,片刻:“阿姨的话听起来有点消极,人活在这个世界适当保持一点希望还是好的,你得为小樊想一想……” 说到这里霍莲煾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到小樊,我想和阿姨说的是不要太把我爷爷的话放在心上,你也知道老人家岁数大了偶尔会心软,说是一回事但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也是小樊到现在还不被佣人们待见的原因,他们心里明白得很,我这样说阿姨明白吗?” 到霍莲煾口中说出小樊不受佣人待见时很明显倪海棠已经被激怒了,眼看那句“兔崽子”就要骂出口了,康桥慌忙加快脚步叫了一声“妈妈。” 她的那声妈妈让倪海棠表情缓和了不少。 低着头康桥往着倪海棠那边走去,经过霍莲煾身边时听到他亲切的和她打招呼:“回来了?” 侧过脸去,康桥朝着霍莲煾微笑。 霍莲煾从刚刚的弯腰教霍小樊握球姿势变成了站直身体,他站直身体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浅浅笑着:“一年没见,姐姐变漂亮了,我猜想和姐姐约会的男孩子一定不少吧,阿姨一定挑得眼睛都花了吧?” 话是和她说,一张脸却是对着倪海棠。 众所周知,康桥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表里不一小姐,霍莲煾的话又让倪海棠脸色白了白,看了康桥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到霍小樊那里,片刻之后表情回到之前的模样,安静,淡然。 这个时候霍莲煾又说:“阿姨,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你脸色不太好,捡球的任务就交给小樊的姐姐。” 倪海棠离开了,康桥站在倪海棠之前的位置客串起了球童,在一阵球砸在篮筐砰砰声中大约也只有霍小樊的笑是真心诚意的。 反弹回来的那只篮球飞到花园围栏外,康桥追着球,抱着球往着花园,在两棵紧紧挨着的无忧树下,霍莲煾挡在她面前。 “走开。”康桥低声警告。 话说出来之后连她也觉得讶异,以前康桥是肯定不会这样和霍莲煾说话的,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在口头上表达出来,可这回她毫不犹豫说出那句走开。 “你这是因为我刚刚说你妈妈而在和我发脾气吗?”霍莲煾慢悠悠问着。 康桥闭上嘴。 “木头。”霍莲煾拉了一下她的马尾辫:“你该不会把我刚刚夸你漂亮的话当真了吧,所以,你觉得你有必要使用一下漂亮女孩的特权?” 那口气蹭的提上来之后:“我没有你那么无聊。” 霍莲煾松开手,低声笑:“这样有趣多了,还有我得提醒你,你可一点也没有变漂亮,你还是老样子,一张脸写满这个世界欠我很多的表情,喂……” 追上来的小樊打断霍莲煾的话,侧过身体,在康桥即将越过他身体时听他低声说了一句“今晚到我房间来,九点半。” 这话,从霍莲煾回来之后就变成了梦魇,总是害怕着担心着,但最终还是听见了。 九点半,康桥慢慢吞吞打开衣柜,她在挑选睡衣,是要穿浅色的还是要穿深色的呢?手落在深色睡衣上,手机响起来了,是那支纯白的黑莓手机,没有去理会,手机响了一阵子又停下来,康桥终于确定要穿那深色睡衣,还没有等她把睡衣从衣架拿下来,手机又响起,有点烦呢,康桥把一直在响的手机丢到抽屉里,嗯,声音小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抓神经了。 换完了睡衣,康桥打开抽屉,手机终于不响了,从九点半到九点五十分霍莲煾往她的手机打了四个电话。 十点,康桥上床准备睡觉,一般康桥都是十一点睡觉,今晚她决定把睡觉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手刚刚落在床头灯上,房间门被打开,霍小樊一边拿着手机在通话一边打开门进来,听清楚霍小樊口中的那声莲煾哥哥康桥心里一沉。 “是的,莲煾哥哥,姐姐还没有睡觉。” 这个小笨蛋。 霍小樊把他的手机交给康桥:“莲煾哥哥说让你听电话,他说他要发到新加坡的中文邮件又出了一点问题。” 又是中文文件。 “快点,姐姐。”见康桥手里拿着手机发呆,霍小樊顿脚。 呼出一口气。 霍莲煾的第一句话是:木头,翅膀硬了吗?还是你真的以为凭着我爷爷的一句话,霍小樊会成为霍家第二顺位继承人?所以有底气了?如果那样的话你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到我房间来,快点。” 康桥低声说着:“霍莲煾我今晚身体有点不舒服。” “少来。” 低头,手绞着睡衣衣角,说着:“霍莲煾,我想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想和你上床,我想在那些女孩子当中比我好看,身材比我好,比我更善解人意的多得是,为什么一定是我,霍莲煾,我……” 霍莲煾,我也会害怕啊,我还没有成熟到去承受那些压力,很多个夜晚,康桥总是会做噩梦,梦到东窗事发,她被围在一个圈圈里,很多张脸都在看她,她瑟瑟发抖着,宛如身上的所有衣服被扒光。 “康桥。”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你说如果我把那些照片拿给小樊看,让我们的小樊来一段看图说故事,你说图片里的故事会不会给你的小樊在童年时代留下阴影?嗯?” 把手机还给霍小樊。 “姐姐我可以在你房间里看电视吗?我觉得在姐姐这里看电视比较有趣。” “不行,姐姐要睡觉了。” “那好吧,姐姐,晚安。” 深色的睡衣放回衣柜,换上了简单的家居便装,悄悄的悄悄的打开门,沿着那条她熟悉又害怕的路。 冒险乐园入口处,康桥遇到了姚管家,现在,康桥已经不再害怕走在不属于她的区域时会被抓包了,姚管家也逐渐默认了她偶尔涉及不属于她的区域。 “康桥,还没睡觉吗?” 腼腆的笑了笑:“我想走一走再睡觉。” “不要太晚,这几天一直连着下雨,无法给园子消毒,注意那些虫子。” “好的,我待会就会房间去。” 等到姚管家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处康桥走进冒险乐园,停在霍莲煾房间门口,敲门,门打开关上。康桥的手迅速去捶打霍莲煾的肩膀,这个混蛋,拿她妈妈威胁她还不够,还把手伸向霍小樊,康桥打赌要和莲煾少爷上床的女孩子排列下来的队伍可以绕一整个斯里巴加湾,她的手可没有留情,她都听到她拳头砰砰捶打他时发出的声响,数十次之后康桥的手被霍莲煾抓住。 霍莲煾语气不耐烦:“够了没有,扮矜持也得有一个适度,过了就让人倒胃口了。” 这话康桥也曾经听过霍莲煾那位叫麻生的朋友说过,康桥大力挣扎着,挣扎中她的指甲刮到霍莲煾的颈部,霍莲煾的皮肤比女孩子看起来都要好,白瓷一般的,她的抓痕看着尤为的明显,一看就知道用上狠劲了。 垂下眼睛,手没有再挣扎,她背靠在门板上,他站在她对面,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从自己脚上落在他颈部上,然后又从他颈部上移开落在他脚上,再然后又回到他的颈部上,看到她留在他颈部上的抓痕溢出小小的血丝,想了想,手指落在那道抓痕上,抿着嘴。 僵立。 然后——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 “我以为你很想我呢,所以今天我推掉一些事情回来了。”霍莲煾说着,用那种宛如蝴蝶拍打着翅膀的语气。 这个混蛋在乱说些什么? “我想你?”康桥有点想笑:“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他倾身:“怎么没有可能,那天晚上,在我妈妈的花园里,你可是朝着我猛的扑上来,对我一阵子猛啃,这不是想我是什么?” “霍莲煾,你做梦了吧?” “黑骑士,忘了吗,你一边狂亲我一边叫我黑骑士。” 原来……似真似幻场景里,她手紧紧的勾住黑骑士的脖子,拼命奉献自己的唇,黑骑士衬衫衣袖别着蓝色的袖扣,在星光下璀璨迷离。 狠狠甩开脑子里的场景,呐呐说着:“我喝醉了。” “说到喝醉。”霍莲煾迅速接过她的话:“对了,木头以后不许沾半点酒,我讨厌喝得醉醺醺的女孩。” 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康桥呆呆的看着霍莲煾的脸,脑子里就像被塞满了春风,懒懒的。 在懒洋洋的春风里头,他问她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小猪发饰吗? 康桥朝着霍莲煾呲牙:喜欢。 霍莲煾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很近的距离康桥发现霍莲煾笑起来的样子开始和霍小樊有了某种的神似。 是因为这样她才变懒的吗? 所以,此时此刻跟着他的脚步懒洋洋的,手任凭着他拉着,然后往着房间最深处走去,房间最深处就是霍莲煾的卧室,上了两个台阶脚踩在地毯上,停在床前,霍莲煾从床头柜拿出极为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小盒子,小盒子里放着幸运草造型的发饰,叶子是蓝色的,蓝色叶子滚着白色的边,在灯光的衬托下宛如极地的光。 “它看起来就像是极光对吧?”轻声问道。 点头。 他从盒子里取出幸运草发饰,就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她低下头,他为她别发饰的动作笨拙粗鲁,把她的头发都弄疼了,很明显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终于,发饰别在她的鬓角上,不过这里没有镜子,没有镜子不要紧,装饰橱柜的玻璃已经把她和他的模样倒映出来了,他的手指落在她鬓角的发饰上。 “设计师告诉我,发饰灵感来源于纽因特人,纽因特人认为极光是为死去的人照亮归天之路而创造的,我当时就想到了你,木头,你一定很想念你的外婆,对吧?” 点头:很想。悄悄抬起眼睛去看他,他的表情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孩子气:我就知道。 第一次主动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耳边听着他说:“又,又对我投怀送抱了,还说没有想我。” 小会时间过去,房间的灯光被调暗,这时间的他和她倒是有点的拘谨,不约而同的垂下眼睛,然后他低低的“木头,我想。”说话间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熟门熟路,她低低哼出“以后不许那那样的话威胁我。”他轻声,吻住了她,把她想发的牢骚如数挡住。 一直手掌压在他肩膀上,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被单,昂起头,那种艰涩使得她只能倚靠大口呼吸来缓解属于他所制造出来的疼痛,这一晚和以前都不一样,明明他已经把她的唇吻肿了,即使他动作生涩但也让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他也不好受,属于他所遭遇到的阻挡让他额头不停滴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她也不自知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明明是可以的,可这次…属于他的强悍使得她心里慌张害怕,推着他的手越发用力,她手一动从他额头上掉落的汗水就越为密集,她和他说莲煾不要了,她的话换来了他低低的咒骂声,他说他也疼,疼还要,这不在自找苦头吗?她用眼神控诉,于是他说你不要老是用你那双死鱼眼看我,这个时候还骂她这样的话,她可不干,于是她说你出去出去,他吸着气,用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又,又怎么了?”他一吸气于他身下的那具身体更加抖到不行,推他,这话让她身体都抖到不行,推他,他停下动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分别撑在床单上,瞅她,她别开脸,他的唇轻轻的触碰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生气了?”闭着嘴巴不说话。 然后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答“讨厌我说你死鱼眼对不对。”“知道了,木头讨厌被说成死鱼眼。”“我以后尽量减少说的次数,嗯?”唇沿着她的鬓角来到她的耳垂“木头,我难受。”他在她耳边说起了一些悄悄话,那些话把她听得脸红耳赤,鼻尖使劲蹭她,嗯?嗯?抵住他的手掌轻轻收回,点头,他不是已经说了吗以后会减少说她死鱼眼的次数。 小会时间,房间里传来了让人啼笑皆非的对话,“木头,你好像变小了。”“小,什么意思?那里变小了?”浅浅的笑声在喘息声断断续续,然后是她似乎明白了过来,压低声音不甘示弱“不是我变小了,是你变大了。” 傻气的姑娘还以为她的话是占到便宜心里沾沾自喜着。 幸运草发饰搁在一边床头柜上,光线已经被调得不能在低,她的一只手无力的垂落在床沿上,另外一只陷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尖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死气沉沉的模样,她侧着脸,他脸紧紧挨着她的鬓角,此时此刻,汗水浸透他们的头发连同叠在一起的那两具躯体,空气里头还残留着属于他们极致时候所释放出来的气息。 那个轻飘飘的声音把她从悠远的极乐世界唤了回来“我去洗澡了。”“嗯。”懒懒应答着,“走的时候不要忘了发饰。” 眼睛骤然睁开,眨了一下,然后重新闭上“嗯。” 兜里放着那个幸运草发饰,脚步放得极轻,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停在浴室外她说了一声“我走了。”哗啦啦的水声继续响着,也不知道浴室里的人有没有听到。 关上门,午夜的那道走廊仿佛深不见底似的,从走廊尽头处透露出来的光深幽晦涩。 ☆、第62章 接下来几天里,那支纯白色手机每到晚上差不多十点都响起,这是第四个晚上康桥第四次敲霍莲煾的房间门,霍莲煾没有像之前一样她一进门就把她拉到床上去,这次霍莲煾还真的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在给他爷爷发中文邮件时出了一点问题,等顺利发出邮件之后康桥发现自己从之前站在霍莲煾身边变成了整个窝在他怀里,而此时此刻他正在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距离灯光太近的原因她的一张脸开始发热发烫了起来,伸出手,手掌挡住他的眼睛,低低的,就像是撒娇“别看。” 浅浅的笑声抖开,那只遮挡在他脸上的手被拿下来,他的唇触了触她手掌心,手掌心痒痒的,下意识间缩了缩想逃离,但迅速被抓住,他的手指引着她的手搁在他腰间,另外一只手微微托起她的后脑勺,当他脸朝着她靠近时她眼睫毛抖了抖,最终闭上。 等到他的唇来到她颈部时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莲煾。”在这声莲煾中她的手第一次那么的主动,然后她听到他吸气声,她的动作也发的卖力,回应她的是他狠狠的捉住她的唇,辗转间,搁在桌上的笔电被他手隔开,下一秒她从窝在他怀里昂着头承受着他的吻到被放在了桌面上,他的手横过她的腰间关掉台灯,这样一来就变成她坐在桌上,他站在她面前,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显得比她高出很多,目光和手都不知道改往那里放,垂着的脚因为紧张在发抖着,直到他握住她的脚腕,找寻、触摸触弄,她的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喘息着在他耳畔溢出“莲煾,你以后对小樊好一点…”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的动作声不能成声,手轻轻的捶了他一下背部,这个混蛋,混…蛋,随着那一波情潮暂时退下,她把刚刚没有说的话说完“莲煾,你以后能不能带小樊一起玩?”说完这话之后想去触碰他耳垂的唇落了个空,就像是被老师冷落的孩子一样急于去讨好,她的唇再次急急贴了上去,不管不顾频频亲吻着他的耳垂,耳廓,一边亲一边“好不好”“好不好。”“嗯?”“莲煾?霍莲煾?”终于,他回应了她,质地极好的布料纤维由经她的脚腕掉落,她身体被动往后倾反撑着手掌,垂着的腿找到了属于它们应该隔着的地方。 灯影把他们的姿态印在墙上,被他弄散的头发也印在墙上垂直而下,随着那又凶又狠的一下抖了抖,闭上眼睛,反正都这样了,她的小樊特别喜欢他的约书亚,小樊高兴她也会随着小樊高兴。 次日中午,霍莲煾让人接走了霍小樊。 黄昏时候,霍小樊被送了回来,小家伙一张脸乐开了花,就像是有人为他打开一个新的世界一样,一整个晚上他对这个下午他的所见所闻如数家珍。 这个晚上,霍莲煾没有打电话给康桥,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康桥都没有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康桥猜霍莲煾没有打电话给她是因为他的“好朋友”福田雅子来了,八卦媒体们这几天又开始对这对金童玉女进行了追踪报道。 霍莲煾回来的半个月之后,在霍老先生的敦促下,周颂安重新出现在霍家为霍莲煾补习中文,不过时间规定从去年的周一到周四变成今年的周六、周日。 周六下午,周颂安把几本书交给了康桥,那是一些和雕刻有关的书籍,接过书康桥把准备好的礼物交到周颂安手上,那是一只小猴,周颂安属猴,小猴是康桥花了一个晚上时间雕刻的,可以用来当包的吊坠。 只是这会康桥发现她的雕刻艺看起来不怎么样,那只躺在周颂安手掌心里的小猴子怎么看都是那种拿不出手的劣质产品,想从他手掌心里拿走那只丑巴巴的东西,不过没有成功,周颂安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又大又有力。 “颂安,它……它有点丑,我保证下次交给你的会比现在这个漂亮。”康桥呐呐说着。 “你说为了这个你弄了一个晚上?”周颂安没有让她的手成功逃脱。 康桥点头。 “我喜欢。”周颂安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它是大师级别的作品。” 话音干落,冷冷的声音来自于康桥的背后。 “周老师不是让我试着写作文吗?我好像找到了很好的作文题材,我在考虑要不要写一篇以‘我的中文家教和我的拖油瓶姐姐好上了’的作文题材。” 周颂安放开康桥的手,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一脸被抓包了的表情,冲着康桥笑:“看来是我的学生因为等得不耐烦而抱怨上了。” 没有回头,被动的回以周颂安微笑。 “我去上课了。” 康桥点头。 周颂安擦着她的肩部走过,康桥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来自于她的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霍莲煾,不走吗?” “周老师,我等了你十分钟,有一句中国成语叫做什么来着?眦什么必报来着,大致意思就是你给我一拳我还给你两拳,我就是那种人,所以周老师你得耐心等我二十分钟。” 周颂安无奈的走了,康桥抱着书往着自己房间走去,走几步手就被拉住,不远处传来倪海棠叫她的声音,霍莲煾一个手力她就变成被环在他的怀里了,这个混蛋在做什么,眼看着倪海棠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霍莲煾。”康桥低声警告。 “现在知道害怕了?我猜阿姨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瞠目结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我要不要把我们之间的前因后果说给她听,嗯?我的姐姐?” 康桥使劲的掰着霍莲煾的手,倪海棠的脚步听着已经近在耳边了,好像随时随地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霍莲煾,我求你,放开我。”康桥听到自己低声哀求的声音。 下一秒,在霍莲煾的带动下他们双双躲进蔓藤植物所组成的天然屏障后面,刚刚藏进去倪海棠就从他们面前经过,狭小的空间促使得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在那道屏障的一方她被动的承受着他的亲吻爱。抚,在屏障的另外一边,倪海棠站在那里,喃喃自言自语“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 扣上胸衣再之后是被他一颗颗解开的纽扣,然后扯下发圈,把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重新束好,从胸部顶尖处所传来的火辣辣的胀痛在提醒着康桥发生在这里几分钟前的事情。 霍莲煾的话言犹在耳。 “康桥,你听着,你好比是那只杯子,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碰那个杯子,这道理等同于孤僻的孩子们的那句口头禅‘我很讨厌别人碰我的玩具’康桥,那只杯子谁碰了谁就得倒霉,我这样说你懂吗?” 她没有应答。 “木头,我刚刚试探了一下,看来你很害怕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情,真是一个傻姑娘,这些事情都是由她而起,让你自己一个人背负着这些怎么想都不公平对吧?要不要我当一回正义的骑士?” 然后她开口。 “我懂。” 他微笑的触了触她的嘴唇,离开。 回到房间,康桥把霍莲煾送给她的幸运草发饰放回搁放之前霍莲煾每年回来带给她的那些礼物的抽屉里,那可是最漂亮的抽屉,要是某一天莲煾少爷心血来潮了想要试探她的忠诚度,看到他送给她的东西放在那么漂亮的抽屉里会闭上嘴的。 她从妈妈那里也学了一手,那个不起眼的抽屉里放的才是她的心头好。 隔日,姚管家送来了两套礼服,那两套礼服一套是给康桥一套是给霍小樊的,姚管家还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今晚的黄金时段,皇室发言人会宣布霍莲煾成为文莱针对西方地区的旅游宣传使者,配合这次宣传明晚霍家会举行舞会,王子会带着任命书参加舞会,舞会的上半场为任命仪式,下半场舞会为娱乐性质,舞会结束会通过投票票选出当晚最佳着装奖。 姚管家告诉说康桥霍莲煾邀请她和霍小樊参加下半场舞会,老人家离开时还朝着霍小樊做出加油的手势。 这还是至霍小樊出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霍家对外开放的公共场合上,即使是娱乐元素居多的下半场舞会也算是开了先例。 倪海棠似乎还不大相信姚管家带来的消息,她对于这则消息的怀疑来自于这个邀请人为霍莲煾,她甚至于把那两套礼服里里外外检测了个遍。 礼服来自于意大利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之手,礼服没问题。 当晚,康桥给霍莲煾打电话,用那只纯白手机给他打的电话,电话迟迟才被接起。 “送礼服是什么意思?”康桥开门见山。 那边笑声嘲讽:“我猜你妈妈一定把礼服里里外外检查个透,看礼服有没有放了扎人的针,又或者是定时炸弹?” “霍莲煾。”康桥加重语气。 那边顿了顿,收住笑声:“木头。” 心抖了一下,康桥狠狠压制住自己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嗯。” 沉默—— “你不是让我多带小樊出来玩吗?我猜你理想中的我带小樊出来玩并不是单纯的打打游戏,逛逛街,上几次游乐园那样简单,对吧?” 沉默着。 “木头,你瞧,我并没有不把你的话放在心里。” 嘴张了张,声音低了下来,小小的,低低的:“霍莲煾。” “我可以和你保证送去的礼物没有放针和定时炸弹,好了,我现在忙要挂断电话了。” “好。”应答着,然后:“好的。” “木头。” “嗯。” 那边霍莲煾声音愉悦:“到时候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我把你的照片给了设计师,设计师眼光好像不怎么好,居然说你那et一样的眼睛是亮点,于是针对你的亮点他说要在很多人当中夺得最佳着装奖应该没有问题。” 康桥听着在心里嘀咕:不是说忙吗?怎么话还这么多。 “木头。” 就像是忘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样,很自然的顺着他的口“什么?” “今晚最佳着装奖得主奖品不错,价值近百万的房子,你要好好的摆首弄姿一番,把房子弄到手,等哪天你们被我爸爸扫地出门了,也就不会变成沦落街头了。” 艹,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霍莲煾,你不是说你很忙吗?”康桥凉凉提醒着。 霍莲煾这才匆匆忙忙的挂断电话。 再一个夜幕降临时,被灯光秀衬托得美轮美奂的建筑,粉白色围墙外停着的长长车队,穿着华服的男女穿梭于花间树影下,忙碌的电视工作者们让舞会的上半场隆重而正式,这期间,穿着礼服的康桥带着同样穿着礼服的霍小樊在阳台看着那些车和人,而倪海棠则在一边频频交代在参加舞会时的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 最后倪海棠总结出:少说话就对了。 安静康桥最在行。 十点半,康桥带着霍小樊进入了舞会现场,十分钟前,王子的车离开霍家,随着王子的离开下半场舞会正式拉开帷幕。 出现在下半场舞会现场的基本上都是年轻面孔,他们一个个有备而来,特别是女孩子们,无论在衣着还是穿戴上她们都把自身的特点利用到了极致。 今晚康桥穿的据说是哥特风格,那位设计师说以冷感著称的哥特风配上她没有表情的眼睛简直是天作之合。 进入舞会现场时,康桥想她的衣着大约给她拉来了一部分关注度,不认识她的女孩子都在关注她的服装,认识她的女孩则是在好奇霍莲煾口中的拖油瓶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至于男孩子们呢?很显然男孩子们对什么哥特风不感冒。 那些关注随着康桥秉承倪海棠要她履行的两大原则:看好弟弟,少说话而渐渐消退。 下半场舞会进行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康桥才看到完成电视采访回到现场的霍莲煾,康桥一直认为那种宫廷式的衬衫因为纷繁的设计穿在男性身上会特别怪异,从领口到袖扣让它显得总是和这个时代的文明格格不入。 这样的想法在霍莲煾身上被打破。 发蜡、淡蓝色的宫廷式衬衫、墨黑色双排纽扣手工西服,加上水晶般精益剔透的眉目,站在雕刻着阿拉伯花纹的天花板下,霍莲煾宛如活在无数少女心中安东尼笔下那位来自外星球的小王子,精美得就像琉璃制品,让人不敢去轻易触碰。 是的,不敢。 别开脸,低头去看紧张兮兮的霍小樊,轻声问道:小樊你要不要饮料? 给霍小樊拿来他喜欢的饮料,安静坐在一边等待着午夜十二点到来,然后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来到舞会的这些年轻男孩女孩们看着更像是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但是康桥相信这些人回到家中都会和他们的父母传达他们从舞会带回来的讯息,这讯息也包括了霍小樊的出现。 这场舞会霍莲煾把第一张邀请函发给了王子,而第二张邀请函属于福田雅子,从霍莲煾出现之后就和福田雅子形影不离,他们跳了多支舞,他为她挑选食物,他会选择适当的时机往她的碟子放食物,他在她说话时淡淡微笑,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去倾听。 维持着一种较为端庄的姿态坐着,看着那些男孩女孩们娴熟的应用社交手段,直到霍小樊拉了拉她的手包:“姐姐,这里很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康桥也觉得无聊,但现在距离舞会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时间。 康桥带着霍小樊偷偷打开阳台的门,这里和舞会现场就只隔着一面墙,康桥打算和霍小樊在这里呆到差不多十二点时间再溜回去。 空气真不错,坐在长椅上,让霍小樊头搁在她腿上,她开始给他讲故事,讲着讲着…… “丑死了。”来自左边的那个声音很忽然的冒起,把康桥吓了一跳,脸往着左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霍莲煾来到这片阳台上,他坐在她左边位置上,霍莲煾的出现让霍小樊欢呼了起来。 “嘘——”霍莲煾朝着霍小樊做出了一个安静的动作,横出一只手,手往着霍小樊:“不觉得你姐姐说的故事很无趣吗?” 霍小樊看了康桥一眼,点头。 “莲煾哥哥带你去玩有趣的好不好。” 霍小樊再看了康桥一眼,把手放在霍莲煾手上。 倾身,霍莲煾在康桥耳畔:“在这里等我。” ☆、第63章 霍莲煾带着霍小樊离开,康桥坐在长椅上,她的脑子里在想着刚刚霍莲煾说的话,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霍莲煾说她丑死了。 从阳台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舞会现场,康桥很容易的就在一堆被华服包裹着的男孩女孩堆中找到了福田雅子的身影。 皮肤白皙,模样娇俏是福田雅子的特点,就宛如在一大堆玫瑰中的那一株水仙,很容易一眼就被找到。 阳台门被推开时康桥目光慌忙从舞会现场拉回来。 霍莲煾还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她侧过脸去看他,他也在看她,他的目光在她头发上巡视着,敛眉。 “丑死了。” 呃……就在昨晚,莲煾少爷可是说了,她的这套衣服要拿最佳着装奖没有问题,她还等着那近百万的房子钥匙呢。 敛着的眉头越聚越深,霍莲煾指了指她的头发,声音干硬:“不觉得你的发型太过于单调吗? 单调,不会啊,为了配合她的这套衣服,那位设计师还让斯里巴加湾最好的发型师按照他的图给她编发,原本黑色的头发被暂时染成栗色,修了刘海,三分之一的头发被编成麦穗形状发辫垂落在胸前。 “笨。”伸出手,手指眼看就要弹在她额头上了。 康桥闭上眼睛,来吧,弹就弹吧。 没有等来康桥意料中的那一下,倒是等来了霍莲煾的那句:“快把眼睛睁开,你这样子分明是一副想让我吻你的样子,我可不想吃你的口红。” 睁开眼睛,透过树的缝隙是星空,星光灿烂,星光仿佛要钻进了她的瞳孔里,然后流淌在了她的心上。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一瞬间就变得好像聪明了起来。 “霍莲煾,你说,我要是在头发上别一个发夹,类似于幸运草那样的发夹会不会看起来好看点?”她歪着头问他。 “木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今晚最佳着装奖那些投票都是摆摆样子的,最佳着装奖的产生为我手中的票写着谁的名字就属于谁,你今晚要是带着类似于幸运草这样的发夹出现,我想最佳着装奖非你莫属,不要忘了,发夹可是我挑选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目光。”莲煾少爷一本正经说着,语气有着若有若无红酒释放出来的芬芳。 那样啊…… “事实上,你是那一类即使在街上捡到大钻石你也会误以为是玻璃球的倒霉蛋。” 所以,那套近百万的房子她这是泡汤了吗? 午夜来临,舞会结束。 霍莲煾宣布了今晚舞会的最佳着装奖,如康桥所意料到的那样她没有拿到那套房子钥匙的运气。 不过,她也没有多懊悔,甚至于她小小的心思里头还不安好心的想法:福田雅子也没有得到最佳着装奖,樱花妹妹现在一脸的沮丧,分明她今晚的着装很漂亮。 今晚,最让康桥开心的是霍莲煾上台宣布奖项时是拉着霍小樊的手一起的,她的小樊站在台上的样子真像是一位小王子,一点也不怯场,那时,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台上的霍莲煾和霍小樊。 回到家里,康桥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倪海棠,也许是心情激动的缘故,她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一些话就那样没有经过脑子轻飘飘的从她口中溜出来。 然后…… “康桥,你怎么给霍莲煾讲好话了。” 捂住嘴,怎么会?怎么可能? 倪海棠看着她:“这可不是好兆头,康桥,你不要给霍莲煾骗了,那小子狡猾得很。” 打了一个嗝,带出了那个发音“哦。” 倪海棠皱眉:“你喝酒了?不是让你不要喝酒吗?” 没有啊,她并没有喝酒,很快的康桥反应了过来,她今晚喝的调制饮料中应该含有部分酒精。 明白其中缘由时康桥心里松下了一口气,因为喝了含有酒精的饮料了,所以才会出现类似于倪海棠口中的她给霍莲煾讲好话了。 “妈妈,我回去洗澡了。”康桥说。 这个夜晚,那被放在漂亮抽屉里的幸运草发饰被重新放回了不起眼的抽屉里。 次日,康桥把那套哥特式的礼服捐给了福利机构,华服,若干的酒精总是让人容易想入非非。 只是,幸运草发饰仿佛被主人遗忘似的,静静的放在那个不起眼的抽屉里。 霍莲煾在舞会上的举动直接反馈到霍家佣人们的眼中,然后,那位一直以来可有可无存在着的孩子变成了那些人眼中口中“可爱的小樊少爷。”佣人们深谙山高皇帝远,霍老先生远在新加坡,而莲煾少爷是近在眼前的莲煾少爷。 周四,炎炎午后,经过那个拱形桥,十几人组成的集团从正往着拱形桥这边走来,看着那群人的打扮不用去细看就可以知道是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 这几天欧洲著名的皮筏艇赛第一次在斯里巴加湾举行,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天天往海边跑,十几个人分成了几拨往着这边走来,最近一拨距离康桥就几米远,最远的距离几十米,康桥加快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泳衣外加大衬衫的女孩,女孩有修长健美的腿,她一边在打电话目光一边漫不经心的往着康桥这边。 女孩看着有些面熟,正因为这样康桥多看了几眼,和女孩擦肩而过时康桥想起来了那女孩是谁,昔日的短发变成飘逸的长发,即使知道女孩是谁康桥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倒是那女孩停下脚步倒退着挡住康桥面前,她挂断了电话,语气还是和当天一样看似胸无城府:“你好,记得我吗?” 这天气可真热,康桥无意于和女孩算旧账,霍莲煾很快就来了。 “饮料味道很棒。”女孩以为她记不起来,笑眯眯的提醒。 康桥只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女孩点头:“那天,我就在那块玻璃后面,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真人游戏,很刺激。” 这天气可真热,这自以为是的女孩让康桥有点不耐烦:“你挡住我是想和我道歉的吗?” “为什么要和你道歉?”女孩语气讶异。 “我可以问一下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前我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康桥反问。 “没有。” “嗯。”康桥点头:“那没有你又凭什么对一个和你不认识,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的人做出那样的事情?” 女孩甜笑着:“那是因为莲煾让我做的,只要是莲煾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倪海棠说得对,霍莲煾那臭小子就是一个祸害。 “所以,你不打算道歉了?” “当然。” 看了拱形桥下的水一眼,很清很透也不深,再看那些往着这里走来的人一眼,好像还有一小段距离,只要她手法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康桥身体往着左边桥护栏靠近假装想避开,那女孩如影随形跟了上来,趁着女孩身体立足未稳间康桥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女孩身体失去了平衡,以一种倒插葱的姿态往着桥下扑去。 “嘭”的一声,女孩掉在了水里去。 嗯,这样就扯平了。 第二拨人挡住了康桥,其中一位指着她:“是你推她的我看到了。” 就像是为了呼应那位的话一样,女孩从水里冒出来,声音愤怒:“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我要打电话报警把她关到监狱里,让她一辈子时间都在监狱中度过。” 最终,女孩没有报警也没有打电话,因为莲煾少爷说了“怎么我看到的不一样,我看到的是玛奇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掉下去的。” 刚刚坚持是康桥推人的没有再说话,当霍莲煾目光扫到那位身上时她低低说出:也许是我看错了,太阳光太强烈。 从水里爬上来的女孩顿脚“莲煾……” “玛奇。”霍莲煾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如果你不掉进水里的话我还不知道你身材这么棒。” 刚刚还坚持要报警的女孩在霍莲煾的目光下脸微微泛红了起来。 这个午后发生在桥上的小插曲就这样不了了之,霍莲煾和那些人说:“你们到太阳伞那边等我,我得和我的拖油瓶姐姐谈谈。” 那些人往着太阳伞那边走,康桥依然站在原地,霍莲煾站在之前那位叫做玛奇的女孩站的位置上。 “木头,你使坏了?” 康桥狡辩:“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被她逼到这里了是她自己站不稳。” “是吗?”霍莲煾挑了挑眉头:“木头你不喜欢玛奇吗?” 废话,怎么可能喜欢? “你要是不喜欢她的话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霍莲煾忽然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仓皇抬头,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脸色有些苍白。 “看把你吓的。”语气里头有着属于情人间的窃窃私语:“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有点像黑社会说着吧?你好像误会了,我说的保证以后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不是要灭口,我是指以霍家主人的身份不让她有出现在这里的机会。” 嘴张了张,想问出那句:为什么。 最终什么也不敢问出,垂下头:“我去带小樊回来了。” 不久前姚管家打电话告诉康桥霍小樊在霍莲煾的书房睡觉了,姚管家还说霍莲煾教了霍小樊书法。 “去吧。”他和她说。 从背后传来的那声“木头”让康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今晚到我房间来,我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点了点头,脚步往前不敢回头。 推开书房的门,这还是康桥第一次来到霍莲煾的书房,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涉猎很广的成年人的私人空间,也只能通过那些放在橱窗里各个时期的漫画英雄人物模型提醒着,其实书房的主人今年仅仅十六岁。 霍小樊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鼻尖,手上,白色t恤上若干墨汁让他看起来就像斑点狗,小家伙的嘴角还残留着笑意,那笑意仿佛在告诉着人们:我玩得可开心了。 夜幕降临,脚步踩在通往霍莲煾房间路上,今晚她的脚步好像特别的轻盈,轻盈到看似一眨眼功夫她就会走完平日里头总是很漫长的路。 在敲门之前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从房间里传来霍莲煾的声音“进来,们没锁。” 打开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反锁门,即使霍莲煾说过没有他允许不会有人敢打开他的房间门。 沾着露珠的鞋子搁在一边,换上轻便的拖鞋,康桥没有找到霍莲煾,于是叫了一声“霍莲煾。” 霍莲煾的声音隔着一块门板传来:“先等我一下。” 鱼缸里的热带鱼还在快活的游来游去,停在鱼缸前康桥想起了她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的样子,当时她还想电死鱼缸里的鱼呢。 鱼缸里的鱼似乎是感应到她曾经的不良用心,在她脸朝着鱼缸靠近时纷纷游走,康桥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浅浅的声音来到她的耳畔。 腰间多出了一双手,修长的手指折叠着环住她的腰,手的主人今天穿着白色衬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淡蓝色袖扣。 蓝白色组合,惹人好感,但又会让人内心慌张。 他声音洋洋自得:“木头,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康桥费了很长时间才辨认出躺在霍莲煾手掌心的小玩意是她送给周颂安的生肖挂坠,只是,那时还栩栩如生的小猴子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眼睛被抠掉了,尾巴也没有了。 此时此刻他们席坐在地毯上,霍莲煾的表情和纯白色地毯一样单纯无辜:“我本来是想稍微给它加工漂亮一点,它看起来丑兮兮的,结果一不小心变成这样,然后我就不敢还给周老师了。” 本来,那时康桥应该生气的,可好像心里生不出气来,两个人坐着的距离很近,霍莲煾说话时的气息一下一下打在她脸上,让她慌张,一慌张脑子就不受控制,结结巴巴问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都说它很丑了。” “你胡说八道,虽然说它不漂亮可也不……不丑。” “我说它丑它就丑。” “不要胡说八道,它是我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弄的,一点也不丑。” “你花了一个晚上时间?”霍莲煾的声音一下子拉高数倍。 点头。 然后康桥眼睁睁的看着,霍莲煾扬起手,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的小玩意从她耳边飞过,回头,它已经越过窗框。 回过头来,霍莲煾臭着脸,四只眼睛对视着,她在生气,他也在生气。 食指抵在她额头:“你这是在生气吗?” 闭着嘴。 “以后,只能是我生气,你不能生气,听到没有。”霍莲煾这话说得无比的理所当然。 这个混蛋。 “我也不是那种会无端生气的人,我生气的原因一定出在你身上,还有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不然你现在已经在监狱里了和你的小樊相见争如不见,要是别的女孩此时此刻已经躲在我怀里,用行动表示她的感激了。” 相见争如不见?康桥在心里为周颂安默哀。 思索间他倾声轻轻的了一声木头,她的心抖了一下。 他说“当然,如果你态度好的话我会让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 那个瞬间,距离心上位置最近的那根玄就那样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第64章 他和她近在咫尺,近到可以从彼此的瞳孔里看清各自的表情。 她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间会听她的话?为什么会在她送给周颂安礼物时有奇怪的举动?会什么因为她没有戴他送给她的发饰而不满?为什么会帮她解围?为什么会偷偷拿走她送给周颂安的雕刻挂坠? 是那样的吗?会是那样的吗?一颗心在抖动着,也不知道怎么的手心里集满了汗。 “什么为什么?” “我送给颂安的小猴子为什么要弄丑?”干巴巴问着。 霍莲煾眉头微微敛了一下再松开,看着她:“你猜?” 此时此刻,他们的距离因为霍莲煾身体的往前倾又近了几分,这样一来导致她更为的紧张。 她没有说话,就怕说出来的声音是在抖着的,这样一来他又要笑她了。 “猜不出来。” 点头。 “木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是你送给别的男人的东西所以惹来我的不高兴呢?”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那颗心就突突的跳着,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嘴张开就说:“如果同样的礼物是我送给你的,你会不会觉得丑呢?” 他的脸朝着她越靠越近,他半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她唇上,眼看……心一抖,手去挡住。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那个嗓音状若在撒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软软的腻腻的声音分明在传达着,得回答我的问题之后才让你亲。 “笨。”轻轻哼出一句,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就那么一触碰她的手就滑落,他的唇成功贴上她的唇。 这光阴,宛如在呢喃着呢,在她以为会溺死于他的唇舌间时,他放开了她。 在他的瞳孔里,她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唇被吻肿了,她在喘息着,她的喘息直接带动着她起伏的胸部,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直把她的脸颊看得宛如要燃烧起来似的,没有去挡住他伸进之间衣服里的手,即使那只手很坏,垂下眼帘,隔着衣服看着那只手所制造出来的,即使光是看着已经让她脸红耳赤了,当他手指伸进她的胸衣里去捻动顶尖时一直不让自己发声的嘴唇再也控制不住嘤出声音,随着那声声音溢出她的身体往后,眼看背部就要着地了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腰。 这个时候她自然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他让她到他房间来自然不会是因为那只被弄丑的猴子,她扯了扯那只坏透了的手,低声说着“床”他的手从她衣服里解脱了出来,然后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心里慌乱又羞愧,说不定他真的只是让她到房间里来谈论猴子的事情,于是干巴巴的一句“我,我回去了。”刚刚想移动身体手就被拉住“这里也很干净。” 呃,眼巴巴的看着霍莲煾,她有点弄不懂他刚刚话里的意识,于是他倾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在床上做。”紧紧拽住衣摆,康桥阻止他去脱她的衣服,眼里传达着“去关窗户。”窗户开着呢,窗户和地毯形成了相对,要是有人站在窗外呢?“不会有人的。”他说,摇头手再次扯开他想剥她衣服的手,嘴里可怜兮兮哀求“去把窗户关了,你说要是这个时候进来小偷怎么办?”她的话让他头搁在她肩窝笑。几番较劲这下他还是听从她的话,看着他在关窗户时她心里有小小的喜悦,感觉着她和他越来越像到海边偷偷开房的那对情侣了,脸红耳赤的偷偷摸了地毯,它柔软得就像是云絮,他说得没错,这里很干净,干净得就像一个冰雪世界。 关完窗户之后他重新坐在她的对面,在她的注目下松开衣摆,她今晚穿的是连帽t恤,t恤很大,他也就用了一点点的力气,那件t恤就从她肩膀滑落,往下,堆积在她的腰间。 走廊一如既往的幽深,午夜,她在走廊走着,身体获得多少的愉悦她的内心就有多少的沉重。 周四下午,康桥参加学校社区活动,差不多三点半时间康桥接到霍莲煾的电话,从成年人宴会偷偷溜出来的莲煾少爷隔着电话和她发号施令:“出来,我在那天的地方等你。” “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给你十分钟时间。” 眼看莲煾少爷就要挂断电话了,康桥顿脚:“你得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听清楚霍莲煾说的地方康桥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挂断电话之后她又想从这里赶过去十分钟哪能完成,也只能用跑的了,莲煾少爷说了,要是十分钟里赶不到的话以后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这个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是指以后他不会带霍小樊玩。 这个混蛋,康桥拔腿就跑。 绕过学校长长的围墙,脚步匆匆忙忙踩在被两边绿色植物阻挡住的小径,昔日学生们幽。会圣地因为放假的关系十分的冷清。 忽然横伸出的手拉住了她,然后她被拉到了高大的梧桐树下,伴随着那句“是我。”康桥停止了挣扎。 眼前的这张脸一改往日的呆板木讷苍白,奔跑让她的一张脸红扑扑的,红扑扑的双颊在他的注目下转变成为了酡红。 眼前的女孩叫康桥,敌人家的女儿。 敌人家的女儿呵! 低头,找寻,把红艳艳的那两片嘴唇纳入了口中悉数含住,他想,大约多久他就会对这两片嘴唇乃至对瘫倒在他怀中的人厌倦。 霍莲煾不相信自己的生命中会存在着什么长久的东西。 那只他在某一个雨夜从街上捡回来的流浪狗曾经陪着他度过妈妈离开时的黑暗时光,然后有一天流浪狗因为生病死了,他当时很伤心,他以为那伤心会维持很久很久,可事实是他的伤心就只维持在十天左右时间,这让他很心虚,以后每当外婆说起那只流浪狗时他都假装出一副不愿意再提的样子,其实他渐渐的已经忘了它的名字,此类事情还很多。 之后,随着成长他渐渐的明白了,属于他身上有着霍正楷的基因,自私寡情。 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这个霍正楷知道,他那死去的妈妈也知道,所以妈妈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是“莲煾不要和你爸爸一样,莲煾,要学习去爱人,那样你就不会感觉到孤单。” 噢,不,他试过了,他在对那些人微笑时他的心是狰狞的。 手伸进她衣服里手掌覆盖在上面,捻动着宛如玫瑰花瓣柔软的所在,直到那小小的一粒在他手掌里头悄然绽放,站立,抵住他的手掌,手掌心轻轻去触弄,只把她逗得呼吸混乱,整个身体往着他身上挤,这是在邀请呢?唇从她唇瓣离开来到嘴角擦过嘴角抵达颈部,握住她的手一收整团陷入他的手掌里,她轻轻哼了出来,一直垂在两侧的手搁在他的腰间,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一张脸,宛如熟透了的西红柿。 眼前的女孩,叫康桥,他敌人的女儿,他没忘。 康桥在梳理着被霍莲煾弄乱的头发,霍莲煾在接电话,断断续续的康桥听到霍莲煾说出“我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休息一会就会出去。”“好的。” 身体不舒服?康桥勾了勾嘴角,接完电话之后的霍莲煾又缠上了她“刚刚在笑什么?嗯?” “我没有笑。”她狡辩着,现在康桥有点知道那些男孩女孩们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了。 幽闭,晦涩,绿意盎然,从树叶缝隙闯进来的日光细细碎碎的,南国的风吹动着那些树叶叶子,悦耳动听,在这样的空间里人的心情总是特别的放松,如此刻。 “木头。” “嗯。”应答着,转过身。 现在的他已经比她高出太多,即使她今天穿了中高跟鞋她的头也只及到他肩膀那块,今天因为是参加那种很正式的宴会,他穿了白色衬衫,是那种又亮又透的白,手很自然的搁在他胸前那块,一边听着头顶上树叶的声响手指一边无意识的划着,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在他身上画圈。 她抬头起看他:怎么了?他低下头看她,嗓音低沉:“宴会八点才会正式开始,木头,那个地方很无聊。” “所以呢?”她问他。 “在八点之前陪我。” “不行。”康桥第一时间拒绝,今天出门时倪海棠说了今晚会亲自下厨,给她和小樊做海南鸡饭,那可是她和小樊肖想已久的。 在霍莲煾的注目下,口中的那句“我妈妈今晚让我准时回家晚餐。”变成了“我得回家吃晚餐。” 霍莲煾摇头,康桥低低说出“我真的得回家吃饭。”这回霍莲煾没有摇头,他就瞅着她,很近的距离,头顶上的绿色叶子还有日光又使得他的眼眸底下出现了类似于猫眼石的那种光泽,清透且纯粹,纯粹得宛如孩子:我就是想要。 垂下眼睛,低声说“好吧,我打一个电话回去。” 和霍莲煾保持出了数十米远距离,拿出手机康桥往倪海棠手机打电话,电话接通“妈妈,我今晚不能回家吃饭了。”电话那端声音有些的讶异,讶异中有担心“怎么了?康桥发生了?” 在倪海棠眼中,康桥是那种有条不紊、不按时回家吃晚饭肯定会提前说的人。 即使心里有些的慌乱可她还是用很镇定的语气说出:“我朋友今天过生日,大家都去,我也不好意思不去。” 倪海棠交代了一句“不要太晚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包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站在原地发呆,笑声来自于她的背后:“我怎么觉得现在有种好学生和坏学生偷偷好上了的感觉。” 康桥一动也不动。 他从背后环住了她,下颚抵在她头顶上:“木头是好学生。” 她还是一动也不动。 小会时间过去,他嗓音低柔:“生气了?要不我收回刚刚的话,改成木头是坏学生。” 手轻轻扬起,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他顺势捉住,之后再也没有放开,他拉着她的手走在小径上,透过穿进树缝的光她和他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时有时无,有时候叠在一起,有时候分开,有时候拉得很近,有时候拉得很远,她的目光追随着那两道影子,一直到他们一起上了车,他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车子往着闹市区开去。 五点左右时间,他的车子停在一家超市门口,他看了她一眼,康桥被他看得心里有些的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脸颊,之后从暗格里拿出棒球帽,戴上棒球帽霍莲煾打开车门,她目送着他的身影走进超市,自此之后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超市门口,直到他拿着购物袋出现在超市门口她这才别开脸目光往着车窗外。 他把购物袋放在副驾驶车和驾驶座之间的所在,车子经过那个弯道时,从购物袋掉下来的若干物品,康桥把那些物品一一放回购物袋,最后那个体积最小的物品使得康桥在猝不及防间红透了脸,不动声色把它放回原处,目光又再次猝不及防间通过车镜和他撞在一起,他对着她笑,笑容里头有着赤。裸裸的东西,心就那样漏掉了半拍。 车子往着海湾处开去,在车流较为稀少的路段他拉住她的手,购物袋里的那个小玩意使得康桥下意识间想抽回自己的手,手被更紧握住。 “手都不让摸?” 康桥假装没有听到。 “手不让摸的话我可是要摸别的地方了?” 这个混蛋,康桥绝对不怀疑霍莲煾的话,乖乖的任凭着他握住她的手,他们选择了那种一边可以看电影一边可以用餐的餐厅吃饭,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大屏幕和餐桌,大屏幕上数次男女亲热的镜头时他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离开餐厅时是华灯初上时分,车子沿着环海公路使去,最终紧紧挨着灯塔停在码头最尾端,这个码头专门用来提供帆船停靠点,七月不是起风的季节,码头孤零零的,此时此刻暮色已经黑透,车厢里的灯被调得极低,他侧过脸来时她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才束了三个小时的头发又被他拆开了。 乳白色三层楼建筑从窗户里透露出光亮,差不多九点中康桥站在门口,再一次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整理完衣服之后康桥又去检查头发,确信没有问题时推开半米高白色围栏门,穿过若干芭蕉树到达庭院,庭院的草地铺着苏格兰方块格子餐布,阿巧和倪海棠还有霍小樊坐在餐布上,倪海棠正在监督霍小背诵英文单词,阿巧在一边管香。 走了上去叫了一声妈妈,倪海棠抬起头看她,笑了笑问她玩得开心吗? 康桥点头:“妈妈我洗澡去了,同学们玩得疯,我现在一身臭汗。”说到这里时涌上康桥脑子里的是她汗淋淋的头发,还有被汗水浸透挂在她肩膀上的衬衫。 “好,快去。” 维持着平常走路节奏往着屋里走去,渐渐的脚步慢了下来,什么时候她撒谎起来面不改色了?脚刚刚踩在台阶上,霍小樊就追了下来,他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和你的同学都玩什么了?” 面对着霍小樊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康桥开口:“玩好学生和坏学生游戏。” 霍小樊咧开嘴笑:“那姐姐一定扮演的是好学生。” 从莲蓬头洒落下来的水源源不断从康桥头顶狂泻而下,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着,一直到浴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霍小樊在门外大叫着姐姐。 “姐姐你洗好了吗?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包着浴巾康桥站在了镜子前,扯下了浴巾,属于她顶尖的所在有几处或深或浅的牙印,牙印所在颜色是粉粉的,看着就像掉落在雪堆里的红梅花花瓣,只把她看得心神恍惚了起来,恍惚中伴随着那声“木头你坐上去。”那白花花的两团开始颤抖了起来,等到车厢玻璃积薄薄的物状气体,它们晃动得更加厉害,她都不知道自己那来的力气,明明平日里头是那么的害怕上体育课,可那时她好像拥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她的手叠在了搁在她腰间的手上,跟随着手的力道在重复着千遍一律的动作,最终,她头搁在他肩膀上呜呜的抽泣着,她感觉到快要失去自己了,然,他在她耳畔轻轻呵“刚刚你很棒”时她又骄傲得就像是拿到满分的学生。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些属于他落在她身上的印迹,此时此刻她应该觉得羞愧的,她骗了妈妈,她不仅骗了妈妈她还骗了小樊。可,好像并没有,镜子里的人双颊酡红。 门外响起了霍小樊不耐烦的那声“姐姐”康桥这才慌慌张张离开镜子前。 七月末,从新加坡那边打来电话,是霍老爷子亲自打的电话,在电话里霍老爷子说让霍小樊和霍莲煾一起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他还特别强调了这次生日宴会会邀请他好友们以及霍氏的股东们,这形式的宴会让霍小樊参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代表着是什么。 当姚管家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倪海棠时,倪海棠小心翼翼的问姚管家霍正楷的态度,姚管家略带迟疑一下之后说霍先生暗示了一切就看霍莲煾的意思。 姚管家说霍莲煾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他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次日,姚管家笑眯眯的出现,他说在他向霍莲煾提出给霍小樊准备机票时霍莲煾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这样一来就昭示着霍小樊的新加坡之行成型,接下来就剩下要为霍小樊挑选什么样的礼服了。 姚管家离开之后,倪海棠表情有抑制不住想欣喜,一个劲儿就说着类似于做好事就有好报这样的话,她把这件好事归结于她最近热心公益所得到的回报。 倪海棠抱着霍小樊猛亲时霍小樊一张脸乐开了花。 康桥站在一边抿着嘴,心里头有类似泡沫的东西在发酵,一点点的涩很多很多的甜,暗沉的夜里,他一寸寸的亲吻着她“嗯”“知道了”“都听你的”。 ☆、第65章 姚管家离开之后客厅电话响了,霍家有专门的指定设计师,也就是俗称的御用设计师,被指定的设计师负责霍正楷霍莲煾参加正规场合时穿的礼服,电话是设计师的助手打来询问霍小樊身高腰围尺寸的。 站在电话边的阿真在倪海棠挂断电话之后,假惺惺和她说恭喜。 那时康桥心里也很高兴,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她的小樊名字被排在霍正楷霍莲煾的后面,倪海棠和康桥所展现出来的那些喜悦好像也传给了霍小樊,对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孩子也开始对新加坡之行充满期待,他甚至开始要求送给爷爷的礼物他自己要拿主意,他要把最得他喜欢拥有最多功能的机器人忍痛割爱,送给爷爷。 夜幕降临时,康桥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十点钟她打开霍莲煾的房间门,在幽暗的光线下她身上不着片缕的爬上他的床,猫儿一样的用舌尖从唇瓣到下颚到颈部再往下像他含住她的一样去含住他,拼命弓着腰婉转承欢于他身下,夜更加深沉时她听从了他任凭他把她从床上抱到浴室,手紧紧的抓住浴缸沿让他从背后进入她,这天康桥比平常时间晚起一个多钟头,她的手腕处有几处淤青,那是他最后冲刺时太过于强悍而导致的,而后遗症就是导致她想刷牙时牙膏都掉在地上了,早餐时她不敢去碰那杯牛奶,牛奶可比牙膏重得多。 中午时倪海棠问她康桥的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不是的,妈妈,我是昨天一不小心辣吃得太多了,所以烧坏嗓子了。”平静回答着,个中原因也只有康桥心里清楚,昨晚他要了她三次,最后一次是站着完成,她身体紧紧贴在墙上他身体紧紧贴住她,最后两次那是往死里要,只把她弄得又笑又哭又叫又骂的,所以早上起来康桥发现她嗓子都哑了,当时她一下子慌张极了,费了好久才在网上找到这样的一种说辞,辣吃太多了会导致嗓子沙哑,刚好她昨天下午有事情找韩棕,然后韩棕让她陪她吃饭,韩棕喜欢吃辣,她也陪他吃了点。 霍老爷子的生日宴会是在七月二十六号举行,霍小樊和霍莲煾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他们会乘坐七月二十五号下午从斯里巴加湾直达新加坡的班机,霍小樊也去试过礼服了,试完礼服回来之后霍小樊一脸臭屁说他觉得自己是小王子,最近这个小子被霍家以前那些不待见他的人捧得整天飘飘然然的,一天要照几次镜子。 距离新加坡之行还有三天时间,这是一个大雨过后的夜晚,从树上滑落的雨滴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康桥窝在霍莲煾的怀里,一般如果霍莲煾做完之后用一些奇怪的理由留住她结果就只有一个:他还想要她。藏身于被单下的是两具不着片缕的躯体,她叠在他身上,四支腿还紧紧交缠着,她侧着的脸贴在他胸腔上,半垂着的眼睛没有聚焦点,也只有从胸部处所在传来的胀痛才促使着她微微掀开眼帘,哼出:疼,之后腰象征性扭了一下,提醒着正孜孜不倦的人你能不能轻一点,他开始笑,很很多时候一样笑容又薄又浅,和他笑容形成相反的是他捏住她胸前两团的力道,几次之后她也就放弃了,就任凭着她,思想远远近近飘着,然后转过头来,身体微微往上挪,和他的脸形成面对面,瞅着他,唤莲煾。那声莲煾自然亲昵,康桥想也只有在这床上她才敢这样,平日里头他是这个漂亮房子里小主人,而她是坏女人带来的拖油瓶。 “怎么了?”他问她,康桥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他鼻尖上,目光又再回去看他一眼,低头舌尖轻轻去触弄他的鼻尖,然而她的主动示好被不解风情的人泼了大冷水,他拿腔拿调:嘿嘿,注意你的口水,这个混蛋,唇离开他的鼻尖冲着他笑,莲煾少爷眼睛里传递着:你发什么神经?这个混蛋,发什么神经他待会就知道了,身体迅速滑到被单里,手指找到一口含住,另外一只手手指去轻轻的触弄他的另外一边,这是康桥最近发现的,只要她一碰他这里,他的身体就会颤抖,那么漂亮的莲煾少爷这个时候看着就像是雪原上发了情的小雪豹,果然,被含在嘴里的,被捻在手里的悄然竖立着,他的手乖乖的落在渗透到她的发底下。 有些事情要适可而止的,于是她的身体又往上,对着那正在发着情的小雪豹,吃吃笑:不要小看姐姐的口水。说完之后朝着他挑了挑眉,下一秒,一个翻身,她就被他压在他身下,并且指引着她去触碰瞬间变得斗志昂扬的僵硬所在,她紧紧合并着腿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唤着莲煾,“莲煾,你要多照顾一下小樊,嗯?”“莲煾,你也知道小樊傻乎乎的。”“好不好?” 和倪海棠的乐观相比康桥总是在潜意识里担心着一些事情的发生,霍莲煾可是两面手,她没少吃过他的亏,她的话让霍莲煾停止了找寻,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好吗好吗,打开了腿握住引领着抵住,在做这样动作时她悄悄抬起眼睛瞅他,他也在瞅着她,一发狠在心里偷偷啐了他一口,那一口之后她别开脸也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掉落了下来,“木头?”“讨厌。”“哭了?”紧紧闭着嘴,他用灼热的所在顶了顶她。“我还没有进去就哭了?”他不这样还好,他这样一说她就泪如雨下,他亲吻着她的眼角,一遍遍说着“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木头别哭嗯?”哭得越凶“霍莲煾你太讨厌了。”“好好,霍莲煾讨厌。”她口中喃喃的重复着那句讨厌,直到他频频说出“好,好。”“好什么啊。”“我听你的话好好照顾小樊。”“真的?”“真的。”“你可不能骗我的。”“我不骗你”这一晚呵他可把她折腾得一身的骨头都要错位了,以至于回到她的房间里她连澡也没有洗,把自己往着床上一扔四脚朝天到天亮。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时间,客厅的电话铃再次响起,接电话的是阿巧,电话搁下阿巧就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嘴里说着“霍先生的电话,霍先生让小樊听电话。” 听到这话康桥也跑开了,她找到了霍小樊一把拉住霍小樊的手“小樊小樊,你爸爸打电话找你。” 这是霍小樊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接到霍正楷的电话,是指名道姓要接的电话。 康桥把霍小樊拉到电话前,就像近乡情更怯的游子一样霍小樊第一下选择是远离电话,康桥伸手拦住,她问霍小樊想不想知道“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霍小樊抬头看着她,康桥冲着霍小樊笑,做出霍小樊喜欢的漫画英雄人物动作。 低下头霍小樊一步一步的朝着电话靠近,又再看了康桥一眼,小小的手掌往着衣服两侧贴了贴,这才拿起电话,声音细细的:喂。 霍小樊和霍正楷的通话维持在差不多五分钟时间,大多时候霍小樊一直在听,偶尔用“好。”“好的。””没有。”“我知道。”这类的语言回应,最后在霍小樊的那声再见中两个人结束了通话。 电话搁回去了,霍小樊的手指恋恋不舍离开电话,摸了摸鼻子小家伙一张脸涨得通红,悄悄抬起眼睛看了康桥一眼,主动交代“他让我到新加坡时不要到处乱跑。” 康桥抱着胳膊看着霍小樊。小家伙又摸了摸鼻子,在康桥的注目下又憋出了一句“他说我这次是第一次坐飞机,他说他第一次坐飞机时也像我这么小。”“还有呢?”“他让我不要害怕,没什么可害怕的。” 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小樊,你现在心里高兴吗?” 霍小樊想了想,点头。 康桥手去触摸霍小樊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一片阴影覆盖住了她和霍小樊之间,抬头,她看到他们的妈妈。 从倪海棠眼眶里含着的泪水中可以知道,他们的妈妈已经在这里站了不短的时间。 夜幕降临,被白色围墙包围着的漂亮建筑静悄悄的,这一晚康桥没有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倒是因为明天就要到新加坡去的霍小樊兴奋得睡不着觉,非得缠着她让她讲故事,而且专挑之前他一直讨厌听的故事类型:父亲为自己的孩子建造了梦幻岛,国王带着宝剑从女巫手中夺回自己的孩子。 等到康桥把故事讲完霍小樊已经呼呼大睡了,康桥没有直接回到她房间去,脚踩在小径上任凭着小径的路带着她,最终来到游泳池边,从游泳池那边传来男女嬉闹声,男声康桥知道是谁,而女声康桥就不知道了,游泳池那边并没有和往日一样还混合着别的男女声,此时此刻,游泳池应该就只有霍莲煾和那不知名的女孩,中午时间霍家的佣人都说有一个漂亮的就像芭比娃娃的女孩来找霍莲煾了,霍莲煾让那女孩留下来和他一起用晚餐,伴随着拍水声女孩子一边叫着莲煾一边惊呼,声线甜腻。 中央镭射强光往着康桥这里射过来,康桥慌忙躲到树后面去,再沿着来路回到自己房间,一边走着心里面一边迷迷糊糊想着,霍正楷那些从来就没有断过的绯闻,以及他在各地买下的房产,闹得最凶的那次是在日本,娇小可爱的日本女孩在家里通宵派对,之后邻居报警,警察从日本女人家里搜出若干禁药,在电视镜头中沉浸在药物中的日本女孩报出霍正楷的名字,事后坊间盛传霍正楷在该名女孩还未成年时就在一起了。 倪海棠总是说霍莲煾以后也一定和霍正楷一个德行。 七月二十五号,发生在这一天的事情康桥记得特别的清楚,那种感觉就像是即将触碰到云端的人冷不防间脚踩了一个空,然后,下坠,下坠。 她想倪海棠也存在着和她一样的心里,而霍莲煾要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他说过爬得越高摔得越疼。 前往新加坡的班机定在下午三点,一点半就得从家里出发,十一点,霍小樊的行李差不多打点好了,宴会穿的礼服放在行李箱里,他身上穿的是另外一款设计师设计的衣服,深蓝色短袖衬衫配卡其裤,褐色白色混搭的条纹领结,洋气大方,发型也输得整整齐齐的。 那天的霍小樊看在康桥眼里帅呆了。 姚管家进来时康桥正拿着手机给霍小樊拍照,倪海棠则在一边提醒霍小樊一些场合要注意的各种礼仪。 姚管家没有和平常一样一进来就表面来意,而是悄悄站在一边,当康桥看到站在姚管家身边的阿真脸上的表情时心里有了不好的征兆。 果然。 姚管家摸了摸霍小樊的头,说小樊新加坡还是等下次再去吧,等下次再大一点坐飞机就不害怕了。 康桥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妈妈,手里还拿着为霍小樊坐飞机时准备的眼罩的倪海棠一脸惨淡,那时康桥看得特别清楚,没有经过任何化妆品修饰的那张脸有多少的皱纹清清楚楚。 姚管家走了。 倪海棠脸转向霍小樊,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康桥把霍小樊拉到自己的身后以此来阻挡倪海棠的目光,所幸的是倪海棠并没有和之前的一样把气撒在霍小樊身上,她只是摸了摸霍小樊的头,说了和姚管家一模一样的话。 “等我们小樊下次再大一点坐飞机就不害怕了。” 被倪海棠收买的亲信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十点,霍莲煾往新加坡打了一通电话,那一通电话维持在半个小时左右。 十点半,姚管家接到霍老先生的电话。 霍莲煾,霍莲煾! ☆、第66章 知道一切都是由霍莲煾引起的之后,倪海棠并没有和以前一样拿霍莲煾送给她的书出气,她只是把手搭在康桥肩膀上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弟弟,妈妈今天起得太早要回房间休息。” 点头,这样的倪海棠让康桥心里更加难受。 带着霍小樊回他的房间,这个时候康桥才发现一向很喜欢说话,总是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大人们遗忘掉的孩子从姚管家出现之后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 挤出笑容,捧着他的脸:“霍小樊,姚管家说了,等小樊再大一点时再坐飞机,你现在太小了,飞机飞得很高很高时你害怕了怎么办?” 霍小樊看着她。 康桥收住笑容,这借口听着蠢极了。 许久—— 康桥听到霍小樊幽幽的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要是我没有接到从新加坡来的电话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要是没有接到电话的话,我就可以继续和我的机器人玩,老一点的机器人叫做汤姆,它会带我起花园玩,年轻一点的机器人叫斯派克,它会给我讲故事,可是那个电话一出现之后,汤姆变得不像爷爷了,斯派克也不再像爸爸了。” 这话在康桥脑海里溜了几个弯才回来,明白过来之后心里大痛,原来,霍小樊那两个一直舍不得扔掉的机器人,叫汤姆的是爷爷,叫斯派克的是爸爸。 “小樊……” “姐姐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我就不知道原来爷爷是会用那种声音和我说话,再之后是爸爸,原来爸爸小时候很害怕坐飞机,本来去新加坡我心里不乐意的,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得离开姐姐几天,可我看着妈妈和姐姐都很高兴的样子,然后我看着你们高兴我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姐姐,我昨晚还梦到见到爷爷时的样子,爷爷把我高高抛起,我很高兴,很高兴……” 嘴里说着很高兴的人眼眶却是在泛红,眨眼功夫眼眶里掉落下来了泪水,那泪水不知道怎么的过到她的眼眶里头。 “姐姐,别哭。”胖嘟嘟的手落在她脸上。 点头,嘴里应答着姐姐不哭。 安顿好霍小樊,离开霍小樊的房间,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得干干净净,打开房间门,墙上钟表指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时间还来得及,打开抽屉,从抽屉拿出那个已经有几次偷偷戴在她头上的幸运草发饰。 手里紧紧握着幸运草发饰,此时此刻连煾少爷想必在他房间里整理行李。 平常从她这里往霍莲煾房间需要走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这会,康桥相信她用掉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如康桥想象中的那样,霍莲煾的房间并没有锁,莲煾少爷总是认为没有人在不经过他的允许之下敢打开他房间门。 打开房间门,十一点五十六分,嗯,她仅仅用去了十一分钟时间就走完这条路。 一步步往着房间里面走去,正在为霍莲煾整理行李的是阿耀,那是最得霍莲煾信任的佣人。 阿耀名字叫做何耀,但凡到霍家帮佣的人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名字都会在前面被套上阿字,据说这样听着是主仆立场分明,那时康桥还在心里偷笑霍家这种老土的规矩,这听起来像老掉牙的电视剧。 阿耀对于康桥的出现表情讶异。 朝着阿耀康桥冷冷的问:“霍莲煾呢?” 她的态度使得阿耀表情从讶异转向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 阿耀的话被从书柜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是我让她来的。” 循着那个声音康桥看到从书柜后面探出头来的霍莲煾。 阿耀离开了,康桥猜他会站在门口好好的代替他的主人把守房门,以防另外一个忘了敲门进来的冒失鬼。 康桥一步步往着霍莲煾走去,停在他面前,和第二次她来到他房间时有些相像,他在找书,她站在钢琴旁边。 霍莲煾从书柜后面走了出来,单肩靠在书柜上,目光往着她的脚。 进来时康桥没有换鞋子,她的脚正踩在垫着钢琴的地毯上,现在她想必已经构成“踩脏莲煾少爷的地毯”这样的一个罪名,不过看在她和他上过不少次床的关系上,莲煾少爷并没有指出此项罪名。 目光从她脚上移到她脸上,看了一下腕表,淡淡开口:“一会要赶飞机,我时间不多。” 意思就是让她少来那些无聊的开场白是吧?很好,她也不想和他说一些废话。 昂起头,一字一句问着:“是你干的吗?” “什么?” “是你打的电话?是你让小樊的爷爷说不让小樊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吗?” 他微微敛起眉头:“我说姐姐,你刚刚说的话让人有点不舒服,如果你用霍老先生这样的称谓会好点。” “是你干的吗?”紧紧盯着他,问。 他眉头收得越紧:“你这种老是用一双死鱼眼睛瞪人的习惯最好改一改。” “霍莲煾!” “是,是我干的。” 康桥想,此时此刻在她脸上呈现出来的笑意一定和不久前倪海棠的惨然一笑宛如一个磨子刻出来一样。 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些废话呢?为什么到最后那一刻在心里还想着要是不是霍莲煾干的呢?心里想着说不定真的是因为小樊年纪太小坐飞机会害怕?这样的借口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应该把那个幸运草发夹狠狠的摔在霍莲煾面前,朝他吐口水:霍莲煾,你就是一堆狗屎。 举手,霍莲煾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样子:“好吧好吧,我坦白,是我干的,而且我是故意那样做的,听说过冲击幸福这种游戏吗,冲得最高的人就越害怕那种从天而降的大棒槌,眼看就要听到金币的响声了,嘭的一声,垂直降落,傻了。” “不过你也别把这件事情想得那么容易,我爷爷那里我还是费了一点心思,他有点固执脑子又还没有生锈,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大好,花半个小时和他聊日常生活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 “不过重点在最后的那句,沉默个几秒时间,然后和他说,对于霍小樊爷爷我尽力了,可好像还不行,爷爷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猜我爷爷怎么回答我的,他说没关系,莲煾这次是爷爷太急了一些,你瞧,装无辜这种事情不是你和你妈妈才会做。” 说到这里他又问了一句,木头你还想听得更详细一点吗? 摇头。 他又看了一下表,移动脚步,康桥挡在霍莲煾的面前。 “要听的话等我从新加坡回来再详细……” “霍莲煾。”康桥再次打断霍莲煾的话。 手扬起,手掌松开,幸运草发饰从她手掌掉落,掉落在她脚边,抬脚,鞋狠狠的踩在幸运草发饰上面,眼睛紧紧的盯着近在眼前的人。 “它和把它带到我面前的人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他目光落在她脚上,耸肩:“是嘛?你爱怎么说就这么说,反正那玩意儿没值几个钱。” 手再次拦住他,然后说出很傻的话,压着嗓音说出:那晚,为什么要答应我。 房间的气氛仿佛因为她的这句话凝结成冰。 “你不是爱演戏吗?我可是在配合你。”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霍莲煾冷冷的说着:“你觉得我被你迷住了,即使不被你迷住了也被你身体迷住了,我就配合你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即使没有被你迷住了,我也沉浸于你身体所制造出来的那种愉悦感之中,你生气我就哄你,你不开心我就逗你开心,你让我对小樊好我就对小樊好。” 冷冷的声音配合着冷冷的笑意,勾唇:“这种游戏最初还是挺有趣的,不过到最后就没有什么意思了,特别是你在床上时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让我对你的小樊好时。” 康桥一愣。 “木头,我最近常常在想,说不定你比你妈妈聪明,你妈妈卖弄她的聪明,而你把你的聪明藏了起来,有一位知名影评人在形容好莱坞的两位汤姆时是这样描绘的,汤姆。克鲁斯是演给喜欢他的影迷看,而汤姆。汉克斯是演给他自己看,所以汤姆。克鲁斯一直是汤姆。克鲁斯,而汤姆。汉克斯可以是智商只有七十五的阿甘,可以是安德鲁律师,可以是米勒上尉,可以是他电影里扮演里任意一个角色,你妈妈是那种演给别人看的演员,而你则是演给自己看的那类演员。” “你也把自己蒙蔽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是那位为了自己家人可以奉献出自己一切的女儿、姐姐。” 嗯,很犀利的言论,而且从表情乃至语气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而且她好像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张口:“我不觉得为自己的家人争取利益,让他们健康平安快乐过上幸福的生活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你说得对,不过你错在于你太过于贪婪,要了一样还想要一样,这次是让我对小樊好,那么下次呢?” 下次?什么下次? 傻傻开口:“霍莲煾,对小樊好点不行吗?” 霍莲煾,你知不知道关于汤姆和斯派克的故事。 她的话也许是太傻了而惹来他的一阵发笑:“现在还沉浸在你的角色扮演中吗?我说康桥你醒醒吧,不要说那些傻话了,让我对霍小樊好,太可笑了。” 揉着眉骨:“好吧,我想一些事情还是有必要提前让你知道,我们在越南有些产业,等你的小樊完成学业之后他就会被派到越南去,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叫做负资产,一些企业为了自身形象会弄出一些赔钱的项目,那些项目虽然不能带来盈利,但可以给企业带来好名声,越南的那些产业是我们家负资产的一部分,那些产业和你的小樊性质差不多,都是为了维持形象存在的门面工程。” “即使他得到我爷爷的承认,但那也仅仅维持在口头上的一种认可上,那些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你的小樊到死的那一天扣在他身上的永远将会是私生子这个符号。” “嘭——”重重的一声,康桥的背部重重砸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她本来想打霍莲煾来着,如果可以她还想在霍莲煾的脸上抓出一个口子来,可她的力气不够,他的手也就那么一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个混蛋,这么可以这么说小樊,知不知道在霍小樊的心里,霍莲煾就是霍莲煾,他的哥哥,不是汤姆也不是斯派克。 钢琴制造出来的回音在房间环绕着,让康桥一阵头晕眼花。 霍莲煾站在那里,居高临下。 “你以为,”他的声音很慢:“和我上过床就可以对我撒野了?我从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戒不掉的,这当中也包括你的身体。” 打开门,就像是康桥之前所猜想的那样,站在霍莲煾门口的阿耀宛如忠诚的卫士,对于她的出现选择视而不见。 身体越过那位忠诚的卫士,感觉到来自于背后的嘲讽目光,进入那个房间时她是斗志昂扬的卫士,离开时却如丧家之犬。 拖着脚,一步步,往前…… 之前康桥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底气和霍莲煾较劲了?说不定就像是霍莲煾说的那样,以为上床上着上着就上出感情来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捉弄打压,那时她也没有多生气啊,即使生气也没有委屈的成分。 可这次被霍莲煾耍她怎么觉得就委屈得就像什么似的。 ☆、第67章 所谓的“新加坡之行”成为了霍家佣人私底下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他们私底下说他们的小主人打了漂亮的一仗。 霍莲煾在新加坡呆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时间。 从新加坡回来的次日,霍莲煾给霍小樊带来了霍老先生捎给霍小樊的礼物,对于霍莲煾的到来倪海棠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选择避而不见,最终只能由康桥带着霍小樊迎接这位贵客,值得庆幸的是,霍小樊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看到漂亮的莲煾哥哥脸上就乐开了花,他接过礼物说了一声“谢谢。” 霍莲煾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霍小樊,你是不是在生莲煾哥哥的气?其实莲煾哥哥这次也很想带小樊一起到新加坡去的。” 霍莲煾的谎言仿佛总是带着神奇的魔力,几下之后就把霍小樊哄得相信了因为天气原因,还有他太小的原因才没有到新加坡去的,看着霍小樊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康桥想这样也好。 拉着霍小樊的手康桥把霍莲煾送到门口,他们之间没有做任何交流。 蓝天、白云、绿草地、粉白色的围墙依然,一切好像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个夏天,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冷静下来之后,康桥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一件坏的事情,以后她不用再提心吊胆于那支纯白色的手机会忽然响起,不用担心在夜里行走时被发现然后被问到她要去那里。 不用在很热的天气里要把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扣上,更不用担心他一个晚上会要她两次乃至三次导致于她次日因为睡眠不够而精神变差。 这样也好。 在这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康桥接到了周颂安的电话:康桥,我弄到了一艘帆船,想不想和我一起出海? 帆船啊?扬起的风帆、蓝色的海洋白色的浪花、咸咸海水的味道、在头顶上盘旋的白色海鸥,那是贯穿着康桥整个童年时代的那支老老的歌谣。 那支歌谣已经失落在她逐渐成长的年岁里。 康桥听到自己在应答出那声“好”时声音哽咽。 “怎么了?怎么是这种声音?”周颂安在电话那边问。 “哦……”眼里含着泪光:“被水呛到了。” 傻大个笑得胸无城府。 两天两夜之后,康桥从海上回来,她给霍小樊带回来了雪亮的贝壳,还有周颂安给他的能听到风声的大海螺。 当晚,康桥一下子吃掉了两碗饭,当她还想来第三碗时倪海棠笑了起来,她笑着说“看来之前是我错了,虽然嗮黑了点但人看着精神好多了。” 倪海棠之前是反对康桥出海来着,什么孤男寡女的,什么要是船坏了,什么要是人被卷走了。 就像是说开了一样:“你前阵子精神糟糕透了,丢三落四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失恋的人,那时我还在想着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和那个男孩约会,这事情妈妈以前干过,然后我又回想起来,你除了上学还有补习,整天就躲在家里,谈恋爱可不是这样子的,谈恋爱了就一心只想着往外跑。” 康桥笑了笑,接过第三碗饭。 小会时间过去,倪海棠又很忽然的说了一句“康桥如果你觉得和周颂安在一起……” 康桥迅速打断倪海棠的话:“妈妈,你误会了,我和颂安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这个晚上,康桥打开窗户,透过窗去昂望漫天的星空,那一刻她的心是平静的,那一刻她以为发生在这个粉白色围墙里的荒唐事会随着这次出海划上休止号。 在那个不起眼的抽屉里,放着康桥这次从海上捡到的漂流瓶,揭开漂流瓶的瓶盖,她看到里面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因为我们还太年轻,所以犯过的错可以被原谅,只要记得忘记,记得往前看就可以了,因为我们现在年轻。 是的,因为年轻,所以可以被原谅,只要记得忘记记得向前看就可以了。 早间从游泳池那边传来的拍水声,陆陆续续开进来的豪华跑车,夏夜里来自于花园的音乐声,男女的嬉闹声在这方粉白色的围墙里继续着。 康桥偶尔也会逛图书馆,偶尔带着霍小樊上街,周末上雕塑课,上完雕塑课之后和周颂安一起散步,康桥偶尔还会从周颂安那里听到一些关于霍莲煾的消息,据说霍莲煾最近的表现还可以。 这期间,唯一的改变大约是霍正楷对倪海棠还有霍小樊的态度了,霍小樊临时被喊停新加坡之行让那个男人或多或少有了一些的愧疚,他把他名下的一艘游艇过继到倪海棠的名下,还给她弄了一个基金。 八月初他还让他的车接走倪海棠,据说他在餐厅订了位置,这一晚倪海棠没有回来,不过对于这一切倪海棠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欣喜,她就淡淡的说了一句“男人的愧疚心能延续多久。” 八月中旬很快到来,这个中午,康桥站在通往霍莲煾书房的桥上,一切宛如历史在重演,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物,只不过那个朝着她走来的女孩这次没有穿比基尼配大衬衫,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背心裙,只不过那个时候康桥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现在她知道了。 玛奇,那时,霍莲煾话说得很好听:只要你不喜欢玛奇我就不会让她出现在这里。 肤色偏黑穿着桃红色裙子外加一口整齐洁白牙齿的玛奇最符合南亚男孩们的审美观,他们把这一款女孩形容成黑色珍珠。 那颗黑珍珠此时此刻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康桥靠近,眼眸底下却是无时无刻传达着:你死定了。 康桥站在那里,心里急着要去接据说在霍莲煾书房玩的霍小樊,脸朝着前方没有去理会继续往前走,横着伸出来的手拦住了她,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又被另外一个人挡住。 那声熟悉声音唤出的“玛奇”在刹那间让康桥晃神,那一晃神间拦在她面前的那只手往着她肩膀伸。 从桥上被推到桥下康桥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的狼狈,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没有穿也没有让她觉得自己狼狈。 甚至于她从水里爬上来时选择对陆地上那些排列整齐的名牌皮鞋视而不见。 一一避开看似有心让她难堪的鞋子的主人们,往着霍莲煾的书房方向走去,让康桥真正觉得狼狈的是拉住她,那位霍莲煾口中的好朋友叫做福田雅子的日本女孩。 日本女孩脱下她的外套,她把外套递到康桥面前,语气同情声音听着却是异常的甜美:“把这个穿上吧。” “不用。”康桥低声回绝。 福田雅子指了指她上衣:“那个,不好,很透。” 康桥低头一看才发现,就像是福田雅子说的那样,不好,她今天穿的是那种布料很透的无袖衬衫,因为出门急她都忘了套外套了,布料一被水浸透出来的效果看着就宛如她只穿一件胸衣。 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康桥接过福田雅子的外套,日本女人似乎把她的这一举动想成是接受她的友情似的。 “我知道你,我听那些人说你是拖油瓶,我不知道拖油瓶是什么,然后我又很好奇,所以我回去查了一下,然后才知道被叫拖油瓶是不好的事情。”福田雅子带着那种日式女孩的纯天然:“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我觉得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拖油瓶。” 听到这里康桥停下穿衣服的动作,问:“那你觉得拖油瓶应该长什么样子?” 她的问题让福田雅子一愣,然后摇头。 不远处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孩女孩正往着她们这里走,想了想,康桥最终还是把外套递给福田雅子。 福田雅子并没有去接,而是说出另外一番言论:“你不要介意,我和玛奇从来不一起玩,为和她合不来,我也不认同她所做的一些事情,就像她把你推到桥下去,刚刚莲煾也警告她了,莲煾把她臭骂了一顿。” 康桥想那个问出“他怎么骂她了?”一定不是她。 “莲煾警告玛奇不要在他的地方惹事,他让她要惹事的话到别的地方去。”福田雅子脆生生回答到。 原来是这样啊。 康桥把衣服想交到福田雅子手上,福田雅子并没有接,而是瞪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似乎非得得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些人往着这边更加近了,就几步之遥。 真烦!要理由对吧:“我不喜欢和整天沉浸在蕾丝花边、芭比娃娃世界中的人打交道。” 说完之后把衣服强行递给福田雅子,习惯了赞美和掌声的女孩似乎被她的话一下子说傻了,愣愣的。 衣服掉到地上,掉到花灰色的手工皮鞋边,修长的手指捡起。 第一眼康桥就认出了捡起衣服的那双手,白皙修长有着漂亮的纹路,指甲总是修得整整齐齐的,那双手曾经摸遍过她的全身,该涉及的不该涉及的都一一到访过。 康桥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移动脚步,可好像不甘心似的她站在那里,她看着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她看着他把那件滚着花边的香奈儿小外套披在了日本女孩身上,然后—— 目光往着这里,凌厉中带着几分的冷漠。 宛如夏日里头忽然遭遇到了冰雨,打了一个冷战康桥目光无意识的选择急忙避开,往左,那位叫做玛奇的女孩就站在霍莲煾身边,她脸上丝毫找不出挨骂时的那种沮丧,反而充满了挑衅。 目光再往另一个方向,另外一个方向那个男孩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的胸部上,这时康桥才想起她那件又薄又透的白色衬衫,慌忙间手捂住胸部,可好像没用,那男孩的目光好像轻而易举的穿透她手臂,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她应该走了,霍小樊在等她。 没走几步,因为慌乱脚踩到裤管,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前倾斜直接跌倒。 没有停留片刻康桥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越跑越起劲,奔跑中风从她耳边呼呼而过,忽如其来的狼狈宛如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就好像她身上的衣服被当众扒个精光一样,无数人都在看着她。 打开霍莲煾书房的门,康桥没有找到霍小樊,这个下午康桥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的穿梭在那些铺着名贵地毯的走道上,问每一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人“你们看到小樊吗?” 最终,康桥找到霍小樊,霍小樊哪里也没去,他乖乖在睡午觉呢,当时如果仔细想的话就不难发现那通电话来得蹊跷,可那时康桥一听到霍小樊在霍莲煾书房里就什么也顾不得去想。 原来是这样,越是接受越高教育的人越喜欢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如那位叫做玛奇的,如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 康桥回到自己房间,顾不得脱下那件被汗水浸透臭烘烘的,让她丢进脸的衬衫,第一时间找出霍莲煾给她的手机,她都不知道自己留着这只手机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手机冲满了电。 一定是习惯,那些可怕的习惯。 手里拿着那只手机。 站在美轮美奂的人工湖前,手一扬,那支纯白色的黑莓手机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朝着湖中央坠落。 这个早上,康桥一大早就接到不少的电话,这些电话都来自于她的同学,不管是她认识的,还是她不认识都往着她手机打电话,这些人都问她一个共同的问题:能不能透露一点内幕消息,霍莲煾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福田雅子交往了? 半个小时之后,康桥看到这样的一则新闻:霍莲煾和福田雅子一起出席他朋友的摄影展,霍莲煾被媒体再一次问到他和福田雅子的关系,霍莲煾第一次松口,他说不排除未来有一天和福田雅子从同学变成恋人关系的可能。 这话一出,折煞了斯里巴加湾半数以女孩们的芳心。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农历七月十五,中国南方传统的中元节。 这一天,康桥永生难忘。 耶稣死于星期五,这一天为当月的十三号,在西方,如果一旦十三号又恰逢星期五的话,那么这一天就会变成西方人的梦魇。 他们把这一天称之为“黑色星期五”一些人会在这一天拒绝乘坐飞机,拒绝买房子,拒绝朋友的邀请,拒绝一些会涉及到人身安全的活动,拒绝远行。 因为这一天代表着别离。 永远的别离。 ☆、第68章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中国南方传统的中元节。 中元节在中国传统意义上代表的是鬼门关打开,传说中一些死去的人会通过鬼门关来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看望他们的亲人朋友子孙后代,这个时候活在世界的人会烧香祭拜,准备很多供品让来看望他们的祖先带回去。 霍家祖先来自于中国南方,即使已经离开家多年可他们依然延续着家乡的传统,为了把传统发扬光大,霍家祖先还在文莱建立了祖庙,他们把先祖的牌位从家乡带到了祖庙,但凡大的节日都会请来法师,霍家人的当家人每逢大节日都要祖庙祭拜。 随着祖庙建立,霍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霍家人把他们的财富归功于祖先的庇佑,所以在几大节日中就数中元节最为隆重。 今年的中元节,霍家从台湾请来了很有名望的法师,霍老先生更是在三天前就从新加坡打来电话叮嘱霍正楷这几天里不能近女。色,戒烟戒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老先生的关系,还是霍正楷的愧疚还在作祟,三天前,倪海棠接到姚管家的通知,她这次要陪着霍正楷到祖庙祭拜。 八月十三号,星期五,康桥发誓这一天和平日里头没有什么两样。 所有所有按照日常按部就班,起床、梳洗、早餐、连同她和倪海棠霍小樊坐的位置,甚至于早餐的分量,一切一切就像是那只放在随身听里循环的单曲。 也只有在当倪海棠不再了的时候,康桥才骤然想起,原来每一个别离都有着特属于它们的前奏曲。 比如,这个清晨她跑步回来看到那只掉落在地上她叫不出名长相普通的鸟,它死了。 在它身边还有被啄得乱七八糟的鸟巢,很显然夜里猫头鹰攻击了它的窝,不知名的鸟奋起反抗。 死去的鸟的体积也就猫头鹰的三分之一大,康桥在心里还想着怎么那么傻,可以飞走啊,当康桥想把鸟的尸体丢到垃圾桶去时,她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它为什么不逃跑。 连毛都没有长齐的雏鸟被自己的母亲保护在羽翼之下,甜甜酣睡。 康桥给动物协会打电话,动物协会的人带走依然还在酣睡的小鸟,吃早餐时康桥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倪海棠。 倪海棠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之后目光又落在霍小樊身上,没有说什么。 沿着回忆的线,再回想这一刻,康桥终于读懂了自己母亲看他们的那一眼,那一眼分明包含着: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有些的人,天生不善于谈论爱和情感。 离别的前奏曲里还有关于出现在倪海棠鬓角的那根白发。 “康桥。”坐在化妆镜前的倪海棠叫住正在检查倪海棠包的康桥。 文莱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下雨了,这也导致了这几天天气温度的飙高,今天文莱天气的温度又破了昨天纪录。 康桥走到倪海棠身边。 倪海棠昨天有点中暑,这导致于她脸色不大好,她把手中的耳环交到康桥手上:“帮妈妈带上。” 康桥接过耳环,那是一双被设计得就像是扣子的祖母绿耳环,在康桥帮忙倪海棠戴耳环时听到她自言自语说着“真奇怪,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耳环老是戴不上。” “你昨天中暑了,会没有精神很正常。”一边提醒着康桥一边去拿另外一只耳环。 倪海棠没有再说什么。 另外一只耳环也戴好了,日正正午,光线特别强烈,强烈到康桥想忽视倪海棠左边鬓角的那根白头发都不行。 在康桥的心里,倪海棠是漂亮的,不仅漂亮而且气质典雅,只要她不开口往那里一坐,一定不会有人会把她和交际花联系在一起,更别提她曾经是村妞一枚,她有时候比那些名门家的女孩看起来更显得像模像样。 所以,康桥从来没有把倪海棠和白头发联系在一起。 “怎么了?”倪海棠问她。 倪海棠有多爱美康桥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她头上长白头发心里一定会郁闷得要死。 她得偷偷的把那根看起来很碍眼的白头发拔掉,手不动声色的落在她鬓角上,刚刚想发力,倪海棠淡淡的一句“不要去动它”让康桥停下动作。 手从鬓角垂落,叫了一声妈妈。 “嗯。”倪海棠应答着,淡淡笑开:“那根白头发让你觉得刺眼,难受吗?” 康桥点了点头。 倪海棠侧过脸来,看着她。 “这世界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会成为一位妈妈,而每一位妈妈都会老去。” 那个时候的倪海棠在康桥的心里很像她的外婆。 “这是你外婆告诉我的。” 怪不得,康桥再叫了一声妈妈,这次的那声“妈妈”自然得宛如从肺部里挤出来的呼吸,稔熟亲昵。 “我前几天就看到它,说实在的我那时心里很郁闷来着,我在想啊,那根白头发肯定是为你和小樊操心操出来的。” 康桥下意识间狡辩:“我和小樊从来都不惹事。” “就是操心你们哪一天给我惹出一堆事来,惹事了还可以解决,要是吃亏了怎么办?”倪海棠一一细数:“康桥你太笨,我总是觉得你走在路上会随时随地掉在别人给你设下的陷阱里,就像霍莲煾那次……” 听到这里康桥下意识揉了揉脸。 “还有,小樊,我总觉得我们小樊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就是智商那块……” 康桥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叫了一声妈妈。 这时倪海棠才反应过来:“其实妈妈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你也知道在你们面前妈妈懒得动脑子,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把这个放在心里,其实妈妈是希望小樊快点长大,那个孩子总是谁对他和颜悦色了就以为谁对他好,这个世界上笑里藏刀的人多的是,妈妈是希望小樊快点长大,长大了谁的笑里藏着刀刃?谁的笑容里藏着蜜意?他知道他明白。” 那些,康桥懂,她也希望她的小樊快点长大。 倪海棠似乎还想说什么,康桥提醒她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还有十五分钟司机就来了,看了一眼钟表倪海棠又自言自语开了,说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她想说的话很多。 那就是那支离别的前奏曲。 离别的前奏曲里还有关于一名母亲那种潜藏在心底里的牵挂:小樊快点长大,康桥能聪明一点。 倪海棠站了起来,走向椭圆形的全身镜,全身镜里前摆着康桥给她准备的鞋,藏蓝色的,差不多四寸高。 穿上鞋,问了一句“康桥,妈妈好看吗?” 倪海棠一直把她的美丽当成是武器,她总是怕有一天她的武器不好使了,她总是不厌其烦问康桥“康桥,妈妈好看吗?”以此来获得信心。 把带有流苏设计的包交给倪海棠,目光转向镜子,描着精致花纹的镜子里,身着乳白色无袖旗袍的倪海棠宛如民国佳人,眸光艳涟。 点头,喃喃说出好看。 是真的好看,平日里头康桥对于倪海棠孜孜不倦提出的“康桥,我好看吗?”时回答大多都是敷衍的。 可今天的妈妈是真的好看,特别的好看,具体好看在哪里康桥也不知道,只是单纯觉得今天的倪海棠和以往不一样。 一点半,阿巧说车开来了,阿巧还说霍先生也在车里。 倪海棠推开窗户,康桥也跟着她来到窗户,透过窗户,康桥看到立于车前的霍正楷,霍正楷穿着白色西装,脸朝着她们。 这天的霍正楷形象也是鲜明的,摆着西装配礼帽,英俊潇洒,是那种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让女人们为之倾倒的英伦绅士。 他朝着她们招手。 “我走了。”倪海棠和康桥说。 康桥点头。 跟着阿巧一起来的霍小樊很忽然冒出了一句“妈妈真好看。” 小家伙的话让倪海棠心花怒放,她拍了拍他的脸并且把他松开的衣袖整理好,外面的车喇叭又响起了一声。 “妈妈走了。” “妈妈小心一点。”康桥拉着霍小樊立在窗前。 秀美的颈部支撑着松松挽着的发鬓,旗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四寸高藏青色中跟鞋跨过那道门槛,手包长长的流苏在拐角处跳跃灵动,风情无限。 那一刻的倪海棠把康桥看呆。 她走了。 看着房间门,没有来由的康桥感觉到心里空荡荡了起来,总感觉到她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很快的康桥想起她忘了给倪海棠准备好的小风扇,是那种可以拿在手上的迷你风扇,祖庙没有冷气,今天会有很多人会到祖庙来听台湾法师讲课,到时候肯定会很热。 拿起小风扇康桥快步朝着倪海棠追去,就像是在捉迷藏一样,拐过那个拐角,脚刚刚踩到笔直的长廊倪海棠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长廊尽头,再跑,直长廊走完,她看到了倪海棠的身影消失在芭蕉林那处,康桥再跑,穿过芭蕉树下。 然后,她看到白色的劳斯莱斯的车门刚刚关上。 后车玻璃印出倪海棠和霍正楷的背影。 “妈妈。”康桥喃喃叫着。 车子缓缓开走。 别离的前奏曲最后写满了怅然若失:就差一步,总是,就差那么一步。 两点半,康桥坐上通往学校的班车,今天学校有植树活动,在植树活动中康桥见到长时间不参加活动的韩棕。 比起之前韩棕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他冲着康桥笑说办公室的冷气让他想念汗流浃背的时候,他说以后他会抽出时间参加植树活动。 后来康桥才知道,韩棕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办公室冷气,而是他听从了心里医生的建议,多抽出时间参加公益活动,这样有助于他走出阴霾。 一切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植树期间韩棕一直把康桥当成小妹妹般照顾,他挑重的活干,铲土浇水,康桥负责把半米高的树木扶正。 四点四十分,十棵树种完八棵,正要种第九棵树时康桥的手机响起。 康桥永远铭记那时的铃声,没头没脑的,让人忽然间就那么吓了一跳。 接起手机,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声音,配合着极为吵闹的电话背景让康桥还以为是哪个马大哈拨错了手机号,而且这个马大哈有可能处于某场事故现场,因为康桥从对方的电话背景中听到警车声音。 “你是谁?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对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让康桥有些不耐烦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听到类似于血啊刀啊简直是糟糕透顶。 “康桥。”对方倒是叫出她的名字:“我是何小韵啊。” 何小韵?康桥想起来了,她是认识这么一个人,何小韵是康桥的同班同学,斯里巴加湾华人挺多的,黑头发黄色皮肤人种就占据了班级里的五分之一名额,何小韵就是班级里的五分之一,因为她祖籍也是海南,所以康桥和她走得比较近一点。 “有什么事情吗?”康桥问道。 “我见到霍莲煾了。”何小韵告诉她,只是声音里兴奋的样子。 这个花痴,何小韵是她们班级里喜欢霍莲煾的女孩之一,正因为这样康桥没少受到她的骚扰,何小韵已经不仅一次提出想到康桥家玩了,可她的要求总是被康桥一次次拒绝。 这下倒好,自己制造机会了。 今天霍莲煾也会跟着霍正楷到祖庙祭拜。 “如果是要和我说这些话,挂了。”康桥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看着正在拆第九棵树包装的韩棕:“何小韵,我还得去种树,我要挂了……” “不,不。”那边急急忙忙喊了起来:“康桥别挂,我也看到你妈妈了。” “嗯。”再淡淡应答一句,何小韵是典型的八卦女生,这一类女生总是知道很多的小道消息:“所以呢?” “康桥……”对方一副欲语还休的语气。 知道很多小道消息的女生还喜欢故弄玄虚,康桥冷冷说:“好了,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要挂断电话了。” 与其说是急着去种树到不如说是害怕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害怕何小韵会带来坏的消息。 “康桥……”何小韵声音听着有些哆嗦:“我看到有人拿着刀,刀……看着是往霍莲煾爸爸那里去的,可……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着你妈妈的那里去了,然后……刀刺中你妈妈,你妈妈流了很多的血。” 那一个瞬间,那个蓝白色的国度一片的荒芜。 2003-2004 死一般静寂的世界里头,康桥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何小韵,你再说一次。” 然后何小韵又重复了一次她刚刚说的话,最后她还补上这样的一些话:“那时,我为了能靠近霍莲煾近一点,我就拼命的挤,然后我真的站在靠近霍莲煾很近的位置,霍莲煾和他爸爸站在一块,你妈妈站在霍莲煾爸爸的另外一边,然后……然后那把刀忽然出现时,霍莲煾的爸爸拉了你妈妈一下。” “然后……然后刀就变成了刺向你妈妈。” 说完这些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何小韵嚎然大哭的声音:“然后,警方就把这里封锁了,谁也不让离开,我爸爸也被带去问话了,康桥,我现在好怕。” 那时康桥觉得何小韵的哭声很夸张,夸张到让她想起了那个周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宿舍房间门口说要蹭冷气的女孩,那女孩叫玛奇和霍莲煾是朋友。 那边,何小韵还在装模作样的哭泣着,一副好像真的发生她口中的事情一样:“康桥,我觉得我应该给你打电话,你妈妈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那把刀刺得很深,我想你妈妈肯定要不行了。” “其实是你妈妈快要不行对吧?”加重语气,冷冷回应着。 “什么意思?”语气挺无辜的。 “何小韵,我问你,我妈妈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康桥问她。 “她……我好像看她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是的是的,她是穿浅紫色衣服没错。”何小韵说着。 不,不不,亲爱的,你错了,我妈妈今天穿的是乳白色衣服。 内心就因为何小韵的话奏响万人大合唱,内心就像是凯旋而归的战士。 康桥提高声音对着何小韵说:“何小韵,你去和霍莲煾说,让他以后要是想再玩什么真人秀最好剧本严谨一点,还有何小韵,你的哭声太假了,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给霍莲煾干起了跑腿的事情他就会对你另眼相待。” “康桥,你……你在说什么?”何小韵还在继续装着。 康桥抚头,决定挂断这通无聊的电话。 挂断电话,朝着韩棕走去,也不知道第一步脚还可以,可到了第五步第六步脚就没有半点力气,等走到韩棕面前时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韩棕把她抱到了太阳伞下,一些人拿来了清凉油,一些人递来了水。 坐在太阳伞下,韩棕触了触康桥的手:“现在好点没有?” 康桥点头。 “我看你接电话时很不对劲,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韩棕问她。 康桥摇头,看了一眼天空:“天气太热了。” 韩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让她的头搁在他肩膀上。 “休息一会就好了。” “好。” 目光毫无聚集的落在很远很远的天际,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康桥听到自己缓缓开口。 “韩大哥,刚刚我的一个同学打点话给我,她说我妈妈被刀伤到了,她还说那刀刺得很深,她说我妈妈也许不行了,这怎么可能,几个小时之前妈妈还让我给她戴耳环。” 是啊,这怎么可能,咧开嘴笑,眼角处滑落下来却是泪水,慌慌张张把泪水擦拭干净,这个时候的泪水怎么想都很晦气。 “康桥你说清楚。”韩棕语气凝重:“告诉我,你妈妈现在在那里?” 木然的声音报出现在倪海棠的所在地方。 看着韩棕正在拿手机,康桥跳了起来:“韩大哥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给她打电话” 是的,离开时倪海棠交代了让她这个下午不能往她手机里打电话,如果碰巧在法师讲课时她的电话响起就糟糕了。 韩棕看了看她,康桥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她说韩大哥你要不要听我一些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 他坐在太阳椅上,她头搁在他肩膀上,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点,慢慢说着:“韩大哥,有一个人特别的坏,骗我威胁我,可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刚那个电话是那个人打……” “不,不,韩大哥不要说电话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提好吗?韩大哥我和你说……” 说?说什么好呢? 忽然之间,康桥觉得她好像忘了要怎么去说话了,她就只会发呆,她在心里祈祷着电话不要再响起,不要再响起。 就像是听到她内心的祈祷一样电话一直都没有响起,渐渐的她的思想因为高度集中而觉得累,觉得困倦。 目光开始放空,这太阳底下的一切宛如处于幻梦,处于某场的海市蜃楼,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在海市蜃楼中有三辆黑色的车开进她的视野里。 车停下,有人打开车门,三辆车里走出一些人,康桥觉得眼前的状况就像是长长的电影胶带所缔造出来的,那些人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就只有从中间车辆出来的人穿着白色衬衫,那些人被做了模糊处理,身影更是被拉得又瘦又长。 数十条人影往着康桥这里走来,无意识看着,耳边听着韩棕叫唤她的声音,康桥。 那声音听着带着担忧。 于是她说:别吵。 说完那句之后康桥被近在眼前的那张被放大的面孔吓了一大跳,那一大跳促使着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不防那么一吓之后她的声音扭曲了起来。 霍叔叔—— 那声霍叔叔叫得又尖又锐。 那张被放大的面孔在看着她。 康桥觉得有点丢脸,于是呐呐的解释着:“霍叔叔,还不知道吧?我胆子特别小,你这么一出现把我吓了一大跳。” 回应康桥的是霍正楷凝重的声音,凝重中带着一点点的沉痛:康桥,你得和我到医院去一趟。 说什么到医院去?不,她可一点也不想到医院去,那可是晦气的地方,摇头,呐呐的说着:“霍叔叔,我还有两棵树没有种完。” 说完那句话之后康桥手就想去拿帽子,然后手腕被扣住。 “康桥,你妈妈想见你。” 假装没有听到,使劲挣脱那只手,然后她听到那么大那么凶的一串声音直接钻进她耳膜里。 “康桥,要来不及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了下来,这世界瞬间一片荒芜,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是台风又要来了吗?就像她十二岁那年骤然来临的那场台风。 木然移动着脚步,在很多人簇拥下坐上了车,她坐在靠左边位置,霍正楷坐在靠右边位置。 木然看着车窗外的世界,白的是云,黑的是天空,白的是孩子浅色的蓬蓬裙,黑的是深色的人们的头发。 然后,她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那一刀刺得太深,深且致命,医生说肝脏受损严重,说回天乏力,康桥,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沉默着,那个黑白世界里有人笑容满面,有人神情冷漠。 “你妈让医生给她打了止痛针,你妈说怎么也得见康桥一面。” 沉默着,白的是无处不在的光,黑的是一直延续着的马路。 黑色的马路一直延续到那幢白色的建筑,下车,推开车门,她的脚已然走不动,有人拖着她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天花板的白炽灯灯光一节一节飞跃而过。 然后,停在那个房间门口,有人为她打开了门。 那门就像是缓缓展开的折扇,从一丁点缝隙被无限拉大,在无限被拉大的空间里她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真奇怪,和她来时想象中的凄凉模样不一样,躺在床上的女人脸上干干净净的,表情也平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和平日里头的没有什么两样。 还真那样,白色的旗袍换成浅紫色较为宽松的旗袍。 床上的女人冲着康桥笑。 背后那扇门关上,康桥站在那里,忘了前行。 “康桥,过来妈妈这里。”她和她说,声音比平常温柔了不少。 于是,抬脚,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停在她床前,瞅着她。 她在叹气呢,她叹气着说:真是铁石心肠的人,妈妈都要死了怎么都不掉几滴眼泪呢? 继续瞅着床上的女人,细细的瞅着,开口。 “妈妈。” “嗯。” “妈妈,你真的会死吗?” “嗯,而且很快。” 康桥听到自己“哦”的一声,那一声倒也很平静,然后身体往前倾斜,嘴唇趴在妈妈的耳边:“妈妈,你现在先别死,你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之后,直起腰目光搜寻着,要在一个病房里找出一样利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很快的康桥就找到一把刀,那把刀紧紧握在手上。 手被拉住:“康桥,你要干什么?” 回头,康桥听到自己声音宛如在梦呓:“妈妈,我的同学告诉我是他拉你一把,刀才会刺到你的,妈妈我去杀了他,妈妈不是一直想杀他吗?我这就去杀了他,我让他给你陪葬。” 霍正楷现在就在房间门口,她只需要打开门,然后装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喊着霍叔叔,沉浸在愧疚和罪恶感中的男人眼睛一定是光顾着看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了,到时候他肯定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假惺惺的安慰他,然后朝着她走来,等到他走到她面前时,一直别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那一刀一定要狠要快要深,她要看着他的瞳孔在她面前扩大,定额,据说那是死亡的模样。 白的是墙,白的是天花板,白的是这房间所有所有的一切,黑的是妈妈的头发还有蚯蚓一样的条状物体通过她的嘴角不断渗透出,在那声“康桥”中,条状物体在瞬间变得刺目,回归了属于它原本的颜色。 红的像血,红得触目惊心。 “康桥,过来,来妈妈这里,康桥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妈妈想好好的看看你,刚刚那会儿妈妈才想起来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好好的看过你。” 刀放在一边,走了过去,一一把她嘴角渗透出来的红色液体擦拭干净,在她的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把头埋在她心上的部位,倾听着她的心跳。 “妈妈。” “嗯。” 冥冥中有神明,拉着她和她的手来到那个小小的村落,鸣虫叫个不停的夏夜,果树下,她脸靠在她膝盖上,那时她很年幼,那时她很年轻,成千上万的萤火虫绕着她们,年轻的她给年幼的她讲故事,声音温柔缓慢。 “你出生时可丑了,我在想那个皱巴巴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生的呢,我明明这么漂亮。” “一眨眼,十九年过去了,丑巴巴的孩子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个让妈妈很高兴,康桥,妈妈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妈妈无法了解你所喜欢的书,你所热爱的故事人物,你具体喜欢哪些城市你又是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城市的,妈妈也听不懂你喜欢的音乐,理解不了被你记在笔记本的那些格言。” “这个你要原谅我,妈妈曾经尝试过去学习,可你也知道妈妈没有多少的耐心。” “康桥,你听我说,你的同学看错了,拉我一把的人不是霍正楷,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坐在妈妈后面,妈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我想那个人是吓到了吧?那个人想不明白法师那位一脸和善的助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康桥,妈妈也被吓到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躲开,然后背后的人推了我一把,想躲开那把刀已经来不及了。” “康桥,你要记住,一切不关霍正楷的事情。” “以后呢——” 那个以后拉得可真长,夏虫在嗡嗡叫着,导致于年幼的她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导致于她觉得困倦。 恍恍惚惚中,那样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康桥啊—— 这么一听康桥还以为是外婆在叫她了。 “嗯。”答应着。 我在,我在听呢,我可没有在打瞌睡。 “康桥,以后你要代替妈妈照顾小樊,等小樊长大以后帮我告诉他,妈妈爱他,很爱很爱。” “好的。”应答着。 “康桥,不要觉得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妈妈只是和你外婆一样先走一步而已,一段时间过去,我们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见面,所以不要害怕,但如果真害怕了就抬头看,妈妈和你外婆在看着你们呢,妈妈和外婆在保佑你们呢,所以啊,什么好害怕的,懂吗吗?” “我懂。” “康桥,你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生活,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和小樊,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去担心,有时候也和别的女孩一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男孩子约会,妈妈这样说你明白吗?” “是的,我听明白了。” “康桥,刚刚你说要去杀霍正楷,妈妈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来着,我总算没有白疼你,现在妈妈就当你已经把他干脆利索的解决了,好吗?” “好的,妈妈。” “康桥,小樊……小樊还小,你比他大十二岁。” “妈妈,我懂,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樊,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 “康桥。” “妈妈。” “妈妈……妈妈要走了。” …… 耳朵下面的那个世界,安静了,夏虫不再鸣叫,晚风停歇了下来,树上的叶子不再发出瑟瑟声响。 “妈妈,别走,妈妈你能不能别走,我会害怕。”“妈妈,求你别走,妈妈我和你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害怕回家了,我害怕打开你房间的门,我害怕在你房间里找不到你,害怕一不小心叫出那声妈妈没有人应答,害怕下雨时没有人在我耳边唠叨康桥记得带伞,害怕夜晚来临时你的窗口不再有亮光。” “妈妈,我害怕。” ……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以至于她被带离那个房间时还浑浑噩噩的,有人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有人强行给她打了针。 那一针过后,她陷入了长长的昏睡。 长长的一觉之后,窗外正在下着雨,雨水滴答滴答的,下得还不小。 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康桥想,总算下雨了,下雨了多多少少会缓解近日的高温,均匀的呼吸声来自于她的怀里,低头看。 她的小樊无尾熊一样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推了推霍小樊,然后康桥看到霍小樊那双哭肿的眼睛。 手无力垂落。 二零零四年,康桥十九岁,这一年,她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第69章 霍正楷为倪海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倪海棠的牌位被送进霍家祖庙,紧紧挨着林芝华,虽然没有那张结婚证书,但死后的倪海棠终于在她的姓氏之前冠上了那个梦寐以求的霍姓,变成霍倪玉洁。 葬礼的当天,斯里巴加湾最高级别的长官公布四天前发生在霍家祖庙的事故真相:持刀杀人的是一名马来西亚零售商的长子,一年前,这位马来西亚零售商因为承受不了公司破产而选择自杀,马来西亚商人的长子把自己父亲的死归结于霍正楷在零售业的长期打压垄断,之后经过精心布置最终在八月十三号这天持刀行凶,当时混乱的场面导致于最终刀刺向站在霍正楷身边的倪海棠。 这一天,斯里巴加湾的名人们如数到场,另外一些人也通过水陆空交通工具不远千里前来参加葬礼,公益组织,部分驻文莱使馆外交部派出代表,多家报馆电子媒体电视台均派出摄制组跟进。 挽联花圈从灵堂外一直延伸着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管这种排场叫做风光大葬。 霍正楷一手拉着康桥一手拉着霍小樊立于家属位置,对每一位来宾谢礼。 二零零四年,康桥十九岁,这一年,康桥参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二场葬礼,在这场葬礼中她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康桥就像是一个健忘病患,起床,走到倪海棠房间外,敲门,妈妈我要上学去了,放学回家敲门妈妈我回来了,早餐时低头喝完牛奶之后说妈妈你发现了没有……话迅速顿住,脸朝着对面,对面坐着霍小樊,笑容变少了霍小樊。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葬礼举行之后的第三天,霍正楷对外公开宣布:他将会把他名下百分之五股份永久性的过继到霍小樊名下,与此同时,他名下的若干不动产若干基金也将过继到康桥名下。 外界把霍正楷这样的行为归结为他认领了他的那对私生子女,关于这样的传闻霍正楷选择不做出任何回应,他更是在数次公共场合上表达出以后谁要是对他们两个过不去,就等于和他过不去。 外界把霍正楷的不作任何回应以及一系列宣言解释为默认,这样一来就变成特属于很多名门望族那种不成文的论调:即使没有任何官方证明文件,但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八月二十一号,霍正楷发布声明的次日,姚管家让人搬走了康桥和霍小樊部分行李。 看着几箱收拾好的行李,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第一次冷冷的对那位老人家说:“姚管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姚管家解释:“这是霍先生的意思,康桥,以后你和小樊要和霍先生莲煾少爷一起住在大屋里。” 姚管家口中的大屋指的是霍家的主宅,这幢建筑唯一拥有金色屋顶的地方,如果用一个国家行政管理制度来形容的话,那里就是绝对的政治中心。 从姚管家的表情乃至声音无一不在释放着这样的讯息:噢,不受宠爱的王子公主们你们要走运了,以后可以享受到大把大把的荣华富贵了。 勾起嘴角,笑:“不,我和小樊以后一直要住在这里,我们哪里也不去。” 老人家一脸讶异,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康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您只要把我的话告诉霍叔叔就可以了。” 这样的后果导致了傍晚霍正楷的出现,还是在那处阿拉伯避暑凉亭里,康桥让霍小樊留在家里,她跟着姚管家来到阿拉伯凉亭。 康桥和霍正楷说霍叔叔这里热要不要到里面坐,里面有冷气。 霍正楷目光往着东南方,东南方向处的那幢三层洋房是自霍小樊出生之后他们三个相依为命的地方。 目光逗留的时间极短,短且极具应付式,然后应答了一声:“改天吧,待会霍叔叔还有应酬。” 这句话说完之后霍正楷直接进入了主题,在他的阐述里他答应了倪海棠要好好照顾她和霍小樊。 霍正楷的一番话说的不动声色,他说他对他们的好不只存在于金钱物质上的无限供应上,他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和他们家人一样相处,而且他会尊重他们每一样选择。 “霍叔叔为什么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好?”康桥忽然问。 霍正楷一愣。 眼睛直勾勾盯着霍正楷,缓缓说着:“我以为我让姚管家带去的话足以让霍叔叔对外界有一个交代了,我已经尽力了。” “康桥……”霍正楷摸了摸鼻尖,语气尴尬:“霍叔叔对外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的敷衍,康桥……” “我妈妈的死和霍叔叔没关系,调查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么?”康桥一字一句:“那个推我妈妈的人主动出来承认了,我妈妈的死是一场意外,和霍叔叔的无关,霍叔叔无需要负上任何责任,那些人不是把我妈妈的失定位为福薄吗?” 霍正楷再一愣,目光往着东南方,又迅速从东南方移开,再之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康桥。 康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霍正楷的后脑勺。 小会时间过去,霍正楷用一种的极为沉痛的声音说出:“康桥,你这是在怪霍叔叔没有保护好你妈妈吗?我对小樊好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瞬间语塞。 康桥总是记的那时何小韵的那通电话:霍莲煾的爸爸拉了你妈妈一把,然后刀子就刺向你妈妈。 “康桥,你是小樊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为小樊着想。” 这会,这个平常连看都不看小樊一眼的男人说起小樊来语气动人极了,当真很像一位父亲。 “康桥,在你妈妈临死前我答应她,以后会试着去承担一名父亲的责任。” 半小时之后,康桥和霍正楷达成共同协议:康桥和霍小樊目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姚管家还是会按照他们的喜好在主宅为他们准备房间,他们哪天想搬到那里住都可以,以后但凡一些较为重要的日子要一起用晚餐,以及一些以霍家名义举行的重要聚会必须参加。 次日,陆续有专业的园艺师、草坪工人、还有若干康桥都不知道负责那个板块的人住进了三层楼洋房里,三层洋房里住进了管家。 霍小樊的保姆从一位变成两位,他们给霍小樊的书房重新装修,一直喜欢嚼舌头的阿真被解雇,换上另外一名叫做阿眉的佣人,负责他们生活起居的佣人从之前的两位增加到四位,之前只能停靠三辆车的车库开始整修扩大,安全警戒一律升级。 在一派繁忙中霍小樊的房间门大多数关闭着,曾经为了姐姐骂妈妈是“坏女人”的孩子终于明白了何为想念,那些想念让那个孩子在夜幕降临时两眼泪汪汪。 每当这个时候康桥都会把霍小樊那颗小小的头颅按在自己的怀里,一次一次告诉着:不用怕,还有姐姐。 “姐姐会不会有一天像妈妈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不,永远不。” 倪海棠离开的半个月之后,康桥见到了从出事当天就被紧急送到新加坡的霍莲煾,在凶手当场被制服后,霍正楷迅速做出决定,送走霍莲煾,因为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送走霍莲煾之后再把倪海棠送到医院去。 昨天,斯里巴加警署公开最终调查报道,8.13事故纯属于个人寻仇性质,随着那位马来西亚商人长子锒铛入狱,一切尘埃落定。 对霍家继承人的潜在威胁宣告解除。 午后四点左右时间,把霍小樊交给保姆,康桥拿起包和车钥匙。 南亚日光毒辣,越是有钱的人家家里的长廊就越多,绿树植物覆盖在长廊两边,大雨过后,那些绿树植物绿得惊人,霍莲煾穿着那种又亮又透的衬衫站在长廊尽头,周遭的绿意映衬在他衬衫上,宛如绿野仙踪里拨开迷雾露出惊人容颜的精灵。 看清楚站在长廊尽头的人之后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一步步往着走廊尽头走去,和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他拉住她的手。 “木头。” 低头看了一眼霍莲煾的手,冷声说着:“放手。”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问她你要去哪里? 不松开是吧?康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开那只抓住她的手,下了三个台阶往着临时车库走去,连窜脚步身追了过来。 霍莲煾在她背后,一如既往带着特属于莲煾少爷的腔调:“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另外一只手叠在她搁在车门把手的手上。 霍莲煾和她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侧过脸去,说:离我远点。 迷离的灯光下,墨蓝色的床单上,汗淋淋叠在一起的身体,气氛很好,好得不得了,他会告诉她一些话,比方说特属于霍莲煾式的“离我远点”其实是一种高级别的警告“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手在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唇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触着她“木头,以后记住了我和你说离我远点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仗着他们那时身体贴得紧紧的,仗着那时他和她说话的嗓音温柔,带着那种女孩子的蛮横劲拿乔“你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吗?”“当然。”她拿脚去踢他,脚被捉住,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喘息声加粗加重,最后变成吟唱低吼。 再之后他推了推她肩膀,“快回去。”她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能再眯一下眼睛就好了,然后很冷淡的声音和她说“想赖在我的床上吗?”疲惫的躯体挪揄着,灰溜溜的穿好衣服。 走在回程的长廊上,夜风吹过来,把她的思绪吹得异常清晰,然后她明白了,霍莲煾随时随地会和她说“离我远点。” 莲煾少爷的离我远点等于快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离我远点。”康桥一字一句的说出:“霍莲煾,需要我和你翻译这话后面的意思吗?” 近在咫尺的脸迅速因为她的这句话染上了戾气,但他掩饰得很好,叠在她手上的手离开,淡淡说了一句“开车小心点。” 车子开出了霍家大门,一小段路程之后康桥就发现尾随而来霍家的雇佣兵们。 车子停在商场门口,康桥进入商场,很快的她从商场后面离开,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朝着斯里巴加湾的富人区开去,最终停在一栋精致的楼房门口。 站在大门前,康桥和门卫说清来意,小会时间过去,出来一位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在那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康桥见到她想见的人。 何小韵。 在过去几天里康桥一直往何小韵手机里打电话,可何小韵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最终康桥通过另外的同学拿到何小韵的家庭住址。 康桥和何小韵面对面坐在庭院的太阳伞下。 似乎是早已经猜出康桥来访的意图,何小韵和康桥说康桥对不起那时我不该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事情就贸然给你打电话。 “康桥,我当时害怕极了,所有人都在逃窜,场面混乱,我妈妈说在那种情况下判断错一些事情很正常。”何小韵绞着手指,说话语气很是指责。 真的是判断错误吗? “那为什么最近都不接我电话?”康桥朝着何小韵靠近一点。 何小韵没有任何的躲避,她告诉给康桥打完电话之后她手机就掉在现场,之后她妈妈说那手机晦气就没有把手机找回来。 细细观察着何小韵脸上的表情,康桥想从那张小圆脸上找出一点不自在的表情,可没有,那张脸自始至终都写满了自责。 夜幕降临时,康桥把车开回车库。 霍莲煾等在车库里,刚刚关好车门,车库门就自动落锁。 ☆、第70章 车子开进车库,刚刚关好车门,康桥就看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霍莲煾,霍莲煾拿着遥控器,车库门缓缓拉下。 车库就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康桥斜斜的靠在车上漫不经心低着头玩着车钥匙。 “我给你的手机呢?”霍莲煾的声音近在咫尺。 “丢掉了。”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近在咫尺的人气息又灼了一些,可见莲煾少爷是在生气呢。 小会时间过去他说“没关系,改天我再给你买。”那语气就像在哄着他的宠物。 抬起头,看着他。 他垂下眼睛。 他开口,声音微涩:“我为那时的行为和你道歉,我承认,那时我说的那些话是过分了点。” “什么话?”她问他。 “说你会演的那些话。”他的声音越发得低沉。 好女儿?好姐姐?她早就把这些话丢在八百年前了。 “在新加坡的这段时间里,我安静下来想了一下,我发现自己那时说的那些话有点不可理喻,我承认当时在那样的时候听到你和我说让我对小樊好点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谁操控似的,一直以来我很讨厌那种感觉,而且这个人还是我最讨厌的人的女儿,所以也就有接下来的那些事情,我总觉的只有狠狠的反将你一军了才能让自己的心里舒服点。” “对不起,康桥。” 霍莲煾提到了新加坡,新加坡。 康桥问他霍莲煾你在新加坡过得好吗? 即使她妈妈生命垂危,霍正楷还是第一时间主张让他的保镖送走霍莲煾,康桥总想要是霍正楷第一时间选择把她妈妈直接送到医院,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所以,她现在心里无比憎恨霍莲煾。 “霍莲煾,你在新加坡过得好吗?” 她的话让他抬起眼睛,四目相对,他摇头。 “不是很好,我曾经尝试过想离开那里,可没有一次成功过,我有时候会在想,木头现在应该很难过。” 霍莲煾现在又是在演哪出? 对了,那时霍莲煾也在场。 看着霍莲煾,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柔声叫了一句莲煾。 “莲煾,何小韵告诉我你那天也在现场,而且你距离我妈妈很近,你能告诉我那把刀是怎么刺我妈妈吗?” 康桥在说这话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霍莲煾的脸,那张脸在微微敛着眉头,声音略带讶异“为什么忽然间问我这个问题,警方已经公布调查结果了。” “莲煾,我要听你说。” 霍莲煾接下来的话和何小韵说的差不多,当时现场混乱等他回过神来刀已经刺进倪海棠的身体里了。 他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朝着他笑,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是不是也和你爸爸一样答应我妈妈要照顾我和小樊?”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嘲讽一样。 “木头我已经把玛奇狠狠的教训一顿了,玛奇和玛奇的家人现在焦头烂额,木头你现在开心点没有?” “为什么回避我刚刚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把回美国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月,我外婆问我为什么,我和她说我得陪一个人,现在是这个人最为艰难的时段,我想陪陪她。”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霍莲煾!” “对了,你好像不喜欢雅子,你不喜欢雅子呢我就不和她相处,我明天就和她划清界限。” 康桥拉高声音,她的声音一下子就盖过霍莲煾的声音:“为什么回避我的问题,霍莲煾,我从来就不认为你和你爸爸会做出良心发现这样的事情——” 然后。 比她更高的声音响起:你有完没完? “是的,我当时在现场,你妈妈十分讨厌,临死前还不忘给我施压,她就用她的那双眼睛死死的蹬着我,你都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有多可怕,你也知道我和你上床了,是的我那个时候心虚了,我当时想如果我不好好表现的话,她也许会阴魂不散缠上我,然后我就走了上去,我告诉她阿姨你放心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情,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你和霍小樊得庆幸你有一个狡猾的妈妈,以后我会拿出我的诚意来,但是,如果你还维持这种晦气样子,我只能和你妈妈说抱歉了,她女儿就一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说完这些话之后霍莲煾气匆匆离开车库。 次日,一些电子网站刊登出一组福田雅子和霍莲煾在斯里巴加机场的照片,照片中福田雅子一脸落寞,而霍莲煾则是一如既往的表情礼貌疏离。 在机场接受记者采访时他纠正了之前他和雅子有可能从同学发展成为恋人的这种说法,他明确表示出福田雅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晚餐时间康桥看到霍莲煾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他就坐在霍小樊的身边,他在逗着霍小樊说话,霍小樊因为霍莲煾的到来表情亮堂了不少,看了一眼霍小樊康桥低头专心吃晚餐。 晚餐过后霍莲煾陪霍小樊玩游戏,看动画片,十点钟左右他把在沙发上睡觉的霍小樊抱回房间。 等一切妥当之后他和康桥说了一声“我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延续着这样的状况,这里还得提一下霍正楷,他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电话,可霍小樊一次也没有去接霍正楷的电话。 九月来临,半轮月亮挂在天上,听着音乐赤着的脚踩在草地上,跟随着音乐节奏康桥在后花园的草坪上转着圈,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怔然,辨认着眼前的这张脸,她都把自己转晕了。 怔然中那双手拿走她的耳麦,他把耳麦放到他的耳朵上,几秒之后关掉她的随身听,他和她说以后少听这种音乐,如果真想听的话也把声音调低,不然会影响听力。 然后他说木头我们和好吧。 这个时候康桥在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何小韵会转学,她今天到学校去报名时听到何小韵转学的消息,校方给出的回应是何小韵从去年就提出了转学申请,他们还给她看了那份转学申请单。 据说何小韵爸爸的公司在加拿大,这听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恍惚间,康桥听到霍莲煾问她,木头,你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手机。 回过神来康桥瞅着霍莲煾,庭院灯还有头顶淡淡的月光让周遭梦幻迷离。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讨喜的往着他手掌心贴了贴。 “明天我们一起去选手机。”他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欢喜。 “莲煾,”仿佛受到周遭梦幻迷离的气氛所蛊惑,呢喃着:“不是说要戒掉对我身体的迷恋吗?嗯?为什么还要送我手机?你知道我有一阵子特别讨厌那款手机,我讨厌手机一响就得乖乖爬上你的床,还有,霍莲煾,你可记好了,现在倪海棠已经死了,你就是送我手机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说完那些话之后康桥心里忽然觉得快活了起来,笑声快活声音也快活:“霍莲煾,我妈妈死了,你手中的那些照片视频现在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看看,她笑得泪水都出来了,笑声狂肆:“莲煾少爷,我的莲煾少爷,你拿什么再来威胁我上你的床。” “霍莲煾,要不,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收住笑声,语气一本正经:“如果你把真相告诉我的话,我就和你上床,我绝对可以做到和之前一样随传随到,我妈妈只是比较喜欢钱和珠宝而已,她从来就没有去伤害人,我妈妈说她会变好,会一年一年的变好,她真的在变好我知道的,我还知道我妈妈现在心底里还爱着你爸爸的,可你的爸爸都对她干了些什么?” “康桥。”很温柔的呼唤。 “嗯。”她抬起眼睛。 “当真是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和我上床吗?”他温柔的问她。 点头。 浅浅的笑容气息拍打在她脸上。 “我不会和一个有着被害幻想症的人上床。”手从她脸上滑落:“我奉劝你到此为止,我会把你这几天的行为当成是你忽然间失去妈妈太过于伤心所导致。” “基金,车子,不动产,外界的肯定等等等这些是不是让你产生错觉了?让你以为你现在拥有很多,其实,我得告诉你现在你依然一无所有,不仅是你还有霍小樊也一样,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随地把那些从你们手中夺回,如果想安静生活的话就给我乖乖的,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假如你对我刚刚说的存在怀疑的话,你不妨去试一试。” “还有,只要我还存在着想和你上床的念头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你乖乖的上我的床,我可不是周颂安。” 说完那些话之后,霍莲煾头也不回。 次日傍晚,霍莲煾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和之前一样和霍小樊玩。 晚餐时间他依然坐在霍小樊身边,晚餐过半霍莲煾忽然提出了律师已经在开始着手霍小樊监护人的事情,随着倪海棠的离开,霍小樊的监护人理所当然的就落在霍正楷身上。 “我爸爸说要把小樊送到澳洲去,而且势在必行。”霍莲煾说着:“现在的霍小樊已经不是以前的霍小樊了。”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的刀叉掉落在地上,眼睛转向霍小樊,霍小樊一脸的慌张,他也听懂了霍莲煾的话。 然后他问霍莲煾“我姐姐也去吗?” 霍莲煾摇头:“莲煾哥哥小时候也和小樊一样,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大人们管这个为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性格,所以,你姐姐自然不能和你一起去。” 这个晚上,康桥一再的和霍小樊保证莲煾哥哥只是和他开玩笑,把霍小樊哄上床睡觉之后康桥敲开了霍莲煾房间门。 门打开。 背部贴在门板上,任凭着他在她鬓角轻轻刮擦着,当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唇时,她低声开口:“你有办法的,对吧。” “你不想让小樊离开你?” 点头。 他的唇轻触她的唇角,低低的“只要你想小樊在你身边,我就帮你把小樊留在你身边。” 当他的唇至她唇瓣时她别开脸,他的手掌落在她脸颊上,让她的脸和他的脸重新面对面,低头唇精确找到她的唇,含住,辗转,舌尖轻轻沿着唇瓣一点点撬开她的牙齿去找寻,与此同时手也伸进她的衣服里手指渗透进她的胸衣里,指尖捻住那一粒力道温柔的逗弄着。 十二点钟声响起,他放开了她,把还悬挂在她身上的胸衣扣好,再之后把她分别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整理到她的耳后。 唇触了唇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 “好。”她应答着,转身。 “等等。”他扯住她的手。 她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我保证你明天放学回来,不会出现把小樊送到澳洲这样的话题。” “好。” “你都不和我表达一点什么吗?” 在他手的扯动下,她回过头来,踮起脚尖,唇轻轻触上他的唇,含住,他这才放开她的手。 新学期的第一天,康桥把闹钟调早半个小时,今天也是小樊上学的第一天,文莱一些移民家庭会保留着原来的习俗,在每一个孩子上学的第一天吃韭菜配豆腐,据说这样会让孩子学习成绩好。 把弄好的豆腐配韭菜放在餐桌上,那个正在给小樊整理衣服的中年女人他们管她叫吴姨,是配给他们的管家,也是姚管家退休后最有实力竞争下一任管家的人选。 七点整,康桥换上那套蓝白色校服,拉着穿戴整齐的霍小樊和吴姨说再见,送他们上学的车子等在一边,从今天开始,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唯一的任务就是接送她和霍小樊上学放学。 说完再见之后康桥和霍小樊上了车,车子会先送康桥到学校再之后是霍小樊,车子停在斯里巴加女中校门口,霍小樊拉住她的手,小家伙眼眸底下流露着些许的怯意。 唇触了触霍小樊的额头,说:“霍小樊是小天使,所以一定很多人愿意当霍小樊的朋友。” “真的?” 康桥重重的点头。 站在校门口,目送着车子远去,和频频回过头来的霍小樊微笑,招手,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 放学回家时,脚刚刚踩到花园的草地上,康桥就看着霍小樊朝着她跑过来,那是至倪海棠不在之后康桥第一次看到他那种笑起来眼睛往下弯的笑容。 霍小樊后面跟着霍莲煾。 “姐姐,莲煾哥哥刚刚说他不会把我送到澳洲去。”抱着她的腿霍小樊声音雀跃。 是夜,一番唇齿交缠之后,她靠在房间墙上喘息着,他头搁在她肩窝上喘息着,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推了推霍莲煾的肩膀:“我明天还要上学。” 嗯出一声之后他头离开她肩膀,这是霍莲煾第一次来到康桥的房间里,环顾四周之后霍莲煾淡淡说了一句“你房间感觉还不错。” 因为这话心提起来的康桥在霍莲煾的目光落在她床上时身体变得僵硬。 霍莲煾的目光从床上离开回到她脸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就知道这话会让你紧张。” 笑容气息轻轻浅浅的落在她脸上:“我就喜欢看你紧张的样子,比别的女孩看着更可爱。” 别开脸,避开霍莲煾的笑容气息。 许久。 “我要回去了。” 点头。 房间门即将关上,他手抵在房间门木板上,房间门留下四分之一缝隙,他在房间外她在房间里。 他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情吗?”她问他。 他回以深深的凝望。 “以后,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和霍小樊,这话会一直有效,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和你耍心眼。” 然后,食指轻轻触了触她的鼻尖。 “前提是,你得乖乖的不惹事。” 关上门,上床,关上灯,目光呆呆看着天花板。 就像是为了印证霍莲煾昨晚说的话一样,次日,康桥遇到前来找碴的人,下午四点多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 接到校务处电话的康桥在校门口见到那不久之前把她推到河里,让她无比狼狈的人。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康桥给霍莲煾打电话。 “霍莲煾,有人要欺负我。” ☆、第71章 下午四点多时间,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接到从教务处打来的电话之后,在学校门口康桥见到了最近麻烦缠身的玛奇。 玛奇的父亲从事餐饮业,最近一阶段时间里食品安全部已经收到多起针对玛奇家餐饮业投诉电话,之后被政府勒令停业整改,她觉得这一切一定是霍莲煾家的拖油瓶姐姐在作祟。 玛奇还带来了帮手,一行七八人把康桥堵在墙角,五分钟之后康桥打电话给霍莲煾。 “霍莲煾,有人要欺负我。” 康桥说那话的声音不小,那些靠近她的人面面相顾,拽住她头发的玛奇也松开了手,康桥挂断电话,玛奇的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之后玛奇眉开眼笑,手机往着康桥头上拍,表情更是一扫之前的郁闷忐忑,咯咯的笑着:“猜莲煾怎么告诉我吗?他说玛奇这么好玩的游泳怎么不叫上我?” 得意完之后玛奇觉得有必要找一个凉快的地方玩游戏,斯里巴加湾女中附近那家装修最漂亮的音乐吧说好听一点是提供给学校的学生音乐交流,说难听一点那是有钱人家孩子找乐子的地方。 康桥被那些人拽进了音乐吧。 在等待霍莲煾到来的时候,玛奇频频以游戏发起人身份给她的朋友们打电话,半个小时时间,音乐吧从十几个人变成了数百个人,其中不少人常常出入霍莲煾的家。 他们还让乐队进行表演。 文秀清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时的印象不是太好。 不,应该说是有点糟糕,霍莲煾身上几乎集合和文秀清所讨厌的一切,穿着贵死人的衣服皮鞋,开着一个轮子就可以抵得上一栋房子的车。 车子停在那家音乐吧面前,下车,很多围在音乐吧外的女孩就尖叫了起来,女孩们用像是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那是霍莲煾,真的是霍莲煾。”霍莲煾文秀清知道,就像是天上星星一样的人物,文秀清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霍莲煾了,不过那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霍莲煾给她的印象是漂亮得就像是漫画中的人物。 文秀清之所以会出现在音乐吧门口都是凯奇硬拉着她来看热闹,据说,今天在音乐吧里会有人被修理,由于她们来得早,所以占据的位置看起来很不错。 当霍莲煾从漂亮跑车出来时,凯奇做出夸张得就要晕倒似的动作,她声音兴奋:“霍莲煾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好看。” 这个时候,霍莲煾刚好走到她们这块区域,霍莲煾距离她们也就几步距离,顺着凯奇发抖的手指文秀清看到了霍莲煾。 就像凯奇说的那样,霍莲煾真的比电视上看着还要好看,而且腿也长,仅仅几步就跨进了音乐吧,小会时间之后,从音乐吧出来了工作人员进行清场。 文秀清骑着自行车往着回家的路,前面有漫天彩霞,用力蹬着自行车心里模糊的在想着,不知道今天被修理的倒霉鬼会是谁。 这个时候的文秀清怎么也想不到会某一天她会和霍莲煾狭路相逢。 全场雅雀无声,在数百张成o字形的口型中,霍莲煾完成了以下一系列动作:从鼓手手中抢走鼓槌、鼓槌狠狠捅破架子鼓、架子鼓朝着站在他身边的玛奇的头上罩下去、架子鼓套在玛奇头上、扬起手在空中做出一个漂亮的打击动作、鼓槌往着架子鼓的底部击打—— “嘭”的一声再让那些人的嘴巴合上,合上之后快速的垂下眼睛。 由于架子鼓套在玛奇头上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导致有人掩着嘴巴,也有人出来做好人“莲煾,不要这样。” 几位好言相劝的人又在霍莲煾的那声“如果你们不想遇到类似于玛奇家的遭遇的话,就请给我安静点。” 于是,全场再陷入一阵鸦雀无声中,唯一发出声音的就只剩下头上扣着架子鼓的玛奇了,她在拼命扯着她头上的那玩意。 “玛奇,如果你不想你们家餐厅被勒令无限期歇业的话,最好给我放聪明一点。” 于是,玛奇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去纠结于她此时此刻的外形不好看了。 随着霍莲煾的这一系列动作,刚刚还把康桥按在椅子上的那两位小妞乖乖松开手。 康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霍莲煾的示意下乖乖走向他,挨着他。 霍莲煾手里的鼓槌一一扫过那些人,语速很慢:“以后你们要怎么玩是你们的事情。” 鼓槌摔在地上,他的手去拉她的手。 “但有一件事情你们必须记住,我不想再看到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人你们一根头发都不许碰,甚至于连动一次歪脑筋也不许。” 说完之后霍莲煾拉着康桥就往着门口走去,康桥乖乖跟随着,差不多到门口时康桥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言一下,于是她说霍莲煾等一下。 等不及霍莲煾的允许,康桥甩开他的手,转过头去,冲着那些在数十分钟前还等着看她笑话的面孔笑。 她和他们说: “你们都不看电视报纸吗?如何你们平常多留意一点时政要闻的话,你们还会干这种蠢事吗?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不得了,我和莲煾的关系现在无需要我告诉你们了吧?” 在那些尴尬的表情中笑得越发的肆意。 “听着,你们以后见到我的话得乖乖的和霍莲煾一样叫我一声姐姐,我的话你们听懂了——” 那句“吗?”因为霍莲煾的举动只能在音乐吧门外发出了。 音乐吧门口停着霍莲煾的“小黑”,烤瓷黑的法拉利,莲煾少爷对法拉利情有独钟,他的车库里清一色都是各种色系的法拉利,打开车门,康桥就被他塞进那辆小黑里。 还没有等康桥坐稳,车子箭一般冲出去,往前急速拐弯,“嘭”的一声头结结实实磕到车窗,乖乖系上安全带,闭上嘴。 车子停在海岸上,谁都没有说话,康桥懒懒的看了一下周遭,整片海连同海岸已然被暮色吞噬,和那天一模一样,侧过脸看了霍莲煾一样,说了一句“上瘾了吗?还想来一次?” 霍莲煾没有给出她任何的反应,干干咳了几声,康桥摆正身体,继续唠叨:“霍莲煾,现在外界都认为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终于,一直闷声不吭的莲煾少爷开口了:“所以呢?” 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体,透过车窗目光朝着黑黝黝的海平面:“霍莲煾,你说如果我们以后亲热时要是被逮到,会不会把那些人吓了一大跳。” 他从背后贴上她,他的头搁在她肩窝上,手勒令着她的头和他形成紧紧相互依偎的关系,而另外一只手直接撩开她的裙摆,动作粗鲁肆意,康桥没有去理会,说:“到那个时候,你猜那些人会在背后怎么样说我们。” “你说呢,嗯?”他含住她的耳垂,呢喃着:“木头你不知道吗?有些人天生喜欢刺激,好比这个时刻,你不提我还没有什么想法,可被你这么一说,我又想干点别的事情了,特别是在你和那些人说了那些话之后,我的姐姐我可不怕那些,相反在那样的假设之下我会觉得刺激,以后不要耍那些小花样,不管你耍什么花样对于我来说都没有用,懂吗?”随着他的第二根手指进去她咬紧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在她耳边低低呵着“姐姐你要乖乖的,不然下次进去的就是别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到时候自取其辱的人会是你。” 次日,康桥放学时看到等在学校门口的周颂安,在康桥失去她妈妈时周颂安也失去了他的爷爷,在她参加妈妈的葬礼时周颂安在参加他爷爷的葬礼。 他站在那里和她招手。 想了想,康桥让等在一边的司机先回家。 就像之前许多时候一样康桥和周颂安肩并肩走着,漫无目的沿着一直往前伸展的街道,即使没有什么话好说也不会觉得无聊,即使长时间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 经过饮料店时周颂安问她渴吗?康桥点了点头。 周颂安把可乐递给康桥,接过可乐揭开瓶盖,然后,从开瓶处冲出来的气体把康桥弄的一脸都是,头发衣服也有,从她身边经过的女孩子捂住嘴头偷笑。 对站在一边看她笑话的周颂安顿脚:“周颂安,你还可以更幼稚一点。” 他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餐纸一一把她脸上汽水泡沫擦拭干净,一边说着:“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刚刚死气沉沉的。” 把她的脸擦得干干净净,瞅着她,叹息着说了一句“瘦了。” 康桥垂下眼睛。 肩并肩靠在涂鸦墙上,看着天空,这是文莱一天中最美的时光,火红的夕阳总是把这片位于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染成画家们最为大气磅礴的作品,随性的那一笔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那天空就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我大伯父让我代替他和你说一声节哀顺变。” 大伯父?大伯父啊。 “我几天前才知道原来你妈妈曾经是我大伯父的病人,我大伯父说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话如果是以前听的康桥大约会生气吧,可现在不会了,因为人已经不再了,再也无法生她的气了。 发呆望着天空,手被悄悄的握住,康桥没有去挣扎,而是选择去反握住,这个时候,她和他都是刚刚失去亲人的两个人,他们用属于他们的方式怀念着离开的人。 刺耳的车喇叭声把康桥从混沌状态拉离,顺着车喇叭声康桥看到霍莲煾,他正在看着她。 不动声色挣脱开周颂安的手,霍莲煾的车里还坐着一个霍小樊。 坐在后车座位上,第n次去看霍小樊,霍小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手触了触他的脸,被他甩开,他说:“莲煾哥哥说姐姐这是重色轻友。” 差不多十点钟左右,康桥才得到霍小樊的搭理。 十点半,关上霍小樊的房间门,康桥选择对背靠在房间门外的霍莲煾无视,往着自己的房间,背后传来了霍莲煾冷冷的声音。 “你由着他握你的手,我说过的我的杯子谁也不许碰,谁碰了谁倒霉。” 霍莲煾的这句话在十五个小时之后得到印证,周颂安的签证出现了问题,他将在七十二个小时里被遣送回国,而且还需要支付大笔罚金。 晚上十点半,康桥打开霍莲煾的房间,也只不过是短短数几个小时时间而已:从接到周颂安电话时的愤怒,到恨不得放学回家走到霍莲煾面前脱下自己的鞋用鞋跟狠狠敲他的头,到走在走廊时那种意难平发誓要用最狠毒的话骂他,到打开他房间时看到他安静坐在地毯上看书泛起的那种无奈疲惫。 她拿什么去和他斗?她什么都没有,而且一大堆的软肋。 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脱掉鞋子换上准备好的拖鞋,这个房间主人讨厌别人踩脏他的地毯,穿着干净的拖鞋,停在他面前叫了一声霍莲煾。 他抬起头来看她。 声音又干又涩:“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我会记住你的话,你讨厌别人碰你的杯子。” 他点头,手拍了拍他身边位置,康桥乖乖的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按照他示意的那样腿往外延伸着,他侧过脸含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把头搁在她的腿上。 “木头,我讨厌在和别人说话时,别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别人?别人这里指的是她吗?应该是的,他刚刚和她说话时她没有集中注意力去听。 目光乖乖落在他脸上,他躺在她腿上对着她微笑,伸手捏捏她脸颊:“现在可爱多了。” “以后周颂安去找你的时候,不管用什么办法,拒绝他,听到没有?” 发呆,又听到他说:“或许你觉得拒绝他有困难,要不我来帮你?” 慌忙摇头。 “你是说你自己会拒绝他吗?” 木然点头。 “生气了?”轻轻抚摸着她脸颊,嗓音温柔:“过几天我就回美国了,记得那时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谁要是欺负你了我会以百倍还击,但前提得是你要乖乖的。” “而周颂安也必须在那些乖乖的行列当中,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木然应答着。 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他闭上了眼睛,淡淡的笑意还留在他嘴角,宛如手去轻轻去触碰那笑意就会荡开。 窗外的雨声惊醒了她,康桥慌慌张张别开脸,墙上的钟表已经来到了临近午夜时间,推了推霍莲煾。 霍莲煾睁开了眼睛。 “我得回去了,明天要上课。” 次日,康桥放学回家推开房间门就看到那套挂在显眼位置的礼服,跟着她进来的阿巧告诉康桥礼服是姚管家让人送来的。 后天就是中秋节了,霍家每年中秋节都会在家里举行员工聚会,一些在这一年中表现好的员工会收到邀请函,期间霍正楷都会给这些员工亲自发红包。 晚餐时间康桥接到霍正楷的电话,在电话里霍正楷说了,这次聚会是性属家庭聚会,她和霍小樊必须参加。 说完之后霍正楷添加了一句“莲煾也会去”来显示她和霍小樊和霍莲煾三个人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平起平坐?商人们可真虚伪。 ☆、第72章 有新内容要看 中秋节,康桥和霍小樊只上了上午的课就被司机接回,中秋宴会五点半就开始了,因为是她和霍小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霍家人身份在公共场合上露面,所以不允许出错。 四点半,康桥换好礼服,为了迎合中秋节气的传统气氛,礼服被设计成为宽松旗袍款式,领口处的手工刺绣使得它看起来秀丽典雅。 站在镜子前,康桥仿佛看到若干年前的倪海棠,一身白色的旗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在接到霍正楷的电话之后野心勃勃,以为多年后会住进那个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 黯然别开脸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之前很多人都和康桥说过她很像倪海棠,可康桥从来不那么认为,可这一刻她觉得穿着白色旗袍的她还真的和妈妈有那么一点的相似。 从倪海棠离开之后她的房间门在康桥要求下一直紧紧的关闭着,每次康桥都会刻意绕开那个房间,只是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会停在那个房间门前。 停在房间门前,低低唤了一声妈妈。 唤完那声妈妈之后康桥推开房间门,房间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倪海棠生前的模样,她的妈妈啊宁愿开着灯也不愿意拉开窗帘,那是一种十分偏执的固执,就仿佛她是见光死的夜间生物。 来到窗前,拉开窗帘,那一下康桥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从窗前望出去窗外是大片大片的无忧树,沿着那些无忧树就是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此时此刻,穿着制服的佣人们正在为晚上的中秋聚会忙碌着,好不热闹的景象,那边越热闹这边就显得越为冷清。 原来是这样,拉上窗帘。 回头。 在暗沉的光影中康桥看到最熟悉的一幕,面容姣好的女人坐在化妆镜前,往着唇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口红。 “妈妈。”呢喃着。 坐在化妆镜前的女人回头,红艳艳的笑容展开,虽然不具备倾国倾城之色,但也美丽得如花园里盛开的玫瑰花朵。 “康桥,妈妈美吗?” 眼眶泛着泪水,一步一步走过去,手搭在她肩膀上,嘴里呢喃着“美,美极了。” 等到眼眶里的泪水掉落在手背上时,她低下头,然后那个人不见了,就像是泡沫一样,一碰就消失不见。 人是不见了,可她所钟爱的口红还在,坐在化妆镜前,手指去轻触那只口红,着魔般的往着自己的唇上镀上一层色彩,可好像唇色还不够红艳啊,不够就再加一层。 终于…… 对着镜子那张陌生的脸微笑,手去触碰镜子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有脚步声往着这里来,目光转向脚步声的来源,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投递在地板上的影子小小的。 小小的影子呈现在她的面前,细细一看,小小影子的主人脸色有些苍白呢,看来她这是把她的小樊吓到了,说实在的刚刚康桥也被自己化完妆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叫了一声”小樊。” 小家伙这才如梦方醒,朝着她走过来,他细细看着她,他说姐姐我刚刚还以为我看到的是妈妈呢。 “有多像?”她问他。 霍小樊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姐姐我说了你不要骂我。 康桥点头。 “我刚刚还以为是妈妈的鬼魂来了呢。” “然后呢?” “然后我开始心里有点害怕,但很快的心里就不害怕了,我想妈妈一定是太想我们,就偷偷的来看我们了。” 嗯,她的小樊是好孩子呢。 霍小樊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还有姐姐你眼睫毛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长? 眼睫毛忽然长长是因为戴了假睫毛,至于为什么打扮成为这样子啊?康桥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小樊,姐姐打扮成为这样子是为了让坏人们吓了一跳来着。” 因为姐姐拿那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巧在房间外敲门说姚管家派人来接他们,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离开房间,站在房间门口的阿巧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跟在两位佣人身后,假睫毛让康桥很不习惯,每一次风吹过来就让她想拼命的眨眼,睁大着眼睛木然望着前方,沿途遇到不少霍家的佣人,有几个在看到她之后迅速低下头,那几个人平日里头可是最喜欢讲她妈妈坏话的。 聚会第一个环节是霍正楷和一百名资质最老员工的合影,拍照地点就设在花园里,整个花园被弄得就像是一个摄影棚,摄影师正在按照那一百名员工的身高分配位置,霍正楷站在乳白色太阳伞下,穿着白色衬衫带着传统中国红蝴蝶结领结的霍莲煾站在霍正楷身边,姚管家立于那对父子左侧。 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一步步往着太阳伞那边,这光景有点像康桥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时的模样,那时日头也是黄黄的,她躲在妈妈的别后偷偷的窥视着由远至近的少年。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姚管家,姚管家所表现出来的和阿巧差不多,讶异,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目光离开姚管家转向霍正楷,她要死死的看着霍正楷的脸部表情,一步一步往前,站在霍正楷面前,叫了一声霍叔叔。 霍正楷转过脸来。 康桥勾起嘴角笑,像妈妈那样去笑,三分虚伪三分世故三分楚楚可怜一分狡慧。 刹那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煞白,但那也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霍正楷的脸快速从康桥的脸上掠过落在霍小樊脸上。 那位生意人把霍小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叫了一声小樊,霍小樊回以的是无动于衷,他就只叫了一声莲煾哥哥。 然后,霍正楷的脸部表情变成了尴尬,尴尬的脸再次回到康桥脸上,叫了一声康桥,然后微微敛起眉说康桥你现在不适合大浓妆。 说完之后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不过礼服倒是很适合你。” “谢谢霍叔叔。”康桥回答。 霍正楷以我去打一个电话匆匆离开,康桥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多多少少有点的沮丧,起码霍正楷的脚步并没有表现出急于逃串的模样。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康桥目光才收回,侧过脸朝着右侧,回视霍莲煾,霍莲煾看着她的表情很淡,可眼眸底下却可以瞧见隐隐约约的戾气,咧开嘴朝着他笑,他别开脸只留了一个侧脸给她。 拍照站位为霍正楷站在正中央,霍莲煾站在霍正楷的左边,霍小樊站在霍正楷右边,康桥紧紧挨着霍小樊,一百名员工围绕着他们依次排开,“咔嚓”声响起,瞬间被定额。 多年后霍正楷告诉康桥,这是他最不堪回首的瞬间。 拍完照片之后就是宴席,宴席过后是发红包,发红包之后是联欢,期间,康桥一直以霍家一份子身份站在霍正楷身边亲切的和员工们打招呼,中秋聚会临近尾声康桥离开宴会现场来到洗手间。 靠在洗手间墙上,康桥觉得累,扯下假睫毛闭上眼睛。 那片阴影罩过来时康桥睁开眼睛,霍莲煾站在她面前。 “怎么不戴假睫毛了?”他冷冷问着。 挑了挑眉头:“莲煾,你觉得我今晚漂亮吗?” “还不错,你这样一打扮起来看着和你妈妈很像。” 笑了笑,解释到:“小樊说想妈妈了,你要体谅一下当姐姐的心情。” “嗯,可以理解。” “哦——”拉长着声音:“以后小樊要是想妈妈了,我想我还是会打扮成这样子的。” “随你。”霍莲煾轻飘飘说着,看了她一眼,转身。 朝着霍莲煾的背影康桥咯咯笑了起来:“莲煾,霍叔叔好像被我的打扮吓到了,他脸都白了,还有,他在念给员工的致辞时出了几次差错,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霍莲煾没有回过头来。 “都是我的错。”自言自语着:“我要不是不打扮成为这样子的话霍叔叔应该就不会出那样的差错了,毕竟我妈妈刚死不……” 接下来的话因为霍莲煾的动作被遏制在了喉咙口,霍莲煾捏住康桥的下颚骨,捏住她下颚骨的人一副你再敢说一句话出来就会灭了你的姿态。 还真疼,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吸气,断断续续的,委委屈屈的问出:莲煾,我不乖了吗?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是因为小樊想妈妈了,我才打扮成这样子,你也说你理解的。 很近的距离她看着他太阳穴突起着,有种要冲破皮肤表层的姿态,她瞅着他,渐渐的眼眶因为疼痛聚满泪水。 他紧紧盯着她:“连眼泪都模仿起了你的妈妈了。” “康桥,我告诉你,最好停止你的愚蠢行为和得意洋洋,我告诉你,你好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爸爸之所以脸色不好,之所以在念致辞时出现差错是因为他胃病犯了,本来医生建议他今天晚上不出席聚会,但他吃完了止痛片之后坚持出席,因为今天是霍小樊和康桥第一次以霍家一份子的身份亮相,他不想错过。” 说完之后他松开手,还没有等康桥站稳就被霍莲煾推到墙上去,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着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至于你这副鬼样子,你想挂多久就挂多久。”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也在看着他。 “真的可以挂多久就挂多久吗?那你以后想吻我想和我亲热怎么办?你都不会觉得在和你接吻在和你亲热的是你一直以来讨厌的女人吗?” “嘭”的一声洗手间门大力被带上,康桥呼出了一口气,看来她刚刚说的话真的把莲煾少爷气坏了。 回到宴会现场康桥已经没有见到霍正楷了,据说霍正楷被家庭医生强行带离现场。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从衣柜拿出睡衣,睡衣拿在手上康桥想她休息一会再去洗澡,现在她真的特别累。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倾听着时间的声音,滴答,滴答…… 不一会,滴答滴答混合着雨声,再过一会雨声又消失了,连同滴答滴答声也消失了。 世界安静极了,然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床前,那个声音在轻轻“木头。” 紧紧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力再去倾听那些滴答声,让自己的思想呈现更为混沌的状态,恍恍惚惚中有沾着温水的柔软布料在擦拭着她的脸,额头、眼睛、脸颊、最后停在嘴唇上。 恍恍惚惚中,沾着温水的柔软布料被另外一种触感所取代,是谁在偷偷的亲吻她的嘴唇,从窗外偷偷爬进来的黑骑士吗? 夜里,黑骑士飘落在她的屋顶上,打开窗户,亲吻了她的嘴唇,印下了生生世世的誓约。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骑士的身体从背后紧紧的贴着她,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康桥看到了打开的窗户,有曙光从窗外渗透了进来,亮得惊人。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经大亮,康桥看到那只躺在她手掌里的手机,还是黑莓手机,款式也和之前被她扔进湖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白色换成蓝色,是四月天空的那种纯蓝。 蓝得宛如混沌初开之时,蓝得宛如没有历经春夏秋冬。 纯蓝色的黑莓手机理念为:守候,此情可待。 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康桥来到浴室,站在镜子前,果然,她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再来到窗前,康桥看到那组鞋印,那组鞋印最后停在了她窗前的面包树下。 半个小时之后,康桥知道了一件事情,霍莲煾走了,昨晚霍莲煾接到从纽约打来的电话,他的外婆在家里昏倒之后被紧急送往医院至今还没有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接到消息之后霍莲煾乘坐凌晨四点的班机离开。 回到房间,康桥从床上捡起那只纯蓝色的黑莓手机,拆掉电池,手机被她丢在那个漂亮的抽屉里,那个抽屉通常好几个月甚至于半年康桥都不会去打开它。 换上校服康桥和霍小樊和往常一样坐在车上分别往他们的学校,霍小樊因为霍莲煾的离开显得闷闷不乐。 康桥问霍小樊你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朋友啊。 霍小樊点头。 “你都交了几个朋友?” 霍小樊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然后给出答案“四个。” “霍小樊交到的朋友有女孩子吗?” “有。” “漂亮不?” 小家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此时此刻,康桥才意识到她的小樊已经长大到明白关于男孩和女孩之间存在着的那种微妙情愫了。 车子经过中央广场,在中央广场的巨幅广告上有着霍莲煾和皇太后一起跳舞的照片,霍小樊手掌贴在车窗玻璃上,嘴里喃喃叫着莲煾哥哥。 “姐姐,莲煾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啊? 目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遥远的天际: 久着呢—— 那时,康桥想,一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她忘记一些事情:关于花园里的黑骑士和淡蓝色水晶袖扣,关于那支舞和别在军装飞扬的金黄色麦穗,关于舞会阳台上的漫天星光和蓝白色幸运草发饰。 必须,要忘掉。 统统忘掉。 同一时间,一万英尺高空上,大片大片曙光透过云层昭示天已经亮了,那些光透过机舱淡淡分布在他指尖上,指尖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别样的温度,霍莲煾知道那温度与这骤然降临的光无关。 闭上眼睛。 接到从纽约打来的电话时霍莲煾就开始收拾行李,无意间他翻到那支淡蓝色手机,在听说她把他之前给她的手机丢进河里时他没有生气,是的,没有生气,而是和她说出“改天我们一起去选手机。” 据说女孩子们都喜欢那样的话。 霍莲煾不知道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是否和他从新加坡回来时,霍正楷带着哀求的语气和他说“莲煾,你以后能不能对那两个孩子好一点。” 霍莲煾自然知道自己爸爸口中的那两个孩子是谁,他以为那时会选择沉默来回应霍正楷的话,属于他们父子之间的沟通他们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可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淡淡应答出“好。” 那是一个布满血光的下午,那个他一直讨厌着的女人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一个瞬间他读懂了敌人眼神中所传达出来的。 拿着那支淡蓝色手机在夜色来到她窗前,站在那里,往上望。 曾经,霍莲煾在心里很多很多次警告自己,关于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不能给予的太多,她可是有一点的贪心,她比谁都会看脸色,你对她和颜悦色了她会顺着你的笑容弧度评估你能给予她多少,她总是能顺着杆子爬,就像今晚中秋宴会,她把自己打扮成为她妈妈的模样,他自然知道她想达到什么,那时他对她有点厌恶。 也许他应该把脚步停止在她窗前,然后把那只淡蓝色手机丢到河里去,霍莲煾怀疑此时此刻他手中的手机只是他某一刻心血来潮时产生的产物,他朋友们告诉他送那款手机很得女孩子欢心。 可在即将转过身时他发现在自己的心里居然有了那么一点点记挂,记挂她那双大得看起来会随时随地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的眼睛。 然后,他就这样爬上面包树,打开她窗户。 床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在瞬间让他倒胃口,她在宴会上的行为就像是好莱坞的b级电影,粗俗滑稽可笑,隐隐触动着人们的神经让人很不舒服。 把手机放在她身边,霍莲煾猜也许她会把手机丢到河里去,不过霍莲煾觉得那没关系,起码他以后不需要再看到那只手机。 放好手机来到窗前,可在那一个瞬间他又忍不住回头看,然后他看到她穿在脚上的高跟鞋,最初他只是想帮忙把那双鞋子从她脚上脱下来,那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直到这一刻,霍莲煾依然理解不了自己在为她脱完高跟鞋之后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包括最后把唇贴到她的唇上,明明那是一张酷似敌人的脸。 甚至于最后他还去拥抱了那具小小的,瘦瘦的身体。 闭上眼睛,黑暗中的感官仿佛更为的灵敏,属于手指尖的触感更盛,隐隐约约的,柔弱无骨。 ☆、第73章 二零零四年圣诞夜,周颂安站在斯里巴加湾最豪华的俱乐部门口,那辆淡紫色的宾利停在他面前,服务生上去。 服务生打开淡紫色宾利车车门,红色细跟高跟鞋着地,高跟鞋的主人有着很秀丽的脚腕,目光沿着脚腕往上是均匀的小腿,及到膝盖的黑色裙摆,苗条的身体被包裹在黑色的礼服里,小脸黑直发大眼睛,乍看就像是来自于油画里头的女孩,在画家精心营造下不谙世事的模样。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谙世事的一张脸却非得要来一个大红唇,红到什么程度呢?红到就像是一团烈焰。 这样一来就会让人忍不住产生怀疑,那位画家笔下不谙世事的模特一定是调皮捣蛋鬼,本着恶作剧精神摆了画家一道,让唇上的那抹艳丽色彩破坏画家精心营造出来的意境。 如果周颂安不认识红色高跟鞋主人的话,那么他也许会本着娱乐精神的给眼前的女孩一个口哨。 可不行,周颂安认识红色高跟鞋的主人,那是他心爱的姑娘,他心爱姑娘的名字叫做康桥。 康桥的妈妈八月离开,现在十二月,在这短短的四个多月里周颂安也经历了亲人离世、护照风波、搬家、盲肠炎手术然后迎来了风平浪静的十月。 一整个十月周颂安都联系不上康桥,他打电话问姚管家,姚管家语重心长“颂安,以后不要再去惦记康桥了,好好完成学业。” 十一月,周颂安从杂志上看到康桥,他几乎认不出那个穿着一身孔雀绿脸上涂着厚厚油漆坐在秀场vip位置的女孩就是康桥了,当时他同学指着杂志上的康桥笑嘻嘻说想上她,这话让他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抡上去就给了那位一拳。 从八月到十二月短短四个月时间里,康桥从霍家人口中的“拖油瓶“摇身一变变成城里首富的私生女。 十一月,周颂安见过康桥一次,在百货商场她一边朝着他笑,一边看腕表,看完腕表之后她语气敷衍“颂安,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们改天再聊。” 她溜得就像是泥鳅,等周颂安追出去时她已经坐在惹眼的红色跑车上,开跑车的是一位打扮时尚的男孩。 关于那位叫做康桥的女孩,斯里巴加湾的人们是这么形容来着“和她妈妈一样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一看她长相就知道。” 从前人们并不是这么说的,当康桥又瘦又小又安静每天乘坐着公共汽车上学时,很多人都报以了同情的态度:拜她妈妈所赐那瘦巴巴的女孩在霍家一定没少受过佣人们的欺负,一看知道她在霍家没地位真可怜。 现在康桥依然瘦,可个头长高了眉目展开了,现在的康桥应有尽有,于是她在人们眼中表成了像妈妈一样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周颂安从来都不相信那些,他知道他心爱的女孩所需要的是时间,等待时间来抚平母亲骤然离开的心灵创伤,她现在才十九岁。 这个圣诞夜,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单纯的想和她说一声圣诞快乐,他还给她带来圣诞礼物。 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她今晚很漂亮,周颂安打赌现在他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坚持说他们是兄妹,以前她看起来总是显得太小了。 这个想法让周颂安心情愉悦,微笑着迎了上去。 车钥匙交到服务生手上之后康桥看到站在一边的周颂安,在周颂安朝着她走过来时康桥心里想着要如何在最短时间里打发掉周颂安。 当周颂安走到康桥面前和她说“圣诞快乐”时,康桥决定了。 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周颂安。 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几张以千为单位的文莱元交到那位服务生手上,说:“麻烦你帮我报警,这个人最近一直出现在我面前。” 服务生接过文莱元,另外一名服务生过来隔开周颂安,周颂安被隔离在距离康桥的数米之外。 没有再去看一眼周颂安康桥往着俱乐部走去。 康桥不知道别人变坏具体需要多少时间,康桥感觉到自己变坏好像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那个周末,学校里那些很会玩的女孩和她说要不要一起玩,那是在十月,那个十月她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没有人再催促她上补习班,没有人唠叨她的功课,没有人唠叨她要打扮得漂亮一些,霍小樊有了属于他的朋友们,漂亮的服装,漂亮车子的接送,还有霍这个姓氏让霍小樊变得很受欢迎。 她的小樊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小王子。 面对着那些女孩们的邀请,康桥点了点头,她们玩了一个差不多一个通宵,那天晚上她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精疲力尽的玩乐治好了她的失眠症,她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 和那些人在一起很容易打发时间,那些人有男有女,他们总是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新潮玩法,和他们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时间流逝得很快,她不需要费劲去想一些事情,她希望着自己有一天也变成他们的样子。 俱乐部入口四个旋转门一字并开,旋转门一页一页翻开着,康桥看到自己的身影投递在旋转门玻璃上,一页一页翻过,每一个她脸色苍白,眼神空荡荡的。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侧脸朝着手的主人微笑,笑得很热络的样子,即使康桥记不住现在揽住自己肩膀男孩的名字,但没关系,只要让傻大个看到就可以了。 他在她耳畔说着轻佻的话,她一副小鸟依人状假装很用心的在倾听着,他们双双走进旋转门。 一进门,康桥不动声色拿开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她和那些人吃喝玩乐但她从不让那些人碰她。 目送着康桥和留着新潮发型的年轻男人一起进入旋转门,眨眼功夫消失不见,周颂安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他在想自己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呢,他得把礼物交到她手上才会觉得安心。 周颂安现在想想他还没有正经的送过康桥一样礼物,倒是康桥送他的不少,冰箱,冷气,名牌笔记本,书桌,沙发。 康桥有一次到他住的地方去,他房间就只有一张床一台风扇,还有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电脑,那时她什么也没有说,隔日,一辆货车停在他门口,然后那些人就把一大堆东西不由分说的推到他的房间里,一下子,他什么都有了。 你瞧,那就是他心爱的姑娘,看起来总是呆头呆脑的,可比谁都细心。 现在,周颂安终于买下那只贵得要死的口红。 可好像他遇到了点问题,那位服务生真的打电话报警了,之后来了俱乐部保安。 周颂安无可奈何的被两位保全人员带到保安室,从保安室可以通过闭路电视看到俱乐部门口的画面,据说今晚俱乐部请来欧美顶尖歌手献唱,出入俱乐部的大多是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 十点,周颂安透过闭路电视看到让他感到意外的人——霍莲煾。 据周颂安所知霍莲煾从六岁开始每一年都会在美国陪他外婆过圣诞,霍莲煾偶尔回一次文莱过圣诞节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周颂安前几天才从姚管家那里听到霍莲煾外婆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所以,对于霍莲煾的出现周颂安还是感到一些意外。 从黑色法拉利下来的霍莲煾风尘仆仆,身上穿着的那件深色外套让他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他看起来就像刚刚下飞机的人,从风雪交加的北半球穿越到了风和日丽的南半球。 霍莲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从霍莲煾的表情看很显然不是来看表演的,霍莲煾从之前康桥进入的那扇旋转门进入俱乐部,康桥和霍莲煾一前一后出现的时间点也只不过隔了约三十几分钟。 也许这样的状况在一些不知道内情的人眼里大约会认为霍莲煾是来找康桥的,弟弟来找姐姐。 可老早以前康桥就和周颂安说了她和霍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和霍家有血缘关系的是霍小樊。 对于霍莲煾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为了来找康桥这个说辞周颂安觉得怪怪的,他所知道的是康桥和霍莲煾的关系并不好。 从霍莲煾出现时周颂安目光就没有半刻离开电视屏幕,小会时间过去,周颂安在闭路电视屏幕上看到一起出现的霍莲煾和康桥。 出现在俱乐部门口的两个人那刻看起来有点诡异,霍莲煾狠狠拽住康桥的手,那种感觉就像是霍莲煾恨不得把康桥的手拽断一样,而康桥身上穿着霍莲煾之前的外套,从她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得出来她有一百个不愿意离开,不愿意被霍莲煾这般的拽住。 在一拉一拽的纠缠之中披在康桥身上的外套掉落在地上,随着那件外套的掉落周颂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闭路电视所给出的画面有限,所以周颂安不能确定此时此刻康桥身上的那件礼服是不是遭到了破坏,明明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是不是在俱乐部里康桥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个想法让周颂安直接往门口走去,手刚刚碰到门,手腕就被重物击麻。 第n次和那两位保安解释无果之后周颂安只能回到原来的座位,此时此刻,康桥和霍莲煾已经消失闭路电话画面上,他就只看到了霍莲煾的车,车子很快消失在闭路电视画面中。 霍莲煾出现时,康桥正在包厢里一边看表演,一边和那位她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男孩喝交杯酒。 其实,那也只是一种游戏玩法,比的是手的灵巧度,她朝着那位抛了一个媚眼之后那位显得轻飘飘了起来,眼看她就获胜在望了,包厢门被打开,横伸出来的手夺过她的酒杯,酒朝着那位那位泼去。 本来气呼呼手里抄家伙骂骂咧咧的一众人在看清楚来人时第一时间选择安静,安静之后退回各自原来位置,被泼酒的那位也只能接过站在他身边的人递给他的面纸。 对于康桥来说霍莲煾的出现有点像从天而降的瘟神,她玩游戏难得有获胜的希望,而且这个人一出现就把包厢的气氛给搞砸了。 霍家继承人、王子的好友这两个头衔足以让那些人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女孩子们更是因为霍莲煾的到来偷偷拿起化妆镜补妆,康桥打赌那些人拉她一起玩冲着的是因为她霍莲煾姐姐的这个头衔,关于她的身份被传得有板有眼,康桥在心里很佩服那些人的想象力。 嗯,这会她得装模作样一下,在安静的气氛中干笑了几声,用一种外人听起来极为亲切的语气说莲煾,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可霍莲煾好像并没有给她任何面子,狠狠的拽着她的手离开包厢。 走廊十分幽暗,寻欢作乐的男女很多,喝了点酒的她身体轻飘飘的,就这样任凭着霍莲煾拽住她的手在走廊穿梭着,期间有一个男声叫了声“a”。 此时康桥才想起男人也许是在叫她,嗯,为了赶时髦康桥也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字,那阶段贝克汉姆和那位叫做“a”的西班牙女郎的情。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时她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于是她就变成了“a”。 那个男声叫她的英文名字语气轻佻,大致上是说她今晚看起来不错,可是霍莲煾没有给那人把赞美她的话说完就狠狠的抡上去一拳。 再之后呢,再之后她就变成现在这样的鬼样子,口红被吻得干干净净,衣服能被破坏的都被破坏了,该摸的都一一被摸过了,就差没有进去了,在那幽暗的楼梯口,她总想着如果他强行进入的话,她不会反抗,她要等待,等待着他爽了就脱下高跟鞋,她今晚穿的高跟鞋是那种细跟的,然后她要用力的把高跟鞋狠狠的往着霍莲煾漂亮的后脑勺敲下去,礼服从裙摆处被撕开一个大裂口,腿被驾了起来,属于他僵硬的所在取代了之前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纤维抵住她柔软的所在,他的手指转移到了蕾丝那块,只要稍微一发力,它就会轻飘飘的掉落,她脱下了高跟鞋,高跟鞋紧紧握住手上。 最后关头,他放开了她,楼梯处有洗手间,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嘭”的一声洗手间门关上的声音让整个楼层晃了晃,被他强行按在楼梯扶手的她看着洗手间门发呆。 小会时间康桥才回过神来,手松开,高跟鞋从手中脱落,调节好差点移位的关节艰难从楼梯扶手下来,本来布料没有多少的礼服现在更是惨不忍睹,康桥都要忍不住怀疑只要她走路弧度大一点,那件礼服会不会从身上整个掉落。 心里一边咒骂着,一边把被他撕坏的布料东一块西一块打结接好,可还是不管用,索性到最后她放弃了,站在原来的地方。 再过去小会时间,霍莲煾从洗手间出来,从洗手间出来的霍莲煾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沉默站在她面前,检查她的手腕,不用康桥去看她就知道自己的手腕现在已经红肿成一片。 她听到他的叹气声,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出“对不起。” 离开楼道口时她身上披着他的衣服,紧紧拽着她的手变成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楼道口转角处,康桥看到霍莲煾的那两位黑人随从,怪不得刚刚莲煾少爷敢在敢在公共场合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看到那两位黑人随从康桥猜霍莲煾是刚刚下的飞机。 他强行揽着她肩膀往着俱乐部出口处,那会康桥酒劲上来了,他越是揽她揽得紧她就越挣扎,拉拉扯扯间他们出了旋转门。 高跟鞋拼命的去踩踏他,然后披在身上的外套掉落了下来,那时俱乐部门口出入的人很多,很多人都在看她,下意识间她手捂在自己胸前,也就眨眼功夫掉落在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回她身上。 木然抬头对他说霍莲煾我朋友在等我,我和我朋友约好今晚通宵。 然后她的整个身体被他提了起来。 “康桥,你不知道吗?你的小樊出事了。” 耳朵“嗡”的一声,仿佛回到那个礼拜五,黑色星期五。 康桥拼命集中精神,她的小樊最近很好,她的小樊交了很多朋友,她的小樊现在已经很少会打开她房间腻在她的身边了,她的小樊一提起他的朋友们话题总是滔滔不绝。 小樊出事了,不,不可能,她今天早上还和小樊说圣诞快乐。 回过神来康桥发现她已经在霍莲煾车上了,车子正在往回行驶,颤抖的手去扯了扯霍莲煾,嘴里徒劳的,霍莲煾…… “霍莲煾,你……你给我说清楚,小樊怎么……怎么出事了?” 等待的时间宛如凌迟。 他侧过脸来,空出一只手,手指一一挑走滑落在她脸上的泪水。 “小樊没事,是小樊让别人出事了。”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松下来之后她趴在他腿上失声痛哭,一边哭着一边说着“霍莲煾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吓我。”“霍莲煾小樊是我的命,以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来吓我。”“霍莲煾,我现在就只剩下小樊了。” 缓缓的,有手掌落在她头上,力道轻柔,声音也轻柔。 “谁说你就只剩下小樊了,你还有我。” ☆、第74章 圣诞夜,周颂安在斯里巴加湾市警察局的拘留所度过,这一晚,拘留所十分的热闹,不时有酗酒闹事的人被送到看守所来。 隔日,周颂安离开看守所。 中午,斯里巴加湾最热门的新闻让周颂安差不多弄明白了为什么昨晚霍莲煾会出现在康桥出现的俱乐部。 霍小樊出事了。 昨天上午,一群戴着圣诞面具年纪大约在十岁左右的孩子出现斯里巴加湾的一家便利店里,这群孩子拿着着高仿模型枪模仿某热门游戏的街站场面,便利店不比大型超市人力资源有限,再加上因为是圣诞节便利店客人很多便利店的店员没有顾及到,这群孩子在便利店里如鱼得水。 在孩子们玩得忘形之间悲剧发生了,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孩子手中模型枪的子弹射中了一位十五岁少年的脑壳,造成该名少年当场昏迷。 孩子们趁着混乱逃跑,当时不少人都看到这群孩子乘坐着豪华车子离开,其中大多数人有司机和保姆跟随。 被击中的十五岁少年被送到医院,之后医生宣布那枚射中他的钢珠子弹造成该名少年中度脑震荡,未来长时间也许将陷入昏迷状态。 昏迷的少年来自于单亲家庭,随着医生的宣布少年的母亲当场不省人事。 单亲家庭、十五岁少年的无妄之灾、高仿真枪、把虚拟的游戏战场搬到现实世界来、坐着豪车逃离的孩子、这些词条无一在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这件事情在短短还不到二十个小时迅速发酵,在大片的讨伐声中斯里巴加湾警方公布了击中十五岁少年肇事者的身份。 随着肇事者的身份一经公布,全城哗然。 肇事者的名字叫做霍小樊,年仅八岁,虽然霍正楷从来都没有承认过霍小樊的身份,但所有人都知道霍小樊和霍正楷的关系。 肇事者身份被公布之后还有小部分人表示出对于霍小樊的怜悯,那毕竟是刚刚年满八岁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在几个月前刚刚失去了母亲,但接下来一系列事情让那小部分人的怜悯之心烟消云散,转而对受害者表示出了深切同情。 霍家律师以霍小樊年仅八岁为由拒绝向公众道歉,霍家律师仅仅发表了一份内容很短、极具官方的道歉声明,在这份道歉声明中附带了他们数字不菲的赔偿金额。 随着霍家这份道歉声明发出,这起发生在圣诞节的高仿真枪伤人事件一下子变成了贫富之间的较量,之后更因为一些有心人士的挑拨,这起事件越闹越大。 三天之后,一些民间人士发起了抵制霍家零售的号召,号召在第二天就得到响应,抵制霍家零售的活动在二零一五年新年时变得声势浩大。 二零零五年新年钟声响起时,周颂安还是没有打通康桥的电话,他甚至尝试给霍莲煾打电话,但结果都一样,最后,周颂安开着车来到霍家。 在周颂安的一再要求之下,和爷爷有着莫逆之交的老者告诉他,两天前霍小樊在学校被一群孩子关进杂物间长达六个小时之后康桥带着霍小樊离开,现在姐弟两住在斯里巴加湾郊外的度假屋,而霍正楷也因为这件事情取消公司年会,他现在正在和律师团商量如何进一步的阻止事态发展,大规模的抵制行动使得霍家零售业的形象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周颂安还想问点什么但都被一一拒绝。 “回去吧,事情很快应该会解决。”姚管家如是告诉他。 但事情远没有姚管家说的那么乐观,二零一五年一月一号,霍正楷在报纸上发表道歉声明。 这份声明因为霍正楷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身份、外加避重就轻被认为缺乏诚意以及有玩文字游戏的嫌疑,而在霍正楷发表道歉声明的数个小时之后,在网上有一组照片被疯传,在照片中霍正楷的一双私生儿女在美轮美奂的湖面上划桨,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民众的愤怒情绪再一次被引爆,当晚有人拿着汽油罐砸向霍家位于斯里巴加湾市商场橱窗。 更多人出来呼吁,让肇事者在电视上公开道歉。 一月二号,一些单亲妈妈组织也加入声讨之中,一月三号,马来西亚、印尼、越南也出现了小规模抵制霍氏零售的行动,一些人扬言如果肇事者不在电视上公开道歉将会呼吁更多人抵制霍氏零售。 一月五号,霍正楷的律师以霍正楷的名义宣布,三天后,霍小樊将会在电视上面向社会道歉。 康桥知道这个消息时正着陪霍小樊在湖边钓鱼,与其说钓鱼倒不如说是不想让霍小樊呆在家里,不想让霍小樊接触电视网络上铺天盖地关于讨伐他的消息。 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霍小樊安静得可怕,就圣诞节那晚说了一句“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自此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大多时间他都在发呆,随着事态的发展他更是每一个晚上噩梦连连,一直到他被关在杂物室六个小时之后一回到家里就抱着康桥哭,哭着说姐姐我害怕,然后康桥知道了在霍小樊被关进杂物室之前曾经遭受到多次恐吓,书包被放进死老鼠、精美的包装盒里放血淋淋的动物内脏。 之后霍正楷让他们暂时离开避避风头,离开之前他信誓旦旦说他会处理好一切事情。 可那个商人在衡量轻重之后选择了妥协,甚至于他连打一通电话征求她的意见也没有,就那么决定了让一个刚刚年满八岁的孩子对着电视镜头向全世界道歉。 她的小樊肯定会害怕的,她的小樊总是很胆小。 这会,她要怎么和她的小樊说。 康桥叫了一声“小樊”他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就呆呆的看着湖面,第二声“小樊”时他跳了起来,一张眼睛慌张的到处张望。 也只不过短短一礼拜时间,霍小樊原本一张圆脸迅速消瘦了下来,从凹陷下去的眼睛、还有泛着淤青的眼眶可以猜到他最近半夜惊醒的次数更多。 康桥曾经提过让霍小樊和她一起住一个房间,都被他固执的拒绝了。 看着霍小樊迅速凹陷下去的眼睛康桥心如刀割,在看到四处无人之后霍小樊小心翼翼问她“姐姐,刚刚是你在叫我吗?” 康桥摇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孩子没有再说话,悄悄的朝着康桥挪近,头靠在她膝盖上,也就几秒钟时间他在她膝盖上睡着了。 傍晚时分,霍莲煾出现在度假屋,对于霍莲煾的出现霍小樊表情慌张,这个时期的霍小樊很敏感,他眼巴巴的看着霍莲煾:莲煾哥哥你是不是要来把我交到警察局去? “不是。”霍莲煾摇着头,捏了捏霍小樊的鼻子:“莲煾哥哥是怕霍小樊在这里无聊,所以打算陪你玩来着。” 平日里头霍小樊要是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大声欢呼,可这回他就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霍莲煾又问了一句“小樊,你要不要给人家道歉呢?” 霍莲煾的话让霍小樊的脸一下子又变白了。 “就像是平常你脚踩到你朋友的脚,你和他说声对不起。” 霍小樊垂下了头,许久低低说出“可我用子弹居中他的头部了,我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会出现在那里,我看着他当场倒在地上,就像是一根冰棒一样的倒在了地上,然后我看到他眼睛了,就那样看着我,我每个夜晚都梦到他的眼睛。” 说完那些话之后霍小樊就开始发呆,很近的距离康桥看着他脸越发的苍白,颤抖的手触了触霍小樊。 她的手指就像是导电体一样,刚刚一触及霍小樊就浑身抽搐了起来,再之后直挺挺倒下,倒在康桥怀里。 从霍小樊房间离开天已经黑透,霍莲煾站在霍小樊房间外,这次还是多亏霍莲煾学过应急急救。 站在他面前,康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低着头。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康桥点头。 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沿着湖边的木板走道,最终停在延伸到湖中央的走道末端,分别靠在走道围栏两边,走道的灯一盏一盏的投递在湖面上,她出神的凝望着,他开口说话,声音淡淡的。 “什么?”无意识问着。 短暂沉默之后,目光从湖面离开,勉强集中精神看着霍莲煾,在他伸出手时她别开脸去,最终他的手垂落在她肩膀上。 “想知道我这次是为什么回来的吗?”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湖面上,然后叫了一声霍莲煾。 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上,低低说出:“霍莲煾,帮我。” 沉默—— 艰难的、呐呐说着:“你也看到了,以现在小樊的状态不行,不是不想道歉,我也知道这次是小樊不好,可起码以现在小樊的精神状态他无法去面对那些。” 沉默—— 那声莲煾唤得很温柔,徒劳的说着:小樊现在才八岁。 他看着她,目光很淡。 她和他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她倾身,就可以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最先触及的是她的手,她的手搁在他腰间,用很轻很轻的力道,再之后才是身体,身体紧紧挨着他贴着他,他好像比她又高出了些许,她的头都搁不到他肩膀了,就只能到达他的肩窝,头搁在他肩窝上脸贴在他胸腔上,目光没有边际,嘴里说着,语气就像是在闲暇时光里的唠叨。 “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多注意一点就不会出现现在的事情了,我应该去了解小樊最近交的是什么样的朋友,我应该检查小樊的电脑看他最近都往什么样的游戏。” “莲煾,小樊现在还太小,我不敢想象他在面对着电视镜头,面对着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还有责难目光时会发生一些什么?而且小樊平日里本来就胆小,莲煾你说让我代替他去道歉行不行?” 没有应答,她扯了扯他衣服,还是没有应答,头离开他肩窝,身体稍稍往后移动想去看他的表情。 然后,一起来得宛如龙卷风过境。 身体被往后一推,那力道极大,那么一下她的身体就往后倾斜,身体严重失去平衡,要知道围栏不是很高她有可能会掉进湖里,嘴因为这忽如其来的状况开启那声“莲煾” 那声莲煾的尾声半数还在湖面上回荡,半数被他吞下,唇被狠狠捉住,含住,吸住。 与此同时他的手狠狠扣住她的后腰以防她摔倒,他另外一只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的嘴角弧度加大,以便于他的舌尖长驱直入,进入的舌尖并不急于去找寻,而是在她的喉咙口制造出一波波足以让人脚都站不住的窒息感,搅得有数次从她的口腔里呜出声音来。 似乎觉得对于她的惩罚足够了,他这才卷住她的舌尖。 闭上眼睛,踮起脚,手乖乖勾住他的脖子,迎合着他,舌尖乖巧得就像是想急于讨好主人的小猫儿小狗儿。 许久,许久,他放开了她,他的目光往着湖面,她低下头。 湖面依然静悄悄的,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们还没有平息的喘息,她都要忍不住去怀疑刚刚的那个吻到底存不存在了。 “回去吧。”他说。 “好。”她回答。 再延续着之前的模式,沿着之前的路往回走,停在她房间门口,他说早点休息,她回答好,手落在房间门把时。 “木头。” “嗯。”手没有再动。 “别担心。” “什么?” “小樊的事情,交给我,你好好的呆在这里这里也不要去。” “好。” “等我。” “嗯。” “去休息吧。” 点头,打开房间门,关上房间,背贴在房间门上闭上眼睛倾听着外面的声响,小会时间过去,房间外有远去的脚步声,再过去小会时间车库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渐渐的引擎声远去,周遭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就像是松开的弹簧,身体挨着门板缓缓滑落,康桥瘫坐在了地上。 一月六号,距离霍小樊在电视上道歉的时间还有两天,由于霍正楷的声明,事态并没有进一步扩展。 一月七号,距离霍小樊在电视上道歉的时间还有一天,这一天还延续着前一天的状况,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 一月八号,那场面对公众的道歉仪式如期举行,人们并没有在道歉仪式看到霍小樊,出现在道歉会的是霍莲煾。 ☆、第75章 一月八号,上午十点,斯里巴加湾市那幢粉白色建筑门口停了不少印有某电视台、某门户网、某报刊的车辆。 霍家已故女主人的花园里,穿着纯白衬衫的霍莲煾出现在几十名记者面前,面对着电视镜头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之后,他简短的介绍现在所在的地点是已故母亲赠与他的花园,之因为把道歉会地点设立在这里是因为想让大家看到他的诚意,霍莲煾介绍完之后一名记者偷偷的把被他摄像机砸歪的盆栽扶正,数名记者的鞋子离开了草坪。 介绍完道歉会地点之后霍莲煾表示出了他的立场,他说此时此刻他是以霍小樊兄长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霍莲煾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上承认有霍小樊这样一个人物。 “他刚八岁,我下个月就迎来我十七岁生日,这应该是我站在这里的最大原因。”他笑得有点的腼腆:“如果你们有一个比你们小那么多岁数的弟弟的话,你们就明白我的感受了,我想你们也许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腼腆的表情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无奈:“我相信你们也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可我就是对他生不起气来,他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个头,四个月前他刚刚失去他的母亲。”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想请求大家给他一点时间,他会道歉的,只是不是在现在。” 接着,霍莲煾向大家展示他带来的两份声明,一份来自于受害者妈妈的谅解书,念完那份谅解书之后,霍莲煾阐明了他已经从美国请来了优秀的脑科医生,这位医生带着他的团队在现在正从纽约飞斯里巴加湾的途中。 再之后霍莲煾出示的另外一份声明让现场的记者们沉默了下来,那是一份关于霍小樊现阶段的精神鉴定书,在那份鉴定书声明中有数十位在社会上公信力极高的心理医生签名,这数十位医生一至证明霍小樊现在的心理处于极为不稳定状态,他们一一罗列出这种不稳定状态所导致的若干种结果。 霍莲煾在念那份声明时声音诚恳得宛如他身上穿着的纯白色衬衫,眼神纯真的少年总是比久经商场的商人来得更加让人信服。 那份声明一出,记者们的问题变少了,即使还有个别记者问出刁钻的问题霍莲煾也极具耐心的一一回答。 道歉会来到尾声,霍莲煾还出示了霍小樊被关在杂物室的简短视频,在视频中不时可以看到霍小樊抽搐的身体。 这段视频之后没有记者再提出问题。 道歉会维持在三十分钟之后结束。 道歉会结束之后康桥知道接下来就只有等了,等那些人的反应。 三十分钟的道歉会被剪辑成为约三分钟的新闻画面,随着那些画面播出,随着现场几十位记者的新闻稿在报纸网站刊登,傍晚时分,一部分人把他们抵制霍氏零售的标题丢进垃圾桶里。 次日,拉着横幅到霍氏商场抗议的少了三分之二,霍氏集团的主管人员顶着高温打着领带给还继续留下来抗议的人们提供了免费矿泉水和饭盒。 一月十号,清洁工开始清扫被抗议的人们占据的部分广场,这个时候康桥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霍小樊也在得到药物治疗之后睡眠得到了保障,今天早上康桥看他的那张脸时已经不见了之前淡淡的淤青,他甚至主动提出过几天之后去医院探望那位被他用仿真子弹击中的少年。 霍家度假屋处于较为安静的区域,一到黄昏这里就显得特别安静,有车子的声音由远至进,正在和康桥玩黑白棋的霍小樊侧耳倾听,一声“一定是莲煾哥哥”让康桥手中的黑棋掉落在了地上。 再也顾不得还没有下完的那盘棋,霍小樊往着门口走去,想了想,康桥也站了起来往着门口走去。 这次霍莲煾并没有开车来,而是坐着计程车,从计程车下来的霍莲煾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在霍小樊扑上去时抱住了他。 进入房子里,霍莲煾让霍小樊去给他泡咖啡。 “我来吧。”康桥说,刚刚转过身去手腕就被拽住。 此时此刻,外面天色已经黑透,霍小樊去泡咖啡了,地毯上的靠垫乱七八糟的,康桥一一把那些靠垫放好,靠垫放好之后她又觉得桌上乱七八糟的,康桥在想着要不要也把桌上的东西重新整理时听到霍莲煾说“不用再担心小樊的事情。” 想要把还没有走完的黑白棋收起来的手收回。 “我买了凌晨回纽约的机票。” 乖乖转过身,从刚刚的背对着他到面对着他。 墙上的钟表提示着现在也不过是七点半左右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凌晨,思索间霍小樊已经泡好了咖啡。 八点,康桥一边往杯子里倒给小樊配药吃的水,一边对安静看着她倒水的霍莲煾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之后康桥带着霍小樊回房间。 霍小樊的药有含安定剂的成分,吃完药之后霍小樊很快就睡着了。 离开霍小樊房间差不多八点半,经过她房间时康桥看到从房间里透露出来灯光,在房间门口站停片刻之后推开房间门。 霍莲煾正站在窗前,关上房间门康桥一步步朝着窗那边走去,停在他身后,等待着,他回过头来时语气恼羞成怒“你怎么老是喜欢鬼一样的出现在我背后。” 康桥抿着嘴。 他捏了捏眉骨,放缓表情,声音干干的:“你走路老是没有声音,这个比较吓人。” 康桥还是没有说话。 霍莲煾指了指窗户:“我刚刚帮你检查了窗户,天气预报说明天凌晨时间有短时暴雨大风。” 康桥叫了一声霍莲煾,那声霍莲煾之后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她自己都需要侧着耳朵去倾听。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霍莲煾声音带着些许的烦躁,些许的不耐烦。 康桥只能再把声音提高一点重复这刚才的话:“霍莲煾,你想要的话就快点。” 沉默——是那种类似于窒息一般的沉默。 “嘭”的一声,拿在他手上的双肩包狠狠被摔在地上,他拽住她的衣服,声音表情眼神无一不在透露着:他想掐死她。 “你又想用你身体和我做买卖了?康桥,你没得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来看看你,就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不,不。”他摇着头:“不不,也不全是,来的路上在我脑子里想的是,康桥最宝贝的是霍小樊,我帮霍小樊解决了大麻烦,也许康桥会因为我做的事情对我笑,不是为了修饰表情的那种笑容,是另外一种笑容,就像很多很多时候你对那个傻大个笑时的样子。” “你从来就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他曾经窥见过那种笑容。 七月,他的车停在路边,她和周颂安肩并肩迎面走来,一些男孩子为了讨女孩子们的欢心,会去学一些很花哨但看起来养眼的动作,这看在霍莲煾眼里是一件较为愚蠢又浪费时间的事情。 偏偏,他的那位中文老师也犯了这种蠢病,让他发病的人就是他的那个拖油瓶姐姐。 傻大个长手长脚做起往自己口中丢巧克力糖的动作看着就像是大猩猩在卖蠢,一点美感都没有,不过好在命中率还行,第三颗进入口中第四颗也进入口中,第五颗时巧克力糖弹到了门牙之后溅开,好巧不巧落在一位家庭主妇的菜篮子里。 在霍莲煾看来这是一件无趣而且低俗的事情,可偏偏他的那位拖油瓶姐姐停下脚步。 然后,她就停在那里,咧嘴,冲着傻大个笑开。 那是霍莲煾从来没有在康桥脸上见过的表情。 那笑容,宛如乌云背后的金丝边,把他看傻了,也把他看傻了。 那一个瞬间,霍莲煾才意识到她从来就没有那么对他笑过,真的从来就没有对他那样笑过,她就只会在他对小樊好时对他笑。 “你从来就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如果不是这一刻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霍莲煾也不曾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会一直耿耿于怀。 这个意识让他心里敲起了警钟,松开手,她跌坐在地上,弯腰捡起双肩包没有再去看跌坐在地上的人一样,打开房间门。 他一点也不想再为她再浪费一点心思了,一点也不! 摸了摸脸,康桥目光从半敞开的房间门缝隙拉开,她好像在地上坐了一段时间。 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浴室,这时她才想起她之前已经洗完澡,摸索着慢吞吞的来到窗前。 康桥记得从这一扇窗看出去可以看到连接着度假屋的路,窗帘拉得结结实实的,在那里站了一会手指拨开窗帘,窗帘出现了一处小小的裂缝,那条裂缝里她看到小段公路,公路是霍家修的,为了配合这幢度假屋公路被修成褐红色,材料是用那种贵得要死的橡胶,从这里看那条公路还真的很好看,配合着湖面的风光宛如仙境一般的。 窗帘再拉开一点,然后她看到那双停在褐红色橡胶路上的鞋,灰色的鞋来来回回走着,窗帘再拉开一点她就看到了他,不是说要走了吗? 他在打电话呢,这里距离机场需要半个小时车程,他应该在打电话叫计程车吧? 出神看着他,康桥在心里念叨着快点走,快点走啊,有多远就走多远。 终于,他打完了电话,来不及了,当他的脸转向窗户这里时,手指一抖,意识过来之后手慌慌张张离开窗帘,这下,窗帘结结实实又合上了。 手也不知道往那里放,脚不停在窗前来来回回走着,越走越慢,最终停在她刚刚站的地方,手不听使唤的伸向了窗帘。 窗外,一字并开的路灯灯光铺在橡胶路上,他不见了,在把窗帘拉大一点,她还是没有找到他。 他这是离开了吗?可她明明没有听到汽车声音啊?颓然的,放下窗帘,站在那里发呆,然后—— 脚不听使唤往着房间门口走,其实康桥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脚步飞快,飞快的沿着那些走道,穿过各种障碍往着大门口走去。 不,是跑,她飞快的往着大门口跑去,在那个拐弯处她撞到了一堵墙,本能的尖叫了起来,要知道其实她胆子总是很小的。 在那声尖叫声中她结结实实被抱在怀里,那个怀抱她并不陌生,不敢去看他,嘴里干巴巴说着,不是说我没得救吗?怎么回来了? “我忘了一样东西了。”他说,声音很淡。 这样啊,他手放开了她,原来是忘东西了,原本不是……转过身去时眼眶刺刺的,往着里面走,他脚步声紧随其后,她加快脚步跟在她背后的脚步也在加快。 因为光顾着走路导致于康桥没有看到前面的玻璃屏幕,眼看脸就要朝着屏风墙撞上去了,没有听到那声脆生生的“嘭”,一只手掌挡在她额头和屏风墙之间。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来自于她的耳畔。 “刚刚,我在想要是你第二次拉开窗帘,我就回来。” 安静着,不敢动。 他又说:“从六岁开始,我就没有回文莱过圣诞节,想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回来吗?” 这次,她没有选择回避,低低应答了一声“想。” 几乎要触及到她心上位置的声音在低低诉说着:因为有一个人在这里,我总是想着,今年这个人在圣诞节时心里一定很难过。 “可我发现这个人一点也没有难过,她和别的男人玩得很好。” 挡在额头和屏风之间的手垂落,缓缓来到她的腰间,就用了小小的一点力气,她整个身体就陷落在他怀里。 抬起脸,瞅着他,泪眼婆娑。 塌了塌嘴,泪水就从眼眶里掉落了下来:“谁说我不难过了?谁说的?” 他低头,一一吻干她脸颊上的泪水,吻再轻轻浅浅从她的鬓角发起,一寸寸的来到她耳畔,蹭着、吮着、属于他指尖所到之处更是让她的身体要软成一趟水,昂起头让他的唇顺利落在她颈部上。 如果说一个人有一百缕思想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属于她的九十九缕思想已经缴械投降,依然还在坚持着的是那第一百缕思想,第一百缕思想促使着她。 喘息着,开口: “莲煾,告诉告诉我,真的是另外一个人推了我妈妈吗?” ☆、第76章 〔2004-2005〕 如果说一个人有一百缕思想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属于她的九十九缕思想已经缴械投降,依然还在坚持着的是那第一百缕思想,第一百缕思想促使着她。 康桥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不让自己闭上,因为她知道一闭上眼睛她就不是自己了,艰难的,一字一句:“莲煾,告诉告诉我,真的是另外一个人推了我妈妈一把吗?” 所等来的回应是他狂风暴雨般的吻,那种吻带着掠夺之势,她的脸重新变成了贴住玻璃屏风,随之是布料纤维骤然裂开的那声,那件衬衫从背后被撕成两半,康桥手死死的护住胸前,他的吻从她后颈部往下,那哪里是吻分明是想把她的骨头一节节咬碎,仿佛觉得不过瘾,背对着他的身体被动的被转了过来,他的唇落在她锁骨上。 “莲煾,你告诉我。”颤抖的声音问出,第一百缕思想还在坚持着。 贴在她锁骨的唇停顿了下来,她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握紧,“求你了,莲煾。” 在死一般的静寂里,终于她等来他的声音,低低从她锁骨那块透露出来“是另外一个人。” 落在他肩膀的手更紧,她的声音瑟瑟发抖着:“我要你发誓。”来自于锁骨那块由他制造出来的疼痛使得她咬紧嘴唇,死死压下那声“疼。”仿佛经历一个世纪长的时间,那种疼痛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宛如羽翼般的触碰,他的唇贴在她锁骨处,和他的吻一样轻飘飘的还有他的声音。“我发誓,是另外一个人。” 在那个瞬间,她泪流满面着,从她脸上落下多少泪水他就能吻干多少的泪水,她都不知道那么多的泪水象征着什么,伤感?释怀?解脱?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个瞬间到底是哪来的那种劲头,就这样朝着他扑了过去,脚紧紧缠住他的腰,就像是无尾熊一样的贴住他,嘴里说着莲煾我刚刚追你追得脚都酸了,嘴里说着莲煾现在我走不动。 “走不动那要怎么办呢?”“当然你得抱我。”“这不是在抱吗?”“可你没有走啊?”“要走吗?”“当然。”“那要走到哪里?”嘴趴在他的耳畔“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最终他只能走到沙发那里。起初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大的个头为什么抱着她会看着那么吃力,她嘲笑他中看不中用,他板着一张脸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她上了他的当,腰往下放一点时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哼“在屏风就已经硬了。”这个下流胚子。不久前刚刚收拾好的靠垫又被丢在地上去,他第一次尝试着从侧面进去,到达时他们都不敢动,沙发太小了,他们有好几个月没有做过,虽然他没有再说她那里变小的那种蠢话,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初初进去又涩又胀,她都不敢呼吸,而那种情潮来得太凶太烈,导致于他们的身体即使在剧烈的颤抖着,可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件被他撕成两半的衬衫还挂在她身上,她悄悄把衬衫搭在腰间,遮挡住他们紧紧连接的地方,他的手悄悄的透过衬衫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按住那一粒轻柔的逗弄着,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可以了吗?那是从来就没有过的温柔嗓音,把她的心都呵护得如掉进酒坛里了,刚刚那种又胀又涩的感觉变成又胀又痒,属于包容他僵硬所在的已然是那潮汛期的春田,“可以了吗?”一直锁在胸前的手展开,悄悄的挪移着往上去轻抚他的鬓角,之前因为放不开而曲卷的双腿也配合着他的弧度伸展了起来,以便于他更深入,一切不言而喻,得到暗示的人开始律动,最初浅浅的把她逗弄得宛如躺在软绵绵的云絮上,可好景不长,随着脸几次狠狠的磕到沙发背他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大力的贯穿使得她的一张脸频频和沙发背做着亲密接触,最终她偷偷的捡起了一个沙发靠垫,脸深深的埋在了沙发靠垫里,嗯,这样应该会好点,起码抱住她的一张脸。 一灯如豆,他们还维持着最后时刻的那个姿态,她脸贴在沙发靠背上他脸搁在她的头顶上,他的手还握住她胸前的柔软所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属于他们汗淋淋的身体早已被空气烘干,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光阴在静止不动的场景中流动着,心里头悄悄的数着时间,这会应该十点钟了吧,他凌晨时间的班机。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的心里头空落落的,叫了一声莲煾。 “嗯。”他懒懒的应答着。 “要不要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为什么?” “航班时间就要到了。”她低声提醒。 “还有一点时间。” 还有一点点时间啊,她闭上眼睛,来自于被遮挡在衬衫下的手再一次让她脸红耳赤了起来,激。情褪去这会她倒是害羞了起来,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历历在目,打开到极致的腿,那又是叫又是哭又是闹又是骂,又是苦苦哀求的声音无一不在昭示着刚刚他们有有多么的酣畅淋漓。小会时间过去,“我去洗澡了。”“嗯。” 把掉落在地毯上的沙发靠垫一一收拾好,看了一眼钟表,十一点了,如果他再拖下去就会耽误了航班,来到浴室门口,敲门:霍莲煾。 水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透过浴室门传了出来。 “十一点了。” “嗯。” “要不要我给你泡一杯咖啡。”她问了一句,霍小樊今晚泡给他的咖啡他都没喝。 “好。” 厨房里弥漫着咖啡香气,那般浓郁的咖啡却被它的主人冷落在一边,一只拖鞋掉落在流理台那里,她被他挤在流理台最末端的位置上,细细碎碎的女声断断续续着,“会…会赶不上航班的。”“嗯。”纠缠间她的手触碰到了搁放碟子的橱柜,碟子和碟子之间相互磕碰着,声响也是断断续续的。“真的…真的会耽误航班。”“嗯。”“莲煾”那句莲煾因为遭受到距离的撞击而都抖开了,再之后她再也没有提及航班的事情,倒是那些碗碟一直磕磕碰碰的声音成为了午夜时分发生在这个厨房里的主旋律。 就像是天气预告那样,凌晨时间下起了夹杂着大风的雨,康桥和霍莲煾席坐在沙发上,他错过前往纽约的航班,这会他板着一张脸,仿佛她是他错过航班的罪魁祸首似的。 一直以来她都怕他,所以这会明明是她有理可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他有理了,手触了触他的手,低声说着“要不我再打电话给你订机票?” 他摇头,目光就那样一刻也没有离开落在她脸上,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我有提醒你航班的,而且不止一次。”她又说。 他还是没有回应,就盯着她的脸看,这下她心里有点生气了,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她在给他泡咖啡时他就站在她后面,她哪里会知道,所以她被他吓了一大跳,手里清洁剂就这样倒在他身上,人人都知道莲煾少爷是一个多爱干净的人啊,于是她亲他她让他别生气,然后亲着亲着就变成了她坐在流理台上,然后他用唇堵住她不让她说话,不仅这样他还把她勉强挤出来的声音撞得七零八落,其实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她的同学们在私底下谈论她们的男友时都会炫耀她们男友在做的时候有多温柔,前戏更是花样百出,可即使他们已经有过多次经验了,可他每次都按部就班,胡乱抓了几把胸部就直奔主题,最开始总是把她弄得很疼,刚刚在厨房里更是,现在掉落在厨房地板上的碟子碎片她还没有时间去收拾呢,幸亏小樊因为安神剂的关系睡得很死,现在她身上还有几处因为他的莽撞磕到的地方在隐隐作痛呢。 其实,应该生气的人是她,是她才对! 板着脸,回瞪着他,他因为她的不服输而微微敛起了眉头,眼看又要开口说话了,不用猜康桥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接下来会从霍莲煾的口中听到一些什么话。 在霍莲煾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之前她替他说了:“又?又要说我用那双死鱼眼睛盯着你是不是?又要让我改掉这个坏习惯了对不对?” 敛着的眉头松开,他捏了捏她的脸:我的拖油瓶姐姐可真可爱。 那张漂亮的脸蛋朝着她更加靠近一点点,温温的声线在这午夜里好听得让人心碎,话的内容她喜欢得要死。 “航班的事情更早之前我就打电话取消改成明天上午的了,所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他取消航班的事情她心里泛着淡淡的欢喜,不,也许不仅是淡淡的,至于有多浓烈她不想去深究。 “我让他们先走,此时此刻我想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里。” 这样啊,抿着嘴,想笑,又不想在他面前笑出来,板着脸,忿忿不平:“那你刚刚没有给我好脸色看是什么意思?” 他垂下眼睛,手去触她的手指。 “以后不要和那些人玩,也不要打扮成那样子,那样不好,你也不适合打扮成那样子。” 那样子,是圣诞节的那个样子吗? 就像是听到她内心的声音一样,他声音又低又沉:“不仅是圣诞节的那个样子,另外一个样子也是。” 旗袍,红艳艳的嘴唇,状若无辜的笑容,没有来由的那样的影像使得康桥心里一抖,不动声色站了起来,他拉住她的手:“去哪里?” “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她挣脱他的手说。 铺好床单,床单颜色是霍莲煾较为偏爱的深色,确信一切都够干净够舒适之后她朝着一直在一边看着的霍莲煾,说了一句我回房间了。 他再一次拉住她的手,再一次凭着他的力气把她带进他怀里,午夜里的那声“木头”让她如此轻易的溃不成军,乖乖待在他怀里,乖乖的在他示意下躺在他身边,乖乖的从最初背对着他变成了脸朝着他,在他的注目下垂下眼帘。 然后,乖乖的把头枕在他手臂上,心里想着待会他也许想要她,他说把航班改成明天中午了,不应该说是今天中午,这一别又得半年多时间,现在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一起了,他想要她就给他,反正她也喜欢他吻她摸她进入她,总觉得那样可以忘记很多很多事情,她也和他一样沉溺于那种时刻,渐渐的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音很容易的传染给了她,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中,那只手在摸着她的身体,即使不睁开眼睛她也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当那只手去握住她胸前柔软时,她的手不害羞的覆盖在那双手上,曙光透过深浅两色的窗帘若隐若现,这样的时光极美,不需要说话就明白知道,他坐在床上她手搭在他肩膀上,即使脸红耳赤她还是打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膝盖分别跪在床单上,他在仰望着她呢,低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唇,在他手的暗示下坐了上去,一点点让他最僵硬的所在没入自己最为柔软的所在,曙光变成很亮的蓝,她瘫倒在他身上,两具依然连接在一起的身体大汗淋漓,这是第一次她在他身边呆到了天亮,天亮透时,她悄悄的离开,她得赶在小樊起床之前离开,她得给他和小樊做早餐,冰箱里有她昨天钓到的鱼,也许她可以用那鱼给做鲜鱼粥,这个想法最初承载的只是淡淡的欢喜,但那淡淡的欢喜很快的就被无限的扩展开来。 霍小樊得知莲煾哥哥因为昨晚暴雨的关系耽误了航班不得不暂时住在这里时,脸上露出了近日以来鲜少出现的欢愉,一听到莲煾哥哥会和他们一起早餐更是站在康桥的身边,说着要给她打手。 海鲜粥做完了,霍小樊说姐姐我去叫莲煾哥哥吃早餐,康桥慌忙阻止他,现在房间乱得很,让霍小樊乖乖在一边呆着康桥打开霍莲煾的房间,整个房间里依稀还可以窥见天亮时分他们疯狂的印迹。 站在床前,康桥怎么也无法把现在躺在床上睡觉的霍莲煾和天亮时分,那个对她使坏的霍莲煾联系在一起,要知道他那时候可是坏透了,红着脸叫了一声“霍莲煾,吃早餐了。” ☆、第77章 康桥花了很多功夫做的早餐等到中午才摆在霍莲煾的面前,从早上到中午康桥来来去去到霍莲煾的房间不下十次,有数次他更是对她动手动脚的。 霍小樊看着正在吃海鲜粥的霍莲煾说莲煾哥哥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觉啊?霍莲煾看来康桥一眼,康桥脸微微发烫。 午餐过后,康桥开始给霍莲煾检查有没有漏掉的东西,下午航班起飞时间为两点半,现在已经是一点了。 确信那只双肩包里的证件齐全康桥把包递给了霍莲煾,霍莲煾并没有去接包,而是抱住了她。 乖乖的把脸贴在他怀里,谁都没有说话,小会时间过去,她低声提醒“航班时间快到了。” “嘘。” 她乖乖抿着嘴,再小会时间过去,她低低叫了一声莲煾,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第三次她想开口提醒他时他吻住了她,她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着了魔,身体使劲的去贴他手也去逗弄他,这里没有粉白色长长的围墙,这里没有霍家佣人们的目光,这里只有她和他,还有小樊,而且,今天早上她还从他身边醒来,而且他吃她做的海鲜粥,这个房间还残留着属于午夜时分的醉生梦死,嘴里拼命的去回应着他,手也没有闲着,那般的大胆伸进他的衬衫里,手指弄硬他胸前两点之后直接往着他的小腹,手指触到他牛仔裤纽扣,想解开,这时他伸出手阻止了她,是他的错是他先吻她的,这个念头使得她越发大胆起来,避开他的手直接找到拉链快速拉下,手直接伸了进去,那个瞬间平常一直很有力气的莲煾少爷此时此刻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这样任凭着她的手,手里握着的还真的就像她看过那些小黄书里描绘的,就像是握住了一根烙铁,又硬又烫,握住喘息着问着,你这样了还怎么走,她的举动好像惹怒了他,下一秒她的脸贴在了墙上,随之他的身体紧紧贴上,自知道理亏的她乖乖的配合着他让他从背后大力的贯穿她,这个混蛋,可真疼,可她不敢骂他,她心里偷偷高兴着,这下他也许又要错过航班了,手指引着他落在她腰侧的手攀到她胸前握住,挺着胸迎向他,那个举动惹来了连串更深更重的撞击,直把她撞得哼叫连连,细细碎碎的吟叫宛如来自于秘境里的生物,大胆直白,这一次延续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来得久,她贴着墙他贴着他,抖落在他们身上的汗水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他头搁在她肩窝喘息着,就像是从五千米深海海底回到水面上时,勉强撑开眼皮瞄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咧开着嘴笑。 真好,莲煾少爷又一次错过航班了。 错过航班的莲煾少爷开始了秋后算账“木头,你是故意的吧?”“是你先吻我的。”她狡辩。 又,又皱眉了,马上展开反咬:“其实,我是觉得你心里其实是想故意错过航班的。” 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莲煾,我是好人。”她说着,意思是说因为是好人所以就帮你错过航班了。 他点头:“那么,好人,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说看看,要我怎么谢谢你呢?” 于是,她又使用之前的伎俩,就是凑上去朝着他的脸一阵没头没尾的乱亲,直到他不耐烦的说:嘿嘿注意你的口水。 于是,霍小樊的莲煾哥哥又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下午的航班,而且莲煾哥哥决定了要留在这里再陪霍小樊一晚。 这个下午湖边放着三把折叠椅和两只钓竿,两只钓竿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了,等鱼上钩等得不耐烦趴在康桥的膝盖上呼呼大睡,康桥侧过脸承受着霍莲煾的吻。 眼看着快要窒息了,他放开了她,她下意识去看周围有没有人,这里可不是房间,度假屋住着霍家的几名保全。 他和她耳语:别担心,即使看到他们也不敢说出去。 霍莲煾的话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错误,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听着有了淡淡的酸涩。 夜幕降临,康桥从霍小樊房间离开就看到了等在房间外的霍莲煾,他朝着她伸手,她把手交到她手上,谁也没有说话就朝着他房间走去,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啦啦响着,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了,此时此刻,她和他已经辗转到了那个角落里,湿漉漉的浴袍被他们踩在脚下,他最后冲刺的那一下使得她在他肩胛上留下了她的牙印,事后,看着他肩胛处的牙印她心疼到不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牙印上,被餍足的人手指落在她的发低下,温柔的触摸着,那一刻,她觉得她和他其实和别的情侣们没有什么两样。 头枕在他肩膀上,因为他的一句明天你想干什么她开始细细计算:他得在八点起床吃她给他做的早餐,之后她留在家里打扫卫生准备午餐,他带小樊去划船,一边划船一边要说一些逗小樊开心的事情,然后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吃完午餐之后他要负责送她和小樊一起到附近超市去购物,因为冰箱空了,她和小樊还要在这里呆上差不多一个礼拜时间,从超市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做晚餐,在她做晚餐时他得陪小樊打游戏,接下来呢晚餐做好了,他和小樊要负责把她做的晚餐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呢…… 然后他就要离开了。 垂下眼睛,康桥没有再说下去。 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男孩子在哄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 “好,都听你的,负责逗小樊开心,负责把你和小樊送到超市去,负责把你做的晚餐吃得干干净净。” 还真的就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一切都按照她所希望的进行这,然,所有的一切却在下午三点钟戛然而止。 下午两点半,霍莲煾开的车停在超市门口,那是一家小型超市,因为霍小樊的事情还没有真正平息下来,他们都戴着棒球帽,为了保险起见康桥还给霍小樊戴上口罩,在霍莲煾找车位时康桥忽然听到霍小樊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姐姐,在这里你和在家里不一样。” 这话让康桥迎来的片刻的呆怔。 进入超市时霍莲煾手朝着康桥,凭着本能第一时间康桥把手往着霍莲煾的手掌,手指触到时因为霍小樊的那句“姐姐”迅速弹开,那一个瞬间康桥也从霍莲煾眼眸底下看到几许的怔然。 三点钟,购物车里堆满了日常用品,红着脸康桥把那包餐纸盖在白色的小盒子上,那是霍莲煾唯一挑选的东西,几分钟前她和他还因为白色小盒子在较劲,她说买那个做什么别忘了他晚上的航班,他则回应晚上八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可以用掉一个,也许两个也说不定,他的话让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那时那个货架就空无一人,他低下头猛吮她的嘴唇,等他把她吻得浑身瘫软了白色的小盒子已经放进购物车里。 此时此刻脸上红潮还没有退却,此时此刻她唇瓣还残留着他刚刚用力吸吮所留下来火辣辣的触感,藏好白色小盒子之后目光不自在去找寻他,他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所在朝着她微微笑着,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他的目光还胶在她脸上,就像是被传染到一样她的目光也胶在他脸上,她看着他接起手机。 眨眼时间,她看到刚刚还挂在他嘴角迅速凝结的笑容,刚刚还带着柔情蜜意的眼眸迅速放空,无任何聚焦,宛如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缕空气。 寥寥几句之后他挂断电话,然后站在那里发呆。 她被他的样子骇住了,往前走几步,嘴里叫着莲煾手指去触碰他,刚刚触及就被他大力拨开,刚刚放空的眼眸重新注入情感,眼神复杂,他看着她,她清楚的看到他眼眸底下不加掩饰的几许厌恶。 倒退几步,再之后他转身朝着背对她的方向,他脚步极快,又快又急都把她的小樊撞倒在地上了。 拉起被撞倒在地上的小樊,康桥再去找霍莲煾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那个下午她和霍小樊在超市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霍莲煾,天黑时他们回到度假屋,霍莲煾带来的包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时间里,康桥和霍小樊都延续着之前的生活节奏,尽她的能力让霍小樊放松,霍正楷依然会在每天晚上打电话来询问霍小樊的状况,每次问的内容都差不多,期间霍正楷没有提到关于霍莲煾的事情,康桥自然不会去问。 一月中下旬,属于那场在便利店发生的意外事件逐渐平息,霍正楷派车把康桥和霍小樊从度假屋接回霍家。 正如康桥猜测的那样,霍莲煾的外婆过世了,据说霍莲煾因为一些突发意外事故最终没有见到他外婆最后一面,其中时间间隔就在几分钟之间,就差那么几分钟。 一些国外网站对霍莲煾外婆的去世进行特别报道。 康桥在那些新闻图片中看到了穿着黑色礼服参加外婆葬礼的霍莲煾,他们说葬礼结束霍莲煾依然久久不愿离去。 霍正楷并没有出现在那场葬礼上,霍莲煾的外婆在临死之前表示出不让霍正楷参加他的葬礼意愿。 葬礼过后霍莲煾的外公辞掉联合国的工作任命,他前往非洲管理亡妻在那里建立的几所学校,而霍莲煾则是按照外婆遗嘱中所交代的接管了以外婆命名的基金会,最后的一张新闻图片定额在霍莲煾出现在drl基金会门口的瞬间,站在那颗外婆从家乡带来的老树下,神情黯然。 回到霍家康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霍小樊到医院去看完那位依然昏迷的十五岁少年,受害者母亲神情复杂的看着霍小樊,最终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 值得庆幸的是霍莲煾从美国请来的医疗团队经过对少年的会诊之后给出较为乐观的评估,他们决定下个月把少年接到美国去,那里先进的医疗设备有助于少年的早日恢复意识。 从医院回来之后一切开始步入正轨,康桥回到学校上课,霍小樊也在两位保镖的护送下回到学校。 一月末,康桥见到霍正楷,这位商人对于圣诞节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可康桥总是记得霍正楷那时说将让霍小樊通过电视向民众道歉时的冷酷样子。 二月初,康桥见到一早等在那里的周颂安,她冷冷的问他住在看守所的感觉怎么样,他说着还行。 在她的注目下周颂安渐渐收起笑嘻嘻的表情,那一天康桥第一次见到属于周颂安脸上的无奈与难堪。 “对不起,当发生那样的事情时,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康桥都会在学校门口见到等在那里的周颂安,文莱的天气雨说来就来。 那天傍晚康桥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周颂安喊:你傻啊,一把伞才几个钱,即使你拿不出买伞的钱也不会找一个地方躲雨吗? 周颂安有鼻炎,每次感冒时总是让他够呛。 她的话让周颂安露出特属于他的周式笑容,傻傻的。 一边笑着一边从她肩膀结接过书包,接她回家的车就停在几十步开外所在,这几十步里他非得帮她拿书包。 接过书包上车,车门关上,周颂安站在车外朝着她挥手,车子开走他还站在那里,呼出一口气康桥让司机把车子倒回去。 车倒回到周颂安面前,康桥打开车门,对还傻傻站在那里的周颂安语气很冲的说:“进来吧,我送你回家。” 当康桥朝着正在开车的司机说“开好你的车”时,周颂安感觉到了来自于那位沉默的图书馆女孩的改变。 就像那位为霍家服务了半个世纪时间的老人家说的那样“颂安,你和康桥不适合,起码在身份上。” 这种感觉在这个礼拜里尤为浓烈,穿着制服的司机,高档轿车,穿着名牌鞋子拿着名牌书包的康桥看着就像是谁家的公主,以前她也穿名牌鞋子背名牌书包但很少会让他有隔阂感。 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选择用沉默来缓冲忽如其来的失落感。 车子停在超市门口,他看着她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气呼呼走进了超市。 小会时间,她提着购物袋又气呼呼打开车门,看清楚她购物袋里的东西之后周颂安咧嘴一笑,刚刚的那些失落感仿佛在笑容里头烟消云散。 接过她递他的毛巾擦拭头发,擦拭完头发之后接过热咖啡:“小樊好吗?” “嗯。”应答着她在检查购物袋里的东西。 周颂安在购物袋里看到了一些预防感冒的药品,看着那些药品心里泛起淡淡的甘甜,喝着热咖啡时周颂安忽然想起了他的学生。 “霍莲煾还好吗?” 那只正在给购物袋里的东西分类的手停了下来,似乎在倾听他的话,车厢里很安静,安静得让周颂安觉得怪异,片刻之后周颂安想起了那种怪异来自于哪里。 康桥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在他问这个话题时表现出了那种类似于刺猬的尖锐。 顿了顿:“听说霍莲煾和他外婆的感情很好。” 周颂安知道霍莲煾是外婆从小带大的,不久前周颂安听说了霍莲煾外婆去世的消息,他想现在他的学生一定很难过。 她把购物袋的东西处理好,整包购物袋往着他身上放:“周颂安,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这是周颂安第一次听到康桥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疏离、敏感,再仔细听的话仿佛又带有着那么一点点淡淡的哀伤。 周颂安偶尔也会在那被长长粉白色围墙围起来的角落里听到过佣人们的窃窃私语声,话说得很难听,他也数次从霍莲煾口中听到了“拖油瓶姐姐”这个称谓。 “刚刚是我的错。”放柔声音:“以后不会再问这一类的话题了。” 许久,许久,周颂安才等来康桥的回应。 “颂安,我是我,他是他,记住了。” ☆、第78章 三月,无忧花花开的季节,浓郁的花香和着南国的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那个周日康桥在无忧树下站了许久。 沿着无忧树下的小径最终停在那个游泳池边,游泳池的水依然维持着那种很清透的淡蓝色,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响起拍水声。 不久之前康桥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来自于那个佣人口中,“莲煾少爷说今年不回文莱。”这句话就这样轻飘飘的飘进她耳边,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开始心神不宁了起来。 夜幕降临时,康桥第一次打开那个抽屉,第一次拿出那只被刻意遗忘许久的纯蓝色手机,她开始给手机充电,充电期间她就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 那只纯蓝色手机和之前纯白色手机一样只存着一个手机号,也还一样一次性缴纳十万文莱元话费。 也不知道怎么的康桥心里一动,然后她做了一件事情,她给霍莲煾打电话,用那只纯蓝色手机,电话接通时她手心就开始冒汗。 等待的时间笼长而沉闷,对方久久没有接起电话。 电话转成忙音时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桌面,看着手机康桥心里模糊想着文莱晚上时间是美国的白天时间,按照时差计算霍莲煾现在正在上课,要么霍莲煾就是把电话放在家里,要么就是不方便接电话。 这个晚上,康桥把那支纯蓝色手机放在枕头边,这个晚上手机一直没有响起,早上起来康桥把那支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 半夜时间康桥被忽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侧耳细听,确认声音来自于她放手机的那个抽屉时康桥慌忙从床上起身,因为起身动作太急的缘故她跌倒在地上,额头一下子撞到床头柜,顾不得掉落在地上的拖鞋,康桥打开抽屉,手刚刚触到那个手机手机铃声就停了。 手握着手机瘫坐在地上,看着墙上的钟表发呆,此时为临近午夜时间。 发呆间手机又响起来,慌忙接起,颤抖着声音:喂—— 回应她的是沉默。 “喂。”再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声。 来自于电话彼端那声轻轻浅浅的“木头”使得她心里大大松下了一口气。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时我正在上课,不方便接。”他说。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问她。 “霍莲煾。”顿了顿,康桥按照昨晚想的那样说出:“小樊的事情我好像没有和你正式的说谢谢。” 那位昏迷的少年在上个月被移送到美国,那时康桥带着霍小樊给少年送机,那一天霍小樊得到少年母亲的原谅,几天前康桥往那边打电话,知道那位少年第一阶段的疗程取得不错的效果,他已经能通过仪器达到和家人医生进行简单沟通。 “霍莲煾,谢谢你。”康桥说。 “小樊现在好点了吗?” “嗯。”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关于霍莲煾外婆的事情她很想去安慰他,可康桥不敢,即使霍莲煾对外宣传他是因为忽发事故才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可真正的原因他和她知道。 如果那天不是她缠着他的话,霍莲煾大约不会错过航班。 想到这里康桥心里一阵黯然,低低说了一声“我挂了。” 嘴里说着我挂了可手里却是迟迟没有行动,她习惯了他先挂断电话,可那边他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在电波声音中他叫了一声“木头。” “在。”她慌慌张张回答。 彼端传来浅浅的笑容气息,康桥不好意思揉了揉脸,然后她听见来自于霍莲煾的那句“以后要给我打电话时间挑好点。” 急急忙忙点头,急急忙忙说好,她知道他那句话里头的意思。 “那我挂了。” “好。” 这次他真的挂断电话。 恋恋不舍把手机放回去,看了一眼钟表,凌晨两点多钟。 次日,霍小樊说姐姐就像是一只大熊猫,康桥朝着他呲了呲牙。 康桥第二次给霍莲煾打电话是在周日,这个时候是美国时间的周六,文莱的早上时间美国的晚上时间,她刚刚吃完早餐,他刚刚吃完晚餐,他和她都不用上课,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说什么呢?接通电话康桥就急急忙忙说霍莲煾有人欺负我,那话里头有告状的意思,霍莲煾因为有人欺负我了我才给你打的电话。 莲煾少爷可是说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和小樊,说这句话其实还有另外的小小心思,你说话还算不算话,如果算话了是不是我就可以理解为你还在在乎我。 “挨打了?”那边的声音迅速提高。 “没有。”老老实实回答。 然后康桥开始讲,讲周五她被罚跑步的事情。 事情是那样的:周三时下午体育课,因为恰逢经期康桥拿了好处给医务处一名护工,然后得到不用上体育课的证明,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被班里一位叫做梅丽的知道了,梅丽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体育老师,然后康桥就这样在礼拜五的下午跑了一千米,那一千米都快要把她的腿都跑断了。 当然康桥夸张了一些细节,比如说从三点跑到五点被她夸张成为了从三点跑到六点,又比如说她的脚都起泡了,她的脚板是起泡没错,可没有一下子就起一大堆泡泡。 “木头,你现在是跨国界告状。”霍莲煾说。 康桥呐呐笑了起来,然后干干回了一句:“是你说的,是你说不让别人欺负我和小樊。” “嗯。”那边他柔声说着:“这话永远有效。” 礼拜一,下午三点半,康桥透过学校窗户看着在跑道上搏命奔跑的梅丽,要在一点半时间里跑完两千米,这么热的天,够呛。 接下来时间里康桥和霍莲煾开始一个礼拜通一次电话。 四月来临时他们从之前的一个礼拜时间通话变成了一个礼拜通两次电话。 四月末他们开始视频聊天,在通话内容中他们已经开始涉及一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比如说这一天电话响起时她刚刚洗完澡,他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我刚刚洗完澡,然后电话彼端迎来了沉默,然后他叫她“木头。”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那声木头让她心里就那么突的一下,应答出的那句“嗯”怎么听都,都像他在摸她一样,脸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烫了起来,然后…“木头,真想摸你。” 于是,她冲口而出“你回来了就可以摸到我了。” 康桥总是记得在三月初时听到佣人们说的那些话“莲煾少爷今年不回文莱过暑假了。”她想让他回来。 电话彼端沉默了,于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脑门一热,说出一句“我今天买内衣了,紫色的。” 康桥的同学告诉她,内衣颜色是一个女孩在潜意识里盼望着转变成为女人的心里暗示过程,白色太单调了,粉色太孩子气了,而黑色太过于成熟,红色太过于艳丽,最终,把目光落在那件紫色颜色的内衣上,红着脸把它带回家。 电话那头依然沉默着,只是气氛不一样了,然后他说木头我想看。 红着脸应答着,打开视频,然后把她今天买的内衣放在摄像头前,那是一种就像是牵牛花颜色的浅紫,娇嫩又不乏梦幻。 可是莲煾少爷好像不满意的样子。 “不好看吗?” “好看。” “?” “我想看你穿。” 放在桌上的水差点被康桥打翻,拿下耳麦,霍莲煾的声音听不见了,可屏幕里他还在说话,从他眼眸底下所释放出来的康桥就可以猜出他在说些什么了,慌慌张张手去捂住他的嘴,然后,他做出一个吸吮的动作,那一下他唇瓣仿佛贴上了她的手掌心,于是慌慌张张的手离开屏幕。 然后她看到他笑,他那边的背景是蓝色的,那一笑被蓝色背景衬托出了倾城之姿。 即使拿掉耳麦,可她耳朵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说话声音,在那里说着:木头,我想看。 慌忙关掉电脑,她害怕她会在他的鼓动之下穿上那件紫色内衣,袒胸露臂的呈现在他面前。 然,在这个五月周末上午十一点半,康桥偷偷反锁上房间门,把窗帘统统拉上,直到确信房间完全处于密封状态时,康桥这才期期艾艾坐在电脑前,伸手,触了触霍莲煾印在屏幕上的脸,霍莲煾做出已经抓到她的手的动作,她和他都坐在电脑前,彼此之间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 今天康桥穿了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房间里正在播放着小夜曲,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还开了一盏壁灯。 看了他一眼,颤抖的手落在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解开第一颗纽扣之后她看了他一眼,透过屏幕他眼神安静美好。 手落在第二颗纽扣时她的心没有之前跳得那么快了,第三颗纽扣时她手指尖停止了颤抖,至于第四颗纽扣已然不用解开了,因为衬衫够大只要她手轻轻一扯,整件就会掉落下来。 手指停在第四颗纽扣上,悄悄抬起眼睛去看他,他眼神热烈,落在第四颗纽扣的手一扯,整件衬衫掉落了下来,白花花的两团三分之一被紫色蕾丝边包裹住,没有被包裹住的三分之二就这样呈现在他眼前,胸衣因为是刚刚买的尺度还没有撑开,没有被遮挡的三分之二被勒得看起来…伴随着从她胸前挤出来的呼气看起来就像刚刚揭开锅的馒头,在蒸气的衬托下粉嫩细腻,使得那个站在一边的孩子就不可能的伸手,手指刚刚一触碰,那陷落进去的手指印清晰可见,现在的莲煾少爷一定是那个贪嘴的孩子。 这个想法使得她抿着嘴笑,那个声音在她耳畔萦绕“木头,把你的头发解开。” 她就知道会这样,于是,伸手扯下了用发夹松松固定着的头发,刚刚洗过的头发就像微风里的云絮,垂落,荡开,一些垂落在背后,一些落在胸前。 手还没有从头发离开就听到来自于他的那声咒骂声,然后他手边的可乐应声而倒,屏幕上他的那张脸涨得通红,她问他莲煾你怎么了?“木头你是故意的吧?”她张大眼睛看他,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一声“硬了”就这样很突兀的通过耳麦钻进她的耳朵里头,再之后呢,再之后他消失在电脑屏幕里。 那阶段,康桥总是热衷于往内衣店跑,不过也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说这一天康桥打给霍莲煾的手机是女声接听的,很甜美的女声在纽约晚上十点钟接起的电话。 之后,康桥一个礼拜没有接霍莲煾的电话,再之后霍莲煾把电话打到霍小樊手机里,霍莲煾告诉康桥那是他朋友的女友,而且他还特地让无意间接听他手机的女孩和她解释,之后呢,莲煾少爷把她狠狠的臭骂了一顿。 五月末,文莱时间周末晚上十一点,还没有收起的作业搁在一边,康桥坐在电脑前,现在穿在她身上的胸衣是她昨天收到的越洋包裹,胸衣是桃红色的,莲煾少爷轻描淡写的说是他朋友女友买多了一件,然后就顺便邮给她了。 夜晚总是会让人们的胆子出乎意料的大,闭着眼睛,颈部微微往后昂,让整片胸部呈现在他面前,那声“木头”轻轻钻进她耳朵里,那声“嗯”拉着常常的尾音,宛如他的手已经穿透胸衣进入,坏透了,为什么手指老是放在哪里呢?第二声“嗯”嗓音沙哑,整片胸部被他手掌推高,整团被他压在手掌里,第三声“嗯”时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恼怒,他把她弄得有点疼呢,闭着眼睛嘴里细细碎碎溢出“莲煾,不要弄哪里,疼。”瞬间,透过耳麦他的喘息声又急又粗重,然后他说“把手放到背后去。”乖乖把手放在后面去,“解开它”他呵着,手指找到胸衣暗扣摸索着,手指一副绵软无力的模样。“木头,快点我想看。”莲煾少爷想看呢,眼睛倏然睁开,手垂落冲着电脑屏幕里的人笑,笑着和他说霍莲煾,你想看的话自己来解开。 说完之后,迅速关掉视频,莲煾少爷对她提出的第五次要求宣告落空。 两天之后,康桥放学回家就听到霍小樊带来的小道消息,“莲煾哥哥今年会回文莱,姚管家偷偷的告诉我了。” “姐姐,我太高兴了,你呢?”霍小樊拉着她的手猛扯。 康桥看了周围一眼,四下无人。 一把抱住霍小樊,嘴里说着“姐姐也高兴。” 夜幕降临,属于电波缔造出来的窃窃私语声又开始了。 “不是说不回来吗?”细细碎碎的女声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我想起了我去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语气淡淡的,就仿佛真的他在去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一样。 “什么事情?”她刁难他。 “木头。” “嗯。” “最近有人欺负你没有?”他开始转移话题。 “你真的会一辈子不让别人欺负我和小樊吗?” “当然。” 可不久之后,当她指着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说霍莲煾她欺负我了,霍莲煾却选择了沉默。 仲夏夜,借着密集的树影,她靠着槟榔树,他终于手触到她胸衣的暗扣,他和她身上都穿着礼服,她和他刚刚从那场为他回来举行的派对上偷偷溜了出来。 透过漫天的树影是六月末的漫天星光,她二十岁,他十七岁。 ☆、第79章 那声“姐姐”让康桥从午后南风引起的那场幻梦中醒来,这个午后她躺在吊床上一边听音乐,一边陪着霍小樊看漫画,这几个晚上康桥都和霍莲煾在一起了。 就像是之前几个暑假一样霍莲煾回到文莱最初的一段时间都较为忙碌,霍正楷开始尝试把霍莲煾带进了社交圈,一些有年轻人的应酬会他都会把霍莲煾带在身边,那阶段霍莲煾整天往外跑。 七月上旬末,霍莲煾假期才真正开始,男女间的事在特属于属于南亚夏天潮湿的夜晚总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这几个夜里他都把她折腾得白天没有半点精神,躺在吊床的几分钟之后康桥就犯困。 被小樊叫醒之后康桥看了下表,她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摸摸额头,一头的汗水,康桥心里清楚那头汗水不是由于天气闷热而产生的,她和小樊现在在避暑凉亭里,由于凉亭经过特设设计凉快得很,霍小樊的保姆和阿巧也在凉亭里打盹,她们额头上没有半点汗水。 “姐姐,你如果困了为什么不回房间睡觉。”霍小樊一边说着一边用他的手摸了摸康桥的额头:“房间有冷气。” 拿起餐纸不动声色把额头上的汗水一一擦拭干净。 之后,康桥勉强打起精神,有一下没一下问霍小樊在功课上的事情,最近霍小樊有一点不开心,因为暑假他能玩的时间很少,姚管家给霍小樊安排了几门补习课,数学、语言、餐桌礼仪。 可怜的小家伙最近可没少发牢骚,正在发着牢骚的霍小樊忽然叫了一声“莲煾哥哥。” 霍小樊的那一声莲煾哥哥让避暑凉亭几个昏昏欲睡的人都睁开眼睛,当阿巧拉着霍小樊的保姆离开时,康桥在心里大约猜到那天晚上的事情阿巧是看到了,当时就在后花园里,她以为后花园里只有她和霍莲煾两个人,晚上差不多九点钟时间,霍莲煾刚刚从应酬会回来,他喝了点酒,当时四下无人,再加上暗沉的夜色她放任他的所做作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在那种地方做,那个空隙刚刚好,树与树之间刚刚好容纳两个人的距离,她那他没有半点的办法,他进入她时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还在,她刚刚从学校排练回来身上还穿着校服,他只是撩起了她的裙摆,她越害怕他越来劲,她紧紧咬着的嘴唇最终在他频频撞击之下叫出了声音,一定是她的声音引来了阿巧,那时他已经不满足从前面进入了,他翻转过她的身体手捞着她的腰,就那么狠狠的贯穿进去,那一下惹得的声音一下子控制不住了,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在花园里肯定一下子听出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散落的头发遮挡在她脸上,她半眯着眼睛。 透过那些发丝缝隙康桥看到穿梭于花间逐渐远去的身影,穿着白色和金色混搭的佣人制服,事后,康桥把这件事情告诉霍莲煾。 霍莲煾对于这件事情表现得漫不经心,他漫不经心的告诉她霍家佣人每一个月拿到的薪水不比那些在大公司上班的高级员工少。 可康桥还是害怕,“要不,我找一个理由解雇她?”说这话时场景已经换了,他在她的房间里,他们离开避暑凉亭,他们在房间沙发上,他们表面上是哥哥和姐姐在给最小的弟弟检查功课。 得到莲煾哥哥的允许之后霍小樊就专注于他的动画片,而她呢,顶着被他吻肿的嘴唇斜斜靠在他怀里,沙发是高背的,假如在看着电视的霍小樊回过头来,就只能看到他的头。 一听到霍莲煾要解雇阿巧康桥慌忙间从他怀里解脱出来,“不可以。” 阿巧是那些人中第一个对他们伸出友善之手的人。 “好,听你的。”他捏了她脸颊:“看来阿巧的工作好像干得不错。” 康桥点头。 “我回去让姚管家给她加薪。” 康桥眉开眼笑,阿巧是单亲妈妈,她的两个孩子现在都还在上学。 这样的相处时光,这样蜜一般的言语,还有他偶尔会带她出去见他的朋友们,即使没有说明身份但属于他对她的维护溢于言表,他总是对她说“听你的。” 这一切一切总是让康桥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偶尔一些想法在她脑子里忽远忽进,当到达很近的距离时她会狠狠甩开,在心里默念着:他发誓了,他用他母亲的名义发誓了。 这会,那些想法又来到她脑子里,结合着不久之前在吊床上那个大汗淋漓的梦使得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触碰,这次她的避开做得很明显,然后惹来他的不高兴,就像是故意要和她对着干似的,在她示意小樊还在这里时不管不顾把手伸进她t恤里,手指在她胸衣外围摸索着,片刻就从他口中说出“粉紫色”,康桥大躁,最近莲煾少爷总是热衷于猜她胸衣颜色。 今天他更坏,他说他得看看有没有猜错,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慌忙从沙发跳了起来。 霍小樊在这里呢,最终,在那个角落里,红着脸让他检查了她的胸衣颜色,红着脸让他的头伸进她t恤里,她今天穿的t恤还蛮大的,粉紫色胸衣被从里面抽出,顶尖所在因为他的吸吮而迅速挺立,手紧紧抓在窗框缓缓的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官上的愉悦使得她大胆的挺起,拼命的迎向他,没有什么可害羞的,她喜欢他的触摸,因为是他,外面传来了霍小樊的叫着“莲煾哥哥,姐姐。”她慌忙推他,他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她的t恤下解脱了出来,离开之前还不忘狠咬她一口,看着霍莲煾离开,康桥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了胸衣。 目光无意间触到排列在橱柜上的那些生活照,排在最前面的是倪海棠的照片,那是一张脸部特写照,照片上倪海棠微微笑着,目光往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康桥和霍莲煾刚刚站着的方向,正在扣胸衣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得抖了起来,好不容易扣上胸衣,低着头离开那个角落,走了几步停顿下来。 伸手,把倪海棠的相架往后推移,然后把别的照片放在最前面。 是夜,康桥没有按照这几个晚上那样一到十点钟就来到霍莲煾房间里,十点十分,霍莲煾把电话打到康桥手机里,他低声问她怎么没有去他房间,她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从电话彼端传来的关切是切切实实的:“我打电话给让医生来?” “不用,不用。”慌忙阻止:“我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 小会时间过去“那你好好休息。” “嗯。” 半夜,康桥又是在大汗淋漓中醒来,睁开眼睛发呆,看天花板,直到眼睛发酸发涩才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有手指抚摸她的脸,力道温柔让她想起某天夜里从她窗户爬进来的黑骑士,没有来由的心安定下来。 只是,黑骑士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比如说他在帮她擦脸的时候,好几次都扯到她头发了,不过效果好像不错,之前汗水带来黏腻腻的触感没有了,擦完脸之后他又帮忙她整理头发,那些被汗水清透贴在颈部上的头发被他逐缕逐缕收拾到她耳后,力道轻柔得让她想哭,整理完头发之后他似乎想离开的样子,手扯住他的手,那声莲煾不知道为什么哽咽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慌。 “别走。”呜咽着。 “我不走我不走。”他说着。 头埋在他怀里手搁在他腰间,沉沉睡去,这次康桥梦里没有出现让她满头大汗慌不择路的梦境。 淡淡的曙光铺在浅色窗帘外,鸟儿们在她窗外叫得欢,此时此刻,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甜一点点的涩,他就在她身边呵,那颗漂亮的头颅紧紧挨着她,眼睫毛可真长,于是,唇轻轻触他的唇,他睁开眼睛,四片嘴唇就紧紧缠在一起,霍小樊进来时他们就在浴室里她的手正贴在浴室墙上承受着他,康桥也不知道为什么霍小樊这么早就出现在她房间里,她也没有料到结果会变成这样,她刚刚脱完衣服想洗澡他就进来了,他说他也要洗澡,她不着片缕让他得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她心里还残留着刚刚在床上的温存,挣扎了几下就听从了他,和她的慌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体更紧贴上她,手盖在她贴在墙上的手上,抓紧,另外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一副他已经卯足力气的样子,果然,那一下简直要直接要了她的命,浴室天花板更加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太坏了,小樊还在外面呢,怎么能?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呜咽着,那个被抑制许久的发音从她口中溢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霍小樊站在了浴室门外,混蛋,霍莲煾这个混蛋,颤抖的声音去回应“小樊,回你房间去。”浴室门外的人没有动,而他的节奏更快,她紧紧咬着嘴唇拼命压制住自己都窜到喉咙口的声音,最终,伴随着那句“好吧”脚步声远去。 事后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身上“以后不许这样。”“好以后不许这样听到没有?”渐渐的“打疼了没?” 离开时,他捏了捏她脸颊就好像在逗弄宠物一样“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我朋友的生日会。” 这一整天,康桥都不敢去看霍小樊,夜幕降临时站在摆满她和倪海棠霍小樊生活照的橱柜前,再一次把照片排列还原成之前样子,她的妈妈排在前面,微笑注视着某一个地方。 粉白色围墙里流传着霍先生有意于和那对姐弟修复关系,可霍先生太忙了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在莲煾少爷身上。 因此,康桥得以大摇大摆的和霍莲煾同坐一辆车从霍家正门离开,当然这种时刻不能太频繁。 这是康桥第二次和霍莲煾坐车一起离开,第一次他们身边还带着霍小樊,这次没有被那些人自动理解为他们要参加的聚会不适合孩子参加。 从康桥打开车门时霍莲煾微微敛起的眉头就知道,莲煾少爷又在嫌弃她的打扮了,妆太浓,可即使是嫌弃霍莲煾也没有说出来,就像之前几次一样看了她一眼之后表情淡淡的。 没有关系,康桥觉得这样挺好,这样一来她就落了一个耳根清净,一般康桥化大浓妆时她的睡眠都会很好,一觉到天亮,霍莲煾也不会来骚扰她,莲煾少爷有洁癖,他说那些大浓妆的女人脸上就像涂着油漆,让人作呕。 七月中旬,在斯里巴加湾海滩上,康桥迎来直接的成人礼。 康桥二十岁生日那天霍正楷为她请来了相师,相师给她挑选了日子,也就是今天康桥迎来属于她的成人仪式。 按照南亚女孩较为传统的成人仪式,在日落阶段站在及到腰间的海水中,周围搁着二十个浮标组成的圆圈,浮标上摆着定制的蜡烛,请来亲朋好友在日落之前朝着圆圈里的人身上扔鲜花,仪式在日落之后宣告结束。 来参加康桥成人仪式的人很多,霍正楷请来了专业的策划团队,沙滩上数十个白色阿拉伯式帐篷、盛装而来的年轻男女、还有穿着制服不停忙碌的服务生都在昭示着这场成人仪式的排场,连姚管家都来了。 姚管家来了,霍小樊来了,周颂安来了,韩棕来了,康桥的所有同学都悉数到场,霍家世交们年纪和康桥差不多能来的都来了。 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号称代替霍正楷出席她的成人仪式的霍莲煾还没有来。 半个多钟头前,康桥偷偷和霍莲煾通电话,知道霍莲煾已经从花店拿到花然后正往着海边赶来,他一再的和康桥保证他会在日落之前赶到。 差不多挂断电话时霍莲煾还说出这么一句“如果日落之前赶不到的话以后我去你房间。” 眼看挂在天边的太阳逐渐收起它的光芒,变成红红的火球,眼看着红红的火球距离海面越来越近了。 眼看,太阳就要西沉了。 来参加成人礼的大多数女孩都是冲着霍莲煾来的,她们的目光不停转向停车处。 康桥表面上维持着看起来对于霍莲煾的到来漠不关心的模样,可目光也不时偷偷的往着停车处,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再给霍莲煾打一个电话,因为再过几分钟她就换上为成人礼特制的衣服,然后走到海水里了。 在康桥想着要不要给霍莲煾打电话的同一时间,霍莲煾的车子正开在往斯里巴加湾叫不出名字的街道上,堵车使得霍莲煾不得不改变车道,沿着导航仪指定的路线他把车子开到现在所在街道上。 越来越窄的路面、没有秩序的摊位、不按照规格摆放的垃圾箱、还有若干从小巷里串出的行人使得霍莲煾不得不放慢车速,他的副驾驶上放着还沾满露珠的鲜花,导航仪纪录着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六分钟时间。 电话铃声响起,霍莲煾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手机屏幕弹出来的木头,伸手想要去拿电话接听耳麦,从刚刚触到耳麦。 从小巷处窜出来的白色身影一晃,霍莲煾下意识踩刹车,紧急刹车带出来的冲力使得耳麦掉落在地上,白色身影和他的车前镜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车轮和地面摩擦带出来刺耳的声音。 车子停在街道中央,霍莲煾解开安全带。 那个时间点,世界达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 刚刚那个白色身影是猫吗?一只白色的猫?刚刚余光中霍莲煾的第一个印象是撞到他车上的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小东西,它看起来小得就像只猫。 霍莲煾一动也不动,潜意识中在等待着什么,然后…… 不是猫,他撞到的不是猫。 一轮红红的太阳嵌在街道两边由旧楼房分割出来的缝隙里,街道尽头有着漫天彩霞,白色的身影立于那轮红日之下。 身材瘦小的女孩站在那里,侧过脸,隔着一片玻璃,四只眼睛对望着。 文秀清给霍莲煾的第一个印象就像是小小生物一般的女孩。 ☆、第80章 隔着车前玻璃,霍莲煾看着站在他车前的女孩,女孩第一时间给霍莲煾的感觉又瘦又小。 目光往下霍莲煾看到穿在女孩身上蓝白色校服,再往下他看到露在蓝色百褶裙下的膝盖,再往下一点他看到了血。 艹,眼看嵌在街道缝隙的那轮红日越沉越下了,拿出印有霍家电话号的名片下车。 一下车,霍莲煾就看到几只落在他脚下的绿蜻蜓,那是一种手工编织品,也许水草刚刚从河里采摘来的它们看起来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 草编蜻蜓一直往车前扩展,不远处是躺着地上被撞得稍微变形的自行车,自行车旁边是条纹布包,一些小动物草编制品从布包裂口处散落出来。 之后是旧得看不清楚颜色的球鞋,再之后是正在捡草编制品的手,手看起来和女孩的形象差不多,很小的样子,那双手沿着地上的草编制品,最终落在他脚下的绿蜻蜓上,手停顿住,没有去捡,就维持着弯着腰的动作。 “嗨。”霍莲煾低声和女孩打招呼。 缓缓的,女孩直起腰来,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 女孩无论从长相乃至身材看起来都像是在路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如果非得找出不同的话,女孩身上的气质让她勉勉强强挤身于中耐看型的那款,就是越看越舒服的那种。 “你没事吧?”霍莲煾礼貌性问着。 女孩看着他,对于他的问题充耳不闻,霍莲煾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女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这使得霍莲煾在心里怀疑该名女孩也许是一名聋哑人。 霍莲煾会一点手语,于是嘴里说着“你能不能走两步?”手也比出说话内容的手势,这下女孩给出了反应,她按照他说的那样走了几步。 除了小腿处小面积的血,从女孩身上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霍莲煾把名片交到女孩手上,手口并用的告诉她去处理一下伤口,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按照名片上的号码给他打电话。 女孩接过名片,点头。 霍莲煾捡起脚边的绿蜻蜓交到女孩手上“刚才的事情对不起,我急于去参加我朋友的成人礼。” 说完之后和女孩礼貌性说“再见。” 撞到她的人是霍莲煾,第一眼文秀清就把撞到她的人认了出来,那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只是让文秀清感到意外的是霍莲煾看起来并不像她印象中的有钱人孩子,骄横、情绪化、高高在上、甚至于无理取闹,脸上随时随地写着我有钱我撞到人有礼,你应该感激我赚到你,起码在医药费这方面上你稳赚不赔。 霍莲煾看起来和那些人不一样,他说话很有礼貌,他甚至于还帮忙她捡起地上的绿蜻蜓,而且…… 让文秀清感到好笑的是霍莲煾好像把她当成聋哑人了。 本着不要去招惹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的念头,文秀清选择对霍莲煾的话不闻不问,可结果他把她当成聋哑人了,然后文秀清发现了一件事情,霍莲煾会手语。 会手语的人一般很有爱心。 文秀清左手拿着霍莲煾给她的名片,右手拿着霍莲煾给她的绿蜻蜓。 引擎声发动时她让开身体,刚刚撞到她的车缓缓和她擦肩而过,文秀清这个时候才想起妈妈还在等她呢,慌忙捡起包把绿蜻蜓连同名片一起塞在包里,扶起一边的自行车。 文秀清沮丧的发现她的自行车被撞坏了。 印在车后镜的人站在那里,白色衬衫蓝色百褶裙,站在那里,那模样遥远得就像是前生曾经见过。 一怔,放缓车速。 那个小小的身影倒在地上。 艹,看着前方那轮即将没入海面的红日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车子往后倒。 霍莲煾把晕倒在地上的女孩抱到车上,往前行驶,穿过那条直街道就到达海湾公路,左拐,导航仪提示着他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远远的霍莲煾看到成排的白色帐篷,沙滩上聚满了很多人,眼前的两条公路往左是往着市区,往右是往着海湾。 目光从海滩上拉回,透过车镜看着车后座的女孩,女孩眼睛紧闭着,一张脸极为苍白,小腿上的血迹面积在扩大。 吐出一口气,车子往左。 手机铃再次响起,霍莲煾伸手关掉手机。 康桥从来就不知道原来日落之时的时间那么的短,短到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站在水里面,无数鲜花朝着她身上抛洒,第一个往她身上丢鲜花的是她的小樊,第二个往她身上丢鲜花的是吴姨,她代表的是她妈妈的身份,第三个往她身上丢鲜花的是韩棕,可怜的韩棕客串了她爸爸的身份。 再之后是周颂安。 直到整个成人礼结束时康桥才惊觉到霍莲煾真的没有来,在打电话给他发现是关机时她都没有想过霍莲煾会缺席她的成人礼。 霍莲煾真的缺席她的成人礼了,这个念头使得她浑浑噩噩的,一步步从海上走到沙滩上。 摄影师在给她拍照面,在摄影师示意下康桥展开笑容,一些人来到她身边和她合照。 微笑,要微笑,现在她是霍家的一份子,以后这些照片都会被存留下来,变成名门望族的一种品位。 最后两位分别和康桥合照的是周颂安和韩棕,看着那两张熟悉亲切的面孔康桥这才由衷的笑了起来。 刚刚拍完照,周颂安的电话响起,接完电话之后他和康桥说我得会学校去了,离开时他的唇触了触她的鬓角,嗟叹:长成大姑娘了。 康桥低头清理鞋子上的沙子时戴在鬓角的扶桑花掉落在地上,一只手把花捡起,扶桑花再次回到她的鬓角。 后来,康桥听说过这样的一种说法:在女孩子成人礼当天戴在鬓角上的扶桑花掉落时,那个捡起扶桑花并且把扶桑花戴回女孩子鬓角的男人在日后将会成为女孩子的伴侣。 这一天,帮她捡起扶桑花的人是韩棕,把花戴回她鬓角的韩棕说康桥你今天很漂亮,她和他说谢谢。 那个时候他和她都不知道这样的典故,即使那时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那个时候她在他眼中是妹妹一般的存在。 而她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年纪里很难去相信那些冥冥中的事情。 夜幕降临,因为霍莲煾的缺席让康桥的心宛如那厚厚的暮色。 这一天,霍莲煾才知道原来日落也就是一个眨眼之间的事情,他拐过那个路口,那轮红日就落在了海底。 车子停在医院时,整片天空被暮色吞噬,他错过了康桥的成人礼。每一个人一生就只有一次的成人礼,多年后他才懂的。 属于她生命中的那些需要用心去珍惜呵护的瞬间,他错过了太多。 站在医院的vip室里,霍莲煾想给康桥打一个电话,才发现他手机放在车上,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霍莲煾啼笑皆非。 被他送到医院的女孩昏迷原因竟然是饿晕的,一种胃部空气堵塞引起的昏厥,一般这种征兆会在那类生活有压力的人身上发生。 饿晕,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离开医院时霍莲煾脑子里出现那位女孩模糊的身影,很瘦很小。 成人礼完成之后就是吃喝玩乐时间,几百人聚集在游艇上,他们穿着华服年纪和她差不多,康桥知道在这些人中那么一小部分人知道她和霍莲煾的关系。 在这一小部分人当中就大约有五六位女孩,现在这五六位女孩围在一起组成了小社团,她们手里拿着红酒杯看着就像是在聊天的样子,聊天的姿态无不在透露这我们在说一些高雅话题。 她们的目光频频往着康桥这里看,康桥很容易的那些目光看到了幸灾乐祸:嘿嘿,你在霍莲煾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霍莲煾出现时康桥正在和韩棕聊天,他们站在游艇最上层的眺望处,迎着海面,本来他们聊得还算开心直到霍莲煾出现。 “你们认识?”霍莲煾紧挨着康桥。 “是的,我和康桥很早就认识了。”韩棕回答。 霍莲煾很小的时候到新加坡去偶尔霍老先生会带他到韩家,韩棕和霍莲煾还算熟悉。 眺望处从之前的两个人变成三个人,霍莲煾的出现打破了康桥和韩棕之前的聊天话题,霍莲煾开始讲韩棕关于一些康桥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韩棕在十来岁时偷亲女孩子脸被女孩子喷辣椒水,比如说韩棕小时候因为某种不明病因会产生脸部肌肉抽搐,比如说韩棕一说谎就会脸红等等等这些糗事。 霍莲煾的话让韩棕表情尴尬。 借口回房间穿衣服康桥对那两个人说“你们继续聊。” 刚刚回到房间霍莲煾就紧随其后,鲜花搁在一边他就从背后环住她,嘴里叫着木头。 “木头别生气,如果你想的话我带你在萨摩亚去,我算了时间到那里还来得及,到那里之后我再为你举办成人礼,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乱七八糟的那些人。” 康桥从来不认为她是一个心软的人,可那一刻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当听说他在来参加成人礼途中车子遇到事故她心里慌得不知所措。 把他全身检查各遍,嘴里更是语无伦次说着你有没有伤到,有没有到医院检查。 “嘘——”他环住她,重新把她框固在他怀里:“我没事,我就无意间撞到一个倒霉蛋。” 安静呆在他怀里,也不再为他没有出席她的成人礼生气,那只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 霍莲煾似乎对那个被他撞到的倒霉蛋不想多提的样子,康桥还记得多年前那位死于高速公路不知名的女孩,在她频频追问下他才说出被他撞到的人没事,现在那人还住在医院里,不过不是因为被撞伤住的医院。 “我们走。”霍莲煾拉住她的手就往着门口走去。 “要去哪里?” “去偷一艘船?” “要做什么?” “去萨摩亚,这个世界上最晚度过新年的国家。”他说得一本正经得:“你可以在那里再举行一个成人礼,这样一来你就度过了两个成人礼。” 她才不想去呢,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他顺势一带,把她带到他怀里,“真的不想去?”她摇头,他最近几天都在凌晨时间才回家,难得有这样的相处时间,她缩在沙发里承受着他的亲吻爱。抚,双双从沙发跌落在地毯上,他撩起她礼服裙摆时响起了打开房间门的声音,此时康桥才想起她和霍小樊今晚被分到同一个房间,这会儿小家伙肯定是因为等不到她然后到房间来找她了,果然伴随着那声房间门关上的还有霍小樊的那声“姐姐。” 慌张间脚就朝着霍莲煾踢去。 霍小樊出现时康桥已经整理好礼服了,只是莲煾少爷的脸色很不好,她那一脚用的力气可不小。 康桥打开房间门,霍小樊站在她身边说着莲煾哥哥晚安,霍莲煾站在房间门缝隙和霍小樊说再见,说完再见之后他头往着她这边侧,低低在她耳边“我在房间等你,快点来。”她垂下眼睛低低说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那声“嗯。” 十一点,康桥蹑手蹑脚离开房间。 来参加成人礼的男嘉宾房间在女嘉宾房间的上一层,派对还没有结束,随着灯光被调暗,那些人玩得更为的放肆,顺手拿走服务生托盘上的鸡尾酒康桥往着楼上走去。 霍莲煾的房间处于游艇的独立区域,通往他房间的走道空无一人,忽然伸出的手接过她手中的鸡尾酒,她并没有慌张,她对于他气息已经再熟悉不过,走道处有一个凹下去的设计,她被推到了那里,背部刚刚触及墙他的唇就贴上来了,带着水果味的津凉液体过度到她口中。 凹下去的墙上有方形的烛台,空了的酒杯被搁在烛台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离开酒杯去拉她的手,双手被他举到头顶上,再之后他的手撤掉那薄薄的一件,来到她臀瓣上做着暗示性很强的动作,“等回房间再”她紧紧合并着腿“等不及了。”抵住她的已然昭然若揭,可这里是公共场所,“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她缩着身体,极力避开他的僵硬所在的抵触。 “我已经让人在外面看着了,没有人敢到这里来。”“要是万一”“不会有万一”“可”“嘘,别说话?嗯嗯?”他用很多很多的鼻音把她嗯得晃神了,把她哄得乖乖打开腿,他就这样迫不及待冲了进去,这个混蛋每次都这样,就不会温柔一点吗?就稍稍温柔一点也是好的,最后留下她脑海里的是她紧紧缠住在他腰间的腿,那个被打破的酒杯,属于他在她耳畔溢出的那声“木头”满带被餍足时的欢愉,这一切一切导致她忽略了因为强烈的冲撞所带出来火辣辣的疼痛,累及的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侧过脸去看从空无一人的走廊处透露近来的光。 一个夜晚的时间有多长?有时候康桥觉得一个夜晚也只是一个梦醒时分,有时候又觉得特别的长,就像这个晚上属于两具年轻的身体所迸发出来的能量无穷无尽,怎么都要不够似的,也怎么都给不够似的,她总是拒绝不了他,在他的要求下躺在浴缸里,打开腿手紧紧的抓住浴缸沿让他进来,凌晨时分,身体刚刚从水里捞出来,那件有着他味道的宽大t恤套在她身上,被他抱着来到沙发,这一天成人礼的那些仪式把她折腾得够呛,不久前在走廊他也把她折腾得够呛,浴缸也是,他都不知道他多凶狠,好几次都快要把她撞得要缺氧。沙发可真柔软,她的身体刚刚一触到沙发眼皮就发沉,迷迷糊糊中那件t恤被脱下,他如小猫儿般吮住,他的唇瓣柔软,直把她逗得不停的从鼻腔哼出“唔””嗯”来表达那种宛如冬天里头太阳下的欢愉,眯着眼睛嘴里叫着他的名字,他就这样忽然冲了进来,迷迷糊糊中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她的脸已经被他频频顶到了一次次和沙发背开始做出最亲密接触,还没有完全干的头发又被汗水浸透,他又把那件t恤重新穿回她身上,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这下她终于可以睡了吧,迷迷糊糊间身体被翻了过来,然后那具身体就这样叠在她背上,意识到什么时她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在她身上的那件t恤又没了,依然是那样没有经过任何的前戏他就从后面冲进去,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天差不多要亮了,推了叠在她身上的人,几声霍莲煾之后他的手来摸她的脸,之后沿着脸往下,找到握住捏了几下,这个混蛋,“我回房间了。”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她把声音再提高一点“小樊在房间等我。”霍莲煾这才放开手。 带上房间门,整理好礼服再走两步,康桥看到昨晚被打碎的那个酒杯,脸开始发烫了起来嘴角悄悄扬起,刚刚扬起的嘴角迅速因为停在玻璃碎片边的高跟鞋凝结住。 走了一个雅子多了一个雅拉,霍莲煾身边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 这黎明时分,站在康桥面前身材高挑的女孩名字叫做高雅拉,是目前最被媒体们看好最终会成为霍莲煾女友的人选。 如果霍莲煾是天之骄子的话,高雅拉就是天之骄女了,在东南亚但凡a级景区都有高雅拉家族创建的主题乐园。 “嗨。”高雅拉举起手。 这会康桥想速战速决,揉了揉脸:“你该不会以为我一整夜呆在莲煾房间里只是纯聊天吧?” 她摇头,说:“你们的关系我早就猜到了。” 康桥猜也是,不过她不担心,那些人都是聪明人,什么是该讲的什么是不该讲的他们心里明白得很。 这样一来更好,提前裙摆康桥和高雅拉说一声早安就往着出口处走去。 从她背后传来的说话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和霍莲煾相似,轻飘飘说着“如果你是现在式,那么我就是未来式。” 敛眉,脚步依然延续着之前的频率往前。 “十七岁的莲煾让你进他的房间,二十七岁的莲煾还会让你进入他的房间吗?” 脚步稍稍慢了下来。 “我刚刚说的就是未来。” 这个瞬间,康桥有种谁在她的后脑勺里轻轻的敲打一下的感觉。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和莲煾不会有好的结果的,一旦你们的关系曝光就会变成了妈妈和爸爸有一腿,女儿和儿子又有一腿类似状况,那些人管这样的状况叫做丑闻。” 光从走廊尽头渗透了进来,康桥加快的脚步往着光源处走去,把高雅拉的声音远远甩在背后。 ☆、第81章 那一觉睡得可真死,用霍小樊的话来说姐姐睡得就像只猪,在霍小樊的唠叨声中康桥勉强睁开眼睛,用眼神警告霍小樊你的话真多。 “姐姐你又去种树了吗?”霍小樊摸着她的脸:“本来我想让你陪我看日出,可莲煾哥哥让我不要叫你,他说你需要休息,然后莲煾哥哥就陪我看日出了。” 翻过身去,康桥不然霍小樊看到自己发烫的脸。 参加昨晚派对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小部分人还留在游艇上,派对策划专程请来了素食搭配大师,没有离开大多是留下来听课听课的女孩子。 康桥出现时素食大师的课程差不多讲完了,她的座位被安排在高雅拉身边,高雅拉一如既往的和她亲切打着招呼,康桥回以同样亲切的笑容。 她和高雅拉之间的互动看在那些不知情的女孩子们眼中俨然变成另外一种意思:霍莲煾的绯闻女友和他的家人互动良好。 互动良好?这位在不久之前还跟她示威来着。 看着自信满满的高雅拉,康桥心里一动,在康桥的要求下高雅拉把一杯果汁交到康桥手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当霍莲煾出现时高雅拉手里的果汁往康桥身上泼。 康桥和高雅拉站在那里,眼睛都在看着霍莲煾,霍莲煾的目光从她被泼到果汁的衣服上转到高雅拉脸上,没有给高雅拉任何解释机会,霍莲煾分别把两杯果汁往着高雅拉头上倒下。 这件事情的结果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一直变是女孩子们上洗手间爱谈起的话题,都是高雅拉一个人对霍莲煾单相思,霍莲煾一点也没有把高雅拉放在眼里。 回去路上,霍莲煾开车,康桥和霍小樊坐在后车座上,有好几次霍莲煾透过车镜看康桥时都康桥都选择避开。 差不多到家时霍莲煾放慢了车速,淡淡说一句“没关系,只要你看不顺眼的我都会帮你教训她。” 其实给高雅拉下完套之后康桥就后悔了,霍家和高家有生意来往。 “别担心,不会发生你想的那些事情。”就像是听到她心里说的话一样,霍莲煾说:“雅拉脑子好使得很,我保证过几天她会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雅拉,叫得可真亲热,趁着小樊不注意康桥找准位置隔着车镜朝着霍莲煾呲牙。 这个时候霍莲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康桥,你和韩棕认识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具体又是怎么认识的?” 还没有等康桥回答霍莲煾手机就响起,霍莲煾接起手机,透过车镜康桥看到霍莲煾微微敛起的眉头。 “从医院跑了?”他稍微提高一点声音。 霍莲煾挂断电话时车子已经开到了霍家门口,停车,霍莲煾和康桥说他得到医院去一趟。 拉着霍小樊的手下车,车门刚刚一关上车就迅速掉头。 站停在那里康桥看着车子远去的身影,心里模糊想着是谁从医院跑了呢?霍莲煾表现出很急的样子,他甚至于没有回答她刚刚问他是谁从医院跑了的问题。 看着空空如也的床位霍莲煾有些头疼,刚刚接到医院电话,他昨天撞到的女孩在中午时间忽然不见了。 今天早上女孩的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打开女孩子病房房间时,发现已然人去楼空,然后他把电话打到霍莲煾手机上。 医生告诉他女孩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女孩韧带有中度拉伤,近阶段不适合承受类似于搬运、奔跑、跳跃等等此类常常出现在生活中的事情。 不过,好在女孩子在离开之前留下她的家庭住址。 文秀清,女孩名字叫做文秀清。 一个多小时后,霍莲煾站在文秀清家的楼下,那幢旧居民楼给他的感觉是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随地会塌下来似的。 乱七八糟的电线、晾衣架、生锈的防盗窗、以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都让霍莲煾有随时随地想离开的念头。 转过身,脑海中若隐若现的浮现出那抹小小的身影,心里咒骂着往着那条狭小的巷子里走去。 这里甚至连电梯也没有,水泥制作的楼梯窄小空气不畅通,如果不是昨天的那场事故霍莲煾还从来不知道文莱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按照文秀清提供的门牌号霍莲煾停在三楼最末端的房间门口,伸手,按下门铃。 门铃声响起时孙丽君正在煎药,侧耳细听,门铃声的节奏让她心里稍稍松下一口气,不是那些讨债的人,那些讨债的人按门铃的声音总是又急又快,一串串的。 再侧耳细听,也不是像是附近恶作剧的孩子,那些恶作剧的孩子按门铃一般都是杂乱无章的。 自然也不会是秀清,秀清那孩子很乖,她每次都是自己带钥匙出去。 按门铃的声音间隔几秒响一次,不急躁有规律,一听就像是极有教养的人。 孙丽君年轻时曾经在有钱人家的家里帮佣过,她熟悉那些有钱人的品行,他们受过高等教育他们注重修养,那些修养无处不在的体现在他们生活中的小细节上。 透过猫眼孔孙丽君看到了按门铃的人,第一眼就看到的是穿在那个人脚上的名牌鞋,名牌鞋是男式的。 目光往上孙丽君看到名牌皮鞋主人的漂亮面孔,那是个男孩,男孩不仅漂亮而且相当的年轻。 再细看几眼,孙丽君觉得站在自家门口的漂亮男孩看起来有些面熟,把眼睛再往猫眼孔凑近一点,仔细看—— 一愣,之后孙丽君心里砰砰的乱跳了起来,不过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有点不相信那样的人在某一天会出现在家门口。 站在她家门口的人住在斯里巴加湾最漂亮的房子里。 再细看几眼,整理好衣服,孙丽君打开门。 随着那扇门的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刺鼻的中药味,给霍莲煾开门的是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站在门口:“请问这是文秀清的家吗?” 房间格局小得可怜,床、餐桌、电视、沙发统统的往一个空间塞,中年女人问他你是我们家秀清的同学吗? 霍莲煾有点不相信自己会在那个格局小得可怜,又充斥着刺鼻中药味的房间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 那位中年女人把他误以为是文秀清的同学,然后一个劲儿要求他帮帮她的秀清,她说她女儿在学校老是被欺负,而且每次被欺负了回到家里从来都不说,她说她的女儿从小品学兼优,不是那种会惹事的孩子。 就像是怕他不相信她的话一样,中年女人硬是拉着霍莲煾去看文秀清从小到大得到的那些奖章奖状。 她还让他看文秀清的照片,寥寥几张照片里年纪不同,背景不同,发型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挂在文秀清脸上的笑容,纯粹恬淡。 然后,霍莲煾听到中年女人忧伤的嗓音“秀清的爸爸在她四岁时杀了人。” 离开文秀清的家霍莲煾感觉有些闷,排列在走廊的垃圾桶,从摇摇欲坠旧楼望上去的天空,无一在释放着一种坏情绪。 然后,他想到照片里的文秀清,蓝天白云下笑得一如既往得模样。 后来,霍莲煾再回想起这一刻时,他想起了这个世界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母亲”角色,倪海棠是一种类型的母亲,而那个叫做孙丽君的也是一种类型的母亲,前者让人反感,而后者让人毛发悚然。 离开时霍莲煾没有把文秀清的事情告诉孙丽君,也没有澄清他不是文秀清同学,眼神凄楚的中年女人让他很容易把她和接受外婆帮助的那些在低层挣扎的人们联想在一起。 给霍莲煾带路的是剪着锅盖发型的小男孩,小男孩是文秀清的邻居,就像是怕他找不到文秀清似的,孙丽君给了那个小男孩几块糖。 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嘴里好几次提到秀清姐姐,当霍莲煾从小男孩口中听到“我长大了要和秀清姐姐结婚”类似这样的话时不由得勾起嘴角。 那个小广场距离清真寺不远,附近的商场加上清真寺小广场上倒也热闹,远远的霍莲煾就看到了文秀清。 霍莲煾从文秀清妈妈那里得知因为她最近几天老毛病犯了,无法再摆摊,于是摆摊的任务就落在文秀清身上。 长方形装有轮子的玻璃货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手工制品,文秀清背着昨天那个条纹背包,手里拿着手工制品在那里叫卖“一只手工蜻蜓十林吉特,三个手工蜻蜓二十林吉特。” 顺着那双浅卡其色的鞋文秀清看到霍莲煾,看清楚是霍莲煾之后慌忙止住叫卖声,在他注目下呐呐的“是你。” “原来你不是哑巴。”他淡淡的说着。 干咳几句,文秀清忽然想起她今天中午从医院逃逸的事情,她猜到霍莲煾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留下地址了,我不是故意的。”干巴巴说着:“那个房间一看就是很贵的样子,我没有钱。” 很近的距离,文秀清看着霍莲煾眉头微微敛起,这是她见过的把皱眉头这个动作做得如此漂亮的人。 “我没有钱,起码现在没有。”说这话时文秀清心里一片黯淡:“我这样说你懂吗?不是不想还,而是现在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文秀清的话让霍莲煾心里啼笑皆非,就因为这样她从医院逃出来? 揉着眉骨:“没人让你付医药费,昨天是我撞到你,是我把你送到医院去的。” “可……”又是那种干巴巴的声音:“可医院里的护工说我是饿晕的。” 这下,从哭笑不得变成了啼笑皆非,霍莲煾觉得他没有办法再和眼前的人沟通下去了,目光落在她膝盖上:“你脚还行么?” “什么?” 指着她的脚:你跑几步看看。 文秀清按照他要求的那样跑了一小圈,最初是跨大步但渐渐变成小碎步,然后停在他面前。 “脚疼了?” 她点头。 霍莲煾伸手,手朝向文秀清,几步之后霍莲煾才发现自己正拉着文秀清的手,放开,面对着文秀清疑惑的表情。 “你得到医院去一趟。” 霍莲煾把医生交代的话如数搬出,末了添加了一句:“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情,是我撞到你,理所当然的医药费由我来出。” 霍莲煾觉得他已经讲得够没明白了,可文秀清还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艹! “文秀清!”霍莲煾加重声音。 文秀清看了她的玻璃货柜一眼,低低说出:“我得把那些东西卖完,不然明天没钱交电费,也没钱……” 说到这里文秀清声音越发的低,低得霍莲煾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这是文秀清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有着如此窘迫的感觉,最后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就看着他的鞋,很漂亮的鞋,第一眼就让人联想到描着精美花纹金色的圆形天花板,闪烁着琉璃光芒的水晶吊灯,妈妈总是和她说这些,妈妈说有钱人的世界就是那种样子的。 他在打电话,打完电话之后安静站在那里。 这时有游客问文秀清手工品怎么卖,最终她做成那笔生意,把二十林吉特放在包里,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霍莲煾,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此时厚厚的暮色来到这片广场上,站在那里的霍莲煾看起来和谁都不一样,不再去看他,文秀清继续和过往的行人游客兜买手中的手工艺品,只是她发现自己叫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从容不迫。 小会时间,广场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走到霍莲煾那里,他们低着头听霍莲煾说话,然后来到她的摊位前,其中一个拿起计算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文秀清有些措手不及,那几个人把她货柜里所有东西都一一装到一个大麻袋里,再然后他们把一叠钱强行交到她手上。 那些人转身想离开时文秀清拽住那只麻袋,此时霍莲煾走了过来。 霍莲煾说:“他们是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你的那些东西会被送到孩子的手上。” 霍莲煾的话让文秀清心里那种窘迫更盛,手依然紧紧拽住麻袋,就像是熟知她的思想一样,霍莲煾拉开麻袋口。 “很漂亮,我想孩子们会很喜欢它们。” 说完之后霍莲煾还从麻袋里挑出一只竹蜻蜓。 那时,霍莲煾的话让文秀清没有来由相信着,这些东西最终真的会送到孩子们手上去,受到孩子们的喜欢。 手从麻袋边沿处垂落下来。 那些人逐渐远去,文秀清呆呆看着空荡荡的橱柜。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慌忙抬头,在她抬头的第一眼间她看到属于他眼底里的困惑,眼神没有意识的撞在一起,又不约而同的别开。 车子往着医院行驶,那只翠绿色竹蜻蜓就放在方向盘上面那块位置。 从离开广场到上车霍莲煾一直都没有说话,文秀清也不敢说话,眼看距离医院越来越近了。 终于,文秀清鼓起勇气。 “你学过手语?” “嗯,学过一点。” “是因为家里人吗?或许……” 霍莲煾打断她的话:“不是,我外婆的慈善基金有几名员工是聋哑人,为了方便和他们沟通我学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霍莲煾这样的话让文秀清心里很高兴:“你外婆一定是很善良很有爱心的人。” 许久—— “我外婆不在了。” 车厢里的气氛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压抑了起来,这让文秀清心里不知所措,喃喃说着:“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很黯然的嗓音:“我外婆等了我很久时间,为了等我她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可我还是没有能够见上她最后一面,就差那么几分钟时间。” 这个早上,康桥如往常一样打开霍小樊房间,霍小樊还在睡觉,康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晨光渗透到房间里。 站在窗前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看霍小樊。 康桥赫然发现霍小樊枕头边放着一只草编的手工蜻蜓。 东南亚的河岸水草滋长,老一辈人会从河岸挑来颜色最好看的水草,在闲暇时光里用水草编织成为各种动物形象,久而久之那种技能变成一门可以换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手艺。 现在,能看到这样的手工草编制品已经很不容易了。 窗外的晨光抖落在那只绿色蜻蜓上,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它就会抖动翅膀,从房间飞走。 ☆、第82章 康桥记得霍小樊八岁这年是多灾多难的,经历过便利店风波之后又迎来从塔台上摔落下来的意外事故。 过完成人礼的第三天,黄昏,康桥眼睁睁的看着霍小樊的脚踩了个空,从塔台楼梯上就像是一颗皮球一样滚落下来。 霍家庭院有几处塔台,圆形粉白色立于大片绿树中,其实那种塔台没有什么用处就仅仅是为了美观而存在,那个傍晚霍小樊拿着新买的望眼镜登上塔台,说是为了看小鸟,这个时候是鸟儿归巢的时间。 听了阿巧的话康桥不放心,等康桥找到塔台时刚好见到霍小樊从塔台楼梯滚落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霍小樊只是摔伤了手和腿,可即使是这样也足以把康桥吓得魂飞魄散,在霍小樊摔伤次日,她先是把霍小樊臭骂了一顿然后再抱着他乱没有形象的嚎啕大哭,在她嚎啕大哭时霍小樊却在和站在一边的霍莲煾扮鬼脸。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康桥都在医院陪霍小樊,在霍小樊摔伤的第三天霍正楷也到医院来看望霍小樊,八岁的孩子有着属于他的固执,对于霍正楷的到来霍小樊依然采取之前的那种态度,就仿佛站在他面前是陌生人。 医生给霍小樊拆掉手上护具的当天,霍小樊的那句“莲煾哥哥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让康桥一下子惊觉,她好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霍莲煾了,一个礼拜?不不,肯定不止一个礼拜。 康桥细细想她和霍莲煾最后见面的时间,那一次是在车上,霍小樊住院的第三天晚上,霍小樊睡觉之后他们在医院的林中小径散步,那晚月色很好,借着树影他吻了她,那个吻一发不可收拾,最终他们来到他车上,在最紧要关头时她没有让他进去,那时她觉得心里发慌,觉得小樊那样她还和他做这样的事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那天在车上,她第一次用手帮忙他解决,她记得最终那滚烫的液体落在她手上时她的惊慌失措,而他也好不到那里去,有洁癖的莲煾少爷又恼又怒,不过他最终还是拿出餐纸把她的手一一擦拭干净。 再之后他陪着她来到洗手间,洗手间的镜子里印着她和他两张红红的脸。 再之后呢…… 再之后他把她送到病房房间门口,停在房间门口他很忽然的问出一句“木头,你有一天会因为小樊狠狠踹我一脚吗?”她随口应答“当然。” 康桥记得不久之前就因为霍小樊的出现把莲煾少爷从沙发揣在地上去。 在康桥以为霍莲煾的话是和她开玩笑时他忽然说出一句“我是说往心上踹。” 康桥一愣,一愣之后选择踮起脚尖,唇想去找寻他的唇,用之前的方法蒙混过关,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无法回答。 他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她,那一眼意味深长。 这一路回来她总觉得属于他们彼此之间有着若有若无的涌动,那种涌动说不清道不明,让她心里发慌,于是她期期艾艾的说莲煾等下次,小樊他现在这样我不好意思。 他什么也没说,就捏了捏她的脸,趁着他手指来到她唇瓣,她牙齿轻轻去刮擦,然后说出一番让人脸红耳赤的话,天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怎么会说出那么大胆的话“下次不用手,改用别的。” 那时,她以为她的话会惹来他的高兴,据说男孩子们都喜欢那样,可就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样他只和她说了一句“早点睡。” 霍莲煾的反应让康桥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丢脸,顿脚,很冲的甩门,在甩门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来自于他的叹息:你总是这样—— 次日康桥故意不接霍莲煾的电话,不接电话的原因不是因为生他气,而是觉得医院是公共场所,她总觉得冥冥中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每天来看小樊的人很多,那些人中很多康桥都不认识,她每天要应付那些人很吃力。 而且康桥每天需要花上一个小时时间到学校去彩排,今年康桥参加了学校合唱团,在即将到来的学校周年庆典她们的合唱团将压轴演出,她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通常一到晚上身体一沾到床就呼呼大睡。 所以康桥没有留意到霍莲煾有多久没有出现在医院里了。 康桥听到霍小樊说霍莲煾几天前曾经来看他,那时她不在,霍莲煾逗留了差不多五分钟时间就走了。 康桥翻看日期之后才知道她和霍莲煾已经有八天时间没有见面了,康桥这才想起这八天里她有几次往他手机里打电话,但霍莲煾的手机都处于无人接听状况。 她和霍莲煾八天没有见面了,这八天里他们没有通过一次电话,这个认知使得康桥心慌意乱,也顾不得一边的霍小樊拿起手机直接给霍莲煾打电话。 康桥还是没有接通霍莲煾的手机。 再打,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终于手机接通了,那声“莲煾”康桥叫得有点慌张。 可回应康桥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声音,代替霍莲煾接手机的是高雅拉,在听到高雅拉的声音时康桥第一时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下午三点钟时间,康桥心里稍稍松下一口气,再听到来自于电话背景的金属音乐声混合着男孩女孩们的尖叫声时康桥彻底放下心来。 “让霍莲煾接电话。”康桥和高雅拉说。 “恐怕不行,我们现在在海上,莲煾现在正在为大家表演摩托艇花式穿越。”话说到这里高雅拉尖叫了起来。 那声尖叫大约是献给表演摩托艇的人吧。 霍莲煾会表演摩托艇这让康桥有点意外,霍莲煾和他朋友们玩时大多时间是安静的,他的朋友们疯,他就在一边静静看着,眼神很冷很淡,也只有在公共场合时霍莲煾才会堆上另外一张面孔。 “那我挂了。”康桥打算挂断电话。 “别——别挂。”那边传来高雅拉急急忙忙的声音。 皱着眉头。 “莲煾会表演摩托艇这听起来有点奇怪吧?”高雅拉声音里透露着浓浓的幸灾乐祸:“那是因为来了新客人,霍莲煾现在正在给我们的新客人表演呢。” 新客人? “莲煾的穿越动作漂亮极了,姐姐没有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心里还在想着高雅拉口中的新客人是谁,不过那时在康桥心里想的是那大约是一些重量级权贵人士的孩子。 晚上九点左右时间,康桥终于接到霍莲煾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的三秒钟里她和他居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那沉默又惹来她一阵心里发慌。 急急忙忙说:“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雅拉告诉我了。”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瞬间康桥强烈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改变了,心里越发发慌,发慌之后是委屈,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委屈,说:“小樊今天脱掉了手护具。” “那很好。”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 “可你没有来。”她说,声音里头多多少少带着一丝丝控诉。 “你就为这个打电话给我?” 康桥一呆,其实不是的,其实康桥心里想让霍莲煾明天看她的表演,那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她想让他坐在台下,不需要带上鲜花,不需要摇旗呐喊,就在台下看着她。 不,不是,刚刚想说出口,康桥就听到来自于从霍莲煾电话那头传来的那声“霍莲煾。” 那是一个女声,声音清亮,正因为声音清亮的缘故,传到康桥的耳边特别的清楚,这样的情况康桥不是没有遇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她觉得从霍莲煾电话背景的那个清脆的女声一下子把她的耳膜震得有点发麻。 然后她听到霍莲煾和她说改天我找一个时间去看小樊。 康桥回应霍莲煾的是:莲煾,你现在还在海上吗?你还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康桥心里想着。 “我朋友在叫我,我挂了。” 拿着电话,喃喃的,好好。 许久许久,康桥才挂断电话,挂断电话之后康桥才想起她还没有把话说完,她没有说出“莲煾,我明天能来学校看我表演吗?”。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很多人都认识霍莲煾,学校的女孩子们很多都喜欢霍莲煾,要是霍莲煾出现在那里的话说不定会惹来闲言闲语。 那时康桥想莲煾少爷可是有脾气的,说不定他在生她的气,这段时间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小樊身上了。 那时康桥想,表演结束了再去找霍莲煾,那时康桥想找到霍莲煾之后就一个劲儿的亲他。 这是她对付他的绝招,想到这里康桥咧开嘴,那可是一头随时随地会发。情的小雪豹。 次日,康桥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站在霍小樊面前,一副霍小樊快夸姐姐好看的表情,从昨晚霍小樊就因为腿护具还没有拿掉不能去看她表演而闷闷不乐着。 “霍小樊!”康桥警告到。 霍小樊这才做出一副姐姐好漂亮的表情。 接过吴姨交给她的包康桥说了一声“吴姨再见”霍小樊住院之后康桥就没有回过家,康桥本来想问吴姨最近霍莲煾怎么样可想了想,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位精明得很。 斯里巴加湾女中门口长长的车队昭示着这所百年名校的人气,康桥并不喜欢学校的周年庆典,这一天看在康桥眼里是别人家的大团圆日,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组成的小团体随处可见,往年还有一个倪海棠可现在没有了。 下车,保持着和以往的一样木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往着前面走,在学校门口康桥见到穿着正经八百,怀里捧着花束的周颂安,就那样靠在那里朝着她笑,那笑容配上穿在他身上小一号的正装,显得有点傻气,不用猜,周颂安现在穿的正装一定是借来的。 板着的脸挂不住了,她也朝着他笑。 那笑容里头多多少少带着无奈。 周颂安把花交给康桥:“我出现得及时吗?” 康桥点头。 “今天真好看。”他触了触她额头前的刘海:“可惜我弄不到入场券,不然我就可以看你表演了。” 康桥有入场券,可她不能给他,一些东西她真的要不起。 站在那里目送着周颂安开着那辆二手车离去,直到消失不见,回过头来康桥重新板着脸,目不斜视往前走。 可以容纳数万人的礼堂坐满人,寥寥可数的几个空位有两个属于康桥,学校给了康桥两张入场券,可惜康桥都没有办法把她的入场券送出去,她不知道应该把它送给谁。 霍正楷压根不知道有周年庆典这件事,霍小樊腿受伤了,霍莲煾…… 霍莲煾,霍莲煾!康桥勉强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想这个名字,待会她还要表演。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表演在一次次的掌声,一次次帷幕分开合上中终于宣告即将落幕,站在台上谢幕时康桥忍不住去看那两个座位,空空的,很刺眼。 后台的女孩子们都在补妆,因为接下来还有合照环节,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康桥有点烦。 距离照相环节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康桥离开后台,她得找一个地方透气,通往园林区得经过道具室。 从道具室传来的熟悉声音使得康桥放慢脚步,那个熟悉的声音若隐若现隔着一堵木板墙渗透了出去。 停下脚步,凝神,侧耳细听,声音又没有了,周遭只有移动道具时留下来的声响,在那些声响中康桥都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幻听。 霍莲煾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一定是浑浊的空气让她产生了幻听。 呼出一口气,重新移动脚步,脚步在即将越过道具室的那扇门时从门里匆匆忙忙出来的人结结实实的和康桥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位女孩,和她撞在一起的女孩嘴里还在笑着,笑声清脆。 随着那么一撞,一张印有斯里巴加湾六十周末庆典标志的后台许可证掉落在康桥脚边。 捡起,看清楚许可证上的名字时康桥下意识的顿了顿,模糊的记忆板块因为许可证上的名字清晰了起来。 如果康桥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二次捡到眼前的人遗落的东西吧? 文秀清。 拿着许可证康桥直起腰来,对上一张略带尴尬的脸,那张脸在目触到她时一愣,迅速的一脸笑盈盈。 “是你。” 把许可证递给文秀清,文秀清手里拎着垃圾袋,从她打扮以及那张许可证康桥大约猜到文秀清是这场周年庆典的志愿者之一。 文秀清接过康桥递给她的许可证轻轻说一声谢谢。 笑了笑,即将说出来的那声“再见”因为近在耳边的熟悉声音忘却在口中,循着那个声音康桥看到出现在道具室门口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声音的话康桥大约也不会关注到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的打扮在这片后台里随处可见,大衬衫牛仔裤,工人帽,口罩,看起来就像志愿者之一,但看起来也像是来帮忙女友干活的普通男孩。 这个人嘴里叫着文秀清的名字,就在这样骤然出现在康桥面前,被工人们和口罩遮挡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另外一个人,而是直接找到文秀清。 “文秀清,你倒垃圾怎么倒那么久?” 文秀清侧过脸冲着那个人甜笑:“我遇到熟人了。” 然后那双眼睛才懒懒转到她这边。 四目相对。 那从口罩里渗透出来略带讶异的“你这么在这里?”让康桥心里寸寸成灰,当确认是他时她还以为霍莲煾是为了她而来,还以为他偷偷躲起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多傻! 目光顺着霍莲煾的眼睛往下,她看到他的一双手手戴着手套,当看到他手套上布满了粉尘时。 心如刀绞。 霍莲煾的房间每天要清理三次,三次分别为早、中、晚,住在那幢粉白色建筑的人都知道莲煾少爷是一个多爱干净的人,打扫房间的佣人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就生怕那块地方清理不干净了会随时随地被扫地出门,莲煾少爷那双眼睛利得很。 而她更有数次落下踩脏他地毯的罪名。 可这会。 站在眼前的人就像是刚刚从垃圾场上被捡回来似的,一点都不像霍莲煾。 ☆、第83章 道具室门口,康桥站在门口靠偏右边位置,霍莲煾站在左边,文秀清站在中间,那样的场景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有种狭路相逢的感觉。 四目相对,之后。 “你怎么在这里?”先开口的人是霍莲煾。 第二个开口的人是文秀清,她歪着头问霍莲煾:“你们认识吗?” 即使在心里隐隐约约猜到霍莲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康桥还是忍不住问出:霍莲煾,你在这里做什么? 文秀清和霍莲煾是两个世界人,是那种有着各种的生活轨道很难交集在一起的人,现在这样的一幕让康桥觉得荒唐而不可思议。 霍莲煾的沉默使得康桥心里一点点的下沉着。 倒是文秀清代替霍莲煾回答了:“他是来帮我的,医生说……” 那声“文秀清”淡淡的,温温的:“你去先把你的垃圾倒掉。” 此时此刻文秀清仿佛才想起她手中还拿着垃圾袋的样子,“哦”的一声拿着垃圾袋离开。 康桥看了一下表,很快就到拍照时间,看了霍莲煾一眼:“那你忙吧,我的同学还等着我去拍照。” 往前踏出去的半步被拽回,霍莲煾拽住康桥的手腕,康桥也没有去挣扎。 片刻,霍莲煾低声说出:“那天,我撞到的人就是她。” 她?文秀清吗?康桥发现她很不喜欢现在霍莲煾的说话模式,她觉得他要是说的是“我撞到的人就是文秀清。”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医生说她韧带有中度撕裂迹像,不适合搬运重物。” 康桥抬头看着霍莲煾:“是吗?” 坦白说,康桥很不喜欢自己那个时候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神经质,她的声音也让莲煾少爷微微敛起眉头,目光从她脸上往下。 “你今天有表演?” 话音干落,背后传来脚步身,霍莲煾放开她的手,文秀清倒完了垃圾,她还是站在她之前的位置,似乎在等着霍莲煾和她一起回到道具室去。 康桥觉得再这样下去挺没意思的,再次想说出再见,偏偏文秀清又问出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们认识吗?” 看来霍莲煾不大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那么这个问题只好有她来解决了,笑了笑:“我们住在一起。” 在康桥说这句话时眼睛在看着霍莲煾的,她瞧见了他眼里的戾气,他一定以为她又在使坏了,就像她妈妈一样。 目光离开霍莲煾再去看文秀清,个头比她矮点的女孩因为她的回答目光发愣,而一张脸已经在微微泛白。 不喜欢霍莲煾比喜欢霍莲煾应该更有难度吧,看来少女战士心动了,康桥心里苦笑。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弟弟叫做霍小樊。”康桥和文秀清说。 文秀清结结巴巴的:“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可真笨,不过康桥这会儿没有时间和那个笨女孩解释得太多,拍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康桥和文秀清说你回去翻报纸就知道了。 文秀清又“哦”的一声,她脸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说了一声“我先去拍照了”之后康桥没有再看那两个人一样,脚步往前,一直往前,拐过很多乱七八糟的狭小走道,看到合唱团的队友们朝着她招手,快步走了上去。 后来,有人指出斯里巴加女主六十周年庆典专辑照片中的一位大眼睛女孩,他们说大眼睛女孩在拍照时流泪了,那是合唱团的照片,站在左下角的女孩眼睛很大,眼眶里含着浮光,那层浮光看着也像光影也像泪光。 随着那声“咔嚓”声响起,康桥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霍莲煾是什么时候来的康桥不不知道,她换下合唱团的衣服走出更衣室就看到站在一边霍莲煾,还是工人帽大衬衫,口罩和手套摘掉了。 更衣室外的走廊有不少的人,康桥往着出口走霍莲煾紧紧跟在后面,来到广场处较为角落的所在,霍莲煾叫住了她。 康桥没有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你今天有表演。” 继续往前走。 “康桥,你给我站住。” 日光从排列得很整齐的树木缝隙渗透到小道上,一条一条的,就像是钢琴的黑白键,阴影处是黑键,日照处是白建,她的脚踩在那些黑白键上,一节一节踏过,快得就像是谁在弹奏着狂想曲。 背后的声音因为她没有按照他的话停下脚步而有了些许的恼怒。 “我可以把你现在的行为理解为生气吗?” 呵! “就因为你表演时我没有像别的男生捧着花傻乎乎站在那里满足你虚荣心?可是姐姐,你连表演时间都没有告诉我,你没有机会给我做那样的傻事?” 昂起脸,不然泪水轻易淌下,天知道她有多讨厌戴着手套一点也不像霍莲煾的霍莲煾吗?天知道那样的霍莲煾让她心里有多么的慌张吗? “还是你不满意我帮助文秀清?” 听到这里康桥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句。 “霍莲煾,你昨天和文秀清在一起了?” “嗯。” “高雅拉口中的新客人就是文秀清吗?” “嗯。” “为了欢迎你的新客人你都给她表演摩托艇穿越了?” 近在咫尺的脸微微敛起。 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那只被主人宠坏的小猫儿小狗儿,为了表达心里的那点不满满世界撒野。 眼睛紧紧盯着霍莲煾,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给周颂安打电话了,当着霍莲煾的面说颂安我去找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看电影。 不是说你的杯子谁也不许碰吗,我的杯子谁也不许碰! “康桥!”霍莲煾提高声音,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警告。 咧开嘴,冲着他笑,转身,朝着小道尽头跑去。 一直很害怕上体育课,每次跑步都是倒数第一名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跑得特别快,快到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了,飞快的跑出走道,飞快跑出校门,那辆公车正好停在校园门口。 脚刚刚踩在公车上,公车门就关上了,转过身,额头抵在公车门上,泪水就这样一颗一颗从眼眶掉落,连她也不知道在悲伤些什么。 霍莲煾的身影被公车远远的甩在后面。 那阵风吹来时康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慌慌张张拿起手机再一次拨通周颂安的电话。 电话接通。 傻大个的声音近在咫尺:就这么等不及? 不,不不,周颂安是我的错,一切一切都是我的不好,真的是我的不好,我对你做的事情太可恶了,周颂安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只是…… 我只是太难过了。 狠狠压住那种哭腔,吸气,声音平淡的叫了一声周颂安。 “颂安,我刚刚是和你开玩笑来着,我一个人很无聊,就想找谁恶作剧一下。” 说完那句之后康桥就挂断了电话。 周颂安拿着电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小会时间过后,电话又响了,还是来自于康桥的电话,接起电话:“又无聊了吗?” “颂安。” “嗯。”柔声应答着。 “周颂安,对不起。” 说完之后那边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压根没有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想和她说:“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时刻。” 想使坏的时刻。 挂断电话,隐隐约约来自于冥冥之中的潜在意识告诉着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的远去。 这种感觉使得他有点坐不住,刚刚站起来他的电话又响了,这次不是康桥,这次把电话打到他手机上的是霍莲煾。 霍莲煾极少会打电话给他。 刚刚接通电话周颂安就听到霍莲煾很唐突的问他周老师现在在干什么? “在家里。”周颂安下意识回答。 “周老师今晚不出去吗?” 周颂安老老实实回答,不出去。 然后周颂安听到来自于霍莲煾有些阴阳怪气的腔调,大致上在说他这样的周末晚上不出去有点可惜,又说什么他认识不少可爱的姑娘。 听到霍莲煾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时周颂安心里啼笑皆非。 为了防止霍莲煾以后提到类似这样的话题,周颂安直接回答:“霍莲煾,我心里已经住进来了可爱的姑娘了。” 来自于电话彼端的声音冷冷的回应:“随你,傻不溜秋的。” 康桥没有直接回到医院,她不想让霍小樊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睛偏大的关系,每次哭完之后眼眶都是红肿的,明明只掉几颗眼泪却看着仿佛哭得很惨似的。 吃完饭看完电影之后差不多九点时间。 推开霍小樊病房房间时康桥就看到在一边和霍小樊玩得不亦乐乎的霍莲煾。 此时的霍莲煾已经换掉下午穿的那身衣服,白色t恤配蓝色牛仔裤,碍于霍小樊在场装模作样的和霍莲煾打了招呼之后闪进家属区,家属区被布置得就像是酒店房间,里面应有尽有。 洗完澡看了一下钟表,十点十分,房间外不时听到霍小樊的笑声,康桥坐在那里等。 十点半,康桥出现在霍小樊床前告诉霍莲煾霍医生交代了霍小樊最晚得在十点半之前睡觉。 “再见。”康桥很有礼貌的和霍莲煾道别。 仿佛看不出她其实是在下逐客令一样,霍莲煾笑着问霍小樊想不想让莲煾哥哥在这里多陪你一会呢。 “想。”霍小樊点头,眼睛偷偷朝着康桥这里:“可医生让我在十点半前睡觉。” “你睡着了我也可以陪你。”霍莲煾的语气还真的像模像样,他手盖在霍小樊的手背上:“我保证,霍小樊在睡觉的时间莲煾哥哥会在这里乖乖的守护小樊小天使。” 叹气:“莲煾哥哥最近在跟一个人赌气,所以顾不上霍小樊了,所以,现在莲煾哥哥心里很懊悔来着。” 霍莲煾的话让霍小樊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瞅着康桥。 没有再说话,康桥再一次回到家属区,这次她没有再等,而是直接选择上床睡觉,霍莲煾进来时她是知道的,紧紧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尽量显得均匀,床头柜的灯被调暗了一些。 午夜时间,他气息灼灼,他唤出的那声“木头”极低,康桥更紧的闭上眼睛。 他上床时她依然选择闭着眼睛,直到他的手伸进她衣服里她这才睁开眼睛,她拿开他的手,从背后紧紧贴着她的人浅浅的笑开,那笑容气息在这午夜里宛如迷幻药,让人轻易的丧失意志。 被她强行拿开的手最终搁在她腰侧,在经过小心翼翼的试探时候力道加大了一点。 “木头。”他的鼻子蹭这她的发顶:“我穿了你喜欢的蓝色和白色,木头,我以后不和你赌气了。” 康桥闭上眼睛,心里悄悄想好了,他喜欢说什么就随她,不管他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还在为我开摩托艇的事情生气吗?” 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说出那句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话“我是为了你的新客人生气,我不喜欢你把她带去见你的朋友。” 他是在她成人礼那天撞到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距离她成人礼过去也不过是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时间里他们就变得那么熟悉了,熟悉到可以带她去见他的朋友们了。 要知道,齐齐盛开的玫瑰花花园里,那一株独自盛开的野百合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人们会第一眼就发现它,看到它。 文秀清看在康桥眼里就是那一株野百合。 ☆、第84章 午夜,淡淡柔光里头他紧紧的贴着她的背:“还在为我开摩托艇的事情生气吗?” 她依然闭着嘴。 浅浅笑开,然后他开始说,他说摩托艇表演只是一时的兴起那天天气太好了,他说不就是摩托艇表演吗,下次他给她和霍小樊表演,表演最花哨的动作。 他说霍小樊了,他知道她宝贝霍小樊,所以故意把霍小樊带进来了,霍小樊总是会让她很容易心软,在她刚刚好心软的时候他翻过她的身体,这样一来她们就变成了面对面,没有等她挣扎,他就强行拽住她的手,就这样手被他带动着来到他心上的那一块,低声诉说:“那天,这里好像真的被你狠狠的踹了一脚,那一脚疼到现在。” 他每一个发音就好像会钻进她的毛孔里,那嘴巴依然紧紧的闭着,可形成拳头状的手已经松开,就好像她真的曾经狠狠往他心上位置踹上一脚似的,脸缓缓往他心上位置靠近,唇往着他身上贴,午夜在柔柔的光线里头她承受着他,这应该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为契合的一次,即使他的前戏做得不怎么样,可也像模像样了,一遍遍吻着她极具讨好,一遍遍来到她耳畔,轻声问“可以了吗?”光这句他就问三遍,他每次问时她都闭着嘴巴不说话,于是,他又开始用他的唇他的手逗弄她的身体,她可以感觉到抵住她的越来越盛的僵硬程度,第三次问的时候,她低低应答了一声,其实在他第二次问她时她就想让他进去了,可她还是有点生气,一想到他脏兮兮的样子她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的,所以她就逗了逗他,第三次他问出的那句“可以了吗?”声腔已经带着满满的哀求了,这一晚,他们都不敢太肆意,因为把家属区和病房隔起来的那堵墙很明显隔音不好,不过也是由于紧张倒也满足了莲煾少爷的恶趣味,他们的手指紧紧缠住了一起,在越来越快的律动中他还不忘在她耳边说让她脸红耳赤的话“木头你今晚好棒。”“木头你那里变小了我确定这次不是我的问题。”“木头喜欢我这样欺负你吗,嗯?”“生气了?”“生气了就让你的小姑娘来夹我。”“木头你的小姑娘还真听话,可爱极了。” 夜再深沉一点的时候,“我回去了。”“嗯。”“我明天再来。”“嗯。”“就这样?”想了想,康桥唇轻轻的触了霍莲煾的唇。 脚步声远去房间门轻轻合上,周遭重新回归安静,她扯来一角被角盖住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经历了初次争吵复合的情侣一样,接下来的几天里霍莲煾都和康桥腻在一起,每天他都在黄昏时期来到医院,这个时间段不是探访时间,霍小樊住的病房是独立区域,有围墙和察言观色的护工,在那方小小的围墙里一过夜间十点他们就躲起来做他们自己的事情。 他会在午夜开车回去,有一次她送他楼下,他们拉拉扯扯的来到楼梯处,因为这是特属于他们的区域,一般那个时间点不会有任何人出现,他把她压在楼梯上他和她说记得去年的圣诞节吗?那次我就特别想和你在楼梯上做一次,半推半就间她听从了他,霍小樊那声睡意朦脓的“莲煾哥哥,我找不到姐姐”一下子把她吓得半死,那时的他正处于冲刺阶段,庆幸的是他们处于拐弯处,霍小樊处于楼梯上,他只是探出了头,从他那个角度就只看到霍莲煾,不是很明亮的光线下,半夜醒来的孩子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姐姐藏在他的莲煾哥哥身下。 可,在她吓得魂飞魄散时他要得更狠,甚至于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木头你一紧张那里更可爱”混蛋,混蛋,这个混蛋,想逃开腰却被紧紧的框固住,他一边要她一边用天使般的声音和她的小樊说“你先回房间去,我去帮你找姐姐,我保证十分钟之后你姐姐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脚步声远去,他握住了她胸前柔软的所在肆意揉捏着,呵着“找到了”她气到拿下他的手张开嘴狠狠咬下去,太丢脸了,康桥觉得接下来的几天里她都无法去正视霍小樊的脸。 若干年后,属于她落在他手腕上的几处牙印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见,写满了青葱岁月里的天真傻气,也见证了那些无怨无悔。 下午三点,出现在广场的还是那辆黑色的轿车,轿车款式不是法拉利的,他有好几次都开着法拉利来广场接她,头两次是烤瓷黑,后面几次是鲨鱼灰色系,可即使黑色轿车不是法拉利文秀清心里还是一阵乱跳,说不定是他呢,会不会是他呢? 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看清楚从车里下来的人之后,一颗嘭嘭乱跳的心恢复了正常。 不是他!从黑色轿车下来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叫做阿耀。 从斯里巴加湾女中六十庆典的第二天文秀清接到霍莲煾的电话,霍莲煾在电话里告诉她以后阿耀会代替他接她到医院去,说完之后他就挂断电话了。 是夜,文秀清怎么也看不下手中的书,下午她到医院去检查时医生告诉她周一就不用再往医院跑了。 今天是周五,距离周一还有两天时间,医生的话本应该让她高兴来着,可她心里没有一丁点的高兴,反而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仿佛一切要结束了。 恍恍惚惚间文秀清思想回到学校庆典的那天,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霍莲煾了,文秀清总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很忽然,包括那个忽然出现在道具室门口说她和霍莲煾有一个共同弟弟的女孩。 文秀清回家之后当真去了网吧,她从一些网站上了解到那女孩口中的讯息,当真就像她说的那样有一个叫做霍小樊的孩子,霍小樊是霍莲煾的弟弟,而那女孩名字叫做康桥,网站的一些小道消息说康桥是霍莲煾的姐姐,说霍家已经认领了儿子,认领女儿也是迟早的事情。 是那样吗?可霍莲煾为什么会在康桥出现之后再也没有来找她? “嘭”的一声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捡起书文秀清就看到站在一边的妈妈,妈妈笑着问她“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文秀清呐呐的说。 “早点休息。”妈妈把她倒过去的书摆正。 “好。”文秀清盖上书本,然后听到妈妈问她这几天她的同学怎么没有送她回来。 同学?文秀清一愣。 “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他曾经到我们家来找过你,之后好几次我都看到他送你回家。” 此时,文秀清大约猜到妈妈口中的漂亮男孩说的是谁了,文秀清从小到大都没有瞒过妈妈任何事情,唯独在霍莲煾这件事情上选择了对妈妈隐瞒,其实文秀清也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这样做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心里。 这会,文秀清心里觉得十分的愧疚。 想了想。 “妈妈。”文秀清拉住自己妈妈的手:“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之后文秀清把那天霍莲煾被霍莲煾撞到,以及被撞到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垂下了头,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妈妈。” “傻孩子。”妈妈的手触了触她额头上刘海:“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小会时间过去。 “秀清,你喜欢那个叫做霍莲煾的男孩对吧?” 骤然间的话使得文秀清慌慌张张抬头,然后对上妈妈的眼睛,那一刻她有种无可遁逃的感觉,垂下头低声否认。 “我们家的小秀清长大了。”那亲昵的嗓音使得文秀清把脸埋在妈妈的手掌里,手掌上的脸颊迅速发烫了起来。 带着那么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妈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现在还小。” “不小了,你今年十七岁了,妈妈十七岁时就偷偷瞒着家里人坐在男孩子的自行车后座上。” 小会时间过去,发烫的脸渐渐回归到之前的模样,目光透过窗去看着窗外的世界,她现在所居住的区域是斯里巴加湾富人们提都不愿意提到的地方,如果说斯里巴加湾市也有平民窟的话,那么这里就是了。 而霍莲煾的家入选南亚十大豪宅,那幢粉白色的漂亮建筑被录进斯里巴加湾旅游宣传手册里,立于蓝天白云下,就像是一座宫殿。 “妈妈,那个人住在很漂亮的大房子里。”文秀清喃喃自语着。 隔日,文秀清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送她回来的车开不进她住的区域,下车,沿着数米宽的小巷,远远的文秀清就看到逃窜的人们还有小巷上空的滚滚烟雾,有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告诉她这样一句话:秀清你家着火了。 这话让文秀清拼命朝着前面跑,凶猛的火舌从她家的窗户扑出,呆呆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嘴里大叫着“妈妈”拔腿就想往家里跑,有人紧紧拽住了她,然后那个人告诉文秀清她妈妈没事。 那一瞬间,文秀清眼中被邻居搀扶着妈妈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隔着几个人神情暗淡的看着她。 大火被扑灭,她的家变成了一堆废墟。 妈妈瘫倒在地上,哀哀的哭着,哭声写满了绝望“秀清,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那一刻,妈妈的绝望仿佛传染给了文秀清,那一刻她心里出现了一个人的模样,她想找到他,拿起了手机,拨通那个人的电话号。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一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所以悲愤情绪被点燃,嚎啕大哭着:“霍莲煾,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同一时间,康桥拉着霍小樊的手等在一边,吴姨正在给小樊办理出院手术,霍莲煾去停车场开车,待会霍小樊会坐霍莲煾的车回去,为了避嫌康桥会和吴姨坐霍家派出的车。 霍莲煾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在接过霍小樊的行李时手使坏的在她手心里挠了一下。 放好行李,霍莲煾和他们并列站在一起等着办理出院手续的吴姨,这里是医院vip区域,经过的人很少,霍小樊站在中间,她和他分别站在霍小樊的左右边,他的手从背后绕过来拉住她的手。 几次摆脱不掉之后康桥看了一眼医院大堂,吴姨正背对着他们,于是,她再也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泛红着脸,任凭着他在她手心写着让人脸红耳赤的词语。 医院处于斯里巴加湾最好的地段,紧挨着海湾,下午四点半左右时间,大雨过后来自于海湾的南风尤为清爽,她的手被他偷偷握着,一切都很好,直到那个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铃声来自于霍莲煾。 他松开她的手去拿电话看着他低头看他的手机屏幕,之后他没有直接接电话,而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着电话往着另外一边走去,停在距离她十几步距离的所在接起电话,当霍莲煾的目光往着康桥这里时她别开脸,低头看着霍小樊。 霍莲煾很快接完了电话,他的脚步匆忙,停在她面前和她说“发生了一点事情,我得去处理一下。” 黑色法拉利快速往前冲,拐了一个弯就不见了,康桥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发呆,直到霍小樊拉了拉她的手。 “姐姐,莲煾哥哥为什么走了。” 低头看了霍小樊一眼,说:姐姐也不知道。 那个时刻,属于一种女性特有的敏感属性在告诉着康桥,有什么东西要逐渐的远去了。 周六下午,临近六点时间,那对母女站在一片废墟中,相互扶持,从被烧焦的窗户望出去可以望见红日,那轮红日让周遭的一切宛如浩劫之后。 霍莲煾站在那里,被他踩在脚下的是被烧焦的物体,因为承受不了重力脚下的物体发出类似于呐喊的声响,在那声响中那对母女缓缓回过头来。 站在那里,霍莲煾没有再移动脚步,就这样看着文秀清一步步朝着他走来,越来越近了,被烟熏黑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眼眶里有新的泪水在转动,一眨眼,新的泪水沿着那两道泪痕滑落。 她来到他面前,说:霍莲煾,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后来康桥知道了这件发生在周六下午的事情,康桥怎么想都觉得那是编剧、漫画家、故事家们最钟爱的故事模式:冷漠的贵族少年和一直在和贫困作斗争的平民少女阴差阳错有了类似于命运般的交集,之后因为那一场火灾而产生了心灵的碰撞,少年朝着少女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个周六的这场火灾后续发展变成了文秀清在霍莲煾的坚持下住进他名下的一处房产。 再之后霍莲煾在文秀清的一再要求下,文秀清到霍莲煾朋友的一家斯诺克俱乐部当服务生,用文秀清妈妈的话来说:我们已经住进您的房子里了,房子的水电费管理费如果也让您承担的话我们于心不安。 文秀清的妈妈还说等她身体好一些时她会重新摆摊,等重新找到落脚她们会从霍莲煾的房子搬出去。 那场火灾的后续发展也导致了这个七月末的周末晚上,康桥和霍莲煾、文秀清的再一次狭路相逢。 ☆、第85章 关于霍小樊出院那天霍莲煾急匆匆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离开在次日晚上康桥问起时,霍莲煾轻描淡写的说了他认识的人遇到一件较为棘手的事情,她再想问的时候就被他压在身下,这个晚上是再她房间里,他弄到了她房间的钥匙,偷偷爬上她的床,午夜,他亲吻了她额头“我走了。” 接下来几天里,一切仿佛没有什么改变,偶尔她在和他说话时会发现好一会时间都没有等到他的应答,等他回过神来她问他刚刚她都说了些什么,莲煾少爷就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来迷惑她,她不买账,她紧紧皱着眉头,于是他会把她紧紧皱着的眉头吻开。 一个礼拜之后,莫家长子生日,莫家长子叫做莫家言,霍家和莫家是世交,康桥和霍莲煾同时收到莫家发来的邀请函。 莫家言是一名狂热的斯诺克迷,他生日当天,莫家言的父亲邀请了顶尖的斯诺克选手到文莱进行表演赛,邀请赛在斯里巴加湾的一家斯诺克俱乐部举行,莫家言的生日会也在这家斯诺克俱乐部举行。 晚八点,斯诺克邀请赛正式开始,康桥的座位被安排在霍莲煾身边,而坐在霍莲煾的另外一边则是高雅拉。 康桥很难形容今晚在见到高雅拉时的第一眼,高雅拉的眼睛里赤。裸裸的写满了看好戏的心情,在和康桥打完招呼之后高雅拉甚至于在她耳边低语: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今晚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康桥并没把高雅拉的话放在心里,可高雅拉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让康桥下意识间皱起了眉头。 “很多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只有我不知道的感觉我想你待会就知道了。”就是这句话让康桥从踏进俱乐部就开始心神不宁了起来,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斯诺克邀请赛开始。 前来参加莫家言生日宴会的数百人变成观看表演赛嘉宾,观看嘉宾的座位围着斯诺克台绕开,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关上了手机。 介于前来参加生日宴的有莫家言的父母,康桥和霍莲煾并没有多做眼神交流,他们之间维持在外界所传言的那样: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第一轮比赛开始,来自北爱尔兰的选手打出一杆147高分而得到了那只价值十万美元的名表,全场掌声雷动,康桥也装模作样和那些人一样面带微笑鼓掌,余光中她看到有服务生进来在霍莲煾耳边一阵低语。 随之,霍莲煾离开他的座位,五分钟之后,高雅拉也离开座位。 看着那两个空座位康桥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越发忐忑不安了起来,第二轮比赛进行一半,康桥猫着腰离开座位。 出口处,康桥看到等在那里的高雅拉,见到她时高雅拉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我会在这里看到你。 在高雅拉不怀好意的笑容中康桥不耐烦的扯下那串挂在脖子的项链,这玩意很重都快要把她脖子累垮了,项链塞进包里,脸对上高雅拉。冷冷问:“说看看,什么是很多人知道的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的。” 听清楚高雅拉口中霍莲煾在差不多一个礼拜前带到这个俱乐部的那女孩的名字时,康桥的一颗心开始下沉。 原来,属于她的第六感并没有欺骗她,她就知道放在霍莲煾房间里的竹蜻蜓很显然不像他口中说的纯粹是好奇那么简单,霍莲煾从来瞧不起那些玩意。 霍小樊也有那样的竹蜻蜓。 斯里巴加湾的民间手艺师们会把类似于那样的小玩意拿到市场兜售,而文秀清说过她妈妈在摆地摊。 其实,康桥隐隐约约猜到了,可她不大愿意去想那些。 高雅拉说霍莲煾把那女孩带到这间俱乐部之后和那些人说了,不许欺负她,霍莲煾曾经也和康桥做过一模一样的允诺,在她死了妈妈之后。 “木头,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现在在哪里?”康桥一字一句问着。 跟在高雅拉身后,拐过一个又一个乱七八糟的走道,然后在那个包厢门口停下,看着她高雅拉笑着打开包厢门。 一边开包厢门高雅拉一边和康桥说:“我可不能让莲煾知道是我把你带你到这里来的,十分钟过后我再进去,我对你有信心,相信十分钟过后才是真正的大戏开始。” 包厢门缓缓敞开。 包厢里一片烟雾缭绕,透过挡在门口若隐若现的巨形屏风,康桥看到印在屏风里的憧憧人影,在数十条人影中她还是第一眼就把霍莲煾认出来了,在霍莲煾身边站着一抹娇小的身影,两个身影紧紧的挨着。 烟雾不时透过屏风渗透了过来,尼古丁的辛辣呛得康桥想逃离这里,可一些事情得去弄清楚,一些的事情她特别想知道。 移动着脚,再几步就可以越过那道屏风了,好巧不巧,就差了那么一步,康桥听到来自于屏风里霍莲煾的话。 冷冷的,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这女孩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因为这句话康桥右脚在半空中滞留了片刻才落地,越过那道屏风,包厢的状况一下子落入康桥眼中。 几眼之后她大约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前来找乐子的客人调戏了模样清纯的女服务生,遭到了服务生的反抗之后恼羞成怒泼了女服务生的红酒,泼完红酒之后本着我花钱我是上帝的意念对女服务生不依不饶。 之后,知道底细的另外一名服务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霍莲煾,然后霍莲煾出现在了这里,期间他几位就喜欢看热闹的朋友也闻讯赶来。 前来找乐子的客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所以他们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莲煾少爷,这样一来的结果导致了两派人马形成对峙状态,在小小的较量之后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占据了上风。 包厢一片狼藉,扑克牌,碎玻璃,被踩烂的食物满地都是,两班人马依然沉浸在酒精所带来的亢奋状态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到来。 康桥个头太小了,她就只能站在那些人的背后,透过那些人缝去看站在那里的霍莲煾,还有…… 还有站在霍莲煾身边的文秀清,文秀清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的确糟糕,白色制服被葡萄酒染成水红色,头顶上还有鸡尾酒的装饰,一片柠檬片。 目光从文秀清脸上移开落在霍莲煾脸上。 怎么说呢,此时此刻的莲煾少爷看起来不像是刚刚干架完的样子,倒像是在他母亲的花园里听着音乐的悠闲模样,纯白无害,带着与生俱来的那种贵族气息。 也许是这种天然的贵族气息让他的话铿锵有力,全场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位找乐子的客人手指上还夹着烟,说完那句话之后霍莲煾的目光轻飘飘往着那位的手上,那位一下子把烟按灭。 看来,她真的是错过一场好戏,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这会这场英雄救美戏俨然已经来到尾声。 霍莲煾和那些人说:“马上回到你们住的酒店去,收拾你们的行李滚出斯里巴加湾,如果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我没有看到你们的离境纪录的话,我会很乐意把这个包厢的部分监控录像寄给各大观光局,你们的名字将会出现在各大航空公司的黑名单上。” “一看你们就是那些在家里闲不住的人,想一想,如果你们以后想出国玩乐的话,就只能通过船和车,那够呛。” 那些人垂下头。 “你们没听清楚吗?”说这话是霍莲煾的朋友,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是小跟班。 其中一位慌忙说“听清楚了。” 答完之后,一行五个人就想离开,那位小跟班手一横,横挡住他们的去路,然后那些人又乖乖的垂手待立。 这样的场面自然得主角们先走。 包厢里的空气很显然让莲煾少爷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下去了,他拉起文秀清的手,就这样越过圆形扑克牌桌。 他们,往着康桥这里走来。 那一刻,康桥得承认,那一刻她真的有点难过了,不不,应该是很多很多的难过,因为那个被他牵着手的女孩不是她。 难过得她的心都麻木了,就这样木然的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她。 距离康桥最近的那个是霍莲煾的朋友,康桥曾经在类似一些玩乐的场合里见过他几次,具体那位叫什么名字康桥不大记得,康桥并不讨厌他,有一次霍莲煾的朋友在说她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大家都在说就那位参与进去,因此康桥觉得他是一位好人。 现在这位好人在转过身来看到康桥时目光一怔,然后目光迅速去找寻霍莲煾,那刻康桥大约猜到了这位好人也知道她和霍莲煾的关系了。 不过,不要紧,也只不过是多一个人知道而已。 那些人纷纷给让出了一条路,康桥站在那条路左边位置,霍莲煾有一个臭毛病,他在走路时一般都不会东张西望,一些专家说这一类人一般自我宇宙中心很强。 霍莲煾拉着文秀清的手从康桥面前走过,和她擦肩而过着。 木然的目光追随着霍莲煾,鬓角,后脑勺。 然后,他停顿下来,然后,他回头。 与此同时,康桥的脚一麻。 低头,黑色中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康桥的鞋面上,迅速的属于心上的疼痛转移到了脚上。 可真疼。 踩到康桥的是文秀清,而踩到她的人一副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想必,她和她都一样,光顾看着霍莲煾漂亮的后脑勺了。 随着霍莲煾那声“康桥”文秀清的目光才从那漂亮的后脑勺移开落到康桥脚上,捂嘴,黑白分明的眼眸底下写满了自责。 说实在的,那一刻,康桥特别讨厌文秀清的那副样子,就像某年某月某日在彩霞漫天下用几乎要穿透苍穹的声音呼唤出:“我没有偷手机。” 那样的行为看在康桥的眼里很白痴。 嗯,很显然霍莲煾也看到文秀清踩到她脚了。 意识到踩到康桥的脚的文秀清慌慌张张缩开脚,可即使缩开脚那鞋印还在,今天康桥穿的鞋子颜色是珍珠白的,也许是因为地面狼藉的关系文秀清留在她鞋面上的鞋印难看极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深色的酱料印迹。 文秀清也看到了,然后嘴里频频和康桥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康桥没有说话,她在等着霍莲煾,等着霍莲煾来到她眼前,眨眼功夫,她就得偿所愿,霍莲煾站在她面前。 “怎么到这样来了?”他问题,语气维持在一种淡淡的状态,和很多的时候一样。 康桥没有回答霍莲煾的话,她就抿着嘴,这里是公共场合,她不能把目光留下霍莲煾脸上太久,把目光转到文秀清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凶的样子,文秀清蠕动着嘴,最终不再说什么,在场的人就像是受到传染一样,纷纷安静下来,是那种极力忍住咳嗽,不敢大声呼吸的安静。 在极为安静的氛围中,康桥开口: “莲煾,她欺负我了。” 康桥说那句话的声音不大,可好在现场安静她咬字清晰,每一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于是她看到文秀清脸上第一时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少女战士应该怎么也猜不到在某年某日,教会她如何在逆境中生存的那个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康桥的话迅速让气氛凝重了起来,在凝重的气氛中文秀清脸上的不可思议表情迅速变成了惊慌失措。 在她的理解里,霍莲煾应该偏向自己姐姐的。 那一刻,康桥也理所当然了,其实,她也没想要为难文秀清,她就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惊慌失措的文秀清反应过来之后慌慌张张矮下身体,她蹲在康桥的脚边,嘴里一再说着对不起,她用她的衣袖给康桥擦拭鞋面。 如果这样一段戏剧的话,康桥得承认,那一刻她是不讨观众喜欢的角色。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一幕,包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雅拉,高雅拉脸上写满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的表情。 那一幕想必也刺激到某一个人的神经了,这个人提高声音叫着“服务生。” 两名服务生匆匆忙忙来到康桥面前,其实,文秀清也穿着和这两位服务生一模一样的制服。 于是,康桥提醒霍莲煾:“莲煾,她也是服务生,而且,是她弄脏我鞋子的。” 文秀清抬起头看着霍莲煾,嘴里说着“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就像文秀清说的那样,很快的她把康桥的鞋子弄得干干净净了,当康桥再去看站在她面前的人时发现莲煾少爷一张脸已经很难看了。 把康桥的鞋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文秀清站在霍莲煾身边,而霍莲煾的肩膀微微往前倾斜,这样一来,文秀清就被他挡在了后面。 如此的自然。 于是,属于搁在康桥和霍莲煾面前的几十公分瞬间宛如一道横河,他和她,泾渭分明。 让康桥心如刀割的是。 为什么?为什么霍莲煾会把那样的动作做得如此的自然。 他说过那些话还算数吗? 人总是那样,不到黄河心不死。 看着霍莲煾。 康桥再次开口: “霍莲煾,她欺负我了。” ☆、第86章 (2004-2005) 看着霍莲煾康桥一字一句说出:“霍莲煾,她欺负我了。” 康桥的话一下子让文秀清的脸色发白,一张发白的小脸慌慌张张去找寻霍莲煾,霍莲煾微微敛起眉头。 冷冷的看着康桥,冷冷的说:“她刚刚不是已经把你的鞋子擦得干干净净了吗?” 那一刻,康桥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彼时间妈妈说的那样:一个男人的愧疚心能维持多久呢? 不不,这个时候她不能这样想,他发过誓了,他用他母亲的名义发过誓了。 这里是公共场所,她可不能玩得太过。 拍了拍额头,康桥朝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微笑,微笑说着:“刚刚纯属娱乐时间,我和大家开玩笑来着,很好玩对吧?” 打着酒嗝,手挡在嘴巴上,用不好意思的语气说出我喝了点酒。 于是,刚刚的那一幕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女酒鬼的无聊之举,她的话也让文秀清刚刚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康桥忽然自己好像有从妈妈那里遗传到很好的演戏天分。 康桥对着文秀清笑:“我刚刚把你吓到了没有?” 文秀清慌忙摇头,然后对康桥还以微笑。 她和她看起来互动良好,但霍莲煾冷冷的声音一下子打破那种互动良好的气氛。 霍莲煾冷冷的吐出:“你们都给从这里离开。” 也不过是几分钟时间,包厢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文秀清三个人。 康桥收住笑容,随着她的笑容收起,文秀清又一脸的紧张兮兮了。 环顾一下四周,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在作祟?也不知道是心还没有死透,润了润唇瓣,那句话就这样再一次从她口中溜了出来。 霍莲煾回以的是面无表情。 于是,扯开喉咙喊: “霍莲煾,我说她欺负我了,你没有听见吗——” 那个尾音类似金属器相互刮擦的声音,尖锐扭曲。 尾音落尽,许久—— “文秀清,我刚刚说的让你们出去其中也包括你在内。” 此时此刻,文秀清才恍然大悟般的,然后,又是从嘴里连串说出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说着一边移动着脚步。 从康桥面前走过的女孩一脸受伤表情,康桥想文秀清还可真笨,其实,他那是在保护她,要换成是她的话她一定会凑过去猛啃莲煾少爷的脸。 背后那扇门合上。 现在,包厢就只剩下康桥和霍莲煾,康桥想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挨到这会她有点疲惫,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特别敏感,敏感到她连自己的讨厌自己。 转过身去时她的手被扯住。 “放手。” 手被更紧握住,她越是挣脱他越是握得紧,然后康桥不挣扎了,低下头看着两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手,低声下气:“放开我,求你了霍莲煾,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是我不对,是我不识抬举,我保证,我以后不敢了,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 没有再看霍莲煾一眼,低着头,康桥一步一步往着那堵巨形屏风走去,因为是低着头的原因,眼眶藏不住泪水,泪水就这样一颗一颗滴落在她鞋子上。 从背后传来霍莲煾的声音。 “文秀清和玛奇、梅丽和高雅拉不一样。” 应该往前走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脚就这样停顿了下来。 “她爸爸是一名杀人犯,她妈妈身体一直很不好,不久前她的家更是被烧得一干二净,命运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善待过她们。” 什么时候,莲煾少爷变成这么善良的人,如果真是善良的话,那么为什么会吝啬于给他的弟弟一个温情关爱的眼神。 谁都说霍家的莲煾少爷对自己父亲的私生子宽容,可真的是那样吗?只有康桥知道,霍小樊依然是霍莲煾以及霍正楷心目中的形象工程。 正因为这样那整天把“莲煾哥哥”挂在嘴里的孩子更显得可怜。 现在康桥大约猜到了,那天霍莲煾从医院离开是因为文秀清家着火了,她几乎可以猜到那场火灾过后的后续发展。 “所以,你让她住到你的房子去,那个不被命运善待的女孩坚持要靠自己的努力,然后你就让她到这里来当服务生了?” 霍莲煾没有说话。 “是不是?” 小会时间过去,霍莲煾给出回答:“现在她和她妈妈生活困难。” 点头,康桥再往前移动脚步,背后那声“木头”使得她再一次停下脚步。 “木头,我们不要说她好吗?”说着,霍莲煾来到她身边,他揽住她肩膀:“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 这次康桥没有挣脱,她说莲煾还有别的办法帮助文秀清,你让别人帮她,你就别插手了行吗? 文秀清的事情再简单不过,只需要霍莲煾一个电话。 其实康桥还想说出:霍莲煾不要去见文秀清,不要再让我看到今天这样的场面,你拉着她的手从我面前经过,可你就是没有看见我,起码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我。 我就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时间看到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话眼看着就要从她口中说出了,可是…… “我答应过文秀清的妈妈。”他说,用那种不容驳斥的语气说出。 那个中年女人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生活的磨难让她两鬓斑白,当家里的东西被烧成一片灰烬后,没有哭天抢地,一脸的淡然。 那个中年女人让霍莲煾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彼时间,拿着诊断书的外婆,她用手触摸着他说莲煾外婆脑子里长出一个小疙瘩,外婆总是把长在她脑子里的肿瘤用类似于小东西,小疙瘩这样的词汇来称呼,语气、表情、就仿佛那颗随时随地可以夺走她生命的东西是她养的宠物一样。 外婆也两鬓斑白,两鬓斑白的中年女人总是让霍莲煾联想到自己的外婆,那一天他和她说,阿姨你不需要担心。 然后那个中年女人留下了泪水。 康桥拿开霍莲煾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再想触碰时康桥侧过肩膀,他的手落了个空。 霍莲煾收回手,冷声:“不要无理取闹。” 看了霍莲煾一眼康桥说我回去了。 霍莲煾没有再追过来,他只是在她身体越过包厢门时说康桥有些事情要学会适可而止。 是吗? 康桥回到家时保姆告诉她霍小樊刚刚才睡,他都等了她一会时间了。 打开霍小樊房间门,这会她的小樊正在呼呼大睡呢,想了想,小心翼翼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然后紧紧的,紧紧的去抱住他。 没有关系,她的小樊现在好好的呢,她还有霍小樊,小家伙最近嘴巴可甜了,说一辈子不和女孩结婚一辈子都和姐姐一起过日子。 几天之后,霍莲煾发现他要找康桥好像变得很困难,打电话她手机不接,手机往霍小樊那里打时霍小樊的回答都是姐姐不在。 姐姐不在?那到底她去哪里了?然后霍莲煾细细的想,也不能说他要找到康桥有多么的困难,有好几次她就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但总是和一群人在一起。 昨天,霍莲煾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康桥主动提出让姚管家安排课程,这些课程包括插花、仪态、语言等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去年姚管家也提及过可那时被康桥拒绝了。 这样一来导致每次霍莲煾见到康桥都会发现她不是和她导师在一起,就是和她导师的助理在一起。 每次康桥见到他时都和以往一样,礼貌性和他打招呼,匆匆擦肩而过时他和她做出只有他们懂的动作暗示时,她置若罔闻。 几次下来之后,霍莲煾发现,属于康桥看起来极为木讷的表象下其实溜得就像泥鳅,这让霍莲煾感到心里无比的烦躁。 这个晚上他发现康桥房间的锁换了,之后他爬上面包树,结果发现康桥的窗户紧紧关闭着。 霍莲煾推开茶室的门进来时康桥穿着和服正在上模拟日式茶话会课程,正在给她上课的日籍老师见到霍莲煾一怔。 关掉视频,看了一眼康桥霍莲煾脸转向日籍老师,微笑:我有一个关于中文的难题想请教一下我的姐姐,请问可以吗? 日籍老师带着她的助理离开茶室,随着茶室的门关上,霍莲煾收起笑容,拿起遥控,瞬间大部分用玻璃制作而成的茶室所有百叶窗帘全部拉上。 康桥依然维持着之前跪坐的姿势,霍莲煾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起来! 康桥没有动,霍莲煾抬脚踢开横在她和他之前的日式茶桌,那一下力道很大,茶桌上的茶具纷纷掉落在地上。 下一秒,康桥被霍莲煾从席上提了上来,还没有等康桥站稳,霍莲煾咄咄逼人的声音就充斥于她的耳畔:“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换掉房间的锁,为什么关了窗户,我的姐姐,我最近又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嗯?那天我说的可而止这样的话伤了你的自尊心了?” 勉强平衡住身体,看着霍莲煾:“那倒没有,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自尊心的,如果有的话我想我也不会爬上你的床。” 她的话使得拽住她衣领的手越发用力起来,把她勒得挺难受的。 吸气,越过霍莲煾康桥的目光落在从百褶窗帘渗透进来的光芒上,凝神:“我只是在某个时刻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我们都长大了,大到不得不去面对未来,所以,我考虑了很久。” “考虑了很久之后,我觉得我们是到结束我们关系的时候了。” 沉默—— 怕他不明白,继续说着:“我觉得我们是到结束我们关系的时候了,在这里等同于正常交往的男女分手时间,莲煾,我现在说够明白了吧?” 近在咫尺的气息咄咄逼人,之后,拽住她衣领的手松开,康桥大口大口吸气,调整好呼吸之后,挺直背部不着痕迹退后,和霍莲煾保持出差不多三步左右的距离。 霍莲煾抱着胳膊看着她。 “木头。” 几乎第一时间那声“嗯”就要脱口而出了,狠狠压下,闭着嘴。 手指着她,霍莲煾嘴角微微扬起,眼眸底下却是一片森冷:“你这样的打扮让我想起赚够了打算收山的艺。妓们,趁着现在还有年轻,趁着现在还有几分姿色,我要找一个男人嫁掉,然后过上良家妇女的生活。” 这个混蛋! 往前一步,他身体微微往着她身上蹭:“和我结束这种关系之后呢?嗯?下一个目标是谁?不过你自己也知道的,你的名声不太好,要找一户人家让你过上良家妇女的生活有点难度。” “不过,就你最近所表现出来我猜你有自己小打算,让我猜猜,这个人选是哪位,韩棕?就目前而言我想韩棕对于你还是有点难度的,你还不知道吧?韩棕现在正在接受心理治疗,据说病因是因为前女友的去世。” 昂起脸,避开霍莲煾的目光。 他捏住她的下颚,强迫着让她和他面对面。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刚刚猜得对不对?” 康桥依然选择闭上嘴,就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的时候,面对着那个把她妈妈视为敌人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的少年,面对他最好的武器是什么也别说。 “我猜对了?”霍莲煾提高了声音。 “……” “不说话是不是代表我猜对了,是不是?”在霍莲煾的那句是不是中他骤然放开对她的掌控。 巨大的冲力使得康桥跌坐在后排的茶桌上,为了配合和服康桥今天把头发盘起来,在她跌坐在茶桌上的同时固定住头发的发簪掉落在地上,那一刻康桥心里在大叫着不妙,更为糟糕的是,和服领口的设计使得她在跌落时领口弧度大面积被扯开。 如康桥所猜想的那天她在他眼眸地下看到灼灼的光芒,他附身,她在他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披头散发袒。胸露臂,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胸部上,他也没有任何想要掩饰,也不用掩饰,因为他是霍家的莲煾少爷,伸手,手从和服领口伸进去整团捏住。 茶室后面搁放着专门提供品茶的落地席,他打横抱起她,把她抱到落地席的座垫上,双手分别从和服领口穿进去,不费丝毫力气和服领口就被他扯落至两边肩膀,白花花的两团一半被宝蓝色胸衣束缚住,一半呈现在空气底下,他低下头。 她半靠在墙上,随着他的唇瓣从她锁骨往下移动,至她胸前时她又看到他那漂亮的后脑勺了,此时此刻,漂亮的后脑勺的主人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就像是那只雪原上发了情的小雪豹急于撕开那层束缚住她的,而是用舌尖一寸寸从她胸衣边角渗透进去,每一次逗弄都使得她想闭上眼睛,可不行,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目光强行从那漂亮的后脑勺拉离,落在百叶窗帘上,一字一句的说着。 “莲煾,不要去见文秀清。” 随着她的这句话,康桥很明显感觉到趴在自己身上的那具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从她和服裙摆里伸进去落在她大腿内侧的手也停止往上攀爬。 继续说着,说出那些一早就准备好的话: “你想帮她可以,但得换另外一种方式,只要不以你的名义的任何一种方法都可以,但这种方法得确保你们没有任何一丝见面的机会,假如!假如你们一不小心碰到了,你得避开她。” 说到这里康桥停顿了下来,她还是没有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样,把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调整好语气,继续说:“你也看到了,要躲开你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只要我想的话终究会想出办法来的。” 他接过她的话:“所以你想表达的是只要我答应你的那些要求,你就不会费尽心思去躲我。” “嗯,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我保证会第一时间接你的电话,我保证接到电话之后会出现在你房间里,我保证,会乖乖的,你想什么时候要我都可以。” “你又在那你的身体和我谈条件了?” “我讨厌文秀清。” 浅浅的笑容气息打在她胸前裸。露的部分,一缕一缕钻进她的毛孔里,散开,窜到她的下颚处,让她想忍不住想打颤,手收紧,握成拳头状,压住牙齿想打颤的念头,再咬牙坚持一会,她就可以解脱了。 她知道他的底线大约也只能在这里了。 “我的姐姐。”他浅浅的笑着:“你真的被宠坏了。” ☆、第87章 (2004-2005) 停留在她大腿内侧的手抽离。 霍莲煾站了起来,康桥依然维持着半靠在墙上的姿势,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声音冷淡。 “你以为你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干了一件很聪明的事情?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你就像是那种拿着不错的文凭对着他们的潜在雇主漫天要价的蠢蛋。” 说完之后霍莲煾转过身去,那时她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的,是厌恶,就像某年某日,在小南国昏黄的日头下,刚刚回到家的少年在看着那个忽然闯进他家里,破坏他父亲母亲誓言的女人。 目光不受控制的看着他那双蓝白相间的球鞋,看着那双球鞋带着他一步一步远离,十几步之后,停下。 康桥知道,她又要再一次从霍莲煾的口中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了。 “是的,没错,你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资本,起码,你比文秀清长得好看,身材也比文秀清好,可你……” “属于文秀清的真诚你也许永远学不来。” 霍莲煾走了,半靠在墙上康桥的目光死死落在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上,小会时间过去,她这才缓过神来,先是整理好衣服把落地席上座垫整理好,捡起发簪把自己的头发盘好。 再把被霍莲煾弄乱的茶桌整理好,较为遗憾的是很精致的一个茶杯被打破了,伸手,一不小心被茶杯碎片割到手了,在被割到手的那个瞬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了泪水,不是一滴两滴的,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康桥把那些忽如其来的泪水归结为被割伤所造成的,那一下真的很疼很疼。 终于,茶室里的一切都还原成为之前的模样,康桥以为霍莲煾闯进来的时间很久,可看了一下钟表也只不过是发生在十几分钟里的事情。 日籍老师带着她助理进来时康桥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跪坐在茶桌前,朝着她们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只纯蓝色手机再也没有响起,偶尔从佣人口中康桥知道了霍莲煾最近迷上了潜水,每天都早出晚归。 这一天黄昏,康桥和周颂安骑着情侣自行车行驶在海湾的自行车道上,一个礼拜前,周颂安告诉康桥再过几个月他将作为交换生到澳洲去学习,这样一来使得康桥额外珍惜和周颂安在一起的时间。 骑着自行车的康桥和周颂安戴着同款太阳眼镜同款太阳帽,咋看起来和普通情侣们没什么两样,所以那会儿,当远远看到迎面而来的黑色法拉利时康桥下意识低下头,那是霍莲煾最喜欢的车。 霍莲煾长时间的压迫使得在她心里烙下了印迹:我的杯子谁都不许碰,谁碰了谁要倒霉。 黑色法拉利开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几辆超级跑车,黑、白、黄、灰一一从海湾公路飞快呼啸而过,汽车引擎声还夹杂着男女张扬的尖叫声,一如既往的张扬吸引眼球。 直到那些声音远去,康桥这才敢抬起头,抬起头时康桥赫然发现周颂安的帽子被那几辆车带出来的风给吹到海里去了。 周颂安看着远去的车队,摸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说:“我好像看到霍莲煾了。” 即使今年霍莲煾已经取消中文补习课,但周颂安还是对他唯一的那名学生念念不忘。 当晚,临近午夜时分,霍家主宅灯光通明,几辆车子陆续开进霍家大门,莲煾少爷受伤了。 霍家佣人们如是描述他们小主人受伤原因:莲煾少爷房间的鱼缸也不知道怎么的发生了爆裂,爆裂开的鱼缸碎片在巨大的冲力中四面八方溅开,其中还几块击中了莲煾少爷,幸好当时莲煾少爷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还算结实,不然就糟了,最大的一处伤口落在肩膀上。 即便莲煾少爷说了不碍事姚管家还是打电话请来家庭医生,最后在家庭医生的建议下霍莲煾当晚被送到医院。 次日,霍小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嚷嚷着要到医院去看莲煾哥哥,最终康桥让吴姨带着霍小樊到医院去看霍莲煾。 霍小樊下午三点半出发五点就回来了,而且还是一脸失落回的家:莲煾哥哥不理我,我叫了他老半天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吴姨在一边解释,去看霍莲煾的人不少。 等吴姨离开之后,想了想,康桥问还在闷闷不乐的霍小樊:“莲煾哥哥看起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伤……”顿了顿:“伤口怎么样?” 霍小樊想了想,说:“莲煾哥哥还是那个漂亮的莲煾哥哥。” 抚着额头,康桥觉得她的问题有点傻。 小家伙继续唠叨着:“莲煾哥哥好像不怎么高兴,他都没有理会他的朋友,最后,他说他要休息了,然后他的朋友们才离开,然后……” 说到这里霍小樊的声音都快哭起来了:“然后他很大声的让我走。” 小会时间过去,霍小樊忽然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去看莲煾哥哥。” 一愣,当霍小樊再问这个问题时康桥回答:“姐姐和他不熟悉。” “骗人,我看你和莲煾哥哥相处得很好。”歪着头,霍小樊想了想,说:“而且是好的可以玩亲亲游戏的那种男女。” “霍小樊!”康桥警告。 霍小樊丝毫没有把她的警告放在心里:“就像电视上的那样,玩着玩着就玩起亲亲……” 康桥慌忙捂住霍小樊的嘴。 蹲下,让霍小樊看着她,一字一句叮嘱:“霍小樊,这种话以后不能说,懂吗?” 似乎感觉到这次姐姐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霍小樊一脸慎重点头。 傍晚时分,霍莲煾离开医院回到家,这一天为周五,霍莲煾再次住到医院是周日,知道霍莲煾再次住进医院康桥正在上雕塑课,交完作业之后在回教室的走廊电视的新闻播报中她听到关于霍莲煾的名字。 那么一抬头就看到电视播放的画面,急救车在电视镜头中一闪而过,下个镜头已经切到医院,新闻用数分钟时间播报了霍莲煾因为伤口受到感染引发高烧而被送进医院,在送医的过程中曾经有过短时间的昏迷。 这个午后这忽然而至的消息使得康桥发了一会呆,发完呆之后移动脚步回到教室,上完最后一节课,和以往一样坐上接送她的车,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开进金色大门里。 回到房间,换掉轻便的鞋,和往常一样来到霍小樊的书房,通常这个时候霍小樊正在接受语言课程。 和往常一样悄悄站在书房门口,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门口站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离开。 然后,站在那里,如果是以往的话她的脚步会往左回到自己房间,可这回脚步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折回,往右。 往右的方向通往主宅,一边走着一边侧耳倾听,可好像周遭比起往常安静了许多,康桥没有听到她潜意识里想听到的。 终于,在主宅大厅一角,康桥听到来自于姚管家和霍正楷通话的讯息,在通话中姚管家阐明了霍莲煾会再次被送到医院的原因。 周五霍莲煾回来表面上是听了医生的禁令:取消早间游泳时间,也不得在伤口痊愈之前接触到水。 可谁知霍莲煾连续在周五、周六晚间时间来到游泳池游泳,而且根据预测霍莲煾游泳时间不下于一个小时。 这样一来,霍莲煾会被送到医院应该是意料中的事情了。 等听到姚管家近在眼前的那声“康桥”时康桥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忘了回避。 “我要到图书馆去。”康桥呐呐的回答,她面向的方向正是往图书馆的路。 “那去吧。” 走了几步姚管家叫住了她。 “康桥,莲煾今天下午被送到医院去了。” 回头,用淡淡的一声“嗯”来表示听到了,然后康桥听到那位老人家的叹气声,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事情,类似于其实霍莲煾看似表面风光可实际上也挺可怜的,三岁就失去妈妈,从小就漂洋过海,爸爸太忙,这么大的宅子能和他沟通的没有几个,就拿今天发高烧来说几个小时了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敢去打扰他,最后还是霍莲煾自己从房间打来的电话,不然没有人知道他发烧的事情。 据说,霍莲煾打完那通电话就陷入昏迷,在送医途中又昏迷了一次。 絮絮叨叨说完那些之后姚管家看了康桥一眼,康桥大约猜出老人家想说些什么,于是说我会找一个时间到医院去看……看莲煾。 说到后面那声莲煾时康桥觉得有气无力的。 傍晚时分,姚管家匆匆忙忙坐车离开,从医院传来的消息是霍莲煾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霍正楷已经从雅加达赶回文莱,这些消息让整幢建筑陷入死气沉沉中。 霍小樊也听到这些消息,这个晚上,他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姐姐,莲煾哥哥会…… 慌忙捂住霍小樊的嘴,不让他说出那个字来。 这一晚,康桥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睁大眼睛和天花板对视。 次日,从医院回来的姚管家带来霍莲煾已经醒来的消息,中午时间,霍小樊高兴的坐上霍莲煾派人来接他的车。 霍小樊的一张圆脸写满了快乐和喜悦,来接霍小樊的阿耀说了,莲煾哥哥是因为想霍小樊才让人接他来了。 临离开时,阿耀看了康桥一眼,那一眼可一点也不友善。 倚靠在门廊看着载着霍小樊的车子远去,康桥的心沉甸甸的,沉甸甸的心还夹杂着一丝丝的酸涩。 直到深夜,霍小樊还是没有被送回来,康桥打霍小樊的手机打不通,最后姚管家告诉康桥,霍莲煾让霍小樊在医院陪他。 隔日,一直到下午康桥还是没有打通霍小樊的手机。 傍晚,康桥站在霍莲煾病房房间门口,她手里带着鲜花,伸手,敲门。 给康桥开门的是姚管家,那一刻,那位老人家的表情是高兴的,就仿佛即将上演的是类似于冰释前嫌的美好剧情。 病房设立了访客室,访客室摆满鲜花,跟在姚管家身后康桥进入最里面的房间,和姚管家并列站在房间门口,康桥第一眼就看到半靠在病床上的霍莲煾,康桥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霍小樊。 霍莲煾正在看球赛,他身边站着一个阿耀,正在看球赛的霍莲煾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到来。 站了片刻,姚管家干咳一声,在那一声中霍莲煾的目光才施施然的往着他们这一边,接收到目光的姚管家迅速说:“莲煾,康桥来看你来了。” 康桥朝着霍莲煾笑了笑,说:“本来昨天就想来看你的,后来发生了点事情,所以就等到了今天。” 那个时候,康桥想她在说这话的表情乃至说话语气一定和她妈妈像极了。 她的思想和霍莲煾的话同步:“你在说这话的样子和你妈妈像极了。” 霍莲煾的话又惹来姚管家的干咳,在老人家的暗示下莲煾少爷这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示意阿耀把电视声音调低一点。 一名护工从康桥手中接走鲜花水果,康桥硬着头皮朝着霍莲煾靠近一点,硬着头皮说身体好点了吗? “我猜,你来的目的更加趋向于想看看霍小樊现在安全不安全。”霍莲煾语气冷淡。 康桥揉了揉脸。 老人家又干咳了,霍莲煾又摆出一副好吧好吧的表情,他指着迷你套间那块:“你的小樊在里面睡觉,昨晚他玩游戏玩了通宵,他说在家里姐姐一般不让他玩游戏。” 手从脸上垂落,康桥直挺挺站在那里,好像她说什么都是错,所以,索性不说了。 “不去看他吗?不去检查你的小樊吗?”霍莲煾又说。 僵硬着身体康桥走进了迷你套间,迷你套间里有电脑有游戏机有床,就像霍莲煾说的那样霍小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隔着迷你套间的墙康桥听到霍莲煾和姚管家的对话,对话持续几分钟之后姚管家乐滋滋的离开,因为莲煾少爷提出了很想念小时候姚管家给他做的早点,老人家离开之前一再表示他明天会第一时间把早点送到他面前。 小会时间过去,周遭安静了下来,连电视噪音也没有了,康桥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是暮色降临的时间。 于是,轻轻叫了一声霍小樊。 她得把这小家伙弄回家去。 几声霍小樊之后从外面响起杯子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康桥咬着牙,继续叫着霍小樊的名字。 然后,再次响起若干声音,这次,不是杯子了,落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又闷又重,很显然是重物。 这样混蛋,肩膀不是受伤了吗?这个混蛋该不会是拿受伤的手去甩那些东西吧? ☆、第88章 (2004-2005) 来自于迷你套间外陆续的响声使得康桥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打开门。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霍莲煾,快速瞄了霍莲煾一眼,低着头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接小樊。” 说完之后康桥急匆匆往着房间门走去,背后再次响起重物坠落在地上的声响,一次,两次。 就这样放缓了脚步。 第三次,康桥回头,对上了霍莲煾的眼睛。 霍莲煾的那双眼睛满带着挑衅,手正落在他身边那台仪器上,那台仪器肯定不下二十公斤,眼看—— “别。”颤抖着声音说出,伴随着这一声她的身体不听使唤来到他面前,她的反应快极了,康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着这么快的反应。 强行让他的手离开那台让她看起来心惊肉跳的仪器,站在那里,带着满满的情绪,冲着他喊:你疯了吗? 他淡淡的看着她,看着好像十分享受她粗着脖子的模样。 康桥顿脚,她得把被霍莲煾砸在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好,拿来垃圾袋,在她处理那些东西时霍莲煾一直保持着很安静的状态。 还没有等康桥把垃圾袋放好,又听到玻璃杯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顿脚,回到霍莲煾的面前,再次冲着他喊:霍莲煾,你到底要干什么? 和之前一样他淡淡看着她,病房各类仪器显示屏蓝色字体泛出淡淡的光泽,那些光泽落入了霍莲煾的眼眸底下,呈现出总是会时不时勾动她心里某个板块的那种光泽。 一如那年,在图书馆的十公分框格里,瞅着她的少年有着猫眼石一般纯净的眼眸。 心,就这样节节败退了下来。 凝望着他,嘴里最后徒劳挣扎:霍莲煾,放过我行吗?求你了,就放过我行吗?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的手又去触摸那台仪器了,眼看—— 顿脚,那声音有多的大多么的愤怒也就有多么的无奈:霍莲煾,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过来。” 康桥没有动,她很讨厌那个声音,就像是来自于森林里的咒语。 来自于森林里的咒语第二次召唤着她:木头,过来。 于是,抬脚,往前。 当他的手想触碰她脸时她避开,在他那声低柔的“嗯?”中又乖乖的选择脸朝着他手掌靠拢。 贴着他的脸颊乖乖坐在他身边,又在他的示意下乖乖把头倚靠在他肩窝上。 盈盈的蓝光中,他的声线如梦似幻。 “你问我到底要做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究竟是为了些什么我也不明白。” “我只知道让我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和他在提岸上骑自行车的样子看着特别傻,我不明白骑个自行车为什么会让你高兴成那样,回来之后,我看那些鱼很不顺眼,因为其中一条鱼的身体颜色和你和他骑自行车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于是我用棒球棒打碎鱼缸,然后我住进医院,我以为你会来看我,我已经准备大量嘲笑你的语言,可是,你让我搜肠刮肚准备的话派不上任何用场,这让我也很生气,生气到我需要用一些途径来发泄那些怒气,游泳是再好不过的发泄途径。” “所以,让我躺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的罪魁祸首是你。” 沦陷仿佛只是发生在一个光束间的事情,那人眼波美好,那人的嗓音也万般的美好。 他的手落在她发顶上“木头。”“嗯。” 落在她发顶上的手力道温柔。 “我还发现一件事情,我非常不喜欢从你口中听到类似于我们关系结束了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这种心情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目前无意于和你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想法很自私对吧?” 的确很自私,脸贴在他心上位置,微微勾起唇角,康桥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见她嘴角的那抹笑容的话,那么就会很轻而易举看出那笑容里头包含着淡淡的苦涩。 “自私吗?” “嗯,自私。” “可即使有多么的自私你也得留在我身边,你也知道的,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让你留在我身边。” 更加自私了。 “可我不想那么干,因为我知道那样也许会惹来你的不高兴。” 嗯,这样听起来好一点。 “以后,我会避免去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事情。”顿了顿,霍莲煾淡淡说出:“在这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当中包括了文秀清,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我会用另外一种办法去帮她,我不会见她,即使一不小心碰见了,我也会避开她。” 这么听来有点像是她的伎俩得逞了,可他又知不知道,这次她不是在和他耍心思,那个瞬间她是真的想离开他了。 说实在的,心痛欲绝的感受真的很难受:时间快点过去吧,快一点,也许下一秒就没有那么伤心了,可无数个下一秒过去之后她还是和最初那个第一秒一样的伤心。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莲煾少爷的语气已经有了一点点的不耐烦:我都这样了你还不高兴就是不给我面子。 “高兴。”她开口,说话声音懒洋洋的:“但也不高兴。” 贴在耳朵下面的胸腔比起之前不平静了一些,很显然莲煾少爷正在压制着情绪想表现出他宽容的一面:没关系,你可以表达你的意见。 “我收回之前的话,文秀清的事情你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改变,你也不需要回避她,你们之前怎么相处就什么相处。” 自然界中有着它们的逻辑,刮风下雨云卷云舒都有着特属于它们的时间定义,那好比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你的最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舍了生命也不会是你的。 只是,这会,霍莲煾好像有些笨,他急急的推开她,声音恼怒:“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会穿着和服和我说那些所谓的我们需要结束我们的关系这一类的鬼话,康桥……” “嘘——”康桥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安静。 霍莲煾的声音很大,霍小樊在睡觉呢。 康桥看了一眼屏风处,垂下眼帘,低声说出:“听你的。” 不是很高兴的声音问:什么? “不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浅浅的笑容气息打在她脸上:“木头,我们这是和好了吗?” 眼睫毛抖了一下,当那片阴影朝着她脸上罩过来时她眼睫毛又抖了一下,他的手指落在她鬓角处,往下移动轻轻托着了她的下巴,顺从的昂起脸调整出最佳的接吻角度,在他的唇贴上她的唇时她闭上了眼睛。 在霍莲煾住院的两天里每到晚上康桥都偷偷溜到医院去,由于霍莲煾肩膀上的伤导致于他们的接触仅限于接吻爱。抚,一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如此刻他们躲在浴室里,这已经是她第四次给他弄了,如前几次一样他没有控制好他自己,一下子滚烫的液体落在她手上,那一个时刻即使那两张脸红红的,但已然没有第一次时的那种惊慌失措了,在那声牛仔裤拉链声响起时她打开水龙头,手伸到水龙头下,他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若干的洗手液由经过他的手抹到她手上,他低着头轻轻搓着她的手。 那一刻,已足够,康桥想即使五十年后她忘记很多人忘记很多事情,但这一刻,她永远会记得,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个人。 第三天,霍莲煾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个晚上康桥和霍莲煾偷偷溜出家,来到斯里巴加湾的地下电影院,每一个城市都有着那么一种板块,处于上流社会的人在提及这样的一个版块时会一辆茫然的模样: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而寻常老百姓们提起这个版块时肆意张扬,津津乐道,可实际上呢,实际上一到晚上,这里穷人富人都有,谁都不认识谁但几分钟之后就可以达到勾肩拉背的交情。 现在康桥和霍莲煾就处在这样一处版块,这里最有名的是地下电影院,地下电影院播放的大多是一些18.禁。 莲煾少爷在买电影票时露陷了,这里买电影票都需要出示身份证,但凡十八岁以下的一律免谈。 当时康桥就站在霍莲煾身边,她光顾看周遭的新奇玩意导致于她忽略了这个状况,售票员是一位马来人,马来人一般眼睛凸起,眼睛越大看人的眼神看着就越凶,被那位马来人一瞪,康桥迅速出示身份,嘴里说着:我二十。 话音干落,就惹来排在康桥身后年轻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那位边笑边和康桥说:刚刚你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叫做什么名字,能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吗?起码我的岁数可以给你买到你想看的电影,我…… 还没等那位说完,霍莲煾就一脚踹了过去,再之后,他拉着她的手逃离那片区域,沿着停车场一直奔跑,然后他们来到卖高仿品的夜间市场,她戴着他给她买的据说是古罗马时代女人的手镯坐在那位画肖像的画手的板凳上,按照画手要求的那样两颗头颅紧紧依在一起。 画手剪着中长碎发,三十岁左右,男性,亚洲面孔,很健谈。 闲聊间画手问起了他们的年龄,在画手提及年龄时康桥很明显感觉到霍莲煾紧绷的身体。 然后他拿出莲煾少爷的那种派头,气势汹汹: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是她刚刚出现时就注意到她?你也想知道她的名字,你也想要她的电话号? 呃—— 画手被霍莲煾气势汹汹的话问得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看着康桥,康桥暗地里用膝盖撞了撞霍莲煾,干咳几声,清了清嗓音,说:我二十,他…… 霍莲煾迅速接过康桥的话:“我也二十,我们刚刚看完一场成人电影。” 面不改色回答完画手的问题之后,他拿起一本画册遮在康桥和画手之间,冷声:“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不要再喋喋不休,赶快画你的画。” 霍莲煾说的“我二十,我们刚刚看完一场成人电影”使得康桥从肖像画画完之后就开始笑,就这样一路笑着来到停车场。 坐在车上时她还在笑,和康桥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霍莲煾,从肖像画画好之后他就板着一张脸,康桥笑得越欢霍莲煾的一张脸就绷得越紧。 最终,忍无可忍,霍莲煾拿起一本杂志狠狠拍在她头上:“有什么好笑的?” 康桥停住笑声,捂着嘴,用手掌遮挡住自己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 “不许笑。”霍莲煾声音气急败坏:“康桥,你笑起来就像那种蠢透了的村姑。” 哦!手垂落,抿着嘴。 差不多一分钟过去。 “生气了?”霍莲煾脸朝着康桥凑近。 康桥一动也不动。 表情不自然看了周遭一眼,霍莲煾这才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说出:“我收回刚才的话。” 康桥瞪着霍莲煾。 “又,又要用你那双死……”说到这里霍莲煾停顿了下来,片刻:“好吧我纠正,康桥笑起来不是蠢透了的那种村姑,而是很可爱的村姑。” 紧绷的脸松懈了下来,微微敛起的眉头也开了,可还是不愿意松开抿着的嘴角。 她眉头开了他眉头却是紧锁了。 他伸手摆正她的脸,细细瞅着,她瞪他:混蛋你想干什么? 他继续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渐渐的脸上表情写满了不高兴,开口,说:“坦白说,在电影院那里听到类似于‘你刚刚出现时我就注意到你’这样的话我觉得有点扯淡,一般那样的话只针对长相漂亮的姑娘,可……” “我刚刚发现那位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而且……”莲煾少爷语气可郁闷了:“而且越来越有道理的样子。” 也就是说莲煾少爷承认了她是那种会让男人们说出“你刚刚出现时我就注意到你。”的漂亮姑娘了。 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很贪心,想听他说出一些像现在这么讨人喜欢的话,于是,继续抿着嘴。 如果上一秒康桥还认为霍莲煾刚刚的那番话是哄她开心的,那么下一秒她就知道霍莲煾刚刚说的话没有半点讨好她的成分。 他真的因为她有可能朝着漂亮女孩这个标签靠近在郁闷,这样更好,真的,她心里更喜欢这样的。 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他说木头你不要太得意,那些人一看就是土老帽。 睚眦必报的莲煾少爷由电影院事件联想到他生平第一次在干架这方面落下风,他说木头我得想法子毁掉那个电影院。 不不,她可不愿意让他去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 “不行。”她提高声音。 “怎么?”霍莲煾的声音比她还要高:“舍不得满足比虚荣心的地方了?” 艹! “我想让你明年再陪我去,明年你就可以拿着身份证买到票了。”康桥一本正经说着。 他看着她:“你很想看那种电影?” 点头。 “那等明年看完电影再想法子。” 康桥咧嘴,瞅着霍莲煾笑,他们明年还要在一起。 拍了拍她的额头,他回以她微笑。 他们在彼此眼眸底下看到属于他们笑着的模样,青涩懵懂,好像懂得很多的样子可实际上也许什么都不懂。 就仿佛她还是那个偷偷穿了妈妈高跟鞋第一次去参加聚会的女孩,而他是那个某天从爸爸大衣口袋里翻出烟,偷偷抽了第一口烟的男孩。 ☆、第89章 (2004-2005) 再次见到文秀清是在霍莲煾出院不久的一个周末,还是在那家斯诺克俱乐部。 那是属于较为正规的聚会,康桥和霍莲煾都以霍家一份子的身份参加,聚会的发起人为高雅拉,上一个周末威尼斯旅游局给她颁发了城市勋章。 高雅拉会把庆祝地点选在文秀清当服务生的那家斯诺克俱乐部康桥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倒是霍莲煾在收到邀请函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当时康桥就在他身边,合上邀请函时他脸往着她这边,她迅速低下头,关于聚会地点他们没有做任何的交流。 直到到达俱乐部门口时霍莲煾都没有刻意说些什么,她也没有问些什么,就好像曾经在这个俱乐部发生过的事情以及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也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这个晚上为她们服务的十几名服务生中就有文秀清。 在十几位穿着一模一样制服,身高差不多的服务生当中康桥第一眼就看到文秀清,她的妆比她同事们都淡,大约也就稍微涂了点唇彩,那样一张脸混在十几张浓妆艳抹的脸中很自然的会被人第一眼看到。 如霍莲煾。 大约一早就知道她的服务对象中有霍莲煾,文秀清目光也不加掩饰的直接去找霍莲煾,找到,抿嘴一笑。 那笑容让康桥有点恍惚,嗯,十七岁的女孩们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康桥想了想,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像文秀清那样笑过,妈妈总是和她说“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情。” 康桥的座位被安排在霍莲煾身边,文秀清的目光很自然的从霍莲煾脸上拉到康桥这里,目触到康桥时她表情一僵,迅速收起笑容,脸上已经写满了忐忑不安。 这可是一家高级俱乐部,这样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服务人员俱乐部肯定是不会录取的,文秀清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很大原因都是因为莲煾少爷。 看来她那天的行为真的把文秀清吓到了,揉了揉脸,给文秀清一个较为善意的笑容,完成服务离开之前文秀清还回过头来看了康桥一眼,那一眼兢兢业业。 那一眼也惹得康桥不想干点都不行了,侧过头,在霍莲煾耳边低语:“看到吧,我今天可没有欺负她。” 敛眉,霍莲煾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好吧,好像是她自讨没趣。 现在他们的聚会地点处于俱乐部最大的包厢,除了提供玩乐的开放空间之外还有横在中央的两层玻璃设计的圆形包间。 处在最上层的十几人都是平常较为活跃,拥有较多说话权的,他们彼此之间深知底细,所以在聚会过半时但霍莲煾侧过脸一边在康桥耳边说悄悄话,一边把手伸进她裙子里时,除了新进来的那位一脸讶异之外,其他的都假装没有看到,侧过脸,康桥直接对上高雅拉的目光,她的目光多多少少是有些嫉恨的,因为平常康桥和霍莲煾参加派对时一些事情也局限于在私底下进行。 这还是霍莲煾当着这些人的面对她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他手一边沿着她大腿内侧往上,一边低声和她说着露骨的话,当听到从他口中说出“让我想想,有差不多一个多礼拜没有进去,会不会更紧,嗯?”“这个答案明天就能揭晓了,医生说我明天可以恢复游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话直接让康桥的一张脸迅速发烫“我的姐姐你脸红了,这有点大事不妙,你说待会我们需不需要到洗手间去,嗯?”进入她裙子里的手已经触及到那处三角地带,隔着薄薄的布料纤维在那里使坏,而且越来越为放肆了,毕竟这里是公共场所,明知道一些东西需要适可而止,比如要拿开他的手,可那只手落在他手腕上的手如此绵软无力,眼睛眼看就要闭上了,在半敞开的眼缝里透过玻璃墙康桥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在一片纸醉金迷的场景中她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托盘,有点无措的模样。 眼睛又撑开了一点点,说:莲煾,不要这样,要是服务生进来就不好了,特别是不明白底细的,会把她吓坏的。 趴在她身上的身体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僵硬,灼热的气息淡却了些,片刻他的手从她裙摆里解脱出来。 刚刚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话变成了“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说那些漂亮话。” 康桥觉得霍莲煾的话说得对,她当时可是说了漂亮话,可那些漂亮话在当文秀清出现在包厢的第一时间就显得苍白无力,属于妈妈遗传给她的那份刻薄也甚嚣尘上。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让人随时随地解雇她,并且保证她不会出现在你周围,要我那样做吗?嗯?” 什么话也没有说康桥只是推了推霍莲煾的肩膀,霍莲煾回到他的位置,小会时间过去,他的手悄悄握住她的手,文秀清进来时霍莲煾并没有放开康桥的手。 在文秀清提供服务的差不多五分钟里,康桥做了以下两件事情:喝掉了霍莲煾剩下的半杯苏打水,把自己碟子里的小半块拿破仑酥推到霍莲煾面前,用甜腻的声音说莲煾帮我吃了它。 当霍莲煾吃掉那小块拿破仑酥时康桥看了文秀清一眼,文秀清的目光从霍莲煾的朋友们脸上一一捏过,就好像想从那些面孔中找寻一些类似和此时呈现在她脸上的讶异表情一样。 但,那些人玩的玩,打游戏的打游戏,调。情的调。情,最终文秀清把目光落在霍莲煾脸上,发现霍莲煾没有在看她时她垂下头,垂着头她跟同事后面离开,这次她没有再回过头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导致了十几分钟之后幽暗走廊的那对男女有了这样的一段对话:“霍莲煾,我最近打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 “我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情,霍莲煾,谢谢你。” “再见。” “霍莲煾。” “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能问你,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是……是我妈妈问我,我……霍莲煾你之前不是这样子的,之前我们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忽然要对我这么冷淡。” 康桥站在阴影处,静静听着霍莲煾和文秀清的对话,听着文秀清支支吾吾说出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学姐的事情?那天的事情……是不是我惹她生气了,所以……” 数秒过去,康桥这才想起文秀清口中的学姐应该指的是她。 “你想多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把那样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知道学姐不是那样的人。” “再见。” “霍莲煾。”文秀清再次叫住了他。 霍莲煾站停在那里。 “霍莲煾,之前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现在……现在还是吗?” “当然。” “那……那霍莲煾,我能不能和你说一下我的看法。” “说吧。” “你……你和学姐那样……那样不好,看着,看着奇怪,人们,人们……会说闲话,对你对学姐都不好。” 那个瞬间,文秀清的话让本来懒懒倚着墙的背部在瞬间挺直、竖立,所有的思想乃至毛孔也都竖立着。 即使知道那是空想,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可在那一刻康桥还是若有所待着:莲煾,告诉她,告诉她。 很久很久,康桥只等来霍莲煾和文秀清说的那句再见。 背部重新倚回墙上,那一刻,康桥为自己刚刚产生的想法感到可笑,霍莲煾没有对文秀清回答出“谢谢提醒,我以后会尽量注意。”这样的话已经有点打破常规了。 文秀清站在那里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背影修长,就这样一步步远离她的视线,她朝着那个背影说:“霍莲煾,我妈妈问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转身进入了包厢。 聚会结束已经是午夜时间,霍莲煾开着车,康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从离开俱乐部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说话,索性康桥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小盹之后车子已经行驶在了海湾公路上,透过窗海面上游艇和船只的灯火明明灭灭。 “我偷听了你和文秀清的说话了。”凝望着那些明明灭灭的灯火康桥说。 其实康桥也不知道那具体算不算是偷听,溜出包厢之后她只是想找一处不被打扰的角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很不巧的,霍莲煾也和文秀清也来到那个角落里,按照礼仪老师们所教的那个时候她应该选择回避,可那刻她的脚宛如生根一般的。 “所以呢?” “没什么。”挑了挑眉头,吃吃笑:“不过我觉得我的学妹有点笨,居然会提醒你那样的话,我猜她的那些同事们就有几位猜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可见她比她的同事笨多了。” 康桥以为她的话会惹来莲煾少爷的一通警告,可没有,车厢里的气氛宛如那暗夜中的海,沉默厚重。 于是,康桥又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她放在那种地方,那种地方……” 还没有等康桥把话说完,车子快速往左边倾斜,那么忽然的一下使得康桥的头咚的一声狠狠磕碰到车窗玻璃上了。 车子使离海湾公路往着提岸开去,那速度快得让康桥心惊胆战,就生怕霍莲煾直接把车子开到海里去。 终于,在康桥的尖叫声中车子停了下来,康桥坐在那里呼气,调整好呼吸之后看了一眼窗外,那一看她有点头疼,又是那片码头,又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七月末,曾经在这里,她在他的指引下用那些极为青涩的技巧去取悦他,只是那样的光景仿佛已经幻化成为了遥远的年代,现在的她有一张常常会在派对上出现很典型的脸,妆容精致,从耳环到手袋到鞋子从不出错。 怅然若失间,她的安全带被大力解开,近在咫尺的脸眼底下布满了戾气,解开安全带之后他就像是拖垃圾一样把她拖下车,她被他拖到后车座车门前,打开车门,又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扔进车后座里。随着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他完成了以下的一系列动作:手抓住她的裙摆,发力,裙摆被从下面被直接撕开,撕开的裂口直接从裙摆到达领口处,直接拿出车靠垫塞进她后腰,再单手反剪住她双手,另外一只手直接扯下薄薄的那一层,再强行让她的腿架在他肩膀上,找寻抵住沉腰,狠狠的贯穿,那一下可真疼,疼得她都掉眼泪了,疼得她想随便找一样东西狠狠往着他后脑勺捶下去,可那也仅是想想而已。 莲煾的后脑勺多漂亮啊,漂亮得让她常常看着它发呆,一切也仅限于她想想而已,她甚至于不敢去挣扎,就生怕她一挣扎会带动他的伤口,让他没完没了的往医院跑不好,那可是一处晦气的地方,他进入她之后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停顿就快速抽。动了起来,每一下都在昭示属于他对她的惩罚,每一下都使得她额头都冒起了冷汗,闭上眼睛脸往着车后背撤。 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吻到她的唇,可她的心思仿佛被他猜透了,别开脸让他的唇再一次从她嘴角滑落,然后她听到他的那声极为压抑的声音,是触到伤口吗,当他的唇再一次找寻她的唇时,她没有再避开,等他的唇恋恋不舍的想从她唇瓣移开,她又不干了,去吸住他的唇,然后,狠狠的牙齿发力。车厢里,两具汗淋淋的身体叠在一起,那落在她身体里的液体使得两具身体都在用着共同的频率颤抖着,在他得到释放的那一刻他问她“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刚刚发生在车厢里的更像是一场战争,原始粗暴,那留在她眼角的此时此刻已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这一刻,他和她就像是冬夜里的两只刺猬,一靠近就彼此伤痕累累,不靠近时又会想念那种彼此依偎在一起的温度。 夜更加深沉时,车子往着市区开,她和他依然没有说话,也许一些的情绪已经变成密集的汗水被蒸发被暂时带走,远远的康桥指着二十四小时药店的门市广告牌让霍莲煾把车停在那里。 按照康桥所要求的那样车子停在药店门口,他问她要干什么。 “买药。”她闷闷的的回答 “买药干什么?”他问,然后语气忽然紧张了起来:“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康桥没好气:“不是安全期,刚刚你没戴。” 她的话惹来他一脸的不自然表情,顿了顿,他说我去买吧。 小会时间,他提着购物袋回来,接过购物袋康桥看也没看,车子继续往前开,开了一阵子之后霍莲煾又停下车来。 “怎么了?” “你不打开看一下,看有没有买错。” 怎么有人可能把避孕药买错,不过康桥还是乖乖打开购物袋,那个小小的四方形盒子引起了康桥的注意,看清楚产品名称之后康桥的脸瞬间红透,这个混蛋都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他又怎么懂得买这样的东西。 “不是我买的,我也不知道还有那样的东西。”就像是听到她心里话一样,他说。 接着霍莲煾用极为不自然的声音告诉康桥,那位服务生在看到他被她咬破的唇之后给他提出了建议,他细想了一下决定采纳那位服务生的建议。 支支吾吾着:“今晚,我的确是有点粗鲁,我想,我想应该把你弄疼了,那位服务生告诉我,抹上,抹上那个药会好点。” 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康桥的一张脸宛如要燃烧了起来,在他支支吾吾问她疼吗?她支支吾吾的回答有点。 哪里是有点,她现在的腿都在颤抖着呢。 一问一答之后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尴尬,片刻,他从她手中接过那个方形的小盒子,他打开了小盒子。 看着霍莲煾一脸认真的表情康桥在心里大叫不妙。 “干…霍莲煾,你要,干……干嘛?” “那位服务生说,说让我给你,给你抹,比较好。” 艹,莲煾少爷这会还真的很好骗,那位服务生一定是一边在心里猜测霍莲煾的年纪,一边悄悄使起了坏心眼了。 一把抢过那个方形盒子,红着脸:不用,我自己会。 凌晨两点,车开进车库,下车,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在那处树影下,他叫住了她。 那时他正在往着他住的地方走,她往着她住的地方走,听到那声“康桥”之后她停下脚步,片刻,他从背后拥抱住了她。 “木头,我们和好吧,就像以前那样。” 怎么?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他也感觉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冥冥之中已经形成了,霍莲煾从来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去帮助他人的人,这一点她清楚,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 现在,他也害怕了吗? “我们和好吧?就像以前那样,嗯?” 垂下头,她又看到他那淡蓝色的水晶袖扣了,很漂亮的模样,手盖在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点了点头。 康桥知道随着她的点头,以后,她必须要克制一些的情绪,她必须要让自己的神经变粗一点,尽量不去注意一些细微的事件,把今晚发生在俱乐部的那件事情忘掉。 忘掉霍莲煾第一眼就认出掉落在包厢地板上的耳钉是文秀清的,假装没有看见他悄悄捡起地上的耳钉,假装不知道在离开之前他特意把耳钉交给了俱乐部经理,让俱乐部经理把耳钉交回到它的主人手上。 这样也好,一般神经粗大的人烦恼比较少。 就当是他只是短暂的迷失了,他只是对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心存好奇而已,文秀清于霍莲煾而言代表着的仅仅是一种新鲜元素。 她现在二十岁了,不久前她刚刚过完她的成人礼,她要一点点学会用大人的方式去处理好情感。 2004-2005 八月上旬,斯里巴加湾的男孩女孩们都在谈论即将到来的英仙座流星雨,那是本世纪以来夏季最为壮观的流星雨。 因为最佳观测地点就在文莱的巴贡山,文莱媒体一早就把这个话题炒得很热,热到形成了一股天文潮流,霍莲煾是一名天文爱好者,他和他朋友们一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八月十号到来。 为了找到最佳观测位置,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决定八月九号就开车前往巴贡山,就这样他们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赶往巴贡山,康桥也在这数百人队伍当中,中午时间他们到达露营地。 在露营地,康桥看到了一张她不大愿意看到的脸。 依然就像是那天晚上在俱乐部所给康桥的感觉一样,这次文秀清连唇彩也没有擦,素脸朝天睁大着眼睛在打量周围环境,她梳着马尾辫穿着那种在路边摊随时随地可以买到的裙子。 她站在那里,小小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惹眼之处。 可就是那样的一种形象却生生吸引住不少男孩子们的目光,天天和玫瑰花打交道的贵公子们这会看到属于野百合的好,他们的目光舍弃一张张涂着厚厚口红颜色的嘴唇而选择落在什么也没涂,此时此刻正泛着淡淡自然光泽的唇瓣上。 康桥想,这些人现在心里一定想着这样的下流想法:那泛着淡淡光泽的唇瓣含在嘴里一定很甜,如果让那双唇瓣来含住他们的另外一处地方那就更绝了。 挑了挑眉头,康桥目光下意识的去找霍莲煾。 此时此刻,霍莲煾目光落在的地方让康桥心里很不高兴,不,是无力,但愿,霍莲煾没有他朋友们的那种想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康桥提醒自己,要神经变粗。 再看一眼霍莲煾,康桥觉得此时此刻莲煾少爷其实不是在看文秀清,而是在看他的小黑,文秀清只是很巧的站在霍莲煾的那辆小黑身边。 走了过去,挡住他视线,然后她看到他移回了目光在她脸上巡视着,心里就那么的慌张了起来。 莲煾,请你,不要把目光落在我的唇上,我现在很怕那种比较,因为我现在的唇上也涂着人工颜料。 可…… 迅速转过头去,避开霍莲煾落在她唇上的目光,然后康桥看到了高雅拉,就像康桥心里所猜想的那样,文秀清是坐着高雅拉的车来的。 触到康桥的目光之后高雅拉笑了起来,笑得就像那名挖好陷阱的猎人。 如愿的看到那场流星雨之后八月十一号他们离开巴贡山。 回程的路上,霍莲煾的话比起以前任何时候特别多,多到让康桥觉得正在开车的人开始变得陌生,是怕这沉默会让他们两个多了生疏感吗? 于是,开始不停的说,语气热络,还尽是挑一些莲煾少爷不擅长的话题。 莲煾少爷居然学习起了他那些朋友们油腔滑调了起来,那样的说话语气乃至声音、表情都让康桥昏昏欲睡。 索性,闭上眼睛。 一切,也只不过过去了两天而已。 礼拜五,例行的返校日,康桥从八贡山回来的第三天,一回家康桥就听到霍小樊告诉她莲煾哥哥出事了,出事地点就在游泳池那边,这话使得康桥心惊胆战往着游泳池那边跑。 中午时分的游泳池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周遭安静得让康桥心里慌张,颤抖着声音唤出莲煾。 从树的那边传来声响,那是霍莲煾的声音,好像很痛苦的模样听着让人很揪心,刚刚跑到那边时,从树后面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拽住她的手,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身体已经被他紧紧框固在他怀里,确信他没事之后她开始咬他,最初几下挺狠的,那几下之后力道已经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了。 再之后,她开始挣脱他的掌控。 他的手背形成环形状让她的挣扎变得十分的徒劳,最终,她疲惫的靠在他怀里。 “为什么这几天都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没有。”“木头我在怀疑其实你是在想方设法的避开我。”“不要胡说八道。” 然后,他开始嗟叹。 “木头,我很久都没有听你说出这样的话了。” “霍莲煾,你不要胡说八道。”以前她总是这样和他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她世界就只有一丁点,妈妈能快乐一点,霍小樊健康成长,她能早日赚到钱。 在霍莲煾的那句话中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这里是莲煾少爷的地方,谁都不可以贸然闯入,植在地上的莲叶有孩子用的扇那么大,一层又一层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形成了天然屏障,莲叶底下是那种融融软软的小草,她身上还穿着斯里巴加湾女中的校服,几次挣扎无果之后她躺在地上看着那只漂亮的手撩起她的裙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不甘心的缘故,在他的手想伸进去时她阻挡了他,这双刚刚摸遍她全身的手在两天前给别的女孩撑过伞。 八月十号的巴贡山,下在清晨里的那场雨来得很忽然,他们在露天下吃着早餐,下雨前她和他是坐在一起的。 忽然而至的大雨使得数百人慌不择路,牛奶杯打翻了,南瓜饼被踩成肉泥,机灵的男孩子回露营地找来伞为自己女友,或者是心仪的姑娘挡雨。 康桥也找到了伞。 等康桥找到伞之后发现霍莲煾不见了,雨还在下,兜了几圈康桥看到了拿着伞,从另外帐篷里走出来的霍莲煾,把伞给了另外的一个人,咧开嘴追上去,她得让莲煾少爷给她撑伞。 可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一个光景,拐过那个围墙,康桥就看到霍莲煾和文秀清,站在霍莲煾伞下的人是文秀清。 那一刻,康桥的感觉很糟糕,就和早餐时间一样的糟糕,她看到霍莲煾给文秀清倒水了,动作自然,文秀清就那样用没有涂着颜料的嘴唇一下口,一小口的喝光霍莲煾给她倒的水。 在康桥的坚持下,霍莲煾也没有继续下去,就像是嗅到她的心情一样,他用细细密密的吻把她吻得浑身无力,吻得她主动打开腿。 脸从他怀里解脱了出来,透过他的肩膀去看一晃一晃的天空。 天,可真蓝,蓝得她没有来由的心里万般悲伤。 巴贡山的天空也是这么的湛蓝,云也是一朵朵的,很透很亮,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最初的东西。 最初—— 莲煾,你知道吗?我看着你给她打伞了,那时我站在那里,偷偷的瞧着,雨把我的裙摆都打湿了,头发也是。 莲煾,我看到你给她买饮料了,莲煾,有好几次你的目光一直围绕着她的裙子转,那时,我穿的裙子色彩明明比她裙子的颜色鲜艳数十倍,你可知道我为了那件裙子偷偷的溜下巴贡山,巴贡上的台阶很高,我都扭伤脚了。 莲煾,我还看见在那个台阶你把手给她了,而我也在那支上山的队伍中,就隔着几个人站在文秀清后面,只是你没有看到我,在你把手给她时我难过得掉下眼泪来了。 其实,更让我难过的是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掉下眼泪来,我明明是一个不喜欢掉眼泪的人啊。 莲煾,我现在眼睛好像又要出眼泪来了,你看,它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眼眶里头,很晶莹的两大颗眼泪,含了一忽儿,最终因为心里太委屈了就扑落掉了下来。 只是呵,你为什么就听不到我心里的这些委屈声音。 我最初也像文秀清那样的,讨厌往自己的唇上涂上油彩,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油彩对于我而言是瘾头,因为我总是记得那个布满血光的下午,我总是梦到我的妈妈。 往自己的嘴唇上涂上油彩的那位姑娘呵,其实,其实已经很努力的去学习遗忘。 这些这些你都不知道。 天空还在一晃一晃着。 很快的周遭开始有了淡淡的青草味道,些许草屑粘上了她的发末,些许被汗水凝固在她身体上,些许紧紧的贴着皮肤,翠绿翠绿的粘在她几近透明的肌肤上,他一脸的沉迷的表情,低头用舌尖把那翠绿色的草末卷走,最后几片落在她胸前高耸处的顶尖上,偏偏此时从莲叶缝隙抖落下来的日光扑在了上面,她自己看着也很美丽的样子,这一幕把他的眼睛看得发直,发赤,那声低吼原始得宛如混沌期的兽依然还埋在她身体里的宛如得到了召唤,周遭,有夏日虫子的低低鸣叫,也有那恼人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康桥都到霍莲煾的房间去了,她是粗神经的姑娘,她要把那些不好的,会让她难过的事情忘掉。 她也好像真的把那些事情忘掉的样子。 康桥想如果没有这个黄昏发生的事情的话,她说不定也许真的把那些事情忘掉了。 八月十七号的这个下午,康桥再一次亲眼看到霍小樊再一次就像是一颗球一样从楼梯滚落下来。 把霍小樊推下楼梯的人赫然是文秀清,没有经过一丝的迟疑,康桥手狠狠的朝着文秀清脸上扇去。 在打完文秀清巴掌的三个钟头之后,康桥有了属于她人生中的第二次离家出走,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她的脸颊上印着的是自己母亲的巴掌印。 属于康桥的第二次离家出走几乎和第一次异曲同工,她的脸上也印着一个人给她的巴掌印,不过这次不是自己的妈妈,而是自己的心上人,那个来到她心上盘踞到心上,灵魂所深深爱恋着的人。 那一个巴掌所带给康桥的痛苦是史无前例的,因为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也终于承认了一件事情。 她爱上了霍莲煾。 就那样无可救药的爱上了。 带着霍莲煾印在她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康桥站在斯里巴加湾的街头,无声哭泣着,眼泪从眼眶倒灌到心上。 晚风吹过,心在颤抖着,一抽一抽的。 ☆、第90章 (2004-2005) 八月十七号,下午四点,霍小樊的家庭老师告诉康桥霍小樊又借着上洗手间的机会悄悄溜走。 康桥并没有在霍小樊平常喜欢呆的地方找到他,四点半左右佣人告诉她霍小樊和莲煾少爷的朋友正在主宅的避暑凉亭玩。 霍莲煾的那些朋友们都是见风使舵之人,随着霍正楷的公开声明他们在对霍小樊的态度上有了很明显的好转,所以康桥倒也不怎么担心。 主宅的避暑凉亭比起庭院的避暑凉亭规模大得多,霍正楷偶尔在避暑凉亭里和他的生意伙伴们举行茶话会,透过树影,远远的康桥看到霍小樊。 霍小樊看着正在和谁在说话,从他比手画脚的肢体语言上来看,这个人应该很得他的欢心,霍小樊一般很少用这样的状态在和谁说话。 出于好奇康桥去找寻和霍小樊说话的人,可惜的是和霍小樊说话的人被中央圆柱所遮挡住,就只露出一双手。 从那双手判断和霍小樊说话的应该是女孩子,而且是那种身材娇娇小小的女孩子。 康桥心里在想着身材娇娇小小的女孩形象,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印出了一张面孔。 那张面孔使得康桥心里有些烦躁,她讨厌那张面孔时不时的来打扰她,经过了几棵槟榔树,就到了那条通往避暑凉亭的橡胶小径。 小径呈垂直形状,小径尽头连接着避暑凉亭的楼梯,为了更好的隐藏于树荫下而达到避暑效果,凉亭一般会被吊高到差不多两米以上,凉亭和地面采用楼梯作为交接点。 脚踩在小径上,目光本能去找寻楼梯,沿着楼梯往上,那一眼,把康桥吓得心惊肉跳。 有一双细细的手搭在霍小樊的肩膀上做推压状,霍小樊的背后是楼梯!也就那么一眨眼间霍小樊身体被重力往后带,下意识间康桥展开双手,想去接,可哪能,她的手太短,楼梯又太远。 再一次的,康桥眼睁睁看着霍小樊的身体就像是一颗皮球一样朝着楼梯滚落了下来,一节,两节…… 扑了过去。 被她抱在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霍小樊脸色惨白,庆幸的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庆幸的是他还能说话。 他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出:姐姐,我没事。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没事,他用手来擦拭康桥脸上的泪水汗水,然后她看到他手臂上被楼梯扶手擦伤的伤口。 透过那只手指缝康桥看到站在避暑凉亭上的文秀清。 避暑凉亭上就只有文秀清! 所以,是文秀清把她的小樊推下来! 是不是那个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女孩其实在心里暗暗怨恨着她在公共场合给她的那些难堪?所以把那些怨恨发泄在小樊身上了?是不是那样? 把霍小樊放到一边,康桥站了起来,握紧着拳头,一步步往着楼梯走去。 走完楼梯,几步之后康桥站在文秀清面前。 文秀清煞白着一张脸,嘴里蠕动着,似乎想要说出一些什么话来,扬手,手狠狠往着文秀清的那张脸甩去。 如果说属于潜藏在康桥身体里的力气有一百公斤的话,那么她那一巴掌用的力气俨然是超越了她身体的极限。 巴掌声清脆嘹亮,把栖息在凉亭周遭高大乔木上的鸟儿惊醒,也把文秀清打退了好几个大步,在倒退中她掉落了一只凉鞋,在倒退中拿在她手里的水果篮掉落在地上,有几颗鲜橙从水果篮滚落下了。 一个巴掌自然不够的,康桥再次扬起另外一只手,刚刚她的那只手没有力气了,现在这只手应该会好点。 最好一边一个巴掌印让她的那张脸肿得就像猪头。 扬起的手因为文秀清的那声惊呼声滞留在半空中,然后康桥看到避暑凉亭顶层天花板处断裂的水晶吊灯,顺着吊灯往下康桥看到地上大片的玻璃碎片,还有…… 还有文秀清那只赤着的脚踩在若干玻璃碎片上。 心里一沉,结合此时此刻文秀清脸上的委屈模样康桥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刚才,霍小樊应该是站在吊灯下的位置,吊灯在即将掉落下来时少女战士眼疾手快的推开了霍小樊,避免他被吊灯砸到,然而这一幕看在康桥眼里却是变成了文秀清因为个人恩怨把她的小樊推下去了。 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一刻康桥心里无比懊恼,即使这个人是文秀清。 掉落在地上的吊灯目测有十公斤重,这十公斤重的吊灯砸在霍小樊身上就糟糕了,那种破坏程度很显然比他像一颗球一样滚落到楼梯下更加严重。 这个是她的错,包括那一巴掌,她想她是不会和文秀清说谢谢的,现在说谢谢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反而道歉会比较有实质意义。 于是,低声开口:对不起。 近在咫尺的脸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想必还是沉浸在她刚刚的那一巴掌说带来的震惊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是我的错,是我小心眼。 还没有等康桥把那些话说出来,文秀清的眼泪就在瞬间掉落个不停了,刚刚还没有眼泪来着,这会怎么眼泪都出来了,干咳了几声,想开口,但随着背后响起的脚步声康桥大约猜到文秀清这忽如其来的眼泪为那般了。 委屈了。 本来是本着好心冒着危险做的一件事情却平白无故挨了巴掌心里的委屈自然不在话下,当这种委屈一见到心上人是很自然的从她眼眶中表达了出来。 嗯,康桥想起自己扬起的手还在半空中,收回手,僵立在那里。 霍莲煾来到康桥身边时康桥手垂在前面,目光无意识的落在覆盖在避暑凉亭的那些树木上,早上的一场大雨让周遭绿意盎然,出神凝望着,直到她听到霍莲煾低声在她的耳畔问:手打疼了吗? 那个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让康桥居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恍神,就宛如置身于他浴室那个深蓝色的浴缸里,浴缸里的水是透明的,她侧身躺在他身上,两个人身上不着片缕,四只脚纠缠在一起,他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着,手疼了吧。 他拿起了她的手,从他指尖第一时间触及到她的手指时康桥就知道,现在是白天,而这里不是浴缸。 他的目光和他手指一样的冰冷。 “手打疼了吗?”他第二次问她。 “嗯。”哼着。 “待会我让人给你送药。” “好。” 手从他手掌抽离,康桥觉得自己好像不适合呆在这里了,现在的状况明显是:文秀清处于带着类似于感谢这样的意愿拿着水果篮来找霍莲煾了,霍莲煾让文秀清在这里等他,而被嫉妒蒙住眼睛的她一上来就被这位不速之客狠狠的一个巴掌。 转身想想离开时康桥的手腕被霍莲煾拽住,力道有点大。 冷冷的声音在说着:“在离开之前你得道歉。” 看了文秀清一眼,康桥忽然失去了再次和文秀清道歉的兴致,朝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声“再见。” 那张眼眶含着泪水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可怜了,也许是这样让莲煾的少爷心疼了吧,也心疼也气恼:我的拖油瓶姐姐,你打了我的客人。 还有比流眼泪更加严重的是,客人现在那只没有穿鞋的脚正在流血呢,很显然霍莲煾也看到了。 “道歉!”霍莲煾加重语气:“你的表现真是糟糕透了。” “有多糟糕?”她问他。 “糟糕到我几乎以为其实刚刚站在这里打人是你的妈妈。” 不不,她的妈妈一点也不糟糕,康桥很生气霍莲煾每次总是拿她妈妈来说事,他很讨厌她妈妈对吧。 咧嘴,对着霍莲煾笑,笑得就像彼时间的妈妈,边指文秀清边说着:“莲煾,说实话,我挺讨厌这张脸的,如果你那个时候不出现的话我还想再给她一个耳光。” 一直含在文秀清眼眶的眼泪又再次滑落了下来,这女人真的是水做的啊,别开脸去,嗯,少女战士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继续说着:“对了,你不是让我和你的客人道歉吗?我觉得没有必要,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较为折中的办法,那就是让她回给我一个巴掌。”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柳橙,那颗柳橙就压在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上,卡片上有着一行娟秀的字体,大致上写着类似于感谢,遇到你很高兴等等这些肉麻的话。 真会折腾,心里冷笑着,康桥的声音越发的肆意:“我妈妈以前常常女孩子们的眼泪其实是挥向男人们的利剑,我猜,她今天在策划着入侵你领地,而过不了多久她就开始策划如何爬上你的床,再不久……” 那一下让康桥头晕目眩,第一时间就是凭着本能去捂住火辣辣的脸颊,那一下来得毫无征兆,来得如此的忽然,“啪”的一声。 那个巴掌声还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怎么会? 霍莲煾怎么会打她?霍莲煾怎么可能打她?她一直都在心里清楚的知道,霍莲煾最多也就在口头上恐吓她几句,真正占便宜的人其实是她,有时候她使坏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着她。 可现在耳朵嗡嗡叫是怎么回事?而她左边脸颊火辣辣的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目光对上了霍莲煾,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莲煾,你刚刚有打我吗?” 回应她的是鸟儿拍打着翅膀的声响,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就是有人拿下穿在魔术师身上的那件大披肩一样,美丽的玫瑰花,展开翅膀的白色鸽子,送到孩子们手上的彩色气球,其实从来都未曾拥有过神奇的力量。 相信着,沉迷着的人们呵,心碎了。 小小的,稚嫩的,忽然而至的愤怒声音四面八方响起,那个声音边哭边说,“打我姐姐的莲煾哥哥是坏蛋,是大坏蛋,我恨你,我讨厌你。” 一切无可遁逃,原来霍莲煾真的打她了,其实,那一巴掌也没有什么委屈的,她是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怪只怪…… 这个人把她宠坏了,让她误以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的资本。 这样也好,再华美的梦也有醒来的一天,耳畔那个稚嫩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那是霍小樊的声音。 她的小樊在代替她讨回公道呢,总算她没有白疼他。 手无力的从脸颊上垂落,康桥去拉霍小樊的手,说,小樊我们走。 霍莲煾出神的望着,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走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她问他“莲煾,你刚刚有打我吗?” 此时此刻,连他也不相信自己真的打了她,不,是不想相信,闭上眼睛,那声“莲煾,你刚刚有打我吗?”混合着另外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我姐姐的莲煾哥哥是坏蛋,是大坏蛋,我恨你,我讨厌你。”组成了两组力量,在冲击着他。 也不知道怎么的,霍莲煾想了霍小樊打他时的手,那双手上在留着血,一切宛如电影倒带,霍莲煾记得来的时候看到楼梯那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么…… 不,不,千万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比谁都清楚康桥是自私的,是得寸进尺的,她只在乎她的利益,需要争取到利益时她满口的甜言蜜语,她偶尔还会犯点有恃无恐的毛病,如给她看不顺眼的人甩一个巴掌什么的。 刚刚那个想法应该只是他的错觉,睁开眼睛,霍莲煾看到了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现场的状况证实了那个他所讨厌的猜想。 目光落在文秀清的脸上,那女孩和他第一天看到的一样,小小的,那个小小的女孩用很低很低的声音,怯怯叫了一声“霍莲煾,其实……” 还没有等文秀清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听到来自于这幢粉白色建筑小主人的声音:“小樊的事情,谢谢你。” 文秀清慌忙摇手:“不用,不用,我得到你的帮助更多。” “她一向很紧张小樊的事情,所以导致产生出了这样的误会,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文秀清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霍莲煾说这话给她的感觉是苦涩的,苦涩中又带有着那么淡淡的一点亲昵,一点点的宠爱。 片刻,她又听他说,用极淡极淡的,甚至于有些冷漠的语气和她说:“穿上你的鞋,在这里等着,待会我会让医生来处理你的伤口,等处理好伤口之后,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家。” 霍莲煾的话让文秀清听着宛如是在下这逐客令,看着掉在地上的鲜橙,文秀清才想起她好像没有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霍莲煾,我妈妈……” 她的话再次被霍莲煾打断。 “你们住的房子我会让律师办理过继手续,以后你们可以一直以房子主人的身份住在那里,不要觉得难为情,就当是因为小樊的事情你得到你应得的。” 霍莲煾的话让文秀清心里委屈得很,根本不是那样,她也不想要什么报答,她今天拿到俱乐部发给她的工资了,在妈妈的鼓励下买了水果,也穿了衣柜里最漂亮的那件裙子,然后鼓起勇气来找他。 也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就掉落了下来,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情绪:“霍莲煾,房子我不会要的。” “那你的妈妈呢?就当是为了你妈妈,你妈妈现在在生病,她现在摆不了地摊。” 若干的年前,在漫天的彩霞下,文秀清也听过类似这样的话,那时和她说过这样的话的人叫做康桥,经年后,一个叫做霍莲煾的人也说出类似的话。 张开嘴,文秀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和她说了一声再见。 那一眼让文秀清看得心里慌慌的,下意识的在他想转身离开时叫住他。 霍莲煾停下脚步,说: “文秀清,以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出现在这里,如果你还听不明白的话,那么我可以换一种说法。” “你,有点烦,你的烦在于你的愚钝,我讨厌和这一类人打交道。” 那话是背对着文秀清说的,所以她也无法看清楚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隐隐约约就感觉到霍莲煾的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是:霍莲煾此时此刻正在和她做着某种切割。 说完那句话之后头也不回。 文秀清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霍莲煾逐渐远去的身影。 ☆、第91章 (2004-2005) 逐渐转变成为明黄的日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时不时落在康桥脸上,康桥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回廊,康桥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她只知道那双脚带着她一直往前走,也许只有这样了才能驱散压在她心上的那些厚厚的东西。 她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也好像只有快速的移动脚步才能逃脱那种窒息感。 然后,康桥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循着那道声音,哑然失笑,原来她现在手上还牵着一个霍小樊。 很明显霍小樊的脚步是跟不上她的进度,可他知道被莲煾哥哥甩了巴掌的姐姐现在一定很难过,所以即使一张脸煞白煞白,气喘吁吁的他还是努力的憋着气。 霍小樊是个好孩子。 康桥站停下来,瞅着霍小樊。 小家伙怯怯叫了一声姐姐。 “嗯。”康桥应答着。 圆溜溜的眼睛纳豆一样的,紧紧盯着康桥,然后手落在她挨打的脸颊上,轻轻摩擦着:姐姐,疼吗? 奇怪的是霍莲煾那一巴掌的力道并不小,可康桥只感到火辣辣的,倒也没有觉得有多疼,康桥对着霍小樊摇头。 “姐姐骗人,脸都肿了,怎么可能不疼。” 柔声说着:“真的不疼。” 霍小樊目光依然紧紧的盯着康桥脸颊,片刻,一字一句说出:姐姐,我恨莲煾哥哥,就像恨另外一个人一样。 那时,康桥和霍小樊处于回廊尽头,狂泻而下的天光把那个孩子眼底的恨意呈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从树木缝隙渗透进来的风使得康桥的心一抖,看着那个孩子,急急忙忙的说着:不,小樊,你不能恨莲煾哥哥,因为,那是姐姐心里爱着的人。 那时,盘旋在风里头的那个声音听得十分的清楚,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人口中,那语气哀伤,说着:“不,小樊,你不能恨莲煾哥哥,因为,那是姐姐心里爱着的人。” 听清楚那些话之后宛如那个慌不择路的人,倒退,背垫在回廊的圆形柱上,手缓缓的捂住火辣辣的脸颊。 可真疼。 这个时候,霍莲煾那个巴掌的威力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显现了出来。 可真疼! 疼得她眼眶里都出来浮光了,在浮光中康桥看到了往昔,旧日时光宛如影像,眉目和她有着几分相似的女人和她说出这样的话。 “康桥,妈妈栽了。” 终于…… 捂着嘴,眼眶里的泪水狂泻而下,疯狂肆意,无可宣泄,带着很多很多的不甘愿,渗透到她的手指缝,她的声音沾着眼泪的苦楚,从手指缝里一串一串的挣扎了出来:妈妈,我懂了。 即使拼命的去压制,可它、它们还是像枝桠一样挣脱了心灵的桎梏,回看时,已经枝繁叶茂。 妈妈,关于爱,我想我是懂了。 可妈妈,那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夜幕降临,康桥开始把身份证护照还有简单的衣物放在了背包里,在这之前康桥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康桥和霍小樊说,小樊,姐姐要暂时离开你一段时间,如果霍小樊觉得自己够勇敢的话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姐姐。 第二:康桥给霍正楷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叔叔我今年二十岁了,我有属于我理解的成人仪式。 第三:康桥打了一个电话到学校去,以身体状况不大好向学校要了一个月假期。 一切收拾妥当,康桥亲吻了眼眶里强忍了泪水的霍小樊的额头,背着背包离开霍家。 半个小时之后,站在斯里巴加湾街头康桥给周颂安打了一个电话,她说颂安我要去旅行了,就像你二十岁那年一样。 二十岁的周颂安背着背包,兜里揣着三千块人民币去了很多的地方,那是周颂安送给自己的成人礼。 离开时斯里巴加湾市时康桥身上带着的就只有往返的旅费,计划中她会在十月回来,那时霍莲煾已经在大洋彼岸,接下来她和霍莲煾将会错开一年的时间,这错开的一年里已经足够她想清楚一些的事情,相信霍莲煾也亦然如此。 当初,如果不是她耍了小心思,霍莲煾现在还会在美国的东海岸,如果不是她主动打的电话,相信一直呆在东海岸的霍莲煾会顺理成章的忘掉了那个敌人的女儿。 即使霍莲煾不说,但康桥一直都知道他对于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一直耿耿于怀,就像她对于妈妈的死耿耿于怀一样。 再见面时,也许他们会在内心里各自感叹:呵,那段糟糕的年少时光。 这太阳底下,一些事情明白得很,倪海棠的女儿爱上霍正楷的儿子,这怎么听着都像是一场灾难。 这个晚上,霍莲煾爬上了面包树,推开那个窗户,发现,那个房间空无一人。 几个小时之后,霍莲煾听说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康桥去旅行了,这次旅行大约为两个月时间。 这件事情霍莲煾还是通过阿耀了解到的,没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他,那些人怎么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因为不需要,他和自己父亲情。妇带来的女儿风马牛不相及。 午夜,霍莲煾站在母亲画像前,轻轻抚摸着画中人的模样,他最近很少再缅怀这位辛辛苦苦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sk对于自己的母亲,霍莲煾所能记住的并不多,甚至于没有,一个三岁的孩子能记住一些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的尊重热爱,以及想念。 “妈妈。”轻声呼唤着。 那声妈妈着着实实把霍莲煾吓了一大跳,那声“妈妈”怎么听着都陌生,陌生且虚假,还充斥着某种强说愁的意味。 不,不不,不能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妈妈的挚友告诉他妈妈是因为他死的,被他唤作文阿姨的人说“莲煾,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机并不恰当,那时芝华的身体并不好,可她还是坚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 某一次他们去看画展,他听到文阿姨喃喃说了这样的话“你妈妈才华横溢,她热爱画画,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 说到那里,她仿佛察觉到什么,再也没有说下去,可他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那个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已经超越了她生命中的那份热爱。 次日,霍莲煾把回美国的时间从九月上旬末提前到八月末,这个暑假他应该按照原计划中的在迈阿密冲浪,这个暑假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 更不愿意去打那个电话。 那个阳光充沛的早上,他已经成功压下那只想去接电话的手,可二十几个小时之后就那样鬼使神差的打了那通电话,甚至于编造出了类似于“我之前因为上课的关系没有办法接电话”这样的借口。 此时此刻,很明显,敌人的女儿比他还要聪明,比他还要的冷酷。 这样也好。 两个夏天过去之后,不,也许只需要一个夏天的时间,他就会把那张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脸给忘掉,那张脸的主人有着一双大眼睛,当她用那双大眼睛瞪着他的时候总是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让他很容易联想到在海滩上搁浅死去的鱼的眼睛。 即使,那张脸有着水蜜桃一样的嘴唇。 他得把那张脸忘掉,也许那张脸的主人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只流浪狗,他以为他会记住它很久,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想不起它的模样。 八月末,他就离开这里了,明年夏天他会留在东海岸。 八月末,康桥站在凉棚下摇着扇子,现在康桥所站的地方是文莱的一个县,马来奕县,北临南中国海。 离开斯里巴加湾之后,康桥按照计划中的那样来到了马来奕县,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她才找到这份工作,成为了码头餐馆的一名服务生。 找工作也是康桥计划中的一部分,她要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带着小樊离开霍家可不是光凭着一句话,一个念头就可以实行的。 烈日炎炎,康桥的头发再一次被汗水浸透了,她从早上忙到了现在,康桥二十岁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轻松,由于店面位置好,餐馆每天都呈现出爆满的状态,客人多服务生又少,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每当夜幕降临时康桥走在回住处的路时都有种辞职不干的念头,每当这个念头涌起之后康桥内心就有一阵无力感,她发现自己并没想象中的那样的坚强,她也好像习惯于霍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挨到现在,刚刚喘口气餐馆老板娘又在叫她的名字了,擦了一把汗嘴里应答着“来了来了”康桥跑着离开凉棚。 晚间六点半左右时间,康桥戴上手套开始处理餐馆老板收购回来的海蛎,她每天需要处理一定数量的海蛎之后才可以结束工作离开。 不出所料的手指第n次被海蛎壳割到,她现在的手指已经有数十道被海蛎壳割到留下的伤疤了,血迅速从手套里渗透出,就只剩下了几个了,咬了咬牙康桥决定把那些处理完再去处理伤口。 捡起搁在一边的工具,康桥听到了老板娘叫她,抬头,康桥看到站在老板娘身后的霍莲煾。 凉棚的灯光光线不是很好,霍莲煾出现得太忽然,这导致康桥还以为是从手套渗透出来的血导致她所产生的幻觉。 一时之间,康桥呆呆看着那个快速朝着自己移动的人影,一时之间康桥就任凭着他拽住她的手腕、把她从板凳上拽离、跟着他来到水龙头下、手套被扯下,水龙头释放出来的水落在她刚刚被割伤的伤口上。 那声“还不快去把卫生箱拿来。”把康桥吓了一大跳,霍莲煾刚刚的话几乎是用吼的了。 一直很喜欢对她的员工们指手画脚的餐馆老板娘似乎被霍莲煾震到,慌慌张张往着里面跑,大约是去找卫生箱了。 康桥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间想去挣脱霍莲煾的手,但无果,最终康桥放弃了。 水龙头的水哗哗落在她手指上,不断有血从被割伤的伤口渗透出,被水冲走,形成了类似于头发般细细的水源。 和水声混在一起的是霍莲煾烦躁的声音,他不断的飙着垃圾话,大约是在埋怨着老板娘拿一个卫生箱拿那么久。 接过老板娘的卫生箱霍莲煾冲着她冷冷的吐出“你居然敢让她干那种事情!”老板娘看着站在一边的阿耀和霍莲煾的一名随行保镖,唯唯诺诺的“别的员工也……” “闭嘴!” 随着那句闭嘴放在餐馆门口的霓虹广告牌应声而裂,那是霍莲煾的随身保镖弄的。 处理完伤口之后康桥和霍莲煾走在回她住处的路上,从餐馆到康桥的住处大约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在这二十分钟左右时间里前十五分钟他和她都保持沉默。 先打破沉默的是霍莲煾。 “跟我回去吧。”霍莲煾说,语气听着小心翼翼的。 移动着脚步,康桥继续往前走,再拐过那个弯道就到她住的地方了,把房子租给她的是这里的当地人,房租不是很贵。 “这里流动人口多,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会有危险。”霍莲煾又说。 目光依然往前。 “你想获得什么?一次人生新体验?我几位朋友都这样干过和你类似的事情,他们觉得他们可以,短暂的人生体验之后他们对外宣称那是一次不错的旅程,事实上我的这几位朋友在回家之后变得更加听话。” “他们明白到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他们父母才能无条件,源源不断的提供他们金钱援助。” 莲煾少爷这样的话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啊,像擅长说教的老师,好在那个拐弯处很快就到了。 “我猜,你每天走在这路上心里都在想着明天如何较为委婉的和你的雇主提出请辞,好便于顺利拿到你回家的旅费。” 康桥慢下脚步,真是的,这个人连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她呢。 的确,康桥现在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花费比她计划的远远还来得多,起码现在如果没有从餐馆拿到薪水她没有钱会斯里巴加湾。 拐过那个弯道,康桥站在她住处门口,开口和霍莲煾说再见。 门口那一盏路灯极为幽暗,霍莲煾背光而站,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还没有等康桥第二次说出那声再见他就抓住她的手,他的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的手指头,就像是在他指尖里长出眼睛一样沿着她手指头伤口一道又一道抚摸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十一道,食指拇指三道,中指两道,无名指两道,尾指一道,你看,才多少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是我不好。” 狂泻的汗水、陌生的街道、狭窄的住房空间、难以下咽的食物、以及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他,都有一种让康桥把头倚靠在他肩膀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靠在他肩膀上好好休息一会的冲动。 狠狠压下了正在想拼命往他移动的脚,狠狠挣脱开他的手,拿出房间门钥匙,转身。 钥匙已经找到钥匙孔,从背后的那声木头使得她手一抖,一抖之后停顿,若有所待着。 “别闹了木头,和我回家吧。嗯?” 那样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像是主人在面对着他离家出走的宠物说:嘿,亲爱的,和我回家吧。 紧握着钥匙,发力,门打开了。 背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你总是有办法一次次让我在你面前妥协。” “you” “you”中文译制为“我向你投降。” ☆、第92章 (2004-2005) 康桥紧握着钥匙,发力,门打开了。 背后再一次传来霍莲煾的声音—— “you。” 就这样手里的钥匙掉落在了地上,有一种情感叫做我们同步,当牵手时我们可以从各自的手掌心里感觉到彼此之间的爱恋。 可遗憾的是。 “你想要什么,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和我说。” 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关于……关于文秀清,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和她有任何联系,而且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和你的保证了。” 钥匙紧紧握在手上,转身,冲着他笑:“霍莲煾,你每次都这么自以为是,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和十五岁,霍莲煾我现在二十岁了,刚刚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如果我和你说我想拥有和同龄人一样,属于一份可以放在阳光底下的情感,你可以给我吗?” 就那样,康桥把那些话一口气的说出来,然后用莲煾少爷所讨厌的,用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灯光太暗,她没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从此时此刻他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她可以窥见一二:霍莲煾这次真的在生气了。 倪海棠的女儿终于露出属于她贪婪的一面了。 “你疯了。”他说:“不要忘了,想方设法爬上我的床的人是你!” 这个康桥知道。 “我想,我也大约是疯了,我现在本来应该是在前往纽约的航班上,可我居然傻乎乎的跑到这里来,就为了你这样的女人,你这样的一种女人。” “很显然,你想爬得比你妈妈更高,如果你不把你的贪婪如此赤。裸裸的暴露出来的话,也许我会试着从你的角度去理解你,可现在我只能和你说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种一抽一抽的疼痛呵,又悄无声息的蔓延开了,疼得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在心里疯狂的埋怨他:霍莲煾,为什么要来,霍莲煾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把她手指上的伤痕数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来使得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的,他明明知道她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 康桥用最后一丁点的力气和霍莲煾说如果做不到那么请回吧。 等到霍莲煾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康桥这才转过身,打开房间门,那一刻,康桥感觉到那个把背部贴在门板上的宛如一具躯壳。 次日,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康桥来到餐馆,餐馆没有和之前的早晨一样坐满了前来吃早点的客人。 餐馆老板娘靠在柜台边笑盈盈的看着康桥。 十几分钟过后,康桥兜里揣着老板娘发给她的工资,一向很抠门的老板娘多给了她一倍的薪水,按照老板娘的说法是他们决定搬到斯里巴加湾去,所以卖掉餐厅听起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距离回斯里巴加湾还差不多有一个月左右时间,康桥觉得她应该再找一份工作,这一天,康桥跑了三个地方,两个餐厅一个柔道馆,但结果和她找第一份工作时的遭遇差不多,因为工作经验少而被拒之门外。 夜幕降临时康桥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起宛如历史重演,除了时间不同,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灯光同样的人物,霍莲煾还站在昨晚他站在的位置上。 康桥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必她又要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了。 就像是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似的,他和她说:我买了后天回纽约的机票,如果你是想避开我的话大可不必。 即使在心里盼着他快点离开,可这刻她心里却是开始舍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种情绪在作祟,使得康桥趁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光线目光贪婪的落在他脸上。 “我让人买下那个餐馆,距离你回去还有二十八天时间,我敢和你保证在这二十八天里没有人敢雇用你。” 拿在康桥手里的是她从小卖部买回来的袋装饮料,就那样那袋饮料朝着霍莲煾身上扔去,颜色鲜艳的饮料液体把他白色衬衫染成浅黄色,浅黄色又快速变成橙黄色。 康桥想莲煾少爷大约又要大发雷霆了,又要说她不识抬举了。 可没有,他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木头和我回去吧。” 忽然而至的恼火就这样窜到了她的喉咙口:我不,我不,我不回去!我就是不回去!! “你不想小樊吗?小樊可是很想你来着。” 就像是回应霍莲煾的这句话一样康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个手机号就只有霍小樊知道,手机自然是霍小樊打来的。 电话彼端,霍小樊声音里有哭腔:“姐姐,我想你了,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不去想你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天一黑心里就特别难受。” “姐姐,快回来吧。” 挂断电话,手机就往着霍莲煾身上砸去,这电话肯定是霍莲煾让霍小樊打的,离开之前霍小樊可是一再保证他是一个勇敢的小孩。 第二次电话想往他身上砸时手为握住,然后康桥听到了来自霍莲煾又低又沉的嗓音,那个嗓音在说着:“想你的可不仅仅是霍小樊。” 深夜,差不多五十坪的空间里除了床、电视、沙发再无他物,床和沙发就间隔半米左右距离。 康桥睡在床上,霍莲煾睡在沙发上,这里的夜晚十分的安静,一切细微声音都清晰可辨。 时不时的康桥被浴室水龙头滴落的水声惊醒,眼睛睁开一下第一时间就去找霍莲煾,找到躺在沙发上的霍莲煾之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霍莲煾离开沙发康桥是知道的,紧闭着眼睛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任凭着在他借着微光找到她的手,任凭着他手一一去触摸她手指头上的伤疤,最终他的手指头停留在了她的尾指上,许久…… 终于,他的手来到她的左边脸颊上,停顿,触摸,低语“那天,我一定把你打得很疼,木头打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后悔得要死。” 那一刻,康桥终于弄明白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盼望着这一刻,只有他的手指和温柔才能抚平那个巴掌所带来的心灵创伤。 也许,她只是在和他撒娇来着,莲煾,你不该为了别的女人打我,莲煾,你为了别的女人打我十分的生气。 所以,我用了那样的一个烂借口让自己出现在这里,我其实在心里头等待着你找到我。 手指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移动着身体,脸颊主动朝着他手掌心贴上去,睁开眼睛,瞅着他,听着他哑声说唤一句“木头。” “木头。” “嗯。” “忘了我昨晚说的那些混账话。” “好。” 说完那句好之后就那样瞅着他,他低下头,当唇即将触到她唇时她别开了脸,低声说出一句“我明天跟你回去。” 康桥人生中的第二次离家出走仅仅维持十二天。 回到斯里巴加湾是九月一号,车子开进金色大门里,站在那里的姚管家看到康桥从霍莲煾车上下来时表情一怔。 “我在路上看到她,就顺便带她回来。”霍莲煾轻描淡写说着。 康桥也佯装不好意思模样:“刚刚我发现我的钱不够付计程车费,莲煾在路上把我捡了回来。” 这话前半段尴尬,后半段带着很明显的讨好意味,于是这一幕在那个老人家眼里应该变成因为钱花光提前回来的她在路上碰到刚刚出海回来的他。 在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者眼里,他们大约只是两个孩子而已。 姚管家乐呵呵的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康桥,小樊看到你一定很高兴,他这几天愁眉不展的。 就像姚管家说的那样霍小樊一看到她十分的兴奋,抱着她一个劲儿说着姐姐下次要走也带我一起去吧。 最后,小家伙支支吾吾说出,姐姐你不要生气,你不在的时候都是莲煾哥哥陪我玩,莲煾哥哥和我说他打完你之后就开始后悔了,我看着莲煾哥哥的脸,我也觉得他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的样子,然后…… “然后,我就答应了他让我做的事情,我给你打电话了,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有。”康桥摸了摸霍小樊的头发。 这个晚上,康桥和霍莲煾在他母亲的花园见面,见面地点是霍莲煾提出来的,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说,明天我要走了。 “嗯。”淡淡应答着。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康桥。” “嗯。” 片刻,霍莲煾说:“关于文秀清……” 听到这里康桥的心抖了一下,那一下之后手指仿佛被传染到了,指尖开始微微的颤抖着,下一秒,她的手被包在他手掌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文秀清存在是什么样的情感,第一眼就很熟悉,熟悉又亲切,从来就没有人给过那样的感觉,除此之外,好像再无其他。” 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吗,真的没有吗? 就仿佛听到她心里的话一样,他再次低低说出:“康桥,我不想否认一件事情,我和她在一起时很轻松。” 有那么一瞬间,康桥想狠狠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解脱出来,然后用脚狠狠踢他,一定要把他的踢得生疼生疼。 不,不,明天他就要走了,她不想把最后的相处时光浪费在不愉快之中,明天康桥没打算见霍莲煾。 “生气了?”他的声音轻轻的萦绕在她耳畔:“我只是不想骗你。” 他们就那样静静待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夜逐渐深沉,他们的头发鞋子衣服也和花园里的花朵一样沾满露珠。 他把她拉到他怀里时她没有抗拒,他低头想亲吻她的嘴唇时她别开脸去,就像是急于要糖吃的孩子一样,声音里头带着满满的耍赖意味:“我今天就走了,嗯。” 莲煾少爷大约想表达的是“我明天就走了,木头你难道还不想让我亲你吗?” 这个人太自私了,前一刻才和她坦白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很轻松,后面一刻就想要亲她的嘴唇。 吸气,昂起脸,说:“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莲煾,我二十岁了。” 很近的距离,康桥又感觉到来自于他灼人的气息了,想必,他又要生气了。 “莲煾。”声音微涩:“我没想和你要什么,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而已,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们不要见面,我们不要往彼此手机里打电话,我们不要有任何的联系,我们就用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好的想一想,我在你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你在我的生命中又意味着什么。” 许久,康桥没有等来霍莲煾的回应。 于是,手去触摸他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莲煾。 撒娇:“莲煾,好不好。” 许久—— “你想那样吗?” 康桥点头。 霍莲煾应答出来的那声“好吧”听着有点冷淡的模样,可即使是这样康桥的心里还是有了淡淡的喜悦,他愿意去好好的想一想了,没有用极端的手段,没有再执着于对她身体的纠缠。 又深又远的回廊处,她和他说晚安,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他说康桥你明天来送我。 “我明天要回学校报名。”她和他说。 “我等你。”他和她说。 他和她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文秀清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都第几次看表了,今天是学校报名的第二天,从昨天开始文秀清的生活就步入了正常的轨道,辞掉俱乐部的工作,妈妈回到广场摆摊,按说此时此刻的她心里应该是满足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一角空空的,唯一充斥在她心里的念头是:霍莲煾今天要离开了。 文秀清从高雅拉那里得知霍莲煾今天下午五点的航班。 从那个巴掌之后文秀清再也没有见到过霍莲煾,他不再和他朋友们一起出现在她工作的俱乐部,数次文秀清鼓起勇气往霍莲煾手机打电话,可她的电话一次他也没有接起。 关于霍莲煾的若干讯息文秀清只能从高雅拉那里获知。 现在距离霍莲煾的航班时间还要两个半钟头,一股声音驱使着文秀清扯开脚步,现在还来得及。 自行车飞快越过门线,余光中文秀清看到那个从黑色轿车下来的玲珑身影,刹车,脚同时垫在地上,自行车停顿了下来。 某年某日曾经在漫天彩霞下教她用四个音标说话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她和她一样穿着纯白色的衬衫配天蓝色百褶裙。 和她穿着斯里巴加湾市女中校服的女孩叫康桥,他们说康桥是霍莲煾的姐姐。 可文秀清觉得康桥和霍莲煾一点也不像姐弟,几天前文秀清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高雅拉,当时,高雅拉笑得花枝乱颤,就好像她说的话很可笑似的,不仅高雅拉在笑,她的朋友们也在笑,那些笑声让文秀清感觉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笨死了的问题。 下意识间文秀清目光落在康桥的脸颊上,皮肤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透明似的,有种吹弹可破的美感,俨然已经找不到那天霍莲煾留下她脸颊上的巴掌印。 文秀清猜那天霍莲煾肯定把她打得很疼,离开的时候她的半边脸是肿起来的。 她从车上下来,名牌手袋名牌皮鞋,板着的一张脸有着和霍莲煾相似的那种高高在上。 想了想,文秀清朝着康桥走去,还没有等她靠近就被穿着制服的司机手拦在了距离康桥差不多一米远的范围内。 她看到她了,下意识间文秀清叫了一声“学姐。” ☆、第93章 (2004-2005) 文秀清朝着康桥走去,下意识间叫了一声“学姐。” 她听见了,目光快速往着她这里扫了一下之后又变成之前的目不斜视,就这样她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直到康桥的身影进入到校园门口,那位司机这才搁下手,文秀清呐呐的站在那里,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想做些什么。 四点整,文秀清站在候机厅一处不显眼的所在,安静的看着霍莲煾和他的朋友们一一道别,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差不多十分钟时间了,霍莲煾的身边一直有人,她不好意思上前。 差不多四点半时间,霍莲煾的朋友们终于都走了,鼓起了勇气文秀清朝着霍莲煾走去。 霍莲煾在看到她时微微的敛起眉头,但很快的表情回归到之前淡淡的模样,淡淡的和她打了招呼“嗨。” 小心翼翼抬手,颤抖着声音文秀清也说了一声“嗨。” 属于女孩子那种很奇妙的第六感在告诉着文秀清,霍莲煾并不讨厌她,在那些不讨厌中还附带着某种淡淡的好感,就像是妈妈告诉她的“秀清,那个男孩子看你的目光不寻常。” 鉴于这点,文秀清第一次主动的朝着一个男孩子靠近。 压下紧张的情绪,从书包里拿出她昨夜编的竹蜻蜓,他们第二次在广场上见面时他从一大堆草编制品中挑走的就是她现在手中拿着的竹蜻蜓。 现在躺在文秀清手掌上的竹蜻蜓看起来栩栩如生,手掌朝着他,说:“这个是我昨晚编的,送你,我就只会这个。” 那只摊在手掌心的竹蜻蜓迟迟没有被接走,文秀清心里着急极了,是不是她编得不够漂亮? 可那真是的是她编得最漂亮的一只竹蜻蜓了。 一急,声音就抖,语言组织也不利索:“霍……霍莲煾,我送你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我就只想和你表达我的感谢,如果……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我和我妈妈……对了,我妈妈说……我妈妈说无论如何都得和你表达一下感谢,霍……” 迟迟没有被接走的竹蜻蜓,还有一脸淡漠的人让文秀清的眼眶集满了泪水,就差没有掉落下来了。 最终,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只能选择透过泪光去看他。 应该是这副模样吧?就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使得霍莲煾总是想不由自主的想拉眼前的女孩一把,想让她一直保持着现在纯粹的模样。 伸手,拿走了躺在文秀清手掌上的竹蜻蜓,在她的一脸期盼下说出“很漂亮。” 躺在手掌心上许久的竹蜻蜓终于被他拿走了,文秀清在心里大大的松下了一口气,她的直觉、妈妈的直觉没有欺骗她。 那一口气松下了之后文秀清为自己刚刚眼泪来得那么快而感到丢脸,自从认识霍莲煾之后她她的眼泪来得特别容易,特别是在霍莲煾面前。 揉了揉脸文秀清把泪水揉散。 这时,文秀清想起了妈妈让她说的很重要的话还没有说。 “霍莲煾,我妈妈说房子的事情她会想办法,如果到最后真的没有办法的话,她会努力筹钱……” 还没有等文秀清说完就听到来自于霍莲煾的那句“文秀清,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文秀清心里一愣,霍莲煾的话让她有点听不明白,于是她问他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莲煾的语速放得很慢,生怕她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句说出:“文秀清,你听清楚了,我和康桥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离开机场时文秀清还浑浑噩噩的,霍莲煾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和她说再见,那一个瞬间文秀清感觉到从霍莲煾口中说出的“文秀清,再见”包含这某种特殊的意义。 就宛如,他在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坐上公车,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当泪水掉落下来的那一刻,文秀清明白了一件事情,拿起手机,文秀清给自己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妈妈,我喜欢上了霍莲煾。” 同一时间,康桥躺在树下的草地上透过树叶缝隙去天空,看着那些凝固在天空中的云彩从纯白色变成米白色,再从米白色变成淡黄色。 手机闹钟响起,五点了,霍莲煾是五点半的航班,这个时间点霍莲煾应该已经办理好登机手续了,慢吞吞站了起来,离开。 慢吞吞的朝着校门口走,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五点半康桥的脚步越来越快。 电子门上的大屏幕上正在显示着大门外的场景,接她回家的车停在正中央位置,目光一直往后面推移,康桥看到了停在不显眼地方的几辆计程车。 康桥没有和以前一样从正门离开而是来到了后门,低着头从后门离开直接打开停在路边一辆计程车车门,说了一句“到机场。” 在计程车往着机场路上行驶时康桥每隔五分钟就和司机说能不能把车开快一点,司机被她问烦了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往机场。 “我男朋友。”话说到这里康桥忽然间一愣,一愣之后继续说:“我男朋友要到纽约去了。” 这是康桥第一次用男朋友这个词汇称呼霍莲煾,第一句“男朋友”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而第二句“男朋友”语气稔熟,也有着淡淡的甜蜜和酸涩。 就像是找到了很不错的说话对象一样,康桥继续说着:“昨晚,我们本来好好的,可他说了一些让我很生气的话,然后……” “然后呢?”司机问她。 很自然的说出:“然后我就不让他吻我了,他这一走就要一年,这一年里他一定会为这个耿耿于怀。” “我得让他吻到我。” 计程车司机因为她的话转过头来看她,于是她提醒他先生你得看前面,计程车司机嘴里说着“好,好。”转过头去了,接下来,他的车速让康桥很满意。 下了计程车康桥发疯的往着机场入口冲。 站在电子显示屏前,看到电子显示屏上注明前往纽约的航班已经在二十分钟前从斯里巴加湾市机场起飞时脚一软,身体往下矮。 在康桥以为她会在众目睽睽下出了个大洋相时有双手拽住了她,她没有跌坐在地上去。 近在咫尺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转过身头搁在他肩膀上,手捶打着他的肩部,这个混蛋,他昨天晚上说了让她很讨厌的话。 一名机场主管走在最前面,阿耀走在机场主管后面,霍莲煾第三,康桥走在最后,一行人来到了注明旅客止步的那块区域,停在那个房间门口,机场主管打开房间门,霍莲煾把五点半飞纽约的航班改成了八点飞华盛顿的航班。 贴在门板上她昂起脸,瞅着她,问他:如果我没有出现呢? “那就再改,一直改到你出现为止。”他瞅着她,回答。 然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话,他们从彼此的眼眸底下看到各自的模样,就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踮起脚尖,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的奉献昨晚没有让他吻到的唇,如果问康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这一刻大约是最为重要的答案了,让他,吻到她的唇。他的手伸进她衣服时她没有抗拒,她允许了他的为所欲为。在他撩起她裙摆时她在解他的牛仔裤纽扣,纯白色的衬衫还穿在她身上,百褶裙连同衬裙被他推至腰间,滚着蕾丝边的小裤被他测到膝盖弯那块,手指在那里试探了几下之后挤入,到达她身体最深处时他们也只不过进入这个房间才短短几分钟而已,几次狠狠的撞击之后膝盖处薄薄的那一层掉落在她的脚腕处,解脱了鞋,薄薄的那一层从她的还穿着袜子的脚尖滑落,低声在他耳边说,莲煾,把我放到桌上去。等到康桥看着的那些散落一地的文件时后知后觉中才意识到她有多么的大胆,反撑在桌面上的双手,往后仰的身躯,被汗水浸透一直在晃动的头发,半眯着的眼睛,胸前白花花的不停跳跃着的两团,乃至在他最后冲刺阶段从她喉咙口溢出带着哭腔的莲煾,他最后的那几下大力贯穿使得她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有种她也许会坏掉的感觉,就是那种感觉使得她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身体往后挪移,刚刚一移动又被他强行拉回,然后又开始承受着他更加凶狠的刺入,到达最深处时所有的哭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那声:莲煾—— 这会,一张发烫的脸去找寻他,他此时此刻正在用无比懊悔的表情看着她大腿外侧所留下来的手印,最后冲刺阶段他拽住了她的腿,孜孜不倦的延续着那个最为原始的动作,手去触摸他汗淋淋的鬓角,叫了一声莲煾。 他抬起眼睛瞅她,她冲着他笑。 把房间的一切收拾好,他们依偎在沙发上,从这里的窗户看过去,机场大厅已经一派灯火通明。 夜已经来临了,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处于一万米高空上。 脸搁在他心上那块位置,说:从六点到晚上八点是属于康桥和霍莲煾的作弊时间,莲煾我这样说你懂吗? “嗯。”他淡淡的应答一句。 “一切按照我们昨晚约定的那样,莲煾你说好不好?” “好。” 时间来到七点整,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要离开这个房间了,目光从窗外拉回,落在霍莲煾旅行包上,那是设计感很强的双肩包,用来放平板电脑游戏机手机证件这类的东西,双肩包右边的那个纽扣并没拉好,没有拉好的一角露出了游戏机,除了游戏机还有…… 还有一只绿色的草编蜻蜓。 那只绿色蜻蜓就和康桥第一次在霍小樊房间看到的一样,栩栩如生,充满着生命力,在康桥来带机场时她看到文秀清了。 那时康桥坐在计程车上,文秀清坐在公车上,在那处红绿灯处,载着康桥的计程车和载着文秀清的公交车擦肩而过。 她看到她了,而她没有看到她。 霍莲煾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对人好的人。 目光从绿蜻蜓离开,调整好情绪,唤了一声莲煾。 “嗯。”他的手懒懒触着她的鬓发。 “莲煾,如果有一天你对别的女孩动心了,记得告诉我。” 那一刻,康桥觉得她那话说着挺洒脱的,可事实是那样吗?不,事实上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里充斥着小小的希翼。 莲煾,快开口和我说话,说我刚刚说的话特别的傻,说你其实已经对一位姑娘动心了,那是一个大眼睛姑娘。 到那时她肯定装模作样的问他:莲煾我能知道那位那大眼睛姑娘的名字吗? 接下来呢?接下来还没有等她的话完全说清楚他就来堵住她的唇。 把她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才用甜蜜的声音告诉她“那个大眼睛姑娘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她瞪着别人看的时候让人尤为的不舒服,你现在猜到答案了吗?” 到那时,她会一遍遍亲吻着他的脸庞,每亲一下就说“我知道了”,每亲一下就说“我知道了”,直到他露出嫌弃的表情警告她:嘿嘿,注意你的口水。 可,很遗憾,没有她说盼望的那些。 沉默了许久。 “好。”他回答出。 半个钟头之后,在他的两位黑人随从的护送下,霍莲煾低着头头也不回。 而她依然站在原地,抬手康桥朝着霍莲煾的背影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康桥这才把手收回来,这一刻怎么看都像霍莲煾才是提出需要一年时间冷静思考的那个人。 离开机场时夜色苍茫。 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天各一方,他在北半球她在南半球。 ☆、第94章 (2005-2006) 二零零六跨年夜,康桥正在沙滩上观看新年露天音乐会,这是斯里巴加湾市的品牌节目,金属乐器、人气组合、免费的啤酒、星光海滩是音乐会永恒的主题。 和康桥一起参加音乐会的还有她的几位同学,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的音乐节,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大原因是霍小樊去了新加坡。 三天前,霍小樊坐上霍正楷的私人飞机,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新加坡,终于,变成妈妈所希望的那样。 在霍小樊离开之后康桥去祭拜了自己的母亲,絮絮叨叨的她和妈妈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那些话都是围绕着霍小樊转的,最后,她告诉了妈妈那个把她心里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秘密:妈妈我爱上霍莲煾了。 霍莲煾,霍莲煾。 一切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艰难,要拥有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按住那双拼命想给他打电话的手,甚至于在脑子里无时无刻的充斥着“我不和他说话,我就只听他的那句‘喂’”、“即使没有那句‘喂’哪怕倾听他的呼吸也好”这类的想法。 在脑子里一次次充斥着这样的想法时,心里又在不停纠结于此时此刻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拼命的压制住想要给她打电话的念头。 莲煾,你想好了吗?思念是不是也让你备受煎熬,在那些煎熬中你是不是看清楚了一些的事情。 是不是来年夏天,在你妈妈的花园里,在漫天星光下,你要一遍遍亲吻着我嘴唇,一遍遍告诉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和你做那样的约定了,我要疯了。” 其实,这是我的心里话。 你呢? 心里的那句“你呢”和新年最后的倒计时同步。 震耳欲聋的“一”当中,海湾上空荡起了盛大烟火,美得让让惊心动魄,很多情侣在最后的倒计时中接吻,那些紧紧粘在一起的头颅让康桥看得泪流满面。 霍莲煾,霍莲煾。 当那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康桥面前时,她贪婪的盯着他,嘴里喃喃的,发疯般的,入魔般的念着:“在黑暗森林里行走了很久的孩子完成了第一千次虔诚的祈祷之后,骑着马的年轻骑士从天而降,他用手中的宝剑划开了重重的霾和昼,光从宝剑划开的裂口中渗透了出来。” 念着,重复的念着…… 直到她的嘴唇被堵在,长驱直入的舌尖疯狂卷住她的舌尖,她也不示弱回卷,紧紧缠住,啃、咬、逗弄、还击、妥协,感觉到疼痛,感觉到属于从口腔溢出的腥味才敢去相信。 此时此刻,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康桥想,她会不会被他吻到窒息而死,那一刻她真的是那样想的,在大片大片由于窒息所产生的黑暗中他终于放开了她。 倒退一步,去看他。 真的是他,真的是霍莲煾。 霍莲煾怎么会在这里?! 霍莲煾现在不是和他的朋友到加勒比海区去新年旅行吗?应该出现在加勒比海区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睛是相信了,可心还不相信。 小心翼翼去触摸他的脸,小心翼翼的唤:莲煾。 在她嘴里唤着那句莲煾时她的眼眶里聚满了泪光,听到他应答出那声“嗯”时她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责怪着他,骂他是不守信用的人,骂他破坏他们之间的约定。 直到他再次吻住她的嘴唇。 那个吻可真长,在漫天烟花下宛如天荒地老一般。 他在她耳边哄着她呵着她:别哭别哭,木头你别哭别哭。 嘴巴可真笨,不知道为什么康桥这个晚上的泪水特别多,一拨掉完又来了一拨,直到—— 他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溢出:“我要疯了。” 她呆呆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叹气:“如果不出现在这里的话,我想我会疯掉。” 呵—— “莲煾。”她傻傻的开口。 “嘘。”他示意她安静:“这次,你得听我的,我们再玩一次作弊。” 她承认,他的出现让她方寸大乱,让他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导致于她傻傻的,呆呆的看着他,他用漂亮的眼睛瞅着她,用美好的嗓音问着她“要和我一起玩吗?” 要的要的,自然要的,傻傻点头。 他冲着她笑,也只不过是几个月时间。 她觉得他更漂亮了,漂亮得让她的喉咙发涩发干,那种干涩仿佛波及到她的唇瓣,于是她用舌尖润了润唇瓣,然后惹来他低低的咒骂,在咒骂中他的手触了触她脸颊:傻不溜秋的。 他看似在努力的调整呼吸。 调整完呼吸之后他一本正经和她说:“这次我要掌握游戏主导权。” 点头。 “这次游戏时间为三十六个小时,在接下来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对于我的任何决定你无权干涉。” 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她会吃大亏的样子,敛着眉头。 于是他恶狠狠凶她:“康桥,我可是为了你从纽约飞加勒比,再从加勒比飞到这里,为了这一刻我可是饶了大半个地球。” 为了这一刻我可是饶了大半个地球,这听起来美极了。 咧嘴,冲着他笑。 他抬起的手腕,说:“现在游戏时间开始。” 游戏时间开始了吗?所以三十六个小时开始在倒计时了吗,心就这样的躁动了起来,宛如蚂蚁在搬家一样,能力很小可又想要得很多,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算:要他像谁的男友一样去给她排队买东西,要他像谁的男友一样背着她看音乐会,要他像谁的男友一样…… “嘿嘿。”他拽住她的马尾辫:“你好像忘了,游戏主导权是去我,去哪里要做什么都得听我的。” 对哦。 于是她乖乖闭上嘴,乖乖的在他示意下把手给到他手掌里。 霍莲煾要她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回家说她今晚和明晚要和同学玩通宵,电话拿在手上康桥就是不敢打。 他敲了一下她头壳,然后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哄来了证人,被霍莲煾迷住的女孩给吴姨打电话,就这样康桥和那女孩一唱一和的让吴姨相信她临时决定和她朋友过这个新年假期。 在漫天的烟花下她昂起头问他接下来呢?他眼里所传达的已经昭然若揭,接下来他们去了药店和超市,海湾到处都是那种提供男女玩乐的便利酒店,他拉着她的手往距离超市最近的便利酒店走去,在电梯处他们就吻上了,他们避开电梯摄像在角落纠缠着,这一晚她真的特别大胆,她甚至于手打开他牛仔裤拉链去试探他硬了没有,试探到的结果使得她格格的笑了起来,打开日式公寓房间,一到玄关处他就进入了她,她如此强烈的感觉到属于他在她里面所缔造出来的侵略性,那种侵略性带有着很强的男孩要转变成为男人初期征兆,而他不在为他所增长增大的尺寸而遮遮掩掩了,相反,他更像是战场上急于证明自己的勇士一样,在狠狠撞击几次之后趴在她耳畔“你的小姑娘还受得了吗?”她也拿出那种泼辣姑娘的劲头“放马过来吧混蛋。”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话,他们用最为原始的方式在表达着属于恋人的那种思念。 房间是正正方方的,四片墙采用很多很多个四方格子组成,四方格子糊着米白色宣纸,地铺是长方形的,地席和被套是蓝色苏格兰方格,被他解散的头发四处散落,她半侧着的脸埋在枕头上,目光毫无聚焦落在有米白色宣纸衬托出来的那些橘黄色光线上,他的身体紧紧的贴在她背上,手穿过被单握住她的胸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他们彼此身上还有汗水留下来的那种油腻,按照莲煾少爷的习惯昨晚就去洗澡,可这会他没有动,康桥瞧着瞧着忽然笑了起来,他问她在笑什么,她回答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笑什么? 其实,康桥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她想那是由心生出来的笑容,那种笑容亮亮的,刺刺的,暖暖的,他和此时此刻正贴在她背上的男孩呵,见证了彼此之间最为隐秘的成长,达到了最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他们刚刚小小的谈论了一下他的……咧开嘴,笑出了声音来。 “笑什么?”“不知道?”“都笑成这样了还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二零零六年的新年夜晚,在那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他们一遍遍重复着诸如此类无聊的话,他们的衣服一直安静的搁在一边,一搁就是一整夜,两具不着片缕的身体躲在方格被单下,属于潜藏在年轻身体里的荷尔蒙总是一触即发,这一晚他要了她三次,最后他们双双躺在浴缸里,窗外有逐渐泛白的天光,这一日的天光让康桥恍然觉得也许下一秒就天荒地老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了,最终还是不敢,不敢问莲煾二十七岁的你还会饶了大半个地球来见我吗?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那一刻,康桥心里是悲伤的,因为她有多清楚自己,就像是外婆说的那样我们家康桥是那种死脑筋的人,霍莲煾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童年时代的la,一惦记就很多很多年。 再一夜来临时,康桥和霍莲煾躺在游艇甲板上听着海潮声,这一天,他们租了小型的游艇,游艇一直往南边方向开。 他们远离海岸远离陆地,和他们度过作弊时间的还有海风、海浪、有时时刻刻打算偷走他们香肠的海鸟。 在那个不太大的空间里他们度过很多个亲密时刻,嗯,莲煾少爷还帮她扎头发呢,他为她扎头发自然不是致敬那些银幕情人。 那时她在给他烤鱼,他说她得把头发扎起来防止她的头发粘在看起来香喷喷的鱼身上。 他抱着胳膊在一边催她快点烤鱼球赛就要开始了,催完之后又埋怨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扎起来,那时康桥很想一脚把他踹到海里去,她的发圈更早之前就被他丢到海里去了,这位有一个癖好做的时候非得解开她头发,那时他把她哄到了窗户那块,一边吻着她一边从她衣服里抽出胸衣,抽出胸衣之后就是发圈。 康桥可不能把霍莲煾踹带海里去,她不会开游艇,于是在她给他发了无数次眼刀之后他乖乖的说:我来给你扎头发吧。 最终他用一个装饰花取代她的发圈,笨手笨脚帮她扎完头发之后他也不看球赛了,就在那里瞅着她,然后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木头,要不要我给你画一张像。” 霍莲煾身上有属于母亲遗传给他的艺术天赋,他七岁画的画现在还留在斯里巴加湾市皇室馆藏里。 就这样康桥乖乖的按照霍莲煾所要求的姿势坐在临海所在。 临近尾声时他说木头你唇色不够红,于是他来到她面前,含住她的嘴唇,两片嘴唇被他狠狠的吸吮在口中,直到她的嘴唇发麻了他放开她。 最后,出现在画册上的女孩妩媚美好,特别是点缀在苍白脸上的那一抹红润,柔嫩得宛如随时随地可以揉出水来的花瓣。 看到画像时她哭了,哭得就像孩子,她从她爱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原来我是这样子的,原来我就是这样子的。 他把她画得很美很好。 他看着她淡淡笑着,手一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怎么能不爱他呢,怎么会不爱他呢。 可属于人间的那种爱好像距离他们很远很远。 满天星光下,她把手交到他手上,他们在甲板上跳起华尔兹,最初很一本正经来着,渐渐的不知道是谁先不正经,谁的脚先踩到谁的脚一下,谁的唇又是先去亲吻谁的嘴唇一下,谁的手又是先摸了谁一下,最终他们没有来得及到房间去,躺在甲板上,她偷偷抓了一块面包朝着在那里偷看的鸟儿丢了过去,受到惊吓的鸟儿展开白色的翅膀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目光落在鸟儿消失的地方,直到顶尖所在传来了一阵刺痛,“我的姐姐,你不专心。”他呵她,好吧,好吧专心一点,手落在埋在胸前的那漂亮的后脑勺上,双腿紧紧缠上他的腰,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在一堆琐碎的事情中悄然而逝。 三十六个小时之后,深夜,透过机场停机坪的围栏,康桥追着那架远去的飞机跑,一直到它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离开时他最后和她说的一句话就是:“等再见面时,我就十八岁了,十八岁我就可以给你买一张成人电影票了。” 那个时候,康桥所想不到的是那三十六个小时的作弊时间是属于她和霍莲煾最后的甜蜜时刻。 二零零六年夏天,命运终于挥起了长剑,毫不留情狠狠斩断了属于他和她之间的情缘。 此时此刻身处于一万英尺高空上的霍莲煾也永远想不到,命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和康桥画上了休止号。 五月最后一天,深夜,那通电话成为了一连串事件的起点。 二零零六年,纽约,凌晨时间骤然响起的电话把霍莲煾从睡梦中叫醒,知道他私人手机号的人不多,没有多看就直接接起手机。 来自于电话彼端的是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那个女声在发抖着。 发抖的女声说出: “我把那个混蛋杀了!” ☆、第95章 (2005-2006) 二零零六年,斯里巴加湾,这是六月的第一天,这一天对于康桥来说是忙碌的,今天是儿童节,平常时候霍小樊大多事情都是由吴姨处理的,而这一天康桥通常会向学校请假,以霍小樊家长的身份出席和霍小樊有关的一切活动。 一早,康桥就带着霍小樊到学校去观看他有份参与的表演,看完表演之后去参加了家长会。 家长会之后康桥还得带霍小樊到福利机构去看望几位倪海棠生前领养的孩子,和那几位孩子共进午餐之后,她带着他们来到了儿童商场。 下午三点左右时间,康桥在商场电视上看到这样的一则新闻:一位名字叫做孙丽华的华裔中年女人朝着自己的丈夫连砍七刀,最终导致其丈夫流血过多身亡,后经证实,该名中年女人其丈夫刚刚刑满获释。 这样的新闻发生在斯里巴加湾市听起来还是挺骇人的,斯里巴加湾市人平均年收入排名世界前十,斯里巴加湾人生活富裕,大多数人接受过高等教育,那些凶杀,抢劫等等等极好的会和这座城市挂钩。 商场售货员们纷纷在议论着这起发生在数个小时前的凶杀案,据说是持刀杀人者自己报的警,这些人在听完一些小道消息之后,纷纷表达出对杀人者的同情。 呈现在电视屏幕上朝着自己丈夫身上连刺七刀,叫做孙丽华的女人的确看着很惹人同情,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就像是五十多岁,消瘦,近半头发已经霜白,这样的形象再加上其丈夫之前是一名杀人犯,理所当然的人们会凭着第一印象把她归结于弱势的那一方,即使被杀的人不是她。 隐隐约约中康桥还听到若干类似于“听说在孙丽华杀人时她女儿也在场”这样的话。 离开商场之后康桥并没有把发生在这个下午的凶杀案放在心里,毕竟对于她而言那位叫做孙丽华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次日,康桥回到学校上课时才知道,昨天那起凶杀案那名叫做孙丽华的凶手赫然是文秀清的母亲。 若干角落里充斥着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声,甚至于那些人还跑到校长办公室要求学校开除文秀清,因为和文秀清这样的人成为同学会是她们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六月三号,凶杀案发生的第三天,在斯里巴加湾街头出现了几位年纪和文秀清差不多的女孩拿着简报,一些过往的行人在看完简报,听完那些女孩的话之后纷纷在笔记本上签下他们的名字。 这一天,这几位女孩子在斯里巴加湾街头收集到数百位人的签名,她们声称是文秀清的同学朋友,她们声称她们做的只是想传达对文秀清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支持。 孙丽华案是最近斯里巴加湾媒体重点报道的新闻,媒体们发布了他们从孙丽华邻居朋友那里得到若干消息,报道中多次提到“自卫”。 部分媒体也报道了那几位女孩在街头寻求前面的行为,第四天很多人主动找到这几位女孩,一些好心人也在网上发起了签名活动,一天之内,签名人数急剧增长。 随着收集到的签名人数爆增,孙丽华的邻居朋友们也从幕后走到台前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这些人一致表示孙丽华平常是一个温和的人,她们还强调孙丽华的行为应该是处于自卫,她们还罗列出从孙丽华丈夫获释之后的状态,发呆,无缘无故流泪,身上出现多处淤青。 就像是回应这些人的话一样,一位医生拿出孙丽华两天前到他诊所就医的诊断书。 继而,有不愿意透露姓名参与了该起案件调查的警务人员也表示:从凶案现场取证来看,孙丽华应该是出于自卫,据说孙丽华的那七刀没有一刀刺中死者的要害,导致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是流血过多。 斯里巴加湾医院也出来证明在他们在案发当天曾经接到过孙丽华的求救电话。 随着这些消息的被一一曝光,舆论大多偏向孙丽华这一边,这股舆论也仿佛蔓延到了法律界,第六天,斯里巴加湾最大律师所的六名律师联名发表声明,他们将共同为孙丽华进行无偿辩护。 这家律师所在斯里巴加湾市的口碑很好,期间也常常听到他们会为一些弱势群体无偿辩护,可这样大阵仗的还是头一次。 随着这六位律师的共同联名,孙丽华案再次占据了各大媒体版面头条。 更有号称出于对孙丽君同情和死者曾经关在同一所监狱现已经出狱的数人亲证,在服刑期间没少挨过死者的揍,更有监狱的工作人员暗示死者有狂躁症倾向。 短短数十天里,不断爆出的消息都在把民众们引向“孙丽华是出于自卫才杀人”的这样一个假设。 孙丽华案的热度也波及到上流社会,一些有名望的人也在私底下表示出了对孙丽华的同情。 源于一些微妙的心理,康桥也在关注着案件的发展,而案件的发展让康桥越来越为的心惊肉跳。 表面上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自然发展的事态,有良知的人们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而细想下去它更像是类似于有一个幕后团队在操作,在引导舆论,从而达到给法官施压,让陪审团先入为主的这样一个目的。 孙丽华再普通不过,不过孙丽华有一个叫做文秀清的女儿,康桥还注意到这样一个现象,在这场舆论浪潮中那位据说是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杀人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去提及过,她现在在哪里,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会不会?一切会不会就像是去年夏天的那场大火。 霍莲煾曾经说过,他外公有一个很棒的团队,他们善于策划,这个下午,这样的想法让康桥提前早退。 从学校后门离开,康桥找到了文秀清住的地方,其实康桥是知道的,文秀清住的地方曾经是霍莲煾名下的一处房产。 而现在,那栋仿西班牙风格的四层楼房大门紧闭,在康桥靠近时两名警务人员表情不耐烦驱赶她。 从警务人员的表情不难猜到孙丽华案让这处案件事发点吸引住部分人的好奇目光,每天来到这里想瞧一个讲究的人应该不少。 找了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康桥安静的呆在那里,一般孩子们都是很多人所忽略的对象,而恰恰在很多的事件当中,源于好奇的天性孩子们知道的往往比大人们多,孩子们还不会撒谎。 终于,康桥从经过她面前的第三个孩子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件事情:在孙丽华被警方带走的几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轿车接走了文秀清。 这个消息让康桥在那条幽静的小巷站了差不多五分钟时间,她心里想着,不会的,不会的,霍莲煾多懒啊,从美国东海岸飞到这里需要十几个小时时间,他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最多也就打几个电话让人帮助那对可怜的母女。 嗯,的确,孙丽华和文秀清的遭遇看在康桥眼里还有那么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源于文秀清曾经帮助过霍小樊,康桥也悄悄在网站发起的签名活动中签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只是打电话帮助的话,康桥想那么她就装作不知道。 但如果霍莲煾出现在这里了呢?不,不会的,康桥在心里安慰自己,霍莲煾如果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不,不,也不对,他们不是约好了吗?在今年夏天七月份来临之前他们不能往各自的手机打电话。可是…… 可是,这种不一样,这种怎么可能一样呢?起码她要是霍莲煾的话她肯定会打那通电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于他们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最终,康桥给高雅拉打了一通电话,那位可是社交圈小公主级别的人物,和霍莲煾就读同一所学校,据说住的地方也差不多。 电话接通之后当康桥听到高雅拉的轻笑声时心里一沉。 八点半,康桥开车离开。 九点四十分康桥站在一处日式别院门前,别院紧挨着海湾,这个地方康桥以前来过,霍莲煾曾经带过她到这里来泡海水温泉,别院主人是霍莲煾的朋友。 现在,霍莲煾就在这个房子里面,五天前霍莲煾和学校要了十天假期,一行六人从纽约飞斯里巴加湾,这一行人中有几位是霍莲煾外公的团队人员。 源于康桥曾经出现在这里,门卫在看了她几眼之后打开门。 康桥往着灯光最亮的那个区域走去,拉开门,数百坪的空间满是酒味混合着大。麻味,数十张面孔齐齐朝向她,这数十张面孔的共同点是表情愉悦,眼神涣散。 康桥没有在这数十人中看到霍莲煾,没有霍莲煾也没有文秀清,倒是那些人在看清楚她之后各自交换了眼神,交换完眼神之后再齐齐笑了起来,笑声里头透露着的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朝着康桥走来的那位女孩是已经被清扫出这个圈子的玛奇以前最要好的朋友,她来到康桥面前,吃吃笑问着:拖油瓶姐姐,你是不是来找莲煾。 “他在哪里?”康桥和女孩拉开一点距离,她不喜欢大。麻味。 女孩笑得越发夸张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用教训的语气说:“我要是你的话,肯定装作不知道,姐姐,你现在身份尴尬,你现在的状态用你们中国人的俗语怎么说来着……” 女孩回头,叫了一声“容。” 被点名的另一个女孩名字叫做绣容,祖籍湄洲,模样甜嘴也甜,叫着她姐姐最喜欢和她谈中国美食。 这会,绣容冲着康桥甜甜一笑,说:“破鞋,她这样的情况用中国的俗语来说,就是莲煾不要的破鞋。” 这话几乎可以让康桥联想到,最近几天里霍莲煾该是对文秀清有多好,那些好被他的朋友们一一看在了眼里,霍莲煾的朋友个个都会看眼色。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霍莲煾不要的那只破鞋。 这会儿,康桥不想和这些人玩,她现在只想知道霍莲煾在哪里! “霍莲煾在哪里?”这次康桥的声音比刚才大多了。 告诉康桥霍莲煾在哪里的是绣容,说完之后她用很甜蜜的声音问她: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告诉莲煾,我们又欺负你了? 她的话让她的伙伴们笑坏了,那些笑声伴随着类似于“破鞋”这样的词汇钻进康桥的耳朵里,嗡嗡嗡的,让她烦透了。 穿过圆形拱门,露天设计的温泉区烟雾缭绕,空气清新,温泉区种着修剪得极为好看的松树,那对男女立于松树下,浓密的烟雾使得康桥无法看清楚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她只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挨得很近,近到可以让人浮想联翩。 康桥很好奇于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一步步走近,较为倒霉的是也不知道她脚踩到什么,脚踩到的物件发出声响。 于是,康桥只能站停在那里,那也许是她最后的自尊心了,假如那个时候冲过去看到她心里所不能承受画面时,她想她的那张脸肯定会因为嫉妒变得很丑。 然后,那两个身影从烟雾中显露了出来,一前一后来到康桥面前,他在前她在后,然后,他停在距离康桥两步左右的地方,而她站在他身后,说是站着可也可以说是躲着,不得了了,霍莲煾那位穷凶极恶的姐姐杀到这里了。 现在他们三人所在位置是庭院里光线最好的所在,站在霍莲煾身后的文秀清一张脸比起以前瘦得更加的厉害,那双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说实话,那一刻康桥心里一点自信也没有,因为那样的文秀清看着让同为女性的她也觉得楚楚可怜的,倪海棠无数次和康桥说男人们不喜欢那些咄咄逼人的女孩,他们更喜欢那种小鸟依人一般的女孩,那一类女孩更能满足于男。性潜在的大男子主义精神。 康桥曾经也试过把那种手段用在霍莲煾身上,效果好像不错,可见莲煾少爷也吃这一套,目光从文秀清脸上离开转向霍莲煾。 霍莲煾也在看着她,就这样他们沉默对望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康桥这才想起她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开口说:霍莲煾你总是让我撞到这样的局面。 霍莲煾往着她靠近,手伸向了她,说:我们到外面去,待会我会把一切事情告诉你。 “不用。”康桥狠狠的甩开了霍莲煾:“我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事态的发展,那种说辞我听腻了,我只知道你为了她抛下你的学业,饶了大半个地球来到这里,而我,在你眼里似乎连知道的权利也没有。” “不是,不是的。”霍莲煾再次拉住她的手,语气急促:“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木头你先不要生气,你……” “霍莲煾,你不想让我生气吗?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气的话……”这次康桥没有挣脱开霍莲煾的手,而是看着文秀清,加重语气,一字一句说着:“那么!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回美国去,如果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的话。” “我可以把这一切事情当做是你以霍家继承人的身份做的一场善事。” 她的话迅速让文秀清脸上表情发生了强烈的变化,惊慌、无助、摇着头,嘴里喃喃说着:不,不,不能回去,我妈妈还没有回来,不,不能回去! 康桥冷笑:那么,告诉我,你又有什么权利让莲煾帮你?眼泪吗? 数分钟之后,康桥又沦落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坏人,情绪失控的文秀清宛如羊癫疯病人一样浑身抽搐着,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医生指责康桥,由于她的无理取闹干扰到他病人的情绪。 文秀清被医生护士带回会她的房间去了,离开时她手紧紧的拉着霍莲煾的手,嘴里说着霍莲煾你不能走,我求你不要走。 悲惨的境遇总是赋予身陷绝境的人们至高无上的专利,那些专利中就包括了任性,现在文秀清手头上就掌握着这项专利。 霍莲煾走了,而她,变成了那个自讨无趣的人了。 康桥是从后门离开的,她现在没有勇气从正门离开,她害怕看到那些人嘲笑的面孔,因为她现在好像相信了自己变成了霍莲煾不要的那只破鞋这样的一个事实。 你看,霍莲煾被文秀清拉走时丝毫没有和她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哪怕一次也没有。 车子就停在码头上,去触车门把手的手在发抖着,这使得康桥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当后面的脚步响起时,康桥打开车门。 那挡在车前的人使得康桥不得不停下车,挡在她面前的人可是莲煾少爷,莲煾少爷她可是碰不得。 拉下车窗,示意挡在她车前的人到这里来和她谈,可他丝毫没有动,很显然他看出她在撒谎骗他。 于是康桥乖乖的按照霍莲煾要求的那里从车里出来,然后来到他面前,讨好的叫了一声莲煾少爷。 他瞅着她,说:说看看,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哈! 要怎么做她才不生气对吧? 这个时候康桥也想尝一下任性的这项专利,手一指,指向了海面:霍莲煾,想不让我生气的话,现在!马上跳到海里去,没有听到我叫你你不可以从海里离开,在跳下去之前你最好听清楚我的心里话。 “霍莲煾,我希望你去死。” 一分钟之后,康桥愣愣的站在堤岸上。 怎么可能,霍莲煾真的跳到海里去了! 他从码头跳到海里去的动作极为漂亮,就像是一条会飞翔的鱼。 ☆、第96章 (2005-2006) 一分钟之后,康桥愣愣的站在堤岸上。 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霍莲煾真的跳到海里去了,干脆利索的往海里一扎,而且他还和她卖弄起了技巧来,项长的身躯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尾会飞翔的鱼。 跳跃、翻腾、幻化成为海面上一朵白色的水花,最后消失不见。 现在康桥所站位置有白色灯塔,灯塔上的灯把附近海面照得一清二楚,康桥没有看到霍莲煾,这里的海水可不浅,要是他被海水淹死了呢。 不不,康桥迅速驳斥自己,霍莲煾每天早上都会在水里泡一个多钟头,不会有事的。 这是属于她对他的惩罚,这个人太坏了,他刚刚让她很伤心,她得恶狠狠的惩罚他,这个想法让康桥退回到车里去,身体靠在车上,眼睛盯着表,她得让霍莲煾在海里多泡一点时间。 十分钟过去,康桥来到霍莲煾往下跳的地方,把手圈在了唇上:霍莲煾。 康桥连续喊了三声海面上还是静悄悄的,白色的浪花拍打在提岸上,又凶又急,这让康桥心里开始慌张了起来,据说这样的浪花象征着海底下又汹涌的暗潮。 这是大海不是游泳池。 康桥把声音提高了数倍:霍莲煾—— 海面上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康桥心里更加慌张了,她曾经听说过这一带有鲨鱼出没,要是…… 再次从康桥口中叫出的霍莲煾已经带着浓浓的哭腔。 “霍莲煾,快出来,你快出来,如果你不出来我真的生气了,你给我听着,我要倒数了,如果我倒数完之后你还没有出现的话我可要开车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当康桥从五倒数到一时她终于看到了霍莲煾,他往着她脚边的这块海堤游,他并没有急于上岸,半边露出海面的身体倚靠在海堤的岩石上,他抬头,很安静的瞅着她。 她再一次从他的眼眸底下看到淡蓝色水晶的光泽。 康桥得承认,那一刻她想她是被他诱惑了,半露出水面的他宛如来自于深海里的精灵,漂亮,迷人。 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愿,一点点的恼火,抬脚,做出想把他踢到海里去的动作,高跟鞋从她脚上掉落下去了,眼看它就要掉落在海里去了,他抬手,手牢牢接住那只高跟鞋。 他握着她的脚腕,完成了电影中最为浪漫的经典画面:我的爱人,在某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为我套上了那只高跟鞋,指尖温柔。 很奇怪,那么简单的动作,却拥有着让人催然泪下的强大力量。 宝蓝色的高跟鞋穿回到她的脚上,矮下了身体,手触摸他被海水弄湿的头发,他亲吻着她的手指,说:还想让我为你干疯狂的事情吗? 她没有说话。 他再一遍遍的亲吻她手指:对不起。 她抽开她的手,他仰望着她。 “木头,我没有对别的女孩动心,这个我可以用我妈妈的名义和你起誓。” 心里有一块的领土就这样因为他的话很丢脸的松软了,然后蔓延。 “可你。”康桥听到自己语气哀伤:“为了另外的女孩饶了大半个星球。” 他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可意义不一样,我只要你记住,之所以日以继夜的饶了大半个星球仅仅只有一个理由,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就纯粹的为了想见你一面,而别的女孩没有那个本事。” 康桥听到自己心里面的叹气了,叹着气,缓缓说出:霍莲煾,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之后康桥板着脸:“霍莲煾,你要是再一次惹我伤心的话,你即使跳海一百次也没有用。” 他安静的看着她。 她顿脚:霍莲煾,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他朝着她笑。 半个小时之后,还是在那片码头上,霍莲煾已经换掉了湿衣服,他们呆在她的车上,绵长的吻过后,霍莲煾开始告诉康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是因为文秀清妈妈在深夜打到他手机上的那通电话。 那段最近在斯里巴加湾闹得沸沸扬扬的凶杀案发生过程是这样的:刑满获释的文爸爸还延续着之前恶习,酗酒赌博,最终输疯了的他把主意打到他们所居住的房子上,那天下午醉醺醺的文爸爸逼问文秀清拿出房契,文秀清和文爸爸解释房子不是他们的,文爸爸在酒精的作祟下打了文秀清,而这一幕被文妈妈看到了,在争执中文妈妈处于自我保护意识拿起了刀,等到文妈妈理智回来之后,发现自己丈夫一身的血,而自己的女儿蜷缩在一边瞪大着眼睛,于是,文妈妈分别打了三个电话,一个打到医院,一个打到警察局,一个打到了美国。 而被母亲劝返往房间的文秀清半路折回,在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拿着刀往自己父亲身上连砍七刀的文秀清患上了短暂了语言障碍症。 在霍莲煾的描述中,当文秀清看到他时才“哇”的大哭了起来,也是从那天起她才愿意开口说话,即使是这样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时不时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听完霍莲煾的话康桥脸趴在车窗上,盯着海面瞅着,小会时间过去他唇触了触她鬓发:怎么不说话了? 然后康桥说话了,她问霍莲煾如果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中不涉及文秀清他还会放下所有的一切来到这里吗。 霍莲煾选择用沉默来回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都不说的人频频亲吻着她的头发,她也懒得去避开,十一点半左右时间康桥说我得回家了。 他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他的脸埋在她肩窝里,低语,声线低沉:不要生气,木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现在很怕你生气。 康桥很怕霍莲煾用那样的声音和她说话,那样的声音总是让她的心容易变软变弱。 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于是他的声音如释重负了起来,唇拼命的啃咬着她的唇,最终她闭上眼睛,让他的舌尖卷住她的舌尖。第二次康桥把霍莲煾伸进她衣服里的手拿开,莲煾少爷自然不乐意一边找寻突破口一边说着他今晚可是为了她喝了不少的海水,他呵着她木头就摸我保证除了摸什么都不干,他的声音很是可怜兮兮的,于是在半推半就中她让他的头伸进衬衫里,她今天穿的是他最钟爱的大衬衫。小会时间过去,车厢里传出两股气喘吁吁的声音,“让我进去,嗯?”“休想。”“我保证,这次一定,嗯?”“你真的想吗?”“要我再一次跳到海里去吗?”“不用跳到海里去,你只要打一个电话定机票就可以了,今晚的航班,我保证你要几次都没有问题。”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得把每当到这种时候就谈条件的臭毛病给我改掉。”“我不改,我就是不改,我就喜欢在这种时候和你谈条件。”“不改的话我把你丢到海里去。”她吃吃笑着:“那还等什么?现在马上把我扔到海里去。” 叹息,无奈,声音带着满满的缱绻:“不,怎么舍得,永远都舍不得。”“不舍得怎么行,我就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和你谈条件,上瘾了。” 他再次叹气,叹着气,一声声的唤着木头,木头……最后的最后,他说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从文秀清的房间可以看到码头上发生的一切,从霍莲煾离开她的房间之后她就来到窗前,明知道这样不对,可一双脚还是不停使唤的移到窗前去,她的脚定在窗前,眼睛看着在码头上的那对男女,看着他为她跳到海里去,看着他和她在车厢里接吻,看着他把头伸到她的大衬衫底下。 站在窗前的这段时间里,有无数次文秀清和自己说:快离开这里,现在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妈妈的命运,如果你继续为这些事情伤神的话,那么你就太对不起和你相依为命的妈妈了。 文秀清知道妈妈是为了保护她才杀的人,自从爸爸回来之后,文秀清感觉到每天自己都活在厄运当中。 那个缺席了她整个童年时代的男人的行为就像是街头上的恶棍,有数次文秀清曾经在夜里偷偷的哭泣着,想必妈妈把这些看在眼里了。 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刻纠结这件事情呢?而且,她也没有立场,霍莲煾从来就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甚至于连给她任何想象的空间也没有。 文秀清曾经问过霍莲煾为什么要帮她。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就单纯的想要帮助你而已,你不要把我对你的帮助和别的事情联想在一起。”他如是回答。 所以,她又有什么立场,指甲陷入她的大腿处,生疼生疼,那种疼痛提醒着文秀清快离开这里,码头上的那对男女不是你应该关注的范围。 可,脚宛如生根一般的,这个时候文秀清真的很恨自己,很讨厌自己,讨厌到生出了一种很疯狂的念头。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开始兴奋了起来,然后她拿出几天前从医生口袋掉落出来,被她无意捡到的不锈钢钢笔,拆开钢笔,找出最为尖锐的那一端,狠狠朝着自己的腿上扎下去,随着那一个举动,腿好像有些的松动了,可好像还不够,再扎下去…… 六月十三号,孙丽华案进入了司法程序,一些法律界资深人士一致表示对孙丽华案看好,他们相信孙丽华最终会因为正当防卫而不会被定罪,但介于防卫手法太过于血腥而所造成影响恶劣而获刑两到三年。 随着孙丽华案进入司法程序,以及法律界权威人士的预测康桥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下霍莲煾可以安心的回到美国去了。 昨晚,霍莲煾也通过电话和康桥交代了他已经订好今天下午回美国的机票,电话里霍莲煾的声音听着有些的疲惫。 下午,四点钟左右时间,康桥的手机响起,来自于霍莲煾的电话。 五点半,康桥见到了霍莲煾,他们的见面地点为机场的咖啡座,整个咖啡厅就只有他和她,咖啡厅外面挂上着暂停营业牌子,介于他和她的身份尴尬,这样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几分钟之后,霍莲煾的话让康桥那口咖啡几乎套喷出口了。 放下杯子,康桥听到自己几乎扭曲的声音问出:“霍莲煾,你再说一次。” 于是霍莲煾把之前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安静的看着她。 那一刻,康桥几乎无法把面前的霍莲煾和前天晚上在码头上为自己穿上鞋子的霍莲煾联想在了一起,那个晚上的霍莲煾是多么的温柔啊,而现在的霍莲煾…… 现在的霍莲煾乍看起来有着几分霍正楷的寡情。 康桥摇着头,嘴里喃喃说着:不,不,我不许…… 霍莲煾怎么能把文秀清带到美国去呢?霍莲煾和文秀清什么也不算?霍莲煾和康桥才是一对。 不是吗? 咖啡座的密封设计很有音效感,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很好听,如果在这样的空间里那个声音用来说情话的话那该有多好。 可很遗憾,不是,那个声音带着不容驳斥的坚定:“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就只是负责把文秀清带到美国去接受心理治疗让她远离这个环境,等她妈妈官司结束她会回来,我可以和你保证她在美国治疗期间我不会和她有任何的接触……” “不,我不相信你。”康桥冷冷说着。 她没有一双能望见千里的眼睛,她不想让自己整天陷入怀疑着怀疑那的可怜兮兮状态,那样,她的人生就太悲惨了。 霍莲煾把一份病例推到康桥面前,淡淡说着:“这是文秀清的病例,里面有医生提出的建议,我也是三个小时之前才决定采纳医生的建议。” 即使现在文秀清还没有到美国,她心里已经很害怕了,康桥得承认,那个叫做文秀清的女孩面前是有点不自信,那女孩就像是一张纯白色的纸。 推开那份病例,康桥问霍莲煾:文秀清现在在机场里吗? 霍莲煾的航班定在七点,他把从五点半直飞纽约的航班改成了七点飞洛杉矶的航班,现在五点四十五分。 片刻之后的,霍莲煾点头,拽在康桥手里的包就这样朝着霍莲煾头上拍上去:霍莲煾,我们完了。 怕他还听不清楚,康桥一字一句:“霍莲煾,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们!玩!完!了!” ☆、第97章 (2005-2006)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康桥一字一句:“霍莲煾,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们!玩!完!了!” 咖啡厅的门紧锁着,康桥怎么也打不开,康桥拼命用手袋拍打着咖啡厅的门,咖啡厅的门纹风不动。 打累了,没有了力气了,康桥背靠在咖啡厅门上,冷冷的看着站在她面前霍莲煾,直到霍莲煾双手遮挡住她的眼睛。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我已经订了七月五号回文莱的机票,你数一下,还没有到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木头,我十八岁了,我可以给你买成人电影票了,很棒,对吧?” 康桥紧紧的闭着嘴。 “不要生气,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助文秀清,你就把我帮助文秀清的这件事情当成是我以霍家名义做的慈善,好吗?” 康桥没有应答,片刻又听到霍莲煾的那句“嗯?”这个时刻康桥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二十一岁了。 她已经长成了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此时此刻,在她的手袋里就有着男孩子强行塞给她的电话号。 那位叫做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他叫着嘉荣,叶嘉荣,香港男孩,叶嘉荣就读的学校就在她学校的附近,他宣称对她一见钟情,他天天放学在她学校对面的餐厅蹲点,就为能远远的见她一面,此时此刻康桥细细想起来,叶嘉荣开的车不错,而且叶嘉荣念的学校和斯里巴加湾女中齐名,可见家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和他交往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也许,现在她需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把那只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来,看着霍莲煾缓缓说着:“你真的想带文秀清到美国去吗?” 他伸手想触她的脸被避开。 紧紧盯着霍莲煾:“那也不是不可以,但在你离开之前你得打一通电话给你爸爸,你要把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告诉他之后你得和他表达想和我在一起的意愿,现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康桥的话成功的让霍莲煾眉头敛起,不仅眉头敛起,而且眼底下的那种反感也不加掩饰。 咬着牙,康桥继续说着:“霍莲煾,在我的手袋里有一张男孩子给我的手机号,他叫叶嘉荣,他说他很喜欢我,据说他家世也不错,他说话也很有礼貌,我觉得他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 “所以?”霍莲煾抢过她的话:“你是想表达如果我没有打那通电话还带着文秀清到美国去的话,你会考虑去接受他?” “是的。” 霍莲煾浅浅的笑了起来,食指搁在她额头上:“我的姐姐,你好像很怕我忘了你有一个妈妈叫做倪海棠这样的一件事情,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在瞬间倒胃口,给我五分钟时间考虑对吧?不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我现在没有给我爸爸打任何电话的兴致,文秀清我会按照计划带到美国去,而你最好乖乖的,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你最好不要做出类似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任何一位异性约会这样会惹我不高兴的事情,如果你做出此类事情的话,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这话可不是随便和你说说的。” 背靠在咖啡馆的那处阴影处,散落的头发乱七八糟覆盖在康桥的脸上,灰色的平底鞋东一只西一只躺在地板上,不远处是她的手袋,距离她最近的是她那桃红色的胸衣,他强行把她带到这里,此时此刻康桥的唇上还残留血的腥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他的吻宛如狂风暴雨一样的,她拿他没有任何办法,此时此刻,属于她胸前的柔软所在还有着他大力捏搓所带来的胀痛,吻也吻了,摸了摸了,他这才带着他惯用的类似于在哄小宠物般的语气在她耳边呵着“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你不是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吗?我可是有听你的话,然后得出的结果我好像对你越来越着迷了,这世界上比你可爱的,比你听话的,身材比你好的女孩多的是,你说为什么我就单单对你着迷呢?”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礼物。” 然后,他就这样走了。 有人打开咖啡馆门,那是咖啡馆的店长,那位店长似乎给她的状态吓了一大跳,频频说着对不起,说完对不起之后他问她需不需要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不用了。”润了润唇瓣,艰难说出:“你能暂时回避一下吗?”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让康桥较为庆幸的是霍莲煾就只弄坏她校服的一颗纽扣,拿着向店长要来的针线康桥把纽扣缝好。 缝好纽扣之后康桥离开咖啡馆,此时时间为六点二十五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死心的缘故,康桥拔腿就往着一个地方跑,她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飞机和机场接壤的通道,她还向一位旅客借来望远镜。 六点三十分,透过望远近康桥看到霍莲煾和文秀清,在机场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数十人组成一个小集团,文秀清走在中间,她身边跟着几位穿制服的医护人员,霍莲煾和他两位随处走在最后面,临进机舱时霍莲煾站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脸往着康桥这边。 拿着望远镜的手缓缓垂落,康桥觉得自己的行为怎么想都很可笑,总是不死心,就是都不死心。 现在好了,该死心了吧? 走出机场康桥给叶嘉荣打了电话,他们约好周日见面,约好地点之后他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你真的是康桥吗? 得到确定之后从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把康桥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拿开,叶嘉荣的欢呼声透过手机扬声器继续传播着。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的手机再次响起,看了来电号码之后康桥走到一边,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这次把电话打到她手机的是远在澳洲的周颂安。 周颂安是三月去的澳洲,离开时康桥去机场送他,那天在机场他和她说的话有些的意味深长“我得让自己变得更好。” 当时,康桥假装听不明白他的话,她朝着他笑,她和他说周颂安你现在已经够好了。 的确,周颂安已经好到让康桥有点望尘莫及了,好到让康桥觉得周颂安一定要遇到真正喜欢他的女孩他也真正喜欢的女孩,那样的幸福才是人世间真正完美的幸福。 到了澳洲之后周颂安维持在差不多十天时间给康桥打一通电话,大多的时间里康桥都拒听他的电话。 只是,这会儿,她特别需要听到周颂安的声音,于是,康桥靠在墙上一边听着周颂安的声音一边呆望着被机场顶棚分裂成两块的天空。 絮絮叨叨的周颂安说了半个多小时,在差不多挂断电话时他说“我猜木头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对吧?” “没有。”她应答着:“我只是有点想妈妈了,我也想外婆了。” 周日下午,康桥坐在她和叶嘉荣约定的餐厅位置上,她在这里已经坐了半个钟头。 康桥和叶嘉荣约定的时间为三点,现在三点半,也就是说叶嘉荣已经迟到了半个钟头。 两点时间康桥才和叶嘉荣通过电话,在电话里叶嘉荣告诉康桥他已经正在前往公寓楼下拿车的路上了,他还一再和康桥保证她一打开餐厅门就会看到他。 三点四十分,康桥接到叶嘉荣从警署打来的电话,叶嘉荣用无比沮丧的声音告诉康桥他遇到大麻烦。 叶嘉荣曾经在某个公共场合发表一些关于他个人对于宗教问题的看法,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那番话会导致他惹上几位自称情报局的人,而且这几个人还是那种可以直接跳出文莱政府所管辖的范围执行侦察任务,现在这些人正在调查他近几年来前往的所在地点。 较为麻烦的是去年叶嘉荣去了一趟阿富汗,介于好奇他和阿富汗当地的武。装分子聊了几句,而且这些人现在手中握有他当时和那几位武装分子的合影照片。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有种无力感。 霍莲煾说过,他碰过的杯子谁碰过了谁倒霉。 这天,康桥在那家餐厅坐到了天黑,离开餐厅之前康桥给霍莲煾发了一条短信,发完短信之后康桥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 次日康桥放学时发现她身边赫然多了两名女保全,这两位女保全对靠近康桥的异性虎视眈眈。 关于平添多出来的两位女保全,姚管家拿着康桥昨晚丢失不见的包告诉她这是一位见义勇为人士把包送回家,这位见义勇为人士还绘声绘色的给姚管家说起他昨天在街头看到的一幕,嗯,在这位热心人士的描绘中她是那为在路上忽然遭遇到几位马来人抢劫的弱势女子。 说完之后姚管家语气带着心疼的和康桥说:“康桥,霍先生一直强调,你和莲煾、小樊一样是霍家的一份子,以后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讲出来。” 老人家善意的话让康桥欲哭无泪。 再过几天之后,康桥听到叶嘉荣退学回港的消息,而叶嘉荣的退学消息更好像坐实了康桥背后有神秘男友的传闻,传闻中她的这位神秘男友实力强大,任何敢打她主意的人将会受到报复。 这样一来,之前若干的几位和康桥表达对她有好感的男孩子一下子对她敬而远之。 再一个周六来临时,那个上午,在儿童乐园,康桥弄丢了霍小樊,那天人很多,意大利花车经过他们面前时,坐在车上的表演人员频频往两边丢各种各样的小玩偶。 “姐姐,我也想要。”霍小樊和康桥说。 于是,康桥展开手去追花车,等她拿着好不容易接到的玩偶侧过脸去寻找时,发现霍小樊不见了,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位身高和霍小樊差不多的孩子,那个孩子在看着她。 那一刻康桥觉得诡异极了,那种感觉宛如冥冥之中带着很强烈的暗示意味。 小樊,霍小樊,康桥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心,喃喃说着。 回过神来之后康桥嘴里拼命喊着霍小樊的名字,她的喊声引来了霍小樊的保姆,康桥的两位女保全也来了。 儿童乐园人山人海的,她所眼及之处都没有霍小樊,眼睛越过一张一张的面孔,最终在拨开遮挡在她面前的两个人身影时,康桥找到了她熟悉的身影。 圆形的喷泉边,一半脸在笑一半脸在哭的小丑低着头把彩色糖果放到站在他面前的孩子手上。 那个孩子一脸虔诚的仰望着小丑,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小樊。 手里还握着抢到的小玩偶,康桥一步步往着霍小樊走去,走到他跟前,在他侧过脸来看她时手上的玩偶狠狠往着他脸上砸去。 在把玩偶砸到霍小樊的脸上时康桥泪流满面着,她和他说:霍小樊,你就能不能乖一点,姐姐已经很累了。 离开儿童乐园时霍小樊手里还拽着小丑给他的彩虹糖果。 繁星闪烁的夜,康桥和霍小樊躺在花园的吊床上,她的吊床大一点,他的吊床小一点。 下午发生的事情让霍小樊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从儿童乐园回来之后就一直粘着她,康桥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两张吊床就间隔几十公分距离,那小小的手掌第n次握住她的手,在她想要再次狠狠甩开时,那个声音软软糯糯的“姐姐,我保证,我以后会很乖。” 那句话之后,康桥的手去反握住那只小小的手。 “姐姐,今天小丑叔叔给我的彩虹糖果我只吃掉一颗,其余的我放在姐姐喜欢的抽屉里,小丑叔叔说彩虹糖他轻易不送人,所以我觉得那肯定是好东西,好东西要给姐姐。” 咧开嘴,笑,霍小樊小朋友真的很好骗,那个小丑兜里一大兜都是彩虹糖。 夜空,有漫天繁星,不知道为什么康桥总是觉得今晚挂在天空的星星比起任何时候都来得亮来得大,大到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天空中掉落下来似的。 康桥呆呆的看着,看着,然后,那个声音很突兀的响起来—— “流星!” 心里一抖,下意识间康桥手盖在霍小樊的脸上,幼年时的康桥最喜欢抬头仰望星空,每当有流星经过时外婆都会捂住她的脸。 在老家,流星被认为是不吉利的东西,长大之后康桥明白了,每一刻流星划过天际所代表的是一颗星石的消失。 那些一到夜晚就闪闪发光的石头,已经在天空盘踞了数千年数万年甚至数亿年光阴。 霍小樊的声音从她手掌里渗透了出来:姐姐,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今晚这般漂亮的流星。 “姐姐,今天下午的事情你不要生气,就当我在和你玩捉迷藏。” “姐姐,要是我以后不在了,你不要慌张,也不要哭,我在哪里好好的躲着呢,你只是没有看到我,而我一直在看着你。” 周二至周四,断断续续的雨下个不停,在那场雨中,她失去了她的小樊,那个雨老是下个不停的黄昏,她紧紧的把那个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她拿着石头丢那些人,一次次和他们解释着:你们走开,小樊只是和我暂时走失而已。 在康桥的想象中,她真的只是和霍小樊走失而已,就像那个周日下午,她拨开那两个人就看到了她的小樊。 在圆形的喷泉边好好呆着呢。 只是,那些人都不相信她的话,连霍莲煾也不相信她的话。 ☆、第98章 (2005-2006) 六月末,斯里巴加湾市女中校园里充斥着浓浓的离别情怀,即将来临的七月,又要有一批人离开学校,而康桥就是这批人即将在离开的人之一。 康桥曾经有一次经过文秀清的班级,文秀清的座位已经被搬走,随着孙丽华案热度的消失很少人会再去提起文秀清。 关于孙丽华案康桥也不再去关注了,两天前她无意中从电子媒体获知结果,就像是那些法律界权威人士预测的那样,孙丽华因防卫过当而获刑十三个月。 六月下旬最后一个周末,斯里巴加湾市气象台在持续播报着这样的消息:未来几天斯里巴加湾市将会迎来大量的雨水,大量的雨水也许会导致斯里巴加湾的河水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一如天气播报的那样周二晚上早上就开始下起了大雨,和往常一样在吴姨的注目下康桥和霍小樊上了车。 车子开出金色大门。 车子经过中央广场时霍小樊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的巨幅牌匾上,今年牌匾更新了画像,每隔两年中央广场的画像都会更改,文莱苏丹是牌匾上的永恒主人公,和文莱苏丹一起被画到画像中的人则代表着对这个国家的经济、建设有杰出贡献的成功人士。 霍正楷是画像中的八人之一,他是今年唯一没有被换掉的人物,而且他的位置从去年的隔着一个人到现在的站在苏丹的左边。 今年的画像排位让坊间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从画像位置上看苏丹拉拢霍正楷的意图很明显。 近一年里霍正楷大多资金都集中在印尼,印尼政府为了拉拢霍正楷承诺免费给他提供大量土地建设商场,介于这一点再加上印尼的劳动力低廉,霍正楷有意把总部从斯里巴加湾迁移到印尼去,如果当真事态朝着这个方面发展的话那么文莱政府将会失去这位纳税大户。 挨着文莱苏丹站着的霍正楷仿佛还是康桥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在中央广场看到时的模样,风度翩翩,眉飞色舞,那张脸带着往昔的英俊模样,俯瞰众生。 目光悄悄从霍正楷的画像移到霍小樊脸上,每一个孩子想必都有崇拜英雄的心,而每一个孩子心目中的英雄也许都长着一张酷似爸爸的脸。 自从霍小樊和霍正楷从新加坡回来之后,康桥偶尔会从他口中听到“爸爸”这样的称谓,从前,关于那个应该被他唤作父亲的人霍小樊一般会用“他”来称呼。 此时此刻,霍小樊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巨幅牌匾上,康桥自然知道霍小樊现在在看谁。 “小樊,你说爸爸要是穿一套像苏丹那样的军装的话会不会很帅气。”她低声问着。 “当然,肯定像一名海军上将。”想也没想,霍小樊说出。 说完这句话之后霍小樊似乎意识到上当了,于是目光离开牌匾,正襟危坐着。 笑了笑,康桥手触了触霍小樊额头上的刘海:“等小樊长大了也会像他一样帅气的。” 霍小樊比霍莲煾更像霍正楷。 霍莲煾,霍莲煾! 嘴边笑容悄悄收起,目光拉到窗外去,窗外的雨哗啦啦下个不停,不停有雨点打到车窗玻璃上,康桥看着那些晕开的圆圈发呆。 那个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姐姐。 目光从窗外拉回,看着他。 “姐姐,我现在没有像以前那样讨厌他了。”他垂下眼睛看着她。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小樊这是好事情。 车子停在斯里巴加湾女中门口,下车,站在司机的伞下,康桥弯腰和霍小樊笑,笑着说小樊再见。 霍小樊回以微笑。 笑得无邪天真。 那笑容是霍小樊留给康桥最后的礼物,那笑容永远停留在这一年六月末的这个下雨天。 从此以后,她的小樊就未曾再长大过。 站在雨中,和很多次一样康桥目送着黑色劳斯莱斯逐渐远去,透过雨帘康桥依稀间看到那颗小小的头颅印在后车玻璃上,依稀间他回过头来和她说再见。 中午时间,康桥回家没有见到霍小樊,吴姨给出的回应是雨太大了,因为霍小樊学校比较远的缘故,所以中午霍小樊在老师的建议下留校,听完吴姨的话之后康桥给霍小樊打电话,可康桥并没有打通霍小樊的电话。 两点左右时间,康桥再次给霍小樊打电话,霍小樊的电话还是和前两次一样处于无人接通状况。 下午四点,学校教导员找到康桥。 收拾好课本康桥跟着教导员离开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康桥看到姚管家,姚管家的脸色和他身上穿着的深色衣服一般的凝重,没有等康桥开口说话,他就叫住她的名字。 “康桥,小樊不见了。” 在姚管家的阐述中,霍小樊缺席了今天上午的第三节课,之后霍小樊的老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校长。学校动员了所有人力把整个学校翻了个遍,在遍寻不获之后校长把电话打到霍家。 接到消息的姚管家不敢怠慢,马上把电话打到霍正楷雅加达的办公室,再通过电话联系到现在在迪拜的霍正楷,霍正楷马上打电话给他最得力的助手,而他现在正在回斯里巴加湾市途中。 听完姚管家的话之后康桥脑子一阵空白,老人家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具体说一些什么康桥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那时她脑子就充斥着这样的念想:小樊怎么就不见了呢?怎么会不见了呢?没有道理啊。 然后,康桥听到从姚管家口中迸出来的这样一个词汇“绑架。” 这个词汇陌生,而且听起来天荒夜谈,慌得康桥狠狠切断姚管家的话“不要胡说八道,又不是在拍电影。” 车厢里死一般的静寂。 苍老的声音仿佛来自于远方:“康桥你听说过霍彤这个名字吗?按照辈分算霍先生应该称呼她为姑妈,她就死于撕票中,死的时候才十一岁。” 那幢被纯白色围墙包围起来的建筑有着被刻意荒废的一角,那被荒废的一角在某天被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发现,从此以后变成了她秘密乐园。 康桥曾经在那个秘密乐园里度过很多暗淡的时光,那片乐园霍家主人们从不轻易涉及,那片乐园曾经属于一个叫做霍彤的女孩,那是一个夭折的小生命,关于她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事自然死亡,有人说死于生病,有人说…… 但从来没有人说她死于撕票。 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这也是霍老先生一直住在新加坡,不愿意回来的原因,霍老先生大霍彤五岁,从小霍彤就对大她五岁的哥哥十分依赖,霍彤死的时候霍老先生才十六岁,他……” 听到这里康桥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捂住耳朵拒绝去听,嘴里喃喃说着:“小樊不是霍彤,不是——” 即使是捂住耳朵,可属于她凄厉的声音还在刺进她的耳膜里,让她天旋地转。 夜幕降临,霍家主宅灯火通明,距离霍小樊不见了已经有十个小时时间,十几人聚集在客厅里。 这十几人中除了那个穿着灰色衬衫的中年男人之外康桥谁都不认识,穿着灰色衬衫的中年男人叫肖栋,那是霍正楷的得力助手,在霍正楷还没有到达斯里巴加湾市时一切事情将由他处理。 肖栋主张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先不要惊动警方,他雇用了最有经验的私家侦探,他所雇用的私家侦探陆续来到这里,他安慰康桥说不用担心,要往好的方面想,他请来的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这些人神通广大。 是的,是的,要往好的方面想,这是现在唯一支持康桥的念头,就像那个周日下午在游乐场一样,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康桥让自己安静的呆在一个角落里,不吵不闹,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就害怕呼吸一大就会打扰到那些人,打断他们的思路。 又有新的陌生面孔进入了客厅,那是几名马来人,这几位马来人带来了从霍小樊学校附近一户住户那里拿到了的门口监控录像。 看完监控录像之后他们集体沉默。 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康桥想站起来,可由于手抖得厉害,她又跌回座位上去,那一下子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响一下把那些人惊动了,那些人似乎才想起客厅里还有她这样一号人物。 “怎么了?”康桥颤抖着声音问出。 “没事。”回答她的是肖栋。 于是康桥提出:“请问,我能看一下监控录像吗?” 肖栋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姚管家,于是姚管家来到康桥面前,他和她说康桥你今晚晚上还没有吃饭呢,回去吃完饭好好的睡一觉。 吃饭,睡觉?康桥想,不知道她的小樊现在吃过饭没有。 “就让我看一下行吗?” 那些人选择用沉默回应。 手落在心上那块,那里钝钝的麻麻的,类似于被什么堵塞着似的,需要捶一下才能迸出声音来,迸出来的声音也不像话,像一死人:“我!我!” 握成拳头形状的手一下一下的往那个最难受的所在,终于,她挤出了她想说的话来,嘶声裂肺:“我是小樊的姐姐,我是小樊的姐姐啊!” 然后,康桥从监控录像看到了霍小樊,那一眼让康桥泣不成声,那么小的一个人被堆到后车座上,眼睛被蒙住手被绑住。 于是,撞撞跌跌的,康桥去求那些人,她求他们快点把她的小樊带回来,那些人一个个嘴里说着好,一个个让她回房间去,一个个让她好好睡一觉。 那些话,那些表情怎么看都像在敷衍,于是她不乐意了,她摔了很多东西,然后姚管家开始打电话,他打的是卫星电话,嘴里频频说着“是的,霍先生。”“好的,霍先生。”“知道了,霍先生。” 打完电话之后姚管家叫来了医生。 眼看那个注射器朝着她越来越近,康桥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向着那些人求饶:我不敢了,是我不好,我不会再甩东西了,我会很安静很安静,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可是,那些人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困倦逐渐控制她思想时,康桥开始用额头一下一下去撞击所能撞击到的硬物,嘴里一下一下的念叨着:康桥不要睡,康桥你不能睡。 有人来拉住她,有人抚摸着她的额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念叨着:康桥,霍先生说了,让你好好睡一觉,霍先生一再保证当你醒来时你就会看到霍小樊。 康桥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是:她的小樊在垂死挣扎的时刻她却陷入了沉睡,甚至于她在沉睡中做起了美梦,关于和霍莲煾在一起的美梦。 那一针直接让康桥从星期二晚上睡到了星期四中午,先醒来的是思想,思想宛如在还沉淀在湖底,耳畔的雨声让康桥觉得自己也许只是打了一个盹。 思想继续沉睡着,然后来到那个有着漫天繁星的夜晚,她和霍小樊躺在吊床上,手牵着手,她的手大一点,他的手小一点。 很久很久以前,妈妈和她说了,如果康桥是手霍小樊就是足,如果霍小樊是足康桥就是手。 妈妈说那就叫做手足情,相互牵绊。 心里那块钝钝的痛着,睁开眼睛。 康桥看到了吴姨,吴姨表情凝重,在吴姨身边站了一个阿巧,阿巧哭得眼睛红红的。 钝钝的痛开始蔓延开来。 康桥问阿巧,阿巧阿巧你哭些什么呢? 阿巧说没,没,只有有沙子吹到我的眼睛了。 点头说好,说完之后又说你们能不能出去,我现在头还很晕,我想休息,那个时候康桥心里害怕极了,她总是害怕吴姨和阿巧告诉她一些事情。 可阿巧和吴姨不听她的话,就像是雕像一样粘在那里,从她们蠕动的嘴唇康桥猜想到下一秒也许会从她们口中吐出一点什么。 不,不,现在她任何一句话都不想听,她朝着她们喊你们滚开,你们再不滚开的话我要解雇你们。 嘴里一边喊着,身体一边大幅度移动着,然后康桥从床上掉落了下去,那一下屁股可真疼。 更加倒霉的在后头,刚刚她在掉落时手意识往着床头柜一抓,随着她掉落在地上,床头柜上一些东西也掉落在她身上,有杯子,有一些带着药味的液体,连同一些乱七八糟的一股脑的掉落在她身上。 最后康桥看到那个电子日历六月三十号,礼拜四,下午两点。 礼拜四,礼拜四,怎么会是礼拜四呢,她也只不过打了一个盹,做了一小会美梦,怎么一下子到了礼拜四呢? 康桥呆呆看着电子日历,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翻越着,然后忽然之间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的思想停留在陷入混沌之前,姚管家和她说的话:康桥,霍先生说了,让你好好睡一觉,霍先生一再保证当你醒来时你就会看到霍小樊。 是的,是的,一定是那一的,霍正楷是多么厉害的人啊。 于是,康桥转过侧过脸去看着那位身材矮小的中年女人“阿巧,小樊回来了没有?”被叫到的人垂下眼睛,那双眼睛又在流泪了。 真晦气。 于是康桥眼睛去找那个留着很利索短发的女人“吴姨,姚管家说我睡一觉醒来就可以见到小樊了。” 手往电子日历一指:你看,我睡的时间可不短,从礼拜二都睡到了礼拜四了。 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位,那个询问的声音很小很细:“请问,小樊回来了没有?” 许久,许久。 长时间的仰望让康桥的眼睛发疼、发酸,酸到她需要眨眼睛一下来缓解眼睛局部的疲劳,于是她眨了眨眼睛。 那一眨眼,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凉凉的,渗透到嘴角苦苦的。 于是她再叫了一声吴姨。 有着一头利索短发的中年女人来到康桥的面前,手落在她头发上。 然后,她听到来自于头顶上的那串声音。 “康桥,小樊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耳朵又开始嗡嗡了,在大片大片嗡嗡嗡嗡的声响中有一个声音尤为的清脆。 很忽然的响起:流星—— 随着那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世界死一般的静寂着。 康桥想,一定是她当时的手不够快,没有来得及去遮挡住小樊的眼睛,让流星落入了小樊的眼睛底下了。 是她的错,如果当时她的手能快一点就好了。 就好了…… ☆、第99章 (2005-2006) 雨下得可真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无边无际,沿途的建筑物轮廓都被淹没在雨中。 康桥坐在车上,载着她的车子正开往着斯里巴加湾市郊外,这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她拼命的求着姚管家,最后姚管家才让她坐上车。 车子一直在雨中穿行着,最终,停在了湖畔上,湖畔上停了很多车辆,车门打开,撑着伞的吴姨站在一边,康桥站在了伞下,放眼一看。 满世界的雨,有若干的黑点在雨中若隐若现。 康桥沿着那些黑点一直走一直走,脚下的路经过雨水冲刷之后露出了光秃秃的石块,那些石块总是轻易的绊住她的脚,导致她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吴姨一直在她耳边说着,康桥小心一点,担心摔到湖里去。 渐渐的,随着她加快的脚步声,吴姨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被雨声所取代,渐渐的那些黑点的轮廓逐渐呈现了出来,那些黑点大多都是穿雨衣的人,也有穿潜水服的人,很多很多穿潜水服的人,在磅礴的雨声中康桥不时从对讲机传出来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大喊大叫着。 都是康桥所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在那些专业术语中混合着另一道康桥所熟悉的声音。 侧耳倾听,循着那个声音,撞撞跌跌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她鞋子掉落了,她的膝盖好几次磕到了地上的石块。 终于,她停在了那个人面前,他站在用临时搭建的遮雨棚下,脸面向湖面。 淌落在康桥脸上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努力睁大着眼睛,想去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脸上的表情。 痛苦吗?揪心吗? 他的亲生骨肉在湖底呢,她的小樊现在在湖底呢。 看着那张脸,轻声叫了一声:霍叔叔。 那个人侧过脸来。 于是,她伸手去触摸那张脸,她问他:叔叔,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啊? “康桥。”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的应答一声,然后康桥把那些被雨水打湿粘在自己脸上的头发一一拨开,被拨开的头发整整齐齐的过别在耳边,她让自己一张脸毫不遮挡的在那个人面前显露了出来。 她和他说:“霍叔叔,看清楚我脸上的表情没有,叔叔?叔叔!如果你还看不懂的话,我和你说,那就是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啊!霍叔叔。” 那张脸默然着,细看,真是看不出任何一缕表情来。 于是,康桥再问,一字一句问出:“霍正楷,接下来的话我以倪海棠的名义问你,如果被绑架的人是霍莲煾煾的话你会不会选择向绑匪妥协?” 霍正楷选择别开脸避开康桥的目光。 然后康桥知道了。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庆幸的是霍小樊还小,他不明白那种虚情假意,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她的小樊就不用长大了,不用去清楚一些人虚伪的嘴脸。 这个想法康桥好不开心,开心得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凄厉,那个笑声乃至笑着的表情也许把那个人吓到了,他一张脸泛白,嗯,是不是从她的这张脸上看到另外一位女人的脸了。 康桥开始用另一张脸的那种笑容笑着和霍正楷说:霍正楷,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吴姨来拉她,在她耳边一个劲儿唤她的名字,康桥,康桥。 这个时候康桥想起来她是康桥不是倪海棠。 康桥是谁,康桥是我,十二岁失去外婆,十九岁失去妈妈,而现在,连唯一的小樊也要失去了。 小樊他现在在湖里,她的小樊已经在湖里呆了十几个小时了。 更多的雨点打落在她脸上,巨大的痛苦使得她的肺活量史无前例,她的声音来到最高分贝,一时之间,那个声音在雨中,在湖面上盘旋着:“霍正楷,把我小樊还给我,快把我的小樊还给我!!” 很多很多的人拉住她,手被架住,可她还有脚,那双脚踢向霍正楷,这一刻,她力气可大着呢,四五个人好像都那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把她拉走又让她挣脱开,她朝着霍正楷靠近,又被拉开。 就这样霍正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会儿远的,一会儿近的,她朝着那张脸咯咯笑着,她说霍叔叔要不要给医生打电话啊?然后就再给我打一针,这样我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漂泊的大雨中,康桥最后的那一脚踹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然后,康桥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有几分酷似霍正楷的脸。 霍莲煾,霍莲煾! 哦,霍莲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霍莲煾是霍正楷的心肝宝贝,要是毁掉霍正楷的心肝宝贝不知道能不能让霍正楷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和她类似的痛不欲生。 脚收回,用尽所有力气挣脱那些人,捡起了一块石头,紧紧握着那块石头,康桥一步步往着霍莲走去。 很好,拿在她手上的是一块三角形的石块,再好不过。 雨声宛如是献给壮士的鼓乐,伴随着她的每一个步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手一定要坚定,不能抖,一定不能抖要有准头,要精准的找到他的脑壳,一定要让他漂亮的脑壳就像是那骤然碎裂的西瓜一样,停在他面前,扬手,发力—— 三角形石块最锋利的那一端在距离霍莲煾头壳的一公分处停下,他没有躲,就那样安静的瞅着她。 那个瞬间,在大片大片的雨声有一个轻轻的,浅浅的声音落在了她的心上:木头。 霍莲煾霍莲煾! 像西瓜一声爆裂的是她的那颗心,四分五裂开来,红红的,都是血。 在菱形石块最锋利的那一端停在霍莲煾的头距离一公分左右处停下时,高雅拉这才想起了去呼吸。 这之前,高雅拉承认,康桥的所作所为吓到她了,那么瘦的身躯具体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 她捡起石块时意图很明显,高雅拉想去阻止却被一只手搁住,那只手的主人来自于霍莲煾,他死死的按住她想要前行的脚。 当块菱形石块最尖锐的一个端往着霍莲煾时,高雅拉有种要窒息掉的感觉,等到那只手握着石块的手在距离霍莲煾一公分左右距离停下来时,高雅拉这才大大松下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去看霍莲煾,那一看,那一刻—— 那一刻,属于高雅拉的心有一种寸寸成灰的绝望。 最终,是爱上了,那两个人,她爱他,他也爱她。 所以,此时此刻,他脸上才会出现那种表情,那种表情写满了:没有关系,只要你喜欢,只要你高兴,都行,什么都可以。 这一切也不过是发生在一个眨眼之间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的事情。 接到从斯里巴加湾打来的电话时正是课间休息时间,铃声响起时高雅拉正靠在走廊围栏上。那时,霍莲煾正在一边装模作样的谢绝热情的姑娘们的慰问。 一个礼拜前,霍莲煾在参加一次游泳比赛中肩膀拉伤,于是女孩子们借着这个机会纷纷表达出对霍莲煾的关切之情,霍莲煾是学校里唯一可以带特助来上课的学生,霍莲煾的特助把电话交到霍莲煾手上,那个电话让霍莲煾有了赶走那些女孩子走的机会。 和往常一样霍莲煾漫不经心接起了电话,几秒之后,霍莲煾骤然发白的脸色使得高雅拉本能的站直身体。 接完那通电话的半个小时之后,霍莲煾登上了从纽约飞香港的航班,自始至终霍莲煾都苍白着一张脸,源于霍莲煾的种种不对劲,高雅拉也买了从纽约到香港的航班,到达香港之后霍莲煾再次接到了一通电话。 通话大约维持在三十秒,三十秒之后霍莲煾目光直直望着天空尽头,手缓缓垂落,就像是忽然丧失掉所有力气的人一样,电话从他手中跌落。 霍莲煾的样子让高雅拉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莲煾。 没有应答。 于是,高雅拉再叫了一声。 那一声之后,他脸这才缓缓转向她,他的表情充斥着:你怎么在这里? “莲煾,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高雅拉轻声问着。 “没事。”他淡淡回应。 于是,他们继续往着停在不远处接他们回斯里巴加湾的飞机方向走。 一步、两步、第三步,霍莲煾停了下来,然后目光再次放空,放空的目光直直看着远方,那一个时刻的霍莲煾给高雅拉的感觉是宛如入魔般。 小心翼翼的,手指去触霍莲煾,那一触,霍莲煾宛如那瞬间垮塌的高楼,就这样高雅拉眼睁睁看着他跌倒,先着地的是膝盖,膝盖半跪在机场跑道上,低头,霍莲煾的脸埋在了膝盖上,手捧住头,宛如困兽。 从膝盖处透露出来的声音绝望而恐慌: “这下,她肯定要怪我一辈子,她妈妈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她弟弟出事的时候我也不再她身边。” 之后,高雅拉和霍莲煾从香港机场乘坐私人飞机回斯里巴加湾,在从香港飞斯里巴加湾途中霍莲煾一直透过电话和斯里巴加湾的警方联系。 在通话过程中高雅拉了解到一些事情:印尼一向存在着很严重的排华倾向,在霍正楷和印尼政府眉来眼去期间,一伙印尼人绑架了霍小樊以此威胁霍正楷全面退出印尼零售业。 霍正楷素来以强硬著称,再加上霍家之前曾经遭遇过绑架,当年年仅十一岁的霍彤遭遇绑匪绑架,在霍家交了全部赎金之后绑匪依然选择撕票,霍家已故先祖在一怒之后写下家规,以后如果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一律选择报警,把一切事物交给警方处理。 在霍小樊遭遇绑架之后霍正楷派遣谈判专家和绑匪交涉,可以给绑匪部分资金以及离开斯里巴加湾的途径,只要霍小樊平安回来他可以当做一切事情没有发生过。 霍正楷派出的谈判专家并没有取得他所想要的结果,在霍小樊遭遇绑架的二十四小时之后霍正楷报警,并且通过公共媒体公开先祖留下的家规。 霍小樊遭遇绑架的三十个小时之后霍正楷和印尼政府签下协议,他将会在印尼建设大型商场,在霍正楷的理解里这是堵截绑匪最好的方法,让他们认清楚事情,从而选择收下他的部分资金离开斯里巴加湾。 可他忘了印尼人长期存在反法情绪,他们憎恨华人,霍正楷的行为恰得其反,最终也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绑匪把霍小樊丢到了斯里巴加湾郊外的一处湖泊里,驾车逃跑。 而霍莲煾接到那通电话时已经是霍小樊遭遇绑架的十几个小时之后,等高雅拉和霍莲煾赶到斯里巴加湾市时,霍小樊已经沉入湖底数十个小时之久。 这是高雅拉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雨,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她心爱的人瞬间真情。 一切只不过是发生在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在香港机场跑道上她只是在猜测,而这刻霍莲煾的行为证实了她的猜测。 霍莲煾爱上了康桥,那个他口中的拖油瓶姐姐。 在磅礴大雨中,那块棱形石头还是舍不得再往前一公分,那舍不得的往前的一公分也应该是源于爱吧? 再下一个眨眼之间,康桥被很多人拉走,而霍莲煾自从见到康桥的第一眼之后就状若大理石雕像一样。 现场因为康桥的行为更加的混乱,在拉扯中康桥的膝盖好几次从石头上面擦过,被石头擦伤的伤口渗透出了部分的血丝,血丝被雨水冲走。 也许是那些血丝刺激到了那个大理石雕像,大理石雕像动了,就这样霍莲煾一步一步往着康桥走去,停在她面前,他冷冷叱喝那些人:你们放开她。 那些人放开了她。 他继续用冷冷的语调说着话:康桥,现在你的小樊在湖底下,据说这个湖里有很多的水生物,如果你想让小樊完好无缺回到你身边的话,那么你就在一边乖乖的呆着,你再这样继续闹下去的话,只会干扰到搜寻人员的工作进度,说不定,待会霍小樊的眼睛就会成为鱼的美食。 那番话让康桥本来就煞白的脸变的死白,她的那双眼睛缓慢移动到和湖面去,然后眼珠子再也没有转动过,也不哭了也不闹了。 在霍莲煾的眼神示意下,留着一头利索短发的中年女人把一件大衣披在康桥身上,中年女人为康桥披好大衣之后手掌落在她的头颅上,就这样康桥的头颅靠在中年女人肩膀上,从高雅拉这里看过去,那颗头颅小小的,穿着制服的司机拿来伞,伞罩在那颗小小的头颅上。 黑色的伞,黑色的头颅,倾盆而下的大雨所组成的那个世界充满了悲凉,那种悲凉蔓延到了霍莲煾的眼底,透过霍莲煾的眼底蔓延到高雅拉的心底。 四点半,霍正楷接到来自于斯里巴加湾警署的电话,他们抓到绑架霍小樊的绑匪了,接到电话之后霍正楷坐车离开。 现场的指挥棒交到霍莲煾手上。 四点,一位潜水员因为体力消耗过度昏迷被紧急送往医院,四点十分又有一名潜水员因为腿抽筋被送到医院,四点半,数十位参加水底搜寻的潜水员来到霍莲煾面前表示他们已经筋疲力尽。 现在,还在继续搜寻的潜水员就只剩下八名了,天空昏暗,不久之后也将迎来天黑。 协助现场指挥的专业人士建议霍莲煾停止搜寻,雨太大,湖水浑浊成为了搜寻最大障碍,在这位专业人员和霍莲煾说这些话之间,又有一名因为体力透支被他的队友搀扶着来到霍莲煾面前。 四点四十分,高雅拉挡在已经换好潜水服的霍莲煾面前,她看着霍莲煾,霍莲煾看着康桥,康桥看着湖面。 霍莲煾看着康桥的那道目光又痴又傻的,就这样他看着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然后,他问她,小心翼翼的问着:“雅拉,你说我要是亲自把她的小樊找出来,然后把她的小樊还给她,你说,到时候她会不会少埋怨我一点。” ☆、第100章 (2005-2006) 雨哗啦啦的下着,天色一片昏暗,高雅拉挡在已经穿好潜水服的霍莲煾面前。 霍莲煾问了高雅拉如是这样的一个问题:“高雅拉,你说我要是亲自把她的小樊找出来,然后把她的小樊还给她,你说,到时候她会不会少埋怨我一点。” 听清楚霍莲煾问的问题之后高雅拉有点想笑,让她觉得可笑的是霍莲煾的语气,宛如那溺水的人终于寻到最后的那根稻草。 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莲煾少爷呵,也体会到一次低到尘埃里的姿态了。 现在就只剩下两位自愿留下来的潜水员了,雨一点也没有减弱的趋势,要在这样的状况下找到霍小樊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霍莲煾现在肩伤,他现在连抬手都吃力,而且,这是斯里巴加湾市第三大湖,一不小心恐怕连命都会搭上。 高雅拉不想让霍莲煾冒这个险。 “不,不会。”高雅拉加重语气说着:“霍莲煾,如果我是康桥的话,即使你把霍小樊亲手交还给我,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的爸爸叫着霍正楷,而且……“高雅拉咬牙说出:“而且,那个一直在接受你帮助的人不叫康桥,她叫文秀清。” 那番话让眼前的人面色瞬间宛如死灰,最后的那根稻草没有了。 那番话也斩断了霍莲煾看康桥的视线,恋恋不舍的他目光离开了她,缓缓移到湖面上,不停往下掉落的雨快要把陆地和湖面连成一片。 他低低的说着:我猜到了。 说完那句话只是霍莲煾戴上潜水镜。 “霍莲煾。”高雅拉拽住他的手:“我刚刚回答的你还没有听清楚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如果我是康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雅拉。”霍莲煾用很低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知道吗?关于小樊那个孩子,我一直吝啬于给他一次笑容,那种打从心底里发出的笑容,可那个孩子不懂得那些,嘴里叫着莲煾哥哥傻乎乎的跟在我后面转。” “雅拉,这也是我能为那个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最后的,唯一的,诚心诚意去做的一件事情。” “我有预感,那个孩子其实也在等着我,在等着他的莲煾哥哥找到他,然后把他亲手交给他姐姐。” 霍莲煾的目光再一次拉到某一个方向,透过镜片凝望着,短短的几秒之后,那镜片也不知道是因为雨水的关系,还是另外的一种原因,聚满了水蒸气。 他喃喃诉说:木头,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害怕了。 呆呆的站在那里,高雅拉目光牢牢的跟着霍莲煾,看着霍莲煾坐上了快艇,看着快艇往着湖中央行驶,看着快艇在湖中央停下,看着霍莲煾的落水姿态。 霍莲煾的落水姿态可真好看,就像是长出翅膀的飞鱼,她就是那样被他迷住的。 渐渐的雨变小了,一直昏暗的天空仿佛也有了放晴的趋势。 随着雨变小,湖面的一些情况开始逐渐清晰起来,霍莲煾第三次浮出水面换氧气筒,由于他肩膀拉伤所以就只能选用那种体型最小的氧气筒,这样一来也导致于他需要大量的划水回到水面更换氧气筒。 随着雨逐渐变小,水下机器人的工作效率出来了,透过水下机器人输送到陆地的消息高雅拉知道湖底地形复杂,而且由于气流产生的原因有几处漩涡。 仅剩下的两位潜水员又有一位因为体力问题退出搜寻,也就是说现在负责搜寻的就只剩下霍莲煾和另外一名潜水员了。 庆幸的是这个时候雨终于停下来了,天空也开始放晴。 此时此刻,湖面宛如面镜子,霍莲煾第四次浮出了水面,透过望眼镜高雅拉看着霍莲煾划水的手已然举步维艰,高雅拉也学过游泳,她知道现在的霍莲煾很艰难,高雅拉朝着湖面喊:霍莲煾你快回来,快回来!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霍莲煾第四次消失在湖面上,随着雨停和放晴的天空,那片湖泊的轮廓也全部显示了出来,大得让高雅拉心里慌张,让她心惊胆战的是水底声呐设备正显示着霍莲煾往着湖里最大的那个漩涡靠近。 撞撞跌跌的高雅拉跑道康桥面前,她摇着康桥的肩膀,说康桥你快让霍莲煾回来,康桥只要是你说的,霍莲煾肯定回来。 康桥一动也不动任凭她摇着,不言不语,一张脸就像是被镶进图纸中的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她眼睛直勾勾看着天际。 顺着康桥的那道目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出现了漫天彩霞,那些霞光从一朵朵厚厚的云彩透露了出来,把整湖泊照得红彤彤的。 红彤彤的霞光也落在康桥脸上,给那张死白的脸镀上了薄薄的色彩。 一直以来高雅拉都知道康桥的眼睛很大,这刻高雅拉更是感觉到康桥的眼睛大得离谱,大到仿佛把一整个世界都装进她的眼底。 高雅拉在康桥的眼眸底下看到了一样东西,宛如浮雕上的图腾,那是一朵被镀上金边的云朵,镀上金边的云朵被拓在康桥的瞳孔中。 凝神细看,那云朵的形状就像小小的天使。 回头—— 在遥远天际那端,有朵云的形状酷似长着翅膀的小小天使,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静谧着,空气凝固,在凝固的空气中原本模糊的小小天使形状逐渐显露出脸的轮廓,轮廓逐渐清晰。 那小小的天使有着一张稚气的脸,笑容甜甜的,纳豆一般的眼睛宛如在注视着谁一样。 一阵风吹来,小天使的翅膀微微抖了抖,甜甜的笑容被风扩展,一个回旋,那朵云彩散开,展开的翅膀拉出了长长的弧度,瞬间消失于天际。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大得离谱的眼角垂落了下来,那个一直屹立不动的身体开始移动脚步,风一样的,往着云朵消失的方向。 最终,停在了那里: 小樊,霍小樊—— 凄凉的女声在湖面上久久的回荡着,尾音刚刚落下,从对讲机传出了激动的声音,随着那些声音湖边的救援人员迅速朝着某一个方向聚集,高雅拉跟着那些人跑。 很久很久以后,高雅拉再回想起这一幕时,宛如奇迹。 霍莲煾真的找到霍小樊了。 也许一切就像是霍莲煾说的那样:那个孩子一直在等待他的莲煾哥哥找到他,等待着他的莲煾哥哥最终把他交还给他的姐姐。 黑暗来临时,霍莲煾被抬上担架,急救车正往着市区行驶,躺在担架上的霍莲煾目光紧紧的落在后面的黑色轿车上,康桥就在那辆黑色轿车里,她的脸一直紧紧的贴在那个孩子脸上,她坚称她和他只是暂时走失而已。 在黑暗来临之前定额在高雅拉脑子最后的画面是,康桥抱着霍小樊,霍莲煾把抱着霍小樊的康桥抱在怀里。 暮色中那三个人宛如是一片剪影,那个剪影让人忍不住的会和类似于生死相依这样的厚重的情感联系在一起。 晚间八点,这起轰动全城的绑架案随着警方公布缉拿到凶手宣布告一段落,斯里巴加湾的各大电视台史无前例的给出了绑架案凶犯的特大面部特写。 九点,这起绑架案的若干名幕后操盘手主动向印尼警方自首,九点半,霍正楷通过律师发布声明:将永久性的停止所有涉及到印尼的慈善捐助。 九点五十分,霍莲煾因为体力透支以及肩伤复发陷入重度昏迷,霍莲煾整整昏迷了三十二个小时。 周一,绑架案发生的第三天,高雅拉参加了霍小樊的葬礼。 霍正楷、康桥、霍莲煾一字并开站在家属区位置上,霍正楷面容憔悴,站在霍正楷身边的康桥一张脸白得就像是别在她发鬓上的那白色花朵一样。 高雅拉跟着自己的父亲来到了家属区,来到康桥面前时,高雅拉伸出了手,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平和的心境对着自己的情敌伸出手。 伸出手说:节哀顺变。 触到的指尖冰冷,那张望向自己的脸除了木然还是木然,嵌在那张木然脸上的那双眼睛空洞呆滞。 别开脸去,高雅拉看在站在康桥身边的霍莲煾,霍莲煾此时此刻的目光落正落在康桥发鬓的那朵小小白色花朵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霍小樊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康桥就回到学校上学,而霍正楷也在霍小樊葬礼结束的第三天回公司上班。 那个在这个夏天骤然离去的小小生命就像是彼时间那个叫做霍彤的小女孩一样,被选择去刻意遗忘。 高雅拉从那位被她长期收买的霍家佣人口中了解到康桥离开了她之前居住的地方,搬到霍家主宅住,那位佣人告诉高雅拉康桥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安静,循规蹈矩,照常上学放学,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七月十一号,斯里巴加湾电视台例行转播了斯里巴加湾女中的新一届毕业生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上名人云集,电视镜头给得最多的是霍正楷,康桥是这一届的毕业生,霍正楷的出席也让康桥是霍正楷的私生女这样的传言更显得逼真,在康桥的毕业典礼上高雅拉没有见到霍莲煾。 现在没有人知道霍莲煾在哪里,也没有人能联系到霍莲煾。 两天前高雅拉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霍莲煾在霍小樊葬礼结束之后的当天晚上就驾驶着帆船独自一个人出海,没有人知道帆船往着哪个方向开。 隔天晚上,在他们经常玩的俱乐部高雅拉见到了出海归来的霍莲煾,她推开包厢门时霍莲煾怀里正揽着一位金发女孩。 高雅拉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冷冷看着霍莲煾和那位金发女孩各种打情骂俏,如果不熟悉霍莲煾的话咋一看还真像是一个大众情人。 当霍莲煾的手第三次去拿酒时,高雅拉拿掉了那瓶酒,霍莲煾和那些人不一样,在私生活上他一向很自律,不抽烟不喝酒不嗑药。 她的动作让霍莲煾微微敛起眉头。 “你现在肩伤还没有好。”高雅拉提醒霍莲煾,整个晚上霍莲煾都没有动他的左手。 那次出院也是霍莲煾强行要求的,那天霍莲煾和医生说我参加完葬礼之后就回来。 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霍莲煾的手伸向另外一瓶酒。 高雅拉提高声音:“我来猜测一下,或许霍莲煾你现在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弄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好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传到她耳朵里,让她知道,然后她就会心疼了,然后乖乖的来到你身边。” “如果你想那样的话,我不介意当你的使者,我保证我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高雅拉的话成功让霍莲煾的手缩回,缩回的手落在酒杯上,那个酒杯被狠狠的摔到包厢墙上。 瞬间,酒杯四分五裂。 高雅拉环顾四周,十几张脸都呈现出了极为亢奋的状态,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来着。 “你们出去。”高雅拉冷冷的对那些人说。 那些人齐齐把目光转向霍莲煾,霍莲煾怀里的金发女孩嘴里叫着“莲煾”身体往着霍莲煾身上靠,结果,扑了个空,霍莲煾站了起来。 “你们出去!”这次说这话的人换成霍莲煾。 一分钟之后,包厢只剩下了高雅拉和霍莲煾两个人,他看了她一眼:“高雅拉,你也出去。” 近在眼前的人头发长了,覆盖在他额头上的头发都差不多要盖住他眼睛了,眼睛周遭有着淡淡的乌青。 “莲煾,忘了她吧,她是你最讨厌的女人的女儿,其实这样也不错,现在你和她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干干净净的断掉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然后呢,然后忘掉她之后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背对着她的人声音里头带着淡淡的嘲讽:“高雅拉,你给我好好听清楚,以后霍莲煾的女友可以任意一位阿猫阿狗的人物,但永远不会是你。” “现在,离我远点!” 霍莲煾的离我远点就是有多远滚多远。 高雅拉知道,如果现在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就是自寻其辱,那种自取其辱她在霍莲煾身上已经讨到太多了。 从背后传来的那声“雅拉”使得高雅拉的手抖了一下,触到包厢房间门板的手收回,她站立在那里,等待着霍莲煾的脚步。 如愿的霍莲煾的脚步身停在她背后。 霍莲煾在她背后说:“雅拉,我发现,在忘了她和她忘了我两者之间,我觉得后者更让人有窒息感,那种窒息感让我每天晚上大部分时间都睁着眼睛,让我总是无法入睡。” 霍莲煾给高雅拉所有的自寻其辱加起来也没有他此时此刻短短的那句话来得让她更为难堪。 那个在私底下被他们一次次调侃、嘲讽被戏称为“拖油瓶姐姐”的大眼睛女孩赢了。 康桥赢了,她赢走霍莲煾的心。 “雅拉,我和文秀清的事情你最清楚,你也知道我只是负责把她带到美国而已,带到美国之后我就没有去看过她一次,这你也知道的,雅拉你去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这些话原本是应该由我自己和她说的,可我不敢,我就怕我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更伤心,所以,雅拉你去和她说,你和她说效果会好点。” 莲煾少爷呵,终于也学会了低声下气,只是这个人凭什么和她说这样的话,凭什么? 回头,高雅拉冲着霍莲煾大喊:“不要做梦了,我永远不会做这种傻事的,我巴不得康桥永远不要原谅你。” 更多愤怒的话因为霍莲煾再次温柔唤出的那声“雅拉”统统的咽回肚子里,颓然的靠在包厢上。 他往她靠近了一点,用很温柔的嗓音诉说着:雅拉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不好。 哈,莲煾少爷分明是在和她传达着,雅拉,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好过,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放手不顾。 高雅拉狠狠的盯着霍莲煾,恶狠狠的看着。 与她恶狠狠眼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霍莲煾,霍莲煾眼神温柔,温柔的瞅着她:“我一直知道,高雅拉其实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么坏。” 最坏的其实是霍莲煾。 ☆、第101章 (2005-2006) 高雅拉在雕刻学院门口前截住了正准备回家的康桥。 站在大理石堆砌出来的建筑下的康桥,给高雅拉的第一感觉就像霍莲煾昨晚喝得醉醺醺时说的话一样:雅拉,我有点担心某一个时候大街刮起了风,然后她就被那阵风吹走了。 也不过是半个月时间,站在高雅拉面前的康桥好像只瘦得只剩下那双大眼睛,那双大眼睛现在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不是来找碴的。”高雅拉干干说着。 车子停在停在码头上,面向海。 以前,高雅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被她视为眼中钉的人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更让高雅拉没有想到是她会以说客的身份出现在康桥面前。 “康桥。”高雅拉心平气和叫出这个名字:“昨天医生说莲煾以后不能代表学校去参加任何游泳比赛。”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反应,高雅拉侧过脸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自始至终康桥都维持着现在的这个姿态,固执坚持着同样的一个动作,目光落在海面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过得有点糟糕。” 不不,不是有点糟糕,高雅拉第一次看到霍莲煾酩酊大醉的模样,她看到了他抽了第一支烟,尼古丁混合着酒气,眼神迷离的叫着木头。 “木头,我答应你我以后不说你死鱼眼。”“木头,我发誓我以后真的会对小樊好。”“木头,其实我知道你最喜欢我穿蓝白色球鞋。” “木头木头,知道吗为了你,我都不敢去讨厌你妈妈了。” 说那些话的人是霍莲煾,是霍莲煾啊,比谁都骄傲比谁都自私,比谁都擅长于玩两面手的霍莲煾啊。 “他……”咬牙,高雅拉说:“我觉得他还想和你在一起。” 康桥依然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艹!对了,还有文秀清,霍莲煾那个混蛋要她托的话。 稍微提高声音:“康桥,霍莲煾把文秀清带到美国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有任何接触过,一次也没有。” 坐在身边的人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看起来木木的,还真的就像霍莲煾说的那样就像一块木头。 这块木头真的把高雅拉看得一肚子火。 手往方向盘一拍。 骤然响起的车喇叭声终于把那块木头敲醒,她侧过脸来,淡淡说着:回去吧。 “康桥!”高雅强压下那种由于嫉妒所产生的情绪:“霍莲煾……” 她的话被康桥强行打断:“霍莲煾现在过得有点糟糕,文秀清被霍莲煾带到美国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她一次,你刚刚和我说的我都听到了。”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天色。 “现在可以送我回去吗?” 在高雅拉把她见到康桥时的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霍莲煾的几个小时之后,霍莲煾连着往美国打了好几通电话。 高雅拉隐隐约约听到霍莲煾讲到关于他妈妈留给他的房子,高雅拉猜最后霍莲煾的那通电话是打给装修公司的。 高雅拉听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我女朋友喜欢蓝色和白色。”就是这一句让她决定停止偷听。 康桥常常在想,如果要评选最频繁参加自己亲人葬礼的活动的话,她应该榜上有名,如果要论年纪评比的话,她应该名列前三甲。 属于康桥的二十一岁人生里,她参加了三场葬礼,十二岁那场葬礼她送走了外婆,十九岁的那场葬礼她送走了妈妈。 而二十一岁这年夏天,她送走了她的小樊。 因为小樊还太小的缘故,那些人说一些排场不适合用在小樊的葬礼上,即使这样,那场葬礼还是在霍正楷的要求下声势浩大。 很奇怪,那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并没有让康桥记住多少细节,多少的内容。 更奇怪的是也不过是一个晚上时间她就把那场葬礼忘得一干二净,更加奇怪的是康桥在那场葬礼中没有滴半滴眼泪,当时她想,会不会是她的眼泪被那场大雨全部带走了呢?会不会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流泪。 她的小樊没有了啊,可她那场葬礼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从眼眶掉落半滴眼泪来,小樊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太奇怪了。 那场葬礼唯一让康桥记住的是放着小樊骨灰的盒子,特别的小,殡仪馆的人说大人和孩子的骨灰盒不能一样,他们给小樊挑了最小型号的那款,那是那场葬礼唯一让康桥记住的,装着小樊骨灰的盒子特别的小,小得就像一把锤子一样捶在她心上。 葬礼过后第二天康桥就回学校上学,她也乖乖的听姚管家的话搬到主宅去住,阿巧也跟着她来到了主宅。 吴姨偶尔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康桥,霍先生把几处房产,一艘游艇过继到你名下了,康桥,霍先生还在瑞士银行给你开了一个银行账号,康桥,你现在是斯里巴加湾最富有的女孩之一了。 “吴姨,你替我谢谢霍叔叔。”康桥和她说。 于是,吴姨心满意足的离开。 毕业典礼过后,康桥和往年一样来到雕塑学校上课,以前康桥只上下午的课,现在她报的是全天的课。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康桥以为这些日子会很难熬,可好像没有,除了晚上入睡比较晚之后,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这一天早上,康桥和以前一样起床,起床之后梳洗,梳洗之后站在窗前等着吴姨敲门。 敲门声响起,“康桥,吃早餐了。”“好。”应答着,康桥慢吞吞离开窗前,打开房间门,吴姨在外边等着她,她跟在吴姨身后一步步往着客厅移动。 自从康桥住到主宅之后,她用餐都在主宅的餐厅,主宅餐厅特别大,二十四人长方形餐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住在这里的第一天用餐霍正楷倒是在场的,那天他和她说莲煾出海去了,以后霍叔叔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你吃饭。“好。”她当时应答着。 从那一天起,餐桌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早上,二十四人餐桌多了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康桥和对面的人打招呼:“出海回来了?” “嗯。”对面的人淡淡应答着。 康桥低下头去,专心吃早餐,她把摆在她面前的那份早餐吃得干干净净的,搁下牛奶杯子,和对面的人说了一句“你慢用。” 说完之后康桥想站起来,被叫住:等等。 停下想起身的动作,康桥看着对面的人,就这样看着他拿起餐巾,看着他项长的身躯越过餐桌,看着他手里的餐巾缓缓落在她嘴角上。 在他背后站着的是吴姨还有另外两个佣人,吴姨垂下眼睛,另外两个人脸别开。 离开她嘴角的餐巾粘着乳白色泡沫,他和她说你嘴沾到牛奶了。 “谢谢。”她和他道谢。 回到房间,换好鞋之后康桥拿着手袋出门,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她没有在主宅门口看到穿着制服的司机,倒是看到另外一个人。 浅灰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蓝白相间球鞋,身影修长,康桥目光迅速从蓝白相间球鞋移开,落在他脸上,微微敛起眉。 他垂下眼帘,淡淡说着:我送你去学院。 康桥看了周遭,花园的园丁正在给花浇水,草坪工人正在修剪草地,两位穿着制服的佣人正在清理喷泉。 “走吧。”他似乎对周遭的环境视而不见,手就往着她这个方向。 康桥把手放在兜里,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卫衣,卫衣有一个口袋,手放在口袋里,低着头上车。 烤瓷黑的法拉利没有拉上顶棚,车子驶离了金色大门,站在一边的门卫竖立着身体,门卫目光从开车的人移到她脸上,迅速移开。 车子停在学院门口,康桥手刚刚落在安全扣上时安全带已经弹开,拿起手袋手刚刚触到车门把时车门已经从外面打开。 从车子下来,对站在车门一边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康桥往着学院门口走去。 因为报的是全天课程学院给康桥分配休息宿舍以及午餐,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大部分时间呆在这里。 下午四点半,康桥离开学院。 烤瓷黑的法拉利依然停在早上停的地方,靠在车上的人在看到她时挺直身体,朝着她走来。 在他一步步朝着她走来时,没有来由的康桥觉得胃部一阵阵不舒服,康桥仔细想了一下她午餐都吃了些什么,细细想了之后她发现好像她午餐没有什么问题,康桥弄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胃部不舒服来自于哪里? 压下那股不舒适感,勉强打起精神来,站停在那里看着正在朝着她走来的人发呆,那双蓝白色球鞋停在她面前,那双手落在她的手袋上。 紧紧的拽住手袋。 “霍莲煾。” 随着那声霍莲煾康桥感觉到自己心里破了一个大洞。 她叫着他的名字和他说:“霍莲煾,类似于帮我擦掉嘴边牛奶的事情,开车送我上学的事情以后不要做,被人看到不好。” 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和她说上了一天的课累了吧? “霍莲煾,还有……”康桥加重着语气:“还有晚上不要到我房间来。” 她是知道的,连续两天晚上出现在她背后的气息来自于谁,那双轻轻摩擦着她头发脸颊的手属于谁。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木头,我只是想看看你。 那声木头骤然引发了她胃部的一阵翻江倒海,手压在胃部上,快速的冲到墙角,午间课休息期间吃的甜点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她和他靠在学院的墙上,她和他说:现在明白了吧,我有多么的不想看到你,对了,以后也不要叫我木头。 靠在学院墙上,她看着他转身,看着他一步步朝着他车子走去,看着他把那个穿着滑轮鞋的男孩撞得底朝天,扶起男孩之后他撞到另外一个手里拿着冰淇淋的女孩,女孩手中的冰淇淋整个粘在他衬衫上,没有给那女孩任何道歉的机会他匆匆忙忙的上车。 开起来就像是一道黑色闪电的法拉利眨眼之间消失在街的那头。 次日早上,康桥没有在早餐时间看到霍莲煾,之后康桥就再也没有见到霍莲煾。 七月下旬的第一个周末,午后,康桥坐在花园秋千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闭目养神,最近几天晚上康桥越来越晚睡了,她的入睡时间类似于周期性的每隔三天就推迟半个钟头,从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从十一点半再到十二点,前两晚已经来到了一点半,不管是十一点还是一点半入睡她都会固定在早间五点醒来。 真要命,这也让康桥不得不在她的黑眼圈上花点精力,她用大量的化妆品掩盖住眼眶周遭的乌青,这阶段的她很害怕别人来打扰她,她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的注视着她,只要她有一点不对劲的话,相信会有自称某某方面的医生会出现在她面前,用那种让人头疼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和他谈谈。 谈?她对于他们家的祖宗十八代没有半点兴趣。 为了避免类似这样的麻烦出现,康桥按照大多的时候一样,安静的呆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周末,康桥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闭目养神,音乐具体在播放什么曲目她也不清楚。 南国的风透过围墙,透过花间来到了她面前,吹乱了她的头发,发丝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她的脸颊,有点痒痒的但很舒服。 渐渐的,思想往着软绵绵的所在沉淀,那些软绵绵的泡沫物体把她带到某一个混沌状态。 呵,天可真蓝,有微风吹拂着白色云彩。 那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她脸颊的发丝恍然间好像是谁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脸,手指小小的,很可爱的模样。 “小樊,别闹,姐姐困,姐姐要睡觉。”和往常一样,她警告那双手。 然后,那双手从她脸颊离开。 周遭很安静。 耳朵里吱呀吱呀的音乐声也不知道被谁偷偷换掉了,偷换成了孩子清脆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叫着,姐姐,姐姐。 “嗯。”喃喃应答着。 那个声音继续在她耳畔说着,声音很轻很轻: “姐姐,今天小丑叔叔给我的彩虹糖果我只吃掉一颗,其余的我放在姐姐喜欢的抽屉里,小丑叔叔说彩虹糖他轻易不送人,所以我觉得那肯定是好东西,好东西要给姐姐。” 那个声音说完之后,好像有谁在她的后脑壳轻轻敲打了一下,然后她从秋千上跌落了下来。 周遭很安静很安静。 从地上爬了起来,康桥撞撞跌跌的往着那幢白色的三层楼跑去,那是她和妈妈和小樊住的地方,小樊说在她抽喜欢的抽屉里放了彩虹糖。 撞撞跌跌回到她拒绝回到的地方,打开了昔日的房间,打开抽屉她看到了那盒彩虹堂,那真的是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东西。 手里拿着那盒彩虹堂康桥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呆,脚步一直往着有光亮的所在移动,她不敢去看妈妈的房间。 妈妈那个时候明明就让她把小樊照顾好,可没有,她没有把小樊照顾好。 这个念头驱使着康桥加快脚步,快了,快了,快到光那处了。 迈出左脚,终于触到光,往前一伐,脚踩了个空,身体在失去平衡时手里拿着彩虹糖本能往着天空一抛,伸手去抓。 脸朝着天空,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小颗一小颗的小东西从盒子中散落,落在天空中,分化,散开,最终,像一场从天空落下的彩色雨。 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橙的、蓝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炫目的光芒,很漂亮,漂亮极了。 小樊说:好东西要给姐姐。 在彩色雨点往着她脸上洒落时,她脸朝着天空,是的,是的,是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 小樊还说: “姐姐,要是我以后不在了,你不要慌张,也不要哭,我在那里好好躲着呢,你只是没有看到我,而我一直在看着你。” 大颗大颗的液体从她眼中滴落,原本属于那场葬礼的眼泪姗姗来迟。 躺在草地上,脸朝着天空,舌尖还有着彩虹糖的津甜,伸出手,手掌往着天空,日光倾斜而下落在她的手掌心上,很温暖。 缓缓展开手指,日光从她指缝里一缕一缕渗透出,从指缝渗透出的日光和被手指遮挡住的阴影之间形成了一道彩虹边。 眯起眼睛,嘴角很艰难的勾起。 霍小樊在看着呢。 就躲在彩虹边:姐姐,你只是没有看到我,而我一直在看着你。 康桥二十一岁这年参加了她人生中的第三场葬礼,在这场葬礼中她送走了霍小樊。 霍小樊生于九月的一个周四午后。 那个在周四出生的孩子,他只是去了远方。 ☆、第102章 (2005-2006) 那个正埋头于大堆合约的男人抬起头来,抬起头来之后一愣,眼睛迅速别开。 康桥站在霍正楷的办公桌面前,看来,她的霍叔叔又被她吓了一大跳,康桥又去翻倪海棠的化妆箱了,不仅翻了化妆箱她还翻了她的衣柜,现在站在霍正楷面前的人应该更像像年轻时候的倪海棠。 现在的康桥对于扮演倪海棠更为的驾轻就熟,从表情乃至肢体语言。 开口唤:霍叔叔。 也不过是眨眼之间,重新回到她脸上的那束目光已经不见上一秒的慌张,他的眼眸底下堆砌出柔和温度,叫了一声康桥。 嘴里叫着康桥手指着她,说:“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你这样一打扮还真的有点像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时的样子。” “是吗?”康桥拉长着声音。 合上文件霍正楷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钟表:“霍叔叔现在还没有吃午餐,正好,康桥就陪霍叔叔一起用午餐。” “不,我只是来和霍叔叔说几句话,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我就要走了。”顿了顿,康桥说:“我这里说的走了,是指我要离开了。” 她的话让霍正楷唤出来的那声“康桥”乍听有点慌乱:“是不是家里的佣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康桥你听我说,霍叔叔一直把你当成霍家的一份子,最近,霍叔叔正在和律师商量……” “霍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有谁说我,我只是觉得是离开的时候了,小樊不在了,妈妈……”定定的看着妈妈所喜欢的那张脸,缓缓说着:“霍叔叔,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妈妈他爱你。”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表情很淡,也就敷衍性展一下眉头,康桥想,或许霍正楷也猜到了吧,那个叫做倪海棠的女人是爱他的。 之后霍正楷还企图想说服康桥,他列出他和律师商讨出来对康桥很多有利的条件,他还说他已经为她联系好了学校,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学校。 “霍叔叔,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她问他。 霍正楷神情困惑,这个生意人想不通他都列出那么好的条件了为什么她还想离开。 “我。”康桥冲着霍正楷笑:“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你心安理得的对象,对于我妈妈,对于小樊我想霍叔叔在心里应该那么一点点愧疚的吧?所以,你想通过对我的好来弥补你心里的那点小小的愧疚。” 短暂的眼神回避之后霍正楷又开始装模作样:“康桥,你在想到哪里去,小樊的事情……” 小樊? “小樊的事情!”挺直着脊梁,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个男人脸上:“小樊的事情你哪怕使用你百分之二十的能力也好,部分赎金,谈判专家只是你做给外人、做给你自己看而已,大家看啊,我还是有人情味的,其实你知道绑走小樊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你也知道你开出的条件不会让那些人妥协。” 康桥让自己的语气呈现出了咄咄逼人之姿态:“比起小樊霍叔叔更加看重你华商会会长的这一职务,你继续维持你强硬态度无非是为了下一届连任,你得让那些人看到,我不是那种一被抓到把柄就束手束脚,就失去原则的人。” 那个生意人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中有夹杂一丝惊慌和错愕。 勾起嘴角:“怎么?有点意外了?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连眼睛都不敢看你的小姑娘吗?霍叔叔,那些都是我装出来的,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我只是比较懒而已,但我不笨。” “你!”伸手,直直指向霍正楷的眉心的手指宛如出鞘的利剑:“不配当小樊的爸爸,更为可恶的是你自己不努力就罢了,你还剥夺我身为小樊姐姐的权利,你剥夺了我用我的能力去帮助小樊的机会。” 眼眶渐渐聚满了浮光,哀伤溢满心头。 “我总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不在睡觉的话,如果当时我没有睡觉的话一切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像你!像你这样冷血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不明白那种遗憾。” 心里有多么的憎恨语气就有多么的恶毒: “霍叔叔,人在做,天在看。” 看看,做贼心虚的人在下意识间躲避着她的手指。 “我希望您能牢牢记住我今天说的这番话。” “对了,霍叔叔,如果您强行留我在你家住的话,那么我会天天去翻我妈妈的化妆盒和衣柜,霍叔叔是精明的人,我的话您大约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离开霍正楷的办公室之后,康桥往着大街走,走在日光满满的大街上,伸出手,让日光从她指缝里渗透出来,她的小樊躲在彩虹边对着她微笑,微笑的说姐姐干得好。 康桥也觉得自己干得不错,起码她破坏了那个生意人午餐的心情,不久前在洗手间康桥听到几位公司职员在议论她们的雇主今天把秘书带到他面前的午餐稀里哗啦的打在地面上。 打开房间门康桥就看到了霍莲煾。 她站在门那边,他站在窗那边,斜阳透过浅色窗纱渗透到房间里,像是胶片里的旧日时光。 距离她和他初初见面这时光一眨眼过去六个年头了。 沉默无语中她坐到化妆镜前,开始扯下假睫毛,假睫毛之后是用化妆纸擦去自己唇上鲜红的口红印。 再之后是耳环,是妈妈不在那天的戴的祖母绿耳环,摘掉一只,另外一只怎么的老是拿不下来。 一双手取代她的手脱下一直拿不下了的另一只耳环,之后,那双手轻轻垫在她肩膀上,他和她的目光透过镜子凝望着彼此。 胶片里的老时光渐渐退却属于它们的色彩。 他说我今天买了成人电影票。 “一起去看。”他轻声问她。 依稀的画面中,她看到昔日的他和他,他们约好等他十八岁时一起去看成人电影。 点头。 夜幕降临,她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她穿上斯里巴加湾的蓝白色校服,放下头发,让头发自然的垂落在肩膀上,拿起手袋打开房间门。 霍莲煾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眼眸淡淡。 还是去年他们被驱逐的那个电影院,验票的还是去年的那个马来人,他拉起她的手从那位马来人面前走过。 电影院采用那种包厢制,差不多十几人一个包厢,他们的那个包厢坐着两对情侣,电影刚刚开始几分钟之后那两对情侣就吻上了,电影播放到一半那两对情侣就按耐不住,最靠近他们那对的女的趴到男的腿上,从女的不时蠕动的头颅康桥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之后,霍莲煾打了电话,阿耀带着另外一个人进来,再之后,那个包厢就只剩下了他们。 电影还在继续着,包厢墙的厚度也不过一公分左右,时不时从那些包厢墙透露出男女交杂在一起的声音,女的细碎男的粗矿,当电影屏幕上被白花花的女人身体所占据时,霍莲煾转过身来,狠狠的吻住了她,她没有动。 他的吻粗糙且粗暴。 他的头搁在她肩窝时她问他很没意思对吧。 “是有点没意思,你就像一块木头一样。”他用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说话语气回答。 康桥咧开嘴,目光继续看着电影屏幕上女人白花花的身体,下一个镜头,换成没有穿衣服的男人,男人的关键位置被台灯挡住,那男人身材不错导致于康桥在等待着男人倒完酒,倒完酒肯定可以看到全部,那是导演们惯用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拍摄手法。 男人很快倒完酒,眼看就可以看到关键部位了,康桥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一双手挡在她眼睛上。 这一晚,他们还是没有完整看完那部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在讲些什么的成人电影。 还是在他妈妈的花园里,整个花园轮廓被深夜的雾气所包围着,她和他站在花园的一角,他们已经在哪里站了挺长一段时间,康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都沾满了露水呢。 先开口的人是霍莲煾,霍莲煾说听说你今天把我爸爸气得大发雷霆。 说完之后顿了顿,低声问:“木……,你现在气消了没有?” 没有应答,其实康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气消了没有。 霍莲煾自顾自说着:“我没有哄人的经验,我个人觉得行动远远比挂在嘴边的那些甜言蜜语来的具有实制意义,而你……” 侧过脸,康桥去看霍莲煾,隐在若干花下的灯光也被雾气沾染到,导致霍莲煾的脸部表情宛如被蒙在淡淡的薄纱之下,让康桥看得有点出神,在出神间她听到他说:而你更看重那些实质性的东西。 这个人到底要说什么? “之前你和我提出的我决定答应你。”霍莲煾说。 “答应我什么?”康桥问。 霍莲煾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康桥这才想明白霍莲煾所说的是什么,真是的,今晚夜色多好,浓密的雾气把周遭装扮得如梦如幻。 “所以……”那说话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的哀伤:“所以,你觉得敌人的女儿又有可以和你谈条件的筹码了?是不是?” “不是!我说过的,那些哄女孩子的话我不大会讲,我想和你表达的是……”说到这里霍莲煾停顿了下来。 之后,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康桥,他轻声叫着康桥,那声康桥之后语气又恢复他大多时候的那种高高在上。 “我订了明天八点半回纽约的机票,到纽约之后,我们先订婚,等我满二十岁时我们结婚,爸爸那里我会和他交代,我保证一切事情不会涉及到你。”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有点恍神,有点抓不住他的声音,抓不住他的说话内容,耳边听到他加重声音的那一句“康桥。” 康桥回过神来,注视着霍莲煾的背影。 “康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我知道你很讨厌文秀清,我想高雅拉也和你说过了我和文秀清在纽约的相处状态了,如果——” “如果!你不和我去纽约的话,那么,给你准备的房子、学校、车、卡、鞋子服装,一律属于文秀清,连同霍莲煾女友、未婚妻、的身份也将属于文秀清,一切一切都属于你所讨厌的人。” “康桥,你要记住,你讨厌文秀清,而我不讨厌她,这一点很重要。” 文秀清,文秀清,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名字还会勾动她内心深处那根细细的玄呢,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对了,她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霍莲煾。 莲煾,她叫着他的名字。 “莲煾,我曾经爱过你。” 很爱很爱,爱得就像是那位捂着耳朵去偷盗铃铛的盗贼一样:我没有在爱他,我没有在爱他,康桥没有在爱着霍莲煾。 他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雾气来到她的耳畔: “如果爱我的话就和我离开这里。” 可……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悲伤:“可是,莲煾,那也是在一年之前,在一个月之前,在一天之前,在一个小时之前,在这一刻之前。” “但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只剩下了,莲煾,我曾经爱过你。” 薄薄的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厚重起来,康桥努力的呼吸着,霍莲煾把她拽得太紧了,那衣领勒得她呼吸困难。 然后,她听到他和她说:刚刚那些我就当你是在和我赌气说的话。 怎么会是赌气呢? 思绪回到那场老是下个不停的雨中,在那场雨中她一直在沉睡着,她在坐着美梦呢。 “莲煾,你猜在小樊出事时,我都梦见了什么,我梦见我在山上的小屋里,我推开小屋的门,然后我看到小屋门前有一千只山羊,不仅有一千只山羊,还有一架马车,马车上装满了金币,孩子们把金币洒落在草地上,那些金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居然梦到了这些,这像话吗?” “莲煾,我无法原谅你爸爸,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自己。” 那些漂浮在夜空中的水蒸气铺天盖地,让康桥眼前一片发黑,让她都以为她要死了,然后康桥听到那声“木头。” 那声木头之后空气又再次灌入,她获得了呼吸,她的身体被轻轻放在草地上,被弄乱的衣襟整理成为了原来的样子。 整理完她的衣襟之后他的手小心翼翼触摸着她的脸颊:“木头,你只是因为小樊的离开太痛苦了,因为痛苦才说出那些话,我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手从她脸颊垂落他拉起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掌心捣弄着。 “现在,我送你回去,回去以后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现在你需要的是新的环境,换一个环境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 就这样,康桥被霍莲煾牵着手离开花园,回房间的路他们走得很慢,最终,他们停在她房间门口。 背对着房间门,她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明天,八点半,我在机场等你。” 康桥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霍莲煾。 霍莲煾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着,温柔诉说: “木头,到了美国我们重新开始,到时候,所有的事情我都听你的,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就为你做什么。” 康桥还是没有说话。 他叹气:还真像是一块木头。 他倾身,她闭上了眼睛。 他把她的嘴唇吻得发肿。 唇瓣离开她的唇瓣。 刚刚温柔的语气仿佛被那个绵长的吻带走,取而代之的是特属于霍莲煾式的那种高高在上和不容驳斥:“在花园说的那些话我是认真的,明天八点半,我在机场等你,记住了,这次和那次不一样,我不会为你耽误一分钟,如果你八点半没有出现在机场的话,那么我就当你放弃一切。” “而你所放弃的一切将会属于另外一个人,你讨厌的人。” 最后一次他的手轻触她脸颊: “记住了,我的姐姐,我有我的骄傲。”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倒退着。 一步、两步、三步、微笑。 笑容在走廊天花板垂落的水晶灯下宛如那年,穿着白色军服跳着的华尔兹的少年,金色的麦穗在琉璃的灯光下旋转,光芒万丈。 三步之后他转过身去,身影决绝,就像他说的: 我有我的骄傲。 对着霍莲煾的背影,康桥用口小酢貊: 再见了,霍莲煾。 这一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房间门关上,午夜来临,斯里巴加湾市那幢最漂亮的建筑上有万丈星辉,那些在天空上盘踞了数亿年的石头俯瞰着整片大地,第一缕曙光集中在一个点,那个点的亮光越聚越盛,最终变成了耀眼的光芒,一举撕开夜的慕帘。 光,无处不在,天亮了。 金色的日光以不可阻挡的姿势越过那片粉白色围墙,粉白色围墙的金色大门缓缓打开。 这一个早上,八点四十分,在斯里巴加湾机场工作的一名清洁工在放置回收物品的垃圾箱里找到一双对戒,对戒被装在一个蓝白色盒子里,对戒的款式很别致内侧分别刻着“h.k”的字母。 清洁工猜这肯定又是哪对小情侣相互斗气之后拿这定情之物发泄了。 同一时间,康桥站在前往巴厘岛的游轮甲板上。 巴厘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巴厘人对自家人不问出身,对外来客不分来处,沧海仍旧是沧海,桑田犹然是桑田。 ☆、第103章 (2005-2006) 八月末,迈阿密海滩,临近黄昏时间,高雅拉躺在游艇甲板上,眯着眼睛看着东南方向太阳椅上的那对男女,男的在听音乐,女的在看书,那是最近在社交圈里被调侃为王子和灰姑娘的组合。 喜欢说起这对组合的大多是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好听一点说是调侃,说难听一点是嫉妒。 在洗手间里,她们总是尖着嗓子:太不可思议了,她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离开难民营,她瘦得一阵风吹来就好像会把她吹到海里去,她脸蛋没有半点出彩之处,而且听说她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莲煾居然喜欢她。 让女孩子们尖着嗓音口中说的“她”就是文秀清。 文秀清现在的身份是霍莲煾的女友。 不明白真相的人都一致认为文秀清是霍莲煾空白情史里的第一位入侵者,他们管那个叫做初恋。 他们说着:霍莲煾掉进了那位叫做文秀清的女孩所编织的那张情网里,他们还说霍莲煾和那些初初掉入情网的毛头小子没有什么两样,把爱意都写满了整张脸。 “莲煾对她可真好。”姑娘们在背后酸溜溜说着。 霍莲煾对文秀清可真好,连高雅拉也这样觉得。 高雅拉比霍莲煾晚三天回的纽约,一回到纽约高雅拉就听说霍莲煾有了正式女友的消息,霍莲煾的正式女友就是不久之前他从斯里巴加湾带到纽约的文秀清。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雅拉也不过微微的耸了耸肩。 霍莲煾是一名恋爱新手,她猜这也许是作为一名新手玩给某人看的,略幼稚的示威游戏,这游戏肯定不出几天之后便无疾而终。 所以,高雅拉用略带着看戏的心态看着霍莲煾对文秀清的各种好:看着他给她买漂亮衣服买手袋,看着他带着她出入豪华场所,看着他揽着她肩膀出席各种各样的聚会,看着聚会上他对她各种体贴入微。 然而,霍莲煾玩的那场幼稚游戏并没有按照高雅拉猜想的那样早早收场,而随着霍莲煾大张旗鼓为文秀清安排学校、带着文秀清去他外婆留给他的慈善基金帮忙、甚至于把文秀清以女友的身份介绍给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这一切一切使得高雅拉的心里渐渐不安了起来。 半个月前,霍莲煾甚至让文秀清住进他家里,据说房间还是按照文秀清的喜好布置,而且,霍莲煾还亲自教文秀清开车。 这种种迹象都在表面,霍莲煾有意于把文秀清留在身边。 纽约,那座被誉为苹果城的城市,一到夜晚就让人犹如置身于纸醉金迷中的幻城中。 在这座幻城中,霍莲煾的笑容、举手投足一如既往,就仿佛他从来未曾遇到那个叫做康桥的女孩,他的眼睛就只注视着另一个女孩,他就只看到另一个女孩。 那个康桥的女孩只是他在某年某夜遗落在风中的风筝,遥远得他再也想不起它的模样。 不过,叫做康桥的女孩在十多天前曾经被提及过。 那个晚上,高雅拉他们一群人在霍莲煾家里聚餐,霍正楷出现时大约在晚间七点时间。 霍莲煾被霍正楷叫到楼上,那时高雅拉也正好在楼上,那对父子以为休闲室没人,阳台的门没有拉上,在阳台上的高雅拉从霍正楷口中听到康桥的名字。 “莲煾,康桥走了。” 片刻,霍莲煾淡淡的应答一声,一边应答着一边为自己父亲点烟。 霍正楷抽着烟喃喃自语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反正她和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回应霍正楷的是大段的沉默。 那根烟抽完之后霍正楷又说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希望她能回来,毕竟……” 霍正楷的话被霍莲煾打断。 “爸爸,不用担心,我想她很快就回来,她很快就会发现外面的生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不仅没有那么美好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百倍,那些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人一般都吃不了苦。” “那倒也是。”霍正楷好像很认同霍莲煾的说法。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她回来时爸爸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霍正楷点头,霍莲煾重新给霍正楷点了第二根烟。 第二根烟过后,霍正楷忽然提起文秀清的名字,他问霍莲煾现在住在家里的女孩是不是那位曾经在斯里巴加湾制造了不小风波,朝着自己丈夫连着砍七刀的女人的女儿时霍莲煾没有应答。 再之后霍正楷声音略带不悦问起霍莲煾当时是不是插手那件事情,霍莲煾回应说都已经过去了。 “莲煾,那样的女孩在私底下你要怎么和她玩都行,但不要带她出现在公共场合上,以后那些人会揪住你这一点然后大做文章。” “爸爸,这件事情不需要您的操心。”霍莲煾如是回应。 之后,父子两不欢而散。 现在,霍莲煾离开斯里巴加湾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了,一个礼拜前,他们从纽约来到了迈阿密,几天之后,他们的暑假就结束了。 霍莲煾在迈阿密有度假屋有游艇,他们白天在度假屋睡懒觉,晚上在游艇开各种各样的派对。 而现在的文秀清似乎已经适应霍莲煾女友的这个身份,从最初穿高跟鞋老是跌倒到现在把能把八寸高的高跟鞋穿出了一份悠然自得。 更多时候文秀清总是安静的呆在霍莲煾身边,她选择对那些不善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对那些她听不懂嘲讽她的语言报以微笑,她总是用第四音标回答那些人的挑剔的问题。 这样一来导致想找文秀清碴的女孩子们无计可施。 高雅拉自然也恼怒,好不容易拖油瓶姐姐没有了,现在又冒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那种恼怒日益严重,狠狠的扯下搁在头顶的太阳眼镜,拒绝去看文秀清那张碍眼的脸。 日渐渐往西,海面上波光粼粼,再一次高雅拉目光转向坐在太阳椅上的那对男女身上。 霍莲煾还在听音乐,文秀清还在看书。 忍不住的高雅拉目光再次停留在文秀清脸上,即使此时此刻文秀清全身都是名牌,即使她现在置身于荷兰游艇制造商feadship去年的得意之作,可怎么看都还像是那种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形象,高雅拉想文秀清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应该源自于她的那张脸。 文秀清的一张脸总是脂粉未施,略带苍白的皮肤加上清澈的眼神,再加上比同龄人还小的身材这也导致每次在聚会,站在霍莲煾身边的文秀清怎么看都像是糊里糊涂走错地方的高中生。 有一次,高雅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和文秀清说:“让莲煾给你买化妆品吧,大家都化妆就你不化妆会这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与其说失礼,倒不如说是看不顺眼,文秀清那张脂粉未施的脸更能衬托出周遭女孩的浓妆艳抹,她也是浓妆艳抹的那一位。 “莲煾没有给我买化妆品。”文秀清轻声告诉高雅拉。 艹!莲煾少爷还真吝啬,高雅拉在心里调侃。 就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文秀清解释:莲煾不喜欢我化妆,有一次他把我买的口红丢掉了,他还和我说要是再买那些东西的话他会很生气。 艹,什么怪毛病? 高雅拉的目光转到霍莲煾那里,似乎是感觉到来自于她视线的不友善,霍莲煾闭着的眼睛睁开,目光朝着高雅拉这个方向淡淡一扫,拿下耳麦,倾身脸往着文秀清那边,文秀清合上书朝着霍莲煾甜笑。 霍莲煾在和文秀清语一阵低语之后站了起来,往着健身室那个方向走,文秀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霍莲煾,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把目光移回书上。 这两个人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了,就像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陷入热恋中的男女。 人影晃过,来人遮挡住了高雅拉的视线,目光从文秀清身上离开落在遮挡在她面前的人身上,淡淡的打了一个招呼“joe。” 站在高雅拉面前的年轻男人是霍莲煾的朋友,来自香港的阿joe,阿joe是这次来迈阿密的十几人之一,性格挺沉稳的一个人,比高雅拉更早认识霍莲煾,是霍莲煾早年比较重视的朋友,据说霍莲煾以前曾经邀请他到文莱去度暑假,后来随着阿joe学成回港,这个人物也渐渐的退出他们的社交圈。 一个礼拜前,阿joe特地从洛杉矶飞纽约来找霍莲煾,之后在霍莲煾邀请下和他们来到了到迈阿密。 打完招呼之后阿joe在高雅拉的身边坐下,环顾四周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文秀清身上,之后再也没有离开。 又!又来一位了!高雅拉在心里叹气。 其实,文秀清并没有那些女孩子们口中说的那般的一无是处,相反,文秀清很容易吸引到异性们的目光,用化妆品堆砌起来的面孔一张张精致无懈可击,在那么多差不多的面孔中男孩子们更愿意把目光聚焦在纯天然的那张面孔上。 高雅拉已经有好几次看到阿joe偷偷的注视文秀清了。 看了那位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的老兄一眼,高雅拉调侃:“你也被她迷住了?” 她的话并没有让阿joe转移视线,他看着文秀清眉头越聚越紧,说的话更趋向于自言自语:“我觉得她看起来有点脸熟,我不是说她的脸,我是说她的整体样子,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这话你和我说没用。”耸了耸肩,高雅拉站了起来:“你应该到她面前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人家现在的身份可是霍莲煾的女友,你可不能打她主意。” 说完之后高雅拉离开了她的座位。 兜了一圈之后已经差不多天黑时间,高雅拉回到她之前的座位上,阿joe已经不在了,文秀清倒是还在她的座位上,而霍莲煾的座位则是空空的,之前他喝剩下的半杯饮料依然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显然,霍莲煾一直没有回到他的座位。 看了一下表,高雅拉往着霍莲煾之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霍莲煾并没有在健身室里,健身室连着休闲室,隔着一道走廊再拐一个弯就是书房了,书房是霍莲煾明文规定他的私人地方,他不仅一次强调所有的地方都可以随便玩,就书房不能进。 书房门紧紧关闭着,从门缝处透露出来些许的灯光显示着书房应该有人在,猜到霍莲煾在书房里高雅拉准备离开,近阶段的霍莲煾虽然给高雅拉的感觉是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她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霍莲煾有点不对劲。 刚刚转身,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淡淡味道使得高雅拉停下脚步。 一分钟之后,高雅拉猛得拍打书房门。 高雅拉一边拍打着书房门一边拨通霍莲煾的手机,熟悉的手机铃声透过门缝渗透了出来。 门从里面被打开,霍莲煾站在门口微微敛起眉,一把推开霍莲煾高雅拉往着书房里面走。 果然,高雅拉看到了她所不想看到的东西,把那些东西一股脑的丢到垃圾桶去,拿着垃圾桶快步离开书房,沿着走廊来到甲板上,把垃圾桶狠狠的丢到海里去。 这个时候,高雅拉知道了,几天前的深夜她在迈阿密一处私人寓所举办的大。麻派对看到的那个穿着卫衣,用卫衣帽子罩住头身形举止看似霍莲煾的人就是霍莲煾。 霍莲煾这个混蛋! 拖着沉重的步伐,高雅拉回到书房,霍莲煾抱着隔壁靠在书房墙上,冲着她笑了笑,耸肩:“真糟糕,被你逮到了。” 看着霍莲煾,高雅拉心里沉甸甸的:“你答应过你外婆不碰那东西的。” 妞、酒精、超跑、枪支、大。麻、是他们那个圈子里五大时髦玩意,可霍莲煾从来不碰那些,大家都知道霍莲煾有一个很好的外婆。 “不需要用那种眼光看我。”他淡淡的笑着,淡淡说着:“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因为好奇我就试了点,试过之后觉得也就那样。” “霍莲煾!” “嘘!”他示意她安静:“别担心,我以后不会去碰它,你也说过了,我答应过我的外婆,你也知道的,我很尊敬的外婆。” 这番话,霍莲煾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 说完之后他往着书房门口走去。 高雅拉看着那个背影,握紧着拳头,一字一句,说:“离开她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痛苦到违背了和外婆的约定?痛苦到需要那样的东西来麻痹自己吗? 惨笑着:“霍莲煾,既然这么放不下她,那就去找她,找到她之后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她好好呆在你身边。” 她的话成功的让霍莲煾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霍莲煾冷冷说着: “高雅拉,我想我得提醒你,现在霍莲煾女友的名字叫做文秀清,不是叫做高雅拉,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些听起来无聊极了,我不和老是和我说一些无聊的话的人做朋友,顺带奉劝你一句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得改一下,自以为是一旦过头就很容易变成自讨没趣。” “如果,你觉得我刚刚说的话伤害到你的自尊心,你需要离开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到码头去。”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要不要让我叫人送你到码头去,离开时记得帮我把书房的门关上。” 说完那些话之后霍莲煾头也不回。 颓然跌坐在地板上,五分钟之后,高雅拉离开了书房,并且按照莲煾少爷交代的那样,关上书房的门。 高雅拉承认刚刚她的确是意气用事了点,就目前形势上看,未来她的希望最大,很明显,霍正楷是不会允许文秀清成为霍莲煾女友人选的。 晚餐时间,高雅拉若无其事坐在餐桌上,大家怎么笑她就怎么笑,和以前一样很自然的和霍莲煾做着眼神交流,就仿佛没有经历过书房那一幕一样。 期间,高雅拉数次发现阿joe的目光从文秀清脸上扫过。 晚餐过后,就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金曲之夜,这个夜晚有当红歌手被请到游艇来献唱老歌。为了配合气氛大家都换上怀旧礼服来到甲板上,或站着或坐着的欣赏歌手表演。 迈阿密的夜风浪漫温柔,为了配合这个夜晚的主题,派对策划者还从纽约请来已经退休的电影播放员,影像在播放员的手中投射到宽银幕上,歌手忘情投入的演唱使得甲板渐渐安静了下来。 表演临近尾声,歌手演唱了奥斯卡获奖电影《理智与情感》主题曲,跟随着起伏的音乐宽屏幕上播放着电影的片段画面,歌曲来到尾声,电影画面播放了电影主人公布兰登上尉和安娜的婚礼。 那是中世纪最典型的英格兰婚礼。 上尉带来了一千只山羊,一马车金币,一百名花童,迎亲队伍从山下来到山上,娶走了庄园主的二女儿,沿途中花童把马车上的金币洒落在地上,洒落在地上的金币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安娜在姐姐的祝福目光下打开房间门,投入到布兰登上尉的怀里,金币的光芒落在安娜的眼眶底下,把她眼底里泪光衬托得宛如波光粼粼的河水。 金子的光芒也把甲板上的几十张脸脸色照得微微泛白,其中,这些面孔中就数霍莲煾的脸色最为苍白,白得仿佛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被瞬间抽干,以至于让人忍不住去怀疑此时此刻的霍莲煾身体是不是出现严重问题。 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下霍莲煾站了起来,现场dj在霍莲煾的示意下切断了音乐,放映员也停止了播放电影,表演者拿着麦克风的手垂落。 现场安静得就只剩下了海潮声音,站在那里的霍莲煾就像是每一个白天只能躲在城堡里的生灵。 雪白着一张脸,他缓缓说着:请你们离开这里,我想自己呆一会。 想开口的人在霍莲煾警告的目光一一离开甲板。 甲板上就仅剩下两个人没有离开,高雅拉和文秀清。 “你们,也走!”霍莲煾说着,在说这句话时他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高雅拉和文秀清一前一后离开,离开甲板之后她们共同选择在距离甲板最近位置的走廊站停。 因为距离得近,甲板发生的一切声响都可以听到,此时此刻甲板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看到是霍莲煾在摔东西了。 小会时间过去摔东西的声音没有了,有人朝着她们走过来。 那是晚餐时间因为海鲜过敏缺席金曲之夜的阿joe,阿joe朝着她们走来,他嘴里说着“你们怎么在这里?”脚朝着甲板走去。 想了想,高雅拉也跟在阿joe身后。 身体还没有越过拐弯处,阿joe说的那句话使得高雅拉的身体宛如被定住一般,那略带着兴奋的声音就这样穿透夜风,落近她的耳朵里。 那个略带兴奋的声音在说: “莲煾,我想起来了,文秀清像谁了,她就像你口中的那个木头。” 木头?康桥?怎么可能?高雅拉第一次看到康桥时,她唇上也和她们一样涂着和腮红同色的口红,懒懒的坐在霍莲煾身边,一身香奈儿小礼服让她摩登娇俏。 康桥一点都不像文秀清。 那个略带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我第一次见到文秀清时就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刚刚我才想起,文秀清很像我以前在你家里见到的大眼妹,就是你口中说的木头、拖油瓶姐姐,记得吗?那时在海湾公路上,我说她抱起来软软的,你让我不要打她主意,你说她就像亚马逊的一种水生物。” “那时你就只有十三岁,你还没有拿到驾照,那时你……” 原来……原来是这样,原来居然是这样,原来还可以是这样,高雅拉手拍了拍自己的头,想笑。 然,她怎么也发不出笑声来。 这一点也不好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收住往前的脚步,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小小身影,她也跟来了? 她一张脸脂粉未施,表情木然。 想必,也听到了吧? “嗨。”高雅拉手在文秀清脸上晃了晃。 她抬起眼睛看她。 傻了吧?漂亮的衣服、首饰、鞋子,公主般的房间,以及温柔的话语其实都属于另外一个人。 不是你,文秀清。 两张脸木然着表情,面面相顾。 一个人影挡在高雅拉和文秀清之间,那是阿joe,阿joe的目光落在文秀清脸上,再从文秀清脸上移到高雅拉脸上,嘴里说着:你们怎么了,莲煾怎么了,怎么今晚大家都怪怪的。 这位刚刚被霍莲煾赶出来。 他们三个往着走廊走着,阿joe回到他房间,之后是文秀清,高雅拉往着走廊尽头走,她得到前面甲板上呼吸一下空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有点的荒唐。 一直走着,一直走着,差不多快要走到走廊尽头,从后面传来了脚步身,还没有等她看清楚是谁,脚步声擦过她身旁,快速往前。 风一般的,修长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高雅拉站停在那里。 下一秒,前面甲板上传来惊呼声: 有人跳到海里去了。 凌晨,有人开着橡皮艇离开,橡皮艇往着码头方向。 高雅拉站在那个角落,目送着那个人离开,目送着那个人身影远去。 目送着那个人消失在迈阿密满天星辉下。 高雅拉知道,那个人要去哪里。 他要去找她了。 ☆、第104章 (2005-2006) 在那几位女孩提心吊胆的表情中康桥重重的把啤酒被砸在桌面上,加上这杯啤酒这位一号桌客人的消费就达到三百美元,餐厅规定但凡消费满三百美元的客人都可以挑选餐厅任意一位服务生让餐厅为他单独服务。 拿着托盘回到柜台,柜台经理笑眯眯的把黄色扶桑花交到康桥手上,康桥无可奈何扯下戴在鬓角的白色扶桑花。 白色扶桑花和黄色扶桑花在这家餐厅前者代表在线服务后者代表终止服务,这里的服务生们更加喜欢黄色扶桑花,拿到黄色扶桑花者这一晚就可以多拿到二十美元的小费。 台湾女孩阿宝接过康桥手中的黄色扶桑花,她一边把扶桑花戴在康桥的发鬓上,目光一边往着一号座位客人那里。 一号座是这家餐厅最豪华的座位,差不多二十坪的地方形成了独立区域,它看起来就像是酋长们节日聚会的私人场所,豪华且戴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号客人的侧脸,那是年轻男孩的侧脸,头顶的星空、暗夜里的海洋、滚着金边半卷着的白色幔帐都不及那个人侧脸的美好。 美好的让女孩们总是不厌其烦的赞叹:他可真好看。 “他可真好看。”变成了阿宝最近的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康桥选择自动忽略阿宝的口头禅。 可这会儿,她倒是充当起了说客来:康,你就对他好一点吧,他看起来好可怜,你就原谅他吧,他从那么远的地方飞到这里来看你,康,巴厘人说不要去介意从那朵花掉落下来的花粉粘到你刚刚擦完的鞋,花很漂亮,花的漂亮愉悦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保持愉快的心情,花的漂亮足以弥补花粉弄脏你鞋子的错。 什么话?康桥啼笑皆非,漂亮就可以犯错吗? 然后,阿宝开始用极为夸张的语调惊呼:康,他……他在对我笑,太神奇了,我确定他真的是在对我笑,天!他笑起来真好看,康…… 一步一步朝着一号座走去,随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随着那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晰,康桥的心也越来越为的无力。 康桥不知道为什么霍莲煾会追到这里,她都已经躲到天涯海角来了。 现在康桥所在的地方是巴厘岛的金巴兰海滩。 金巴兰是巴厘岛保持得最为原始的一片海滩,这里的木雕、落日、蜡染、海鲜远近闻名,那天在雅加达机场康桥被一位木雕师傅的作品所吸引住,然后她就跟着那位师傅来到了这里。 那天,站在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海滩时康桥就决定留在这里,她租了房子,白天到那位带她来到这里的木雕师傅家学习雕刻,下午三点半时间至十一点半时间在露天海鲜餐厅打工。 眨眼间差不多快过去一个月时间了,问康桥这差不多一个月时间里过得好还是不好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前天康桥拿到了工资,拿到工资之后她到集市买了一套雕刻刀,陪着她一起到集市的还有阿宝,很热情的一位台湾女孩。 在集市上康桥从一面面镜子上看到自己的模样,就和集市的很多女孩一样,她交到了朋友,有对她表达好感男孩。 从集市回来康桥在海滩坐了很久,落日余晖落在她脸上,眼前一片片金灿灿的,金色的沙滩连接着金色的海面,金色的海的尽头是被染成金色的天际。 那时康桥想,总有一天那落日的光芒会带走属于积压在她心底里的阴霾。 发完工资的第三天,康桥就看到了霍莲煾。 那是早上七点钟左右时间,她刚刚凉完衣服,直起腰时,就看到了四方形的天井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房东太太,一个是霍莲煾。 他背着背包站在大片的白玉兰花下,看着她。 呆怔了数十秒之后康桥低下头,擦着他肩膀离开,他跟在她身后,她走上了木板楼梯他也跟着上了楼梯,她回到自己房间,他被关在了房间门外。 等康桥从上完雕塑课回来之后,赫然发现和她合租的丹麦女孩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霍莲煾,当康桥拿着合约去找房东时,房东太太笑嘻嘻的劝说康桥早一点和那漂亮男孩和好。 在康桥去上雕塑课时霍莲煾拿着她和他亲热的照片说服了丹麦女孩和房东。 再之后,康桥工作的餐厅流传着这样的一种说法:那个叫做康桥的女服务生的男友从迈阿密追到巴厘岛来了,几乎所有认识康桥的人都来到她面前和她说:“你就原谅他吧,他已经为他犯下的愚蠢错误后悔了。” 甚至于,那位一直对康桥表达好感在金巴兰开超市的韩国男人也来到康桥面前,指责她不该从一开始就说他没有男友,韩国男人说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关于韩国男人的说辞康桥感觉到很无辜,这位姓金的韩国男人有一次在康桥去他超市购物时问她现在有没有男友,康桥回答他没有,可现在却是一下子就变成她欺骗他的感情了。 这已经是霍莲煾来找她的第三个晚上了,这一个晚上重复着前两个晚上的模式:康桥前脚刚刚踏进餐厅霍莲煾后脚就到,然后他成为了一号座位的客人,一号座客人在消费了三百美元之后得到了特权,他点名那位叫做康桥的服务生为他服务。 鬓角戴着黄色扶桑花,康桥撩开可一号座位的幔帐,这里位居全餐厅最高位置,从这个位置望出去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海,客人可以一边吃着海鲜一边看着海景。 半米高餐桌上各种由海鲜特制的菜肴琳琅满目,铺在餐桌下的是当地人的手工座垫,康桥半跪在座垫上,和之前两个晚上一样面对着海,和之前所有霍莲煾在她面前瞎晃时的都保持着同一样的表情,宛如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名陌生人。 七点半,也就是说距离她下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她必须得呆在这里,时间有点难熬呢,比在出租房里更难熬,出租房好歹隔着一道竹编的拉帘,隔着那道竹凉,他在一边她在另外一边。 而现在,二十坪的空间里毫无遮挡。 八点半,康桥打开电视,电视刚刚打开就听见霍莲煾说“把电视关掉”康桥乖乖的关掉电视。 十点半,霍莲煾出去接电话,推开一号桌另外一道门是在巴厘岛很常见的更趋向于视觉效果的小型游泳池。 霍莲煾站在游泳池那边接电话,那通电话接的时间挺久的,渐渐的康桥一直看着海的眼皮变得厚重了起来,渐渐的耳边的音乐也混沌了起来。 一忽神,脖子一酸,下一秒额头重重的往下砸,额头并没有砸在桌面上,一双手掌挡在桌面和她的额头之间。 撑开眼睛,一双眼眸安静的瞅着她,那双眼眸底下有着淡淡的柔光,那种柔光配合着特属于金巴兰蜡染屏风的魔幻色调,使得仍处于混沌状态的她那声“莲煾”就要溢出口中了。 指甲狠狠往着自己大腿一掐,驱赶睡意,端正身体。 搁在一边的香薰已经差不多烧完了,距离她下班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钟头时间,起身康桥想去拿新的香一双手压在她肩膀上。 “在这里等我。”霍莲煾低声和康桥说。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霍莲煾拿着她的包进来,把包交到她手上说我已经和你们经理说好,你可以提前下班。 确实,康桥现在挺想回家洗澡,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以她现在的状态来看她是可以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康桥最近总是睡不着。 接过霍莲煾的包,康桥顾不得回去换下服务生制服,直接从后门离开,出了后门就是沙滩,直接沿着这片沙滩就可以回到她住的地方。 在沙滩上玩水散步的人很多,手里拿着大杯啤酒的男人迎面而来停在康桥面前,男人晃动着手中的啤酒嘴里邀请康桥和他喝一杯。 晃动的啤酒就被一双手拿走,拿走啤酒的人朝着那个男人说了一声“滚!” 男人朝霍莲煾靠近时也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两个肌肉结实的黑人挡在他面前,之后那个男人灰溜溜的离开,再之后两个肌肉结实的黑人宛如凭空消失一般的。 康桥继续往前走,身后脚步一直不紧不慢跟随着,听似平淡的声音在说着“像不像那个时候,你生我的气跑掉,我追到南部去。” 加快着脚步,深夜的海风迎面而来,吹乱她的头发,一边走着一边把发丝拼命往后拨。 说也奇怪,之前康桥还觉得自己特别困,只是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困了,这种状况让康桥心里叫苦,她觉得今晚大多时间她又要睁大着眼睛看天花板了,这让康桥觉得烦躁。 “只是,这次你跑得有点远。”那道声音还在康桥身后继续说着。 差不多到住的地方时,手机响起了,是中介所打来的电话,接起电话,中介所的工作人员在和康桥表达完他们无能为力之后挂断了电话,这已经是康桥这三天来接到的第四通来自于中介所的电话了,他们都用了差不多的说辞:现在是旅游旺季,背包客特别多,住宿紧张。 也就是说她还得和霍莲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疯了,要疯了。 站停,手里紧紧的拽着包,回头,朝着霍莲煾一步步走去,扬起手,手里的包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朝霍莲煾脸上、身上砸去。 手酸了,手袋也被砸坏了掉在地上,手机,水瓶,防暑药品从手袋的裂口掉落了下来。 手垂落,站在那里看着掉落在沙滩上的物品发呆,看着他弯下腰把散落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再一样一样的放进手袋里,在把脱落的手袋链接好,然后递给她。 没有伸手去接,第一次正眼去看近在眼前的这张脸。 嘴角微微扬起,他说:“终于肯看我了,这是好的开始。” “我猜,接下来,你会和我说话了?” 康桥逆风站着,海风把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又吹得乱七八糟的,这次康桥没有去理会它们,些许发丝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导致于站在眼前的人就像是那海面上的倒影。 开口,康桥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随着她的这一句,这几天来康桥对霍莲煾采取的沉默对抗也宣布平破功。 他往前一步,手落在她脸上,把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一一整理好,让她的脸整个呈现了出来,他瞅着她。 “你的房东,你的朋友,你的邻居,你的同事他们没有告诉你我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木头,我是来和你认错的。” 倒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脸朝着海。 “在从迈阿密飞雅加达的十几个小时里,我想了一下,才觉得我好像做了很多对你不好的事情。” “第一不好的是我不该用那样卑劣的手段把你弄到那个脏兮兮的房间里,让你稀里糊涂的失去了初吻。第二不好是我不该把我们接吻的照片发出去害你挨了你妈妈的打,让你顶着一头一边剪过一边没有剪过的发型走在斯里巴加湾街头上让你觉得孤独,第三不好是不该捉弄你,让你在很多人面前跳进喷泉里帮我捡模型飞机让你难堪,第四不好是不该骗小樊狗粮是薯片让小樊喝下墨汁惹你伤心,第五不好是明知道玛奇不安好心还故意让她到家里让你被她推到河里去,第六不好是故意拿着那些照片去吓唬你,而且说了很多自以为是的话让你害怕,第七不好是在你那般狼狈的时候我没有把衣服盖在你身上,反而向别的女孩大献殷勤让你难过。” “细细一想,我好像一直都在做对你不好的事情。” “最不好的是在你失去妈妈的艰难时刻我躲在新加坡,最最不好的是在很多很多个夜晚里的我让你独自走在那条长廊上。” “木头,我错了。” 昂起脸,康桥让自己的一张脸面向着头顶的星空。 “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来到你面前的话,那么我来告诉你。” “其实,霍莲煾来到康桥面前是想和她saysorry。” 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那个脚步声来到她背后,那双手环住她的腰,那张脸轻轻蹭着她的头发,那个声音充满着懊悔:“木头,原谅他吧,他以后不敢了,他以后真的不敢了。” “所有木头讨厌的,会惹木头生气的,会让木头伤心的霍莲煾都不会去做。” 手指再狠狠的揉着眼睛,把新生出来的泪水揉散,手落在圈住自己腰间的手上,狠狠掰开。 ☆、第105章 (2005-2006) 打开房间门,没有回到自己住的区域而是来到霍莲煾住的区域,找出那个旅行袋,打开床头柜直接找出霍莲煾的护照证件,再把他为数不多的衣服一股脑的塞进旅行袋里,拉上拉链,把旅行袋直接塞到一直站在她背后的人怀里。 “你想表达的我差不多都听明白了,你从迈阿密到雅加达的那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没有白花,所以!”手往着房间门,冷冷说着:“现在,请你离开这里。” 手里拿着旅行袋的人纹丝不动。 余光中康桥看到墙上还挂着霍莲煾的一件衬衫,把那件衬衫揉成团狠狠的朝着霍莲煾那张脸砸去。 用尽力气:霍莲煾,你走,你马上给我走! 还是用那种特属于莲煾少爷的姿态,就宛如她此时此刻说的、做的只是那只一直乖乖呆在他身边的小猫儿小狗儿偶尔和他发的一点小脾气。 他说你现在需要好好洗一个澡,洗完澡之后好好的睡一觉,我今天让他们送来了泉水,泉水的矿物质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我打电话给房东太太让她把泉水加温,这样效果更棒。 说完之后霍莲煾还真的往搁电话的那边走。 呼出一口气,康桥抢下霍莲煾的电话,电话往着床上砸去,砸完电话之后康桥拨开了把房间隔成两片区域的那块竹帘,走回自己住的区域。 康桥找出自己的旅行袋,打开旅行袋把护照身份证一一塞进去,一片阴影朝着她罩了过来,下一秒,她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别走。”他低声说着。 “那你走。”她冷冷回应。 “我也不走。”他在她耳边呵着,语气温柔:“但你如果坚持要走的话也可以,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我将会无比热衷于扮演你室友、你邻居、和你坐在你身边座位的旅客等等等这些身份,你要那样吗?” 颓然的,康桥耸下肩膀。 他的唇触了触她的鬓角:“我去打电话给房东。” 竹帘的那一头传来霍莲煾打电话的声音,他用很礼貌的语气和房东太太说“我女朋友待会要洗澡了,您能不能把我中午送到您那里的泉水加温,最好能加点精油,她最近睡眠不好。” 房东太太很喜欢那个从迈阿密背着背包来的漂亮男孩,一逮到说个不停,从竹帘那边偶尔听到霍莲煾类似于“她还在生我的气。”“她今天和我说话了。” 缓缓的,康桥捂住耳朵。 这里差不多五。六位房客共用一个卫生间,洗完澡之后康桥打开浴室门,没有和之前几个晚上一样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房间,而是选择站在浴室门口。 浴室是木板制作的,由于时间长的关系拼接在一起的木板墙出现了若干裂缝,以前康桥洗澡的时候都是那位丹麦女孩在外面守着,现在丹麦女孩换成了霍莲煾。 看着霍莲煾康桥张了张嘴,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出来霍莲煾先开口了。 “那些水声分分钟钟都在诱惑着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着:“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让我的眼睛凑到那些木板缝隙里去。” 他的手指触了触她鼻尖:你看,我也不好过。 吞下想说的话,拍开他的手康桥往着房间走去。 橘红色的台灯亮光忽近忽远,手里的雕刻刀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眼皮渐渐往下瞌,迷迷糊糊间有脚步声来到她跟前。 手中的雕刻刀被拿走,身体悬空,那个怀抱有特属于巴厘岛的那种淡淡草香的香皂味,康桥很喜欢那种味道的,一到这个地方就喜欢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她今晚特别的喜欢,脸往着那股香气靠,好像还不够一样,鼻子开始去找寻,寻到了,脸开始往着那股香气贴。 那个瞬间,也不知道是谁在叹息了,那叹息声听着好像很满足的模样,就像是她幼年时代,外婆喂到她口中那小勺的枇杷蜜,沁入心田的甜腻使得她忍不住的想要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幻化成为了一缕气息,甜腻而满足。 迷迷糊糊中身体被平放下来,手触到类似于麻纱布料一样的东西,很熟悉,她想起来了,那是她的床单,这里的人喜欢这种布料,触摸起来就像是沙滩上的细沙。 那从她鬓角抵达到眉心的手指力道宛如春风拂面,几下之后眼看就要让她的思想陷入混沌状态了。 眼皮触到的光亮很是柔和,但那柔和的光亮很快被淡淡的阴影所覆盖,当那片阴影越积越厚时,她睁开了眼睛。 霍莲煾的脸近在眼前。 “被逮到了,本来想趁你睡觉时偷亲你。” 被逮到的人从表情乃至声音没有半点尴尬。 两张脸隔着数十公分距离,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她没有避开的打算。 缓缓伸手,手指去触碰他的那张脸,声线放得很柔,柔声叫着“莲煾。”应答出来的那声“嗯”有些的抖。 手指越过他的眉形,往下,顺着她的手指他闭上眼睛,手指在他闭上的眼帘摩擦着,轻轻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 “莲煾,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对吧?”她问他。 “嗯。” “莲煾,你记得你那天来找我时我的样子吗?我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错对吧?我呢,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叹着气:“可是,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糟糕,我想你心里也清楚。” “当你出现在餐厅时我精神就会特别的紧张,在那个二十坪的空间里坐在你面前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难熬,莲煾,你是知道的,我最近每一个晚上都睡不着,我不喜欢从竹帘里听到来自于你发出的任何声音,你的那些声音很容易吵到我让我睡不着。” 他凝望着她:“那我以后不出现在你工作的餐厅,我以后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这样可以吗?” “不行,你是莲煾少爷啊,莲煾少爷怎么可以做那种事情呢?被那些女孩子知道了她们心里得多难受啊,不仅她们难受我也会难受。”她摇头,语气是那种软软腻腻的:“莲煾,我其实想和你说,如果那些事情是别的人做的话我就不会精神紧张,我就不会整晚睡不着觉。” 又,又皱眉了,手指轻轻落在他微微敛起的眉头上,霍莲煾皱着的眉头样子可真好看,好看得她都不忍心说完接下去的话了。 可…… 心里在叹着气,继续说着: “莲煾,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如果你离开这里的话,我会记住你在沙滩上和我说的那些话的,如果你不离开那些话等于是你白说了。” “莲煾,只要你离开我就相信你是喜欢我的,如果你不离开的话我就不相信你喜欢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手指从她的唇瓣越过,嗓音低沉:“我的姐姐,你可真会誑人。” 很近的距离她看着他太阳穴的所在凸起着,仿佛下一秒那凸起的血脉就要冲破皮肤表层:“可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木头我已经很久没有亲你,很久没有摸你了,我想在这里等,等到你不再生我的气,等到你让我亲你让我摸你。” “所以,不要和我耍那些小心思,你和我耍那些小心思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可爱。” 说完之后,他和她微笑,这个时候,属于他澄清的眼眸被橘红色的灯光镀上了一层柔光,这午夜,那双眼眸似乎会吸人魂魄一样。 别开脸避开他的触碰,扯起被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睁开眼睛,康桥第一眼就看到放在床头柜上冒着热气带有金巴兰某早餐店标志的餐盒,今天是鲜榨果汁配菠萝包,昨天是牛奶配三明治。 起床,拖鞋放在她脚刚刚好触到的地方,穿上拖鞋,在公用的流理台上搁放着她的牙刷和杯子,牙膏整齐的贴放在牙刷上,牙刷打横搁在杯子上。 拿着牙刷杯子康桥打开房间门。 拐了一个弯就是公用洗手间,有四。五个人正在排队等着用洗手间,霍莲煾排在第二的位置上,在另外几位也在等洗手间的女孩们羡慕目光下霍莲煾拉着康桥的手来到他的位置。 等康桥打开洗手间回看时,排队等洗手间的队伍又多了两名年轻女孩。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自从霍莲煾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排队等洗手间之后,这个洗手间成为了这一带最受欢迎的早间景点,来排队等洗手间的大多是年轻女孩。 梳洗完之后康桥回到自己房间,背着包手里拿着那份早餐打开门,和之前几天一样霍莲煾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在公车站,当康桥想把那份早餐交给一边的流浪汉时一双手拽住了她。 霍莲煾拽住康桥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数秒之后垂下眼帘,说着: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在康桥越聚越紧的眉头中霍莲煾淡淡说着:把早餐带到车上吃,今天我就不送你去上课了。 车窗印着她的脸,两边脸颊凹陷,眼睛因为失眠的关系更显得大了,大得还真有点像霍莲煾那个时候说的那样,好像一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似的。 霍莲煾,霍莲煾。 转过头去,他站在那里,就这样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公车缓缓行驶着,公车站还有站在公车站的修长身影越来越远,别开脸,低头,咬了一口菠萝包。 上完课之后康桥直接到餐厅上班,这一天一号座位一直呈现出空空的状态,女孩子们一个个冲着康桥笑,一个个问她你们和好了吗? 十一点康桥准时下班,一出餐厅康桥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霍莲煾,他接过她的手袋,淡淡说着:酒鬼多,我不放心。 就这样,她们维持着之前几个晚上的模式,康桥走在前面霍莲煾走在后面,一前一后回到住处,她往着她住的那个区域,他往着他住的那个区域。 这一晚,康桥没有听到从竹帘那里发出任何的声响,即使没有任何的声响康桥还是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 最近几天公车多了不少上学的学生,已经是九月初的时间了,学生们都上学了,可这里还有一个不肯回学校的学生,这名不回学校的学生天天缠着她,即使他就只在早上七点半到八点半,以及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半这两个时间段出现,即使他真的做到了在她在房间时他没有弄出任何声音,可还是让她觉得很烦。 烦透了! 下了公车,康桥把今天早上霍莲煾强行递给她的早餐盒丢到垃圾桶去,中午时间,康桥就只吃了一个鸡蛋,晚餐时间她也就象征性的吃了小碗面汤。 然后,在九月上旬的这个周末,康桥晕倒在去餐厅上班的路上,经过的路人把康桥送到医院。 康桥两点半被送的医院,霍莲煾两点四十分就出现在医院,康桥四点半醒来,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霍莲煾。 从莲煾少爷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正处于愤怒的边沿,眼看着马上要发脾气的模样,那样的霍莲煾让康桥本能的选择闭上眼睛。 其实,对于霍莲煾康桥还是在存在着惧怕的心理,她初初去到霍家时,霍家的佣人就威胁她要是让莲煾少爷不高兴了就会被装进麻袋丢到海里去,那个麻袋在后来长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康桥心里的阴影。 闭着眼睛,康桥心惊胆战的等着莲煾少爷对她发脾气,可是,没有,康桥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等来他的恶言恶语。 那道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时康桥别开脸,午后的病房安静极了,被压得极低的嗓音还是从她肩窝那一块透露出来。 他唤她木头,他说木头你现在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可爱,不仅不可爱而且可恶极了。 这个康桥知道,她现在是有点可恶,更可恶的在后面呢,她最擅长的是得寸进尺。 手落在他头发上,康桥轻轻的说着:“莲煾,还好今天我是在大街上昏倒,要是在别的地方晕倒就糟糕了,之前我听说过有一位日本女孩遇到和我类似的事情,不过她运气没有那么好,她晕倒的地方十分偏僻,之后,有几个男人把晕倒的日本女孩拉到树林里,莲煾,你猜,几个男人都对那位日本女孩干了些什……” 剩下的话被吞没在唇齿交缠间,宛如狂风肆虐一般,到后来,他们彼此的舌尖布满了淡淡的铁锈味。 获得呼吸之后她又开始继续说:“莲煾,我现在不仅睡不着,我现在还没有胃口,我一看到那些食物就觉得恶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莲煾,你说我会不会患上厌食症?” 冷冷的声音从她嘴角传来:“厌食症没有那么轻易就会患上的。” 看来莲煾少爷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挑了挑眉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被霍莲煾抢先说了。 “康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东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的体重逐月增加。”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没有来由的联想到那些穿白大褂人士。 闭上眼睛,声音半带着娇嗔:“莲煾,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某种特定的地方去,就像是养宠物一样,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对你笑,什么时候窝在你怀里,你要那样吗?” 说到这里娇嗔的声音已经带着淡淡的哀伤:“莲煾,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舍得用那种方法对我吗?哪有人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许久,许久—— “木头,你真是坏透了。” “坏、自私、固执、不负责任、你好像忘了,那个时候,是你先来敲我房间的门,是你先爬上我的床,如果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结果的话,那个时候我一定在姚管家敲门时应答,让姚管家打开门进来,让他把你带走。” 此时此刻,霍莲煾想,要是时光能够倒流的话,他一定会在那个晚上对敌人的女儿下逐客令,即使没有下逐客令,也一定不去看她的嘴唇。 那涂着口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嘴唇。 不,不,时间倒流应该更早一点,就停在那年他十三岁前往机场的路上,十八岁的他要轻敲十三岁的他的脑壳,提醒着:“霍莲煾,不要拉下车窗,不要回头去看。” 霍莲煾想,就是十三岁那年回头看的那一眼,才导致了若干年后,那涂着口红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让人想咬上一口的水蜜桃。 敌人的女儿,真是坏透了。 ☆、第106章 (2005-2006) 被送到医院的次日康桥就离开了医院。 随着昨天霍莲煾离开前的那句“康桥,你赢了”康桥没有再看到霍莲煾,霍莲煾从她房间搬走了。 不过,那个代替霍莲煾排队、跟在她身边、送她回家的变成了会说一口流利中文身材高挑的泰国女人,泰国女人话很少,她整天就摆着同样一副表情跟在康桥后面。 泰国女人看着比另外一张脸顺眼多了,只要霍莲煾不出现在她面前就行,霍莲煾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睡得着。 九月中下旬的这个晚上,康桥从阿宝口中知道了一件事情,九点半时间,阿宝把康桥拉到了一边,听清楚阿宝的话之后康桥顿了顿,继续往着柜台走去,十号客人点了烤鳗鱼卷,那位可是急性子的客人。 刚刚走几步,阿宝再次拦住了康桥,她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康桥,阿宝说的事情听在康桥耳朵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里的背包客大多都是从西方来的,大多数人都在他们的背包里藏那种东西,从事艺术的人说那玩意可以帮助他们找寻灵感,旅游的人说那是可以在晚上帮助他们排解孤独的伙伴。 “康!”阿宝的声音愤愤不平。 抚额,再一次和台湾女孩解释:“现在你应该相信了,那个人不是我男友。” 说完之后康桥一把推开阿宝,接过厨师从窗口递过来十号座客人点的餐,十号客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得十分不耐烦了,康桥加快脚步,距离十号座位还有差不多十几步距离,康桥脚崴了一下,那一下可真疼。 低头,大颗的泪水掉落在鞋面上。 康桥一瘸一拐的离开餐厅,她拼命的朝着阿宝说的那个地方走,阿宝说的地方距离餐厅不远,那是背包客们的露营地,也是这里最受墨西哥人欢迎的区域之一。 巴厘岛人讨厌墨西哥人,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来了几位墨西哥人,墨西哥人把毒。品带到了这片海滩,逐渐的,更多的墨西哥人来到了这里,一到晚上,这些墨西哥人就倾巢而出。 一个个帐篷支在沙滩上、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讨价还价着,他们毫无顾忌的讨论着手上货物的成色以及价格。 很快的康桥就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她总是能在很多人中第一眼就看到他。 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个人走去,很显然他买到他想要买的东西,现在他正在往皮夹里找钱,站在他面前的胖子目光一边往他皮夹里瞄,一边在给他推荐现在他手头上卖得最好的货。 胖子拿着钱走了,那个人把买到的东西装进了外套兜里,那是一件连帽外套,他捡起外套帽子套到头上,从光线不是太明亮的地方走了出来,不远处有人在燃烧着篝火,火堆的光亮把藏在帽子的半边脸清清楚楚的呈现了出来。 霍莲煾,霍莲煾! 站停在哪里,手紧紧握住,等待,等待他看到她,康桥想等到他看到她时她一定要在他脸上狠狠的轮上一拳。 十五步、十步、九步、八步、灰色的鞋子停在距离她七步左右距离所在,被帽子遮挡住三分之一的那张脸在触到她之后一怔。 一怔之后低下头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脚步飞快。 站停在哪里发呆看着霍莲煾身影逐渐远去着,那阵海风吹过来时康桥拔腿就跑,朝着霍莲煾的方向。 他的腿太长脚步又飞快,即使她用跑的她还是追不上他,而且她脚受伤了也跑不快,眼看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康桥冲着那个背影喊:霍莲煾,你给我站住。 可他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打算。 “霍莲煾,你给我站住。”康桥再次拉开喉咙喊。 然后,夜风传来他的声音:“不是说看到我睡不着觉看到我吃不下饭吗?不是说因为我你都晕倒在路上吗?你现在应该洋洋得意才对,快看,霍莲煾拿那个拖油瓶一点的办法也没有。” “他怕她吃不下饭,他怕她睡不着觉,他更害怕她一不小心又晕倒在马路上,他怕她下次晕倒在马路上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愿意送她到医院来的好心人。” “所以,他躲她躲的远远的,所以……” 从风力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的,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了。 “霍莲煾!”康桥用尽力气喊:“我脚扭到了!” 终于,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步步朝着她走来,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的脚,后退,避开他的触碰。 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他避开她的目光脸朝着海面。 一字一句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康桥知道,霍莲煾不碰大麻的。 回应康桥的是一拨又一拨的海潮声。 涩着声音叫了一声“霍莲煾。” “霍莲煾,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这话怎么听都假,可好像,她能说的就只有这样的了,即使她现在心里恨不得把他拉到海里去,狠狠的把嘴趴在他耳朵边,用最为恶劣的语言把他狠狠的大骂一顿。 她现在很伤心,她现在心里也很累。 片刻,他淡淡说着:“康桥,这一刻你有资本得意洋洋,我猜你妈妈很多时候都在心里咒骂着我,可她又拿我没有任何的办法,康桥,等下次你祭拜你妈妈时,你大可可以和她炫耀。” “妈妈,我让霍莲煾那小子狠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而且,妈妈他现在为了我学也不上了,更扯的是他为了我违背和她外婆之间的约定,康桥,我想,你妈妈会很高兴的,而你……” 他侧过脸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表情乃至声音都带着嘲讽:“而你也应该心里很高兴吧?你看,霍正楷的儿子如今傻兮兮的来到你面前求饶来了。” 胡说八道,她哪里高兴了,她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 “也许。”他继续说着,声音冷淡:“也许,你现在可以考虑打一个电话给我爸爸,你可以告诉他,霍叔叔,莲煾现在为了我都不愿意去上学了,霍叔叔,莲煾为了我都跑到巴厘岛来了。” 这个人在胡说八道,要是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许会在心里偷偷高兴,可现在不了,现在她一点也不高兴,不仅不高兴她心里现在难过得要死。 在阿宝告诉康桥她看到霍莲煾和墨西哥人混在一起时她的心里就开始不安,然后当她看到霍莲煾和墨西哥人在干什么事情时那会她气得恨不得扒下他的皮。 可他都不知道,他还在那里继续说着:“我的姐姐,你现在要不要打一通电话给我爸爸示威,你和他说霍叔叔,你快来把莲煾带回去吧,他老是缠着我,不管我怎么赶他都赶不走,要不要我告诉你可以让我爸爸在短时间里暴跳如雷的办法?嗯?” 是的,康桥做梦都在想着如何让霍正楷暴跳如雷,可她所有想象中让霍正楷暴跳如雷的方法中从来就没有一条要涉及到霍莲煾。 他冤枉她了。 摇头,喃喃低语:霍莲煾,你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 “你不是一向很能装吗?你只要捏尖嗓子和我爸爸说霍叔叔快来把莲煾带走,他让我烦透了……” 是的,是的,霍莲煾这话说得没错,他真是让她烦透了,烦透了,他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烦透了,不出现同样让她烦透了。 喃喃低语着的声音骤然提高:“是的,霍莲煾,你说得没错,你是让我烦透了,烦透了。” 脚步倒退着,往海的那一边一直倒退,也就几步之后她脚触到海水,继续往着海水倒退,嘴里就宛如无法思想的人一样,一个劲儿的循环重复着:烦透了…… 烦透了—— 在最后的那个尾音中她转过身去,大步面向海,海水瞬间从她膝盖蔓延带她腰间,下一秒到她胸前,再下一秒来到她的肩膀,下一个浪潮形成了一道白色链带,在风的推波助澜下眼看就要把她吞没。 一股来自于背后的力量把她往后扯,下一秒她跌落在一个怀抱里,白色浪潮朝着她腰间部位穿过。 她被他紧紧的框固在他怀抱中。 他在她耳边呵着:“木头,别生气。”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浪潮消失在沙滩上,新的浪潮又从他们身边经过,就这样一拨一拨的,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半边的月亮从海面上升起,淡淡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海平面,风变小了。 沙滩上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她半边的脸埋在他怀里,目光呆呆凝望着篝火的亮光,抱住她的力道加大,他的声音宛如在叹息:我终于抱到你了。 他的声音让她宛如从幻梦中醒来,她想起不久之前他把那个墨西哥人给他的东西放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从他怀里解脱出来,在他口袋里找到让她心惊胆战的东西,那些东西被卷在报纸里。 用尽力气,把拿包东西狠狠的扔出去,可她的力气并不大,那包东西也仅仅被她扔到距离她一米多所在的地方,而且它在海潮的带动下逐渐朝着他们靠近,手在海面上拍打着,嘴里说着快走快走。 溅起的海水打在康桥脸上,些许落到她嘴里眼睛里,眼睛难受嘴也难受,都是霍莲煾的错,骤然涌上来的愤怒情绪使得她的手更加大力拍着海面,之后手被另外一双手捉住,再之后被强行指引着去环住他的腰。 使劲挣扎,在挣扎中他问她你不喜欢我碰那个东西吗? 点头,头重重的砸在了他肩窝上。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碰那东西。”他说。 手停止挣扎,只是呵,那双手去环住他也不是,去推开他也不是。 圆盘一般的月亮终于跳脱出了海面,瞬间,月光倾城,世界安静得宛如被凝固在玻璃铸就的城堡中。 在近乎被凝结住的月色中,他的声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初初从年轻男孩转变成为年轻男人的那种低沉魅惑,动人如斯。 “你不在我身边,我痛苦。” “即使我想方设法去弥补你不在我身边的那种空缺,可每一个夜幕降临时,那空缺就变得无边无际,让我慌张,你总是不回来,总是不回来。” “跟着你的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你租了房子,说你买了日常用品,说你找到了工作,说你交到了朋友,说有一位开超市的韩国男人在频频对你示好,随着这些消息不断传到我耳边,那些慌张就变成了恐惧,要是木头真的不回来怎么办?要是她真的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每天都彷徨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想法中,可就像那时我和你说的,我也有我的骄傲,然后我就开始每天活在焦躁当中,导致我不得不去找寻出能缓解我焦躁的另外一种渠道,在纽约,人们戏称,只要你打开门左拐又或者右拐就可以买到让你获得快乐的东西,很小的时候,我就和我外婆约定,我不去碰那东西。” “康桥,你看,你又一次在霍莲煾的人生中扮演了一次罪魁祸首。” 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要狠狠推开他,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闭着耳朵,可手没有去推开他,也没有关住自己的耳朵。 那一望无际的银色海洋呵,被她凝结在眼眶里的泪光倒映得宛如海市蜃楼。 霍家的莲煾少爷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康桥,你看,你妈妈破坏了我爸爸和我妈妈的约定,而你,破坏了我和我外婆的约定,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得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在我天天用这样的理由催眠自己时,出现了一个让人倒胃口的人,他叫joe,我真的不该邀请他到迈阿密来,这个倒胃口的人和我说了倒胃口的话。” “他说,莲煾,文秀清和你家的那个大眼妹样子很像,joe看到你时那一年你十六岁,十六岁的你瘦巴巴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大约也就十二。三岁,那时候的你瘦小又安静,常常会让人一不小心就忘了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迎面而来的风咸咸的,把她的眼睛刺得又涩又酸,但就是舍不得闭上,一秒也舍不得离开那浸透在水中一望无际的银色海洋。 “joe的话让我买了从迈阿密到雅加达的机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我看来那仿佛只是我的一个念头驱使而已,我下意识的排斥着joe的话,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像文秀清。” “但当我在飞机上遇到那对夫妻时我想我明白了,也许就为了那样的一个时刻,木头如果你看到那对夫妻时,我想你的眼睛一定会被那对奇异组合吸引住。” 在从迈阿密飞雅加达航班中,霍莲煾遇到这样一对夫妻,他们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年纪,男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女的…… 当时霍莲煾在目触到那女的的脸时第一时间就是迅速别开眼睛,那女的有一张惨不忍睹的脸,那是一张被深度烧伤的脸,甚至于连上唇肉也没有,这样一来导致于她的牙龈和牙齿都直接暴露了出来,当时霍莲煾想那真是一张会让孩子们做噩梦的脸。 但就是那样一张脸看在那男人的眼中却像是自己妻子是那位刚刚摘下世界小姐的绝代美人。 当时霍莲煾想那个男人真可怜,他脑子的想法似乎被那男人看穿了,等到妻子睡着之后那位丈夫来他的座位上,男人告诉他他妻子以前很漂亮。 就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样男人拿出了他们的结婚照,还真的就像是那个男人说的那样,照片上和男人相拥的女人性感漂亮。 凝望着自己妻子的座位,男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爱漂亮的她,我同样也爱不漂亮的她。” 重复着那个男人的话霍莲煾嘴里喃喃说着:“木头,那一刻我想明白了,想明白为什么会在第一眼看到文秀清时,会有一种我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特殊情感,为什么总想着去拉她一把。” “那是因为文秀清像十六岁站在斯里巴加湾街头的康桥。” “我的拖油瓶姐姐,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有那么一个下午。”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那男孩坐着车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男孩看到站在人行道上那女孩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下子被那个背影所吸引住了,粉白色的短袖衬衫,天蓝色的百褶裙,散开的头发在夕阳的风里就像是金丝线,惹得那男孩忍不住拉下窗户往回看,那一看,把他吓得手机都掉落在地上了,那一看也让他在慌乱中头磕道了前车座。” “那站在人行道的女孩名字叫做康桥,那头磕到车座的男孩叫做霍莲煾,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三岁。” “之后,他们经历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他看着她在嘴唇上涂上厚厚的唇彩,他看着她越来越会打扮,看着她一年比一年迷人,看着她用淡漠的眼神掩饰真实的心情,他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她十六岁时的模样,在他内心里其实还在眷恋着,那年她站在夕阳下的那个背影,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女孩出现了。” “他开始在另外一个女孩子身上找寻着属于她逝去的那种纯粹。” “原谅我,到了现在才明白,爱一个人不仅要爱她的美好,也要爱她的不美好。” 在这一刻之前,这一切一切在霍莲煾的心里仅仅是一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意识形态,可当那些意识形态变成语言从他口中流淌出来时。 他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她还没有对他动心的时候,他就对她动心了。 ☆、第107章 (2005-2006) 伴随着他的那句“原谅我,到了现在才明白,爱一个人不仅要爱她的美好,也要爱她的不美好。”月光来到了鼎盛时期。 那声音宛如一场夏夜里的呢喃,在那些呢喃中康桥仿佛看到十六岁的自己。 没有多快乐也没有多不快乐,躺在特属于她秘密乐园里的草地上,抬头看天,一看就好几个小时,怀揣着的愿望简单而又单纯:妈妈有一天会不去在乎她首饰盒的珠宝,小樊能健康长大,然后等到她毕业之后有生存能力一家人离开霍家,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里安家落户。 可一系列的变迁让一切人物事物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不复当天模样,泪水来得悄无声息,所以她才会讨厌文秀清,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应该是明白的。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开口:莲煾。 “嗯。” “我讨厌你碰大。麻。” “好,我以后都不碰。” 她在他怀里点头。 一直不知道应该放哪里的手松开,双手手指纠缠着,去环住他的腰,他的手掌落在她头发上,力道温柔的梳理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谁也没有动,谁也懒得去开口,就这样呆着,海浪一波一波从他们腰间穿过。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拿着手电筒站在沙滩上,那是夜间海滩巡逻队员。 手电筒光往着他们这里照射着,巡逻队员朝着他们喊话,大致是在说现在是涨潮时间,他们那样呆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事情。 末了,巡逻队员还自以为幽默的添加这样一句:“这里可不是乌鲁瓦断崖。” 乌鲁瓦断崖是情人谷的标志性景点,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因为在身份差异而得不到祝福的青年男女选择从乌鲁瓦断崖上双双跃入深海结束自己的生命,从此之后,乌鲁瓦断崖就成为了见证忠贞爱情的神圣之地,每年都有因为得不到祝福而来到情人谷的男女,他们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 在夜间巡游队员的喊话中康桥松开手,刚刚垂落的手被霍莲煾握着:“我们回去吧?” 康桥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沙滩,往着他们住的方向走去,好几次他侧过脸来看她,眉宇间的欢喜溢于言表。 打开房间门,他跟着她进入房间时她没有阻止他,他和她说我那天在这里还有衣服没有带走,康桥找出那天霍莲煾没有带走的衣服。 把衣服交到他手上,说:要不要在这里洗完澡再回去? 他点头,然后呐呐说着木头这些天我就住在你楼上。 这个康桥知道,那个住在她楼上的房客是谁。 她也知道每一个晚上,他都从他的阳台下到她的阳台来,然后打开她的窗,进入她房间之后他会细细检查,因为是老房间,毛病多着呢,有没有蛇通过草丛溜进她的房间?有没有漏电的地方?驱赶蚊虫的香有没有点着?她有没有落枕? 等到检查完一切之后他会安静的坐在她床前,一坐就是数个钟头。 和之前一样在康桥洗澡时霍莲煾就站在浴室门口,康桥洗完澡之后把她和霍莲煾被海水弄湿的衣服拿到公共洗衣房去。 洗完衣服晾好衣服康桥回到房间,已经洗完澡的霍莲煾正在地毯上做俯卧撑,她打开门时他一下子趴在地毯上。 下一个眨眼间,他已经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呐呐站在她面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瞅着她。 垂下头,她问他要不要喝茶。 从罐子拿出些许茉莉花干放进了杯子里,之后就是等水开了,刚刚往烧水壶装好水他就来到她背后,然后从背后环住了她。 拿下她的发夹,让半干的头发垂落在她肩膀上,拨开她左边头发呢喃着“好香”吻就印在她的颈部上。 “霍莲煾。”她声音显得有点的软弱。 其实,一些话在海边时她就想和他说,但月光太美好了导致于她始终没有说出口,后来在路上时她也想和他说来着,可他频频转过来看她时嘴角扬起的笑意使得她再次咽下想说的话。 后来来到房间里,看着他衣服被弄湿了裤管鞋子都是沙子她又想等他洗完澡再说,莲煾少爷可是特别爱干净的人。 嘴里那声“霍莲煾”在这午夜里由于声线低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于他的变本加厉,之前落在她腰间的手往上移,隔着衣服覆盖在她胸前高耸之处,手掌一边揉着一边在她耳畔叹息:“木头,我都有多久没有碰你了?”叹息之后是低语:“你猜我们今晚可以几次,嗯?” 现在,应该说了吧? 深深呼出一口气,拿开他的手,脸避开他的触碰,冷着声音说:霍莲煾,不行,一次也不行! “怎么了不行了,嗯?”他的唇瓣再次贴在她耳垂上。 康桥一字一句说出:因为你的爸爸叫着霍正楷,你的爸爸害得我一无所有,我天天做梦都想着你的爸爸暴病身亡,他要怎么死?他要怎么死才好?一定要全身腐烂才行,七孔流血也行,最好是无数的虫子爬满他的全身。 她的话成功的让他唇离开她耳畔,从背后抱着她的身体变得僵硬。 咧开嘴笑:你看,光听这些就让你心里很不舒服了,你还想和这样一个天天诅咒你爸爸不得好死的女人在一起吗?你又能和她在一起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片刻,从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如果说我无所谓呢? “十八岁的你觉得无所谓,二十八岁的你还会觉得无所谓吗?即使你能做到无所谓可我不行,我活在自自欺人的时间够久了,久到我都以为那件事情是真的了,如果这个时候不提一下的话我真的怕自己有一天还真的会忘掉。”惨然一笑:“莲煾,你现在还敢发誓,我妈妈的死和你爸爸没有半点关系吗?” 一字一句说着:“之前你已经用你妈妈的名义发誓一次,要不,这次换成我,用我的名义发誓,倪海棠的死和霍正楷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霍莲煾撒谎的话康桥就不得好死。” 然后,缓缓的,那双搁在她腰间的手松开,背后的身体倒退着远离她,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说:很不幸,莲煾,你的爸爸叫做霍正楷,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我会在愧疚中度过余生,我也终将无法获得快乐。 “莲煾,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润了润唇瓣:“现在再提起这个虽然有点晚,但是还是想让你传达我对你外婆的歉意。” “那时,不该因为一时贪图和你在一起而使坏留你,最终导致你无法见到你外婆的最后一面。” 这个时候水开了,康桥把烧开的水倒进杯子里,茉莉花香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泡好茶,她转过身问他要不要加点冰糖。 他就站在竹帘那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过身,他的身影越过那道竹帘,往着房间门口走。 紧紧跟在他身后,说着:霍莲煾你回去吧,不管你留在这里多久,结果都只有一个,现在我想我已经无需向你解释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了。 他的身体已经越过房间门线,她也跟着他越过房间门线。 “霍莲煾,你之前答应我的你不去碰大……” 剩下的话被骤然遏制在喉咙口,他转身单手掐住她的喉咙,之后她的身体在他掌力之下倒退着,最终背部被抵在墙上。 她用尽力气吐出“不要碰大。麻。” 屋檐下的照明把霍莲煾眼眸底下的戾气呈现得一清二楚,他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嘲讽:“你可真可笑,自私恶毒的形象刚刚扮演完,现在又迫不及待的想塑造出圣母玛利亚的身份了?” 终于,他放开了她。 弯下腰,康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从头顶上传来了他的声音: “我在想,如果这些话你在海边说的时候会好点,如果那个时候说的话我现在心里应该会不会这么的男声。” “在从海边到回到这里这段时间里,你充分的让我体会到竹子打水一场空的糟糕感觉。” 月光来到这块四四方方的天井里头,靠在墙上,康桥咧开嘴笑,莲煾少爷又犯了乱用成语俗语的臭毛病了。 “竹子打水一场空?”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对啊,笨蛋。 在嘴里骂出那声“笨蛋”时她眼眶里的眼泪就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还维持和之前的一样,身材高挑的泰国女孩还跟着康桥,住在她楼上的那位房客还是在每当深夜时就会打开她窗户,康桥也从阿宝那里知道霍莲煾没有再和墨西哥人混在一起。 康桥第二次因为晕倒住进医院时再一次见到了霍莲煾,别开脸不敢去看,也不忍心去看他的那张脸。 那个黄昏,坏脾气的莲煾少爷把病房房间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一个稀巴烂,摔完那些东西之后他和她说。 冷冷的看着,冷冷的说着:康桥,如你所愿! 从这天起,在房东太太的扼腕叹息中楼上的那位房客搬走了,那位一直跟在康桥身边的泰国女人也不在出现,也没有…… 也没有再有人打开她的房间窗户。 很快的一位的长相甜美的韩国女孩成为了康桥的室友。 一切又回到了之前康桥初初来到巴厘岛时的模样,平淡又安静。 康桥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着:上完雕塑课就到餐厅去上班,下班之后回到住处,洗澡睡觉。 这阶段康桥发现自己越来越懒,她甚至于懒得去翻看日历,流逝的时间好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知道太阳从山的那边升起绕过了她屋顶再沉入海的那边,然后星星出来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康桥每一个礼拜周日休息,每一个周日晚上对于康桥来说都是无所事事的晚上,这样的晚上康桥都会从房间搬来藤椅放在天井,她会坐在藤椅上一边听音乐一边透过矮矮的围墙去看那片海滩,看着翻滚的白色海浪一拨又一拨,看着晚上在海边玩水的人,看着他们嬉戏,接吻。 这一个周日晚上尤为安静,今天海滩有露天音乐会,大家都跑去看表演了。 新生的月牙倒映在放在天井里盛着水的大木桶中,很久以前金巴兰淡水资源短缺,住在这里的住户都会在天井里搁置一个大木桶来存储雨水,他们把存储的雨水用来洗澡洗衣浇花,很多年过去了,即使现在这里的人们已经用上了从邻地接来的自来水,可一些念旧的金巴兰人还是把这一传统固执的保留了下来。 此时此刻,倒映在水中的月牙儿看起来就像是康桥幼年时吃到的最奢侈的零食,一种薄薄的膨化食品,这种膨化食品因为造型酷似月亮人们管它叫做月亮饼。 那时,在康桥心里偷偷想着妈妈时,外婆总是把手背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康桥就知道外婆给她带来了月亮饼,揣着圆盘一样的月亮饼,即使她已经吃得很慢很慢了,可那个大圆盘还是一不小心的就变成初三、初四时期的月亮。 手机铃声打破天井里的静寂,那是周颂安打来的电话,康桥差不多十天的时间会和周颂安保持一次通话,远在澳洲的周颂安什么都不知道,康桥和他说什么他都信,现在康桥的状况在那个傻大个的理解里,这只是她的一次毕业旅行,她在巴厘岛过着轻松惬意的日子。 在电话中周颂安又在和康桥说他最近在动物园学到的猩猩哲学了。 康桥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着那倒映在大木桶水里的新月,周颂安应用了大量的术语,那些术语把康桥听得昏昏欲睡,风吹过大木桶的水面,使得那轮倒映在水面上的月牙儿摇摇晃晃的,然后,有一个身影挡住那片月牙儿。 康桥有点讨厌月牙儿被遮挡住,嘴里说着“你挡住我了。”手朝着那个人做出你走开的手势。 然,那个人纹丝未动,耳边听着周颂安在问她“康桥你再说什么?什么你挡住我了?”目光一边无意识的往上移动。 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之后康桥木然说出“颂安,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出去办,挂了。” 话刚刚说完,手机就被拿走,一个眨眼之间手机就朝着木桶那边,“扑通”一声,那倒映在木桶里的新月被搅乱揉碎。 下一个眨眼间,她的手被恶狠狠的拽住,拽住她的手的人狠狠的拖着她往着她房间方向,那只拖着她的手手腕上有着几处牙印,那是她某年某月留在他手上的。 在康桥被拖往着房间时她的目光在天井里巡视着,就盼望着能找到一个人,然而,一个人也没有,她现在有点怕他,不,是很怕。 最终,目光落在大木桶上的水面上,随着水面的逐渐平静,那轮新月又在摇摇晃晃着了,但已逐渐距离她越来越远。 他说过的:我的杯子谁也不能碰,谁碰了谁倒霉。 几天前,康桥知道了这样的一个消息,那位一直对她示好在金巴兰开超市的韩国人结束营业回韩国去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些人说韩国人的在离开金巴兰时神情恍惚。 ☆、第108章 (2005-2006) 头磕到房间门板和那声房间门关上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同步的,那一下头磕得可不轻,康桥还没有来得及从头磕到的眩晕中回过神来,霍莲煾咄咄逼人的声音就逼到了眼前:“第五分钟我听到你叫他‘颂安’,我和自己说那没什么也只不过是比较温柔一点而已,第九分钟我听到你和他说‘颂安,你上次被大象踩到的地方好点没有’,我和自己说那没什么,那只是一般朋友间的问候而已,只不过问候语气关切了一点而已,第十四分钟,我听到你和他说‘颂安,我前几天晚上梦到我们那时出海你放回海里的那条鱼’,我忍住不让自己走到你面前,问你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傻大个一起出海了,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第二十五分钟,我听到你在笑,笑声听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忍住不让自己走到你面前,用唇堵住你的嘴让你一丁点笑声也发不出来。” 回过神来,康桥手拼命去抓那只扣住自己锁骨的手:“霍莲煾,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扣住她锁骨的人对她的话视若罔闻。 “第三十二分钟,我听到你和他说‘颂安,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里时的发生的事情吗?’”他模仿着她的声音,那扣住她锁骨的手越发的用力:“康桥,你得理解一下站在一边整整听了三十二分钟你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我。” “你去他家里,说看看,你到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嗯?他让你分享了他珍藏在箱底的妙龄女郎杂志?当你看完杂志之后是不是用沉默暗示性的语言表示着,希望某一天能和你共度良辰美景?” 缺氧导致于康桥的脑子不好,导致于她下意识做出本能的反击:“收起你肮脏的想法,周颂安不是那种人。” “肮脏的想法?”他的脸朝着她更加逼近:“康桥,告诉我,如果没有你妈妈出现的那些照片,你最终爬上的会不会是周颂安的床?” “混……”接下来的话康桥赶紧收住。 两张脸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鼻尖几乎要触到彼此的鼻尖,她在他眼底里看到了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的东西,那是特属于霍莲煾的残忍和倾略性。 某年某月,在花园的一角她曾经窥见过他操起棒球棒,眼也不眨的棒球棒狠狠朝着那位年纪比他大的男孩腿上砸去,那男孩是司长的独生子,那位司长的独生子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挨的打康桥已经不大记得,好像是很微不足道的原因,那一次,让康桥死死记住的是,霍莲煾操起棒球棒时眼底里所呈现出来的让躲在暗处的她瑟瑟发抖着。 压住心底里的恐慌,康桥别开脸去,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可好像无济于事的样子。 “康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他说着。 康桥极力的让自己语调听着很平缓:“我和周颂安一直以来都是朋友。” “那么,说看看,你和你的朋友多少天通一次电话?” “差不多十天。” “那每次通话大约保持在多少时间。” “大约半个小时,偶尔……一整夜。”那种瑟瑟发抖的情绪在蔓延着。 随着那“一整夜”说出,康桥的锁骨宛如要被折断一般。 在康桥身上有着倪海棠遗传给她的一点点欺善怕恶,这个时候那一点点的欺善怕恶好像被扩大,那个时候霍莲煾的那一下让那位司长的儿子足足在医院躺好几个月。 干巴巴的开始解释:“有时候说着说着我就睡觉了,然后,早上醒来的发现他还在和我说话。” 冷冷的声音宛如要刺穿她耳膜一样:“你感动了?我光是听着也有点感动了,所以因为感动你一直对他保持出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我没有。” 在康桥的这句“我没有”中搁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传来了提示收邮件的声音,笔电屏幕正朝着门的这一边,邮件提醒清楚的注明发件人为周颂安。 霍莲煾放开了她。 在霍莲煾看完周颂安发来的视频邮件转过头来看她时,康桥下意识倒退半步,康桥在心里暗自叫苦,刚刚周颂安发来了的是一段他在他寝室拍摄的视频,从周颂安桌上摆放的那张大眼睛女孩照片,乃至周颂安室友暗示性的语言宛如她是他的女友一样。 霍莲煾朝着她逼近,一字一句:康桥,我问你,如果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周颂安的话,你还会不会想方设法赶他走。 那个时间点,那个看起来近乎幽闭的空间里,以及霍莲煾的咄咄逼人都让康桥想逃离的感觉。 明明这个晚上很好来着,为什么这个人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还要出现…… 在霍莲煾朝着康桥伸出手来时康桥转身,转身间他的手扯到她套在睡衣外面的开衫,开衫很薄不经扯几下之后就掉落在地上,随着那件掉落在地上的开衫,背心裙式睡衣领口白花花的一片呈现了出来,手慌张遮挡在胸,嘴里叫着莲煾。 “莲煾,你说过你不会做我讨厌的事情的,莲煾你说过不会做出惹我伤心的事情的,莲煾……” 拼命的康桥想挤出眼泪来,说不定现在眼泪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可属于霍莲煾脸上赤。裸裸写着的让她眼眶干涩,在慌张中她开始在房间里乱窜,最后她找到那扇窗户,她想她也许可以从窗户逃出去,手刚刚触及到窗户她的身体就悬空而起。 身体重重的被砸在床上,下意识间康桥想去床头柜抓任意一样东西,手刚刚触及那个水晶雕塑身体就被狠狠的往下拖,指尖擦过水晶雕塑,腿垂落在床沿上,他就站在床沿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朝着他摇头:莲煾,不要。在她的那声“莲煾不要中”他分开了她的腿,然后她听到了那声拉链声,很多人都和康桥说康桥你太瘦了,可康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瘦,可那一刻,当霍莲煾双手拽住她的大腿,如此轻而易举让她身体处于悬空的状态时,康桥才觉得自己真的很瘦,瘦得就像那只被拽住尾巴的鱼,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她躺着他站着,她看着他撩起了她的裙摆,等他进入她时她的眼泪才出来,侧过脸眼泪横着垂落到了床单上,台灯是橘红色的,最初她还能找到灯光的点,当渐渐的随着他越来越快的节奏橘红色的灯光变成了流星的尾巴,那尾巴在来来回回的晃动着,伴随着他低哑的喘息声康桥心里绝望成一片。 最后的美好回忆也没有了,好像一丁点也没有剩下了。 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在床上,双腿垂落在床沿,泪水结合着汗水浸透她的头发,被浸透的头发湿漉漉贴在她脸上颈部上。 闭着眼睛康桥拒绝去看这个世界,在大片的黑暗中她听到他的脚步来到她面前,他停在她面前的时间有点久,久得她都恍恍惚惚要打瞌睡了,久到她都要忘记有一个人站在她床前了,恍恍惚惚中有脚步声远去,门关上,恍恍惚惚中水声响起。 她太累了,她想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思想往着更为黑暗的角落靠近。 那一觉康桥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了一下时间,她也只不过睡了数十分钟时间,十点了,韩国女孩应该快回来了吧,她得把被弄乱的房间收拾好。 收拾好房间之后,康桥打开窗户就看到了天井的那个大木桶,之前大木桶里的水也只不过是百分之九十左右,这会大木桶的水都满了,一些水还在不停的渗透出来,康桥集中精神在想着为什么水会满出来,今天晚上明明没有下雨啊。 打开房间门,移动脚步,一步步往着大木桶走去,庭院灯取代了之前的那轮的新月,站在木桶边,身体微微往前倾斜,水面上倒映出她脸部的模糊轮廓,再往水底下看…… 看清楚之后康桥吓坏了,吓得她又是尖叫又是嚎啕大哭的,拨开水手指牢牢拽住卷缩在木桶底下那个人的衣襟,用力往上提—— 可她的力气太小了,那个人纹丝不动,再用力—— 还是纹丝不动,卷缩在水底里的人就像是那天被她抱在怀里的小樊一样。 妈妈没有了,小樊没有了,现在,霍莲煾变成了唯一的那一个了。 狠狠拽住他的衣领,泪水四溢,泣不成声:霍莲煾,你不要吓我,你吓到我了。 下一秒,拽住他衣领的手被握住。 那个拥抱忽如其来,那个拥抱带着宛如窒息般的气息,他抱着她说:“我不后悔我对你做的事情,与其让你在一年一年中忘了我,倒不如让你在一年一年中恨我,然后带着对我的恨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告诉我,恨比爱来得更为持久,更为的难以磨灭。” 她半跪在大木桶外承受着那个拥抱,双手垂落在腰侧,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目光呆望着天际。 然后说:莲煾,我饿了。 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她今天晚上好像忘了吃饭,她也不知道自己中午有吃饭了没有,有时候康桥老是忘了吃饭这一件事情,因为肚子一直不饿所以她老是没有把吃饭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康桥觉得饿,饿极了,这还是她来到巴厘岛时第一次感觉到饥饿感。 饥饿感在这个奇怪的夜晚里来势汹汹的模样。 抱着她的人似乎没弄清楚她的话,于是康桥只能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她说话语气带有浓浓撒娇的成分:莲煾,我肚子饿死了。 话音刚落,很应景的响起了:咕—— 在康桥的坚持下霍莲煾换了他上次放在这里洗的衣服,那套衣服她好好的放着,三天两头就拿出来看有没有坏掉,三天两头就去检查衣服是不是还有香草味。 换上衣服就是解决肚子的事情了,出了那道矮墙,那个拉着她手的人频频回过头来看她,她和他说莲煾我不生气。 他停下脚步。 在迎面而来的海风中,她温柔的瞅着他,晃了晃他的手,语气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莲煾,我已经饿得说不了话了。 那个超市和一排排特色餐厅连接在一起,那对在超市吃方便面年纪大约和他们差不多的情侣让康桥和霍莲煾选择同时停下了脚步。 透过超市澄净的玻璃墙看着那对情侣,辣味十足的方便面让他和她脸涨得通红,放在桌下面的四只脚你踢我一下,我踢你一下,很显然女生出脚的速度快不过男生,之后女生侧过脸去狠狠的瞪了男生一眼,接下来男生就只有挨脚的份了。 他们看着他和她离开超市,看着他和她朝着他们走来,女生的目光被站在超市门口的漂亮男孩吸引住了,男生手一捞,把女生的头强行捞到他胳肢窝下,之后,女生头乖乖的埋在了男生的胳肢窝下,他们和他们擦肩而过。 一直到那对情侣被人群湮灭,他们才不约而同的回过神来,她和他说,莲煾我也想吃方便面。 他拉着她的手进入超市,一边走她一边问他,莲煾要是有一天我的目光被别的漂亮男孩吸引住了你可怎么办? 莲煾少爷冷冷的回:要找出比我好看的恐怕有点难度。 真臭美。 进入超市之后,霍莲煾让康桥坐在之前那对男女坐着的座位上。 坐在那里康桥目送着霍莲煾很仔细的,很认真的给她挑选方便面,看着他拿了一大堆方便面到收银台那里去,再看着他付完账朝着她走来,走来坐在她身边。 玻璃窗印出他们肩并肩的模样,他在给她的方便面放调料,只是动作看着极为笨拙,沾到他手上的酱汁使得他眉头不断的在收紧。 终于,莲煾少爷完成了放方便面调料这项伟大的工程,然后他拿着方便面到热水区。 这次康桥的目光没有去追随他,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住下巴,康桥出神的望着那块横在超市门口的景点广告牌,乌鲁瓦断崖屹立在天和海之间,可真高,康桥想她可没有勇气从山崖上跳下去。 出神间,有人碰了碰她肩膀。 面好了呢。 也就几分钟左右,那杯面被康桥吃得一滴不剩,反观霍莲煾,他就只吃掉三分之一的面条,而且是把方便面当成西餐来吃,动作优雅仪态出彩,他的吃相也引来了几名女孩子的围观。 吃完方便面之后,他们并没有急于离开,肩并肩坐在那里手托着下巴看着超市外的那条街道。 沙滩音乐会结束了,看音乐会的人陆陆续续从超市门前的马路经过,夜已经很深了。 许久,他侧过脸来看她,涩涩开口:真的不生我的气,真的不恨我? 康桥也侧过脸,脸朝着霍莲煾,点头。 看着他,霍莲煾可真漂亮,他轮廓集合和父亲英挺母亲的精致,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指尖轻轻去触摸他狭长的眼线,嘴里唠叨着:我舍不得生你的气也舍不得恨你。 “莲煾,那些人的话是错误的,那些话应该反过来说,爱比恨还要持久,爱比恨还要更为的难以磨灭。” 瞅着他: “莲煾,想不想吻我抱我摸我?” 他点头。 “莲煾,我也想让你吻我让你抱我让你摸我。” 他微微扬起嘴角。 “又在和我谈条件了?说看看的,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想让他为她做这么啊,这可是他自己说的,那么她就不客气了,倾身,唇一点点靠近他的耳边,温柔的唤着“莲煾。” 温柔的,低声的告诉他她想让他为她做的事情。 康桥想,等莲煾少爷把她的话听清楚之后会不会一把推开她,然后用手指着她的脸斥责:康桥,你疯了。 自从那个念头来到她的脑子时,康桥也觉得自己疯了。 2005-2006 “又在和我谈条件了?说看看,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他问她。 霍莲煾在问康桥这句话时声音是温柔的嘴角也在扬起着,这也导致了她有了顺藤而上的勇气。 趴在他耳边,一阵窃窃私语。 说完之后康桥等待着,可迟迟没有等来他推开她,于是,怕他听不清楚她再把她刚刚说的说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话刚刚说了一半,他声音淡淡的:木头,我已经听得够清楚了。 听得够清楚啊?呐呐的停下,顿了顿,康桥觉得她有必要再强调自己的筹码,为了说服他她都把自己搭上了。 “莲煾,别担心,到时候我会陪着你的。”康桥想也许她可以再加上一点的花言巧语:“我保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乖乖的像小猫儿小狗儿一样呆在你身边,我保证不会惹你生气,更不会和你谈条件,我保证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呆在家里让你养我。” 这样应该差不多吧?说完之后康桥回到她的座位,不敢去看他,揪着手指,开始解释着她的行为。 支支吾吾着:“莲煾……我很恨你爸爸的,可我的诅咒好像都没有用,你爸爸每天都活得好好的,不,是更好,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们都说你爸爸是好人,很多人都崇拜他,更让我觉得难受的是他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上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让我特别的生气,可我没有能力,十九岁时我还有那种狠劲想着在他身上插一把刀,可现在我好像变得更加胆小了,我觉得我到时候握着刀的手一定会在发抖,会拿不住那把刀,我也害怕万一把你爸爸真的杀死了你会不会恨我,我可一点也不想你恨我,我……” “所以。”他接过了她的话:“你想让在巴厘岛自杀的那对男女变成了上流社会的丑闻,某某商人的继承人和他情人的女儿双双死在某某酒店房间里,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让我爸爸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丧子之痛,不仅如此他还沦落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康桥没有说话,明明超市人来人往,可这一刻周遭却有着死一般的静寂,那静寂让康桥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静寂让康桥觉得绝望。 呆呆看着霍莲煾那张漂亮的脸,说:“莲煾,如果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是别人的话,我想我大约也不会感到这么的绝望,可对我做那样事情的人是你啊。” “我爱的人把我最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想亲手毁灭了。”泪水掉落个不停:“你爸爸做了对不起我妈妈、对不起小樊的事情,而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过的,你不会让人欺负我,可你自己却是那样的欺负我。” “别哭,木头别哭。”他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终于,她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了。 他问她:木头,要是那样的话你会开心吗? 她点头。 他一脸无奈的表情:好,听你的。 康桥有点怀疑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听错了,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的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她才如梦方醒。 喃喃的:莲煾…… 收起无奈的表情,他一本正经:康桥,一直都是你在和我谈条件,我也得和你谈一回条件。 “什么?” “刚刚在这里吃方便面的那对男女你觉得羡慕吗?” “羡慕。”重重点头。 何止羡慕,她简直都要羡慕死了,她也想用脚踢霍莲煾,她也想狠狠的瞪霍莲煾,她更是特别想当她的目光落在别的男孩脸上时,霍莲煾把她的脸压在他胳肢窝下,警告着她不许看别的男孩。 “那好,从午夜十二点开始,接下来三天时间里,我们也像他们一样过日子,这个条件你会满足吗?” 头点得就像是在捣蒜。 他拉着她的手走出超市,然后停在那块乌鲁瓦断崖的景点广告牌前,缓缓说着:“我猜,你连地方也选好了,对吧?” “没有。”康桥狡辩。 他把她扯离那个广告牌:“别装了。” 康桥也觉得装不下去了,于是在大马路上朝着霍莲煾的脸上一阵乱亲,亲完之后开出条件:她知道情人谷有一家四季酒店,这家四季酒店里最好的房间有纯白色的阳台,拉开阳台门是白色沙滩,白色沙滩衔接着蔚蓝色海洋。 到那时,她要拉着他的手,把那片海变成了定额在她脑海中最好的,最后的画面,康桥从小在渔村长大,她对海有着浓浓的情感。 末了,康桥说:“房间费用要你来出。” 康桥离开霍家时就只带走从小到大倪海棠给她的零花钱,那笔钱也不是很多,到巴厘岛之后没几天就花光了。 “好! 巴厘岛酒店房间可不便宜,更何况是有无敌海景的房间,而显然霍莲煾没有把房间费放在心里,那对在超市吃方便面的男孩一看就知道没有几个钱,霍莲煾可是说了要像他们那样过日子。 在康桥心里纠结这些时霍莲煾已经走到比较远的地方了,这个混蛋,都不等她吗,追了上去。 “霍莲煾。” “干什么?” “把你的皮夹给我。” 康桥把霍莲煾皮夹里的各种卡都找了出来,然后一股脑丢到垃圾桶去,丢完卡之后她站在他面前。 “接下来的三天里你要做到的是用你的能力赚到付酒店房间的钱。” “好!” 答应得这么干脆的人让康桥觉得有些不大放心,于是她提醒他:霍莲煾,在这里赚到小钱还是挺容易的,可要在这里赚到大钱不容易。 “我保证在没有作弊的条件下赚到无敌海景房的房费。” 康桥这才心满意足的把手塞进他手掌里。 手拉着手继续往前走。 “木头。” “嗯。” “我一直没有离开。” “猜到了。” 再继续往前走几步。 “木头。” “嗯。” “那个韩国女孩是我让她搬进去成为你室友的。” 康桥站停了下来,韩国女孩那张甜美的脸蛋使得她皱紧眉头。 “生气了?” “嗯。”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把你放在那里我不放心,你那天说的那个被拖到树林里的日本女孩把我吓到了。” “我不是为这个生气。” “那又是什么地方惹到你了?” “韩国女孩比我漂亮。”康桥闷闷不乐说着。 刚刚说完话身体就被往前一扯。 霍莲煾声音各种的没好气:“她漂不漂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跆拳道冠军。” 走着走着,康桥的脚步放慢了,一边傻笑着一边看着霍莲煾漂亮的后脑勺,越看呢就觉得越漂亮,漂亮得让她心里飘飘然了起来,嘴巴也是飘飘然的。 飘飘然的叫着“莲煾。” “嗯。” “莲煾。” “嗯。” 第三遍之后被叫到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说,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难不成要和他说莲煾你后脑勺漂亮极了。 他站停了下来,很显然在等她答案。 于是,她装模作样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回到酒店拿我的行李,然后搬家。” “搬家?搬到哪里?” “搬到你那里,然后一起吃一起睡。” 广场的钟表显示着,午夜即将来临,随着午夜来临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在这新的一天里她要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要一起赚到能租下无敌海景的酒店套房的房费。 ☆、第109章 (2005-2006) 距离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康桥坐在酒店大堂,透过若干装饰物的缝隙去看霍莲煾。 酒店经理陪着他从电梯走出来,酒店服务生把行李交到他手上,他在做着掏皮夹的动作,动作做到一半似乎才想起他现在皮夹没有半分钱,于是掏皮夹的动作变成了手放进口袋兜里。 从康桥的这个角度看得特别清楚,服务生的目光有好几次去瞄放在霍莲煾口袋里的手,迟迟没有看到霍莲煾掏皮夹之后这才死心说出“欢迎下次光临。” 接下来,霍莲煾和一直跟着他的两位随从拥抱,也许是霍莲煾从来就没有做过类似的举动,忽然的拥抱使得那两位黑人随从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时候康桥知道,那个拥抱代表的是什么。 那两位黑人离开酒店,霍莲煾的目光转到康桥这边,从沙发站起来,康桥一步步走向霍莲煾,走到他跟前,乖乖的把手给他。 他和她手拉手站在广场上,他们在等待着广场的午夜钟声响起,广场上人来人往,可就是没有人去关注那个看起来老得好像要走不动的钟表,这对于广场上的人们来说这仅仅是很平常的一个晚上。 可对于康桥和霍莲煾来说,这将会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午夜钟声响起,笨重垂垂老矣。 不约而同的,她和他选择用彼此凝望来迎接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随着这午夜的钟声响起—— 七十二小时之后,这个世界将与他们无关。 渐渐的,他们彼此的眼眸有了淡淡的光泽,那光泽宛如泪光。 伸手,指尖触了触她的眼窝,他朝着她微笑: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侧过脸,极力想从那个十八岁少年的眼眸底下找出那种故作镇定的慌张。 他朝着她淡淡微笑,从嘴角处扯出来的笑意溢满了他眼底。 揽着她的肩膀他们离开广场。 “六岁时爸爸把我带到皇宫,趁着没人注意我在苏丹的咖啡里吐了一口口水,苏丹喝咖啡时他问我都在笑些什么?我告诉他能和苏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咖啡让我有幸福感。” “八岁,感恩节我把烤熟的动物内脏放到主教的火鸡大餐里,这位每次都号称上帝和他同在的先生说那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感恩节大餐,十岁,冬天的午后,我偷偷打开我最讨厌的老师房间,那位老师小时候住的地方没有浴室,所以养成了他更喜欢在房间里放一个尿盆,我把他的假牙放到他的尿盆里,当然,在他醒来之前我把假牙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十三岁,我和外婆来到卢浮宫,我把一个戒指放进我的手护具里,那枚戒指导致卢浮宫闭馆半个小时,那些人搜查了所有人可就唯独没有怀疑我,在他们眼里是我是客人带来的孩子,这个孩子的手还受伤。” “十五岁,纽约州州长夫人到我们学校演讲,我剪掉了她宠物狗尾巴所有染成金色的毛发。” “十八岁,霍莲煾将和康桥一起乘坐时间隧道去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有点无聊,而那位叫做康桥的女孩又太可爱。” 握着她的手收紧,他目光望着前方。 “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情就这样而已。” 是的,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也就是这样而已。 计程车把他们从广场带到那个有着矮矮围墙,有着四四方方天井的地方,这个地方放着他们的牙刷牙膏拖鞋。 这个地方有提供他们窝在一起的沙发,提供他们吃饭的餐桌、睡觉的床。 推开矮墙的门,周遭静悄悄的,这个时候正是很多人在做着美梦的时间。 幽幽的庭院灯照出他们的影子,这个晚上,康桥才发现原来这个庭院种满了很多漂亮的花和草。 伸手,关闭着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 韩国女孩已经搬走了,现在这个房间就属于他和她了,这个想法让康桥咧开嘴。 --- 凌晨一点四十分,透过低垂的蚊帐,看着蚊帐外的她。 这一刻,他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属于她的领地,如愿以偿把他的衣服放到她的衣柜里,如愿以偿再在她为他倒水时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如愿以偿的分享了她的一半床位。 她刚刚洗了头发,她现在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吹完头发之后她又去倒水,嗯,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倒水了。 霍莲煾很好奇她会磨蹭多久呢,在半个钟头前他和她说“觉不觉今晚像我们的新婚夜。”之后她就开启磨蹭起来。 终于,她来到蚊帐外,他闭上眼睛,窸窸窣窣间她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依偎在他身边,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用她的身体贴他的身体,闭着眼睛感觉到紧紧贴住自己的那副骨骼小小的,脚也小腰也小,脸也小鼻子也小,但有一处地方可不小,现在那处不小的地方状若两团圆球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挤压着他。 真要命,这样下去可不行。 闭着眼睛,用那种状若很疲倦的语气:睡吧。 你现在很困吗?她问他。 不,不不,他一点也不困,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是,透过那层薄薄的蚊帐纱属于她所呈现出来的模样,睡衣领口开得很低,头发按照他的喜好放着的。 嗯,她的头发比任何时候都长,他们每次做的时候她都特别喜欢出汗,被汗水浸透的头发粘在她的皮肤上,把她的皮肤衬托得尤为白皙,白得就像是煮开的鸡蛋拨开那层外壳一样,偏偏嘴唇又红得吓人,她有一个臭毛病,最开始时就喜欢咬着嘴唇,他可不喜欢她那样,他比较喜欢从她嘴唇里吐出一串串的发音,他最喜欢她那个时候从嘴唇里吐出来的:莲煾—— “莲煾。” 见鬼了,靠,真要命。 “莲煾,你现在很困吗?”她低声问着他。 姐姐,我的姐姐,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而且你的身体贴我贴得这么紧,我怎么可能会困?呼出一口气来,用尽全力让鼻腔哼出“嗯。”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哼出来的那个发音一样,她的手挠着他的衣领,她在说话,霍莲煾在脑子里拼命的搜索着,有一句成语可以很好的形容她现在的说话样子。 到底是什么成语呢?眼看那个成语就要从他脑子里蹦出来,又被她的那声“嗯?”拍掉了。 再深深呼出一口气——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成语应该叫做“吐气如兰。” 她吐气如兰着:你不是说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吗? 怎么能?怎么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呢?下一秒间,他翻过身顺势把她压在身下,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小小的,明明比他年长三岁可总是让人觉得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她压坏了,她另外一处地方也小,小到让他每次放进去时总觉得心惊胆战的,她会不会?能不能受得了它?他一动起来她会不会特别的疼?会不会把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可事实上证明他的想法是多余的,她总是朝着他展现出惊人的包容能力。 此时此刻,于他身下的她脸色苍白,苍白着脸的她让他想到数个小时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他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他也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么粗鲁,甚至于对她的眼泪以及眼神透露出来的巨大恐慌视而不见。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情,她和他说莲煾都过去了,说话间她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纤维去触碰属于他已然斗志昂扬的所在。真要命!呼出一口气手伸进她的睡衣裙摆,触碰到时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缩了一缩,她的小姑娘想必是害怕了他?不久前之前他可是对她做了坏事,手离开,亲吻着她的额头,“用手,嗯?”这一晚,她用手帮他解决,庆幸的是他只沾到她的手一点,不过…… ---- 这个天还没有亮透的清晨,康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小偷,源于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她今天很早就起来。 她用了很多力气才抽出被霍莲煾压在身下的那件床单,莲煾少爷是一位多爱干净的人啊,昨晚……想到这里康桥的一张脸发烫这。 昨晚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想床单是不是应该拿去洗的这个问题,可康桥不敢肯定他今天醒来会纠结床单的事情。 五点半,这个时间大家大都在睡觉,这个时候洗衣房应该没有人,如康桥所料洗衣间真的没人,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康桥靠在一边开始打瞌睡,她有点累。 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房东太太近在眼前的脸把康桥吓了一大跳,瞄了洗衣机一眼房东太太表情暧昧“男朋友回来了?” 匆匆忙忙拿着床单离开洗衣房,刚刚晾好衣服身体就悬空而起,正好她累着呢,手搭在了他脖子上,脸埋在他怀里,听着他问她有点愚蠢的问题“为什么要洗床单?” 八点半,康桥不得不提醒窝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触碰她头发的人:我们的海景套房费还没有一点着落。 “那你算算得多少?”他问着,手也不满足于拨弄她的头发,改成从她衣服后面伸了进去,从后面绕到前面来。 十点,霍莲煾拉着康桥的手进入一家二手商店,他们用二十五美元买到了画具颜料,买好颜料之后他们又去花店买了一些玫瑰花。 带着那些东西他们来到金巴兰人潮最多的步行街。 步行街临近海滩,不管从去海滩玩水还是从海滩回来的人都必须经过这条步行街,简单的中餐过后,他们用五十美元租到一个太阳伞摊位。 付完那五十美元之后康桥有点怀疑,霍莲煾能不能在一个下午赚到他们所需要的费用。 海景套房还有从金巴兰到情人谷的费用大约需要一千五美元,也就是说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需要赚到五百美元。 康桥怀疑霍莲煾不仅不能赚到五百美元,甚至于从她身上掏出去一百多美元的成本都没有办法拿回来。 这里也有不少像霍莲煾一样摆摊画画的人,他们生意冷清,画手们都在打瞌睡了。 而且,那些画手们标榜出来的一张肖像画只需要付十美元的价格,这样一来霍莲煾一个下午就需要画五十张肖像画。 看清楚霍莲煾标出来的价格时康桥几乎觉得这人要疯了,五十美元,谁肯付五十美元弄到一张连裱都没有的画像。 “别担心。”霍莲煾手叠在她肩膀上:“我保证在日落之前可以赚到五百美元,但前提是你得按照我要求的那样去做。” 霍莲煾所说的要求是让她戴上太阳帽乖乖坐在太阳伞下,什么话也不要说。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莲煾少爷的摆摊生涯开始。 十分钟过去,他没有接到任何一位客人,围观的人倒是很多,这些围观的人大多是一些年轻女孩,她们的目光大多聚焦在霍莲煾脸上身上,但跃跃欲试的女孩们最终痒痒然离开,这类人差不多都是拿着父母亲赞助的钱来度假的,她们没有多余的钱。 一点左右时间,霍莲煾迎来他的第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还是他主动出击得到的。 那是一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荷兰女人,荷兰女人在回酒店途中被霍莲煾拦住,几句话之后她就来到霍莲煾的摊位前,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霍莲煾就完成了荷兰女人的肖像画。 荷兰女人在付款时表情愉悦,很显然她很满意霍莲煾的画,接过五十美元之后霍莲煾把从花店买到的一支玫瑰花交他亲爱的顾客手上,并且用极为娴熟的荷兰语和女人攀谈了起来。 康桥听不懂荷兰语,但她大约猜到霍莲煾赞美了那位荷兰女人,荷兰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走之前还另外付给霍莲煾五十美元。 这样一来霍莲煾画的一张肖像画就赚到一百美元。 一百美元交到康桥手上,霍莲煾说那女人一看就是很慷慨,不仅慷慨而且兜里有钱,他说话的样子像是一名老辣的投资商。 霍莲煾仅仅用了三个半小时就赚到五百美元,这期间他不仅赚到五百美元还收获几位妙龄女郎的邀请。 五点,妙龄女郎给到霍莲煾手上的几张手机号被丢到垃圾箱里,五百美元交到康桥手上,这一个下午康桥充分理解了什么是空气人的感觉。 --- 她似乎没有因为他凑到的三分之一房费而高兴,反而板着一张脸,不管他怎么逗她都对他不理不睬,最后索性把太阳帽遮挡住她的脸。 那一刻,霍莲煾有点生气,天气太热,过去差不多四个小时时间里他一直在说一些从他朋友们学到的讨好女人的话,那些肉麻的话让他想作呕。 把她脸上的太阳帽丢到沙滩去,抱着胳膊敛着眉头居高临下,冷冷的:康桥。 较为棘手的是,他的那声“康桥”刚刚落下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霍莲煾仔细研究过她流眼泪的样子,眼睛特别的大,眼泪还没有渗透出来眼圈就先红了。 那些含在她眼眶的泪光水水的,盈盈的,让人会忍不住的被吸引住眼光,让人心里会莫名其妙的产生出那样的错觉:她一定在责怪我,一定是我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情。 她流泪时还有一个臭毛病,就喜欢咬紧嘴唇,嘴唇咬得通红通红的使得他总是内心焦躁。 所以,霍莲煾很讨厌康桥流眼泪,她的眼泪总是让他手脚无措。 这会,她又在他面前流眼泪了。 呼出一口气,蹲了下来,手去触她嘴唇,放柔声音:“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随着他的这一放低姿态,她眼眶的眼泪就滴落了下来,滴在他手掌上,一滴下来又出来一滴。 手慌慌张张的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就怕着,那泪水在瞬间领结成冰雪,冻坏了她,或者在她脸上冻出了一个大窟窿。 “别哭,好不好?哭也不是不可以,但每次哭的时候不能去咬嘴唇,要是你咬坏嘴唇了我吻起来破坏美感怎么办?” 他这话不说还好,他这话一说她哭得更凶,眼泪跌落个不停,一边跌落着一边说着:“我就喜欢,我就特别喜欢哭的时候要咬自己的嘴唇,我就喜欢咬坏自己的嘴唇,让你以后吻我的时候找不到美感。” 这话要是换成从任意一个女孩口中说出来霍莲煾一定会非常讨厌,不知好歹且又无理取闹。 可这话是她说的他就自动屏蔽那些,不仅自动屏蔽了他还觉得这话由她口中说出来万分的可爱。 可爱到他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从她眼眶里掉落多少泪,他就用手擦掉她多少颗眼泪。 好不容易,等到她眼眶的泪水都掉落光了,他才敢问她:说看看,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你哭了? 那问话的语气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就生怕着声音一大惹恼了她,到时候她又哭了他该怎么办? 她抿着嘴,眼眸底下有着三分怪责三分气恼三分的伤心。 “莲煾,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比你大三岁?” 这罪名到底是打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来的?而且来得如此的莫名其妙,他对着她耸肩来表达自己的无辜。 她顿脚:“你刚刚回答了那个英国女孩说我是你妹妹?你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更希望我年纪比你小?你回答她话的时候语气可自然了,我觉得你一定在潜意识里嫌弃我年纪比你大。” 真是个傻瓜,平日里头的察言观色,顺藤而上的精灵劲呢? “没有。”他回答着。 这一刻,霍莲煾可一点也不想告诉她他心里的想法,去年在地下电影院被嘲笑他的年龄不够十八岁,而没能给她买一张成人电影票让他接下来很长时间里一直耿耿于怀着。 说耿耿于怀倒不如说是丢脸,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她也跟着那些人笑,就好像他比她小三岁让她很丢脸来着。 那噩梦般的一幕到他满十八岁时才好点。 她似乎还不相信,还想说点什么。 “我连死都愿意陪你了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沉默着,沉默的任凭着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到整片沙滩被夕阳染得金灿灿的。 她说:莲煾陪我看日落吧。 坐在沙滩上,谁也没有说话,落日光芒从他们彼此的脸庞中隐去,退到海面上,变成宛如逐渐收起的折扇,最终最后一缕金色日光消失在天空尽头,整片海滩失去属于它的魔力,变得平凡无比。 暮色沉沉。 侧过脸去—— 她又在流泪了。 他的朋友说女人们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女人们的眼泪往往都来得莫名其妙而匪夷所思。 “怎么了?”他亲吻她的鬓角。 “没什么,日落太美了。”她说着。 看吧,他的朋友说得没错。 回去的路上,她忽然变得凶了起来,她说霍莲煾明天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赚钱了,那些给你画画的人都对你不怀好意。 他只能提醒她他都把那些女人给他的手机号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我不管,明天你找别的方法赚钱。”她又拿她的那双死鱼眼睛盯他了。 举手做投降状:好吧。 刚刚怕他不答应还紧紧绷着的脸瞬间宛如春风化雨。 因为太丢脸霍莲煾只能躲在他们早上光顾的那家二手店门口。 此时此刻,康桥正拿着他们早上买到的画具回到这里,打算把那些画具用较低的价钱卖给二手店的老板。 在她对着那位老板第三次笑时他有点呆不住了,这女人该不会觉得对那位老板嬉皮笑脸的,就可以抬高画具的价钱吧? 第四次她笑时他推开那扇玻璃门。 --- 康桥被霍莲煾拽离开了那家二手店,在暮色苍茫中,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通道上承受着他的吻,那吻可真的是来势汹汹。 离开商场他们去餐厅吃饭,走出餐厅门康桥黑着脸,大手大脚惯了的莲煾少爷看菜单时都不看价格,结果那顿饭花了她两百四十美元,自知道理亏的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背后。 走了小段路之后他问她不叫计程车吗? 计程车?坐计程车的钱都花在吃饭上了,停下脚步,回头,目光恶狠狠的朝着他射去。 他举手:好了,好了,全听你的安排。 举着手绕到她面前来,问木头你要是吃点糖果会不会不生我的气一点? 举着的手缓缓放下,放到她面前,摊开,两只手掌里分别都躺着穿着漂亮外衣的太妃糖。 他说着可爱的话:“当看清楚账单之后,我就想,糟了,木头这下肯定要气坏了,于是我乘服务生不注意时把他们提供的免费糖果一股脑的放到兜里了,我以前从不干这样的事情。” 她自然知道,会一次性缴纳十万文莱元话费的莲煾少爷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不过,就那两条小龙虾就收他们差不多三百美元还是让康桥觉得心疼,于是,继续板着脸瞪他。 嘴里说着:“你也说了,那是免费糖果,不拿白不拿。” 他摆出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冲着她笑缓缓转身。 然后,康桥看到他牛仔裤后面兜里放着一只红色的玫瑰。 “这个可不是免费的,我把餐厅最漂亮的玫瑰花偷走了。” 早已经掩饰不住的欢喜变成了嘴角的笑意,那支玫瑰花拿在手上时她已经笑个不停,手主动的挽住他的手。 推开那堵矮墙的门,那轮月牙儿依然落入到那个大木桶里,随着吹过水面上的微风悠悠荡荡的。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大木桶旁边停下脚步,他紧紧的拥抱着她,语气懊恼:“对不起,我昨晚一定是疯了。” 昨晚?怎么才是昨晚的事情吗?康桥都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伸手回抱着他。 在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下她关上房间门,关上房间门之后是窗户,窗户关上之后是拉帘,拉上窗帘再检查一次阳台的门是不是关好了,确认关好之后再一步步的来到床前,他半靠在床上,目光热烈,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她垂下眼睛。 微微颤抖的手指落在了睡衣的第一颗纽扣上,背心式的睡裙随着纽扣一颗颗的解开滑落在地上。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在一轮一轮转动着,白色蚊帐低低垂落着把她和他仿佛隔在一个朦胧的世界里头。 他的身体叠在了她的身体上,他的脸埋在了她的头发上,自他口中呢喃出的那声“木头”和她的身体一样颤抖着。 此时此刻,气流产生的动力使得烛火的光亮大了一些,烛光把放在一边的小钟照得十分的清楚,看着那束烛光康桥的脸微微泛红,停电发生在他第二次要她的时候,骤然的黑暗让她有点懵,被他弄得分分秒秒在天堂地狱间游走的她还以为那是他大力贯穿所带来的后果,恍恍惚惚间话不经脑子了“莲煾,你要把我撞晕过去了。”他进入越发的大力“晕了没有?”“没有”“那就对了”“可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笨,那是停电了”“啊,停电了,莲煾……”“嘘,停电了更好。”最终在她的要求下他去点了蜡烛。 烛光清清楚楚印在一边的小钟上,正是午夜十二点时间,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呆呆凝望着那束烛光,在这新的一天里他们又要做些什么呢? 在这新的一天里第一要紧的事情是让他去赚到五百美元,赚到五百美元之后她要做一件很大胆的事情,她以前一直拉不下脸来为他做,可现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她之前曾经小小的暗示过,可莲煾少爷似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这让她心里有点的恼火,她就那么没有魅力吗?还是他觉得她的身上的木头属性让他对那件事情兴致缺缺,他不相信她能把他弄得神魂颠倒吗? 不不,其实,那样说是她骗自己的,她只是想把自己能给他的快乐全部都给他,比快乐还要快乐,比快乐更快乐。 做完那件事情之后呢? 想到这里康桥心里一阵黯然,做完那件事情之后她就要偷偷找一个时间去拿安眠药了,那是最容易弄到的药源。 她偷偷给那个人打了电话,那个人让她带上钱到他指定的公园去,两百颗安眠药需要支付三百美元。 新的一天从亲吻他的嘴唇开始,舌尖在他唇瓣舔着,一次没有弄醒他就来第二次,直到他把她含住,她乖乖配合着他,他放开她时,她得意洋洋的冲着他笑:莲煾,我没有刷牙。 这下一直爱干净的人气坏了吧? “我也没有刷牙。”他说。 起床,打开窗户,待会属于金巴兰金色的日出光芒就会把他们的房间塞满,在日光来到房间之前她得把这里打扫干净,大家都是那么过日子的。 把垃圾袋里放在一边,把他昨晚从餐厅偷来的玫瑰花放进了玻璃瓶里,摆放在窗台上,花朵向阳。 站在窗前,康桥伸了一个懒腰。 嗯,早晨肺腑量很足,她大声喊出的“霍莲煾,快起床!”听着好像会掀翻屋顶。 把垃圾袋递给那个不情不愿起床的人,下达命令:去丢垃圾,丢完垃圾去给我排队,我要刷牙洗脸,排队期间不许和别的女孩眉来眼去,排队期间你还要想如何在今天赚到五百美元。 “然后呢?”他没好气问着。 “然后,你才就可以吃到我给你做的早餐。” --- 她给他做早餐的模样是迷人的,围裙的带子环在她腰间,有一种纤腰不盈一握很古典的美感,不过脱掉衣服更好,再好不过。 不,不不,不能再看她了,再看她的话这一天赚不到五百美元会引来她的大发牢骚,霍莲煾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电脑屏幕上。 八点整,她的目光在他脸上上下巡视着,从她的表情上判断,很明显觉得他的话不靠谱,他刚刚告诉她十点时间他会去面试,她倒是相信他可以通过面试。 可她压根不相信他可以在两个钟头赚到五百美元。 他不想把这美好的早晨时间浪费到和她解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放在窗台上的玫瑰花很漂亮,近在眼前的那张脸水嫩嫩的。 这个时候,他更愿意乐意在这样的时间逗逗她。 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九,那一个晚上,她无意间发现了属于他的秘密,其实,那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恼火的事情。 直到现在,那时她的表情印在他脑子里是依然清晰,触到之后时是乍惊乍吓的,呆怔着,她发呆间他也在发呆,下一秒他拉来被单迅速遮挡住,她别开眼睛,然后在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时说了一句“我没有看到,我真的没有看到。” 嘴里说着没有看到的人在接下来的那一次他想要她时死活不让他进去,一直往着床角缩,嘴里说着我要回去我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 最后,他把她逼得退无可退时,从她嘴里可怜兮兮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以前都不敢去看,可不小心看了一下之后,我开始害怕了,它大,一个晚上一次也许还是可以的,可一个晚上要是…次数多了会不会发生意外,嗯?” 发生意外?!会发生什么意外啊?! 那个时候他很想把她丢到窗户去,她让他觉得丢脸,他觉得那块木头简直就是木头,年纪是白长的吗?又傻又笨又蠢的!真不知道那时那颗木头脑袋是怎么想到爬上他的床的。 现在,二零零六年,她二十一,他十八,他想知道二十一岁的她都变聪明了多少。 目光在房间里巡视着,最后落在床单上,问了一句“木头,你今天怎么不洗床单了?” 刹那间,她的脸红透。 他总是能做到把谎话说得就像真话一样,做出一副你没有听清楚吗?那好吧,我再说一遍。 自然,在说第二遍时他需要把说话声音适当提高一点。 第二遍话说完之后,她脸色又红了一些,加上那层之后她的双颊变成了,类似于经过酒精浸泡之后所呈现出来的诱人的红润,他们管这样的状态叫做酡红。 她双颊酡红,把他看得心痒痒的,把“双颊酡红”再加上“纤腰不盈一握”联系在一起就变成了一道诱人的公式。 “双颊酡红”“纤腰不盈一握”=“把她扔到床上去” 当然,得在答案后面加上一个感叹号,他的中文老师说感叹号代表的是一种强烈诉求。 这样美好早晨,他得花很多力气才能去抗拒不被那条诱人的公式牵着尾巴走。 做出十分专注的表情等着她的答案。 很显然,她信以为真了。 “今天不用洗床单。”她低声回答。 “昨晚停电,出汗多。”他说着。 “和出汗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带有一丝丝恼怒。 这个他自然知道,做出一副有很强求知欲的表情:“那和什么有关系?” 表情声音配合得无懈可击,他几乎都可以猜到他的拖油瓶姐姐接下来的答案了,心里数着阿拉伯数字。 在他数着阿拉伯数字时她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宛如怕一不小心听到墙角的模样,环顾四周之后她的脸这才回到他脸上,脸朝着她靠近了一点,然后,垂下了眼帘。 一、二、三—— “你…射我里面了,所以不用换床单。”“你射。在我里面了,所以不用换床单。”她的声音和他心里的声音同步。 他在心里叹气,她的那些小聪明都用在计算他身上了,其余的笨得一塌糊涂。 这个早上霍莲煾做的测试证明,从十九岁到二十一岁这两年期间她没有长多少的智慧,还是又笨又蠢的。 可当天她看在他眼里的笨和蠢到现在已经变成类似于可爱的元素。 --- 这次是服装店,是一家仿正品服装店,康桥心惊胆战付了五十美元买下霍莲煾指定的那套服装。 霍莲煾说他要去面试得穿得像样一点,五十美元的仿冒品穿在霍莲煾身上。 服装店老板看起来很激动,他说霍莲煾把他弄出来的仿制品穿得比真的还更像是真的,那位在语无伦次中还退还给康桥十美元。 退还回来的十美元让康桥心里踏实点。 穿着那套仿冒品他们走出服装店,康桥还在心里怀疑霍莲煾说的话。 在霍莲煾一再和康桥保证不会涉及到身体接触、额外条件、语言挑。逗的三大要则上,两个小时的服务时间就可以赚到五百美元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数个钟头后,康桥坐在保安室的电子屏幕前,眼睛牢牢的盯着闭路电视画面,她得确保霍莲煾有没有被吃豆腐。 在过去的这数个钟头里,他们用三十五分钟时间坐车,十分钟等面试官,五分钟通过面试,漂亮加上会说多国语言让霍莲煾创下了这家俱乐部最短面试时间纪录。 然后他花了三分钟穿上这家俱乐部最高级别服务制服,在俱乐部经理的带领下进入钻石包间。 怕她不放心他还让经理把她带到俱乐部监控房,让她可以时时刻刻盯着钻石包间。 巴厘岛号称是女人们的乐园,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女人兜里放着各种各样无限极的卡,来到这片乐园吃喝玩乐。 经营赌场的高档俱乐部会雇用外形出色的年轻男人为来到他们钻石包间的女人服务,因为他们明白,总是在输钱的女人们看到漂亮男孩时心情会好点。 现在,霍莲煾要做到的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面带微笑站在某位女人身边,给她提供茶水服务。 即使保安室的工作人员提醒康桥出入钻石包间的女人们大都见过世面,这样的女人一般很有素质,可康桥还是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 穿着黑色修身制服,头上涂着发胶的霍莲煾太诱人了,那几位号称见过大世面的女人的目光往霍莲煾身上的次数太频繁了,从脸蛋往下一直往下到脚趾头,再从脚趾头再往上,最终停在他小腹上。 霍莲煾因为每天有晨泳的习惯他身材保持得很好,修长笔直舒展。 那么好的身材再加上精致的五官以及漂亮的眼睛色泽,让坐在屏幕前的她都想撕开他的那身西装,用挑。逗的语气和他说:“嘿,帅哥,你还是不穿衣服更好!” 太气人了,霍莲煾的服务对象又在指使他了,头发染成酒红色的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让霍莲煾给她倒酒,果然在她去接酒杯时手指就往着霍莲煾手去,庆幸的是,霍莲煾很巧妙的利用换餐巾避开了。 终于,如坐针毡的两个小时过去了。 --- 如霍莲煾所猜想的那样她一脸不高兴,一脸不高兴的接过他交到她手上的五百美元,离开俱乐部时她还是一脸闷闷不乐,于是他和她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就不出现在这里。” 她开始歪着头想。 她歪着头想事情的模样配上她纠结的表情很可爱,就像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坐在自家台阶上,随随便便从一边折下一朵玫瑰花,一边扯下玫瑰花瓣一边碎碎念着:妈妈留给弟弟的点心我吃还是不吃?吃?还是不吃?吃?还是不吃? 最后留下的花瓣昭示着:不能吃! 那好吧,她闷闷不乐离开台阶。 眨眼间,那个台阶上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用闷闷不乐的声音告诉他:不用,你明天还是来这里吧,反正他们又没有占到你的便宜。 说完之后她似乎觉得也许应该犒赏一下他。 他低下头,她的唇触碰了他的脸颊,亲完成之后她说:“莲煾,你明天也要和今天一样,手都不许让她们摸到一下。” 明明上一秒语气还带有着那么一点点雀跃,下一秒间又迅速老大不高兴了起来:“莲煾,我讨厌她们盯着你的脸瞧,你明天得把你的脸弄难看一点。” 过去差不多一分钟里都是她一个人在自问自答,给自己设置障碍又给自己排除障碍。 接着,她朝着他伸出手,用一种很霸道的方式让他交出俱乐部经理额外付给他的一百美元车马费。 上交了车马费之后,他们站在那个广场上,此时为午后三点钟左右时间。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他问她。 她抬头,看着天空。 她说:莲煾,天可真蓝。 南太平洋的海水把这座岛屿城市的天空衬托得格外湛蓝。 在她抬头仰望天空说天可真蓝时他觉得她的模样美好,美好到他想吻她的嘴唇。 刚刚在俱乐部时他给了她一块抹茶点心,他猜如果现在吻她的话也许可以尝到一点抹茶味道。 最终,他把残留在她口腔的抹茶味道吮得一丁点都不剩。 她用被他吻得发肿的嘴唇开口说话:莲煾,我们要花掉那一百美元。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那一百美元可以让他们在广场附近租下一个旅馆房间,外婆曾经和他说过“在旅途中,男人更趋向于把钱放在干一点实质性的事情上,而女人更趋向于把钱花在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上。” 事实证明,外婆的话是对的。 她用那一百美元在黄金地段租下双人太阳椅,因为太阳椅主人提供了看起来不是很新鲜的椰子,她表现得就像是搬走了主人家小块奶酪的小老鼠一样乐不可支,嘴里坚称他们那是赚到了。 好吧,她在说那些话也很可爱,可爱到他都在心里认同了她赚到的理念。 躺在太阳椅上,交叠着双脚,双脚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头顶上是淡蓝色天空,天空有朵朵白色浮云。 浮云随着风变幻成各种各样的事物形象,这一个瞬间像马,下一个瞬间像鱼,再下一个瞬间像向日葵。 这片海岛是那种典型的潮汐气候,当退潮时风就开始变小。 浮在空中的那两朵浮云定额成了男孩女孩的侧脸,那两张脸隔着差不多五公分距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们很像是想亲吻彼此,但头上又像是被谁的手死死的按住。 沉默了有些时间人叫着他的名字。 “莲煾。” 她现在叫的这声“莲煾”语气甜腻,具体甜到什么程度呢? 甜到就像是一团发酵体,你不知道这团发酵体是什么?你只知道它们形成一股力量在你的身体迅速扩张开来,瞬间瓦解你所有的思想,那些强悍的、理智的、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就想一股脑统统答应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通常,她用这样的甜腻语气叫他都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有什么关系呢? 她手指着天边形状像男孩和女孩侧脸的两朵云:如果十分钟里那两朵云能接上吻的话…… 说完之后她瞅这他,还来这一套? 无可奈何的把脸凑上去,一般一些较为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用采用耳语。 听清楚她的话时霍莲煾反射性的想到了康纳那张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脸,当然那张脸也有抬不起头来的时候,让康纳抬不起头来的是他的前女友凯瑟琳在康纳和凯瑟琳分手的五分钟之后,他们的分手原因人尽皆知,康纳因为一时间的控制不住,结果一股脑的射。得凯瑟琳满口都是。 --- 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吗?否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表示,她的同学们不仅一次表示她们的男友们最爱这个了。 疑惑间康桥去观察霍莲煾,此时此刻霍莲煾所表现出来的俨然是没有听清楚她刚刚说的话的模样。 他问她能不能再说一遍。 天!这个人!他知道刚刚的那句话她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在他的注目下她蠕动着嘴唇,可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算了,霍莲煾,你的运气就只能那样。 越看眼前的这张脸康桥越为的恼火,从太阳椅上站了起来,再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之后离开。 海边有很多经营冷饮的迷你小屋,康桥半靠在迷你小屋的柜台上,手里拿着绿豆雪糕,这个时候她是有点兴致缺缺,霍莲煾朝着她走过来时康桥别开脸。 霍莲煾在她身边坐下,康桥假装一边欣赏海景,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雪糕,霍莲煾在和她说话,她用类似于“嗯”“哦”这样的简单发音在表示出她听见了。 渐渐的,耳边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道温热的气息。 侧过脸去,几乎在康桥触及霍莲煾的眼睛时他迅速避开她的目光,他的目光转到了海平面。 此时此刻霍莲煾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绯色,那层绯色在渐渐的扩散着,之后蔓延到他的耳根。 “霍……” 还没有等康桥把霍莲煾的名字叫全,她的手就被扯住。 再之后她被动跟着霍莲煾往沙滩跑,手里的雪糕掉落在地上,裙子被海风鼓得像一朵绣球花,用一种近乎滚下的速度一直往着海浪那边。 最终,他们的脚腕触到了海浪。 康桥二十一岁这一年,她见证了霍莲煾为她做的第二件傻事。 第一件傻事是他答应她陪死,第二件傻事是他企图用吹气的方式让凝固在半空中让两朵云彩靠近。 这个混蛋,原来她刚刚说的话他都听清楚了!听清楚了还那样,抬起脚,想踢他,抬起的脚到半空中垂落了下来。 莲煾少爷有点傻呢,怎么可能单凭他的几口气就能让两朵云粘在一起,不过他的行为让她很心动。 真的很心动。 抱着胳膊,站在霍莲煾的背后,等待着,康桥从小就还海边长大,熟悉一切潮汐气候,等开始涨潮了,就起风了。 海水没上了他们脚腕,起风了,风形成了包围圈,天边的两朵云被风推送着,终于,男孩吻到女孩了,这一切就发生在十分钟里。 他傻乎乎回头,嘴里说着不可思议,嘴里说着这是上帝一次伟大的助攻。 看着他她笑而不语,他把她拥进怀里,嘴里说着:要是一不小心变成你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你也不许甩了我。 “好!”她的回答干脆利索。 这是一家靠近海滨的旅馆房间,从摆设灯光墙纸乃至一些小道具无不在昭示着,这是一间什么样性质的房间,从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康桥就害怕了,害怕导致于她身体僵立。 拉着她手的人似乎也意识到她的害怕,在她耳边低语:“不做那样的事情你在我心里也是可爱的。”“要不?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离开这里?那一刻康桥有点心动,那点心动蔓延到她的脚上,脚步刚刚想移动眼睛触及到他的脸,那张脸可真年轻。 朝着他笑,心里有多伤感笑容就有多么妩媚。 “莲煾,我觉得我还能更加可爱一点。” 一定要在这个世界变成灰烬之前的最后一刻,烙印在他脑海里关于她的模样是可爱的,笑容加深,一边笑着目光一边往着他的小腹下面那块:“莲煾,我吃雪糕的模样很可爱对吧?” 她的话让他表情变得就像是偷偷作弊被逮到的好学生。 这会儿,他似乎被她言语间的大胆所吓到了,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你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据说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站着,我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我听说站着的时候较为能体现美感,坐着时比较有持久性。” 她的话惹来了他恼怒的警告:木头!你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把你丢到窗户去。 这话好像变成莲煾少爷的口头禅了,康桥在心里偷偷朝着他竖起中指。 几句话之后,他们的身份好像发生了调换,紧张的人是他,比较不紧张的人是她,不行,她现在还不够放松,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他心里更加的可爱。 一步步的往她靠近,在他的注目下手搁在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低哼:莲煾,我去刷牙。 “刷……刷牙做什么?” 刷牙做什么啊?于是她告知了他答案:“我刚刚吃了绿豆雪糕,我怕你不喜欢,莲煾,你喜欢什么牙膏味?希望这里能有薄荷牙膏。” 他咬牙切齿:木头! --- 第三次,霍莲煾敲响浴室门,和前两次一样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门板:“你走开。” 此时此刻,霍莲煾觉得丢脸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关键的时候他拉开了她,然后,较为悲剧的是……最后还是没有控制好,把她弄得满脸都是了。 再之后她就躲到浴室去了,他听到了她低低的哭泣声音,不管他怎么哄她她就是不愿意打开浴室的门。 哭泣声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他第四次敲门没有得到应答之后,霍莲煾用一把椅子砸碎了浴室的玻璃门。 所有的不耐烦在她那双哭红的眼睛中烟消云散,在他砸开浴室门的那一刻她停止了哭泣,瞪大着眼睛看他。 在他的手想起触摸她的脸时她见鬼般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就想朝着淋浴处那里去,他抱住了她。 “我的拖油瓶姐姐都在哭些什么呢?嗯?”“莲煾,我原本想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已经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虽然技术惨不忍睹,虽然还几次牙齿刮擦到,虽然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抱着做做样子的姿态,可还是把他逗得想骂街,想飙垃圾话分分秒秒想射。 “莲煾。”她推开他,往后退一步:“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吗?” 她现在看起来是有点糟糕,她大约就只关注她的脸了,他猜如果让她知道她头发也粘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哭得更凶。 这是一班临近午夜的班车,他和她坐在后车座上,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再一次问了她那个蠢问题:莲煾,你真觉得我那样还可爱吗? “是的,可爱。”他亲吻着她的鬓角。 而且,可爱至极。 在过去的这四个小时里,他花了半个钟头时间说服她在他眼里是可爱的。 每样每样都可爱,当然也包括她嘴里说的“你不觉得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就像是脸被浇上一层冰淇淋酱”的时刻也可爱。 他帮洗头发,洗完头发之后是一起洗澡,在洗澡期间她还把她抱上了流理台,在她半推半就下亲吻了她的小姑娘以示公平,以示他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然后他们偷偷从阳台溜走,因为她说了,她现在没有多余的钱赔偿被砸坏的浴室门。 --- 车子经过那片广场,广场上的钟昭示着,午夜即将来临,当十二点钟声响起时,属于他和她的旅程就只剩下了二十四个小时。 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的旅程就结束了,随着越缩越短的时间康桥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脆弱了。 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 在那个旅馆房间为什么会哭呢?眼泪总是来得如此的轻易。 用眼泪来掩饰那份慌张,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他们的旅程被越缩越短,她开始害怕,害怕他真的会陪她走完最后的时光,也害怕着他到最后会后悔。 车窗外,长街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在倒退着。 开口问:莲煾,你真的觉得我那样还可爱吗? 他叹气:你这都是第几次问我了。 此时此刻,康桥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不和她一样语无伦次呢?为什么他从表情乃至说话语气都显得和平常一样呢?就好像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似的。 他之前是在哄她吗? 这个想法使得她的眼泪好像又要出来了,康桥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遏制住即将漫上的泪光。 她真的不能再流眼泪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她。 康桥闭着嘴,她觉得她要是再开口说话的话说不定又会问出“莲煾,你真的觉得我那样还觉得可爱吗?” 小会时间过去,他问她:木头想我为你做什么事情吗? 这是一个好的问题。 扳着手指头:我想和你在沙滩上跳舞,我想和你看日出。 属于他们最后的一次日出。 当夜幕来到时,他们会离开这片海滩,她拿到了安眠药,她买了从金巴来前往情人谷的最后一班车车票,她也定到了四季酒店的海景房,接线员还特意告诉她从阳台上可以看到满天繁星。 那就好。 --- 日出的光芒落在她和他的脸上,把那两张脸照得十分亮堂,他们的目光久久的凝望着从海上生出来的金色光芒。 离开海滩时她频频往回望,目光落在他和她昨晚留下的那些脚印上,他的脚印大一点,她的脚印小一点,很快的海水就会淹没他们的脚印,当海水把那片沙滩变得平滑时,又会有人在上面留下新的脚印,如此周而复始着。 可那些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明天的日出,新的脚印。 经过那家商店时,她停在橱窗前,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橱窗模特身上的桃红色披肩,他和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推开商店门,他脱下手表,从商店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条桃红色的披肩,他们沿着那条路走进入了金巴兰最顶级的俱乐部。 两个小时之后他把五百美元连同一百美元的车马费交到她手上,此时的日头偏西一点点,正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时间,他问她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垫起脚,她在他耳边一阵耳语,三点,他们进入了附近的便利酒店,她不着片缕的于他的身下,一边摆动着身体一边拼命的吻他,就仿佛害怕着从此以后她再也吻不到他了,身下的那具身体在他的抽。动中不停扭动着,汹涌的情潮使得她全身变成一种粉粉的红,那层粉粉的红被薄薄的汗水覆盖着,在酒红色的床单上宛如初初来到这样世界上的小小生物,他看着她,眼睛都不想眨一下,看着她因为承受不了而流泪,看着她因为他的故意逗弄而向他哀哀求饶,他看着她,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眨一下眼睛,就仿佛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她似的。 五点半时间,他们离开便利酒店,在酒店门口他们拦下一辆计程车,二十分钟之后,计程车把他们带到车站。 下车,他和她脚步都显得有点漫。 这一天,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着的,有很多次她偷偷的去观察他,在她没有看他时候他偶尔也会去注视她。 最终他们的脚带着他们来到那辆车身印有情人谷最著名的景点乌鲁瓦断崖的大巴车前。 她的目光盯着车站墙上的电子表,迟迟不肯上车,他在一边安静的瞅着她。 她低低的问:莲煾,你现在后悔来得及。 他拉着她的手上车。 大巴车在夜幕中离开了那片金山的海滩。 坐在车上的他们面容平静,和一般情侣无异。 那一刻,他和她都不知道死亡到底拥有这一张什么样的脸孔。 人们传说着死亡有两张脸,当你对死亡不存在惧怕时它会让你看到它温柔的模样,当你对死亡存在惧怕时他会让你看到它最狰狞的一面。 --- 乌鲁瓦断崖是情人谷的标志性景点,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对因为在身份差异而得不到祝福的青年男女选择从乌鲁瓦断崖上双双跃入深海结束自己的生命,从此之后,乌鲁瓦断崖就成为了见证忠贞爱情的神圣之地,每年都有因为得不到祝福而来到情人谷的男女,他们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在一起。 根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约有十对以上的情侣来到情人谷殉情,这些情侣的年纪有百分之九十的都在二十五岁以下,有一半以上的情侣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拿着他们的护照离开。 选择拿着护照离开的情侣们一些人给出“我祖国的球队还没有夺得世界杯我不甘心。”“没有人帮照顾我心爱的宠物狗。”“我朋友之前和我借了钱没有还给我,我怎么想都不想便宜那小子。”“我刚刚知道我喜欢的歌手下个月要到我们的城市来开演唱会,我觉得我也许看完演唱会之后再来。”等等等这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说出这些理由的大多是来自西方的情侣,这些理由也就仅限于听听而已,为什么会在最后时刻退缩他们心知肚明。 相较于西方人,东方人就显得含蓄许多,大多人选择以沉默对待,他们也有人会在沉默中说出“我舍不得我的家人朋友”,“我忽然意识到用死来解决问题是一种很懦弱的行为。”“我怕死。” 最为残酷的一种说法就是: “我……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他。” 二零零六年夏天,印尼警方接到一通报警电话,接到电话的时间为凌晨一点,电话来自于距离警察局五公里外的四季酒店。 打电话的人为年轻男声,年轻男人除了声音微弱之外倒也思绪清楚,在电话中他告知他们需要帮助。 他们,也就是说不仅是他一个人了,挂断电话之后温妮按照年轻男人所要求的迅速联系当地医院。 当晚在警察局执勤的人不多,温妮是赶往四季酒店的三位执勤人员之一,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他们打开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给温妮的感觉就是安静,房间周遭一切完好无损。 房间门口男式球鞋和女式球鞋紧紧挨在一起,白色的地毯上放着鲜花和酒杯,地毯对面是嵌在墙上的电视,电视画面定额在一组色彩鲜艳的图像上,在瓢泼大雨中有两位孩子在亲吻着各自的嘴唇,他们手里共同握着一个魔方。 房间窗户紧闭,唯一的通风口来自于连接房间和阳台的那扇门,遮挡住阳台上的门帘是浅蓝色的,夜风从门帘的裂口渗透了进来,挑起门帘的一角。 透过那一角是墨蓝色的夜空和海洋,依稀间可以透过夜空看到星光,星光落入到了海面上,魅惑迷幻。 下意识间进入这个房间的三个人连同带着他们进来的酒店经理都不约而同的放慢脚步。 温妮撩开门帘,第一眼跃入她眼中的是乳白色阳台。 乳白色阳台围栏变靠着一位年轻男孩,紧闭双眼的男孩在那一帘夜幕的衬托下宛如从海底里爬到人类阳台的深海精灵,深海精灵的表情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温妮觉得在男孩在没有闭上眼睛之前一定长时间在注视着一个地方,处于某种本能—— 然后,她看到了背靠在阳台墙上眼睛紧闭着年轻女孩,年轻女孩身上围着桃红色的披肩。 那件桃红色披肩更是把女孩原本苍白的脸衬托得更为的死白,比阳台的乳白色还要白上一层。 相比女孩男孩的脸色还要好一点。 在温妮进入酒店房间不到一分钟之后,医护人员迅速赶到,他们分别把男孩和女孩抬上担架。 温妮站在阳台门旁边,放着女孩的担架从她身边经过,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女孩的手从担架上滑落了下来触到温妮的手。 女孩的指尖冰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使得温妮下意识的去抓住那双冰冷的手。 整个房间的灯全部被打开,天花板的灯光、壁灯的灯光、台灯的灯光构造出了琉璃色的光芒,那些光芒铺在女孩脸上。 在温妮手抓住女孩手的瞬间她看到从女孩眼角处垂落的泪珠。 救护车在夜幕中绝尘而去。 次日早上从医院传来消息,昨晚从四季酒店送到医院的那对年轻男女的男孩在被送进医院的三个小时之后就脱离了危险,而女孩还在抢救当中。 傍晚时间,从医院再次传来了消息,女孩也脱离了危险但目前仍处于昏迷当中。 从医院蹲点回来的费萨尔告诉温妮女孩服用的安眠药量比起男孩的安眠药药量还要多上一倍,如果再晚上一分钟的话女孩肯定是救不活了。 三天之后,费萨尔整理了他从医院录到的口供之后,把他们第九百三十八次执行任务备注为:殉情失败。 那对在四季酒店殉情失败的年轻男女男孩名字叫做霍莲煾,女孩名字叫做康桥。 又要有一对来到巴厘岛殉情的情侣拿着他们的护照离开了。 当然,在情人谷也有一些情侣到最后坚守住了他们的爱情,实现了美好的愿望: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温妮记得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这里的渔民在乌鲁瓦海域附近打捞到了双双捆绑在一起的男女尸体。 那对男女在遗书上写着:我们很幸福,因为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从那对男女的身上温妮觉得他们也许现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幸福。 而关于那些来到巴厘岛殉情不成功拿着护照离开的情侣们呢—— 作为警察局资质最老的费萨尔最为发言权“他们回去肯定分手。” 费萨尔曾经在雅加达机场遇到一位殉情不成功的女人,那女人似乎不愿意回想在情人谷发生的事情,女人更愿意和费萨尔谈论她现在的生活,现在的丈夫和孩子。 至于当初那个她连生命都原因舍弃的男人,女人就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经不大记得他的样子了。” 听完费萨尔的话温妮想四季酒店的那对男女最后的结果大约也是如此的吧? 这样的想法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得到印证,那是一个周末,温妮定居新加坡的阿姨到巴厘岛来度假,在阿姨的笔电中温妮看到了这样的一组图片。 那些图片是温妮的阿姨在婚礼现场所拍摄的,在这场婚礼上她作为一名嘉宾出席,最后的集体合照中温妮发现那位新娘看起来有点面熟。 当知道新娘的名字时温妮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出现在照片上的新娘赫然是发生在四季酒店殉情不成功事件的女主角。 当晚,温妮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当天,他们进入那个房间时定额在电视屏幕上的影像时曾经风靡一时的法国电影《两小无猜》。 两小无猜的电影男主角名字叫做朱利安,女主角名字叫做苏菲。 电影有一段很经典的台词。 朱利安:有几件事情,你没有叫我做我也会说敢。 苏菲:比如? 朱利安:吃蚂蚁、辱骂失业者、像疯子一样去爱你。 亲爱的男孩,你读懂了她对你的爱,她想要的爱了吗? ---------------------纯真年代。终---------------------- ☆、第110章 十大瞬间。番(2006-2014) 属于霍莲煾最无地自容的瞬间发生在巴厘岛。 新的那一缕呼吸伴随着来自于混沌世界里凿出的清醒意识让他知道:自己从那趟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列车中临阵脱逃了。 而且,脱逃成功! 另外一个人呢? 正午,那位医生告诉他一些话: 为什么他可以很快醒来,而另外一个人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为什么他可以在那个时候从阳台移动到房间里打电话,为什么在打电话时他的思绪清楚,打完电话之后他还有力气回到阳台那边。 “你朋友服用的安眠药药量比你多出一倍。” 原谅他,那杯混有安眠药的酒到现在还让他头脑不是很好使,他有点听不懂医生的话。 于是,那位医生换了另外一种说法:“比方说,在规定时间里你们如果没有得到救援的话,你朋友所服用的安眠药数量回导致她直接死亡,而你所服用的安眠药数量仅仅会让你陷入昏迷。” 充斥在这个白色房空间正午的阳光也让霍莲煾头晕脑胀的,让他老是听不大明白那位医生的话。 最后,医生叹着气说出:“我猜,你的那位朋友并不想让你死,而她自己抱了必死的决心。” 早就应该这样说了,这样听起来就易懂多了。 霍莲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她面前的,他坐在她床前,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白衣天使们和他说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对吧?白衣天使们还说了,如果在今天十二点之前她还没有醒来的话,那么……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着,他开始不敢去看她白色的脸,他就只敢看她的手,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他开始和她说话。 说“木头你外婆死了,你妈妈死了,你弟弟也死了,如果连你也死了的话你们家就没人了,以后我会把你妈妈你弟弟的骨灰送回你们老家去,我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说“木头,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情,虽然那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我猜你妈妈的死和我爸爸脱不了关系,如果你死了的话,现在这一切就变成了你要把霍正楷的儿子拉下水,结果自己却溺水而死,这样听起来很亏对吧?” 她醒来时间为深夜十一点十三分。 那时,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无意间他侧过脸去就看到她在看他,那一刻霍莲煾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下意识叫出一声“木头。” 回过神来又说了一句“我吵到你了吗?” 再回过神来时他把脸埋在她的手掌上。 然后,他说“木头,我想,另外一个世界并不欢迎我们。” 她似乎在专注的听着他说话。 脸从她手掌离开,她还在看着他呢,大得离谱的眼睛此时此刻更像死鱼眼了,木讷,无神。 伸手,触了触她脸颊。 说:“医生都告诉我了,他说我服用的安眠药药量比你少一半,你可真傻。” 目光离开她的脸回到她手上,淡淡的说着:“我想我应该要谢谢那位帮忙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服务生。” 要制造出类似于酒店服务生及时发现他们的房客自杀这样事情对于他来说不难。 顿了顿,继续说: “不然,你死了,我活着,那该多丢脸。” 这是也属于霍莲煾式的虚伪。 “木头,你可把我吓坏了,你……” 然后,她叫他“莲煾。” 即使她的声音虚弱得就像是蚊子一般,可他还是听清楚了,听得清清楚楚。 “莲煾,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瞬间,他的心宛如来到冰河世纪。 直起腰,朝着她笑,僵硬的手指去触摸她的脸:“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医生让我呆在这里,我现在应该遵守医生的话,在你醒来时马上通知他们。” 我的拖油瓶姐姐,你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现在我得去叫医生了。 僵硬的不仅是手还有脚,站在门口处回头看,她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一边的仪器显示着她的体温在逐渐回升。 这是好事情。 打开门。 医生擦着他的肩膀推开那扇门。 那扇门重新关上时霍莲煾走在医院长廊上,午夜的长廊十分安静,那道声线小小的,细细听十分的哀伤。 小小的声线在问着他:莲煾,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其实霍莲煾也不知道,他也不明白。 恐惧?不甘愿?还是…… 还是还没有准备好? 也许都有那么一点点吧? 他只记得最后时刻属于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组数字:十八、二十一! 那是一串年轻的数字,就是这一组数字驱使着他拨通了那通电话。 巧的是在他拨打那通电话时她是有意识。 她知道他打了那通电话。 随着逐渐加快的脚步那小小的声音逐渐加强,最后带着宛如可以穿透玻璃、墙壁、时空的力量:“莲煾,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捂住耳朵,他拔腿就逃。 让霍莲煾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那一逃就从巴厘岛逃到了纽约。 那个黄昏,他站在他纽约家的家门口,黛西给他开的门,黛西是他小时候的保姆,一直负责打理他的日常生活。 “回来了。”黛西一如既往的和他打招呼,亲切又不乏分寸。 这个时候,霍莲煾想起因为走得太急,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现在黛西包括他的朋友们还以为他一直呆在迈阿密,他偶尔会干点那样的事情,关掉手机去很远的地方。 在楼梯口时,霍莲煾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表情怯怯的看着他。 文秀清? 为什么文秀清还在这里?他记得在他离开迈阿密之前曾经和她简单的打过招呼。 “你回来了?”文秀清和黛西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淡淡的应答着走上楼梯,他现在所需要的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这样一来才会有精神。 至于文秀清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 --- 属于霍莲煾最绝望的瞬间发生在波士顿。 那是一个晚上,霍莲煾包里放着外公的亲笔签名信,和那一封签名信放在一起的还有若干名人的签名文件,这些名人的身份在社会上有极强的公信力,他们之中有心理学者、有人际专家、有大学教授。 这几天,他从这个城市飞另外一座城市都是为了拿到这些签名文件,他都累到站着可以睡觉了。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个环节,那就是律师人选。 霍莲煾一到波士顿就和韦德律师行取得联系,这个律师行有全美有最擅长打人际关系、家族纠纷的律师。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明天早上他们会在律师所的VIP间会面。 推开酒店房间门时他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到来电显示,霍莲煾下意识间敛起眉头,那时,他心里是复杂的,他得承认,关于把电话打到他手机里的这个人,他此时此刻的心里是愧疚的。 接起电话,用比较和气的声音。 “爸爸。” 电话彼端的声音带着激奋: “康桥回来了!” 那个名字使得霍莲煾的精神一下子高度集中起来。 “莲煾,康桥愿意回来了。” 那一刻,他心砰砰跳着,侧耳,倾听。 “莲煾,康桥结婚了。” 那个瞬间,无线电也许受到了强烈的干扰,然后发出了垂死挣扎的那一声:吱—— 那声直接刺入他的耳膜。 脑子瞬间空白。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半空中抖动着,轻轻的:爸爸,刚刚电话出了点问题,你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电话受到干扰?没有啊,我这里清清楚楚。” 老人家,不要再说废话了! 这次电话呈现出一种宛如坟场才能缔造出来的死寂,在种死寂般的氛围中那个声音、以及说话内容清清楚楚的呈现了出来。 握着电话的手垂落。 此时,属于之前电话电波制造出的那声刺耳的声响开始形成力气强大的破坏能力,他的耳朵脑子里宛如有无数蜜蜂。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手掌心开始发烫,那是手机所传达出来的温度,他的爸爸还在电话里头喋喋不休着。 也对,平常他不大爱和他说话,这下,他非得逮住他说个不停了。 恐怕,霍先生在打这通电话之前一定想不到,他着力培养的继承人背着他正打算和他干脱离父子关系的勾当吧? 霍莲煾觉得此时此刻站在波士顿的他无不的蠢。 那块木头结婚了! 哦,对了,他还不知道新郎是谁呢? 拿起电话。 数分钟之后霍莲煾挂断电话。 在挂断电话之前他还很冷静的说了一句。 “爸爸,您代替我向她传达我的祝福!” 一字一句。 “年年有余,幸福美满。” 那边传来了无奈的叹气声:莲煾,你又用错…… 挂断电话! 霍莲煾无比相信着,他那亲爱的父亲一定会把他的话传达给康桥,说话语气一定带着满满的讨好,坏人们偶尔也会有愧疚感。 当然,他给他继女的嫁妆一定是异常丰富的,除了感情之外他在钱财这方面一向大方得很。 只是,霍先生一定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亲生儿子和他的继女在暗地里就勾搭上了,他们还弄出了一出到巴厘岛殉情的闹剧。 此时此刻,霍莲煾无比同情起那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先生,他看起来有点傻对吧?不不,比他更傻的人是他。 是他,霍莲煾! 最聪明、最绝情的是康桥。 手掌心传来的刺痛使得他低下头,现在的手机质量真的不行,他就只是稍稍用力一点,就裂开成这样子。 这样的烂质产品不要也罢! 紧握着那支已经严重变形的手机,打开窗户,手机狠狠的朝着窗外扔出去,手机和着他的声音一起穿过窗框:“不就是打了那通电话吗?不就是当了一回逃兵吗?不就是害怕死吗?” 身体贴着墙,手抱着头,低低的,怕被谁听到似的。 说出: “不就是舍不得你死吗?” 披着桃红色披肩的她不知道有多可爱。 如何知道她会嫁给韩棕,当时倒不如让她死在巴厘岛。 凌晨时间,霍莲煾离波士顿。 第二天晚上,他出席了一年一度“小名流们”的时尚派对。 再过几天之后,关于康桥和韩棕的结婚经过听到霍莲煾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据说那两个人是闪婚。 那时,霍莲煾觉得,说不定康桥就像是幼年时被他捡到的那条流浪狗,他以为自己会记住它很久,但实际上就几个夜晚的时间他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 日子一天天流逝着,偶尔他的朋友们会小心翼翼的试探“霍莲煾,你最近怎么了?” 真是大题小做的家伙们,他还能怎么了,他现在很好,他现在再好不过。 然后,那个晚上,黛西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莲煾,你最近很不对劲,莲煾,你是不是生病了?” 看来他的黛西阿姨是老了,老了眼神就不好使了。 这一个周末,霍莲煾去参加一场婚礼,电信业巨头的长女和建筑业长子的世纪婚礼。 自懂事以来霍莲煾没少参加过婚礼,数起来应该不下十次,那数十场婚礼大致给人的印象是:排场、做作、没完没了的礼仪、没完没了的炫耀、没完没了的虚假祝福,没完没了的新娘新郎亲吻。 让霍莲煾难以理解的是,这场婚礼却让他坐如针毡,明明这是一场极具模式化的婚礼,在这场婚礼中他依稀可以听到类似于“新郎和新娘各自的情。人也来参加婚礼。”这样一些习以为常的窃窃私语。 婚礼来到交换戒指的环节,霍莲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他现在可是最前排的嘉宾,得摆摆样子。 平常这个环节,一般霍莲煾都不会用心去听神父们千遍一律的结婚致辞,可,这一刻,从神父口中念出来的却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却重重的砸在他心上。 新人开始宣誓: 我愿意她/他成为我的妻子/丈夫,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知道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没有去注意教堂里的任何一张脸,脚步往着教堂门口的那道光走去。 当晚,苹果城迎来了二零零六年的初雪。 原来夏天已经过去了,原来秋天已经过去了,原来冬天已经来临了。 站在窗前,透过窗户去看那些小片小片的雪花,下午的那场婚礼以及这场雪仿佛把他困在了某一个空间里。 在这个空间里氧气稀薄,让他呼吸困难。 一个人怎么可以失去呼吸呢? 在呼吸极度不畅通时他一不小心又想起了那些毒。贩子编出来歌谣“只要你打开门左拐又或者右拐就可以买到让你获得快乐的东西。” 霍莲煾想起了之前他好像在家里放了点,那可是上等的产品,黄金比例。 打开书房的门。 把书房灯光调得极为幽暗,拿出那个金色的盒子,这盒子里的东西可以帮助他从那个空气稀薄的空间解脱出来,还可以…… 还可以帮助他忘记那个已经和别的男人结婚的女人。 怎么?打开盒子的手会有点抖? 皱眉,在心里大声的叱喝着骤然灌入他耳边的那个声音:嘿,给我闭嘴! 那个声音无视他的警告,带着特属于她的那股倔强劲,唠叨个不停“莲煾,你答应过我不碰大。麻的。” 我说,木头,不要再和我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 “莲煾,你答应我不碰大麻的。” 嘿,嘿嘿,你有完没完?! “莲煾,你答应我不碰大麻的。” 真是的,我说…… “莲煾,你答应我不碰大麻的。” 烦死了,烦死了! 手里紧紧握住那个金色盒子,狠狠往下摔,用尽所有力气,开口:“我的姐姐,现在你嫁人了,你要搞清楚你已经嫁人了!” 她已经嫁人了,康桥已经嫁给韩棕了!! 书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杂乱无章,愤怒如狂风暴雨。 最终,在宛如世界末日的场景中他跌坐在地板上。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他左手边的白色盒子上。 那是他的游泳教练给他的,类似于注射液的东西,它可以起到缓解肌肉,精神放松的作用。 伸手,打开那个白色的盒子。 那个瞬间,霍莲煾想: 如果知道她会嫁给韩棕的话,那时,就应该和她一起死在巴厘岛。 ☆、第111章 十大瞬间。番(2006-2014) 属于霍莲煾最诡异的瞬间发生在某天醒来的那个早上。 这个早上,某种光芒落在他的眼皮上,那光芒说不上有多刺眼但感觉很奇异,睁开眼睛,这是他纽约会所的专用房间,房间处于第六十一层楼上。 昨晚睡觉之前他忘了拉窗帘,此时此刻,天光从东边的落地窗大片大片的钻了进来,其中,落与他眼皮的那道光别具一格。 稍微移动身体,那道光来了他的鼻梁上,在他眼前晃悠着。 别具一格的光源来自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水晶吊灯的光却来自于他手指上的那个金属玩意。 窗外的光、水晶吊灯的光、戴在他无名指上的金属玩意的光经过空间折射形成了一个几何图形。 缓缓的,伸出手,手伸到了眼前,再缓缓展开手指。 戴在他无名指上的金属玩意人们管它叫做婚戒。 这枚婚戒的主人的名字叫做韩棕,在大洋的彼岸有另外一个人也戴着同款戒指。 如果不是这枚婚戒的话,霍莲煾想他都要忘记了这个星球上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了,都好几个年头过去了。 在这几年里,他经历了辍学、和自己父亲撕破脸、创业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这几年里他太忙了。 霍莲煾很高兴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忙,因为一忙就可以忽略很多很多事情。 然后,昨天晚上,他在自己纽约会所见到了一个人。 如果按照中国传统辈分的话他应该管这个人叫做姐夫。 姐夫?多可笑的名称。 可昨天晚上这个名称就那样忽如其来的钻进他耳朵里,那时差不多十一点左右,会所经理把电话打到他私人手机里。 他说“有一位自称是霍先生姐夫的男人说想和霍先生谈谈。” 姐夫?这个陌生的称谓使得他的车一下子“嘭”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到了前面的车。 随着那声不大和谐的声响,霍莲煾想起来或许他真的有一个姐夫。 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拉下车窗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已经来到他车窗外,正在对着他表达愤怒、被他车撞到的车主。 接过名片车主依然还在喋喋不休着,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霍莲煾记得他在车里藏了一把枪。 找出枪,枪口指向车窗。 那时,霍莲煾真想对窗外的那个人开枪,如果让他再听到从那位口中吐出一个字的话,他真的会朝着车窗外的那颗大头颅开枪。 遗憾的是那个人一看到黑黝黝的枪口就吓得屁股尿流,甚至于连赔偿都不要了。 电话彼端会所经理问他那几位亚洲男人要怎么处理。 约半个钟头前,会所商务房的几位亚洲男人不顾会所规定招来了妓。女,妓。女们还带来了违禁。药物。 会所经理劝说无效之后选择报警,之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几位亚洲男人才慌了手脚。 于是,就有了这通电话。 韩棕就是那几位亚洲男人之一。 那几位亚洲男人要怎么处理么?把枪放回原处,说:“你给警察局打一通电话,就说刚刚是一场误会,然后,那些人想怎么玩就让他们怎么玩!” 挂断电话之后,霍莲煾调转车头。 韩棕?招。妓?违禁。物品? 手指在方向盘敲着,我的姐姐,你的丈夫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得去看看,你的丈夫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 然而,到达会所之后,霍莲煾并没有看到什么,起码,一切并没有按照他所想象中的发展。 被叫进包厢里的高级妓。女坐在韩棕身边就像是一个摆设,他也没有碰那些东西,他就只干帮朋友们倒酒的活。 坐在那里的韩棕就像是那种会穿着自己妻子熨烫的衬衫参加股东大会的精英们,知道什么是可以碰什么是不可以碰的。 真无趣,他那老实巴干的姐夫没有给他向自己姐姐打小报告的机会。 揉了揉眉骨,长时间盯着屏幕看让霍莲煾的眼睛极为疲惫,一边放在保安人员的烟盒,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小会时间,监控室烟雾缭绕。 在烟雾缭绕中,霍莲煾再次看到韩棕给他朋友们倒酒的手,戴在韩棕无名指上的金属物体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灌入了大杯的伏特加。 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韩棕已经不在商务房里了,他在抽烟室里,透过监控画面霍莲煾就只能看到韩棕的背影,他无法看到他抽烟时的表情。 数十分钟之后,韩棕离开抽烟时去了洗手间。 霍莲煾离开了监控室。 站在洗手间门外,霍莲煾也不清楚自己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从此时此刻紧紧握住的拳头中他大约可以猜到他接下来想干点什么。 在韩棕打开洗手间的门时,那紧紧握住的拳头会往韩棕的张脸抡去:韩棕,你都娶到她了,你应该感激涕零应该感恩戴德,你应该和她分分秒秒保持通话,我现在在什么地方都和谁在一起了,我和我朋友刚刚都聊了什么话题了,长相比你漂亮的女人坐在我身边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因为你的魅力在我眼中无与伦比。 韩棕,你这个蠢蛋,你应该这样和她说,而不是躲在抽烟室里靠尼古丁来冲淡你对你前女友的思念。 韩棕,你不碰那坐在你身边的女人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的妻子,而是因为你那死去的前女友。 拳头越握越紧,霍莲煾想待会那一拳一定要让韩棕门牙脱落,一定要! 终于,门打开了,霍莲煾抡起拳头。 那声“康桥”伴随着缓缓打开的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迎面而来。 那个名字宛如一场瘟疫。 低下头。 握紧拳头的人走进洗手间,手里拿着电话的人从洗手间出来。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紧紧握住的拳头狠狠的砸在镜子上,镜子裂开,条形形状的红色液体随着裂开的镜子四分五裂。 属于手掌带出来的疼痛分走伏特加所带给他的头痛欲裂,手伸到水龙头下,任凭着自来水冲击着手掌上的伤口。 心里麻木得就像是水泥钢筋混合成的结构体。 在他内心的角落里在唠叨着: “木头,我现在在纽约,我现在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木头,我刚刚忽发奇想,想试看看是自己的手结实还是玻璃结实,结果证明还是玻璃比较结实一点。” “木头,现在我的手正在流血,心疼了吗?快说心疼,心疼得不得了,心疼得恨不得飞到我身边来不停的亲吻我的脸,骂我笨骂我傻再狠狠的踹我一脚。” “好了,木头,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话,我这是偷偷溜出来给你打的电话,目前赚钱要紧,等我赚到了很多很多的钱就把整个白金汉宫买下来给你,让你来当女王。” “木头,这次,我真的挂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睁开眼睛,霍莲煾第一眼就看到躺在一边的金属物体。 韩棕,你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你如此轻易的把你的婚戒放在公共场所里就是罪大恶极。 木头,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把它弄丢,我一定让它每一分每一秒都戴在我的手指上,然后让它一起跟着我进入到坟墓。 韩棕,你这个蠢货。 伸手,毫无犹豫的把那个金属物体放进兜里。 室内光线随着日光的加强又强烈了一些,霍莲煾有点不明白,怎么放进兜里的东西会变成了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应该是他回家时喝了点,然后糊里糊涂的戴上,这想起来有点的诡异,更加诡异的还在后面。 这个早上,霍莲煾给他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他记得有一次他朋友曾经和一个韩国女孩处过一阵子,当时他觉得那位韩国女孩看起来有点面熟。 这个早上,霍莲煾的思绪特别活跃,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韩国女孩像谁了,韩国女孩长得像韩棕的死去的前女友。 仅仅用了半个小时时间,他就和韩国女孩在电话中达成了协议。 韩国女孩名字叫做世英。 打开洗手间门,从无名指上脱下了那枚戒指。 伴随着抽水声响起,那枚戒指很快的就会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埋在地下的臭水沟里再适合不过了。 --- 属于霍莲煾最绝望的瞬间也是来自于某天的早上。 这个早上,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楚躺在他身边的人叫做唐雨萱,而不是另外一个人。 接着,霍莲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昨晚喝下的水有问题。 她睁开眼睛,朝着他笑,笑得就像是一团火焰,如果再细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属于她笑容里头的那种得意洋洋。 一边笑着一边向他展现她傲人的胸围。 愚蠢的女人。 可就是这个愚蠢的女人让他在这个早晨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绝望。 在属于他和另外一个人在巴厘岛的最后时光里,他和她玩起了结婚游戏,在星光下,她和他说:“霍莲煾,这一辈子,你就只能看我一个爱我一个吻我一个睡我一个。” 他应答着: 霍莲煾这一辈子只能看木头一个人,爱木头一人,吻木头一个人,睡木头一个人。 说完之后他侧过脸去,却看到她的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好像是睡着的样子“木头”他轻声叫着她。 她没有应答。 他再低声和她说:“木头,这不公平。” 是的,不公平,只有霍莲煾说了,只看康桥一个人只爱康桥一个人只吻康桥一个人只睡康桥一个人。 而康桥没有说。 这个早上,这个瞬间,那个星光下的誓约原来已经烙进他的骨头里了,所以,这个瞬间他才会如此的绝望。 曾经他也像顽劣的孩子一样:木头你不是说让我只能看你一个只能爱你一个只能吻你一个吗? 你看,我看了很多的女孩,我“爱”上了很多的女孩,我也吻了很多的女孩。 而到了最后,那个顽劣的孩子一不小心把最后的选项也打钩了。 起床,穿衣服,在那具身体朝着他贴过来时推开她。 唐雨萱跌倒在地上,这位被男孩子们宠坏的天之骄女想必被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给吓到了。 这个早上霍莲煾忽然想体会把一个人生生打死的滋味。 五记拳头?十记拳头?十五记?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记? 霍莲煾不知道自己朝着唐雨萱抡了多少记拳头,她的一张脸全部都是血,这位天之骄女从最初的恐惧到中间的麻木,再到此时此刻的倔强。 从她脸上溅出来血有些许沾到了他的衬衫,脱下衬衫,衬衫狠狠朝着那张脸扔去。 被打裂开的嘴唇蠕动着,说出: “你恨我吧,恨我总比对我熟视无睹来得好。” 巴厘岛、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里的大木桶、漂浮在水上的新月、用尽全力的那个拥抱、两个绝望的灵魂。 其中一个灵魂在说着:爱比恨更为的持久,更为的难以磨灭。 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 其实,唐雨萱也和某一个阶段的霍莲煾一样傻,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妄想得到某一个人的铭记。 松开拳头,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然后,他找到了烟,点上烟,一根又一根。 烟雾、尼古丁、昨晚留在他身体里的残余药物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浮城,被他打得就像是猪头的女人一点点蹭到他身边来,他朝着她笑。 伸手触了触她的脸,他和她说干得不错。 这个他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一下子把他不敢干的事情给干了。 你看,我看了很多的女孩,我“爱”上了很多的女孩,我也吻了很多的女孩,木头,你看,我连和不是你的女孩睡觉这样的事情都干出来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在我们的那个结婚游戏里,誓言也只有我一个人说,游戏规则也只有我一个人在遵守。 这个早上,霍莲煾对唐雨萱说,拿着你的衣服从这里滚出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冬天的纽约大雪纷飞。 这一个冬天,霍莲煾大多时间都躲在家里,属于那个早上所带来的绝望贯穿了这一整个冬天。 春天来临时,霍莲煾接到了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参加完外公的葬礼之后他站在华盛顿的樱花下。 站在樱花树下,他对追着他来到华盛顿的唐雨萱说。 “也许,我们可以在一起。” 外公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莲煾,看完华盛顿的樱花再回去。 于是,他听从了外公的话来到樱花树下,今年华盛顿的樱花尤为的绚烂。 外公的“莲煾,看完华盛顿的樱花再回去。”言外之意霍莲煾是明白的,无非也是在告诉着他。 “莲煾,珍惜好时光。”“莲煾,要往前看,就像那时间一样。” 站在樱花树下,霍莲煾和唐雨萱说: “唐雨萱,我们试看看能不能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霍莲煾承认,属于他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有一点点获得了轻松,起码他可以卸下那个《蓄意破坏继姐婚姻》的罪名。 一切并没有他所想要的那样发展下去,信誓旦旦说一个礼拜、最多一个月就可以让韩棕上钩的韩国女孩和他通话的语气越来越沮丧。 她埋怨:那个男人无视她的暗示性语言、那个男人对于她的挑。逗视而不见、那个男人比想象中的固执不解风情。 按照那个韩国女孩所说的,韩棕听起来好像是不错的丈夫人选,不错到让他都开始有了罪恶感。 回到纽约之后,霍莲煾给那位韩国女孩一笔钱,他让她以后不要和韩棕有任何联系。 那一刻,让霍莲煾所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在这里画下句点,不久之后韩棕主动联系了韩国女孩,韩国女孩和韩棕分手时从他那里又捞到了一笔钱。 那天晚上,气氛很好,好到不上床都会显得奇怪,唐雨萱不着片缕的站在霍莲煾的面前,她的身材就像和她上过床的男人们说的那样,是天生的尤物。 唐雨萱用她所掌握的技巧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她亲吻他的脸时,他想也许再等一下,这一秒没有感觉并不代表下一秒没有感觉。 她的身体朝着他贴上来时,他压住自己想要推开她的手,当她的手触到他小腹时他放任自己的手。 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伸手,推开她。 因为用力比较大的原因她跌倒在地上,跌倒在地上的她表情错愕疑惑,霍莲煾知道此时此刻唐雨萱心里在想什么。 捡起地上的衣服,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说: “不需要怀疑,我性向正常,我一个晚上做四次、五次都没有问题,这是,这个人不会是你,你明白我的话吗?” 唐雨萱不笨,他相信她听懂他话的意思:我尽力了,但我们只能到这一步。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患有一种疾病,这种疾病长时间蛰伏在他们的身体心理,时不时的打扰他们一下。 某天,当你窃窃自喜以为已经摆脱了这种疾病的困扰时,它们又冒出来让你知道,别得意,我们还在。 这一类疾病人们管它们叫做顽疾,它们会跟随着你一直到和你一起经过大火焚烧,最终化成白色粉末。 康桥于霍莲煾而言是一场顽疾。 那个美丽骄傲的女人抱着衣服离开他的家,一个礼拜去,唐雨萱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面前,当着很多人的面和他若无其事的打情骂俏。 --- 属于霍莲煾最为感恩的瞬间发生在一个深夜。 那个深夜,他那久为谋面的父亲带来了这样的一则消息:韩棕死了。 韩棕死了? 霍莲煾记得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一只脚刚好抬到半空中,而和他说这句话的人就站在他身后。 那个瞬间,霍莲煾很害怕,害怕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听而已,毕竟,他没少咀咒过韩棕。 这个世界,每天每天都有人意外身亡,这些意外身亡的人多得计算单位用秒来统计,这个世界每几秒就会有一个人因为意外事故死亡。 杰克死于车祸、麦克死于食物中毒、珍妮失足坠落山崖、简妮溺水身亡、甚至于有人因为吃饼干被卡到而死、有人因为好奇花瓶嘴大还是自己的头大,而把自己的头颅装进花瓶里窒息而死。 可在这么多因为意外事故而死去的名单中就没有一位的名字叫做韩棕,不,也许有,可那些叫韩棕的都不是康桥的丈夫。 为此,霍莲煾没少在心里和上帝唠叨。 现在想想,那些唠叨听起来更像是诅咒。 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他害怕,刚刚发生的只是类似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产生的空欢喜。 侧耳,他再次听到了同样的话。 “莲煾,韩棕死了。” 抬在半空中的脚终于敢落在地上,站在那里。 一直在他背后的人绕到他的面前来,继续说: “韩棕死了,昨天晚上在东京出的车祸,今天中午院方宣布抢救无效。” 确定消息的瞬间霍莲煾脑子一片空白,陆陆续续中一些和死亡有着紧密联系的词汇落入他耳中。 “尸体”“葬礼” 随着这些词汇的出现更加落实了这个深夜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 韩棕死了,韩棕真的发生意外死了! 在霍莲煾的保险箱里放着这样一份资料,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上床的资料,这份资料内容很足,从照片到录音再到视频。 这份资料的缔造者为韩棕和崔世英。 贪婪的韩国女孩在韩棕那里拿到大笔的分手费之后,又把记录她和韩棕亲热的一切信息拿到他面前,妄想从他这里再狠捞一笔。 当时,霍莲煾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付给韩国女孩一大笔钱,毕竟这是他所希望的,他可以拿着这些嘲笑康桥的目光。 事实上呢? 事实上,他把那位韩国女孩狠狠的揍了一顿,他在揍完韩国女孩之后恨不得再把韩棕揍一顿。 木头哪里不好了? 木头多好啊,木头哪里都好,木头什么都好。 韩国女孩顶这一张被揍肿的脸一瘸一拐的离开。 韩国女孩离开之后,霍莲煾把她给他的资料放进了保险箱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特别想把这些东西拿到康桥面前嘲笑她,可那也仅仅是一个瞬间的念头而已,如果那些东西让她伤心了怎么办? 第三个晚上过去之后,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想法在保险箱里的那些质料支持下变得逐渐清晰成型。 他也许可以拿出一笔钱给那些专业人士,制造出让一个人死于非命对于那些人来说很简单。 只要他想,他有能力做到隐瞒她一辈子,关于“纸包不住火”这样的话只对那些胆小的、没有能力的人才起到作用。 只是,那也只是属于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一种会随着时间而加强的想法,这个想法也许会伴随着他对她的想念,在半年后或者是一年后促使他给那些专业人士打电话。 打完电话之后,他在《蓄意破坏续姐婚姻》之后又给自己加了一条《指使他人谋害自己姐夫》的罪名。 现在,此时此刻,随着“韩棕死了”这样消息的到来,后面的那条罪名于他永远不会成立。 属于霍莲煾最为感恩的瞬间发生在二零一四年三月末的这个深夜。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在他生命最后时刻和她说出这样一番听起来就像是良心发现的话了“木头,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韩棕并不是死于意外,是的,韩棕的死和我有关,当时我在听说了他背叛你的时候气坏了,你这么好,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木头,你得原谅我,你看我都要死了,你看我们的孩子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十八岁,他从她身边逃离,从巴厘岛逃到了纽约,现在,他二十六岁,历经八年时间,他终于找到了那条回到她身边的路,从纽约来到新加坡。 沿着被绿荫包围的棕油道,停在有着阳光的所在,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她,在很多人当中他第一眼就找到了她。 小小的,很没有存在感的模样,一如初初相见时。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擦这一个又一个的肩膀,最终,停在她面前。 眼前的女人光听说她参加葬礼的次数就知道这是一个倒霉蛋,十二岁时她参加外婆的葬礼,十九岁她参加母亲的葬礼。 二十一岁,她送走了比她还小十一岁的弟弟。 而现在,她二十九岁,这一次,她要送走的是她的丈夫。 你看,她的肩膀都被这些葬礼给压垮了。 往前半步,伸出手。 让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木头,现在舒服点没有? 木头,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第112章(2014-2015) 天蓝云白,她穿着粉白色的短袖衬衫配着天蓝色百褶裙,她拉着谁的手和面容姣好的女人一起来到清真寺。 这是一个活动,来清真寺的都是富人们,说实在的她有些无聊,被她拉在手里的人也很无聊,她低下头开始说话。 轻轻推开那扇门,四只脚一起从那道门槛越过,他们沿着窄小的小巷街道,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然后,他们看到了古老的修道院,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倾听着从斑驳的旧墙里传出来的旋律。 那是第一次听到了那首英格兰民谣,断断续续的她记住了民谣的些许:周一出生的孩子模样俊俏,周三出生的孩子容易悲伤,周五出生的孩子心肠好。 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远方。 唱歌的人嗓音低沉,午后日光斜斜的落在她头顶的老墙上。 老墙上岁月所留下来的印记就像是老人们的眼睛,在温和注视着她。 那么多那么多的眼睛一定有一双像外婆的眼睛吧?她想,想得都傻了,想得都呆了,然后那个稚声稚气的声音响起。 “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远方,姐姐,远方在什么地方?” 骤然间,古老的歌谣就像是遭遇了卡带,一直循环播放着: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远方。 那个沉寂许久、不敢轻易去触碰的名字从她口中冲了出来。 小樊—— 匆匆忙忙间拉起小樊的手,就像是谁在背后追赶似的,心里在唠叨着,一定要把小樊藏起来,一定不要让小樊被谁发现,一定要带着小樊逃离那场没完没了的雨。 推开清真寺的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再去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空空的。 喃喃说着:小樊没有了,小樊没有了。 “你还有我。”一个声音轻轻的在她的耳畔响起。 侧脸,她看到了她所喜欢着,所眷恋着的脸,那张脸被大片大片金色光芒所包围着,这是金巴兰的日落光芒。 也只有金巴兰的日落光芒才会让她泪流满面着。 泪流满面着推开他。 不,不,我听见你打了电话了。 有些的事情即使我不说你也敢做,就像朱利安对苏菲说的。 “有一些事情,即使你没有说我也敢做。”“吃蚂蚁、辱骂失业者,像疯子一样的去爱你。” 在知道他打电话时,她想,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安心去找外婆,找她的妈妈和小樊了。 从此以后,这个人和她再无关系了。 可,那个人好像不乐意。 “木头你外婆死了,你妈妈死了,你弟弟也死了,如果连你也死了的话你们家就没人了,以后我会把你妈妈你弟弟的骨灰送回你们老家去,我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康桥奋力睁开眼睛。 没有白色的墙,没有白色的床单,也没有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 这里不是巴厘岛。 目光沿着天花板往下,最后停留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上,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和穿着棒球服的少年的悠闲的靠在阳台栏杆上。 这里不是巴厘岛,这里是纽约,这里是霍莲煾的家,她现在在霍莲煾的房间里。 霍莲煾,霍莲煾! 八年过去了。 二十九岁的她用一把雕刻刀刺进了霍莲煾的身体里,从伤口里溢出的血让她头晕目眩。 被刺到的人说她生病了。 生病了?大约是吧,所以才会干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 但愿她没有把霍莲煾刺死才好,她并不想他死。 不过,目前她所想需要确认的是,霍莲煾有没有死,在康桥的印象中那一刀刺得挺狠的,混蛋,不是让你不要来惹我吗? 按照以前的那样过多好啊,隔着一个大洋,各不相干。 下一秒,康桥就知道,不需要她去确认,霍莲煾应该没事,现在她的手里有着霍莲煾留下的字条。 瞧瞧,他都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如果不想周颂安出事的话,就乖乖呆在这里。 会威胁人就说明人还没死。 康桥死过一次,她知道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之前康桥听过那样一种说法,说死过一次的人通常会怕死,康桥觉得这种说法很对,那天中午她从医院醒来,她就再也没有动过再去死一次的念头。 对于死亡她已经没有了好奇。 那时,康桥在医院躺了两天,这两天里,她除了上洗手间哪里也没有去,就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关于和她一起被送到医院的另外一个人谁也没有提起,她也懒得问。 第三天,康桥在医院花园散步时意外碰到来到医院探望因公受伤的员工的韩棕,然后开始了以下这么一段对话。 “康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食物中毒。” “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朋友几天前出院了,我比较严重,我让他们先去玩,我太懒了,我打算在这里呆几天之后再回去。” “你一个可以吗?” “当然。” 第五天,医生告诉康桥她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那个时候,康桥知道她没有理由再等下去了。 那一刻康桥无比认同外婆对她的评价:康桥你可真是没出息。 是啊,她从小就没出息心,里想着妈妈嘴里永远说没有,我没有在想妈妈。 小时候没出息长大了也没出息,居然会担心仇人家的孩子:莲煾为什么忽然不见了,莲煾忽然不见了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情? 仇人家的儿子?这个称谓第一次跃上了她的心头,可一点也不陌生。 其实,她老早以前在心里早就认定了,只是在得到霍莲煾的亲口承认之后”仇人家的儿子”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霍莲煾是仇人家的儿子,一如她是霍莲煾心里是敌人家的女儿。 打电话时,康桥和自己说,这只是一通确认仇人家的儿子是否安全的电话,可……当没有打通霍莲煾的手机时她心里慌乱极了。 然后她找出了霍莲煾纽约家的电话。 很快的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人声音似曾相识,用不太流利的英文问着她想找谁,那个声音细细的,很温柔,也很有耐心的样子,第三遍询问时还没有听出一点生气的模样。 那个声音第三遍询问时康桥知道了那是谁的声音。 文秀请?为什么会是文秀请接的电话?为什么文秀请会在霍莲煾家里? 心虚让她捏着嗓音,捏着嗓音问:请问能帮我叫一下霍莲煾吗? “恐怕不行,莲煾去见他外公了。”电话那边回答着。 捏着嗓音装模作样的说着一句”打扰了”就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开始发呆。 霍莲煾既没有被绑架,也没有在街道被人莫名其妙捅了一刀,更没有被车撞死也没有忽然遭遇暴毙身亡。 总之,这个人没有事。 这个人只是在他口中号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列车中临阵脱逃了,在他临阵脱逃时为了不让自己日后愧疚,他打了一通电话也把她从那趟列车中拉下来了,然后又在她醒来时介于面子问题和她撒谎了,慌称那通电话时酒店服务生打的。 而在谎言被揭穿之后他从巴厘岛逃回了纽约。 这个人把陪她死当成了类似于剪掉州长夫人宠物狗的金毛发、卢浮宫放烟雾。弹这样的恶作剧。 到最后,这个人发现这个恶作剧会让他失去了这个花花世界,以及他霍家继承人的身份,然后,他开始慌张了。 一切一切很好理解的。 不是不爱,只是没有那么爱而已。 只是没有那么爱罢了。 那天,打完电话之后康桥和自己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事实上,她打完电话之后找了一处楼梯台阶,她坐在了楼梯台阶上。 十分钟之后,康桥不知道为什么又再次拨打了霍莲煾纽约家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不是文秀请。 康桥猜,接电话的人也许就是霍莲煾偶尔会提起的“黛西阿姨”电话接通之后康桥又心虚了,心虚使得她不得不再捏着嗓音问那位刚刚接电话的女孩是谁。 想必那位总是会接到类似于这样的电话,对霍莲煾有好感的姑娘们在自己心上人家里听到陌生年轻女孩的声音,自然会好奇而忐忑。 回答的人声音干脆利索: “d。” 康桥挂断电话,她想这下可以走了吧?于是,她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用很短的时间办理了出院手续。 离开医院之后康桥回到了金巴兰。 回到金巴兰之后康桥发现她兜里的钱连付一个月房租都不够,之后她给阿宝打电话。 那个晚上她站在阿宝家门前,感觉自己就像是谁也不要的流浪狗,那天晚上她抱着给她开门的台湾姑娘哭得很彻底。 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太亏了,他没有我爱他那么爱我,我以后不要再爱他了。 住进阿宝家的第二天,康桥在街上看了一出蜡染剧,那是特属于巴厘岛类似于看图说故事的民间艺术,精通蜡染技术的民间艺人一边给游客表演蜡染一边给新鲜出炉的图像注解。 蜡染剧讲述了在巴厘岛流传度很广的民间故事: 很久以前,贫穷的青年在某天无意间见到富人家的玫瑰花园,看着美丽的玫瑰花青年心心里很喜欢,可他太穷了他没有肥沃的土壤资源,也没有钱买玫瑰花种子,他拥有的就只有父亲留给他的一块菜地。 青年在别人的建议下找来了和玫瑰花相似度极高种植成本低的月季,好几个年头过去了,青年终于拥有了足够的财富去建立一座玫瑰花园。 一年之后,青年面对这满园盛开的玫瑰花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快乐,再一年春天到来时,青年的玫瑰花园种植的是他之前菜地里的月季,面对这满园的月季花,青年笑容灿烂。 这是一段关于月季取代玫瑰的故事,故事讲完了,游客们离开了,新的游客又聚集,艺人又开始讲。 这个下午康桥听着艺人一遍遍的讲关于月季取代玫瑰的故事。 夜幕降临时,沿着那些街道一条街一条街的走着,也许,住进霍莲煾家里的文秀请是温和的月季,而站在街上的她是带刺的玫瑰。 脚走累了,康桥坐在街道的长椅上休息,然后她看到那对站在餐厅门口争吵的男女,说争吵好像也不全对,男的沉默着,都是女的在说,到了最后女的都不顾自己仪表了,她气愤的追问男的是不是喜欢男人。 原来,那个可怜的男人也和她撒了差不多的谎,其实他来巴厘岛是参加游轮相亲会,住进医院的不是他的员工,而是他的相亲对象。 走了过去,站在那男的身边,叫了一声“韩大哥。” 叫完了“韩大哥”之后她朝着那女的说:“是我不好,是我惹韩大哥生气了,所以他才找你来气我的。” 让康桥没有想到的是,就她的这一个解围会给她和韩棕带来了灵感,最后导致他们的闪电结婚。 那时,康桥的脚真的很累,她剩下的钱不够付一个月房租。 一眨眼,八年过去了,韩棕死了。 尘封八年的往事也随着刺向霍莲煾的那一刀甚嚣尘上。 有人打开房间门,康桥闭上了眼睛。 进来的是简妮,简妮在她床前站了小会时间之后离开,小会时间之后康桥又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晚餐期间,美国女人的表情神态、乃至唠嗑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你生病了,卷心菜我少放了一半的盐。”“我平常很少做粥,但愿我今晚做的玉米粥能和你的胃口。” 晚餐过后,康桥打开自己的房间门。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恢复得和之前一模一样,打开储物柜,三把雕刻刀剩下了两把,消失的那把雕刻刀在提醒着康桥,昨天晚上发生在这个房间的事情是确确实实的。 那深深没入身体的雕刻刀,那不停滴落在地板上的红色血液,霍莲煾那张白得就像纸一样的脸,以及他最后说的那些话。 “木头,你什么都好……”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霍莲煾的话,康桥狠狠的甩头,甩掉了霍莲煾盘踞在她脑海里的那些话。 声响来自于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把手机打到她电话里的是周颂安。 电话刚刚一接通康桥就听到来自于周颂安的那声“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康桥,我终于联系到你了。” 从到达纽约机场周颂安往康桥手机里打了数十通电话,她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况。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的行李全都丢了。”周颂安在电话里语气无奈。 在周颂安丢失的这些行李中也包括了他的护照身份证,还有康桥让他从国内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一切证件。 丢掉护照身份证的周颂安现在只能滞留机场中转站,庆幸的是他已经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 说完他的窘况之后,周颂安忽然放低声音,说了一句:“康桥,我想见你。” 心里一抖,迅速的,康桥想起了霍莲煾留给她的字条。 现在她的声音无须装:“颂安,我生病了。” 她真的在生病。 靠在储物柜边,听着周颂安事无巨细的和她说作为一位病人什么是需要注意的等等等,耳朵听着嘴里应答着,眼睛一边看着某一处的地板。 “好好休息,多喝水。” “好。”她乖乖应答着。 “那我挂了。” “好。” 在即将挂断电话前,周颂安忽然问:你现在住在霍莲煾的家里吗? “嗯。”她淡淡应答着。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一步步的来到那块地板上,弯腰,手指轻轻的在那块地板上一划,她的举动有点的傻,她还以为自己手指这么一刮,会沾到血迹呢。 同一时间,纽约郊区一处不起眼的住宅区里,简廖和为霍莲煾做手术的几位医生在焦急的等待着霍莲煾的醒来。 躺在床上的霍莲煾一张脸白得就像纸一样。 那把刀嵌入太深,再加上这里只是一个临时手术点,从设备到医疗仪器都不健全,这也导致得霍莲煾的手术极为的艰难,刀拔出来之后,霍莲煾陷入了重度昏迷。 “放心吧,霍先生求生意志很强。”给霍莲煾做手术的医生和霍莲煾的家庭医生如是说着。 可霍莲煾没有在他们预定时间里醒来。 ☆、第113章(2014-2015) 霍莲煾并没有在预定时间醒来,这也导致于给他做手术的几位医生脸色凝重,每一分每一秒变得难捱了起来。 简廖也在等待是等待着霍莲煾醒来的人之一。 那把导致霍莲煾陷入昏迷的刀放在距离简廖大约一米处左右的地方,那是一把雕刻刀,刀长大约在三十五公分左右,从刀柄刀到刀刃都采用不锈钢制作,刀柄就只占据雕刻刀约十分之一的长度。 那一刀挺狠的,据说除去刀柄之外其余的都没入霍莲煾的身体里,更要命的是刀侧往内方向拐,医生说刀要是再长半公分就会伤到食道和声道。 现在那把雕刻刀就搁放在白色的手术盆里,刀刃处还有血,些许的血从刀刃滴落在手术盆上,触目惊心。 霍莲煾被刀刺伤部位在左后肩位置,简廖猜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霍莲煾才选择到这里来做手术。 按照霍莲煾这样的伤口位置以及受伤程度一送到医院之后,纽约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 很显然他在保护刺伤他的人。 距离简廖接到霍莲煾的电话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一直以来,霍莲煾留给简廖的印象就像是一款被精美包装纸层层包围着的奢侈品,优雅精致。 而在过去的这二十四小时里,简廖好像一不小心就揭开了包装纸的一角。 接到霍莲煾的电话时简廖正是晚间新闻时间。 按照霍莲煾所要求他的,简廖找到了那个房子,房子很普通。从放在外面的油漆、以及周遭散发淡淡的油漆味可以判断出这房子还没有完成装修。 霍莲煾的保镖给他开的门,走进屋子里,按照霍莲煾透露出来的讯息简廖打开了那个房间。 打开房间门,简廖第一时间就看到地板上的血迹,很显然事情并没有像霍莲煾在电话里说的那样“出了一点事故,你把那个房间处理干净就可以了”那般轻松。 从血迹的面积、还有房间的凌乱程度来看事态还是挺严重的。 处理掉了血迹,把散落在地上的被单,若干掉落在地上的小物件一一放好,关上房间门之前简廖粗粗的打量一下房间。 这是一间女性房间。 关上房间门,隔着一个楼梯和这个房间相对立的是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房间门紧紧关闭着。 之后,简廖在按照霍莲煾之前提供的地址把车开到了纽约郊区外。 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霍莲煾,简廖猜那个房间的血迹应该是霍莲煾所留下。 他赶到时霍莲煾还没有完全陷入无意识,他示意正在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暂停手术,然后,霍莲煾看着他。 或许…… 往前半步,简廖对霍莲煾说:霍先生,我已经按照您所要求的处理好了一切。 等传达完一切之后,脑部扫描仪显示出霍莲煾已经陷入无意识状态。 距离霍莲煾昏迷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距离医生预测醒来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十分钟。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淌着,最先提出来把霍莲煾送到医院去的是霍莲煾的家庭医生,家庭医生的话给另外一名医生阻止了,那是纽约最好的外科医生,他说再等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霍莲煾还是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这次说话的人是霍莲煾的律师,律师提出给霍正楷打电话。 在得到一致同意之后律师开始给霍正楷打电话,只是这通电话并没有接通成功。 霍莲煾醒了。 这个早上,和周颂安通完电话之后康桥靠在橡树下,看着漆完了三分之一的屋顶发呆,还有三分之二的屋顶没有漆完呢。 漆完的三分之一是墨蓝色的,没有漆完的三分之二是经过日晒雨淋之后的花灰色,怎么看都变扭。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距离康桥生病的那个夜晚的第三天,她的病现在完全好了,病好了之后她的脑子就开始变得清醒,记忆力也很活跃。 从十二岁到二十九岁属于潜藏在她身体里的恨意在那一瞬间都聚集到她指尖上,聚集在那把雕刻刀里了。 你最倒霉的是有一个叫做霍正楷的爸爸,你不应该打那通电话! 今天早上,面对着简妮,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用若无其事的声音:“简妮,你知道霍莲煾现在在哪里?他……” 在简妮的询问表情下,康桥吞下了了剩下的“他出事了吗?” 会问出这样的话大约和康桥昨晚做的梦有关吧? 昨天晚上康桥梦到有一个女人抱着霍莲煾大哭,女人哭得伤心极了,哭声就像是死了亲人一样,她一步步走了过去,然后康桥看到浑身是血的霍莲煾,呆站在哪里,女人的哭声让康桥烦透了,于是她朝着女人吼:他又没死! 女人抬起头来,看清女人的脸之后康桥吓了一大跳。 抱着霍莲煾哭的人赫然和她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倒退一步,她说:你是谁? 再倒退一步,她摇头:我才不会为霍莲煾哭,不会…… 那声用尽力气说出来的“不会”把康桥从梦中惊醒,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第一时间手去触自己的眼角,眼角干干的。 是的,她没有为霍莲煾哭。 然而,梦里头那散开在霍莲煾浅色衬衫的血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惹得她的胃部一阵阵收紧。 打开浴室门,把脸埋在洗手盆的水里。 然后,今天早上,出现在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双熊猫眼,然后,康桥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和霍莲煾取得联系的任何方式,从手机到他常去的那些地方,到他若干亲近的朋友。 至于以前的…… 八年过去了,关于霍莲煾所有以前的联系早已经随着那只丢弃到巴厘岛深海的手机不复存在了。 康桥相信自己已经忘记了。 让康桥觉得较为庆幸的是,她今天一早就接到周颂安的电话,在电话里周颂安告诉康桥,他现在已经被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到专门受理护照问题的办事处。 看着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屋顶,康桥在心里唠叨着:霍莲煾,快回来把剩下的屋顶漆完,现在你妈妈的房子看起来难看死了。 以上是漂亮话,作为一个毫不犹豫的在人家身上插上一刀的罪魁祸首说出来的漂亮话。 其实,真实版本应该是这样的: 霍莲煾,你到底死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知会一声吧,我现在杀人罪到底成不成立。 靠在橡树下,康桥闭上眼睛,长时间的往着屋顶看让她的眼睛显得疲惫。 尖锐的汽车喇叭声驱赶了康桥的睡意,喇叭声还混合着男女争吵的声音,这波声音来自于门口。 如果康桥没有猜错的话,这波声音的那个男声应该是霍莲煾的保镖,与其说是保镖倒不如说是来看住她的,只要她出现在这房子之外的范围那两位就如影随形,一男一女,男的负责开车,女的跟着她进更衣室洗手间。 至于那女声到底来自于谁康桥就不知道了,从女声的说话语气更趋向于被霍莲煾甩了找上门来的姑娘。 来纽约也有一段时间了,康桥从一些媒体上大致了解了一些,在这个世界第一繁华的都市,像霍莲煾这一类人不少,今天拥在怀里的是她,明天坐上他们漂亮跑车副驾驶座位的是另外一个她。 继续闭着眼睛,直到那陌生的女声声称自己是唐雨萱时康桥这才睁开眼睛,也许她可以从霍莲煾的正牌女友口中打听到什么。 那辆跑车停在门外,跑车漂亮人更漂亮。 康桥见过不少漂亮女人,眼前的这位比康桥见过的所有漂亮女人都还要来得好看。 那是一种咄咄逼人的美丽,从表情到仪态都无一在昭告着:我在世界中央。 她还真的就像是霍莲煾说的那样,真人比杂志上的还要来得漂亮。 “美丽的女人折腾起来也是风情万种的”莲煾少爷曾经如是描述唐雨萱。 的确如此。 唐雨萱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霍莲煾了,上个周末霍莲煾陪她出席一个慈善派对之后对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雨萱,我们结束吧。” 类似这样的话霍莲煾曾经和她提起过几次“唐雨萱,不要再来找我了。”“唐雨萱,不要再往我手机上打电话。”“唐雨萱,不如我们到此为止。” 可到最后都没有成功。 那个周末霍莲煾说的话唐雨萱并没把它放在心里,而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唐雨萱都没有联系到霍莲煾。 这一个礼拜里,霍莲煾宛如人间蒸发,种种迹象表明霍莲煾不想让她找到他,她变成了他手机、社交网的黑名单用户。 今天早上唐雨萱起得特别早,心血来潮间她把车开进霍莲煾禁止她提起的那个1314号房。 直觉告诉唐雨萱,霍莲煾那个周末对她说的话和这个房子有关。 “雨萱,我们结束吧。” 会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女人吗? 数秒之前,顺着阻止她进入那个房间的霍莲煾的两位保镖目光,唐雨萱就见到那个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人。 这女人是从那个房子里走出来,这女人的出现让霍莲煾的两位保镖同时闭上嘴。 蓝色滚着白边的运动服,运动服袖口被拉到臂弯那里,露出小截手臂,均匀白皙、再加上吹弹可破有让人想狠狠的在那小截手臂上狠狠咬一口的冲动,那么脸蛋呢…… 目光往上拉,落在那个女人的脸上。 嗯,也就那样,除了眼睛大一点,脸小一点皮肤好一点之外也就那样,姿色属中等偏上一点等级。 霍莲煾随随便便交的女孩姿色都比她好。 不过现在不是评估眼前女人姿色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知道霍莲煾在哪里,唐雨萱连简廖的电话都打不通。 这不正常。 也许住进这里的女人知道霍莲煾现在在哪里? 那栋涂了三分之一屋顶的房子、连同那个站在门口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女人在后车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拐过那个弯道,房子和女人都消失了。 那女人也不知道霍莲煾现在在哪里,那女人甚至于希望她见到霍莲煾时可以帮她传话。 “你要是见到霍莲煾时就让他给我打一通电话。” 随着不断前进的景物,隐隐约约的一些片段逐渐在唐雨萱脑海里形成,在那些片段的影像里,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女人逐渐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头发是用塑料花绑着的,不是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用塑料花绑着的脸比头发散落的脸还要来得年轻。 那是一张人物肖像画,人物肖像画里的那张脸笑得极甜,那笑着的嘴唇水水的,艳艳的,让看的人忍不住会怀疑,只要伸出手手指往着画里人唇上一划,就可以粘把那粉嫩的色彩粘到手指上。 那张肖像画唐雨萱曾经在1314房见过,那时唐雨萱还以为那是霍莲煾从哪个极有潜力的三流画手手里买到的。 现在看来不是。 也许…… 也许霍莲煾就是那位三流画手。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唐雨萱把车停在一边。 找出烟,点上,那根烟之后,唐雨萱打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人在听说她开出来的酬劳之后一再保证他会用最快的时间得到她所有想知道的事情。 霍莲煾在十八岁之前每年夏天都会回文莱过暑假,十八岁之后,霍莲煾再也没有回过文莱。 关于他的出身地,霍莲煾偶尔会轻描淡写的说出“那是一个小地方,开一辆法拉利,把时速提高到三百五十公里以上,几个小时就可以绕完。” 晚餐时间,面对着简妮,康桥终于问出了她早上想问的话。 “简妮,你知道霍莲煾现在在哪里吗?你有和霍莲煾通过电话吗?霍莲煾现在是不是出事了?” 康桥也没有从美国女人那里得到关于霍莲煾的任何消息。 一身是血的霍莲煾再次出现在康桥的梦里。 第六天,早餐过后,康桥接到周颂安的例行电话,每天这个时候周颂安都会往她的手机里打电话。 想了想,康桥说了一句“颂安,我过两天去找你。” 为了她,傻大个从上海来到了纽约,为了她,他的护照都弄“丢”了,为了她他现在被困在某个特定空间。 挂断电话,下意识间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间敛眉,无意识的回头。 距离她半米左右处的修长身影使得康桥手一松,手机从她手上掉落。 ☆、第114章(2014-2015) 那么一回头间,康桥就看到那个身影,距离她半米处左右站着,手机从手里掉落。 看清楚那个身影时康桥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霍莲煾总算出现了,谢天谢地,以后不用每天晚上睡不着了。 第二眼之后,康桥还是有点心虚,霍莲煾脸色苍白,不仅脸色苍白手上还戴着护具,看清楚他戴着护具的是左手后康桥又心虚了点。 那天晚上,她拿雕刻刀的是右手。 心虚使得康桥叫的那声“霍莲煾”显得呐呐的。 “霍……霍莲煾,你……你回来了。”“霍……你手受伤了,严……严重不严重?”“那个……我有向简妮……打听过你。” 霍莲煾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这样一来导致于康桥自讨没趣了起来,不过,潜在杀人罪罪名的解除让康桥觉得莲煾少爷的冷眼也是万分可爱的。 捡起手机,确信手机没有坏掉之后康桥干干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说完之后康桥觉得自己应该回房间好好睡一觉,转过身才发现方向不对,她怎么往霍莲煾房间的方向走了。 又再掉转过头,硬着头皮低着头往自己房间方向,没走几步,就听到霍莲煾那声冷冷的“康桥。” 只能停下脚步,堆出微笑,面对着霍莲煾。 没有戴护具的手伸向她,霍莲煾继续着冷冷的腔调:“拿来。” 拿来?顺着霍莲煾的目光康桥知道了他让她交出来的是什么?看来这位还真的把她当成他家的那个拖油瓶姐姐呢。 她的手机可是她花钱买的。 紧紧的握着手机,收起脸上的笑容,往自己房间方向,脚步却在霍莲煾的那句“康桥,给大使馆打电话的人是我,让周颂安现在有地反住的人也是我,捡到周颂安的行李的人虽然不是我可却是我认识的人。” 果然。 “所以呢?” “周颂安丢行李的事情可大可小。”一直站立不动的人往前移动了几步,那张脸近在咫尺:“你可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我可以和你保证,行李袋打开,满满的都会是周颂安的指纹,你也知道他的行李袋里装的是什么。” 更紧的握着手机,闭着嘴。 在霍莲煾的那声“简廖”中,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顺着窄小的楼道拱门走了进来,霍莲煾和他说:“打电话让金把他捡到的东西拿到机场失物招领……” 伸手,把手机交给了霍莲煾。 那个男人随即退出楼梯通道。 把手机交给霍莲煾之后,康桥目光无意识的盯着自己的房间门,发呆着,楼梯口灯光被调亮了一点,那张脸挡住她的视线,随后他的手贴上她额头。 那个声音乍听充满了关切细听却是带着淡淡的嘲讽:“病好了呢。” 狠狠的隔开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往后倒退半步,挺直着脊梁,现在她已经不是十几岁,也不是二十岁。 脸对着霍莲煾,冷冷说着:“不要逼我往你身上再捅一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房间里还有两把雕刻刀。”近在咫尺的脸开始微笑:“我说,你这次能不能把位置要选好,不要把我弄得半死不活的,我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 这个混蛋! “霍莲煾,不要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已经往我身上捅了一刀吗?”他耸了耸肩:“不过,在往我身上捅第二刀之前我建议你好好回房间睡一觉,把精神养足,现在你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难看。” 关上房间门,背部贴在门板上,呼气,霍莲煾说得对,她应该好好睡一觉,把精神样养足,养足精神了脑力才会活跃,才不会动不动就烦躁暴怒。 不过在她睡觉之前她得把剩下的两把雕刻刀丢掉,不然,要是下次霍莲煾惹她生气了说不定她真的会再给他一刀。 事实证明,给了他一刀之后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 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康桥几乎头一沾到枕头就呼呼大睡,那样的睡觉方式可以用昏睡来形容。 一觉醒来,一灯如豆。 在模糊的灯影中她的床前立着一抹修长身影,那抹身影朝着她伸出手,很自然的把手交给他,很自然的半眯着眼睛跟随着他来到了浴室,接过他递给她已经注满水的杯子,漱口。 杯子放回去时康桥想起了这里不是巴厘岛,这里是纽约。 往霍莲煾身上的那一刀仿佛一下子打开前尘往事的封印。 转过头,面对着一直站在背后的霍莲煾:莲煾,我们好好谈一谈。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谈话,客厅灯光刚刚好,不会太刺眼也没有显得暧昧,她刚刚用完晚餐,充足的睡眠让她精神饱满。 霍莲煾坐在她对面,晚餐时间那位叫做简廖的男人送来了一些文件,他现在在处理文件。 康桥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终于,埋头于文件中的人抬起头来。 “说吧,想和我谈一些什么?” “莲煾……”康桥尽量放柔声音放缓语气。 然而,她刚刚起了一个开头,霍莲煾又开始整理起他的文件来。 “霍莲煾!” 霍莲煾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着:“我知道你想和我谈什么,莲煾把护照还给我,莲煾你为什么要对周颂安那样,霍莲煾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完之后抬起头来,注视着她:“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这些。” 康桥没有说话,她还真的想和霍莲煾谈这些。 “怪不得他们都说女人们都是一些婆婆妈妈的生物,老是喜欢纠结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身体往后仰,抱着胳膊,微微挑了挑眉头:“不如,我来回答你最后的那个问题。” “木头,八年过去了,我发现我还喜欢你。” 康桥一呆。 他朝着她淡淡的笑开:“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之前你的两个问题了,扣留你的护照是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对付傻大个是怕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的姐姐,希望这样的答案能减少你老是时不时的想找我谈谈的想法。” 敷衍的语气就像是市场的商贩对买不起他商品的顾客:要买不买,不买的话请走开,我还要做生意呢。 康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霍莲煾的手压在那叠文件上,加重语气:“那些银行家们都是嗅觉灵敏的猎犬,他们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头,就会迅速抽回他们的资金,我最近在你身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目前,我得找回自己的工作状态,我的姐姐,我也需要还贷款的。” “记住了,在我找回工作状态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呆着,只要你乖乖呆着的话,周颂安就会没事,你要是表现好的话,我还可以让你和他两天通一次电话,至于见面你就别想了。” “不要怨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美国来遭罪的人是你。” 停下脚步,因为霍莲煾最后的一句话康桥折了回来,抓起一边的沙发靠垫,狠狠往着霍莲煾的脸上身上砸。 这个混蛋,到底是凭什么? 数十下之后康桥听到霍莲煾冷冷的声音:“你再砸下去的话,我又得去医院跑一趟了。” 这个时候康桥才想起霍莲煾身上还有伤,而且伤还是她所造成的,颓然间沙发靠垫从她手里掉落。 没有用,好好睡一觉之后还是没有用,她还是如此轻易的让霍莲煾挑起了怒气。 霍莲煾穿的是罩衫,罩衫领口被她那么一折腾间往后倾斜,这样一来,康桥很清楚的看到那处伤口,伤口面积不是很大,可从周遭的皮肤状态来看就知道伤口特别的深。 顺着那道伤口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比刚才的还要白上几分,他太阳穴处的脉络在微微凸起着。 想必……很疼。 转身,步伐僵硬,一步步走回自己房间。 次日早上,在医生前来给霍莲煾检查伤口时康桥在场,那位医生俨然把康桥当成是霍莲煾的家属,这也导致康桥只能干巴巴的坐在那里顺着医生的话,嘴里频频说着好的,我知道,我会按照您说的那样去做。 医生离开之后,霍莲煾假惺惺的把她夸了一顿,其中不乏带着类似“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和周颂安通电话?”这样的阴谋论。 “不过,现在你还没有让我充分感觉到你的诚意,所以通电话的事情不行。” 隔日,霍莲煾告诉康桥他抽出了一点时间去了一趟大使馆。 “我的中文老师让我好好的照顾你。”霍莲煾如是说出。 康桥闭着嘴,很明显,莲煾少爷这是存心找乐子。 今天的霍莲煾心情应该不错,福布斯杂志总编亲自给他打电话,据说他在影响力榜上的名次又上升了。 “以后,不要去见颂安。”康桥背对霍莲煾,没有给他半句驳斥她的机会,加重语气:“霍莲煾,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加重我对他的愧疚感。” 周颂安见到霍莲煾的画面让她心里难受,难受得要死。 康桥以为自己的话会惹来霍莲煾的一阵冷嘲热讽,可没有,小段沉默过后,霍莲煾在她身后低低应答出“知道了。” 接下来,康桥度过了无所事事的几天,她的无所事事看在霍莲煾眼里变成了乖巧的行为,然后他大发慈悲的让她给周颂安打电话。 在电话里,周颂安和她说:“霍莲煾都告诉我了,照片的事情……对不起。” 哈!你能说霍莲煾在撒谎吗?不不,他没有撒谎,确实是有照片这回事。 这个时候康桥想还好她把剩下的两把雕刻刀扔掉了。 如果没有扔掉的话她大约会动起雕刻刀的念头,现在霍莲煾就在他房间里,打开他房间门就可以了。 “我没有想到,我会给你惹下那些麻烦。”电话那边周颂煾语气愧疚。 挂断电话,康桥在窗前站了很久。 晚餐时间,康桥第n次眼睛往着厨房瞄,厨房里的简妮似乎没有看到她雇主的窘迫。 现在莲煾少爷可是一名无法使用左手的病患。 目光拉回,转向对面,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坐在霍莲煾身边的位置,从他手上接过刀叉。 小会时间,康桥把切好的牛排推到霍莲煾面前。 很多事情好像都是那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了很多次,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数数康桥都给霍莲煾干了一些什么:用餐时间,她的座位从之前和霍莲煾面对面变成了紧紧挨在了一起,这样好便于她为他处理一些西式餐。 早上他刷牙洗脸她得呆在他身边,他说了单手挤牙膏很麻烦,在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时她得为他打印发邮件,他说了单手打字慢又麻烦。 他要出席正规场合时她要为他打领带领结。 这个周六深夜,康桥睁开眼睛时发现较为奇怪的一幕: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她手里还拿着印完的文件,他闭着眼睛头微微往着她这一侧倾斜他的手还搁在键盘上。 然后,他的眼睫毛在抖动着。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间,她并没有显得多么的慌张,而是回视着他,在暖色系灯光光线下,在彼此交缠着的气息中,有暗香涌动。 他们都保持着之前的姿态,谁也没动,或许是谁也不敢动。 唯一在动的是他们彼此的眼眸,他微微垂下了眼帘,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唇上时她的睫毛在抖动个不停。 ☆、第115章(2014-2015) 唯一在动的是他们彼此的眼眸,他微微垂下了眼眸,在他目光停留在她唇上时她的睫毛抖动个不停。 那片阴影遮挡住了灯光光线,在他的气息朝着她逼近时她闭上眼睛,然而,她并没有等来落在她唇上的吻。 轻柔嗓音比灯光还要曼妙:“故技重施?” 康桥没有动,只是抓住文件夹的手指紧了紧。 “想知道我是不是还存在着对你有所迷恋,然后评估我对你的迷恋,最好是我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用类似于莲煾我睡不着莲煾你看我的熊猫眼睛,类似于不吃饭然后晕倒在马路上的伎俩来要回你的护照,来为周颂安解套?” “我的姐姐,我现在是二十六岁,我现在不是十八岁,我和很多女孩子约会过,这些女孩子大多数比你都来得迷人来得可爱。” 说完之后,霍莲煾拿起了遥控器,一下子,客厅灯光大亮。 这个时候,在霍莲煾的说话语气中康桥居然觉得自己更像是那名坏人,可真正在做坏事的人是霍莲煾。 果然,有着漂亮的脸蛋人作起恶来就像是天才在谱写狂想曲。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桥做出了一系列的事情,她打电话叫来警察,警察在给她录完口供之后给她安排一名帮忙疏通心里的社工,她在超市兜了一大圈之后打开超市后门时赫然发现霍莲煾的两位保镖在那里等着她。 然后,这个晚上灰头土脸的她朝着霍莲煾一阵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她在他面前嚎啕大哭,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他啊? 就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愤怒一样他和她说:再等几天,等几天之后我就会告诉你为什么。 对着他的背影,她说:莲煾,我刚刚死了丈夫,我的心里承受力度有限,我求你了,就放过我好吗? 他停下脚步。 收住眼泪:莲煾,让周颂安回去吧,我保证,这次,我真的会乖乖的,不惹事,然后等着你告诉我答案。 “好吗?” 她又在为了那个傻大个和他耍心思了,这次,都不惜把她死去的丈夫搬出来了:莲煾,你看我刚刚死了丈夫,不觉得我可怜吗? 是可怜,可怜得他都要花很多的力气去收住自己的脚步,不回头去看她,不去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不用自己的唇一一去吮干她脸上的泪水,顺着她的心意,好,都听你的,统统都听你的。 站停在那里,霍莲煾想如果前面有一面镜子的话,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的表情一定被的嫉妒所吞噬。 那嫉妒,想必他再能装也掩饰不了一丝一毫。 看着霍莲煾的背影,康桥等得眼睛都直了,可最终等来的是他的那声“不好。” 他缓缓回过头来。 “不要装可怜,也不要和我谈任何条件,更不要挖空心思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不然到最后精疲力尽的人只会是你。” “这两天累了吧?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推拿师傅,要不要我打一通电话让她晚上到家里来。” 面对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康桥冷冷的吐出:滚。 接下来的两天里康桥除了出去吃饭就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在她呆在自己房间的这些时间里霍莲煾也没有来打扰她。 第三天晚上,半夜醒来时,康桥发现自己背后贴着一个人。 凭着那道在她耳畔萦绕的气息,她就知道此时此刻紧紧贴在自己背后的那具身体来自于谁,在巴厘岛时他总是喜欢这样贴着她睡,热醒了手就伸进她的睡裙里,在她的半梦半醒间直接从侧面进去。 这个想法使得康桥完全清醒了过来,第一时间选择去掰开他紧紧缠住自己的手,然后发现霍莲煾的手有力得很。 现在霍莲煾手上也没有戴护具,看来,那护具是用来耍她的呢。 越是掰他手他就越缠得紧,属于萦绕在她耳畔的气息就越为的灼热,那灼热的气息开始让康桥心里慌张了起。 “霍莲煾,你喝醉了,你走错房间了。” 来自于背后的那道气息有着酒的香气。 “嗯,你说得没错,我是喝醉了。” “霍莲煾,放手。” 回应她到底是属于他手部力量所带出来宛如要窒息般的纠缠。 心里的慌张又多了几分,现在是深夜,背后的那个男人喝酒了,她现在所需要的是赶紧冷静下来。 她自然知道抵住自己大腿内侧的僵硬所在是什么,刚刚挣扎了那么几下之后更……咬牙,康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一动也不动的状态。 小会时间过去,康桥的手在床头柜那边摸索着,她记得床头柜搁置了几样小物件,手触到那个锥型的装饰物时顿了顿,之后手再往里面摸索,触到的水晶相框,水晶相框在手里垫了垫,够沉,也没有棱角。 但愿她能用这个把霍莲煾拍晕,抓紧相框,然后…… “那个没法把我拍晕,要不我教你一个法子,你手往你那天刺到我的伤口戳,我一吃痛手就没有力气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嗓音,以及这让人容易变得脆弱的夜,还有,那个忽然泛上来的那句:“木头,你什么都好……” 相框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背后这个人,这个男人所承载的还有另外一种巨大的情感,他的“我的杯子谁也不能碰。”他的“我的小熊谁也不许碰。” 这样看不清楚面容的夜里她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来,呆呆瞪大着眼睛,然后……她听到来自于背后的呓语。 “木头,你好棒。” 明明声音很小来着,明明那声音听着仅仅只是因为酒精带出来的梦呓,可却让康桥的心瞬间收紧。 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让她的心砰砰峦跳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试探:莲煾? “嗯。” “你刚刚说的话指的是什么?” “什么?” “你刚刚说我很棒。” “我有说过吗?” “有。” “有啊……”他拉长着声音,圈住她腰间的手一点点往上,隔着衣服展开手掌罩住,一点点的收紧:“你说我会不会说的很棒是指的是这个,嗯?” “木头,和你吵架之后我去找别的姑娘了,同样都是球型物体,可不知道为什么摸起来天差地别,还是你的好,软软的,握在手里很可爱。” “嘘,木头,你别动,姚管家就要来敲门了。” 姚管家?听清楚霍莲煾的话之后康桥在心里大大的松下了一口气,霍莲煾的酒量一向很浅,想必是因为酒精导致他把纽约当成是文莱,把她的房间当成是他文莱的房间,所以他说的那句“木头你好棒。”单纯指的是…… 低头,看着霍莲煾的手。 目光从覆盖在自己胸前的手移开,等待着,直到从背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康桥这才小心翼翼的拿下他的手。 早八点,康桥准时坐在她的用餐位置看着坐在对面的霍莲煾,今天早上她醒来时霍莲煾已经不在她床上了。 是因为喝酒导致还是故意走错房间康桥不感兴趣,她更加感兴趣的是霍莲煾戴着那个手护具不变扭吗? 于是,康桥把她的疑惑向霍莲煾提了出来。 遗憾的是她的问题没有让霍莲煾有丝毫的尴尬,他做出了一脸“啊,被你逮到了”的表情。 然后,当着她的面若无其事脱下那个护具。 目光落在那个护具上,他问她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戴那个? 没有给康桥任何说话的机会,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想从你那里博取点同情,顺便在博取你的同情之下能和你有一些较为亲近的肢体接触。” 随着霍莲煾这番话康桥脑海里忽然跳出了几个画面。 画面一:她低头给他系鞋带,系完鞋带之后顺着他的目光落位,赶紧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纽扣扣上。 画面二:在她给他挤牙膏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整个身体倚在了他怀里。 画面三:等她按照他说的那样发完电子邮件时回过头去,他的唇擦过她的头发。 垂下眼帘,避开霍莲煾的眼睛,喝了一口牛奶,牛奶有点烫导致于她的脸颊也跟着微微发热了起来。 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霍莲煾的脸上,等待着。 果然。 “我的姐姐,你得理解一下我一颗急于和你旧情复燃的心。” 康桥猜到她会从霍莲煾的口中听到类似于这样的话,心里对着霍莲煾说了一句“混蛋,扯淡去吧。” 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早餐上,现在她没有兴趣再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霍莲煾说了,过几天她就会知道了。 从这阶段相处下来,康桥知道现在的霍莲煾已经不是十八岁时的霍莲煾了,她掉几滴眼泪、撒几次娇、在他脸上印上几记温软的唇印、或者饿几次肚子他就会拿她没办法。 现在的霍莲煾更像是霍正楷,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其实内心冷酷。 霍正楷,这个名字忽然的出现让康桥忽然没有了食欲。 站了起来。 来自于对面传来了不容驳斥的声音:“坐下。” 皱眉,看着霍莲煾。 霍莲煾指着她的早餐:“你还没有把你的早餐吃完。” 这个混蛋,她又不是孩子。 “我吃不下。”康桥冷冷回应。 然后,霍莲煾换上了另外一种口吻,就像是哄小猫儿小狗儿般的:把早餐吃完,吃完有礼物。 哈! “真的有礼物,而且我相信你会喜欢。” “霍莲煾!” 他说:木头,你不吃早餐我会心疼的。 康桥咧开嘴笑:你这样一说,我就更不会吃早餐了,你忘了,我有的是顺藤而上的本事,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让我哭的时候不要咬自己的嘴唇吗? 模仿着当天的表情声音:“我就喜欢,我就特别喜欢哭的时候咬着自己嘴唇,我就喜欢咬坏自己的嘴唇,让你以后吻我的时候找不到美感。” 那番话说完之后周遭很安静,很安静。 当天说这番话时她为了吓唬他为了气他,为了让他拿她没有办法,她是流着眼泪说出来的,下意识间康桥去摸自己的眼角,没有眼泪。 她都以为那些事情她都记不住了。 可,这一刻,那些话张口就来。 怎么可以张口就来呢? 不敢去看霍莲煾,慌张的离开自己座位,脚步有点慌不择路。 “如果这个礼物是带你去见周颂安呢。” 礼物?对了,刚刚霍莲煾说了,如果她吃完早餐的话就会给她礼物。 一秒、两秒、三秒。 康桥回过头来。 迅速解决完早餐之后,康桥抬起头,第一时间她就触到了霍莲煾厌恶的眼神:敌人家的女儿又不识抬举的和他谈条件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嘴角,哼出一句:丑死了。 康桥拿下自己嘴角的面包屑。 九点,康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霍莲煾在开车,从康桥上车之后霍莲煾就维持在一种类似于大理石切割出来的冷冽表情。 看来莲煾少爷的礼物给得不情不愿。 康桥坐在一边不敢动,就深怕着自己一动会惹来霍莲煾的不高兴,然后取消给她的礼物。 小会时间过去,霍莲煾忽然开口:你不是希望周颂安回去吗? “嗯。”康桥应答着,她希望周颂安能回去,而且越快越好,她好像把周颂安简单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 傻大个有一份时间表,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运动,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是娱乐时间。 “一个礼拜之后,周颂安就会拿到他的护照,之后我会给他安排回去的机票。” 从霍莲煾口中乍然听到这么一番话差点让康桥对他感恩戴德了,不过回想下来这一切都是霍莲煾所引起的之后,硬生生的把那句即将说出口的“谢谢”改成从鼻腔里淡淡哼出的“嗯。” 之后一直到霍莲煾把车子停在中驻美办事处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再之后霍莲煾和办事处的官员进入会客室,而康桥跟在工作人员身后。 二十分钟绝对不能超过半个小时,这是霍莲煾给她和周颂安的见面限定时间。 工作人员打开那扇门,康桥就见到了周颂安。 离开前,周颂安住了她,那个拥抱有点长,长而有力,即使是这样了可他还是没有对她提出任何疑问,差不多半个钟头的时间里都是康桥在说,他在听。 康桥知道,这里面蕴藏着的是一份时间所衍生出来的信任。 伸手,回抱他。 “颂安,回上海之后我会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 “好。” ☆、第116章(2014-2015) “砰”的一声康桥的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车窗玻璃上,车子正在以一种超高难度的弧度急速往左拐。 可真疼!康桥摸着自己被磕到的地方狠狠的瞪着霍莲煾。 霍莲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得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你一下,你身边坐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在和你说话。” 康桥重新坐正姿势,她知道霍莲煾在和她说话,可刚刚她光顾想事情导致于她没有去注意莲煾少爷都和她讲了什么话。 “那个傻大个就这么有影响力?” 康桥紧紧的闭着嘴。 “砸傻了么?”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往着康桥这边来。 避开霍莲煾的触碰,康桥目光落在车窗外。 车子回归到正常的行驶状态。 “据我所知,周颂安和三位女孩有过短暂的交往,第一位和第二位维持在三个月时间,第三位维持的时间长一点。” 霍莲煾的话让原本想一直保持沉默的康桥不得不低声警告正在津津乐道着别人私事的人:霍莲煾! “不要误会,这些都是办事处官员告诉我的,他们想从掏点赞助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关于哲学我也学了点,从这几点就可以看出周颂安比较注重自我感觉,最初趋于世俗压力,但渐渐的他发现在和那三位女孩的相处过程并没有让自己缓解压力,于是最后就放弃了,然而,这些看在人们眼里就变成了一种专一的行为。” “而你,好像也被他的这种行为感动了。” 康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接到你的一通电话,他就不顾一切从上海飞纽约,来到纽约之后莫名其妙的遭遇到一大堆倒霉事,他心里知道这一大堆倒霉事也许和你有关,可在见到你时他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转过来安慰你相信你。” “木头,周颂安做的这些让你感动了?” 康桥依然低着头。 “砰”的一声,她的额头再次磕到,不过这次不是车窗,而是磕到了前面。 造成康桥这次磕碰的是霍莲煾的紧急刹车,霍莲煾的紧急刹车使得跟随在他们后面的车一下子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可就是这样一个犯错在先的人却是一副得把那位受害者揪出来痛揍一顿的样子,那位被霍莲煾的举动吓懵的人在极力回避着,围观的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 这个阶段康桥可一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扯住霍莲煾的手,说你疯了,你忘了医生和你说的话。 医生说了霍莲煾现阶段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这样等于是自讨苦吃。 她的话让霍莲煾垂下了手,看了她一眼,反握住她的手。 在霍莲煾把他的联系电话交出来之后,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去。 两个人重新回到车里。 小会时间过去,霍莲煾空出一只手,那只手直接落在康桥的额头上,轻轻的揉着:撞疼了吧?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医生。 “看会不会撞个脑震荡什么的。” 康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车子往前行驶了一段之后停在一家中餐厅门前。 停好车霍莲煾侧过脸来:“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去见我外婆。”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落在车门的手垂落了下来。 “不需要想太多。”霍莲煾淡淡说着:“总得让我外婆知道,让她无法见我最后一面的罪魁祸首长什么样。” “之前,你不是说让我代替你和我外婆传达歉意吗?我觉得你自己和她说比较好。” 吃完饭之后,霍莲煾并没有直接带康桥去见他外婆,而是把康桥带到一家以设计中式服装为主的工作室。 对于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霍莲煾如是解释:“得打扮像样一点,我可不能让我外婆觉得我眼光不好。” 说完之后霍莲煾改正他的话:“是之前,是之前的眼光不好。” 霍莲煾口中的“打扮得像样一点。”整整折腾了康桥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从衣服乃至鞋子包。 日落时分,康桥见到霍莲煾的外婆。 嵌在墓志铭的黑白照片里的人物形象温和知性,看着那张脸时康桥心里有些的心虚,紧紧挨着她站着的人却是目光专注。 康桥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那口气呼出来之后,康桥觉得它更像是在叹息。 她又在叹气了,外婆您知道她现在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吗?更紧的揽住那个肩膀,霍莲煾站直身体。 戴若琳女士,今天,我终于把她带到您的面前了,也许没有多漂亮但却是可爱至极,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您大约会在很生气,不仅您生气,其实我也很生我自己的气,我也想过要放开她,可时间给了我上了一场课,没有她再大再华丽的房子看在我眼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 我还能怎么办呢,就只能这样了。 这天晚上,康桥在半夜醒来时并没有发现那具紧紧贴在她背后的身体。 次日,这是一个周一,早餐时间康桥并没有见到和往常一样见到霍莲煾,简妮告诉她霍莲煾在半个小时之前上班去了。 晚间八点左右霍莲煾才出现,那时康桥在逗简妮带来的小狗,霍莲煾把公事包往沙发一扔,然后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双手往沙发背上横向展开,闭着眼睛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小会时间过去,康桥想站起来时却被霍莲煾往桌上伸的腿吓得下意识间坐回去。 抬起头来时康桥触到霍莲煾的眼睛。 “在想些什么呢?”他问她。 “没有。”康桥下意识回应,回应之后又迅速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小狗绒绒的毛发:“狗狗很可爱。” 一般康桥在集中注意力时很容易会被周遭的事物声响所吓到。 好在,霍莲煾似乎没有把她刚刚的行为放在心上,他重新闭上眼睛:“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应答着康桥站了起来。 “记住了,在倒水之前你得先洗手。”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哭笑不得,一些往事毫无防备的就这样冒了上来“小樊,在吃饭之前记得洗手。”“小樊,洗完手才可以拿点心。” 黯然垂下眼眸。 把倒好的水放在霍莲煾面前,在霍莲煾看着她时康桥把手摊在霍莲煾面前,意思很明显:我有洗过手。 很近的距离,她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扬的嘴角带动他眼眸底下的笑意,康桥别开脸去。 刚刚想站起来,手被霍莲煾拉住。 顺着他的手劲康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呆坐在他身边,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又过去了小会时间。 “喜欢小狗吗?” 康桥没有说话。 第二天,霍莲煾又是一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时他带回来了一只贵宾犬。 据说它受过专门训练,霍莲煾让那个小家伙当场表演了拿遥控器的戏码,最终,它还真的把遥控器稳稳当当放在康桥的手上。 “喜欢吗?”霍莲煾问她。 康桥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康桥和霍莲煾的相处方式好像随着那只贵宾犬的到来变得看似和谐了起来。 比如霍莲煾晚上回来时会把公事包塞给她,比如不需要霍莲煾说康桥会自动的给霍莲煾倒水,然后在深夜发现他在沙发睡觉她会提醒他回房间睡觉。 然后,这个周五晚上,一身酒气的霍莲煾被他的助理送回来。 那位助理也奇怪,他把霍莲煾往她怀里推就匆匆忙忙的离开,这样一来就导致康桥不得不接手看起来因为酒精而神志不清的霍莲煾。 好不容易把霍莲煾送到他的房间,好不容易帮他鞋子西装领带都脱下来,然后她了他一眼衬衫。 不该帮他解衬衫扣子的。 等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康桥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他,顺着她的力道他的头斜斜靠在枕头上,侧过脸去,她就看到了霍莲煾的脸。 睫毛可真长。 另外一个人睫毛也长,她总是得等到他睡觉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去触摸。 即将触到时强行收回自己的手,康桥从床上站了起来,扣上被他解开的胸衣扣,再拉了拉被他弄皱的衣服,最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发夹。 这个人还是那样老是喜欢折腾她的头发,以前是发圈,现在是发夹。 那扇房间门缓缓关上,忍不住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去看躺在床上的人,看着看着…… 随着房间门关上康桥垂下眼帘。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镜子里的那张脸双唇红肿,挑开睡意的衣领,一排排红色印记往从颈部一直往下延伸,从顶尖所在牙齿所带出来的胀痛仿佛蔓延到她的脸上来了,镜子里的那张脸眉头微微敛起着。 而眼睛却是处于半眯着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闭上了,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那张脸的口中溢出声音来了。 伸手,手掌挡住镜子里的脸。 次日,霍莲煾出现在早餐桌上,放下了杯子康桥对上霍莲煾的眼睛:“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的话让霍莲煾垂下眼睛。 “昨晚是你送我回的房间?”霍莲煾忽然问。 “嗯。” 然后他们之间再无交流。 叫住用完早餐想离开的霍莲煾,康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莲煾,我很喜欢的一位大师有作品展出,我想去看看,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地点在哪里?” “时代广场。” “中午我有时间,我陪你去。” “那我还是不去了。”康桥看似很赌气的说出。 说完之后康桥想站起来。 肩膀被压住:“看完之后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好。”应答着。 在康桥说完那句“好”的两半小时之后,康桥把一把水果刀搁在一名老妇人的肩膀上,她对那位老妇人说“女士,能把你的钱包给我吗?” 时代广场人来人往而且警备资源充足,康桥的刀刚刚搁在老妇人的肩膀上,见义勇为的几个人就迅速制服了她,与此同时有人报警。 纽约警察的办事效率名列世界前茅,五分钟之后,康桥坐在警车上透过车窗冷冷的看着她一直甩不掉的那一男一女。 一到警察局,康桥就向给自己录口供的女警说明她这样做是因为护照遗失之后的无奈之举,同时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康桥表明自己愿意接受遣送回国的意愿,之后康桥提供了自己在上海工作室和若干和她熟悉的朋友的联系电话。 一切都按照康桥所希望的那样,给她录口供的女警和康桥说他们已经帮忙她联系移民局和华人公益组织。 两个小时之后,康桥见到了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会尽快促进这件事。 夜幕降临时,霍莲煾并没有如康桥意料到的那样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晚上康桥住在看守所里,和她住在一起的是酗酒闹事的黑人女人和殴打老公的白人女人。 半夜,黑人女人和白人女人大打出手。 黑人女人和白人女人被带走之后,看守所就只剩下了康桥一个人,康桥睁着眼睛到天亮。 接下来康桥度过了平静无波的一天,这一天康桥还是没有见到霍莲煾,一直没有出现的霍莲煾让康桥心里的不安持续扩大着。 周一,康桥被移民局的人接到他们的办事点,他们给她安排了房间。 当晚,康桥接到周颂安的电话,周颂安告诉康桥他在周三就可以拿到新的护照,而他已经定了周四回国的机票。 这一天,霍莲煾还是没有出现。 周二,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康桥,事情很顺利,她最晚在周五就可以搭乘他们为她安排的航班回上海。 周三,康桥得到她具体回上海的航班时间,巧的是和周颂安同一班航班。 一切顺利得让康桥心里开始战战兢兢了起来,在战战兢兢中周四到来,周四上午康桥在移民局工作人员还有一名纽约警察的陪伴下来到机场。 康桥跟在那两位身后远远的看着坐在候机厅里的周颂安,康桥并没有和周颂安说她和他同一班机。 随着飞机起飞时间越来越近,康桥的一颗心上上下下,就觉得一切事情不会那么的简单,就觉得此时此刻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 当移民局的工作人员把手机递交到她面前,说一名叫做周颂玉的人要和她说话时,康桥的腿就开始发抖。 去接电话的手也在发抖着。 ☆、第117章(2014-2015) 下午一点半,距离纽约飞上海航班起飞还有一个钟头二十分,康桥坐在指定位置上,看着电子表不断变换的时间数字发呆。 一点三十五分,那位被派遣前来确认讯息的纽约警察问康桥要不要咖啡。 “谢谢。”她现在的确需要一杯咖啡来提高自己的精神。 一切,也许是她想多了,是她心眼多,是她做贼心虚。 霍莲煾不出现并不代表什么,也许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她在上海,他在纽约,他和她延续着之前的生活模式。 八年来,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这阶段霍莲煾的举动也许仅仅是一场恶作剧,就像那年夏天在那废弃的旅馆房间一样,一切仅仅是他的一时兴起。 而现在,他兴致缺缺。 那位警察把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康桥,康桥接过咖啡时那位移民局工作人员的手机响起了。 他一边着接电话一边目光往着康桥这里,触到他的目光时康桥手里的咖啡抖了抖,工作人员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往着康桥这里伸。 康桥并没有去接电话,而是看着那位工作人员。 “有一位叫做周颂玉的女士想和你通话。” 抖动的手蔓延到脚上,那双被包裹在长裤下的双腿也开始抖动,咖啡从杯子里溢出,那位工作人员接过她的咖啡,康桥接过他的手机。 握住手机,颤抖着声音:喂? 回应她的是电话彼端的沉默,在那沉默中康桥的心在不断往下沉。 许久—— “康桥,晟均被接走了。” 心里那条紧紧绷着的弦很细很细,小心翼翼的在苟延残喘着,然后来了一个顽皮的孩子,这个顽皮的孩子伸出手。 还没有等那只手触碰到那根弦。 “蹦”的一声。 那根弦自己断裂了。 最终,这一天还是来了,手缓缓垂落,手机从她手上脱落。 好巧不巧,移民局工作人员的手机响完的五分钟之后,和她来到机场的警察的电话也响了,他也和那位一样一边讲着电话目光一边往着康桥这边。 这个时候,康桥已没有了五分钟前的慌张。 接完电话,那位警察告诉康桥,她得再次回到警局,之前说对她的行为不追究的老太太反悔了。 现在那位老太太就在警局里。 康桥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看着候机厅的周颂安,距离纽约飞北京的航班还有一个钟头时间。 康桥和那两位说“请给我十分钟时间。” 这一件事情得她自己告诉周颂安才可以,如果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情的话那么她就是十恶不赦了。 一步步的,康桥朝着周颂安走去。 周颂煾正低头看杂志,康桥停在他面前,轻声叫了一句“颂安。” 他抬起头来,触到她时他咧开了嘴,在他咧开嘴笑时她的眼泪却从眼眶跌落了下来。 那逐渐在扩大的笑容弧度因为她的眼泪凝结住,站了起来握住她的肩膀,嘴里频频的:怎么了,康桥,怎么哭了? 眼泪来得去得也快,眨眼功夫就没了,环顾一下四周,人来人往的,这里真不是谈话的好场所啊。 可她只有十分钟时间。 要从哪里开头的呢?从那个深夜她出现在周颂安公寓门口吗?她对来给她开门的周颂安说:颂安,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事情,她心里慌张得很,那个夜晚她出现在周颂安的公寓门口,然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不,那太遥远了,一些的细节她也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记住的大约就是她的无耻了,明知道周颂安想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可她用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表达出“我不想提起那个男人。” 现在…… 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周颂安,一字一句:颂安,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晟均的爸爸是谁,现在我就告诉你,吴晟均的爸爸是谁。 随着她的那句话,机场所有噪音消失无踪,周颂安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竖立着,等待着,他看着她的嘴型。 他看着她的嘴型所吐出的发音形状和他心里所想的那个发音形状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真的是他! 新年从纽约回来的某一天,周颂玉很忽然说出了一句“颂安,我们家晟均的眼睛有点像你的那位漂亮学生。” 他的那位漂亮学生名字也漂亮,这话是周颂玉说的。 ——霍莲煾。 当时,他是这么回应自己的姐姐来着。 “康桥有一个弟弟叫做霍小樊,霍小樊和霍莲煾有血缘关系,有人说姐姐生的孩子会有一点遗传自己舅舅的基因,霍小樊是晟均的舅舅,而霍莲煾是霍小樊的哥哥,会像不奇怪。” 周颂玉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恍然大悟。 其实,周颂安比周颂玉更早发现吴晟均的眼睛很像霍莲煾,都有着极为漂亮的色泽,纯净清透,在采光极好的地带就像是被镶上一层薄薄的爱情海海水。 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就那样冒了出来,但很快的,周颂安就自己否定了自己。 怎么可能?康桥每次提到霍莲煾时从表情乃至语气都像是见鬼一般,然后,周颂安给自己理出来这样的一条公式,外甥多半像娘家舅舅。 然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周颂安从姚管家那里打听到那个时间点霍莲煾一直在迈阿密。 你看,时间点也不吻合。 而!此时此刻,随着她的亲口承认,一切就变成了他让自己的姐姐帮忙养自己心爱的姑娘和自己的学生的孩子。 这听起来很可笑。 可笑又荒谬。 周遭的噪音随着那个名字的揭晓重新变得喧闹了起来。 她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在巴厘岛不是去度假的,我是为了逃避他的,我都逃到了那里了可他还是追到了过来。” 她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们肯定会夺走的,我把孩子带在身边的话我怕他有一天会把他抢走。” 她说“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无忧无虑长大,简单纯粹,而我和他的关系太过于复杂,有一个霍小樊已经够了。” 十分钟过去,康桥终于讲完她的话,她以为那些话她需要讲很久,可也就几句她就把八年来所有应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讲完之后康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周颂安,她要牢牢的记住周颂安的脸部表情,从他脸上呈现出来的痛苦有十分的话,那么过度到她心里的痛苦就得有二十分。 但,他的表情平静,声音也平静。 他平静问她讲完了吗? 康桥点头。 他看了一眼表,说:我的航班时间差不多了。 如果这个时候,她和他说出颂安,对不起。 那么她就更无耻了。 伸手,说再见,说周颂安再见。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康桥站在原地,一直到那个高大的背影变得模糊不堪了起来,一直到被人潮淹没,那时,她很想找一个地方坐一坐,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体力透支的现象。 可,不能! 他把她的心肝宝贝带走了,她得把他要回来。 两点十分,康桥离开机场,她被带回了警察局里。 纽约警察又再一次展现出惊人的办事效率,短短数个小时时间里,随着那位老太太宣称:她昨晚因为受到惊吓失眠让她觉得有必要向康桥索要精神损失赔偿费康桥就成为他们口中“犯罪库”中的一员。 犯罪库这名称听起来有点吓人,其实这里面只是记录有案底的一些人,喝点酒弄坏点公共设施、去餐厅用餐顺手牵羊带回来一瓶酒都可以成为犯罪库的一员。 但这样一来,康桥就会随着她在犯罪库留下的资料被美国移民局的列入黑名单,以后康桥就无法拿到美国签证。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受雇于霍莲以两位数为单位组成的律师团正在对吴晟均的抚养权展开了争夺,从亲子鉴定证明、到吴晟均的出身时间日期医院医生等等等资料一应俱全。 更加糟糕的是随着韩家人的供词,康桥俨然变成了抛弃自己孩子的不负责任女人。 孩子的亲生父亲和那个孩子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这一切发展到昨天,随着霍莲煾的律师团出示了去年吴晟均从阳台上摔下来,身上多处受伤的那组照片,周颂玉变成了那个不负责任的养母,他们从周颂玉家里带走了吴晟均。 几个小时前,康桥接到周颂玉电话时她的声音已经处于奔溃边缘。 而康桥回国的时间也被推迟了十五个小时,回国航班时间被定在明天晚上六半点。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十五个小时时间。 之后,康桥再次被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带回到办事处,所不同的是这次她住的房间有电话,康桥知道这电话的作用。 那是让她向霍莲煾妥协的,服软的。 他在和她昭示他的实力:不是让你乖乖的吗?你看,你都从我这里吃到了多少次的教训,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夜幕降临时,康桥开始给霍莲煾打电话,一次打不通打两次,两次不通打三次,坐在地毯上,康桥重复着那个动作,不停的按重播键。 直到深夜康桥还是没有打通霍莲煾的手机。 这是莲煾少爷给她的下马威,只要我不理你,你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早上醒来时电话还被她抱在怀里,继续拨打,希望莲煾少爷早上时间心情能好一点,心情一好呢他就会顺手接起电话。 电话的第一句话她会用软腻的语气和他说;莲煾我想见你。 霍莲煾每次都能精准的抓住她的痛脚。 可,好像莲煾少爷的心情并没有多好,她还是没有打通他的手机,这个上午康桥重复着昨晚做的事情,可她还是没有成功和霍莲煾说上话。 年轻女孩给康桥送来了中饭,她看康桥的目光就宛如她是一个精神病患,康桥知道自己现在形象糟糕。 女孩临走前告诉康桥,两个钟头之后会有人带她去机场。 吃完饭之后,康桥继续打电话,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千篇一律的声响让康桥胃部一阵收紧,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霍莲煾你这个混蛋快接电话啊! 离开办事处时康桥还是没有打通霍莲煾的电话。 日偏西,天光被染上淡淡的花灰色,呆立着,康桥一边看着不停从她面前经过的游客面孔,一边麻木的重复打电话的动作。 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手机是移民局工作人员借给她的,马上就得还回去了。 距离登机时间就只剩下一点时间,那点时间是多少康桥现在无法计算出来,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当电话那头传来声响时康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在前一秒时,她曾经绝望得想去偷走送她到机场来的警察的佩枪干点傻事。 拿着枪随便找一个人:快带我去见霍莲煾,不然我杀了他。 怕是出现幻听,康桥小心翼翼的试探叫了一声:莲煾? “是我。”电话那边的人淡淡应答着。 真的的是霍莲煾! 确认消息之后,宛如回到久远以前的那个年代,一颗心委屈得要死,委屈得她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嚎啕着:莲煾,你太欺负人了,霍莲煾,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霍莲煾几乎以为自己触到了,那个穿着粉白色衬衫,配天蓝色百褶裙的少女。 她一开心时就猛亲他的脸,她会像孩子一样和他撒娇,说莲煾我现在脚累得要死你得背我。 不,不,那是她在蛊惑他,她手段多着呢。 在这最后的关头,他得打起精神来,让她好好的呆在他身边。 然后,永远—— 木头,以后再也不惹你不开心,以后都听你的。 ☆、第118章(2014-2015) 重新站在那栋油漆了三分之一屋顶的房子前,康桥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心和脚步一样麻木,麻木且沉重。 推开那个房间门,关上房间门,一步步往着那个人移动过去,他坐在他妈妈画像下的单人沙发上,沙发几摆着一个台灯,台灯光线不是很明亮,他的脸隐在那团光线后面。 站停在那个人面前,那个时候,康桥后悔了,她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挑那支最大号码的雕刻刀,如果换成是那把的话,她应该可以一刀把他弄死。 站停在他面前,心里唠叨着:快说话啊混蛋。 那个混蛋假惺惺的问她累了吧? “要不要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 麻木的声音说出:“让我和他说话,我想和他说话。” 回应她的是沉默。 “霍莲煾,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吧?” 他还是没有回应。 “我想他。”她说。 他的脸从阴影处离开,表情很淡的模样,在看了看了她一眼之后拿起手机,小会时间过去,康桥终于听到那个她所朝思暮想着的声音。 握着电话,捏着嗓音:吴晟均,你猜猜我是谁? 来自电话那端的声音老成在在:桥桥,我现在已经上大班了。 嗯,吴晟均小朋友在抗议呢,我现在是上大班的孩子了,这样的游戏会不会太幼稚一点? 细听那声音,和以前一样,小家伙丝毫不知道围绕着他所展开的那场腥风血雨。 和以前一样就好,于是她问他现在在哪里呢,现在又在干什么? “我现在在一个特别漂亮的房子里玩游戏,我的老师同学都来了,我们轮流玩过生日游戏,桥桥,这一次我的运气特别好,我抽到的过生日的次数最多。” “玩得开心吗?”她问他。 电话彼端的笑声清脆得就像是屋檐下的铃铛,很显然,爱热闹的晟均小朋友玩得特别的开心。 这个小混蛋,都不会想他妈妈吗?当然,这里的妈妈指的是周颂玉。 而她是桥桥,桥桥是舅舅的朋友,桥桥会给他雕刻他所喜欢的玩具模型。 把电话还给了霍莲煾。 在霍莲煾的示意下康桥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两张单人沙发隔着一个沙发几,他们脸都对着对面的墙壁,谁也没有说话。 小会时间过去。 “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他问她。 “不要兜圈子了。”她回答。 再小会时间过去。 “想知道我和我爸爸是怎么撕破脸的吗?” 康桥一点也不想知道霍莲煾和他爸爸撕破脸的原因,不过她也知道霍莲煾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话题。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过的那位文阿姨吗?我曾经用她来气你的妈妈。” 霍莲煾曾经在某一天晚上出现在她们的餐桌上,和他们谈起那位文阿姨:文阿姨的眼睛和我妈妈很像,我文阿姨对我很好,我很尊重我文阿姨。 当霍莲煾提起那位文阿姨时康桥大约猜到接下来她会听到什么了。 果然。 “她叫文婉柔,多好的名字,可就是有着这样好名字的女人却在我妈妈怀孕时和我爸爸好上了,他们管那个叫做什么,他们管那个叫做酒后乱性,他们每年都会出现那么几次酒后乱性,后来,他们的事情被我妈妈发现了,我妈妈那么早离开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自己孩子的爸爸和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搞在一起了。” “更为可恨的是,在我妈妈离开之后文婉柔还以我妈妈最亲密朋友的身份接近我,利用我,同时也欺骗了我的外婆,而我爸爸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情被我知道之后这个女人还大言不惭,说莲煾我是觉得太对不起你妈妈了才这样做的,我想代替你妈妈照顾你,她说莲煾你对于我而言比我自己孩子还要重要。” “至于我爸爸呢,我爸爸则和我说,莲煾你妈妈离开之后我再也没有和她在一起过,他说这话时言语真挚。”说到这里霍莲煾顿了顿,然后笑,笑着说:“霍先生大约想和我说莲煾我你妈妈走后,我再也没有和那个女人一起睡了,所以我问心无愧。” 柔和的灯光更是凸显出了霍莲煾笑声的刺耳。 刺耳、哀伤。 这么听来这个人也可怜,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去安慰他,如果是二十一岁的康桥大约会用尽力气的去拥抱他,和他说莲煾没有关系,我们不要理他们,说莲煾你还有我。 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对面墙壁,等待着。 笑声落下。 “我总是在想,我得用我的方式惩罚他们,我辍学,我逃脱属于他想为我安排的那条路,可这些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依然是那个人人想要巴结的大富豪,这个人上个月蝉联了华商会会长,最有能力扳倒他候选人在最后关头宣布退选,他赢得兵不血刃,被他打败的人在私底下管他叫做布拉德利先生。” “很气人对吧?那时我总算了解你那时说的感觉了,我特别恨这个人,恨不得这个人肠穿肚烂,可我越恨他他过得越好。” “我唯一能做到的好像只有等了,等时机,可他在一年年老去,我总是怕等到可以给他致命一击时发现我已经享受不了那个乐趣了,那只是一个眼神不大好使的糟老头。” “庆幸的是,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时间点出现得很好,我无比期待刚刚连任华商会会长正当春风得意的霍先生在乍听到‘请问那个叫做吴晟均的孩子和您有什么关系?’这样问题时的表情。” “不过,在这问题被抛出来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得让霍先生吓了一大跳,所以,木头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想在对于让霍先生出糗的事情上我们的目标应该一致。” 这话霍莲煾倒是说对了,她做梦都想让霍正楷出糗,可那个人好像越混越好,好得让康桥以为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办法给霍正楷一个巴掌了。 侧过脸去,康桥看着霍莲煾。 “我帮了你之后你会把晟均还给我吗?” 他把搁在沙发几上的文件堆到她面前,说:先把这个看了。 康桥打开文件,粗粗看了一眼之后就开始觉得累,她想她需要休息,她现在要累趴了。 霍莲煾站了起来,停在她面前,弯腰,细细瞅着她的脸,声音温柔:“累坏了吧?你现在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文件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康桥点头。 伸手触了触她的脸,柔声:我去给你放热水,热水澡有助于睡眠放松心情。 “不用,我自己来。” 手从她脸上离开,他直起腰来。 她问他莲煾你不高兴了吗?因为我不让你放热水你觉得我这样不好你不高兴了吗? 他叹息:没有。 没有那就好。 “晚安。”她和他说。 他低下头,唇触了触她额头:晚安。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把霍莲煾给她的那份文件放好,本来康桥想直接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可她觉得霍莲煾的话说得对,这个时候她需要放松心情。 热水温度刚刚好,柔软温和,就像是年幼时外婆的手一样,浴桶采用的是那种一经过水浸泡就会散发香气的原木制作,躺在浴桶里康桥沉沉睡去。 渐渐的浴桶材料的香气被另外一种香气所期待,那是一种春日里融融的草香,外婆的手在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小小的,好像变成了一个茧了,那个茧被放进温暖的地带。 翻了一个身,叫了一声莲煾,然后沉沉睡去,这一觉她从晚上十一点睡到次日下午四点。 给康桥弄吃的简妮似乎对于她这几天的去留没有丝毫好奇心,她只告诉她“霍先生一早就出去了,他让我准备好吃的,说你一觉醒来肯定会向我讨吃的。” 饱食一顿之后,康桥那出那份文件,找了一个采光极好的所在,打开文件,一遍看完之后又再看一遍。 其实,文件内容并不复杂,这份文件内容配上霍莲煾昨晚的那番话逻辑也说得通,而且从文件的几个要点一目了然的就可以看出受益方是她。 合上文件,康桥开始等,按说她现在应该打一通电话回上海,可她没有脸打那通电话。 五点不到霍莲煾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公事包外套还搁在他手腕上,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有陌生人不经过这里,一定会以为那坐在后花园秋千上的男女是这个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吧。 这个想法让康桥在心里冷冷笑着。 “睡得好吗?” “嗯。” “我让简妮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食物。” “谢谢。” “文件看了吗?” “看了。” “觉得怎么样?”他侧过脸来看她。 怎么样啊?文件的第一个条件让康桥觉得变扭,不,是放在现在怎么看都很变扭,要是以前的话她可是十分巴不得。 “是哪部电影给你的灵感?霍莲煾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类似于契约婚姻的已经不流行了。”康桥说。 一想到那个康桥就觉得头疼。 不,正确一点来说是一想到文件的第一条条约就头疼,尽管霍莲煾说了关于这段婚姻关系只是维持在某种形式意义上。 “我的姐姐,我已经很久没有走进电影院了,我没有时间。”他朝着她靠近一些:“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说完之后霍莲煾摆正表情,淡淡说着:“文件的第一页已经清清楚楚写着,那些仅仅是提供参考作用,你要是觉得无法接受的话可以选择拒绝,刚刚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的选择了。” “on,对吗?” 康桥没有说话。 点了点头,霍莲煾站了起来,康桥伸手拉住他:如果我拒绝了你会怎么样? 他朝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很野蛮的人吗?不用担心,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不是已经把你的手机护照都还给你了吗?你可以随着你高兴想打电话给谁就打电话给谁,在护照规定的日期里,你想留在这里还是想离开都可以” “莲煾,晟均……”康桥艰难的挤出。 “但如果!”霍莲煾忽然间加重了语气:“如果是关于吴晟均……现在应该叫做霍晟均了,如果是关于他的事情就免谈,我的律师告诉我两天之后就可以把他接回来。” “康桥,单凭他一出生你就让他冠上别人的姓氏这一点,我就可以向法院申请杜绝你的探望权,不过,考虑到你是他妈妈,我会每隔几年抽一点时间带他去上海看你,让你们相处几天。” 摇头,康桥紧紧拉着霍莲煾的手。 “你的指甲戳痛我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嘲讽:“怎么?这个时候开始想要好妈妈的形象了吗?当你把他由经周颂安的手,送到周颂玉面前时就已经代表了你对他的态度:你已经放弃了他。” 心在绞痛着。 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那句她硬是不想承认的话。 “我知道,我现在后悔了。” 而且,越来越后悔了,当看着那个孩子亲吻着周颂玉的脸,不厌其烦的叫着妈妈时,康桥嫉妒得要死。 他指尖带着寒意,从她眉心上刮过。 “木头,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你从小没有爸爸,而我从小没有妈妈,我们都有着残缺的童年,他是我们共同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会在那份文件中提出想和你结婚,即使那是在形式意义上,但我会尽全力配合。” 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睁大着眼睛看霍莲煾,而眼泪已经从她眼角两边不停的淌落下来。 指尖来到她的眼角,那指尖也许是沾到她眼角的泪水关系,温热的泪水让它不再带有寒意。 “有很多个夜晚,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每年暑假,号称和我妈妈是挚友的女人来看我,而我爸爸在我的要求下放下手上的工作,我们三个一起共进晚餐,在那餐桌上,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每当想起这一幕我就夜不能眠,我想你也是,对吧?” 是的,她也是,她的妈妈离开时才三十九岁,她的小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拥有过父爱。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向霍先生演绎什么是青出于蓝,我也已经开始为他杜撰起了内心独白:我以为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了,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儿子更厉害,我只是和妻子的朋友暗通款曲,而我的儿子却和我情人的女儿连孩子都有了,这一切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更为可恨的是他们没有机会让我投否决票。” “木头,想一想,很有趣对吧?” 也不知道是霍莲的话太有煽动性,还是霍莲煾把霍正楷的心理独白撰写得太有诱惑力,在那一刻,康桥居然也觉得要是那样发展的话真的很有趣。 “你想不想才那个孩子口中听到他叫你一身妈妈。” 想,想得都快要疯了! 于是,她可怜兮兮的和他说莲煾你能让我再想想吗? 一个月后,纽约唐人街,这是一家上海甜品店,甜品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些排队的人大多是黑眼睛黄皮肤,康桥也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吴晟均小朋友…… 不,现在应该叫做霍晟均了吧。 霍晟均小朋友喜欢这家甜品店的甜品,她今天起了一大早,然后开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来到这里。 她排队已经排了一个多小时时间。 终于,轮到康桥了。 带着粉色苏格兰格子方帽的服务生在看了她一眼之后问了一声“您能稍等一下吗?” 三分分钟过去。 康桥听到有人在叫“霍太太。”下意识间她看了看周围的人。 当第二声近在眼前的“霍太太。”之后,康桥才意识到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和蔼可亲的老者是在叫自己。 回过神来,对着那位老者康桥勉强挤出笑容。 从“韩太太”到“霍太太”也就仅仅几个月时间。 ☆、第119章(2014-2015) 车子停在纽约最为繁忙的商业街红绿灯口,康桥拿出手机,离开时霍晟均还在睡大觉,昨晚他玩得有点晚。 是简妮接的电话,在电话中简妮告诉康桥霍晟均半个钟头前就起床了,他现在在看动画片。 康桥其实心里知道,霍晟均小朋友不是被精彩的动画片给迷住,而是他压根不想接她电话。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康桥挂断电话,车子继续往前行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是唐人街那家上海甜品店老板特意为霍晟均制作的甜品,甜品形状都按照他最喜欢的小熊模型。 那甜品店老板是霍莲煾外婆的朋友,霍莲煾小时候常常和她外婆到他的甜品店玩。 “现在我只能通过电视看到莲煾了。”老人家语气落寞。 面对着神情失落的老人家,康桥只能挤出这样一句话:“他太忙,等有时间我让他来看您。” 谁知她的一句玩笑话让老人家眉开眼笑,不仅让她给出具体时间,还硬拉着康桥给她讲了一些关于霍莲煾小时候的趣事。 当听到由于霍莲煾小时候长得太漂亮的关系,导致于老是被店里的老顾客当成是小姑娘时康桥下意识笑了起来。 另外一个人也有类似的经历,每次被当成小姑娘之后都会哭着喊着要剃光头,因为他觉得剃光头是一种可以提现出很男人的行为。 接下来老人家的一句“一眨眼,莲煾都结婚了。”让康桥收住了笑容。 那位宛如没有注意到她脸部表情的变化一样,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我是从报纸上知道莲煾结婚的消息,不仅结婚还忽然蹦出了一个孩子来,当时我就在想,莲煾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吧…… 又是一个红绿灯。 康桥停下车,这车是霍莲煾半个月前给她买的,车钥匙和驾驶证一起交到她手上,车钥匙和驾驶证一直搁在抽屉里她都没有动过,康桥几乎不出门。 昨晚在和周颂玉通电话时知道霍晟均上次来纽约时特别青睐于这家甜品店,她这才打开抽屉。 昨晚的那通电话是康桥从机场之后第一次打通周颂玉的手机。 虽然霍莲煾按照她要求的那样,发表了公开道歉声明以及感谢信,可对于霍莲煾的举动周颂玉回给的是: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虽然周颂玉没有说,可康桥知道周颂玉会接她电话肯定是因为周颂安的劝说。 还真的是傻大个。 呼出一口气,康桥测过脸去,然后她就见到了霍莲煾,确切一点来说,是见到出现在电子屏幕上的霍莲煾。 穿着墨蓝色衬衫的霍莲煾正在对外说明,最近大受关注由他发起的下个周末会在他会所举行的慈善拍卖会。 拍卖会无论从拍品乃至出席嘉宾都可以堪称大手笔,由于拍卖会所得资金将会用在构建伊拉克退役老兵公共家园上,因此这场拍卖会还没有举行就赚足了口碑,出席说明会的记者很多。 康桥猜,现在霍晟均小朋友一定手里紧紧握着遥控器,睁大着眼睛在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看吧。 那天在机场,被霍莲煾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一看到她就别开脸去。 孩子们的世界很纯粹,他无法理解明明是桥桥怎么会一下子变成妈妈,既然是妈妈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他。 她的行为看在那个孩子眼里代表了欺骗和背叛。 相反,那个孩子对有着一张比屏幕上的偶像们都还要来得漂亮的年轻男人心存好感,在知道这个男人也和他一样被蒙在鼓里时,很容易他会在内心里把他列为同一阵线,他们代表的是一种盟友关系。 这一个月来,霍莲煾和霍晟均相处很融洽。 透过车窗,康桥目光无意识的落在电子屏幕上,渐渐的,穿着墨蓝色衬衫的男人变成了一团墨蓝色的模糊影子。 骤然响起的喇叭声使得康桥吓了一跳,眼睛也瞬间找到聚焦,好巧不巧,在康桥定神间刚好霍莲煾也抬起头来。 目光正好对上了她。 康桥又吓了一跳,即使是隔着屏幕她还是有种慌不择路的感觉,在那种慌不择路的感觉中有一个声音来到她的耳畔:我今天要出席说明会,你觉得我穿那件衬衫更加合适? “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你喜欢我穿哪件?” “霍莲煾!” “嘘,你要把晟均小朋友吵醒吗?” 压低声音,提醒:“霍莲煾,不要忘了,我和你真正的关系。”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提醒一样,气息骤近:白色?蓝色?灰色?黑色? 明明这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她怀着极高的兴趣要去唐人街买霍晟均喜欢的甜品,被他这么一折腾她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与她相反的是他,她越烦躁就越衬出他的悠闲,就好像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着她来告诉他,哪件衬衫更适合他今天穿。 心烦意乱间,她随手一指,就那件吧。 于是他拿走了那件墨蓝色衬衫,等他离开她房间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她那口气松下她的眉头又皱起。 那几件放在她房间的男性衬衫怎么看都碍眼,想了想,认命般拿起他落下的衬衫,拿着那几件衬衫她打开他房间门往衣帽间走,拉开衣帽间的门时—— 眼巴巴看着正在换衣服的霍莲煾:你怎么还在这里? 平常这个时间点霍莲煾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今天要到电视台去。”他说。 匆匆忙忙把那三件衬衫一搁,康桥就想转身离开。 “木头。”霍莲煾叫住了她:“要不要给你一个机会帮我扣衬衫纽扣。” 哈,不久前让她帮他挑衬衫,这会让她帮他扣衬衫纽扣,莲煾少爷还真的把她当成良妻贤母呢。 康桥想她得用那个衣架提醒一下她的“丈夫”,她可不是什么贤妻良母,手刚刚触到那个衣架。 “想不想让我在晟均小朋友的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手顿住。 她好像拿那个孩子没有半点办法,而他好像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法力可以逗得那个孩子开怀大笑,可以让那个孩子服服帖帖的离开电视回房间睡觉。 一个月过去了,康桥越来越没有自信了,而她太想让那个孩子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哪怕正眼瞧她一次也行。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门一热,乖乖走到他面前,垂下眼睛,心里想着那件衬衫是要从上面扣起呢还是要从下面扣起。 想了想,踮起脚尖,找到衬衫纽扣。 第一颗纽扣扣得很轻松,第二颗第三颗也是,第四颗时他的手搁在她的腰间,她躲开。 在她做躲避动作时手指无意挑开他的衬衫衣摆,衣帽间不是特别明亮的光带出了强烈的素描效果,让他的人鱼线更显凸出。 就像摄影师们为了诱惑女孩子们掏钱买下他们杂志所拍出来的效果。 然后在一个呆滞间之后她迅速被他抓住,眼看他的唇就要触上她的唇了,她这才想起了那个衣架。 衣架朝着他头上拍去。 然后,他倒是来一个恶人先告状,从表情乃至言语都无不在昭示着:女人,我这是在照顾你的感受,在你没有朝我扑过来之前我勉为其难朝你扑过去。 早上发生在更衣室的一幕让康桥有种隔着电子屏朝霍莲煾吐口水的冲动,那个冲动一直持续到车子驶离红绿灯密集的路段,加快车速。 然而,烦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车速的加快有所减退,康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 一切都按照她所希望的发展,包括霍正楷。 康桥记得她和霍莲煾的新闻爆出来的时机很好,那时霍正楷正在参加他成功连任华商会会长的庆功会。 第二天早上,东南亚的主流媒体几乎在他们的头版头条报道了关于霍正楷在庆功会摔倒在地上的新闻,而且摔倒的姿势让人不敢恭维。 关于霍正楷摔倒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三天里,霍正楷密集的收到一些有心人士的贺电,恭喜他成功当上爷爷,还和他讨教保密功夫。 第四天,有媒体报道霍家的家庭医生频频出现在霍家,再之后,霍正楷以身体欠佳的原因推掉了几个重要的公共场合的露面。 而霍莲煾也在用看似积极的态度履行他们的合同协议:分房睡、不干涉各自生活。 拐了个弯,康桥就看到一排排排列不是很有规则的橡树,除了街道,其余的空地都是绿色草坪,日光从橡树缝隙穿过落在草地上,生机勃勃的模样。 今天是周五,大多住户房门都紧紧关闭着,周遭十分安静,不时从头顶传来鸟儿叫声,这里很难让人和繁华的纽约城联系在一起,它更像是西部的乡村。 再拐一个弯,康桥就看到那个漆完三分之一屋顶的房子,康桥曾经问霍莲煾说为什么不把剩下三分之二屋顶也漆上。 “我没有时间。”霍莲煾给予这样的回答。 的确,霍莲煾现在工作很忙,不过,让康桥比较庆幸的是霍莲煾的工作忙,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连简妮也不知道她和他的婚姻是形式意义。 把车开进车库里。 如康桥之前所猜想的那样,霍晟均手里拿着遥控器那张脸几乎要贴到电视屏上了,即使现在霍莲煾已经没有出现在电视上,他还是用极为骄傲的语气和他的保姆说我爸爸很棒吧? 霍晟均的保姆是上海人,年纪身材都和周颂玉差不多,他很依赖她。 放下车钥匙轻声叫了一声晟均。 刚刚还一副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迅速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手里拿着甜品包装袋的康桥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就深怕像两天前她把雕刻好的浣熊交到他手里,他眼睛都不看一下就把浣熊扔掉,嘴里说着“我讨厌你连同你送给我的东西。” 那时,康桥手足无措,明明他以前很喜欢来着,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浣熊嘴里说着“妈妈……” 剩下的话因为霍晟均忽然的那句“你不是我的妈妈”被生生遏制住。 把甜品放在桌上,接过简妮递给她的碟子,挑了两块放在碟子上,小心翼翼说道“晟均,我今天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甜品。” 霍晟均小朋友并没有因为他所喜欢的甜品而理会她,他连看也不愿意看,康桥尴尬的站在那里。 再一次的,康桥手脚无措了起来。 看到他的脸距离电视屏太近,康桥忍不住说了句:晟均,不能距离电视太近,那个对眼睛不好。 她的这句话惹得小家伙板起脸,狠狠推开她然后朝着他房间方向,这个上午,他的房间门一直紧紧的闭着。 临近中午时间,康桥黯然回到自己房间。 不出她所料,小会时间过去,透过房间门康桥听到那串如铃铛般的笑声。 最近都这样,只要她出现那个孩子都躲起来,而她回到自己房间里那个孩子才会离开房间。 那个孩子在用这样的方式抗议她当初的选择。 打开房间门,门口站着霍莲煾,还是穿着那件墨蓝色衬衫。 “我今天行程只有电视台三十分钟的发布会。”霍莲煾如是解释他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原因。 康桥没有说话,身体挡在门缝处。 他微微弯下腰:“我的姐姐,怕我把你吃掉么?” 康桥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我想和你谈谈关于霍晟均的事情呢?如果说我可以帮你摆平他呢?” 想了想,康桥让开身体。 午餐时间,坐在康桥对面的是霍莲煾,坐在霍莲煾身边的是霍晟均,此时此刻,霍晟均正在吃着康桥给买的甜品。 从最初的变扭到现在的吃得津津有味,直把康桥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吃完甜点之后他被保姆带去洗手间刷牙洗手,刷完牙洗完手之后来到了霍莲煾面前,叫了一声“爸爸。” “甜品喜欢吗?”霍莲煾问他。 迟疑了一下,声音小小的:喜欢。 夜幕降临时,康桥打开霍莲煾书房的门,把水放在霍莲煾左手边,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小会时间过去,他抬起头来。 康桥叫了一声“莲煾。” 在他的示意下背靠着办公桌面对着他,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手握住她有点不知道往着那里放的手。 中午,霍莲煾说了,如果能让霍晟均乖乖在坐在餐桌上吃她买的甜品,她就得在他晚上处理公事的时候给他倒水。 说完条件之后他还一脸的无辜:木头我这都是和你学的。 然后…… 像现在这样。 ☆、第120章(2014-2015) 她倒给他的水他好像并不急于喝,倒是握住她的手没有半点想松开的迹象。 霍莲煾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洁白修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当那双手握住画笔时让她眼睛看得发直。 不过,那双手也坏…… 乍然涌现在脑子里的画面让康桥下意识间心一抖,这书房的灯光太暧昧了,不动声色的调亮灯光。 “不喝水吗?”康桥提醒霍莲煾。 霍莲煾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一双眼睛安静的瞅着她。 霍莲煾的眼睛比手更漂亮,比起少年时代眼神多了一份深邃,让她在这一刻有一种想要捧住他的脸,细细瞧上一番的冲动。 康桥被着骤然间泛起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于是,急急说出:“霍莲煾,你是不是怕我在你水里吐口水?” 这话康桥原本是说来驱赶此时此刻萦绕在书房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可说出来之后她开始心虚了,心虚让她别开脸不敢去看霍莲煾。 “木头,你刚刚说的话还有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疑,你以前该不会干过这样的事情吧?我记得,我以前没少喝过你给我倒的水,你一定往给我倒的水……”说到这里霍莲煾的语气忽然变得恼怒了起来:“说看看,都干过多少次了。” “没……霍莲煾……你……”康桥结结巴巴的:“你不要……不要胡说八道。” “结巴了结巴了,胡说八道这句都出来了,说看看?五次?十次?” “不要胡……”刚刚想反驳,冷不防,霍莲煾的脸近在眼前,源于从小就害怕他的那种心理,那一刻,她居然就这样蹦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就一次,而且,那一次,倒霉的不仅仅是你。” 他的气息朝着她越逼越近:“什么叫做倒霉的不仅仅是你?嗯?” 脑子继续缺氧中:“水……水我也喝了。” 房间就只留下了一盏壁灯,“木头,这是亨利二世时期的葡萄酒,要不要尝一口?”他把她给他倒的水倒进红酒杯里,学着品酒师的姿势晃动着。 那时,霍家在花园举行品酒会,他们刚刚从酒会偷偷溜回房间,那时他偷偷跟着她到洗手间里反锁了洗手间的门,他把他的手伸进她里面,把她逗弄得手包都掉落在地上了,然后她跟着他不情不愿回到房间,回到房间之后她假惺惺的说莲煾我给你倒水,趁着一点点酒劲她在给他倒的水中吐了口水。 那时,做贼心虚的人被他那么一问,还以为自己的坏心眼被怀疑了,为了表明态度她回答要,然后那杯“亨利二世时期的葡萄酒”就这样由经他的口中过渡到了她口中,她闭着眼睛由着他,心里却是在想着果然外婆说对了“一使坏心眼你自己也会跟着遭遇。”他冷不防冲进来的那种胀痛感使得她下意识间睁开眼睛,然后她触到了他的眼眸,被染上别样情绪的眼眸有着被绘在墙上的大丽花的那种艳涟,就宛如他们刚刚喝的真是法兰西红酒商带来美酒。 眼神还是那时候的眼神,声音也还是那个时候的声音。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到了点,洗手间的墙绘着大丽花。” 那时,被反锁的洗手间里,她的手紧紧攀在墙上,他的唇落在她锁骨上,他身上有好闻的法兰西美酒芬芳,在玫瑰花盛开的花园里,红酒商人侃侃而谈:用来酿酒的葡萄都种在赤红色的泥土上,这种泥土位于法国南部的高原上,当太阳升起时雾气往往还没有散去。 缓缓闭上眼睛,赤红色被初升的日光包围的大地取代了绘在墙上满目的大丽花。 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那个时候,心里的那扇窗被悄然打开,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赤红色大地,葡萄园子里熟透的葡萄一串一串的,让人忍不住的咽起了口气来,嗯—— 从喉咙溢出的那个发音惊醒了她。 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他的唇擦过她的鬓角。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莲煾,现在他不理我,我心里难受,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赤色的泥土没有了,酒的香气连同大丽花也消失不见了。 他重新坐会他的座位上。 抱着胳膊,声音浅浅的:“你不要太着急,每一个孩子在转换环境时都会对新的环境不习惯,这些不习惯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会发脾气、会无缘无故心情沮丧、会把一些情绪发泄在和他亲近的人身上。” “从另外一层意义解释,你恰恰是他心里认定那个最亲近的人,特别是这个他所亲近的人做了一件他觉得不对的事情,所有他认为不对的事情在这段时间理所当然的会被放大。” 霍莲煾后面的话让康桥心里一动:真的吗? “嗯,所以,给他一点时间去适应环境。”说完之后他拿起杯子。 看着他把杯子的水喝光,康桥在心里暗暗松下一口气,把杯子放在托盘上,康桥匆匆忙忙离开霍莲煾的书房。 半个钟头之后,康桥再次打开霍莲煾的书房,这次她是传一通电话的,把电话打到她手机的人是唐雨萱。 还没有等康桥想明白为什么唐雨萱会知道她的手机号,那边的唐雨萱就如是告诉她:请不要挂断电话,然后请你把手机交给霍莲煾。 呃…… 在康桥摸不着头脑中,手机忽然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康桥捕捉到这样的讯息:唐雨萱现在在救护车上。 “明白了吗?有可能这是我和霍莲煾通得最好一通电话。”唐雨萱如是和她说。 反应过来之后康桥再次打开霍莲煾书房的门,然后把手机交给霍莲煾,把手机交给霍莲煾之后康桥在霍莲煾的示意眼神下离开了书房。 她可不是想要听到什么,她只是想等霍莲煾通完话之后拿回她的手机。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康桥拿回了她的手机,手机是霍莲煾送回来的。 接过手机,康桥用眼神示意看起来没有半点想离开她房间的霍莲煾:还不走? 霍莲煾无视于她的眼神警告,接过她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之后书被合起,然后康桥听到霍莲煾和她说:“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关于唐雨萱的事情。” 怎么没有?他都和她说了“那是一个折腾起来也是风情万种的女人。”不过康桥自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其实在女人这方面你不需要和我交代。”康桥说。 “我和很多女孩子约会过。”他侧过身去,在翻看着她之前看的那本书:“但真正可以算我女朋友也就唐雨萱一个,有时候我会留她在……” 呼出一口气,康桥打断霍莲煾的话:“莲煾,这些事情你真的不用和我解释,你忘了,在我们的合约里有一条提到我们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我认为男女关系也是我们私生活的一部分。” 把书交回到康桥手上,霍莲煾看了她一眼,往着房间门方向走去。 康桥再次打开书本,这次她发现书上的内容她一点也看不下去,书随手搁在一边。 次日早上,一打开报纸康桥就在娱乐版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被媒体称之为“唐家甜心”的唐雨萱昨天晚上住进了医院,据说这次是手腕受伤了,手腕受伤也要送进医院么? 看来唐雨萱昨晚的那通电话不是虚张声势? 合上报纸,康桥就看到让人家手腕受伤的罪魁祸首,他除了看起来睡眠不足之外状态还不错。 今天是周末,霍莲煾不用上班,他穿了一件v字领纯色罩衫,康桥发现自己好像很讨厌v字领。 于是,她和来到她身边看似想帮她的霍莲煾说,你以后能不能不穿这种类型的衣服。 “为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拿起洗好的苹果。 目光从他左边肩膀位置捏过,即使那道伤口的疤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触目惊心了,可康桥每次看到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这就是她讨厌v字领款式衣服的原因。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霍莲煾想和她来一场秋后算账,他在家时老是穿这一类型的款式,时不时暴露出来的疤痕似乎在提醒着她,嗨,你曾经给过我一刀。 康桥闭上嘴,霍莲煾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让简妮为他准备一些食物。 在霍莲煾和简妮的一答一问中,康桥知道霍莲煾今天会去看望基金会一名住进疗养院的孩子,疗养院在郊外,霍莲煾看完孩子之后会去钓鱼,晚上他住在郊外的度假屋。 说完之后霍莲煾问康桥,想不想一起去。 康桥觉得霍莲煾问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半个小时之后,当康桥看到穿着海军服配长筒靴的霍晟均小朋友鼓鼓的脸时,心里一动,目光转向霍莲煾。 霍莲煾用表情给出答案:是的,他也会去。 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莲煾,我也要去。”康桥干干的说出。 霍莲煾摇头:“你刚刚拒绝了,那个小朋友你不熟,你也不会钓鱼。” 忍不住,康桥再一次去看正在保姆的帮助下检查小书包里带的东西有没有漏掉的小家伙。 那是小熊水瓶、那是他喜欢的卡通书、那是他每晚睡觉时都会和它说悄悄话的皮卡丘、还有用来存硬币的钱罐子。 一样一样认真的数着,很可爱的模样,可爱到让她的心都化了。 “很可爱对吧?”一个声音在她耳畔。 点头,拼命的点头。 再可爱不过。 后知后觉中康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霍莲煾已经紧紧挨着她站着,皱眉,和他拉开距离,再提出要求:我也要去。 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霍莲煾开始打电话,电话应该是打到度假村去的,在电话中康桥听到类似于“烤炉”“草莓”“菜地”等等这些童真童趣的字眼。 在一边等着霍莲煾打完电话。 “霍莲煾。”康桥硬着头皮:“我……我晚上可以给你倒水喝,如果你让我去的话。” 她觉得霍晟均可爱,可他觉得她比霍晟均更可爱,好吧,两个都可爱,可她还是比他更加可爱一点点。 比如……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想念她灵巧的舌尖,卷住时总觉得会吮出宛如晨间的露珠的那种津甜。 似乎是感觉了什么,她顿脚:霍莲煾! 眼前的女人,顿脚也可爱,有种忽然间捡到金子时惊慌失措却又暗自窃喜傻乎乎的美好,那是他的拖油瓶姐姐,狡猾谁有也没她狡猾,犯起傻来谁都没她傻。 在心里叹着气,说:去换衣服吧。 那张脸喜逐颜开。 目光围绕着她,直到她离开他的视线,更小的手扯了扯他手指,低下头,微笑。 鼓着脸,那个声音有故作老成的嫌疑:有什么好看的,眼睛太大了,大得就像是最大号的核桃。 “核桃长什么样?”他问他。 小家伙在拼命的想着如何去形容核桃的形状,最终放弃:“舅舅有一次说她眼睛像核桃,还是最大号的核桃。” “舅舅?!” 小会时间过去。 “霍晟均,记住了,她的眼睛不像核桃,她的眼睛像死鱼眼。” “死鱼眼长得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死鱼眼睛比核桃眼睛更可爱就是了。” “那好吧,以后我在你面前说她眼睛像死鱼眼睛,在舅舅面前说她眼睛像最大号核桃。” 这个周日,唐雨萱眼睁睁看着的天亮,又眼睁睁的看着天黑,今天来看她的有十五人,这十五人中没有霍莲煾。 昨晚在救护车上霍莲煾和她说了“如果你遭遇到什么不测的话我会去送你最后一程,先给我一个建议,到时候你希望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还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对吧,于是,唐雨萱把电话给了一边的医生,让医生把她的情况告诉他。 然后—— “唐雨萱,我记得去年我们去罗马你穿了一件黑色的香奈儿礼服,那时你的摄影师为你拍了一组照片,那些照片拍得还不错,也很适合用在某些场合上,我保证你随随便便挑一张都会让那些前来瞻仰遗容的年轻小伙子们看得双目发直。” 霍莲煾这个混蛋。 可这个混蛋还在继续说混账话,从前一秒的略带调侃到下一秒的严肃认真转换得不动声色:“唐雨萱,接下来的话请你给我好好听清楚,以后不要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往她手机打电话的话,我不介意去拜访你的爷爷,我会你爸爸妈妈通话,我会在电话中和他们提出我个人建议,比如说服他们冻结你的卡,然后让你体验一把生活。” “到时候,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的唐家甜心可要怎么办?靠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去街上摆摊吗?还是找一份麦当劳的工作?” 征信社交到她手上的那些资料几乎和霍莲煾结婚的这个新闻同步,唐雨萱记得那个晚上一觉醒来关于霍莲煾结婚有孩子这条新闻满天飞。 等到中午时唐雨萱这才确信:霍莲煾结婚了,他的结婚对象是他父亲情人的女儿。 omg!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她学了一下好莱坞的女星们,做出了夸张嘴型,最后把房间能毁的东西都毁掉了。 然后,唐雨萱在征信社给她的大叠资料中理出了这样的一个讯息:霍莲煾和自己父亲情人的女儿结婚目的就只有一个,让自己父亲脸上无光。 确认那个信息之后唐雨萱更爱霍莲煾了。 漂亮的男人坏起来格调迷人。 于是,她对打电话来安慰她的人说“莲煾很快就会离婚的。” 这个很快是多块呢?三天?一个礼拜?最多两个礼拜吧?当时唐雨萱想,要知道他们都是一些没有什么耐心的家伙。 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 那些打电话想安慰她的人现在变成了打电话来问她:莲煾什么时候离婚?你什么时候会在一起。 omg! 居然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唐雨萱没有等来霍莲煾离婚的消息,倒是等来了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第一次谈起了他的妻子孩子,他很俗气的把他住的地方称做为“家”。 漂亮的年轻男人衣着随性坐在壁炉边,在老辣的脱口秀主持人一再诱导下,第一次谈起他的家庭。 那个名字叫做“康桥”的女人让他表情腼腆: “她很可爱,前天早上,我偷偷的看着她切洋葱导致我上班迟到了十几分钟,她拿刀的手法好像和谁都不一样,就是看着很可爱!” 然后,在这个全美收视率名列前十的节目上他居然公开和媒体们喊话: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她,她只是看起来和你们的姐姐你们的妹妹你们的朋友那样的普通女人。 说完之后话锋一转:我已经给她注册了肖像权,我的律师有的是时间。 嗯,他还说了他会把他外婆的基金会交给她打理。 唠叨完妻子之后就轮到孩子了。 那般年轻的面孔在说起自己的孩子来也头头是道的样子:“他还小,目前主要让他适应环境,还有学习语言,以后我会针对他兴趣为他选择课程。” 唐雨萱还不知道霍莲煾居然也有这么细致的一面,看完节目之后唐雨萱来到浴室,她用刀片割伤自己手腕。 割脉,这她还是第一次使用。 但!这一次没用收到像以前的那种效果。 她傻乎乎的这么望眼欲穿看起来愚蠢至极。 夜越发深沉时,唐雨萱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霍莲煾寄手工蜻蜓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也出现在那些资料上,资料显示霍莲煾会把这个人送给他的手工蜻蜓送往一个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唐雨萱觉得自己得去了解一下。 切洋葱的女人有什么可爱的?! 同一时间,康桥呐呐站在一边,呐呐的看着坐在地毯上玩游戏的一大一小,现在连霍莲煾也不理她了。 从那个人忽然出现叫她“韩太太”之后,康桥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两个孤立了。 ☆、第121章(2014-2015) 深夜差不多十点半左右,纽约郊外,夜晚的湖面平静得就像是一面镜子,从湖边的度假窗口透出暖色系的灯光,光线落在湖面上,宁静安和。 康桥呐呐站在一边,呐呐的看着坐在地毯上玩游戏的一大一小,现在连霍莲煾也不理她了。 明明一切都很好啊,虽然,大部分时间里霍晟均依然对她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可在草莓地里他吃了她做的草莓冰淇淋,她还成功的和第一次钓到鱼的霍晟均一起拍照了。 到了下午时,霍晟均也没有在轮到康桥说话时板着一张脸了,当然,这一切霍莲煾功不可没。 可这看似和睦的氛围却在他们晚上到餐厅用餐时,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冒出来叫了康桥一声“韩太太”之后戛然而止。 其实,那个中年男人康桥已经记不起他是谁了,可自称是这家餐厅厨师的男人对她摆出一种看似很熟悉的状态,用一副宛如他乡遇老友的那种热络劲拉着康桥说个不停。 说他曾经参加了她和韩棕的婚礼,还说他曾经在韩家酒庄工作,他说那会儿正好碰到她和韩棕到酒庄去度蜜月,然后韩棕还说他做的菜很好。 在那个男人频频把“韩先生”挂在嘴里时,康桥猜这位大约不知道韩棕已经不再的消息,男人的热情让康桥不忍心点破。 然后大乌龙来了,这位来到美国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一直呆在乡村俱乐部工作的男人在看了霍莲煾一眼之后说:韩太太这是和弟弟来度假吗? “你们家的事情我听说过一点,看来您和您弟弟的感情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糟糕。”说完之后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坐在一边的霍晟均身上:“那是您和韩先生的孩子吧?真漂亮,孩子长很像舅舅。” 呃…… 还没有等康桥从尴尬中反应过来,臭着一张脸的霍莲煾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手拉着康桥一手抱起霍晟均头也不回离开餐厅。 出了餐厅门口他又折了回去,他回去投诉餐厅某位不负责任的厨师让他的客人饿着肚子等了十五分钟。 从餐厅离开,霍莲煾就像吃了炸药一样,确实,爸爸的身份在别人口中变成舅舅的确是有点尴尬。 介于这一点,在回度假屋的路上康桥都保持着闭嘴的状态,就想等霍莲煾气消一点再和他套近乎,让他帮忙她说服霍晟均今天晚上能让她给霍晟均洗头。 今天小家伙的头在草莓地上沾到泥土了,从前晟均小朋友最喜欢她给他洗头了,小家伙总是说妈妈的力气比桥桥大,桥桥洗头不疼。 可,四个钟头过去了,情况并没有朝着康桥想要的方向发展,相反,那一大一小完全把她当成空气人。 看来,给霍晟均小朋友洗头的机会这是要落空了,看了一眼钟表,已经临近十一点。 正在玩游戏的两个人看着一点也没有想要睡觉的趋势。 于是,康桥硬着头皮,往前一步,说:已经十一点了,是不是……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来康桥就收到那一大一小同时朝着她射过来的目光,那目光让康桥没有来由的觉得大屏幕的刀光剑影都往她身上来。 五分钟之后,霍莲煾终于发话了:霍晟均,回房间睡觉,明天再玩。 康桥跟在那一大一小身后,霍晟均小朋友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于是康桥鼓起了勇气叫了一声晟均。 先停下脚步的是霍莲煾,霍晟均也紧跟着他停下脚步。 康桥呐呐的对着正微微敛起眉头的霍莲煾说:他今天头发弄到泥土了,在草莓棚子里。 呆呆站在原地,没人理会她,俨然,她比空气更加没有存在感,垂下肩膀低着头康桥从那一大一小的中间穿过,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小会时间过去,有人敲房间门。 康桥打开房间门,目光往下。 小家伙憋着一张脸,表情不情不愿,他和另外一个人一样,爱干净。 把已经洗好头发的霍晟均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在她给他擦头发那会他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坐在床前看着那张呼呼大睡的脸,被接到纽约几天之后霍晟均就剪掉了和吴晟柔一模一样的波波头。 早期为了掩人耳目,周颂玉都会让他们两个穿一模一样衣服剪一模一样的发型,然后,久而久之就变成习惯了。 现在的霍晟均剪了很配他脸型的发型,之前老是遮挡住他额头的齐刘海被剪短糅碎往右边梳,一下子整个精致的五官都呈现出来了。 此时此刻被光影所投递出来睫毛形成扇子形状,忍不住的康桥伸出手,外面骤然发出的声响让康桥把手缩了回来。 刚刚那声声响乍听好像是什么东西被踢倒似的,想了想,康桥离开房间。 沿着走廊透露出来的灯光光线,康桥来到吧台处。 吧台,灯具,高脚椅看起来复古感十足,霍莲煾坐在挨着吧台的高脚椅上,另外一把高脚椅跌倒在地上。 走了过去,康桥把高脚椅放扶了起来放好,做这些动作时她故意忽略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人,余光中康桥看到摆放在吧台上的酒杯就只剩下一点点。 霍莲煾可不是会喝酒的人,想到她早上看到的那个伤口,忍不住的康桥低声说了句:霍莲煾,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莲煾。”那个名字发音很低很轻:“谢……谢谢你。” 康桥知道今晚霍晟均会主动出现在她房间门口一定和霍莲煾有关,他总是有他的法子。 他没有回应。 康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转过身去手忽然被握住。 在手被握住的同时她听到了那声“韩太太。” 霍莲煾说话语气带有着淡淡的酒气:“我今天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你当韩太太都当了八年,想必,你已经无比习惯这个称谓,今天在餐厅当那个人叫你韩太太时你应答得顺口极了。” 还真的是那样,当忽然听到那声“韩太太”时她就像是被点名的学生一样,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很自然的去搜寻那个声音。 此时此刻,面对霍莲煾观察的目光康桥别开脸去。 莲煾开始往酒杯里倒酒,声音嘲讽:“我猜,今天要是那个人叫的是霍太太的话,你一定以为在那里有另外一个霍太太,因为霍太太这个称谓对于你来说是陌生的。”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想起甜品店的一幕,头下意识间垂下。 笑声浅浅响起,笑声充斥着嘲讽:“而且,我想在你心里你并不想让霍太太这个称谓从陌生变成熟悉。” 这个人,分明是借着酒劲找麻烦。 “霍莲煾!”康桥压低嗓音:“你不要忘了,那个称谓是怎么来的,如果你还这么无理取闹的话,我不介意回房间……” “回房间把我们签的合约拿出来吗?”霍莲煾打断她的话。 康桥闭着嘴。 霍莲煾也不再说话,修长的手指贴上注满酒的酒杯。 这个混蛋,手压在酒杯上,霍莲煾抬起眼睛看她。 就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样,康桥提高声音,警告:霍莲煾,过多的……过多的酒精摄入无助于你伤……伤口的恢复。 所以说,康桥现在更加讨厌v字领款式的衣服了。 一秒、两秒、三秒、 “木头。” “嗯。” 应答出来的那声“嗯”太过于低柔太过于熟悉,就宛如无数个往日里头的无数次“木头。”“嗯。” 康桥赶紧清了清嗓音,粗声粗气的:霍莲煾,你不要老是在没有事情发生时叫我。 特别是用那种声音叫她。 “谁说我老是没有事情叫你了?我刚刚叫你是因为有一个问题问你。” 继续粗声粗气:想问我什么问题快问,我困。 “想问你什么问题啊……”他拉长着声音:“你觉得霍太太还是韩太太好听?” 这个混蛋,这个问题还可以更幼稚一点,幼稚程度可以和“我掉下水你是先救你妈妈还是先救我。”有得一拼。 “我不准备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康桥让自己的声音呈现出一本正经的状态来表明这个问题真的很无聊。 “你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吗?”霍莲煾的声音听着好像比她还要认真:“我怎么觉得这个问题有趣极了。” 康桥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呆下去就是傻蛋的行为,可手好像还被他握着:松手啊,混蛋。 “这话应该我来说啊,姐姐。”霍莲煾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往着一处所在。 循着霍莲煾的目光康桥看到自己盖在酒杯上的双手,手赶紧缩回,手刚刚离开酒杯他的手就握住酒杯。 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再次压上酒杯。 “我明天不用上班。”霍莲煾的语气无奈。 康桥还是没有动。 他的声音浅浅柔柔的:“不是说困吗?回答我刚刚的那个问题我就把酒倒掉。” 呼气一口气,不就是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很容易,在心里数着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看最后点到谁就是谁了。 张开嘴,还没有等康桥给出答案,就再一次被打断。 “木头,这个问题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明明霍莲煾说这话的语气很平缓,可康桥觉得如果从她口中说出“韩太太比较好听。”的话霍莲煾就会把那杯酒一古脑喝掉。 两只小蜜蜂最后落在的是“韩太太”这一方。 于是,就这样结结巴巴改掉了答案,结结巴巴说出:霍……霍太太。 “霍太太比较难听对吧?”霍莲煾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不……不是。”继续结巴着:“是……是霍太太比较好听。” 他点头:“我也觉得霍太太比较好听,另外的一个听着土气极了,就像是金矿暴发户的家属。” 种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的感觉让康桥恼羞成怒:“霍!莲!煾!” “好了,好了。”霍莲煾举手:“我马上把酒倒掉。” 从度假屋回来之后,康桥发现她和霍晟均的关系好像就像霍莲煾说的那样,随着他对环境的适应程度有所好转,起码他不再躲在他房间里对她避而不见。 为了让霍晟均更快适应环境,霍莲煾给他找了一家语言学校,这家学校的孩子状况差不多和霍晟均一样,初来乍到。 霍晟均报的是下午课,两节课,一节课教英语,剩下的一节课是团体活动,让孩子们积极参与到类似于橄榄球篮球这样可以传达友爱团结的运动中。 现在,康桥每天要做的,也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送霍晟均上学,接霍晟均回家,小家伙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渐渐在沉默接受。 然而,这个周五晚上,康桥发现一些事情其实已经在那个孩子的心中根深蒂固。 那个被光影投递在墙上的影子蹑手蹑脚的,鬼鬼祟祟的模样可爱极了,可爱得让康桥忍不住的想跟在他后面一探究竟,晟均小朋友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看清楚霍晟均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康桥心花怒放,此时此刻被他拿在手里的是她几天前送给他的同时标有中英文儿的童手机。 小混蛋前几天还一副“即使我收下了可我也不会用”很拽的样子。 他找了一角落,站在角落里他眼睛滴溜溜转着,表情就像是突击队队员在观察周遭有没有敌军的样子。 确信周遭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他拿起了电话。 那个瞬间,康桥大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了,本来,她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回避的,可…… 稚嫩的声音在向大洋彼岸的另外一个人述说着“妈妈,我想你。”“妈妈,我太想你了。”“妈妈,我昨晚梦到你和爸爸和吴晟柔了。”“妈妈,你加班累吗?”“妈妈,如果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你不是说看到我时就不累吗?” 康桥呆立在那里,她可以想象到隔着电话线的另外一张脸笑得有多么的幸福开怀。 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还时不时的眼睛往着周遭观察,当他的眼睛朝着康桥这边时,康桥第一个反应是赶快夺起来,不然,她又会惹来他的不高兴了,说不定…… 说不定被他发现了她之后,他会把她送给他的手机扔在地上,朝着她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送这个给我是不安好心。” 不是,真的不是的,她送手机给他是想让他可以偷偷打电话回去,可以在电话中毫无顾忌的倾述,她也想象过他在打电话回去时大约会说些什么。 想象归想象,只是康桥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听到这些话时心里会这么难过,与其说难过倒不如说嫉妒吧? 嫉妒得她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往着自己房间逃,光顾着擦眼泪光顾着低头走路了,然后她撞上一个人。 那个人手握住她的手臂防止她跌倒。 呆呆看着那个人,他也看看着她,眼眸底下有怜悯,有呵护,也有着无措。 忽然间,心里面的某一根弦就这么被触到了,伸手,手搁在他腰间,身体往着他怀里,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莲煾。” 她总记得他的话。 “木头,你还有我。” ☆、第122章(2014-2015) 隔着一个楼梯道,他的房间在楼梯那边,她的房间在楼梯另外一边,她靠在他怀里,他的手搁在她腰间。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意说话。 落于她腰间的手缓缓移动到她脸上,在她眼角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声音状若在叹息:这样就哭了? 他不懂他不知道,当初那个小生命还承载着另外一层意义,那个晚上她梦到小樊了,远远的近近的,她伸手然后神奇的触到了。 以前她也梦到过小樊,可没有一次能触得到。 次日,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 那个小小的生命承载的是另外一种更加深层次的情感,叫她怎么能不揪心呢?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都离她而去,叫她怎么能不珍惜不恐惧呢? 明明在眼前但老是提心吊胆着,她的一个一眨眼就不见了。 “孩子们有特属于孩子们的沟通方式,把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好吗?”他问着她。 沉默着。 “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已经很棒了。”就像是听到她心里头的话一样他说着。 在霍莲煾说完这番话的二十四小时之后,康桥打开房间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霍晟均,他怀里抱着一本小本子,一张脸昂着,扁着嘴,眼睛红红的抬头瞅着她,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蹲了下去,低声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 “是不是被爸爸教训了,妈……”迟疑了一下:“如果爸爸教训你了,桥桥帮你去讨回来?” 今天一结束晚餐,霍晟均就被霍莲煾叫进书房里。 他一边摇头着一边低声说不是。 “不是,爸爸没有教训我。” 这还是霍晟均到纽约来第一次开口主动和她说话,还是用这样和平的语气。 伸出手,手试探性搭在他肩膀上,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排斥她触碰,小心翼翼问出:“要不要到桥桥的房间来呢?” 他点头,甚至于主动的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进入了房间后他主动坐在地毯上,康桥按照他的意愿坐在他对面,那本一直牢牢抱在怀里的小册子被放在地毯上。 康桥翻开小册子,这是一本手绘本。 手绘本里讲述了一段关于光明最终战胜黑暗的故事。 故事自然是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会使用巫术的邪恶巫师、为了保护家人的人类公主、在风雨中生存下来最终认回自己母亲,并且和自己的母亲共同抗击邪恶巫师的小王子。 当然,故事最后结局是光明战胜了黑暗,而人类公主的弟弟在抵抗恶巫师的过程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翻完十页故事之后,康桥看到霍晟均,不应该要叫做晟均小王子正在用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她。 而此时此刻,她应该是那个人类公主,至于邪恶巫师自然是霍正楷,一看手笔就知道这本画册乃至整个故事的手笔来自于谁。 不过,康桥很怀疑霍莲煾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 下一秒,康桥知道了,就像是他昨天说的孩子有孩子们的沟通方式。 他问她:你真的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送走的吗? 康桥点头,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把他藏起来,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伤害和纷争。 垂下头,小小的手指头落在那本画册上,翻到了第三页。 第三页的人类公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覆盖着,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她手掌心上的小小生命,还有眼角的眼泪。 “爸爸说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要克服黑暗带来的恐惧、身体的疼痛、一个亲人也没有的那种孤单、爸爸说这些都没有让你流下眼泪,但你在决定把我送走时你才留下眼泪。” “是那样吗?” 是那样吗啊?当天那个被捧住手掌心的小小生命此时此刻终于长成这般的模样,会用稚声稚气的声音和她说话。 问她当你决定把我送走时你流下眼泪了吗? 点头,说是的,当时我流下的眼泪可多了。 “你当时一定很疼。” 是的,疼得她在面对着空空如也房间都嚎啕大哭了起来,刚刚还在的,刚刚还在她手掌心里捧着呢,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 小小的手指尖来到她眼角:别哭,桥桥别哭,是我不好。 哭得更凶,哭得一塌糊涂,哭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不好意思她一个劲儿的否认:我没哭,我真的没在哭,我只是高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哭。 “人类公主有一个臭毛病,别人在高兴时都会笑,可人类公主在特别高兴时会哭,没完没了的哭。” “好吧。”他叹气:“那你就先哭一会吧。” 朝着她他张开手,小家伙在向着她展现绅士风度呢。 就这样,如此这般的迫不及待的,去把那个小小的身影拥抱在怀里,这次是以母亲的名义,以母亲的心情:明明当时只有一点点来着,明明当时还是皱巴巴很丑来着,明明当时头发只有一点点来着。 眨眼间,都这么大了,都这么漂亮了,都长了这么多的头发了。 许久—— “桥桥,你高兴完了吗?” “嗯。”她慌忙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那我和你说一件事情,可以吗?” “当然可以。” “现在,你在我心里还是……桥桥。”他支支吾吾说着。 “明白,晟均小朋友心里在想什么桥桥都明白。”温柔的呵着:“等有一天桥桥在你心里真正变成妈妈的那个时候再叫妈妈。” 再过去一小会。 “桥桥,不是晟均小朋友,是晟均小王子。”他一本正经说着。 真会臭美:“知道了,晟均小王子。” “可是,为什么没有爸爸,我很希望看到爸爸来着。” 晟均小王子很希望看到爸爸么? 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就由她来讲。 “有,有爸爸,爸爸是最后拿着那把宝剑劈开黑暗森林释放出光芒的骑士,因为他喜欢穿着黑色风衣,又常常行走在黑夜,所以人们看不到他的样子,可自始至终他都贯穿始终,人们管他叫做黑骑士。” “黑骑士。”小家伙喃喃的念着;“很棒,现在黑骑士和人类公主在一起了,当然,还有小王子。” 康桥没有应答。 黑骑士,带来了光明,也带来了阴影,那阴影无时无刻存在着。 那个近在耳畔的声音一下子把正沉浸在那个拥抱、以及那声带着浓浓依赖意味的“桥桥。”中的康桥给吓了一大跳。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之后就是“霍莲煾,你把我吓了一跳。” 那音细听下来带有着往日里头的情感,三分娇嗔三更咋惊三分恼怒还有一分的欢喜。 为了掩饰骤然泛上来的情感,定下心神,敛起眉头,对着那个正瞅着她的人摆起脸色:“霍莲煾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里做什么?” “很晚吗?”他看了一下墙上钟表,说:“我在书房等你来找我,结果怎么等你都不来,所以我只能找你来了。” 康桥好奇:“我有说过要去书房找你吗?我去书房找你做什么?” 他叹气:“真是不折不扣的利益主义者。” 康桥自然知道霍莲煾在说谁,只是,这会他为什么靠她靠得这么近,身体往后仰,和他拉开一点点距离,硬着头皮说出:“我可没有让你帮我,是你自己说要帮我的。” 他抚额,一副我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康桥继续硬着头皮:霍莲煾,现在真的很晚了,我困。 “我比你更困。”他脸朝着她更靠近一点:“霍晟均拿到你面前的那个画册可是我通宵画的,从昨晚十一点到早上六点,然后我七点出门,这二十四小时里我没合过一次眼。” 由于距离近的关系,康桥还真的看到遍布在他眼眶周遭的淡淡乌青。 不就是想索要一声谢谢吗?谢谢她经常说啊,对把杯子递交到她手上的简妮,对商场的服务员,对餐厅的门童,她对很多很多人说过谢谢。 “谢谢。” “没有诚意。”那张脸越靠越近了,近到只要他侧过脸…… 侧过脸,避开她的鼻尖,从四十五度的方位那侧,就可以捕捉到她的唇,而他仿佛在按照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在按部就班着。 身体再往后倾斜,避开。 不敢去看他的脸,嘴里说着:怎么没诚意了? “就是没诚意。” 身体已经没有地方可退了,伸出手掌抵住他,板着脸不说话,把所有意愿都传达到手掌心上:霍莲煾,不要太过分。 谁都没有说话,可属于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的气息让气氛来到一种极其暧昧的状态,然后,他开始开口说话了。 声音又低又沉的,这该死的午夜让他声线状若梦呓: “刚刚我在书房老是想,木头会不会哭红了眼睛呢?我要不要去看一眼就回来?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最多也就只有看一眼的时间。” 他的气息咄咄逼人。 莲煾少爷从小就有让人惧怕的本领,在那种咄咄逼人的气息下她总是很容易会说点傻话。 “你已经看了很多眼了。” 他开始笑,他一笑她就心慌。 “结果,还真的把眼睛哭红了,心里很激动对吧?那种感觉我很了解,在无穷无尽的绝望里头忽然衍生出了希望。” 那希望就像是太阳底下盛开的夏花,于光芒下,灿烂耀眼,让人内心感恩。 曾经康桥以为这一生,吴晟均永远只能是吴晟均,她永远是那个舅舅的朋友桥桥。 “高兴吗?” 应答着高兴。 然后那声谢谢就这样很自然的随着欢喜激动从她口中溢出。 “莲煾,谢谢。” “这还差不多。”他说着,然后…… 霍莲煾后半句话使得康桥无比恼怒,这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忽然的这样一句使得她在心里怀疑着,刚刚是不是她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木头,我想摸你。” 这样直白的话瞬间让康桥的脸涨红。 “我很久没有摸你了。”这个混蛋把这句话说得无比的自然,自然到让康桥产生某种错觉:这是一个出门很久的丈夫回来第一时间要和自己妻子说的话。 就是这种错觉使得康桥张开嘴:那你喝醉酒那几次摸的是什么? “哦……”他拉长着声音,语气很遗憾的模样:“还有这回事?我喝醉酒摸了你?可你也说过了,那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 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说来,是得喝酒才让摸对吧,要不,我去喝点酒?” 张嘴:混……混蛋。 “木头,先告诉我喝醉酒时都摸到你哪里了,嗯?” 张嘴:你……你无耻,你……你快拿开你……你的手。 “是不是这里呢?嗯?” 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句“混……混蛋”只在她脑子里形成这,脑子还在对她下这样的命令:快拿开他的手,不要闭上眼睛,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终于,遏制住从喉咙口的那个声响,半磕上的眼帘掀开,找回自己的理智,硬生生说着:霍莲煾,合约上写明你现在的行为…… 剩下的话被他如数吞没。 手紧紧扣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去固定她的后脑勺,使得她的姿态不得不处于承受状态,让她无法逃脱,与此同时乘着她惊声呼叫的瞬间舌尖顶开她的牙关,没有给她半点喘息机会,狠狠卷住。 她在挣扎,但凭着她的那点力气显然不可能,手更紧去扣住她后腰,让她身体不得不屈于自己的力量紧紧的贴住他。 嗯,这样很好,虽然这样会惹来另外一种弊端,可到最后他会想办法让她来负责,木头,你用那两团顶我了,木有你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我的生。理需求。 很显然,她的理智还一息尚存,即使舌尖被他狠狠卷住,可还是不时从她口中发出类似于“嗯”“哦”这样的发音,他一一把属于她的发音化解,用更加凶狠的舌尖力度不留丝毫空隙。与此同时,被她挑起来的灼热所在不停蹭着她,做着最为强烈的暗示,一边蹭着一边半敞开眼帘去观察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恼怒,再从恼怒变成了无措,渐渐的,淡淡的红潮铺上了她的脸颊,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小心翼翼往下,顺着颈部握住她的肩膀,缠住她的舌尖力道放缓,温柔的吸吮着,属于她脸上的红潮渐渐加深,逐渐转变为酡红,握住肩膀的手缓慢移动至她的胸前隔着衣服摩擦着她浑圆的轮廓,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手没有拿开他的手,等到他的手触到她睡衣纽扣时,她身体抖了一下手迅速缩回,缩回到她的肩膀上,用更为温柔的力道亲吻着她。 渐渐的,被框固的那具身体从僵硬变得柔软,软绵绵瘫倒在他怀里,从余光中他看到她的眼睛慢慢闭上,与此同时,一直死死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搁在他的腰间。 终于,在不需要借助酒精的支持,不借助由愤怒衍生出来的掠夺,吻到了她的唇。 闭上眼睛,全情投入。 ☆、第123章(2014-2015) 康桥坐在化妆镜前发呆,平常这个时间点她差不多都坐在餐桌前,在和霍莲煾签下的合约里早餐和晚餐她都必须出现。 合约?合约里只是提到了早餐晚餐可没有提到接吻,昨天晚上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和霍莲煾在她房间里接吻了,而且不仅接吻了。 一想到接吻之后她做的事情康桥坐不住了,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着,用急促的脚步来驱赶那些骤然泛上来的旖旎画面,昨晚发生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神魂附体,他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看到他左侧太阳穴凸起着,凸起的不仅仅是太阳穴,他就用那样一种状态看着她,她自然知道他想要让她做什么,别开脸去,可又在他移动着脚步时眼睛忍不住去追随。 他往着浴室走的背影有些狼狈,然后她听到从浴室里发出的若干声响,那是杯子和一些洗刷用品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午夜里听起来心惊胆战的,安静下来之后是他的声音,那声音暗沉沙哑“该死,没水”这个时候康桥想起这片区域偶尔会在午夜停水,就这样,鬼使神差般往着浴室走去,他单手撑在浴室墙上侧过脸来看她,这次她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不仅没有避开还着魔般朝着他走去,他额头处布满着细细密密的汗,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垂下眼帘,那声拉链声在午夜极具晦涩,以前她也给他弄过,只是昨晚那次特别的持久怎么都不出来,汗水不时从她额头滴落在她手上,冰火两重天。 “咚、咚”的敲门声让康桥本能手一抖,然后发现自己手掌心积满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展开手,手掌往着牛仔裤贴了贴。 等到那层细汗消失不见,康桥这才来到房间门处,没有直接打开门,而是试探性问了一句:谁。 康桥现在一点也不想出现在早餐桌上。 “是我。” 门外应答的声音让康桥眉开眼笑,打开房间门,霍晟均站在门口对着她眨巴着眼睛:桥桥,爸爸叫你去吃早餐。 早餐?不。 于是,愁眉苦脸着:我现在肚子不舒服。 “哦,你肚子疼吗?” 康桥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吧。” 庆幸的是没人再来敲她房间门,房间南边窗户对着门口的几棵橡树,橡树下是柏油道,几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一身正装的霍莲煾上了其中的一辆车。 今天是以霍莲煾名义号召的慈善拍卖会举行时间,这几天纽约媒体们都对这场拍卖会做出了正面报道报道,若干娱乐小报则把“唐雨萱会出席前男友拍卖会”这样的标题放在最显眼位置面来制造话题。 这一天是周末时间,霍晟均不用去上课,刚刚和她握手言和的小家伙迫不及待想和她展示他的友好,拉着她的手让她参观他的房间,他的新玩具们。 傍晚,源于霍晟均热忱劲康桥不得不和他一起守在电脑前。 在霍莲煾会所举行的那场拍卖会会通过美国某知名门户网站进行视频插播,透过若干镜头康桥看到和霍莲煾坐在一起的唐雨萱,在镜头下唐雨萱不时在霍莲煾耳边耳语,而霍莲煾则用微笑的表情回应。 拍卖会所得款项不负众望刷新今年纽约举行大大小小数百场慈善拍卖所得善款数字,而这场拍卖会唐雨萱用全场最高价格拍走霍莲煾外婆的一副画作。 庆功宴上,唐雨萱作为出价最高的人和霍莲煾跳第一支舞,两个人无论从身高乃至样貌、到气质上都体现出极佳的视觉效果。 两个人的默契也使得康桥不由自主想起霍莲煾之前和她说的话:“真正可以算我女朋友也就唐雨萱一个,有时候我会留她在……” 康桥大约猜到霍莲煾接下去说的话会是什么。 电脑骤然变成黑屏,兴致勃勃拉她到电脑前的人关掉电脑,一张脸气鼓鼓的看着她说:桥桥,你就不生气吗?爸爸和别的女人跳舞。 呃……周颂玉可是醋坛子,看看那个醋坛子都把晟均小王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于是,康桥慌忙说:生气,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你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霍晟均指责她。 好吧,康桥迅速板着脸,气呼呼说着: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都气死了?我都气得想去把那小狐狸精撕成两半然后丢到黄浦江去喂鱼。 后面的话是周颂玉的口头禅。 小家伙的表情看起来满意了一点。 这个时候,恰好康桥的手机响起了,来电者正是霍莲煾。 眼睛盯着手机屏的人明知故问:爸爸? 康桥点头,然后想去接手机,小小的手压住她的手:别接。 “为什么?”康桥有点好奇。 “我们不接,让他知道你在生气,让他知道你因为他和别的女人跳舞而特别的生气。”煞有其事介绍着:“我妈妈就是这样对付我爸爸的。” 想了想,晟均小朋友似乎想起什么,迅速补充:“是我另外一个妈妈和另外一个爸爸,桥桥,你不会生我气吧?” 康桥摇头。 然后,他们就那样看着她手机一直响,响到停止为止。 “如果他重视你的话他肯定会再次往你手机打电话,这个时候你才可以接起手机,接起手机之后你要狠狠骂他,最好要装出被伤透心的样子,然后告诉他今天晚上休想回你房间睡觉。”小家伙就这样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 那些话听得康桥目瞪口呆,周颂玉都把她儿子培养成情感专家了。 数分钟之后,康桥手机再次响起,她在霍晟均的眼神示意下接起电话。 接起电话康桥懒洋洋说了一句:“这个时候你打电话就不怕被逮到吗?不去招呼你那些尊贵的客人们吗?” 电话那边传来浅浅的笑声:“木头,我今晚穿的礼服你觉得怎么样?” 真无聊,余光中霍晟均已经窜到她面前,用手势示意她要按照他之前要求的那样做。 好吧,好吧,人类公主昨天和晟均小王子才和好,适当时间她得表现出对他的尊重,让他感觉到她对他的重视,让他早日把“桥桥”改口为“妈妈”。 于是,板着脸语气忽然凶了起来:“霍莲煾,你今天穿的礼服丑死了,领结更丑,戴什么领结啊?就像是餐厅服务生似得,而且,领结颜色还是酒红色的,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男人系酒红色领结,像个小娘们。” 说到后面康桥有点心虚,其实,墨黑色礼服配酒红色那一身行头穿在霍莲煾身上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让她在看视频时目光都老是不由自主被他所牵引着,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在心里想着:以后她的晟均也一定这么漂亮,一定迷倒无数女孩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霍晟均的脸更近的凑到她面前,用手势示意她要讲重点。 重点?对,重点! 于是,再次硬着头皮说出:“还有,霍莲煾你今晚居然和别的小狐狸精跳舞,你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吗?” 恶狠狠威胁:霍莲煾,你完蛋了,霍莲煾你今晚休想回我房间和我睡觉! 说完之后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晟均小王子主动在人类公主额头印上一吻:桥桥,你做得棒极了。 当软软的唇印在额头时,忽然间在她的心里冒出了一种想法,那想法忽远忽近,近到她都看到了轮廓,那是由一张张图像组成的轮廓,美好得就像家庭广告一样。 心里一慌,强行把那些图像赶走。 十一点,霍晟均一张脸老大不高兴了起来,因为霍莲煾答应他会在十一点之前回家,他会给他带回来拍卖会上的吉祥物。 康桥对着霍晟均说:你先回房间睡觉,桥桥帮你等。 歪着头霍晟均想了想,点头,然后交给康桥三个任务:要拿到吉祥物、把和小狐狸精跳舞的霍莲煾臭骂一顿、然后传达小王子的口头协议:接下来三天里,休想和他说话! 好好,康桥满口答应。 迷迷糊糊中,恍然间天花板幻化成了天空,天空湛蓝,炙热的阳光从亮得吓人的云层缝隙穿透了下来,这是午后时间,她躺在吊床上听着音乐,听着听着就打起盹来。 忽然间下起了大雨,大雨延续在十分钟之后,大雨过后的天气总是十分的蒙热,有人关掉了避暑凉亭的吹风扇,她热得半死,汗水浇透了她的头发衣服,头发和衣服湿漉漉的贴在了她身体上让她很难受。 今天午餐食物放的盐有点多,她口干舌燥的,庆幸的是这个时候有人拨开贴在她颈部上的头发,嗯,是凉快一点了,可好像还是不够凉快,于是她扭动着身体,然后那双手就像熟知她内心一样,把贴在她身上的衣服也拨开,午后的南风毫无遮挡的和她做着最为亲密的接触,舒服得让她想伸一个懒腰,结果,身体好像被沉重的物体压制着,压在她身上的沉重物体好像要把她往死里挤压,身体就像沉船一样一个劲儿的往着深海沉,即将触到海底时有一双手即时捞住了她,那双手很温柔的,从背部一路往下一寸一寸临摹着来到腰侧,再沿着她腰侧曲线停顿片刻拐到前面来,来到前面时手掌摊开,手掌心紧紧贴上,属于她半浮在水中的身体开始抖动开来,她的心是羞涩的,紧紧合并着腿,不能再往下了,真的不能再往下了。 谁知,他并不听她的话,而且就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调一样,更为肆无忌惮了,沿着三角地带那处滑下去,天,他到底要干什么,这个混蛋也不顾及场合,要是小樊来了怎么办?还有佣人,而且现在是大白天,于是她手紧紧去握住他手臂,就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似的,他低哼“别担心,我保证,不敢有人到这里来。”周遭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于是紧紧合并着的打开一点点,他手指滑向内侧,闭着眼睛等待着,等待着,可她并没有等来她所想要的,于是不害臊低低从喉咙里哼出,莲煾,痒。午夜,她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一时之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使得她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了,垫在她后腰的不是吊床而是沙发靠垫,就像是在梦里头的那样她毫无遮挡正展开在他面前,就像是为了呼应她梦里头的那声呓语,惊觉他在做什么时她开始推他,低低的警告:出去。闹得更凶,和她思想相互违背的是本能。“快出去。”终于,她的手逃脱他的掌控去拉他的手,他低语,声线粗哑“刚刚不是说痒吗?”这个混蛋,那,那是她在做梦,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唯一能做到的是用手不断的去扯他手,可却是越发的深入,偏偏这个时候他还在她耳边说着露骨的话“木头我更想放别的进去,昨晚,你也知道了,嗯?现在一定和以前不一样”“嗯,我在脑子里疯狂的想着,把你弄得咋惊咋喜的,我猜,到时候你的表情一定可爱极了。”“不过,别怕,我一定等到你心甘情愿为止,可你不能让我等太久了。”康桥知道现在这个人就是在欺负她,无论从言行到动作上,她有很多很多的要骂他,可,可,她不敢开口,他的手,他都知道哪里是她最脆弱的,最无力反抗的,她怕只要一开口从她口中溢出来的不是那些骂人的话,而是…… “木头,你知道吗?即使知道今天你再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一定是事出有因,可我心里还是很高兴,回家时看到你再这里时我心里更加的高兴,她是在等我吗?”他从声音到气息都有着酒的气息,淡淡的,带着一种挥发的能量,这样的气息和着这般孩子气的语言,渐渐的,那握住他手腕的手逐渐无力起来。 “木头。”“嗯。” 在即将松开手腕的那一瞬间——稚声稚气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吓了一大跳,用力推开他,眨眼功夫,他那件搁在沙发扶手的黑色礼服就盖在了她身上,康桥赶紧闭上眼睛。 然后,她听到霍莲煾如是说着:桥桥睡着了,我得把她抱回房间去,她睡相不太好看,我们可不能让简妮发现她睡觉会流口水的秘密。 “呀!”小家伙发出惊叹声:“桥桥睡觉会流口水啊?” “霍晟均你不知道吧?以前我每天中午都得把枕头拿出来晒太阳。” “拿枕头出来晒太阳做什么?” “笨,那都是因为枕头被她的口水都弄湿了。” “可我觉得桥桥长得一点也不像睡觉会流口水的样子。” “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爸爸,那你还等什么?” “什么?” “快把桥桥抱回房间去,要是被简妮发现她睡觉会流口水的话会笑得崩坏大牙的。” “遵命,晟均小王子。” 康桥在心里哀叹,不是说三天不和这个人说话吗?不是要她和他组成“三天不能和霍莲煾说话联盟”吗? 在哀叹中她的身体悬空。 小家伙跟在她身后,一会唠叨着“注意一点,不要磕到桥桥的头。”一会唠叨着“爸爸,你抱着桥桥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漫画书上的一样。” 源于沙发上那尴尬的一幕,从身体离开沙发到被放在床上的这段时间里康桥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 背部一沾到床翻了一个身,摆出一副“我已经睡着了,刚刚发生在沙发上的只是我在梦游。”的状态。 “木头。”他的声音几乎都要钻进她的耳畔了。 她自然不会答应。 “虽然我知道你今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肯定事出有因,可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和我讲那些话。” “木头,如果,你想听关于我和唐雨萱的事情的话我可以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我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在逢场作戏,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从今天开始,我会尽我的能力避开她。” 可那个霍莲煾说会尽能力避开的人却在第二天主动的出现在了康桥面前,开着红色的法拉利,戴着红色礼帽,精神状态良好表情自信。 ☆、第124章(2014-2015) 礼拜天霍莲煾通常都会在家,介于昨晚发生的尴尬事件,康桥乘着霍莲煾还在睡觉期间带着霍晟均和保姆一大早就出门。 这一个上午,他们去了唐人街吃早点,吃完早点之后他们去看花式篮球表演,再之后去了漫画展,这一个上午霍莲煾往康桥手机打了好几次电话,康桥当然不会去接电话。 后来,霍莲煾把电话打到保姆的手机上,通话时保姆目光频频往着她这边瞧。 第四通电话之后,保姆脸上所呈现出来的表情使得康桥不得不不怀疑霍莲煾在电话里大说了大量关于她的坏话,昨晚莲煾少爷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捏造出她睡相不好的谣言。 在保姆第n次看着她笑时康桥终于忍不住了:“说看看,他都说了我什么让你笑成这样子。” 这可是一位做事认真、一板一眼的传统中国女人。 传统中国女人笑容加深:“霍先生和我打听了一些霍太太的事情。” “打听我什么?”康桥有点好奇了。 “霍先生问我‘她今天都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她今天头发是扎起来还是放着?’‘你们所在周围环境男性多么?’‘男人们有没有盯着她看,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什么地方了?’,”保姆笑得可欢乐了:“然后我告诉霍先生我们去的地方孩子比较多,于是霍先生又说‘不是有孩子们的爸爸吗?’于是我告诉霍先生‘孩子们的爸爸就只有几个位,大多都是孩子的妈妈们’‘而且,孩子们的爸爸没有在看霍太太’,你猜霍先生怎么回答我?” 康桥开始头疼,霍莲煾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那样的,莲煾少爷今天起床之后习惯性的翻开报纸,他所策划的拍卖会获赞无数。不仅如此,他在拍卖会上的一身行头也获得时尚人士的一致好评,要知道,不久前那身行头在另外一个人口中是餐厅服务生、是小娘们。 于是,心情大好的莲煾少爷觉得有必要逗一逗他家的那个拖油瓶。 保姆好像很害怕她开口拒绝似的,自问自答起来,而且还模仿了一下霍莲煾的说话语气:“霍先生说啊‘怎么可能,她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没有人在看她?’” 说完之后保姆自己添加了一句:“霍先生很可爱对吧?” 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被夸可爱康桥觉得这可不是好事情,于是,随口呼应:嗯,可爱。 得到她的呼应之后,保姆一副乐滋滋的模样,眼看话匣子被打开的人又想说出更能证明霍先生可爱的事迹来了。 康桥慌忙朝着保姆做出请就此打住的手势。 刚刚做完手势,康桥就看到那辆停在漫画展门口的红色法拉利,戴着和跑车同色的礼帽、挽着同色包包的摩登女郎从车上走了下来,往着漫画展的这个方向,款款走来朝着他们走来。 这样的装扮、这样精神状态一看就是来找茬的,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边走着一边朝着康桥挥手。 眯起眼睛,嗯,姿态看起来棒极了,就像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如果康桥没有记错的话她们好像只有一面之缘。 倒是霍晟均把正朝着他们走来的妙龄女郎认了出来,从表情乃至站立姿势迅速释放出战斗状态。 小家伙似乎觉得自己妈妈随随便便穿了一件裤子、外加随随便便穿了一件t恤极有可能被瞬间秒杀,于是,扯了扯她的手。 康桥低下头去,霍晟均拿出他小王子的那种威风:真人比电视上看到的丑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霍晟均的话让康桥不由自主拿来和不久前霍莲煾的话对比,不久前莲煾少爷可是说了“真人绝对比电视报纸上看到的都漂亮。” 目前为止,康桥还是比较认同霍莲煾说的话,不过,她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在晟均小朋友面前竖立很有礼貌的样子,孩子们总是有样学样。 于是,端正站姿,朝着来人微笑。 如果,眼前这位打扮随便、手里拉着孩子的女人不叫康桥的话,唐雨萱想必她从她面前经过十次她都提不起兴趣去看她,从来,唐雨萱的眼睛就只会注意到那些比她更能出风头的人,特别是女人。 如果说,眼前的女人要是在那十次中偶尔注意到一次的话,她也只会想:那只是有点姿色的孩子的妈妈。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霍莲煾的妻子,霍莲煾妻子的头衔使得唐雨萱不得不集中精力。 目光从女人脸上往下移动,然后落在被她牵在手中的那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她见过的,元宵节那天,只是那时唐雨萱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孩子居然会是霍莲煾的孩子。 一切就像是一场天方夜谭。 嗯,那个孩子发型换掉之后不像女孩子了,眉目精致得就像是一个水晶娃娃。 目光再回到孩子的妈妈脸上,此时此刻那女人的表情很淡,嘴角的笑容也是淡淡的,看来昨晚她在拍卖会上的大出风头、以及和霍莲煾的第一支舞仿佛没有给这女人带来任何的影响。 女人之所以会这样答案有两个: 一、她根本没有把她唐雨萱放在眼里。 二、装的,内心气得要命可表情却维持住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唐雨萱想,她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个女人要是知道真相之后的表情变化了。 笑容弧度扩大,唤了一声:霍太太。 那声霍太太让眼前的女人微微敛起眉头,还在装?其实心里在美着呢,唐雨萱耸了耸肩:“我能不能私底下和霍太太聊几句?” 她的话得到如是回应: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 扶额:霍莲煾这个男人就可以让她们拥有没完没了的话题,不是吗? 嘴角依然保持着微笑,目光淡淡往着站在一边一张脸崩得紧紧的小家伙一扫,说:“我有一些话要告知霍太太您,这些话不适合在孩子面前说,我不大确定这些话会不会伤害到孩子们幼小的心理,每一个孩子心目中爸爸都是他们的英雄,不是吗?如果霍太太不介意孩子……” 眼前这位“霍太太”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多,在她示意下唐雨萱顿住,看了她一眼她低声和孩子说话,之后,孩子被保姆带走。 一直目送着霍晟均在保姆的带领下找到了他的心仪漫画人物,一直看到他气鼓鼓的表情被好奇取代,康桥这才把目光转到面前的人脸上。 嗯,唐雨萱身高比她高出了点。 唐雨萱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她能不能到她车里去说话,那辆法拉利就停在门口。 坐上唐雨萱的车,没有任何的开场白,唐雨萱就把一本画册交到康桥手上。 怎么又是画册?这次画册上又是讲一段什么样的故事,在唐雨萱的期待目光下,康桥打开画册。 画册一看就是来自于孩子的手笔,就像很多孩子的绘画一样,故事主角是爸爸妈妈和我。 看了几眼之后康桥合上画册,画册递向唐雨萱,唐雨萱并没有去接画册,而是问康桥想不想知道画册的作者来至于谁。 透过车窗康桥的目光去找寻漫画展厅里的霍晟均,很显然小家伙现在已经被展厅里各种各样的英雄人物迷住了,所以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妈妈。 把她带到车里来的人似乎没有多少耐心,于是换了另外一种说法来吊她胃口:“霍太太不觉得刚刚您看的那些图的绘画风格很眼熟吗?或许这种眼熟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属于遗传基因上的巧合。” 看来,如果她不配合的话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不会放她走了,而且,唐雨萱说的也有一丁点道理。 画册上的画是有点眼熟,从色彩到线条。 于是,摆正表情:说来听听。 她的八卦态度取悦了这位美丽的小姐。 从康桥手中接过那本画册,唐雨萱一边翻着,一边娓娓道来:“如您所想的,这画册上的三个人物是一家三口,画这些画的孩子名字叫做吉米,吉米出生一个月后被送到了一家户华人家庭,送吉米到那家华人家庭的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给了那对华人夫妇一大笔钱。” 唐雨萱指着画册上的爸爸妈妈:“他们看起来很年轻对吧?可吉米的养父母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五十岁了,所以很明显,吉米画的人不是他们。” 合上画册,唐雨萱看着康桥:“我见过吉米几次,那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和我们一样黑眼睛黑头发。” 说完之后,唐雨萱一副“我已经说完了,现在请和我说说你的看法”的表情。 说说你的看法?她能有什么看法?这位在美利坚领土长大的唐小姐和大部分美国人一样,喜欢玩故弄玄虚来展现他们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很遗憾,恕她无法奉陪,也不想奉陪。 “你说完了吗?”康桥问她。 “嗯哼。”唐雨萱耸肩。 “既然你说完了那我失陪了。”在唐小姐恼羞成怒的表情下康桥侧过脸去,手搁在车门上。 然后—— 从背后传来年轻女声的哭泣声,哭泣声线小小的,但却似乎蕴含巨大的悲伤,在诉说着:“他们带走了我和他的孩子,他们太残忍了,他们……” 说到这里那个声音又再一次泣不成声。 康桥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声音,可,在这一刻,她还是第一时间把那个声音辨认了出来。 果然,她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从另外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文秀请。” 那个名字让康桥缓缓回过头来,就是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巴掌带出了深藏在她心底里的爱恋。 那个名字也带出了那段陈年旧事。 唐雨萱手里拿着录音笔,脸上写满了胜利的表情。 “我几天前见了文秀请,然后我录下这段话,霍太太,这个时候您还想要继续装糊涂吗?” 不,不不,其实现在的她很讨厌一些很复杂的事情,可为了晟均小王子她也得把一些事情弄清楚。 唐雨萱看了一眼表,说:“我和吉米约好在公园见面,霍太太要不要去一起去,然后,让那个孩子亲口告诉您,他画的都是谁。” 再看一眼车窗外,康桥和唐雨萱说你再这里等我一会。 回到漫画展厅,康桥让保姆等霍晟均玩得差不多了再带他回去。 想了想,康桥又补充一句:“不要把今天下午的事情告诉霍先生,他要是问起你的话,你告诉他我一会就回去。” 安排妥当之后康桥偷偷溜出展览馆。 车子一直沿着纽约东区行驶,这一路上康桥和唐雨萱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约一个小时左右时间,车子停在一处中高档住宅区。 康桥和唐雨萱在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康桥见到那位叫做吉米小男孩,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黑眼睛黑皮肤。 最后,康桥的目光落在小男孩手上,小男孩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的手让她想起了霍莲煾的手,又有一处巧合了。 好奇的看了康桥一眼之后,小男孩选择在唐雨萱身边坐了下来。 唐雨萱口才不错,拉出最近风头正劲的几位球星之后就把小男孩逗得眉开眼笑,她还不动声色的把小男孩的画乱夸了一通。 然后,唐雨萱指着画册里留着即肩头发的女人:吉米,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小男孩垂下头去。 “吉米,那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几岁吗?”唐雨萱又问。 “七岁。”这次小男孩倒是很快做出回答。 “那你的生日呢?” 叫吉米的男孩生日比霍晟均早一个礼拜,不由自主的康桥好像再次回到巴厘岛那个医院的楼梯口,她坐在楼梯上拿着电话发呆,发呆的念叨着,为什么会在霍莲煾家里听到文秀请的声音呢,为什么…… 现在,小男孩报出来的生日日期也让康桥陷入发呆状态,一直到唐雨萱叫了她一声“霍太太” 霍太太?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康桥勉强找回精神,似乎唐雨萱的那声霍太太也引起小男孩的注意了。 小男孩现在在看着她呢?小男孩看着她的眼神有着淡淡的好感,康桥不知道那种淡淡的好感是不是爱屋及乌。 就像是听到她的内心一样唐雨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吉米,你也认识姓霍的人吗?” 小男孩想了想,点头。 随着小男孩的点头,康桥不得不更加集中注意力去看小男孩的脸,说不定她能从这张脸上找出除了画画风格、整齐的手指之外第三处和霍莲煾相像的地方。 显然,她的目光让小男孩不自在了,他微微侧过脸去,脸朝着公园入口处,短短数秒间,康桥从小男孩脸上读出了:喜悦、迟疑、疑惑,确定,欢喜流露。 到最后,小男孩的目光变得极为的专注,就宛如现在他的世界就只有那个方向,而…… 而唐雨萱的脸也正朝着某一个方向。 康桥的目光循着那两个人的方向—— 小男孩在画册上刻画出来的两个人物的形象此时此刻和公园出口处的那对男女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 男的身影修长,女的娇小玲珑。 如果说非得在那对男女身上找出和图像上的诠释有所不一样的话,那么就是男的手里抱着另外一个小男孩了。 霍莲煾,霍莲煾! 手紧紧拽住那本画册,康桥朝着霍莲煾走去,走到他的面前。 站停,踮起脚,扬起手,画册就狠狠的往着霍莲煾的头上砸去。 画册顺着他的肩膀掉落在地上,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一页一页的在翻开着那本画册,每一页都有着固定的人物:爸爸妈妈和我。 压低声音,康桥一字一句:霍莲煾,你非得在这种时刻把晟均带来吗?你非得把大人们丑陋的世界赤裸裸的呈现在孩子面前吗? “还是?你把晟均带来是想告诉我,嗯,木头,你再一次的又被我抓住了痛脚,别忘了,孩子现在在我手上,你怎么都得听我的,怎么都给原谅我。”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嘲讽,声音带有浓浓的戾气:“看来,在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的罪行。” ☆、第125章(2014-2015) 康桥砸在霍莲煾头上的那本画册让他些许的发丝垂落在了掉额头上,看了地上的画册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有有淡淡的嘲讽。 声音带着戾气:“看来,在你的心里已经认定了我的罪行了。” 就像是回应霍莲煾的话一样稚声稚气的声音响起:桥桥,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确认你是不是安全,坦白说,我觉得她的打扮有点像黑山老妖。 说完之后霍晟均的手指向唐雨萱,如果现在不是处于这种状态,康桥倒是很乐意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向这位美丽的唐小姐科普一下关于黑山老妖的出处。 可,现在她没那个心情。 迫不及待的从霍莲煾手里接过霍晟均,手紧紧的拽住他的手,确认他在自己的手掌里头康桥心里才安心。 然后…… 低低的,带着往日里头的那种怀有着小小胆怯的声腔在叫着她“学姐。” 目光越过霍莲煾肩膀,康桥看到了站在霍莲煾背后的文秀清,薄薄的刘海,印有字母的t恤配看起来有点旧的裙子,再配上脸上不谙世事的表情,一时之间,康桥有种身处于漫天彩霞下的黄昏的那片露台上,她和她都穿着斯里巴加湾女中的蓝白色校服,风把她们的百褶裙吹得就像鼓起来的灯笼。 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位朝着天空大喊大叫的少女战士文秀清。 而文秀清看起来好像也有着和她同样的感觉,朝着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个时候,康桥觉得诡异极了。 霍莲煾不大不小的那声“吉米”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气氛,在霍莲煾的示意下,叫吉米的小男孩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随着小男孩朝着他们越靠越近,文秀清嘴边的笑意冻结,而属于她眼神所透露出来的恐惧让她凝结在嘴角的笑意开始扭曲。 文秀清开始倒退,一边倒退着嘴里一边叫着“莲煾。” 霍莲煾应答着,他用很温和的声音问她文秀清你在怕些什么呢? “没……没,我没在怕什么。” “如果没怕的话,那么就站在那里。” 就像是证明自己没在害怕,文秀请站停在那里。 这时,小男孩来到他们面前,小男孩再看了文秀清一眼之后开始静默着,唐雨萱也走了过来。 唐雨萱和霍莲煾若无其事的打起了招呼,她说莲煾你得理解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所以你昨晚不应该和我说那些话。 见霍莲煾没有回应她,唐雨萱顿了顿,继续说:“莲煾,按照吉米出生日期你的晟均小王子应该管吉米叫做哥哥。” 霍莲煾还是没有理会唐雨萱,于是唐雨萱做出ok手势,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霍莲煾捡起地上的画册,画册摊开在吉米面前,指着画册里的年轻女人:“吉米,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小男孩没有说话。 “吉米,如果我和你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治好那个一直寄给你竹蜻蜓的人的病的机会呢?” “告诉我,吉米,她是谁?”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霍莲煾,霍莲煾朝着他点了点头。 终于,小男孩缓缓开口。 “她是妈妈。” “那么,你知道你妈妈叫做什么名字吗?” “知道!”小男孩目光落在文秀请脸上,一字一句:“她叫!文!秀!清!” 从小男孩口中缓缓吐出来的那个名字仿佛触动文秀清的神经一样,骤然大声尖叫了起来。 一边叫着,一边拼命抓着霍莲煾肩膀,嘴里喃喃说着:莲煾,他们把我们的孩子带走了,你快起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没有理会文秀清,霍莲煾手转向画册上的男人:吉米,能告诉他又是谁吗? 小男孩低低说出:是……他是妈妈的朋友。 “吉米,你能大声一点吗?我怕有些人听不到,而有些人会故意假装听不到。” 小男孩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文秀清脸上,开口,声音极大:他是妈妈的朋友。 “那是妈妈的朋友,不是爸爸!” 小男孩的话让文秀清停止喃喃自语,她用一种极为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霍莲煾:莲煾那个孩子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莲煾他说的话有些奇怪。 “文秀清!”霍莲煾站了起来,脸转向文秀清:“你心里头其实比谁都清楚,你也知道你每隔一段时间寄给我的手工蜻蜓最后到到了谁的手里了。” “莲煾,你在说什么,我……”对着霍莲煾摇着头,在拼命的摇着头:“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 伸手,霍莲煾捏住文秀清的下颚,固定住她的头,迫使着她的一张脸转向那个小男孩,让文秀清的脸定住:看看他吧,他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相反,他很健康,他很懂事,他叫吉米。 文秀清的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可她的眼睛就是不去看那个孩子。 公园里安静极了。 然后,那个孩子声音小小的,小小的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您能看看我吗?” 无动于衷。 “妈妈,我从小就学习汉语马来语,都是为了这一天。” 嵌在那张煞白脸上的两只眼睛依然固执的看着一个方向,就是不愿意去看那个孩子。 孩子的表情开始有了淡淡的失望委屈,可声音依然带着浓浓的眷恋:“妈妈,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他们和我说您生病了,所以……” 淡淡的声音打断孩子的话。 “不,吉米,你妈妈的病早就好了。”霍莲煾放开了文秀清。 得到解脱的文秀清一下子就像是一个眼睛失明的人一样,在公园里毫无头绪的乱窜着,最后站在霍莲煾的面前。 “莲煾,我们回家去,你也知道我刚刚来纽约,我认不得路。”文秀清小心翼翼的说着,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霍莲煾衣服。 “不,你来纽约已经八年了,你现在不是十八岁你现在是二十六岁。” “莲煾,你在说些什么?”文秀清娇嗔着,从声音乃至表情都带有着特属于少女的那种特质。 “文秀清,不要装了,你已经装得够久了。”霍莲煾冷冷说出。 文秀清的脸上呈现出茫然状。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由你来告诉唐小姐事情的真相,另外一个选择是我来说!但在我没有把一切事情说出来之前我得提醒你,我想我话会说得很难听!因为!”霍莲煾加重语气,目光冷冷朝着康桥这边:“介于这里有某个人在场,而这个人对我的不信任让我心里很难受,可我不敢拿她怎么样,但那种情绪肯定会让我的话说得很难听。” 在霍莲煾冷冷的目光下霍晟均扯了扯康桥的手:桥桥,爸爸说的某一个人是指我们吗? “不,某个人指的是我。”康桥低声回应,避开霍莲煾的目光去看呆立在一边的唐雨萱。 掀开这出大戏幕帘的人此时此刻俨然成为最没有存在感的群众演员,目光从唐雨萱转到文秀请的脸上。 文秀清脸色又白了几分,属于几秒之前的那种少女神态在霍莲煾咄咄逼人的言语之下逐渐褪去。 她紧紧闭着嘴,一动也不动。 “我把你的沉默当成是你放弃了第一个选择,那么,在场的各位你们要听清楚了。” 故意去忽视那道咄咄逼人的视线,目光继续落在文秀清脸上,文秀清一直紧紧闭着的嘴唇开始在蠕动着。 “事情应该从若干年前的一场大火讲起,这场大火的策划者、同时也是纵火者的名字叫做孙丽华,这场……” 从文秀清蠕动的嘴唇迸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尖叫声盖过霍莲煾的声浪。 尖叫声过后是嘶声歇底的控诉:霍莲煾,这件事情和我妈妈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你爸爸的错,是你爸爸的错!是你爸爸把我的人生变成一出悲剧。 “是的,的确,是我爸爸的错,我也有错,但这出错误的源头源自于你的妈妈,但一切都是拜你妈妈所赐。”比起之前霍莲煾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如果你妈妈不是因为内心的贪婪而想出那样极端的方法,来制造我和你之间的所谓机会,那么这场错误,也就是你口中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我外婆从小就告诉我有奉因果循环,不良的动机最终会结出恶之果,你妈妈会那样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都是因为你,所以……” “霍莲煾,你这是在说我是自作自受吗?”文秀清从表情乃至说话语气都像是失控的列车。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霍莲煾淡淡说着:“这些年来我也在尽我的能力弥补我之前因为任性对你所犯下的错误,我得告诉你住在疗养院的一切开销都来至于我,我也给吉米找了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不然以你这种性格在纽约现在要么不是变成下水道的一堆白骨,要么现在真的就住进了疯人院。” “霍莲煾,非要说得那么难听吗?不要忘了!”文秀清声音凄厉:“我什么错事也没有做,我凭什么得到报应?” “这话你应该去和霍正楷和你妈妈说,而不是对我说!”淡淡的语气加重,冷得就像是坚冰。 瞬间,文秀清就像是一艘被卸了帆的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支撑点。 “离开迈阿密之前我已经和你的很清楚了,我也和你道歉了,你也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文秀清,你已经装疯卖傻八年了,其实,你心里也累了对吧?你也在想念当初被你遗弃的小生命吧?” 文秀清没有再说话,她的眼眶里开始有了朦朦胧胧的东西。 霍莲煾牵着那个叫做吉米的孩子的手来到文秀清面前,这次文秀清没有选择避开目光。 “你觉得你是遭受了报应,可我并不这么认为,也许这是上帝给你的一份礼物,也许这份礼物最开始出现时让你心里很排斥,但我相信时间终将会告诉你,这是一份特殊的、可遇不可求的礼物。” 霍莲煾的目光落在康桥的左手边的,看着站在她左手边的那小小的身影,声音温柔:“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会感恩。” 文秀清的目光追随着霍莲煾的目光,停顿,最终回到那个叫做吉米的孩子脸上,缓缓的,缓缓的伸手。 手指小心翼翼的去触摸那个孩子的头发。 “妈妈。”那个孩子轻声唤着,脸去贴文秀清的脸。 霎时,文秀清泪如雨下。 “文秀清,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你带着吉米回文莱,你妈妈过几年就出狱了,到那个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吉米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帮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文秀清带着那个叫做吉米的孩子走了。 离开之前文秀清来到康桥面前,深深的看着她。 她说: “我是周五出生的孩子,小时候,我到修道院去玩,从英格兰来的修女给我唱了他们国家的民谣,我记得其中有一首民谣提到周五出生的孩子心地善良,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牢牢的记住要当善良的人,可事实上,我发现要当一个真正善良的人很难,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还是让我不善良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还记得八年前的那通电话吗?你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来了,可我故意装作没有听出了,我还猜你肯定会打来第二通电话,然后我就和黛西说我最近被一个电话吓坏了,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理所当然了。” “其实,那个时候霍莲煾已经和我说明了一切,可我不承认一直以来文秀清是康桥的影子,我假装没有听到,假装听不明白,而孩子……” “孩子和霍莲煾没有半点关系,学姐,对不起。” 说完了对不起之后文秀清朝着康桥深深的鞠躬。 看着她的孩子,她声音温柔;“从此以后,我会一点点去学习当一位真正善良的人。” 就这样,文秀清带着她的孩子离开了,后来康桥听到文秀清带着她的孩子回到了文莱,从此以后,康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周五出生的孩子。 公园里,就只剩下康桥和霍晟均,唐雨萱和霍莲煾。 康桥拉着霍晟均的手维持着之前的那种姿势,唐雨萱干干的站在那里,戴在头上的礼帽已经拿在她手里,她正在装模作样的整理礼帽上的蕾丝。 而…… 而霍莲煾正在朝着他们走来,从表情乃至走路力道都呈现出一副好像要把她眼珠子抠出来的样子。 康桥站直身体,霍晟均仿佛也感觉到来自霍莲煾身上的怒气,小小的身体挡在康桥面前,一副“妈妈不怕,我来保护你。” 霍莲煾站停在他们面前,眼睛紧紧盯着康桥,嘴里叫着霍晟均。 “霍晟均,你走开。” “爸爸,你要干什么?” “你也看到了,刚刚你妈妈无缘无份的用画册砸我,而且砸的力气很大。” “不,爸爸,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爸爸,您不要生气。” 听听,晟均小王子都把“您”搬出来了。 说完之后,霍晟均手一指,指向了唐雨萱:都是她的错。 “是她的错吗?”霍莲煾再狠狠的盯了康桥一眼,弯下腰去。 “是的,绝对是她的错!”霍晟均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出。 ☆、第126章(2014-2015) 公园里的四个人形成了三比一的那种状态,那个一的人正在整理礼帽的蕾丝,整理完之后礼帽重新戴回她头上,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像一朵鸡冠花。 戴完礼帽之后唐雨萱耸了耸肩,朝着霍莲煾挑眉:“莲煾,原来你还有过这样一段复杂的情史,听起来比电影剧本还要精彩。” “是吗?”霍莲煾淡淡的应答着。 “还好结果不错。”耸了耸肩,唐雨萱看了一眼天色:“我和朋友约好了去喝下午茶,你要不要一起去,带上你的太太也可以。” “不了。”霍莲煾摇头。 唐雨萱做出了再见的手势,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往公园出口走去,在身体即将和他们擦肩而过时霍莲煾叫住她。 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唐雨萱笑得性感迷人:“改变主意了?” “不。”霍莲煾抱着胳膊:“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车子因为违规停车几分钟前被拖车公司拖走了,来时我顺手给这里管理员打了一个电话。” 康桥往之前唐雨萱停车的地方看了一下,那里已经不见红色法拉利的踪影。 霍莲煾的话并没有让唐雨萱多恼怒,她依然维持着美丽的仪容。 “你的包电话都放在车里吧?”霍莲煾看似好心问了一句。 霍莲煾的话成功让唐小姐低低咒骂出声来。 “这里很难叫到车,最近的公车站距离这里有1.5英里。”霍莲煾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唐家甜心从来就不坐公车,她觉得公车到处都是细菌,那么,这样一来你就得再走半英里路。” 一边说着霍莲煾的目光一边往着唐雨萱的高跟鞋瞄了瞄,自言自语:两英里,十公分的鞋,够呛。 这下,莲煾少爷的话终于把唐家甜心惹恼了:“霍莲煾,不劳你费心。” 耸了耸肩:“这话说得对极了,我忘了唐雨萱还有最致命的武器,那就是美貌,以你的姿色搭一下顺风车、或者是借一部手机应该没问题,多的人愿意为你效劳。” 霍莲煾话锋一转,语气从刚刚的调侃转换成警告:“之前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要打电话去骚扰她,等会,你回到家就会知道,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玩笑成分。” “没有那些黑金卡、钻石卡、兜里一分钱也没有的唐家甜心到时候还会有多少人和你做朋友?多少人愿意花那些嘴功夫去夸奖你的美貌?不过我觉得目前最会对你造成困扰的是那些品牌经理催款的电话,听说你最近定了大批时装珠宝,还有车。” 霍莲煾!唐雨萱扯下头上的礼帽,礼帽就要往着霍莲煾脸上砸,扬起的手被霍莲煾半路拦截:“我只会让一个女人砸我的头,但这个女人永远不会是你。” 康桥想,也许她现在需要找一样东西去遮挡唐雨萱的视线,现在唐雨萱看她的目光大约已经可以构成了激光枪的威力了。 霍莲额继续说着:“我很好奇,让你变乖的时间会是一个礼拜?十天?还是半个月?雨萱,你说我要不要鼓动保护伞公司针对这这个事件开出赔率?” “霍莲煾!”唐小姐再次呱呱大叫。 这会儿,莲煾少爷好像忽然间失去兴致一样,随着他手的松开唐雨萱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几步之后才勉强平衡住身体。 平衡住身体的人花容失色,表情哀怨,仿佛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随时随地可以留下眼泪来。 “好了。”霍莲煾语气开始不耐烦了起来:“唐雨萱,你其实在心里很清楚,你那些对男人们惯用的伎俩对于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奉劝你以后见到我时自动绕道,我认识不少墨西哥人,他们告诉我唐家甜心在墨西哥的几位大毒枭佳丽名册上占据到排名前十的位置,你也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还有他们玩女人的手段,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递给他们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唐雨萱,这次可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霍莲煾的话让唐雨萱的一张脸微微泛白。 笔直的身姿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往着公园出口。 这个时候,霍晟均悄悄的移动到霍莲煾身边,一大一小形成同一战线,背对着康桥面对这公园出口。 唐雨萱已经走到台阶那里,十公分的高跟鞋往下,然后,踩了一个空。 那一大一小爆发出了笑声,大的笑声淡淡的,小的笑声十分夸张,不约而同的扬手,一大一小的手掌贴在一起,发出了脆生生的声音。 而康桥则是站在那里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那只手下意识被康桥甩开,近在咫尺的脸微微敛起眉头。 “这个时候还不相信我?这个时候还在怀疑吗?”霍莲煾提高声音:“要不要我去弄一份dna鉴定?” 康桥垂下眼帘。 提高的声音开始恼怒了起来:“你错你还有理了?嗯?” 垂着的眼帘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小的身影正仰着头看她,表情充满了困惑:“桥桥,爸爸不是帮忙你狠狠的教训了狐狸精吗?虽然爸爸的一些话我听不懂理解不了,但总体来说我觉得爸爸打了一场漂亮站,你怎么还不和他说话?桥桥,你应该把手给他。” 康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霍晟均的期盼目光下主动去握住霍莲煾的手。 回去的路上,霍莲煾问康桥:“还记得那个叫做麻生的日本人吗?曾经找你要过电话被你拒绝的那个日本人,那家伙有点变态,他喜欢那种很瘦瘦小小的女生,我爸爸投其所好。” 文秀清孩子的爸爸就是霍莲煾那位叫做麻生的日本朋友,在霍莲煾离开迈阿密的那个晚上,霍正楷让人用药迷晕了文秀请,然后把文秀请送到当晚在另外一条游轮上庆生的麻生的床上。 之后,文秀清被麻生囚禁了两天。 两天之后,文秀清若无其事回到纽约,三个月之后文秀清发现自己怀孕,那个时候霍莲煾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报警,麻生还有那两名对文秀清下药的人被逮捕。 “那时,我爸爸以为我和文秀清在一起,他觉得用那样的方法可以让文秀清知难而退,而他可以置身事外。” 由于文秀清那个时候身体状况极为糟糕,在医生的力阻之下她只能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怀孕那段期间文秀清的精神状态已经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当孩子生下来时文秀清选择了屏蔽部分记忆,屏蔽记忆也成为了文秀清逃避现实的方法。 她选择让自己留在十八岁,而那个孩子就变成了她和霍莲煾生的孩子,她把孩子不在她身边幻想成为孩子被坏人夺走了,而霍莲煾一直不出现是因为他去找孩子去了。 介于文秀清的精神状态,霍莲煾把文秀清生下来的孩子寄养在一家华人家庭里,数年后,文秀清妈妈的案子随着一些新疑点的出现被重新调查,数个月调查取得的新证据推翻了之前的自卫杀人判定,种种证据证明那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 再数个月过去,文秀清妈妈杀人罪罪名成立,获刑十二年。 午后阳光折射在车窗玻璃上,在风里头跳跃着,一闪一闪的,往事随着文秀清带着那个孩子离开的背影在那太阳底下仿佛变成了心头的一缕叹息。 无关爱也无关恨,仅仅剩下是那春逝时站在枝头下淡淡的惆怅感,摸不着触不到,心里却是头空空的。 车镜里印着她的模样,微微侧过头去她的脸更加清楚的印在了镜子里,伸手,手指轻轻触自己的眼尾。 嗯,开始有了第一缕细细的纹路了。 再侧过脸去,康桥就看到坐在后车座上紧紧挨着保姆坐着的霍晟均,晟均小朋友,不,是晟均小王子一双眼睛滴溜滴溜转动着,灵活的眼珠子就像那上等的纳豆。 那是她的晟均,和她的小樊有着纳豆一样眼睛的晟均。 长时间的注视惹来小家伙的警觉,眼睛又在滴溜滴溜的搜寻着,最后他们的视线在镜子里交叉,小家伙迅速摆出一副很臭美的表情:被我逮到了,我想一定是我这张脸太漂亮了,每天看我很多次的桥桥开始不好意思了,所以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看我。 眼神在传达着:桥桥,你说我猜得靠谱吗? 眼神在回应着:靠谱,靠谱极了。 只是,晟均,霍晟均,你什么时候才肯把“桥桥”改口为“妈妈。” 要知道,妈妈等得嘴巴都长了。 搁在眼角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之后那只手一直强行握住她。 “霍莲煾,专心开车。”康桥低声警告。 可他回给她的是…… “木头,你很好看。” 霍莲的话让康桥脸转向车窗处。 那道声线状若在叹息。 “木头很好看,特别的好看,好看到我一刻也不想在办公室呆着,就想着快点回家,一回到家我的眼睛就围绕着你转,可你就是没有发现不愿意去发现,于是呢,我就故意气你逗你,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也像我看你一样看着我。” “很幼稚对吧,可我就是很喜欢你朝我吹胡子瞪眼,那个就是我的瘾。” 看着车窗,康桥没有说话,霍莲煾也没有再说话。 小会时间过去,康桥的目光从车窗外拉开,然后她听到霍莲煾问她:“觉得还缺点什么对吧。” 康桥敛了敛眉。 “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个时候,康桥才发现自己的目光正一个劲儿的盯着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瞧,手迅速从他手掌里抽离。 是夜,蹑手蹑脚从霍晟均房间离开,轻轻带上房间门,十点半左右时间,保姆已经回到房间休息了,霍莲煾在书房工作,整个房子静悄悄的,轻手轻脚绕过客厅往着她的房间。 那个单肩侧靠在墙上的修长身影让康桥停住脚步,脚步停在距离房间差不多两米处所在。 两个人隔着差不多一米左右距离,他背着灯光,她面向灯光,谁也没有动,就像是那两片静默中的剪影。 这是唯一通向她房间的通道,想了想,康桥硬着头皮脚步往前,身体即将越过他时冷不防…… 伸手,他伸出来的臂展刚刚及到楼梯墙那里,这样一来就形成一道屏障,把她回房间的空间遮挡得结结实实的。 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本来应该在书房工作的人这是要来和她玩“你也得像我一样看你的脸”的游戏吗? “霍莲煾,你工作都做完了吗?”拿出闲话家常的那种语气。 没有应答。 “明天是礼拜一”康桥提醒霍莲煾,礼拜一可是苹果城的公敌。 还是没有应答。 呼出一口气,康桥手搁在霍莲煾横出的手臂上,发力,企图掰下他的手,可,他的手就是凝固在混凝土上的钢铁一样。 “霍莲煾!”低声警告。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开口,声线在窄小的空间里有录音室处理出来的那种效果。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康桥皱起眉头。 头一麻,然后被拽住她头发的力道往后一带,浅浅的笑声蔓延开来:“我的拖油瓶姐姐,我都多久没有作这个动作了?” 没有理会霍莲煾,手继续发力,然而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还说没有害怕?”霍莲煾的笑声大了点。 是的,康桥得承认她是有些慌张,这里空间太小,莫名其妙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她房间外的霍莲煾导致她心里烦躁,烦躁导致了慌张,慌张导致她的力气不大。 不过手没有力气不要紧,她可以用另外的法子。 低头。 然后康桥看到遍布在霍莲煾手腕上的那几处牙印,现在牙印已经很浅很浅了,浅到需要靠近看才看得清楚。 怎么八年了,她留下的牙印还在这个人的手腕上,可见,当初她咬他的时候带有多少的愤恨。 恍然间,身体被带动着。 下一秒。 她的背部贴在墙上,他双臂撑在墙上形成了一个桎梏,她被他圈进了那个桎梏里,还没有等她做出任何挣扎。 “对不起。” 她垂下眼帘。 “在巴厘岛,不该对你撒谎,不该就那样丢下你。” 睫毛眨呀眨的,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睫毛就润润的。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曾经给我打过电话,都是我不好。” 在那道灼灼气息下,她的身体一直往着墙角缩,她越往里面缩他的就越逼近,在他逐渐逼近的气息中她的呼吸好像变得困难了起来,发音也很困难。 不仅困难也单调,细细碎碎的就只能挤出:莲……莲煾,我…… “唐雨萱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她之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昨晚的话惹恼了她,她一被惹恼就智力下降,木头,想知道我昨晚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吗?” “不……不想,我……”结结巴巴说出。 “我和她说,”他的气息越逼越近,近到鼻尖都触到她的鼻尖了:“我和她说,在你面前我一个晚上可以硬很多次。”在那片阴影朝着她罩过来时,她是睁大着眼睛的,眼睛具体什么时候闭上其实她也不大清楚,等她身体悬空时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于他的怀抱中。 他打横抱着她正往着她的房间。 房间被打开的那个声音有点大,大到仿佛一下子惊动了她的心一样,一颗心在砰砰的跳着。 一颗心在砰砰的跳着,也在不安着。 ☆、第127章(2014-2015) 被霍莲煾抱进房间康桥是知道的,从打开房间门,从他们进入房间从房间门再关上她都是知道的,她还知道霍莲煾现在一丁点酒都没有沾,现在他身上就只有淡淡的沐浴香气,那香气很好闻,好闻到让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房间就只留下一张壁灯,身体被平放在床上,他的身体贴上了上来,当他的唇贴上她的唇时她一呆,一呆之后微微侧过脸去避开他的触碰,他跟随着她的角度唇再次捕捉到她的唇,然后含住她的上唇瓣,身体就像是被施下咒语一般,跟随着他,唇瓣来到她颈部时本能的仰起头任凭这他一路往下,手在找寻着最终触摸到他,手指深深渗透到他头发里面,一直不愿意闭上的眼帘也渐渐的往下放,他的手从穿过她后腰,手掌贴上稍微一发力就让她的身体宛如从水底捞出一样,整片都迎向了他。 眼帘宛如被施加了咒语一样,慢慢的,慢慢往下,本来就很幽暗的光线越发的稀薄,那副画像立于那团光线下,画像里的人很美,美到很容易让人看呆,他的眼睛随画里的人了,看着看着就会很容易的让人宛如置身于梦幻岛中,心跟谁着眼睛一起开始沉醉。 初初,康桥很喜欢偷偷看那个画里的人,可因为妈妈讨厌她都不敢去看,妈妈很讨厌画里的人来着。 画里的人叫做什么来着,对了,画里的人叫做林芝华。 倪海棠和讨厌林芝华。 妈妈的理论不需要逻辑:康桥,妈妈不喜欢的人你也要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要讨厌。 后来,妈妈死了,再也没有人要她遵守那些不需要逻辑的理论了。 闭上眼睛,敛起眉头,刚刚让她沉醉的那道气息让她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的触碰也让她,让她…… 手去推他肩膀。 “怎么了?嗯?”他在她耳边呵着。 不回应手就一个劲儿推他,他还以为她在和他撒娇呢,就像以前一样和他撒着娇,游离在她身上的手越发温柔了起来,温柔到她眼角都淌落下泪水来,手摸到床头柜的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朝着他的头砸了下去。 她想,那一下一定很狠。 然后,伏在她身上的那具身体由之前的颤抖到静默,房间安静得出奇,她仿佛听到时间在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的声音。 许久—— 那个声音淡淡的:“木头,你还真是一块木头,让人有时候想一把火干脆烧掉得了。” 康桥没有说话,渗透到他头发里的手缓缓收回,紧紧贴在床单上。 那身叹息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钻进她耳朵里,叹息声也沾染到了他的声线:“下次,要敲我的时候力气要大一点,最好把我敲成重度脑震荡,然后,我就可以忘掉你这块木头了。” 刚刚止住的眼角又掉落下来泪水了,很小的两滴,静静的,往着眼角垂下。 “我回房间了。”他和她说。 终于,康桥迫使自己从鼻腔里哼出那声“嗯。” 房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那盏壁灯还透露出粉紫色的光芒,粉紫色的光芒在泪眼中宛如水晶的线条,无数线条折射在挂在墙上的那副画上,画里的人在冷冷的看着她。 垂下眼帘,把被推到胸前的裙摆拉好,再扣上睡衣最前面的两颗纽扣,从床上起身。 按下开关,一下子,房间变成了很暖和的颜色,脚踩在了一个物件上,那是她之前用来打霍莲煾头的摆设装饰物。 装饰物是菱形的,材料是岩石体结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把装饰物放在床头柜上时康桥从装饰物的顶尖处看到细细的血丝。 在床头柜边旁边站了小会时间,回过神来之后康桥找出了卫生箱。 书房还透露着光线,提着卫生箱康桥站在房间门外,伸手,在手即将磕到门板时又迅速收了回去,倒退,转身,康桥慌慌张张回到自己房间。 次日,康桥比平常早半个小时起床,自从霍晟均住进这个房子之后康桥每天早上都会和简妮一起弄早餐。 今天,餐桌上多了一盘西红柿饼,西红柿饼上要铺上一层白芝麻,为了美观康桥还在碟子上放了西兰花和洋葱圈,就为了让某个人注意到,那时在巴厘岛他特别喜欢,一次可以吃光一叠。 可先注意到它的是霍晟均,霍晟均一出现在餐桌上就被西红柿饼给吸引住了:桥桥,那是什么? 康桥嘴里回答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去看一边喝牛奶一边翻报纸的霍莲煾,最后目光落在他头上,看来没有什么大碍,好好着呢。 今天的霍莲煾一句话也没有说,等他离开餐桌时那盘西红柿饼还好好的,谁也没有动过它。 出神望着霍莲煾离开的方向一直到霍晟均的那声“桥桥”把她叫醒。 回过神来之后康桥也离开餐桌往霍莲煾的房间走去,打开霍莲煾的房间门。 本来空间就不大的衣帽间在康桥进去之后更显得拥挤,霍莲煾正在对镜子扣纽扣,顿了顿康桥再往他靠近一点。 站在霍莲煾身边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来吧。 霍莲煾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动作,反而加快扣纽扣的动作,呐着表情数秒之后康桥想离开衣帽间。 脚步刚刚移动。 霍莲煾停下动作,身体缓缓转向她,衬衫还剩下最上面几颗纽扣没扣。 踮起脚尖,手落在他衬衫纽扣上,扣完纽扣之后康桥的手落在他第三颗纽扣上没有移开,他也没有催促。 轻轻吐出那口气之后康桥迟迟疑疑说出:头……头没有事吧? 没有应答。 “对……对不起。” 这次他回应了,浅浅的笑声之后他如是回应:“西红柿饼做得很漂亮,我晚上回来再吃。” 这次,轮到康桥没有回应了。 刚刚还笑着说话的人声音在瞬间有了淡淡的恼怒:西红柿饼该不会是做给霍晟均吃的吧? 说话的人俨然一副西红柿饼要是做给霍晟均吃的话我就去毁掉它。 抿着嘴,摇头,摇完头之后又低低添加一句:是做给你的。 说完之后,手从往下滑,还没有等手完全垂落中途就被接住,接住她手的人拉着她的手把她的身体轻轻往前带。 唇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对不起,我昨晚太急了。” 康桥没有说话。 “我上班去了。” “嗯。” 跟在他身后,他们一前一后离开房间。 霍晟均赤着脚站在客厅沙发扶手上,朝着霍莲煾展开手臂。 这个小家伙最近把西方的那些洋习惯学得有模有样,每天早上都要和霍莲煾玩贴面以示亲密无间。 贴完面之后,乖乖站在一边和霍莲煾说爸爸再见。 康桥拉着霍晟均的手来到窗前,看着他修长的身影从橡树下走过,来接他上班的司机为他打开门。 他站在车门前,侧过脸来。 这一次,康桥没有选择迅速躲避,而是缓缓对着站在橡树下的人挤出微笑,即使知道他没有看不清楚。 她还是让笑容停留在她嘴角。 黑色轿车穿过橡树,左拐,消失不见,刚刚经过浇水的绿色草坪在早间的日光中生机勃勃。 仿佛只是一个电影镜头间,眨眼间来到七月末。 七月末他开着车从橡树下穿过,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透过车窗去看那一排排的橡树,比起四月她初来到这里时,它们看起来更加的强壮和枝繁叶茂。 康桥来到纽约已经有差不多四个月时间了,七月初,她莫名其妙的成为霍莲煾外婆基金会的负责人,又莫名其妙的在霍莲煾和霍晟均的鼓动下开始处理基金会一些较为简单的事情。 半个月过去了,一切好像不错,起码让她的日子变得充实了,今天早上康桥站在镜子前时发现长期困扰着她的黑眼圈没有了。 车后座上,坐着霍晟均和保姆,霍晟均穿着海军蓝的条纹衬衫配卡其色中短裤,小家伙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上个月买的衣服这会看着好像有点显小。 这是一个周末,他们正前往纽约郊外的度假屋,这个月霍莲煾也忙,这还是他这个月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周末。 霍莲煾进来时正在和康桥一起整理碟子的保姆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低着头,把那些碟子归类,按照顺序一一放进橱柜里,轮到最大号时踮起脚她还是够不到最上面橱柜的门。 那双手接过她手里的碟子,最上面的橱柜被打开,碟子被放了进去,然后那双手搁在她肩膀上。 康桥想离开时却被他压向了橱柜上,他的身体贴在她背上,她的脸距离橱柜有差不多一个拳头左右距离。 “晟均……”康桥低声说。 “他已经默写完十个单词,现在是看电视时间。”声线从她颈部透露了出来,他含住她耳垂时她的手有点抖,这个讯息很快就被他发现,吸吮的力道更加的有力,手指尖的颤抖一下子蔓延到她的脚尖上,脚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抓力,身体软了下来,软软的往后靠,那搁在她肩膀上的手来到她的鬓角,跟着他的手掌力道脸往左侧,他的唇来到她嘴角。 垂下眼帘,承受着他,和他唇齿交缠,这样的时刻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在属于他的那道气息下她的三分情绪在沉醉着,一分的情绪在坚持着在挣扎着,拿开那伸进她衣服的手,让那只手重新回到腰间,之后那只手再也没有移动过,脚尖再一次的踮起,以便于他能更加舒服的捕捉到她的唇瓣,逐渐的,交缠在一起的气息变成了男女交替着的喘息声。 然后…… “呀——”很是夸张的声音响起。 慌忙间康桥推开霍莲煾,霍莲煾低低咒骂了起来,混蛋,抬起脚脚踩在霍莲煾脚上,回过头去。 果然—— 霍晟均小朋友站在厨房门口,做出双手捂脸的动作,眼睛却在手指头缝隙露了出来,嘴里一个劲儿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莲煾用故做亲切的声音问霍晟均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家伙这个时候好像才想起什么,他从兜里拿出康桥的手机,拿在他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着。 “桥桥,有人给你打电话。”霍晟均把电话交到康桥手上:“我看了一下有点像是舅舅的电话号。” 舅舅?片刻之后康桥脑子转过来时才想明白霍晟均口中的舅舅说的是谁。 “可我不大确定是不是,毕竟,我给他打过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吴晟柔说桥桥惹恼了舅舅,说现在桥桥是舅舅的黑名单人物。” 是的,康桥现在于周颂安而言是类似于黑名单般的人物,上个月康桥曾经尝试给周颂安打电话,可她打给周颂安的电话都是石沉大海。 再之后,康桥没有再给周颂安打电话,她想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如果一味纠缠了就更加显出她的虚伪。 电话正是周颂安打来的。 此时此刻,康桥没有想到的是,周颂安会打电话给她,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她接电话的手有点抖。 慌忙接起电话,在接电话时目光下意识去看霍莲煾,天花板的照明清楚照出霍莲煾的脸部表情,冷冷的,就宛如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冰。 康桥捂住电话,看着霍莲煾。 在她的这个动作下霍莲煾一把抱起霍晟均,看着他们离开康桥这才小心翼翼的叫出”颂安。” 电话彼端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康桥手里拿着电话不动。 隔着一道电波,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 小会时间过去,电话彼端传来了悠长的叹息声,穿越过一个大洋的那声“康桥”近在耳畔。 就宛如某一个周末午后,她在图书馆打盹,他手指敲在桌面上:康桥—— 应答着,很自然带出“颂安。” 就像是很多次有南风被骤然叫醒的午后。 即使她从来就没有在睡觉时候流口水的习惯,可被叫醒后的第一时间她还是手去擦拭嘴角,擦完嘴角之后揉眼睛:颂安。 “现在,北京时间上午八点四十五分,今天上海天气晴朗,温度在27c-24c之间,五分钟之前我的学生刚刚在我面前朗诵《再别康桥》,朗诵完毕之后她问我,老师,那首诗对于老师肯定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听的人比颂的人更加的投入,我顺口回答了她,当然,康桥于我而言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我看着她从女孩变成女人。” “我喜欢那个叫做康桥的女人。” 握在手里的手机有些烫手,康桥就那样握着那个烫手的手机站在那里,直到手机恢复到了之前的温度。 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康桥在霍莲煾身边坐了下来,电视上正在播放动画节目,霍晟均看得津津有味。 动画节目播完,霍晟均被保姆带回房间,这次康桥没有跟上去。 小会时间过去,霍莲煾从沙发站了起来,康桥拉住了他。 低着头,康桥说:颂安三天后会来纽约。 “傻大个这是行李被偷上瘾了?”霍莲煾淡淡说着。 “莲煾。”拽住霍莲煾衣服的手力道更紧一些。 “别担心,我保证他这次行李不会丢。” 康桥没有说话。 “还是事?” 康桥放开了手。 ☆、第128章(2014-2015) 八月一号,一大早,康桥带着霍晟均一大早出现在纽约机场,距离上海直达纽约的航班到点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 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见到周颂安和吴晟柔让霍晟均十分激动,说了一大堆之后蹦出了这么一句:“桥桥,你和爸爸这几天在吵架吗?” “没有。”康桥慌忙回答。 “桥桥,你被逮到了。”霍晟均又开始扮演起了情感专家来:“我上海的爸爸妈妈每次吵架都像你们这样,两个人相互不说话,总是对我和吴晟柔说,我们没在吵架,我猜,这一次肯定是你不对,因为我发现好几次爸爸都故意没有听到你的话。” 小家伙话真多,康桥有种想去捂住他的嘴让他安静下来的冲动。 不过,霍晟均倒是有一点说对了,从那天晚上康桥告诉霍莲煾周颂安会到纽约来之后,霍莲煾就开始选择性忽略她和他说的话,偶尔不得不应答了就会用类似于“嗯”“哦”“听到了”来敷衍她。 比如,康桥今天早上离开前和他说我到机场去接周颂安,明明两个人距离很近,明明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小,可霍莲煾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而她和他说的话更是空气般的存在。 不仅这样,今天早上他还对霍晟均摆脸色了,在霍晟均对着他说“爸爸,再见”他头也不回。 “桥桥,你有没有觉得爸爸今天早上其实是在生我的气?”小家伙也看出来了,开始发牢骚:“我今天和他说再见他都没有理会我,他还说我今天穿的衣服和桥桥一样是鬼样子,说一点也不像小王子。” 听到霍晟均后面的话康桥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霍莲煾还真幼稚。 霍晟均又开始卖弄了:“我觉得这后面一定有原因,我想和昨晚爸爸问我的两个问题有关,桥桥你要不要听?” “爸爸都问你什么问题了?”康桥配合着晟均小王子做出十分好奇的表情。 “第一个问题,爸爸问我是他帅还是舅舅帅,我回答自然是爸爸帅,爸爸又问我具体他又是比舅舅帅多少,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桥桥你知道我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吗?”晟均小王子一脸得意洋洋。 “说来听听。” “我和爸爸说爸爸好比是汤姆克鲁斯,而舅舅好比是小沈阳,其实我不是说舅舅不帅,可他和爸爸比起来就变成了小沈阳级别,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说爸爸和舅舅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有汤姆克鲁和小沈阳那么远。” “桥桥,我这么说你懂吗?” 霍晟均说的话让康桥在心里代替周颂安默哀,手在霍晟均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敲,这个小混蛋,周颂安偷偷塞给他的那些汉堡都白给了。 霍晟均捂住额头:“爸爸到网上去搜了小沈阳的照片之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 “那第二个问题呢?”康桥慌忙打断霍晟均的话,她可不想第二次敲他额头。 “第二个问题是……”他拉长着声音,侧过脸来看康桥:“爸爸问我觉得桥桥是喜欢他多一点呢还是喜欢舅舅多一点?” 这个问题下意识间让康桥侧过脸去看播报航班的电子屏。 “桥桥,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回答爸爸的吗?” 抬手康桥看了一眼腕表。 霍晟均又开始说口头禅了:“坦白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又不是你,于是,我告诉爸爸这个问题你得去问桥桥自己,可爸爸非得我给出答案,于是我告诉他桥桥从来不打舅舅,可是桥桥却打了爸爸。” “然后爸爸就不说话了,一直不说话到早上。” 霍晟均的这话让康桥心里有点不自在了。 “桥桥,你说爸爸是不是因为第二个问题才生我的气的?再怎么说一个男人被女人打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我应该假装想不起来的。” 这么小就有大男人主义毛病了,呼出一口气,脸转向一脸自责的霍晟均。 “不是,爸爸没有生气你的气,爸爸是……”顿了顿:“爸爸是在生桥桥的气。” 好吧,那天晚上康桥对霍莲煾的话是重了一点“霍莲煾,我不相信你。”“霍莲煾,如果颂安再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我发誓,我会采用任何你想都想不到的办法带着晟均离开这里。” 面对这她咄咄逼人的言语,他只是说了一句“他们告诉我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生物,我想这话说得对极了,上一秒你瘫倒在我的怀里而下一秒就为了一个男人对我声泪俱下。” 说完之后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对着他的背影,她喃喃的说:是疾声厉色啊,不是声泪俱下,笨蛋。 距离航班到点还有十几分钟时间,想了想康桥从包里拿出手机,迟疑片刻之后拨通霍莲煾电话。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起。 电话彼端的那个声音让康桥发呆片刻之后,干干挤出:到……到办公室了吗? “嗯。” 又是小段沉默。 “我……”沉默让康桥有点结巴了起来,其实她想和霍莲煾说我会尽量早一点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他倒是显得很耐心的样子。 呼出一口气,张开嘴。 然后,康桥听到电话有人叫霍莲煾的声音。 于是那句话变成:我挂了。 霍莲煾电话挂得比她快。 八点五十分,康桥见到了周颂安和吴晟柔,吴晟柔坐在周颂安推着的行李车上朝着她张开手。 呐呐站停在周颂安面前,呐呐的叫了一声“颂安。” 周颂安朝着她笑,笑得一如既往。 这是位于中国城附近的小广场,住在这片区域的有百分之八十都为华人,吴晟柔的爷爷奶奶也是这拨华人之一,每年暑假周颂玉都会让她的孩子到纽约来陪爷爷奶奶住一段时间,今年恰好周颂安被学校派遣前来参加纽约的学术交流会,送孩子过来的事情就由周颂安代劳。 “原本我打算不联系你。”周颂安和康桥说。 此时此刻,康桥和周颂安坐在广场茶座上,那两个孩子正围绕着那些广场设施玩得不亦乐乎。 事到如今,康桥好像也只能说出“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 “我知道。” “你也不需要紧张,我只是想遵从心里的想法,来看看你这张脸,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你从‘我喜欢的女人’变成‘我曾经喜欢的女人’。” 目光从那两个孩子身上离开,落在遥远的天边,纽约的初秋天高云淡。 “我常常在想,很多事情也许很早之前就注定了,我之所所以选择哲学也许是为了邂逅这段情感,然后在这段情感中去学会放下。”周颂安说这段话时声音有着淡淡的苦涩:“还记得在那时新加坡时我和说的话吗?” 怎么会忘,也不敢忘。 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周颂安和康桥说,每一个人都是独立性质的,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会为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乃至所做的事情所产生的后果负责,这是周颂安和他的学生们说的第一句话。” “嗯。”淡淡的应答着:“所以,不需要产生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并且乐意为之的事情,这也是我来见你的一个原因,我得把这些话告诉你。” 霍莲煾还真说对了,那真是一个傻大个。 “也不要需要把我的这些话当成是一种心理包袱,总有一天我会放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垂下头来,手轻轻摩擦包的纹路,两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那些纹路上。 “感动得哭了?” “没有。” “我来这里可不是让你哭鼻子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看到你为我哭。” 谁也没有再说话,往滑轮的孩子打破了广场的宁静。 “康桥。” “嗯。” 很自然抬起头,眼前已然恢复一片清明,周颂安的一张脸近在眼前,他在细细的瞅着她。 嘴角的笑容弧度扬起:“气色不错,黑眼圈没了。” 咧开嘴,冲着他笑。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声音黯然。 “看来还是他有办法。” 张开嘴,康桥想说点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周颂安忽然一本正经了起来: “说看看,我的学生最近怎么样?” 华灯初上。 霍晟均再一次充当跑腿的角色,把手机放到正在厨房帮忙的康桥手上:“桥桥,爸爸的电话。” 呼出一口气,这已经是霍莲煾打给她的第五次电话了,每隔十分钟一个,第一通:“我离开办公室了。”第二通:“我在路上了”第三通:“我都回家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第四通:“你把霍晟均带回来,他还有十个单词没有默写。” 接起电话,压低声音:“霍莲煾,你有完没完。” 电话彼端传来霍莲煾的声音,从语调到力道都像极了以前那个叫她到他房间去的莲煾少爷:“合约上写明你每天晚上都得出现在餐桌前。” 艹! 康桥刚刚想挂断电话。 “不许挂电话,我要你马上回来!” 艹!艹! 不许挂电话对吧,那就关掉电话可以吧?康桥关掉了电话。 “是先生打来的电话吧?” 现在和康桥说话的是吴晟柔的奶奶,那是一位温和善良的老妇人,在霍晟均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并没有责怪她反而邀请她一起晚餐,也没有给从吴晟均变成霍晟均的那个孩子有任何的冷眼,一如既往的爱护着。 “他……”顿顿,康桥低声说:“他现在还不是我先生。” 临近午夜时分,打开门康桥放缓脚步,看到客厅没有灯光康桥心里松下了一口气,下意识间康桥目光往着霍莲煾书房的通道,通道没有任何亮光透露出来,霍莲煾应该去睡觉了。 明天是周六,明天晚上霍莲煾的会所有一场拍卖会召开,一般拍卖会召开的前一晚霍莲煾都会早睡,拍卖会要准备的事情很多。 借着微光康桥往着自己房间走去,她的房间和霍莲煾的房间是对立着的,停在房间门后手触到房间门把时康桥忍不住的回头看,霍莲煾房间没有任何一丝灯光透露出来。 回过头来,康桥心里模糊想着,最多明天也给他做西红柿饼。 打开门。 那个声音和门打开的声音一起响起: “夜游的女神,回家了,终于舍得回家了?” 骤然亮起的灯光使得康桥下意识间眯起眼睛躲避黑暗,以此同时她的身体被这忽然的声响吓得几乎快要跳了起来,然后—— 额头磕到墙了。 捂着额头,康桥第一时间去斥责那个让她头磕到墙的罪魁祸首:霍莲煾,你把我吓了一跳。 嘴里一边埋怨着一边转过头去。 明亮的灯光下,霍莲煾靠在楼道墙上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她。 这个人强词夺理:“我知道有一句俗语叫做什么来着,具体怎么说我没有什么概念,但我知道大致的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是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在黑夜走路也不需要担心麻烦会找上门来,说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要不,让我来猜猜,你和傻大个带着那两个孩子去了电影院,然后发配到你们手上的座位是家庭专场,电影票让你们省下二十美元,看完电影之后你们去了电影院附近的快餐店,热情的服务生给你们推荐了家庭套餐,在你们吃着家庭套餐时,快餐店的吉祥物来到你们的面前,然后你们紧紧挨着吉祥物比出茄子的手势。”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第一时间脱口而出:霍莲煾,你这个混蛋居然跟踪……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前面霍莲煾说的都差不多,除了吉祥物之外。 霍莲煾看着她的目光越为的冰冷: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 自知道理亏,康桥呐呐的说了一句:霍莲煾,你怎么还没有睡,那个……我让晟均留下陪晟柔了。 “真的和傻大个去看电影了?” 康桥没有说话。 “看完电影之后和傻大个去快餐店了?” 霍莲煾咄咄逼人的语气以及一口一个傻大个让康桥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不回答就是代表有了。”霍莲煾朝着康桥走来,来到她的面前,借用身高优势凸显出了盛气凌人:“说看看,和傻大个拍照的时候你站在那个方位了,紧紧挨着他他的手搁在你那个地方了?” 朝着霍莲煾康桥微微敛起眉头:“霍莲煾,他不是傻大个,霍莲煾,我要你牢牢记住,他是你的中文老师,他不是傻大个!!” “谁说不是傻大个了?要不我现在给你举一些可以说明他傻的例子……” 午夜那声“闭嘴!”就像是金属器材和玻璃面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刺耳、尖锐。 “闭嘴!霍莲煾,你给我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傻,他一点也不傻,他比谁都棒。”随着最后的那个发音,属于对周颂安的那些愧疚和感激变成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的往着眼角淌落下来。 周颂安一点都不傻,他比谁都棒,泪水越聚越多,掉落在那只捏住自己下颚的手上。 明亮的灯光照出他一脸阴郁的表情,戾气在他眼眸底下甚嚣尘上:“你之前为了他捅我一刀,而这一刻,想必这婆婆妈妈的眼泪也是为他而流,我说得对吗?” ☆、第129章(2014-2015) 楼道处的灯光照出霍莲煾眼眸底下的戾气,那戾气带动他的声音:“你之前为了他捅了我一刀,而这一刻,想必这婆婆妈妈的眼泪也是为而他流,我说得对吗?” 霍莲煾的手正捏着康桥的下颚。 强忍着牙关的疼痛,康桥冷冷注视着他,回以冷冷的声音:“霍莲煾,以后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类似于傻大个这个称谓。” “这个称谓是不是触动到你的神经了,嗯?”霍莲煾的脸朝着康桥更加贴近一点,声腔嘲讽:“我猜,其实在你心里也觉得这个称谓很符合他吧,你看,我和你在他面前眉来眼去那么久的时间他都没有意识到,不是傻是什么?” “霍!莲!煾!”康桥一字一句。 “可怎么办?我再也想不起比这个更加适合他的外号了?”嘲讽的声音又多了一层挑衅。 霍莲煾!手里紧紧拽着的包就这样狠狠朝着他的脸上砸去,骤然间的动作使得他本能的作出避让,乘着他手掌力道稍微松懈下来,康桥狠狠推开了霍莲煾走进房间。 打开房间开关,找出大一点的包,康桥用最快的速度找出护照,护照连同一些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一股脑的往包里扔。 在康桥收拾东西时背后的脚步声不快不慢跟随在她后面,声音慢条斯理:我的姐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都给你上了多少次的课了,你怎么一点也学不乖呢? “你该不会是想带着你的护照到傻大个面前,哭哭啼啼的让他带你走吧?可你先得评估一下傻大个有没有带你离开的本事,说不准他自己能不能离开都成问题。” 这个混蛋,包狠狠的甩在地上,转过头去,冲着霍莲煾:是的,是的,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这个疯子。 霍莲煾摆出悉听尊便的样子,还特意给康桥让开一条路:“我说过不会发生让周颂安丢行李的事情,可我并没有答应过你在周颂安身上不会发生另外的事情。” 这个时候,康桥真想拿一个东西往霍莲煾的头壳凿出一个大窟窿,咬着牙:霍莲煾,不要太得意,也不要太欺负人,只要我想离开你我就可以离开,你也知道我有的是办法。 “哦?”霍莲煾挑了挑眉头:“用不吃饭不睡觉然后再晕倒在路上,给我科普某某女孩被拉到树林去吗?木头,我现在二十六我不是十八岁,还有……” “你要是那样做了,我们的晟均小王子会很难受的,你舍得他心里难受吗?嗯?” 这个混蛋,霍莲煾这个混蛋! 看着霍莲煾的那张脸,康桥张口,她就想在这一刻让霍莲煾也尝尝气急败坏的样子,源于这样的想法一些话张口就来:“霍莲煾,你之前不是问我和颂安睡过了吗?现在,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是的,我和颂安睡过了,而是不止一次,让我来数我们都一起睡过多少次了。”扳起手指头,一边数一边对着霍莲煾笑:“怎么办?十个手指头都数不上来呢。” 很好,很好,莲煾少爷现在的表情达到她所想要看到的状态,他的脸色在她短短的这一席话中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绿。 嗯,莲煾少爷的脸都绿了,不过康桥还想让他的脸色更加精彩一点,这人有时候自以为是到她想狠狠的揍他一顿。 用那双长期以来被莲煾少爷形容为“死鱼眼”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那张逐渐变绿的脸,继续说:和颂安具体睡过多少次我虽然不大记的,可在哪里睡的地点我都记得,如果是周末晚上发生的话就在他公寓里,碰上不是周末就在我住的地方,有时候感觉来了我们就在我的工作室…… 剩下的话被他伸出的手狠狠遏制住。 霍莲煾从表情乃至眼神都仿佛恨不得把她卸肉拆骨:“虽然知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捏造的,可……” 嘴里无法说出话来,但眼神在传达着:霍莲煾,你又一次自以为是了? “可怎么办?我的姐姐,你的这番蠢话给傻大个成功的惹来了麻烦,我保证这次傻大个……” 扬手—— 不是说了,不许让你叫他傻大个吗? 下一秒,康桥意识到一件事情,她把之前那个“拿一样东西在霍莲煾的脑壳里狠狠凿出一个窟窿。”想法付诸行动了。 康桥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从什么时候拿到那个菱形的摆设装饰物了,她—— 她在一个礼拜里拿同样的东西敲了霍莲煾两次头。 再下一秒。 霍莲煾手捧住头身体缓缓矮下,手里拿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那个瞬间,康桥的反应快极了,她一把抱住霍莲煾,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的身体,霍莲煾极度痛苦的表情还有他煞白的脸色使得康桥心里慌张了起来。 慌张、六神无主。 六神无主间脑子迅速跳出那天霍莲煾说过的话:“如果下次要砸我头的话,就用力一点最好把我砸成重度脑震荡。” 嘴里叫着莲煾,一边叫着一边语无伦次:“莲煾,很疼吗?是我砸的力气太大吗?莲煾,我发誓我一定要把那个东西丢得远远的,可……可是莲煾,我刚刚明明用的力气很小啊,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话多气人,我是想把你的脑袋砸出一个大窟窿来了,可到最后那一下我用的力气就小小的一点。” 康桥回想起来,确定最后那一下力气很小,因为…… “莲煾我最后的那一下用的力气真的很小,因为我舍不得。”一边语无伦次着一边用尽力气把霍莲煾拉到床上来。 让他坐在床上,一双手捧住他的脸,为什么这张脸还这么苍白,是不是失血过多了? 这个想法在那个瞬间让康桥魂飞魄散,第一时间就想去拿电话,手刚刚从霍莲煾脸上离开,中途就被拽住。 “莲煾?”康桥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害怕了?”他瞅着她:“怕真的把我砸成重度脑震荡,然后把你给忘了。” 垂下眼帘,没有被握住的手想去检查他的头,手又是被半路拦截,这下,她的两只手都被拽住了。 “你还真的说对了,你刚刚的那一下充其量也就蚂蚁的力道。” “真的吗?可……”康桥看着霍莲煾的脸,脸色还是看起来就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霍莲煾恶狠狠的盯了她一眼:“那都是让你说的那些话给气的。” 那只拿来放护照的包还放在地板上、床头柜没拉回去的几个抽屉、丢在地上的几个小物件都在昭显着数分钟前发生在这里的不愉快。 小会时间过去。 “木头。”“嗯。” “以后听你的,你不想让我叫他傻大个我就不叫,我……”霍莲煾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我说傻大……说周颂安的那些都是气话。” 霍莲煾握住她的手轻微加了一点力道,康桥随着他的意愿乖乖朝着他靠近。 “我没有半点想要嘲笑他的意思。”他在叹着气:“我只是在嫉妒,一个嫉妒的男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在胡扯。” 半推半就间康桥坐在霍莲煾腿上,脸对脸,眼睛对着眼睛,霍莲煾又再次恶狠狠的盯她:“如果下次你再敢说出那样的话我就……” 你就什么呀康桥问他。 “我就雇杀手做掉他。”霍莲煾恨恨的说着。 “你敢!”康桥回以恶狠狠的瞪眼。 “是的,我还真的……”他又在叹息了:“我还真的不敢。” 这还差不多,康桥眉开眼笑。 “莲煾。”“嗯。” 头搁在他肩膀上,唠叨着:“我那段日子过得很艰难,如果不是颂安的话,如果……”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周颂安的话康桥也许会再去考虑买一瓶安眠药,孩子来了是好的事情,可要是孩子再次变成另外一个小樊呢? 那个时候她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保持着怀疑态度,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和她都没有缘分,总觉得所有她喜欢的、在乎的到最后都会一一离她而去,如果不是周颂安的话…… 算了,现在再说那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一切都过去了。 粗着嗓音,恶声恶气:“霍莲煾,以后不许你叫他傻大个,也不许你使用那些旁门左道去对付他!” 没有应答。 “听到没有?!” “你这是为了他在威胁我吗?”莲煾少爷语气很不是滋味的样子。 好吧,据说有些男人吃软不吃硬,霍莲煾就是这种人。 放软语气:莲煾,求你了,嗯? 那个嗯在半空中拉着长长的尾音,坐在床上的人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时顺便把坐在他腿上的人扛在肩膀上。 然后“啪”的一声。 “霍莲煾,你干嘛打我?”被扛在肩膀的康桥呱呱大叫,而且……而且还打在那种地方,她可不是霍晟均。 “霍太太,这是给你的警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为了别的男人威胁我。” 康桥一呆,那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最后关头,她把“我不是霍太太”改成了“霍莲煾,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厨房。” “带我到厨房做什么?” “我肚子饿,今天晚上我被你气得没胃口,你得给我弄点吃的。” 呃……好吧。 次日,康桥处理完基金会的事情之后前往吴晟柔奶奶家接霍晟均。 下午两点左右之间,停在门口的两辆警车让康桥心里有不妙的感觉,吴晟柔的爷爷和奶奶一看就是那种比较温和的人,怎么会有警察找上门来? 康桥加快脚步。 吴晟柔给她的门。 脚刚刚踩在客厅的地板上,康桥就看到了四。五位警察,其中有几位正背对着康桥对周颂安和吴晟柔的爷爷做笔录。 吴晟柔的爷爷身上还穿着睡衣,很显然这几位警察把午睡的吴晟柔爷爷叫了起来,这一切肯定和这位老人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另外一个人。 周颂安的脸部表情被几位警察遮挡住了,而凌乱的客厅大约是这几位警察的杰作吧?这几位警察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 果然—— 康桥在客厅看到了一个人,他背对着她在几副画像前站着,看着就像是在欣赏字画。 哈!真会装! 做坏事的人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吗?这个人来到这里很显然是为了秀肌肉:嗯,傻大个,我现在有点时间,我很乐意在你面前露两手! 混蛋,霍莲煾这个混蛋,康桥气得拿包的手都抖了,很好,她今天包里放了几本书,包拿在她手里沉甸甸的。 气得发抖的还有声音:霍莲煾—— 站在字画前的人回过头来。 没有给霍莲煾任何说话的机会,手里的包就这样没头没脸朝着他的脸砸去,“霍莲煾,你骗我,你这个混蛋骗我。”“霍莲煾,你死性不改。”“霍莲煾你想证明你很有本事吗?想证明你有本事的话就冲我来。” 再想朝着霍莲煾砸去的手被半路拦截,拽住她手腕的人赫然是周颂安,与此同时—— “桥桥,你又打爸爸了,我再也不理你了。”稚声稚气的声音充满着控诉。 顺着那道声音康桥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的霍晟均。 霍晟均一脸愤怒,站在霍晟均背后的是吴晟柔的奶奶,站在吴晟柔奶奶的身边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人,那白人男人康桥认得,纽约很有名的医生,偶尔会出现在电视上,为很多政要看过病。 再去看霍莲煾,此时此刻霍莲煾的脸色很吓人,她的包把他脸上的好几次地方都砸得微微红肿了起来。 霍莲煾的皮肤是那种看起来白皙光洁又带有着透明质感的属性,那几处红肿印在他脸上显得十分的突兀。 霍莲煾的目光箭一般射向她拿包的手,此时此刻,康桥才意识到周颂安还在握着她的手腕,挣了一挣,周颂安放开了她的手。 手垂落在前面,康桥不敢再去看霍莲煾的脸。 结合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康桥想她也许是猜错了,而且这个也许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目光谁也不敢去看,呐呐的:怎么回事? 回应康桥的是霍莲煾冷冷的声音,不过话是对那几位警察说的:“警察先生,你们也看到了,对于这位女士刚才的行为我将保留诉讼权。” 说完之后霍莲煾擦着康桥肩膀离开。 “爸爸,我跟你走。” “乖,爸爸还有工作要忙,等工作忙完再来接你好吗?” “好的,爸爸,爸爸再见。” 霍莲煾离开之后,警察医生也相续离开,这时康桥也知道之前心里猜想的那个也许已经达到百分之百肯定。 她——误会霍莲煾了。 医生是霍莲煾专门请来为吴晟柔奶奶就诊的,那些警察也不是来找茬的。 吴晟柔爷爷奶奶住的地方靠近犹太区,最近几个月来有一群犹太少年老是把一些动物尸体丢进他们后院里,他们打电话报警可警察并没有针对这个问题采取有效措施,甚至于连派个人来也没有,这件事情发生到前几天晚上已经演变成为丢动物尸体变成丢汽油罐。 警察也是霍莲煾带来的,那几位警察和他们保证这件事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会得到解决。 而凌乱的客厅是由于霍晟均和吴晟柔玩躲猫猫所导致。 周颂安给康桥说完这些话之后,似笑非笑:木头,你这次祸闯大了。 “桥桥,你听着,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不打算和你说任何一句话。”霍晟均还跑来火上浇油。 ☆、第130章(2014-2015)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看着眼前的女人周颂安想,也许从某个午后康桥出现在霍莲煾的游泳池附近,她从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走出来,脸红红的模样,而霍莲煾在康桥离开的差不多五分钟之后也从同一个方向走出来,他的牛仔裤沾到植物青苔的颜色,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猜出来了。 只是那时他把康桥脸红红的模样理所当然当成是太阳光的炙烤所造成的,而霍莲煾牛仔裤上的青苔是他经过树下无意间擦到树干所导致。 仿佛也是一眨眼的时间,昔日安静的少女变成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面容姣好,黑色的中袖毛衣把她的皮肤衬托得越发白皙,和大得有点过分的眼睛比起来鼻子略显得小,好在鼻尖是翘翘的,这样的一种形象独特且很耐看,让人在看完了第一眼之后又想看第二眼,餐厅里有不少的男人都在偷偷的看着她,只是她浑然未知。 坐在他面前的人被他看得有些的不自然,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完之后她拿起了杯子。 不容易啊,这个女人终于发现他在看她,不,更确切一点是在观察她,从中午两点半到现在五点半这段时间里康桥都处于极度魂不守舍的状态,车开错方向,走路莫名其妙的撞到人。 这会,把用来洗碟子的水当成可以喝的水。 喝完水之后她把杯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她都不会觉得刚刚拿在她手上的杯子奇怪吗?靠近他们座位的那两个孩子已经在捂住嘴偷笑了。 这是一家日式自助餐餐厅,围绕着四方形餐桌的几十人都是来自世界各地前来参加交流会的从事哲学的工作者,从教授乃至讲师。 按照昨天约好的那样她陪着他参加交流会,交流会之后以女伴的身份参加主办方安排的聚餐。 “康桥。”周颂安叫住正在偷偷看手表的人。 她抬起头。 “下午发生的事情让你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没,没有……不会……我没有不是滋味。”她呐呐回答着。 扬起嘴角,此时此刻,那抹来到嘴边的笑意是由心而生出来,依稀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 她很亲切的住在他的心上。 “回去吧?” “啊——”她睁大着眼睛。 好吧,他得在心里暗暗的把她骂一番,霍莲煾还真说对了,那真的是一双死鱼眼。 “我说你回去吧。”周颂安提高声音。 这回,她听清楚他的话了,环顾一下四周之后:“可……可你不是说……” 女伴对吧?那些都是为了想和她多相处想出来的借口,因为……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要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见不着面,也许再见面时他已经成为孩子的爸爸了。 “去哄哄他吧,我觉得他闹起脾气来比吴……比霍晟均还要厉害。” 他的话让她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可还在嘴硬着:“不能怪我会产生误会啊,那都是他平日里的那些行为所导致的,谁让他……” “要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痛打的话我心里肯定会非常不好受,更何况,还在做了好事的情况下被打的,而这些围观被打的人当中还有他的情敌还有孩子。”一想到当时的状况,周颂安不地道的笑了起来:“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我心里的很爽来着,更爽的是我那攻击力可以和猎豹匹敌的学生那个时候看起来有点傻,其实,我可以更早出手阻止你。” 话音刚落,她就从座位上站起了来。 朝着她周颂安做出再见的手势。 那口摄入口中的清酒刺刺的,有点呛,把那口酒吞入肚子里,目光透过餐厅窗户玻璃去找寻她的背影。 嗯,找到了,特别小的样子,在纽约初上的华灯中逐渐远去。 八点钟时间,康桥打开门,介于霍晟均最近几天都会和吴晟柔住在她爷爷奶奶家,康桥让保姆休假了。 房子就只剩下正准备回家的简妮。 八点半,简妮也走了,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康桥一个人,之前康桥也曾经一个人独处过,那个时候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刻,安静的空间让康桥心里慌慌的。 打开电视让房间有了声音,康桥开始给霍晟均打电话,不,应该是透过吴晟柔给霍晟均打电话,小家伙还真说话算话:在这三天里他并不准备和她说话。 好吧,康桥挂断电话,挂断电话之后康桥一会看着钟表一会看着手机,九点了,这个时候拍卖会应该结束了。 九点十分,康桥给霍莲煾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并不是霍莲煾,自称霍莲煾助手的人告诉康桥:霍先生在参加庆功宴,庆功宴的时间大约会维持在一个钟头左右时间。 “能不能让霍先生来接电话。”康桥声音低低的。 电话彼端迎来了小段沉默,之后:“霍先生现在没有时间接电话。” 看来,莲煾少爷是在生气呢。 十点十分,康桥再往霍莲煾手机上打电话,还是霍莲煾助手接的电话,庆功宴刚刚结束,只是…… “霍先生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今晚会住在会所。” 康桥还想说点什么。 电话那端很有礼貌的声音:“霍太太,我还有事情要忙,我挂了。” 霍莲煾这是真的在生气吗?她是做错了,可也得给她一个道歉的机会啊,不回来算什么,霍莲煾又不是霍晟均! 艹,康桥低低在心里咒骂一声。 那声“艹”从康桥嘴里吐出来时康桥正在开车,车子是往着霍莲煾会所方向开的。 霍莲煾给她买的车是乌金色的保时捷,这辆车在这样的深夜里给她惹来了麻烦,一路开过来时她已经接受好几次挑衅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拉下车窗,把布满纹身的手臂伸到车窗外,在同伴的起哄声中朝着她竖起了手指。 当第三次被竖中指时康桥那句“艹”就蹦了出来,那些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康桥呼出了一口气,她现在有些沮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十一点打给霍莲煾的手机没有接通时她就气呼呼的找出了钥匙。 然后,鬼使神差的车就开在前往霍莲煾位于哈德逊河会所的路上,现在康桥的感觉就像是孩子在赌气一样,即使没有理也非得要一个理来。 十二点,车到达了会所,然后,康桥被拒之门外。 纽约初秋已经开始有了凉意,康桥顺手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披肩披在身上,捂紧披肩开始往霍莲煾的手机里打电话。 第一通没有打通就打第二通,第二通没有打通继续打,一边往霍莲煾手机拨打电话康桥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混蛋,有种就把电话关掉! 五通电话过后,手机终于被接起。 这次是霍莲煾的声音。 本来准备用很冲的语气说出的“霍莲煾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为什么不回家?”在一听到他淡淡的那声“喂”之后变成偏软腻语气的“莲煾,我在你会所楼下。” 说完之后康桥和自己说没事,不是先服软了一回吗?等见到他的面之后再想办法扳回来。 和霍莲煾通完电话的五分钟之后,号称会所经理的人来到康桥面前,在那位的带领下康桥来到了霍莲煾位于七十一层的休息处。 休息处空间很大,整个空间采用黑白色系,冷色系的灯光、这些背景更是把那个冷着脸正在给她倒水的男人衬托得宛如不可靠近的大理石雕像。 坐在乳白色沙发上,目光追随着霍莲煾的身影,看着他给她倒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水放在她面前的玻璃桌上。 陌生的环境,以及属于霍莲煾现在表情所释放出来的冷漠让康桥有点像是回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对着住在那幢粉白色建筑的小主人心怀惧怕。 “不喝吗?不是说你现在有点冷,想喝杯热茶吗?”霍莲煾冷冷的说着。 手慌忙去拿杯子,是的,康桥刚刚就是用这样的烂借口来到这里的。 霍莲煾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她,低下头康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茶喝了一半,康桥结结巴巴的说:拍卖会……举行的顺利吗? 回应康桥的是霍莲煾略带不耐烦的提醒:“十二点十五分了,我明天要赶早班机到洛杉矶去。” 他这是在赶她走吗?他都这样的态度了她也不稀罕留在这里,心里堵着一口气康桥三口并作两口把剩下的茶喝完。 喝完茶之后康桥把杯子放回桌上。 “喝完了吗?” 康桥点头。 空杯子拿在霍莲煾手上,本来应该从沙发上站起来很酷的朝着霍莲煾丢出一句“再见,谢谢你的茶,我就不打扰了。”却变成了死死的坐在沙发上,不仅如此…… 她的手还去拉住霍莲煾的手,声音很低:莲煾,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的声音都要赶得上这房间里无数的黑与白了,干冷坚硬,让人望而却步。 “爷爷奶奶的事情……”康桥呐呐的说着,离开之前那对老夫妻让康桥代替他们传达对霍莲煾谢意,吴晟柔的奶奶每一个月都要到那位白人医生诊所里跑,可每次都是扫兴而归。 “爷爷奶奶?叫得还可真亲热。”嘲讽意味十足。 “我……” “好了,你茶也喝了,要说的话我也听到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他这是在对着下逐客令呢?是的,她应该要回去了,可是…… 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嘴里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莲煾,你都不担心我吗?” 真是太丢脸了。 可是,丢脸的事情还在继续,心里一方面在想着她一个二十九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会让小姑娘们笑掉大牙,可有一些的话在这一刻就这么张口就来。 因为这个人是霍莲煾,很久很久以前她总是和他说“莲煾,有人欺负我。”原本是带着报复性质的话却仿佛烙进她的骨头里,那种依赖根深蒂固。 岁月呵! “莲煾,你都不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吗?你都不担心会有小偷出现吗?你都不担心出现在家里的小偷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吗?” 可她这番丢脸的话却换来了他淡淡的那么一句:“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这个混蛋!霍莲煾的话让康桥又想找一样东西砸他头壳了,不不,这可不是好习惯,她得戒掉。 一时之间,康桥就这样干巴巴的看着霍莲煾:莲煾,你就不要再说那些话行不行?你的表情能不能放温柔一点吗? 霍莲煾似乎没有接收到她眼神里所传达的讯息,他的目光落在她依然还拽住他的手上,在霍莲煾那道看起来有点不耐烦的目光下,康桥痒痒然的放开手。 看了她一眼霍莲煾淡淡的说:“我现在要去睡觉了,如果你觉得回去麻烦,又或者觉得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你就在这里找一个房间住下。” 康桥眼巴巴的看着霍莲煾的背影,走几步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就停顿在哪里,那个背影仿佛在做着那样的暗示:真的觉得自己不对的话就来抱我,不要像一块木头一样。 她才不是一块木头呢,康桥咧开嘴,莲煾少爷可真会装,从沙发站了起来,还没有等她移动脚步就迎来了一盘凉水。 “如果,你想要在这里住的话,你先得把你的鞋换掉,鞋柜有放拖鞋,在你找到房间之后记得关灯,灯光太亮会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说完这些话之后霍莲煾头也不回。 这个混蛋,康桥有种朝着霍莲煾背影吐口水的冲动,低头,地毯是白色的,她的鞋印在地毯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就这样康桥居然乖乖的按照霍莲煾所说的那样去做了。 凌晨时间,康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近很少会打扰到她的睡眠障碍又再次困扰到她,凌晨一点康桥在数羊,凌晨一点十分康桥从数羊改成了数星星,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康桥离开自己的房间。 霍莲煾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反锁房间。 打开霍莲煾的房间门,房间唯一的光亮来源于经过精心设置的地球仪,地球仪透露出墨蓝色的微光,循着那些微光康桥站在霍莲煾的床前,低低叫了一声“莲煾。” 没有回应。 “莲煾,我睡不着。”又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午夜,墨兰色的微光结合着附有北斗星的天花板宛如一帘星梦,就宛如某年某月某日,她趴在他背上抬头去看头顶的那一弯银河。 那时她和他说着傻乎乎的话“霍莲煾,有很多很多的钻石。” 悄悄的,悄悄的掀开被单的一角,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身边,然后再一寸一寸的让自己的身体紧紧的和他挨着一起。 微微昂起脸。 莲煾,霍莲煾。 昔日背着她,号称她的重量把他压得“老态龙钟”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从初见到现在,他的身份从“那个让人讨厌的莲煾少爷”变成了“我爱的男人”,又从“我爱的男人”变成了“我孩子的爸爸。” 莲煾,不要生气,以后我会开始学习去信任你。 唇贴上了他的唇,这还是阔别八年之后,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的想和他亲近。 ☆、第131章(2014-2015) 小心翼翼的,借着那道微光康桥的唇贴上霍莲煾的唇,刚刚一触却是落了一个空,下一秒,康桥看着霍莲煾的背发呆,现在是…… 他不仅不担心她一个人在家,还连碰都不愿意让她碰了? 这个混蛋,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他明天就要到洛杉矶了,这是她来纽约之后他的第一次出差,离开洛杉矶之后他会到拉斯维加斯,这样一来得差不多一个礼拜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冷战要维持一个礼拜时间。 她可不乐意,失眠可不好受。 她得想一个法子,垂下眼眸,低声说出“我知道你没有睡。”没有回应,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好像不喜欢我到你房间来。”还是没有回应。 “那我走就是了。”康桥说完做势想从床上起来,还是没有回应。 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康桥只能把从床上起声的这个动作做完,她的这个动作做得极慢。 “那我回去了。”脚找到拖鞋。 穿好拖鞋从床上站了起来,那只拽住她的手让她咧开嘴笑。 背后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回去哪里?”伴随着这一声左边的壁灯亮了起来。 她知道他已经转过身来了,垂下头,这个姿势可以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就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委委屈屈的还有声音:回家,那个房间我睡不着。 谁也没有动,被他握住的手康桥挣了几次他都没有一点想要放开的意思,转过头去,他在看着她。 这次不装睡了?穿在脚上的拖鞋再次脱掉,在他的注目下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单,再小心翼翼的蹭在他面前,抬起头瞅他:莲煾,你也不能怪我啊,你看你之前都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 他在敛眉头呢:“所以,我活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用包砸。” 康桥没有说话。 “我问你,这件事情要是发生在那个傻……发生在周颂安的身上你会那样想吗?” 继续闭着嘴。 “好,很好!我根本就不该对你有所期待,你刚刚不是说要走吗?要走就快点,最好一回到家就碰到小偷,然后小偷拿着平底锅往你那颗木头脑袋狠狠来一下……” 嘴巴可真毒,不过康桥没有让霍莲煾把那些骂人的话继续下去,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往着他身上掉,唇狠狠的压了上去。 在她压住他的唇时她偷偷用余光去看着他,他的眉头是在微微敛起的,加大了唇部力度,也就眨眼的功夫他就把她压在身下,也就眨眼功夫她的腿就缠上了他的腰,然后…数次溢出口的“莲煾,疼。”被疼痛激发出来的眼泪在他进入的瞬间释放了出来,他用亲吻和放慢进入节奏来安抚她,可还是没有用,疼痛使得她的身体开始呈现出卷缩状态,她想现在自己的一张脸一定白得吓人,他眼眸底下写满了不舍,最终,伴随着浴室门关上的那个声响从浴室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那水声让康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明明第一次也没有这么疼,疼得她频频哀求,莲煾,改天好不好,然后,中途他退了出来,在他抽离时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属于她身体的疼痛仿佛也如数被那口气带走。 这是这么了?转过身,康桥把脸深深的埋在了枕头里,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着,刺耳,让她的心里堵得慌,想了想康桥从床上起来,打开的浴室门。片刻,那声细细的女声“我来吧。”伴随着水声一起从浴室传来出来。 夜幕更为深沉时,她在他怀里翻来覆去,最终他只能对着她做出这样的警告:“给我安静一点,不然后果你自己负责,要么让我进去要么就像之前的那样,我可不能保证这次你会那么幸运,说不定直接就射在…”“霍莲煾,你给我闭嘴。”她大怒,手紧紧捂住他的嘴。 在他的警告之下她乖乖不敢动了,眼皮开始加重,可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困扰着她一眼,即将合上的眼帘再一次睁开,他叹气“又?又怎么了?” 又?又怎么了啊? 板起脸:“霍莲煾,你居然忍心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而且还诅咒小偷用平底锅砸我,对了,我也要和你学习,我要在小偷砸我之前告诉他,你要砸力气就用大一点,最好把我砸成脑震荡,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某个人给忘了。”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笑,笑声浅浅的:我的拖油瓶姐姐,你可真可爱。 “不许回避问题。”她凶他。 “会所的人都认识霍太太,哪里有人敢把你拒之门外?” 霍莲煾的话让康桥更加生气了:“所以,你这是故意的,你故意在给我下马威,而且,你故意让我白白挨冻,故意让我遭受冷眼。” 咬牙切齿:“霍莲煾,我以为这种事情是我们女人们的专利,你一男人……” 他笑得更厉害,笑声带动着他的胸腔,紧紧贴着她的胸腔一震一震的,让她的心变得麻麻的,然后忽然间她不生气了起来,咧开嘴,跟着他傻傻的笑。 笑完他开始叹气:“木头,你真的变笨了。” “哪有?”康桥狡辩。 “在你开车离开时我就知道了,我也让人记下那些朝你竖中指的人的车牌了。” “所以呢?” 后脑壳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自己想。 自己想啊,可她现在有点懒,而且很困,这个问题就留到明天再想吧,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随着眼帘合上,睡意铺天盖地袭来,扬起嘴角,原来她心里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啊,霍莲煾这个混蛋居然敢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霍莲煾这个混蛋居然舍得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要是来小偷了呢? 这个想法让康桥心里害羞极了。 晟均,霍晟均,你看,在你爸爸面前你妈妈要变成小孩子了,你可不能嘲笑妈妈,我想等你长大,等你遇到心爱的姑娘你也会像妈妈一样变成小孩子的。 晟均小王子,晚安了。 满目的强烈光线把康桥刺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床头柜上搁着一杯牛奶,牛奶下面放着霍莲煾留给她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到洛杉矶时我再给你打电话,一个礼拜之后我就回来,在我离开的这一个礼拜里希望你能遵守你霍太太的身份,不要随随便便和男人单独见面。 然而,一个礼拜之后康桥并没有等到霍莲煾,霍莲煾在拉斯维加斯的会所出了点事情,他得在那里多逗留几天。 周日一大早,康桥带着霍晟均来到图书馆里,她打算在图书馆里掏一些和烹饪有关的书。 这一个礼拜下来,她的烹饪技术被霍晟均说成“桥桥煎的十次鸡蛋就只有一次还可以,我猜这一次还算可以的鸡蛋和运气有关。” 在她的一脸沮丧表情之下霍晟均乖乖的承认“其实……其实,桥桥,那是爸爸和我说的话。” 其实,康桥也知道自己的烹饪技术确实不怎么样。 美国很重视图书文化,这种文化在纽约更为显著,这种文化也形成很多美国人一到周末就会往图书馆跑的良好习惯,一到周末的图书馆人很多,一进入图书馆霍晟均小朋友就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怀里抱着几本烹饪书,康桥站停在那里,目光从站在架梯上的人往下,落在那个小家伙身上,又再从小家伙的身上往上移动停留在站架梯上的人身上。 唐雨萱?为什么唐雨萱会出现在这里? 而站在架梯下的赫然是霍晟均,此时此刻,那两个人形成的气氛看起来好像很友爱的样子,好学的孩子够不着最上面的书,热心的大姐姐伸出援手。 但很快的,康桥知道这是她的错觉。 “不是那一本,是最上面的那一本。”霍晟均手指向最上面那层书架。 于是,不可一世的唐雨萱就这样乖乖再上了一节架梯,在唐雨萱手忙脚乱找书的时候霍晟均侧过脸来朝着康桥眨眼。 看到贴在唐衣袖上的贴纸标志后,再结合图书馆门口那几位拿着相机的娱记之后,康桥大约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个月月初,唐家甜心经济被冻结、被某名品发布秀拒之门外、纵容自己的宠物咬伤路人的新闻曾经占据各大娱乐小报的头版头条。 之后唐雨萱因为纵容自己宠物狗伤人事件被法院勒令强行接受心理辅导十五个小时,外加三十六个小时的社区服务。 现在康桥所在的图书馆位于车站附近,美国的图书馆大多属于公益项目,一般在周末的时候会有义工来图书馆维持秩序,为一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服务。 现在唐雨萱应该是到图书馆来履行服务令。 终于,霍晟均觉得他应该是把唐家甜心折磨得够呛,这才停止了为难她,装模作样朝着唐雨萱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接过书,朝着康桥走来。 唐雨萱也看到了康桥,她紧随着霍晟均身后。 叫了一声“霍太太”唐雨萱朝着康桥微笑,康桥回以微笑,唐雨萱的目光落在康桥脸上,仔细点应该说是落在康桥的眼角上。 唐小姐笑得落落大方:霍太太,你可要在美容保养这方面下点功夫才行。 说完之后耸肩:听说女人一般比男人老得快。 “谢谢提醒。”介于霍晟均已经把不可一世的唐家甜心折腾得够呛,康桥觉得有必要给一下这位一点面子。 可霍晟均不干了,他装模作样拉着康桥的手,语气满满的心疼:桥桥,你现在手还酸吗? 在康桥摸不着头脑间小家伙唉声叹气了起来:桥桥,上次你用包打爸爸时我数了一下,你一共打了爸爸十四次,我猜你的手一定很酸,而且说不定有扭到。 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于是康桥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我也觉得自己的手扭到了。” 霍晟均继续说:“坦白说,桥桥,爸爸让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 “我觉得爸爸在第七次时就应该还手的,可他什么也没做。”霍晟均唉声叹气着。 挂在唐雨萱嘴边的笑容已经有些的僵硬,而霍晟均似乎压根没有想要停下卖弄的趋势,康桥只能强行拉着他的手,朝着呆立在那里的唐雨萱丢下了一句“再见。” 走了几十步康桥想起来了,皱眉:霍晟均,你算数有问题。 明明只有七次,怎么一下子变成十四次了。 晟均小王子老成在在的:桥桥,你不觉得次数多更有杀伤力吗? 真是一位争强好斗的小朋友,这会,康桥只能在心里替霍莲煾默哀了,前天还一副誓死捍卫自己爸爸尊严的人转眼间就把自己爸爸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临近中午时分,康桥在图书馆门口看到正在躲避记者的唐雨萱,几位记者挡住唐雨萱的去路。 这些记者频频对唐雨萱丢出“结束社区服务令的第一时间是不是有种松下一口气的感觉”“能谈谈你对于这三十六小时服务令的理解吗。”“晚上会不会和朋友开庆祝会。”“能告诉大家洗手间和图书馆的分别吗?” 康桥听到最后那个问题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位老兄说话还算客气了,那那里是洗手间,唐雨萱三十六小时服务令的前两个小时就贡献给了女子监狱厕所,据说,这位唐小姐那天被监狱里的几位老大级别的女人吓得花容失色。 “桥桥,你在笑什么?”霍晟均问他。 “我没笑。”康桥一把拉住霍晟均快步往着停车位走过去。 从唐雨萱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离开的身影,乌金色的保时捷从她面前驶过,无以伦比的流线设计、配合在阳光底下的溜金色彩让它看起来轻盈得就像是低空飞行的鹰。 该死,唐雨萱也很喜欢那款车,可那是一款限量车,全球就只有九辆,北美地区的配额为三辆,即使她绞尽脑汁还是没有弄到那个三分之一。 可,属于她绞尽脑汁想得到的东西却在那个女人手上,不管车还是霍莲煾。 车拐了一个弯道消失不见,朝着车消失不见的方向唐雨萱眯起眼睛: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害她不痛快的人也休想痛快。 她也得提醒那个孩子童话故事看得太多了并不是好的事情。 ☆、第132章(2014-2015) 礼拜二,距离周颂安回国还有三天的时间,他来到纽约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时间,一个小时之前周颂安接到康桥电话,由于被基金会的一些事情耽搁导致她现在没有办法去学校接霍晟均。 下午四点半时间,周颂安带着霍晟均和吴晟柔进入了一家diy礼品超市。 临别在即,一直不怎么对盘的两个孩子也不针锋相对了,相反他们很友爱,吴晟柔说要给霍晟均弄巧克力做的卡片,霍晟均说要送吴晟柔录有他声音的闹钟。 五点,脸上涂满奶油酱的吴晟柔来到周颂安面前。 合上书,周颂安问:“吴晟柔,是不是晟均欺负你了?” 他的话让那个孩子一下子大哭了起来:舅舅,晟均不见了,他钻到机器狗的肚子里之后就不见了。 六点,周颂安站在礼品超市的闭路电视前,不锈钢的储物箱照出他的一脸灰败,关于霍晟均最后的一个镜头定格在他站在机器狗前的那一个瞬间。 那个孩子宛如凭空消失一般。 六点零五分,周颂安接到康桥电话,在电话里康桥问周颂安现在霍晟均在干什么? “和吴晟柔在拌嘴。”周颂安回答。 “那我去……” 周颂安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说了一声“他们又打起来了,我挂了”挂断电话,在挂断电话前的那一刻他还听到来自于电话彼端的浅笑声。 美国西部时间晚间七点半左右时间,简廖接到一位号称是周颂安男人打来的电话,这个男人说他是霍莲煾的中文老师,说有紧急的事情需要通知霍莲煾。 叫周颂安的男人的来电让霍莲煾一下子脸色大变,他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你先给我两分钟时间。 细听一下,那声音是带着微微的颤抖。 手里握着电话霍莲煾的额头抵在墙上,从简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太阳穴。 两分钟之后,霍莲煾重新拿起电话,他的声音恢复到之前状态,只是说话声调有点的缓慢,就像是在极力的压制什么似的。 他说:周颂安,你给我听着,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情是想尽办法瞒住她,如果让她知道晟均不见的事情她会崩溃。 “至于晟均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半个小时之后,简廖和霍莲煾乘坐的直升飞机正在拉斯维加斯的上空上,三个小时之后直升飞机将抵达纽约。 纽约,周颂安在给霍莲煾打完电话之后又给吴晟柔的爷爷奶奶打了一通电话,把吴晟柔托付给超市的管理人之后周颂安走出礼品超市,他找到了超市的停车场。 刺耳的刹车声打破停车场的宁静,肇事车辆车门打开,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那个被撞到的男人面前,带有浓浓西部口音的男声在频频说着“对不起,您再坚持一会,我马上打电话联系医生。” 低沉的男中音回应“不需要打电话,我可以确定我没事。” 美国东部时间七点左右,康桥接到周颂安的一通电话,电话彼端周颂安如是说:康桥,我今天有点倒霉。 这真是一个忙碌的晚上,据称很倒霉的周颂安在送完孩子回家后,在去赴约的途中被一辆车撞到,撞到他的司机逃之夭夭。 人生地不熟的周颂安只能给康桥打电话,同样人生地不熟的康桥把周颂安送到附近的医院。 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的康桥转了几个钟头之后,周颂安才顺利的做完检查,护士告诉他们检查报告明天才能出来,并且建议他们今晚就住在医院。 等一切安排妥当,康桥看着腿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的周颂安微微敛起眉头。 “怎么了?”周颂安问康桥。 歪着头康桥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很突兀,她也不清楚到底不对劲的地方在那里,就感觉有点怪怪的。 周颂安抹了一把脸,语气带有一点点的调侃:“打电话给你时我忘了你也是刚来纽约不久,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给吴叔叔他们打电话。” 周颂安口中的吴叔叔是吴晟柔的爷爷。 顿了顿,周颂安收起之前的调侃:“他们年纪大,我不想麻烦他们,所以就只能骚扰你了。” 周颂安的话让康桥想起她今天这一天都没有给霍晟均打电话,小家伙又该生气了?刚刚拿起手机。 “想给晟均打电话?”周颂安问她。 康桥点头。 周颂安指了指墙上钟表,这个时候康桥才意识到已经是十一点半时间了,想了想康桥收起了电话。 十二点,在确认周颂安已经睡着了之后康桥偷偷拿着手机打开病房房间门。 让康桥较为郁闷的是她没有打通霍莲煾的电话,霍莲煾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莲煾少爷说了一旦打不通他电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飞机上。 半夜,迷迷糊糊中康桥依稀间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周颂安?怎么可能? 周颂安现在脚打着石膏,据他自己说的被撞到的脚疼得厉害,他是坐着轮椅进的医院。 次日早上,检查报告出来了,周颂安的伤口被诊断为严重骨裂,在未来的一个礼拜里他只能躺在床上。 诊断报告和之前康桥想的还是有些落差,明明昨晚那位医生还说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周颂安被撞到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周颂安倒是很配合医生提出的住院的治疗方案,他推迟了回国时间,周颂安对康桥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不能找护工来看护。 周颂安说他无法忍受那些外国女人身上的气味,这样一来康桥只能跟多的时间往医院里跑。 康桥又迎来极为繁忙的一天,基金会这一天遇到不少麻烦事。 资金不到位、从基金会流出去的部分食品被检测出存有质量问题,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都聚集到了这一天爆发。 夜幕降临时康桥这才离开基金会。 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康桥给简妮打电话,确认简妮已经把霍晟均接到吴晟柔奶奶家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康桥的胸口闷得慌。 给简妮打完电话之后,康桥又往吴晟柔奶奶家打电话,吴晟柔的奶奶告诉康桥他爷爷带着两位孩子去散步了。 “那您能不能让晟均散步回来给我打个电话。”康桥说,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的想她的晟均。 得到吴晟柔奶奶答复之后康桥挂断电话,之后康桥又往霍莲煾手机打电话,霍莲煾的手机继续处于关机状态,原本她想和霍莲煾撒一下娇来着:莲煾,我今天特别累。 今天康桥真的特别累,也不知道怎么的基金会另外几位负责人集体失踪,这样一来导致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不太灵光的英文让她吃尽了苦头。 不过,还好,事情是暂时得到解决,在霍莲煾把基金会交给她时说了一句话“在这个过程中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责任感的,然后你会为你付出的努力感到自豪。” 还真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莲煾少爷应该不会再把“贡丸”和“睾。丸”再弄混了吧?手机遮挡在嘴上,笑。 那个瞬间,她真的有点想他了,不,是很想很想。 所以,莲煾快点回来了,你都走了十天了。 一打开病房房间门,康桥就看到躺在床上悠闲玩着手机的周颂安,看了她一眼之后又继续低下头,嘴里说着“怎么才来,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艹!把手袋狠狠丢在沙发上,这些人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拿她当佣人使唤,把周颂安指定要的几样上海小吃放在他面前。 歪着头,站在病床前康桥出神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周颂安。 周颂安头也没抬:又怎么了? 昨天晚上迷迷糊糊见到的那个白色身影让康桥脱口而出:颂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妥,于是改口:“我是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颂安抬起头,皱眉。 “好了,好了。”康桥慌忙举手,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我想一定是我今天太忙了才会产生胡思乱想。” 周颂安做出一副“我理解,女人一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疑神疑鬼”的表情。 墙上钟表来到差不多八点时间,距离康桥打电话给吴家奶奶已经有一个小时多时间过去,这个时候霍晟均应该已经散步回来了。 于是,康桥再往霍晟均手机打电话,这次接电话的人从吴奶奶换成了吴晟柔:“桥桥,晟均在洗澡。” 挂断电话,康桥微微敛起眉头。 带有一丝丝幸灾乐祸声音响起:“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了?康桥,要不要我告诉你霍晟均今天到医院来看我时都说了些什么话?” 周颂安的话让康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心里松下了一口气,那口气松下之后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坏蛋,小气吧啦的。 晟均小王子因为昨天晚上她没有给他打电话而耿耿于怀“我一点也不稀罕她给我打电话。” 这个小坏蛋倒是和霍莲煾一模一样了:睚眦必报。 康桥又偷偷拿着手机离开病房,第三次打不通霍莲煾的电话让康桥站在走廊发呆。 那阵夜风吹了过来,把她搁在肩膀的丝巾吹落在地上,捡起丝巾无意间触到自己的指尖,指尖冷冷的。 同一时间,那颗粉球应声落网,咧嘴一笑唐雨萱抬起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的修长身影。 这下,唐雨萱可算想明白了刚刚自己打入的漂亮球为什么无人喝彩了,原来姑娘们光顾看漂亮男人了。 把球杆往着斯诺克台砸下去,于是那几位女孩这才收回目光,嗯,她们还算识相,在霍莲煾出现之后提出了告辞。 几分钟之后,唐雨萱的私人斯诺克室就只剩下了她、霍莲煾和一位调酒师,调酒师也在唐雨萱的暗示下离开。 调酒师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唐雨萱就迫不及待的勾住了霍莲煾的脖子,身体贴了上去。 她可真想他,可另一方面一想到他做的事情又忍不住想和他发点牢骚。 “莲煾,这一个月来我可没少倒霉。”昂起头,痴痴看着霍莲煾莲,叹气:“莲煾你越好看了。” “谢谢。”他淡淡说着。 手松开了一点,皱眉:“莲煾,你该不会又鼓动我爸爸妈妈停了我的卡吧?不要这样,我已经受到教训了,我也知道光凭我这张脸蛋连迪奥最便宜的口红也买不起。” 毫无反应。 “哦,对了。”唐雨萱不情不愿的说出:“我爸爸让我向你传达谢意,他们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我送的礼物,他们觉得那三十六个小时的社区服务令让他们的女儿改变了不少。” 语气半带着埋怨,半带着撒娇:“可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你都不知道我每天都往你手机里打了多少通电话。” 这个时候,唐雨萱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身体和霍莲煾拉开了一点距离,手托着下巴:“找我有事?” 没有让霍莲煾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唐雨萱朝着他做出安静的手势:“先安静三分钟,让我在这三分钟里发挥一下想象力,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想我了。” “你觉得你的那位霍太太和你玩不来,你觉得家庭生活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趣,你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然后……” 这一刻,唐雨萱觉得眼前的男人漂亮得太过分了,光顾着看他导致她组织语言都不利索了。 不过,他倒是可爱,他适当的表达出了好奇:“然后呢?” “然后。”唐雨萱开始微笑,嵌在天花板的镜子把她的笑容模样刻画得妩媚惹眼:“然后,你想你也许需要一个周末情人,莲煾,如果你想的话我没有问题,而且我可以做到周一和周五不会去打扰你的家庭生活,我甚至可以在你和你家人去度假时可以租下你们酒店房间的隔壁房间,擦着和你太太同款的香水随时随刻等待你来敲门,怎么样,好玩吧?” 说完之后唐雨萱捂住嘴窃窃的笑:“这话要是让我爷爷听到了,非得吹胡子瞪眼睛。” 三分钟时间走完,唐雨萱看着霍莲煾,在霍莲煾问出“你把晟均藏在哪里?”这个问题时从表情乃至声音都很平静。 晟均?那个在图书馆让她搬二点五公斤重的书的小家伙? “别装了,在过去四十八个小时里你都干了些什么我都知道。” 这人到底再说什么?那个家伙很讨厌是没错,可做那样的事情要坐牢的。 “唐雨萱,绑架可不是你放宠物去咬人,让人去把你看不顺眼的人放进下水道里和老鼠们相处几天,或者放一把火烧掉人家的头发……” “我知道,霍莲煾,接下来你也许还将告诉我绑架可是要坐牢了,唐雨萱,坐牢可一点也不好玩,坐牢不能化妆,即使擦个口红什么的也只有女人看,说不定还给我那张漂亮的脸蛋惹来几处淤青。” “坐牢也别说想穿时装了,我那些炫酷的数码产品只能放在我房间里发霉,更别谈把我美美的照片贴到我的私人社交网去惹来男人们不计其数的赞美和求爱。”手从下巴垂落下来,莞尔:“莲煾,你看我把这些台词都代替你想了,莲煾你看,我总是知道你在心里想什么,而显然你的霍太太并没有我这么了解你,她一看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该得多么的枯燥。” 说到这里唐雨萱觉得自己好像跑题了,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好像扯远了。” 他点头表示赞同:“的确,是有点扯远了,不过唐雨萱我得和你纠正一下,贤妻良母?你太抬举霍太太了,我那拖油瓶姐姐狡猾得很,时不时就给我一爪子,让我不得不时时刻刻的去提防着。” “我想如果让你和她一起去参加荒岛求生这档节目的话,我保证你会成为第一个出局的人,而她会是抱走黄金的最后那名选手。” omg!这男人一谈起那位霍太太没完没了,她得提醒她现在不是谈论霍太太的时候,提高声音:“霍莲煾,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你儿子的安全。” 她的话让近在眼前的人神色收起,唐雨萱这个时候也没空和霍莲煾玩了。 嵌在天花板上的镜子映出属于他们的神态,昔日两只刺猬此时此刻剑拔弩张,把彼此间的逆鳞毫无遮挡的显示出来。 “莲煾,你知道我的,要是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我知道如果我再制造出一次霍小樊事件的话,你和她将永远不会有机会在一起。” “不要企图从我这里知道关于霍晟均现在在哪里的消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之所以这样做就是预防出现现在的这种状况。” 斯诺克室从墙和天花板的颜色都采用地中海蓝色系,那种色系在灯光的烘托下形成了琉璃光泽,那光泽仿佛掉落到霍莲煾的眼眸底下,纯净梦幻。 他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安静且专注,就宛如在聆听的圣徒。 不由自主的,就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的。 伸手,手缓缓贴上他的脸,他没有躲避,这让她的指尖开始发抖起来,发抖的指尖顺着他的眉型临摹着。 那真是一款无以伦比的奢侈品呵,她只是想让这款奢侈品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而已,她会好好的爱护他。 “雨萱。”“嗯。” “Game sponsor我知道。” 那个久违的名字使得唐雨萱心一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第133章(2014-2015) “雨萱。”“嗯。” “Game sponsor我知道。” 那个久违的名字使得唐雨萱心一抖,不动声色收回手,看着霍莲煾唐雨萱摆出一副“莲煾,你又跑题了的。”表情。 霍莲煾好像并没有领会她的好意,径自说着:“Game sponsor、伊莎贝拉、这些于你应该不会陌生。” 看来莲煾少爷是做了点功课,抱着胳膊学着家里的那位老先生的腔调:“莲煾,那些都是老黄历了。” “可这些老黄历在这三年来却总是把你撩拨得心痒痒的,也许偶尔午夜梦回你曾经想象着自己能找回昔日的荣耀,我猜得对不对,伊莎贝拉小姐?” 这人真讨厌!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和她讨论那段陈年旧事:“霍莲煾,你的那位晟均小王子……” “还记得吗?你现在还记得那位漂亮的金发男孩的样子吗?如果不记得的话,我想他所带给你的荣耀却是会让终身难忘。” 如果在公共场合有人问唐雨萱你一定过得很幸福吧唐雨萱会微笑回答:谢谢您的关心,的确就像您说的那样我过得很幸福。 但这个问题如果放在私底下唐雨萱则会说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明摆着呢,如果幸福了那那些放在包里的蓝色绿色白色药丸又是怎么一回事,当然,那些东西只是用来调整情绪的,让你在参加派对时能更加的投入找乐子当中。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种颜色的药丸好像失去了属于它们的魔法,然后有一天唐雨萱接到一通电话。 接完这通电话的三天之后唐雨萱成为了Game sponsor新注册会员,在这个组织里她是伊莎贝拉。 在美国有很多形形色色的秘密网站,Game sponsor就是众多网站之一,不过像Game sponsor这种级别的全美不会超过三个。 Game sponsor网站有一百四十位会员,每一位会员的身家都在上亿以上,这一百四十位会员都是游戏发起者,游戏的永恒主题都是关于征服,每一个礼拜他们都在固定的时间分享自己的征服过程,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从道具到场所,但看得最多的还是双目赤红,身上有若干伤痕的男人们女人们。 刚刚,霍莲煾提到了了,就像霍莲煾所说的那样,唐雨萱差不多把这人的模样忘了。 模糊的印象中那是一位拉丁裔的金发男孩,某大牌的专属模特,唐雨萱认识时,他还有一个礼拜就即将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步入礼堂。 Game sponsor每一起游戏开始之前都有自己特定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在游戏开始之前的前一分钟需要面对所有会员公开。 就是唐雨萱的首秀目标,唐雨萱记得曾经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介于时间紧迫唐雨萱只能在喝的水动手脚。 次日,在她床上醒来,面对那位金发的拉丁男孩唐雨萱泪水涟涟的告诉他,她只是太爱他了,她就那样带着一脸的泪水扑上去不停的亲吻着他。 再过几天之后,唐雨萱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从婚礼上临阵脱逃,打开了停在教堂外她的那辆漂亮跑车的车门。 那一个晚唐雨萱把带到她的别墅,然后用一种比较特殊的方法做,在做的时候全程被弄成了视频,这段视频之后在规定的时间被唐雨萱放到Game sponsor分享,那段视频曾经让唐雨萱在Game sponsor一炮而红。 Game sponsor象征着比赛、游戏、个人秀、发起者。 近在咫尺的那声“雨萱”让唐雨萱从那段老黄历中回过神来。 皱起眉头,唐雨萱看着霍莲煾;“莲煾,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件事拿到我爷爷那里去告状吧?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和那些人玩了。” “不,不是你不想和那些人玩。”霍莲煾点在她的额头上:“而是你没得玩,三年前,伊莎贝拉小姐因为任务失败退出Game sponsor,因为……” “霍莲煾不是另外一个。” 真丢脸,这些都让霍莲煾知道了,不过她也没有把霍莲煾当成是另外一个,事实上是…… “莲煾,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唐雨萱说的是大老实话。 “谢谢。”他朝着她靠近一点,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低语:“雨萱,知道那些人都怎么说你吗?” “他们说‘我早就知道伊莎贝拉不行,只是她的运气好,据称之前那位拉丁模特对伊莎贝拉早有好感,你看,霍莲煾她就不行了,我早就猜到了,现在没得玩她就只能卷起铺盖拍拍屁股走人了’在你离开之后那些人老是拿这件事情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莲煾,你现在都学会告状了?”唐雨萱抱着胳膊。 “雨萱,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快要气疯了。” “我没在生气。”唐雨萱耐着心性。 “不,你现在在生气。” “我没在生气。” “你不仅生气,而且还生了很大的气,我猜,那些人的闲言闲语没少传到你耳朵里,其实,我觉得那些能赚钱号称有品味的人比起一些普通人更爱嚼舌头,你说对吗,嗯?” “对!对极了!!!”唐雨萱被自己骤然提高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然后,她看到霍莲煾朝着她微笑,笑容带有类似于情人间的溺爱。 “想不想把这口气讨回来?” 霍莲煾的话瞬间让唐雨萱明白这个男人扯出这挂老黄历的目的是什么。 呼出一口气,唐雨萱语气无奈:“莲煾,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你在我身上下功夫没用,你家晟均小王子的事情我是通过第三方委托人,我觉得我自己不知道是对付你最好的方法。” 这个人似乎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他说雨萱我知道你有一台画质超好的录影机。 “莲煾,你现在不是应该把你的心思花在找你孩子这件事情上吗?那个孩子只有七岁,你说他这一刻该有多么的慌张。” “雨萱,要不,我们试看看,其实之前我对于那方面的领域心存好奇。” “莲煾,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霍太太会怪你的。” “你还有复活的机会,想不想来一场漂亮的复活战,想想看这一晚也许会成为你给那些人一记大耳光的完美答卷,我可是霍莲煾,霍莲煾可是那些特殊网站的香饽饽,排名前三甲人物。” “莲煾……”唐雨萱提高声音:“不要把我当成笨蛋。” “不试看看又怎么知道,说不定,霍莲煾会成为另外一个,说起我想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他现在还没有忘记你,知道他现在在那里吗?他现在在为你哥哥工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希望能见到你。” “莲……” “雨萱,唐雨萱,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对自己已经失去信心了,我猜你其实在心里已经认可了那些讨厌的美容专栏讲师们的见鬼论调。” “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呈现出竞争力下降去趋势,在这些论调中你是不是开始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上帝啊,我想我也许已经不行了,我不确定药物加上我身体可以搞定那个男人,我的美貌也许已经在走下坡路,皮肤的弹性也不比之前,我不得不在挑选化妆品这方面上下很多的功夫,我还暗示我的助理尽量挑选一些色彩乃至款式能掩饰年龄的衣服……” 在霍莲煾说这番话时,唐雨萱不得不去抓住斯诺克杆来分散从心底里冒出来的那些情绪。 唐雨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箭靶,霍莲煾每一句话都像那只射在十环上的箭一样,而最后一句。 直射正红心!混蛋!!!! “霍莲煾!闭嘴。” 霍莲煾,去你的我猜! 安静了。 四只眼睛对视着,先弯下眼睛的人是唐雨萱。 “游戏听起来不错,可是,莲煾,我想要一个附加条件。”放缓声音:“我想让你的那位霍太太成为第一名视频观看者,这个想法让我现在兴奋极了。” 回应她的是沉默。 挑了挑眉头,手搁在他肩膀上:怎么?害怕了? 他拿下她的手,注视着她手腕上的腕表,缓缓的说:游戏将在整点开始,现在距离游戏时间还有七分钟。 距离十点整还有差不多一分钟时间,录影机放在最能捕捉到人物精切方位上,两只斯诺克台被拼在一起紧挨着墙,在霍莲煾的建议下加上用黑熊皮制作的毛毯之后变成了双人床,灯光被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烛光。 烛光中,透明玻璃杯注满了水,那颗被丢进杯子里的药丸是白色的,药丸带有速溶性质,还没有等到沉入杯低就变成若干气泡,若干的气泡在水气流的带动下迫不及待往上冒,下一个眨眼间便消失殆尽。 那只贴上玻璃杯的手十分美丽,玻璃杯在空中保持平衡姿态,经过一百八十度转移停在漂亮的年轻男人面前。 年轻男人没有接过杯子。 “快点,莲煾,我手酸。” “雨萱,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听说你们在每开始一段游戏之前都会有特属于你们的口号以表对游戏的忠诚。” 片刻之后。 “我是游戏发起者,我将誓死捍卫游戏规则。” 整十点,空杯子放回到一边,录影机开启自动调整功能,古老的沙漏被放在烛光所包围的圆圈中,随着第一粒沙的陷落为时两个小时的游戏开始。 烛光投递出那对男女的身影,男女的身影落在了墙上,小段时间过去,他们开始纠缠在了一起。 康桥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具体梦到什么她也记不住,能记住的是她在醒来之前最后瞬间,好像有只手在她心上位置狠狠戳了几下,那是一双女人的手,手十分漂亮,而且力气用得很猛。 心一抽,醒了。 醒来的第一时间手落在心上位置,感觉到心口位置仿佛存有余波,麻麻的。 睁开眼睛,康桥想起此时此刻她是在医院病房里,目光去找寻周颂安,他在病床上好好躺着呢。 翻了一个身,康桥找到自己的手机,手机没有任何的来电显示,该死的霍莲煾,他都已经有两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 最后那通电话是在两天前这个时间点打来的,问她都穿了什么样的睡衣了,还警告她不许去剪短头发。 不仅霍莲煾没有打电话来,霍晟均也没有,康桥觉得接下来她有必要在那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前昭示一下存在感。 把手机放回去时时间正好来到十二点整。 闭上眼睛,下意识间康桥去摸自己的指尖,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几个小时前在走廊时的那种冰凉。 凌晨,试探性咳嗽一下之后目光去找寻那个在沙发床上睡着的人,嗯,现在她应该睡得很沉,霍莲煾给她安排的麻烦事应该让她累得够呛。 看了一下表,凌晨四点钟时间,距离霍晟均失踪已经过去三十四个小时时间,傍晚时分周颂安就打不通霍莲煾电话了,不仅霍莲煾电话打不通,连他助手的电话也打不通。 会不会…… 那个潜在认知使得周颂安再也无法在床上呆下去了,介于他脚只是轻微擦伤缘故医生在给他打石膏时留了较大空间,腿稍微一缩脚就从石膏里解脱出来。 霍莲煾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拿着电话周颂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尝试给霍莲煾打电话。 打第四通电话时,忽然响起的那声“颂安”让周颂安手里的手机一下子掉落在地上,转过身去。 不知道康桥从什么时候从躺着变成了坐着。 “康……”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费力的把周颂安说的话听到耳朵里,再集中精神把那些话整理好。 然后,康桥得出这样的讯息:她的晟均不见了,她的晟均在三十几个小时之前就不见了。 她的晟均,被绑架了。 笑,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得心和胃和肠子都缠在一起了,一边笑一边拍着周颂安的肩膀:颂安,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是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 傻大个一脸沉默着。 一边笑着一边摇着头否定周颂安刚刚说的话:颂安,这世界根本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的小樊被绑架了,我的晟均也被绑架了。 “颂安,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编出小樊没有了,晟均也没有了这样的话,颂安……”手缓缓从周颂安肩膀上垂落,倒退着,倒退着。 倒退着…… 背部贴在门板上,也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多得厉害,打开房间门,风从走廊里灌了进来,那风,宛如是一种召唤:妈妈,快来,快来救我。 循着风,开始拔腿跑。 不,不,她不是扫把星,她真的不是扫把星,她才不是扫把星。 她要去找她的晟均,她怎么也得把她的晟均找出来,霍晟均也和霍小樊一样都是爱玩捉迷藏游戏的孩子。 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晟均的名字,她想她的声音一定大极了,一些病房房间的门都打开了,那些人都探出头来看她。 她想,她现在的脚步速度可以比拟一架喷气机的数度了。 她的眼泪从她眼眶中跌落了出来,像子弹一样从她耳边擦过,她脚步所带出来的风都把那位老先生的假牙都给震飞了,也把老太太的假发掀落在了地上。 前面出现白衣天使,又想给我打针了是不是?是不是?门都没。 随手拿起一边的拖把,拖把狠狠的朝着那位白衣天使脸上砸去,白衣天使让出了路。 她开始跑啊跑啊,嘴里一边叫着晟均。 “晟均,霍晟均,快出来——” 跑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长廊,跑下楼梯,循着风往着光的方向跑去,在大片鱼肚白的天光之下,她看到了那扇门,巨大的门。 加快脚步,朝着那扇门跑去。 就像是知道她要从那扇门离开一样,那扇门的电子锁缓缓展开,下一秒间她就明白了那扇门之所以打开是因为有车子要进来了。 开进门里的车车顶上不停的有霓虹在闪烁着,在这灰蒙蒙的天光底下让人触目惊心。 此情此景,状若历史重演,那时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着,那被抱在怀里的小小身体就像冰块一样。 她的晟均是周一出生的孩子啊,和他爸爸一样,霍晟均和霍莲煾都是周一出生的孩子啊。 古老的英格兰民谣里,周一出生的孩子模样俏。 不停闪烁着的霓虹就像一颗快速移动的滚球,朝着她滚过来,诡异而充满着某种宿命感。 不,不,倒退着,一个劲儿的倒退着,心有多么的恐惧脚步就有多么飞快的在逃离着,然后她撞到了一堵墙上。 迅速回头,把脸趴在周颂安身上。 她想,她得说些什么。 “颂安,韩家的那些人说对了,我是扫把星,我就是扫把星,外婆是我害死的,妈妈是我害死的,小樊是我害死的,韩棕也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一扫把星,用南洋的习俗我就是那种应该浸猪笼的人。” “颂安,我愿意浸猪笼,只要晟均没事的话,我可以浸一百次猪笼,颂安,我真的是扫把星……” “谁说你是扫把星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扫把星。” “不,不,颂安,你看晟均不是为我遭殃了吗?晟均……” “霍晟均不是霍小樊,康桥,不信,你回头看。” “不,颂安,你不能骗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我会因为心脏负荷不了死掉的。” “康桥,如果你不回头看的话你会后悔。” 缓缓的,康桥抬起来,周颂安的脸朝着某一个方向,他的嘴角是扬起的,笑得很幸福的模样。 笑容幸福,声音也幸福。 幸福的声音说出: “康桥,我猜,下一秒,你会美梦成真。” 顺着周颂安的目光—— 鱼肚白的天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她奔跑了过来。 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啊,可在此时此刻却是爆发出了巨大的能力。 你们听,他的声音划破了长空,把正在睡梦中的曙光女神都惊醒了,曙光女神伸了一下懒腰,缓缓的掀开了眼帘,光芒从她眼眸底下一缕一缕的渗透了出来,驱散夜的重重阴霾。 第一缕曙光从天而降。 曙光中。 妈妈—— 周颂安说得没错。 她,真的美梦成真了。 康桥发誓,这一天的天亮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早。 ☆、第134章 (2014-2015)晋江独家发表 在不停接受着亲吻的孩子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说妈妈大家都在看着呢。 大家都在看着啊,那有什么关系呢,一位母亲亲吻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这是他的左脸颊,这是他的右脸颊,这是他额头。 “妈妈,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晟均小朋友又弱弱的表示。 含含糊糊问:什么事情。 “妈妈,你亲到是垃圾。” 这个小混蛋在说什么呢,他怎么是垃圾,他可是举世无双的宝物。 含含糊糊的:你可不是垃圾。 “我不是说我是垃圾,我是说我刚刚在垃圾坑里被捞出来。”小家伙扭扭捏捏说出。 这时康桥才放开霍晟均,这么一看霍晟均还真是浑身脏兮兮的,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霍晟均垂下头:“妈妈,我被带到一个垃圾坑里,那个垃圾坑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他们堵住我的嘴,也绑住我的手和脚,大卡车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那个坑倒垃圾,他们告诉我当那些垃圾没过我的头顶我就会死,妈妈我知道那些把我带到那里的人都是坏人,妈妈我在那些坏人面前都没有哭。” “妈妈,我在那个垃圾坑里呆了很久,妈妈,到最后时我才哭出来了,因为我想你了,特别的想,妈妈我肚子也饿,而且,那些垃圾已经没到我的下巴了,妈妈我是不是不勇敢……” 说到最后,那个孩子哭了起来。 不,不,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怎么会不勇敢呢,霍晟均小朋友都不知道有多勇敢。 还没有等康桥把她心里话说出来。 那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说出。 “霍晟均,你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孩子。”“不,你是我知道的这个世界最勇敢的孩子。” 同时说这话的人是周颂安和把霍晟均带回来的男人。 那是霍莲煾那个叫做简廖的助理,男人看着她叫了一声“霍太太。” 在简廖的阐述中康桥大约知道了一个大概:霍晟均其实在礼品超市就已经带走了,带走霍晟均的人是一伙专门从事绑架事业的南美人。 霍莲煾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两个小时之前霍莲煾和警察在垃圾填埋场找到了霍晟均。 再之后警察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去追捕那些南美人,一部分人把霍晟均送回她面前。 看了一下,现场好像缺了一个人,嗯,莲煾少爷这是害怕得躲起来了吗?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也和他老爹干起了同样的自以为是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打针,另外一个更加高明,都利用起傻大个这颗棋子了,目光狠狠朝周颂安射过去。 蠢死了! 狠狠瞪了呐呐站在一边的周颂安,康桥呼出一口气,目光往着停在那里的警车和私家车,大喊:霍莲煾,你这个王八蛋,还不快滚出来。 怕头被打笨是吧?很好,很好! 没有人应答。 再喊。 这次回应康桥的是霍晟均这样的一句。 “妈妈,爸爸在医院里呢。” 目光往着霍莲煾助手脸上一扫,那位淡定得很。 于是,冷冷的问:“你爸爸在医院呢,那死了没?” “没。”霍晟均如实回答:“爸爸来的时候还给我讲妈妈以前的笑话呢,他说妈妈以前是村妞,还是土得一进城就因为怕被拉低品味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的那种。” 还会讲笑话是吧?可是,周颂安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有心情笑?谁说周颂安是傻大个了,演技好得很。 累极的孩子窝在康桥怀里呼呼大睡,现在康桥正在往着霍莲煾住的医院途中,同行的还有霍莲煾的助手和司机,而演技好的周先生在康桥的坚持下乖乖回去扮演他病人的身份。 车辆在逐渐泛白的天光下行驶着。 同一时间,半靠在墙上的唐雨萱刚刚抽完手中的烟,烟蒂放在烟灰缸上,手再往烟盒时发现烟盒已经空空如也。 霍莲煾走了,几个小时之前走的,带着属于他的游戏奖品离开。 “雨萱,在十点到十二点这两个钟头里,如果药物加上你在这两个小时里可以让我们保持‘纯洁的友谊’关系的话,游戏的胜利者就属于我,而如果我没有那个能耐的话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玩,想玩得多出格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乍听这话当时唐雨萱还以为霍莲额煾犯傻了,这个男人之前不是在她身上栽了一次跟头吗? 还是,这个男人觉得真爱无敌,那位霍太太在这两个小时里可以化身为圣母玛利亚,霍莲煾以为手拿着着圣经像牧师一样的念念有词就可以心无旁骛? 霍莲煾说的那些话还让唐雨萱笑得差点岔不过气来。 两个小时之后,霍莲煾走了,拿着属于他作为一名胜利者的奖赏去解救他的孩子,扮演他的超级英雄去了。 从霍莲煾走后唐雨萱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到现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就抽烟和发呆,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她对霍莲煾背影说出的那句话。 “莲煾,你得抽空去看一趟医生,医生人选要不要我来帮你挑?” 那两个小时里,霍莲煾还真的把她当成空气一般的存在,那像话吗,霍莲煾一定是在生理上出了问题了。 还是,那位霍太太真的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 一百五十坪的斯诺克室此时此刻烟雾缭绕,唐雨萱呆看着那些烟雾,看着曙光就像是一根一根细长的棍子从经过特殊处理的窗户投射进来。 在烟雾的衬托下就像一款镭射照明。 渐渐的,曙光的光芒盖过烛光,斯诺克室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明亮的光芒使得唐雨萱下意识的把脸朝着阴影处靠近。 那一低头间,唐雨萱在黑熊皮毛制作的毛毯上看到有一小撮比毛毯还要深色的印记,手下意识去触摸。 深色的印记是黏糊糊的液体。 张开手,手指往上翻,然后唐雨萱知道了,那黏糊糊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了。 知道那些黏糊糊液体是什么之后,唐雨萱咯咯笑了起来,她现在明白为什么霍莲煾会建议用烛光取代灯光,还说什么用动物皮制作的毛毯会增加原始感。 混蛋,这个混蛋。 咯咯的笑声到了最后变成哭声,那些哭声被拼凑成连串断断续续的发音:霍莲煾,你——作——弊—— 车子停在排场都可以赶得上七星级酒店的私人诊所门前,门卫把他们挡在门外,据称那是诊所的规矩,探望病患的时间得九点之后才对外开放。 九点整,康桥在诊所负责人的带领下停在霍莲煾的病房前,那位告诉她霍莲煾刚刚做完手术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希望她能长话短说。 这个是预防针吗?莲煾少爷是不是想传达出这样的想法:木头,我刚做完手术,我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你骂几句就行了。 这些人把她骗得好惨,这些人合力本着为她好的说辞自以为是的骗了她三十几个小时,要是她的晟均…… 一想到霍晟均在过去的三十几个小时所遭遇的康桥现在腿还在抖着,有多害怕她心里就越发的气恼霍莲煾。 不由自主的康桥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霍莲煾,你这个混蛋—— 然后…… “妈妈,你又要打爸爸了吗?”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 低头去看霍晟均,现在霍晟均一张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衣服也换掉了,小家伙非得坚持来看完爸爸之后才回家去洗澡睡觉。 现在,小家伙的那张脸充满了担忧。 摇头:“晟均,妈妈只是伤心了。” 伤心外加惭愧,她都没有为她的孩子出过一份力气,惭愧中又有愤怒,在霍莲煾眼里她就那么弱不禁风来着? “妈妈,不要伤心,爸爸和我说,力气活就留给男人们干。” 霍莲煾这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妈妈不仅伤心还生气。” 小家伙又开始絮絮叨叨开了:“虽然我不知道妈妈在为什么生气,可我告诉你哦,爸爸已经很惨了,我看到他的手在流血。” 不久前还说爸爸和我说笑话了现在又说出爸爸的手流血了? “别担心,爸爸把你带到妈妈面前,妈妈感激还来不及呢。”揉了揉他的头发,片刻之后又皱起眉头:“霍晟均,妈妈看起来像是很凶会打人的人吗?” “妈妈只对爸爸凶,妈妈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随地会打爸爸的样子。”霍晟均一本正经的回答。 康桥还想说点什么为自己狡辩,自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你们还不进来吗?” 霍晟均在确认爸爸安全无恙之后乖乖跟着保姆离开。 康桥站在霍莲煾床前,不,应该说是病床前,莲煾少爷现在可是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他半靠在床上看着她:还不想和我说话吗?还在生气?我以为你现在气得差不多了。 紧紧闭着嘴。 他做出我投降的姿态,叹气:“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好,下次让你来当前锋好不好,我来当后卫。” 这人说什么话? 恶狠狠盯着霍莲煾:还有下次?!霍莲煾!你这是在诅咒我的儿子会再次出事!! 莲煾少爷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频频说着:“我错了,我错了,不是你儿子,不不,不,是我们的儿子,是我出事了……” 还没有等霍莲煾把话说完,嘴就被狠狠用手挡住:你也不许出事,你要是敢出事的话…… 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收起之前气呼呼的表情,看着她眉目间的慌张显露无疑,看着她从前一秒竖起浑身刺到下一秒变成了纯良的小白兔。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的拖油瓶姐姐会变成现在这样,傻兮兮的,他知道采用什么样的伎俩能让她变得很好骗。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莲煾,你们把我吓坏了。”她说着,她在说这话时脸色都白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害怕,遇到那样的事情谁不害怕呢?他只是在尽他的能力缩短她的害怕时间,用尽全力把一天变成一小时,一小时再变成一分钟,一分钟变成一秒钟,最好连一秒钟也不去骚扰到她。 那是一个勇敢的可爱女人,笑容和偶尔犯点傻更加适合她。 手伸向她,她乖乖倚了过来,脸贴在他的怀里。 “好,好,以后一句不吉利的话也不说。”没有受伤的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还差不多。”她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嘿,嘿嘿,木头,你现在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我的伤口吗? 就像是听到他的心里话一样,她紧张兮兮从他怀里解脱出来,手去触碰他受伤的右手:手怎么受伤了? 日落余晖铺满了整个房间,康桥坐在床前细细的瞅着霍莲煾的脸,比起早上看到的他脸色好多了。 他说了之所以脸色不好是连续四十几个小时缺乏睡眠所导致,而关于受伤的右手他如是轻描淡写着“被垃圾堆里坏掉的芭比娃娃的钢圈所导致。” “要不是我想在这里偷懒睡一觉,做完手术就可以回家了。”他如是说着。 霍莲煾那一觉睡得可真久,直睡到次日上午九点多,醒来之后就把康桥拉到了洗手间。 好吧,现在莲煾少爷是一名病患,他还特别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 今天早上的新闻出来了,绑架霍晟均的集团势力遍布整个南美洲,而纽约的这个集团分支是这个集团被誉为是那根最难啃的骨头,他们很少失手过,成功率为百分之九十八,如果不是霍莲煾昨晚及时赶到,恐怕霍晟均明年就成为一堆化肥材料,有谁会想到他们会把孩子带到垃圾山里,纽约州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孩子找不到尸骨。 心甘情愿的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可……一看到霍莲煾的表情康桥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你就不怕我把整个牙刷往你的喉咙塞吗?”康桥晃了晃牙刷,警告。 他开始笑,笑得坏透了。 这个混蛋,用死鱼眼瞪他,他笑得更欢。 板着脸:不许在晟均面前这样,你会把他教坏的。 她的晟均,多可爱啊。 “是的,霍太太。” 终于,莲煾少爷觉得他的牙齿够干净了,就像是夸他的小狗一样夸了她几句。 刷完牙之后,他又提出新的要求:洗头。 在她给他洗头时他不停的发号施令“霍太太,力气可以大一点。”“霍太太,你这是故意报复?”“霍太太,你手往哪里呢?”“……” 艹! 恶声恶气的:“霍莲煾,你把我叫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已经叫了她不下十次霍太太了,其实……放缓了力道,其实她更喜欢他叫她木头。 “木头”比“霍太太”听着舒服,康桥一被叫霍太太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洗完头,霍莲煾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眼神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直把康桥看得头皮发麻。 “莲……莲煾,你……该不会……想让我给帮……帮你洗澡吧?”康桥结结巴巴的说出。 那片阴影罩过来时,闭上了眼睛。 摸着被吻肿的嘴唇,康桥离开浴室,刚刚关上门就从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停在门外,想了想,朝着门里面的人大声喊了一句“注意不要让水弄到伤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的声音太大的原因,他并没有回答她。 下午两点钟左右,那几位不速之客出现时康桥正在给霍莲煾削苹果,而霍莲煾正在看球赛。 几位不速之客朝着霍莲煾亮出了警徽,他们号称是联邦高级探员,他们说有一件事情需要问一下霍先生。 其中有一位把一个装在指纹袋里大小和成年人尾指末端节差不多的钢珠放在霍莲煾面前,问霍先生认识这个吗? 霍莲煾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几个人。 于是,康桥让那几个人其中的一位用温和的语气告知“这是属于较为机密的事情”而从病房里强行带了出来。 离开时康桥看了被装在指纹袋的钢珠一眼,那个乍看和一般普通钢珠没有什么两样,可细看又觉得那个不是一般的普通钢珠。 就像离开时霍莲煾说的那样五分钟她就可以回到房间,她是和那些联邦探员擦着肩膀进来的,她进来他们离开。 关于那几位不速之客的到访原因霍莲煾给出如是解释:那只是很绑架案有关的例行询问。 说完之后这人还说:“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我一个小时赚得钱多,而且这个人还是黄种人,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会昭显一下他们的优越感,顺便弘扬一下他们的美国精神,这是一个人人都有机会当上总统的自由国度。” 等康桥再想问点什么时发现霍莲煾的注意力又被电视上的球赛所吸引住了。 美国东部时间九点,互联网各大娱乐网站因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炸开了锅:唐雨萱在戴高乐机场被逮捕,据传逮捕她的人是国际刑警组织。 唐雨萱这一趟巴黎之行是应邀参加某大牌的新品发布秀,行程性属于公开性质,一些媒体一早就守在机场。 然后这些媒体见到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几个身材高大身着便衣的男人走向了唐雨萱,短短几句话之后唐雨萱皱起了眉头,距离唐雨萱近的记者依稀听到唐雨萱语气不大耐烦问了一句“这是你们公司想出的特殊迎接客人方式?” 话音刚落,锃亮的手铐就拷在唐雨萱的手腕上,这一突发的状况让唐雨萱和她的两位助理瞬间变脸。 唐雨萱冲着那几位男人大发娇嗔“你们受雇于谁?桑迪?伊琳娜?杰西卡?我知道,这几位婊。子最近看我不顺眼,我知道她们想让我出丑,告诉我,她们当中的哪位?只要你们现在告诉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多加一倍的钱。” 回过神来的媒体记者们纷纷拿起相机摄像机,唐雨萱慌忙用手去遮脸躲避闪光灯,一边躲避一边朝着她的两位助理吼“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那两位助理回过神来之后迅速去驱赶记者们,可那些记者哪能放过这样劲爆的新闻,就这样,这段记录了发生在戴高乐机场数十分钟的视频让整个互联网上砸开了锅,引起了一场网络狂欢。 视频的最后一个镜头定额在唐雨萱近乎扭曲的表情上,她朝着那几位男人喊:“还不快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我的手铐难看死了。” 可那几位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最后,唐雨萱朝着其中一位喊:我要让我的律师把你们告得连一条内。裤也买不起—— 镜头就此定额。 那位站在商场的电子屏幕前的孩子指着屏幕里的那张被定额住的脸:妈妈,她好丑。 被戴上手铐的两个小时之后,唐雨萱这才知道,让她戴上手铐的人不是桑迪、不是伊琳娜、也不是杰西卡。 在那些人的监督下唐雨萱拨通一个手机号。 这次,她很容易的就接通了那个人的手机。 接电话的人就是手机主人。 “霍莲煾,你不是说如果霍晟均没事的话,你可以把那件事当成一个游戏,你说过你不会追究责任的。” “如果我不那样说的话你又怎么可能答应和我玩那个游戏。” “霍莲煾,你没有遵守游戏规则。” “雨萱,我只是答应你在美国境内不追究,可你好像是在法国被逮捕的,所以,不存在我不遵守游戏规则这样一说。” “霍莲煾……” “唐雨萱,说不定很久很久以后你会感激我,当你懂得感激的话,我想你也许就变成了好人,到那个时候,你的家人会为感到你高兴的。” “霍莲煾,那天晚上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我想知道。”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去见你之前我在手掌心植入了一颗钢珠,就是那种你以前一直想要弄到手然后用在你讨厌的人身上的那玩意,试过之后我可以告诉你,那玩意的介绍说明可不是唬人的,听完这话之后你是不是心里安慰点,并不是你魅力不够。” “霍莲煾——” “再见,唐雨萱。” ☆、第135章(2014-2015) 康桥是在次日知道关于唐雨萱的事情,和一些八卦网站街头小报相比主流媒体沉寂了许多,有报道的也就在不起眼的版块上形式性提及一下,有的干脆连报道都没有。 关于唐雨萱被逮捕的原因众说纷纭,唐雨萱的好友在私底下对外表示“她迟早会出事。” 而霍莲煾对于前女友在戴高乐机场被捕的事情则是说出这样一句“每一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 不知道为什么,康桥觉得霍莲煾这话好像另有玄机的样子,面对她观察的目光莲煾少爷如是说“我可是好人。” 依稀间,在很久很久以前康桥仿佛也听过霍莲煾说过这样的话,做了坏事后的少年一再强调自己是好人。 一眨眼间,那么多年过去了。 “我真的是好人。”莲煾少爷一再强调。 笑了起来,手交给他,他轻轻一扯,她的脸就贴在他心上的那块位置,想抬起头去看他。 “别看。” 好,不看,闭上眼睛,这是一个没有人会来打扰到他们的美好清晨时光。 “木头。”“嗯。” “我觉得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我大约会变成一半像霍正楷一半像唐雨萱那样的人,什么都有可又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确定下一秒自己会干出些什么。” 依稀间,康桥似乎看到昔日住在那幢有着粉白围墙建筑里安静木讷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按照妈妈说那些准则生活着,日复一日。 可,这个人好像把她说得很好的样子,她有那么好吗? “我有那么好吗?” “当然,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你好。” 有什么东西在眼帘里滚动着,润润的,把心里某一角刺得酸酸的。 一个礼拜过去,霍莲煾似乎没有丝毫想要离开医院的打算,这使得康桥不得不怀疑他手受伤程度。 这个中午康桥忍不住提出想看一下霍莲煾的伤口。 正在埋头看杂志的人看也不看就把手给她,从手腕到手掌都缠着绷带这导致康桥看不出所以然。 除了知道他尾指指甲脱落其他的康桥一无所知,关于尾指指甲脱落霍莲煾说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说等把霍晟均抱上车时才发现自己的尾指甲脱落了。 忍不住的,康桥再一次手去触霍莲煾尾指指甲脱落部位。 “一个月就长回来了。”霍莲煾把杂志放在一边,瞅着她。 渐渐的,在那道目光下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了起来,似乎是想和她证明他手没有受伤,那只手伸进她衣服里的手闹腾得厉害也坏得厉害,想要把他手拿下来又怕会触到他的伤口,最终只能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任凭这他为所欲为,直到霍晟均打开门进来时他的手这才从她衣服里解脱出来,一边朝着霍晟均笑一边在她耳边“现在还怀疑我手有问题吗?” -- 把霍晟均送到学校之后,康桥走进一家中餐厅,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白人男人曾经从事武器研发,退休之后出过一本和他专业有关的书后被美国政府封杀,现在这位在生活捉襟见肘。 出现在这里之前康桥和他曾经在线上聊过天。 康桥把她雕刻好的东西交给白人男人,康桥总觉得那几位号称联邦高级探员找霍莲煾的事情并没有霍莲煾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而这几天来如影随形跟着霍晟均和她的那些高大男人也让康桥心惊肉跳的,即使霍莲煾说那是为了怕绑匪分子残余势力报复而采取的应对措施。 交到白人男人手上就是康桥凭着记忆看到那几位联邦探员拿到霍莲煾面前的钢珠,康桥把钢珠的大致样子,连同当时在钢珠看到的那个标志雕刻成了现在的这个模型。 约半个钟头之后,白人男人拿着康桥给他的酬劳离开中餐馆。 白人男人告诉康桥她交给他的那个模型臭名昭著,那个看似普通车辆零件的小玩意却在红极一时的关塔那摩监狱事件扮演了最不光彩角色之一。 钢珠是通过那种能在短时间里迅速加热的材料制作,钢珠里层放了磁铁还有高科技芯片。 那些人会把经过特殊处理的钢珠植入囚犯脚底或者是手心,一旦活动手脚就会驱动磁铁和芯片相符牵引驱动,让钢珠外层迅速加热,从而在没有任何外伤下对人的身体制造出巨大的疼痛感,当疼痛感来到临界点时会导致指甲自行脱落。 听到这段时康桥下意识打断白人男人的话,白人男人的话让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霍莲煾光秃秃的尾指。 白人男人走后,康桥坐在原来位置上发呆,她怎么也无法把手中的那个模型和让人谈之色变的关塔那摩监狱联系在一起,也无法和霍莲煾联系在一起。 在康桥心里她希望就像是那位白人男人说的那样,也许是他在判断上出现错误,那只是一颗普通的钢珠。 三个半小时之后,康桥就知道了,那位白人男人的猜测再正确不过,那真的不是一颗普通的钢珠。 傍晚时分,康桥回了一趟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保姆把一个信封交到康桥手上,说是几天前收到的。 康桥打开信封,信封里面放着一张小卡片和一个u盘,卡片背面上有一行字,字迹十分的潦草,但可以看出大约意思是让她看完u盘再打开卡片。 拿着信封和卡片康桥回到自己房间。 东南方向的窗是打开着的,从康桥这个角度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每家每户的屋顶,屋顶上是夜的颜色。 康桥觉得今晚夜的颜色就像是有人用浓墨在黑色布帘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色彩,无边无际铺天盖地的让人看着无法喘气。 房间没有开灯,房间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电脑屏幕蓝色的光辉,看完那段视频之后她就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时想去关电脑脚一软就瘫倒在地上,然后就看着窗外发呆。 手机响起,在黑暗中一拨又一拨的,缓缓的脸转向手机放着的所在,那是莲煾打来的电话。 嗯,莲煾。 莲煾,霍莲煾。 那个名字带动着从脚底下衍生出来的气流直达心上,就像有人拿着鞭子往着她心上最为薄弱的那个所在狠狠来上一鞭。 疼得她…… 上边牙关和下边牙关都打在了一起,不停磕碰着,从牙关缝隙发出来的声响在黑暗里听着就像是在哭。 莲煾,我现在没有办法接你的电话,你太讨厌了,无比的讨厌,如果这个时候去接电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把臭骂一顿。 不,肯定不会是臭骂一顿那么简单。 莲煾,你要我死给你看吗,要吗?你是混蛋,你是自以为是的傻子,大傻子你看你都把我气哭了,气得恨不得在你面前一了百了。 莲煾…… 终于,安静了。 手机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康桥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擦干眼泪,打开房间开关,站在窗前开始尝试的发音。 几声之后从之前的沙哑迅速恢复到清脆。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康桥站在床前,抱着胳膊盯着放在床上的手机,倒数:三、二、一、 手机铃声响起了,贝多芬的欢乐颂把整个房间塞得热闹又亮堂。 扬起嘴角接起了手机,与此同时,她把自己身体呈大字形重重往床上一丢,穿在脚上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往天空上抛,目光跟着拖鞋。 拉长声音叫了一声莲煾—— “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他还是有点少爷脾气的。 “在洗澡。”她回答。 电话彼端出现短暂的沉默,康桥就猜到会变成这样,她是故意惹他心辕马意的。 嗯,果然,声音有点怪:“怎么还不来,你今天偷懒得够久了。” 怎么还不来啊,不行,现在她眼睛肿得就像核桃。 “莲煾,我不去行不行。”她的声音软软腻腻的。 “理由。” 理由啊,理由是……“莲煾,床太软。” “这里的床也软。” “莲煾,可这里的枕头比较舒服。” “那么,把枕头带来。” 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提高声音:“真要我去?” “你如果不来的话我不吃饭。”意识到他的话有漏洞之后迅速改口:“你不来的话我不睡觉。” 用哄霍晟均那样的语气紧张兮兮的:“不睡觉?” “是的,不睡觉,睁大眼睛看天花板。” “不睡觉这个可是不好的事情,你现在可是病人要注意休息。”装模作样叹气着,然后:“好吧,我去换衣服。” 一、二、三、 那边传来浅浅的笑声。 “木头。”“嗯。”“晚安。”“晚安。” 那声晚安之后泪水又沿着她的眼角淌落了下来,慌忙擦拭干净,不然又会没完没了的,她一哭眼睛就会变得更丑,明天她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他,就像那时在巴厘岛和他所承诺的: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你养我。 洗完澡关掉电脑,脚无意间踩到那张卡片,捡起卡片打开,卡片上写着:我们看上的男人不错。 真是一个让人倒胃口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诠释: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善良的。 把卡片丢到垃圾桶里,据说,唐雨萱小姐最害怕老鼠,她还最喜欢骂她讨厌的人“你就像那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恶心。” 真正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恶心的人应该是她。 嗯,听说,监狱里的老鼠也很多,那么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雨萱有的是时间和老鼠先生老鼠小姐们打交道了。 打开霍晟均的房间门,小家伙已经睡觉了,南瓜灯,长颈鹿壁纸,熊宝宝枕头让熟睡的孩子看起来就像是小天使。 低头,唇印在小天使额头上。 刚刚想离开脖子就被缠上了,以此同时康桥听到连串的笑声,晟均小王子一边笑着一边得意洋洋的:妈妈,被吓到了吧。 惊魂未定的声音附和着:小坏蛋把妈妈吓了一大跳,这次你的屁股要遭遇了。 “妈妈,你怎么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妈妈,我可是男人!” 男人?扬起手“啪”的一声。 意识到她真的打了他屁股,意识到她也许还会第二次打他屁股,小家伙出卖起了爸爸来。 “妈妈,你不要打我屁股,我告诉你爸爸的秘密。”为了让他的秘密显得更加有价值,小家伙故作神秘。 “什么秘密?”康桥压低着嗓子。 纳豆一样的眼睛在四周围瞄了一圈之后,确信没人在偷听,说一声妈妈你把耳朵凑过来。 于是康桥听到这样的话“妈妈,爸爸的那件黑色风衣被敌人偷走了。” 小家伙开始娓娓道来:“那天爸爸在垃圾场找到我时手流血了,爸爸告诉我那是因为他和敌人大战了几百回合之后受伤的,爸爸说敌人人数太多了,爸爸还告诉我敌人偷走他那件黑色的风衣。” 原来,莲煾少爷也知道黑色风衣的故事,原来黑骑士做了不光彩的事情了:偷听墙角了。 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时候偷听的人该有多么的得意洋洋。 “所以,妈妈,是不是因为爸爸的黑色风衣被偷走了,所以他在执行任务时我才能见到他。” “是的。” “哇,幸好敌人偷走他的风衣。”小家伙高兴完之后瞬间担心了起来:“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很快的找回他的风衣。” “当然。” “太棒了。”霍晟均握紧拳头:“妈妈,现在我想明白了,为什么我那次从那么高的阳台摔下来会没事,一定是穿着黑色风衣的爸爸接住了我,妈妈,你说是不是?““是的。” “妈妈,还有一次……” -- 次日,华灯初上时分。 康桥站在镜子前,感觉自己是那名心怀忐忑的小姑娘:我喜欢的男孩在我家门口等我,今天晚上月色很迷人,我和他会沿着月色铺满的小径去公园散步,公园有一家电影院,我知道他在散步后会邀请我和他看电影,我都知道……可我不知道我现在穿的衣服他喜不喜欢,我又有些紧张,我不确定这件衣服是不是适合我,是不是足够漂亮…… “漂亮。” 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康桥吓了一大跳,霍晟均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昂着头看着她。 小家伙懂什么漂亮啊。 “有多漂亮?”她问他。 “比谁都漂亮。”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甜言蜜语听起来都差不多。 “妈妈,你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见谁?” 见谁啊……妈妈要去见你爸爸,妈妈要去讨你爸爸的欢喜,和你爸爸比起来妈妈一点本事也没有,妈妈现在唯一能做的,想做的就是好好的,好好的用妈妈的方式表达感激。 夜再深沉一点时,康桥站在霍莲煾的病房前。 心情忐忑的那位小姑娘呵,将要把她认为最漂亮衣服穿到自己喜欢的喜欢的人面前。 这一路走来,她的手不得不去拉高自己的裙摆,这一路走来她用披肩把自己包得结结实实的,因为所有所有只能他可以看。 现在她和他隔着一道门,深深呼出一口气,想了想,松开手,被提起来的裙摆瞬间就像是遇到风的云彩往下滑落扩散。 质地极好的披肩也随着她手的松开从肩膀脱落到手腕处。 礼服是裸色的,领口深v设计,领口处采用黑色蕾丝边,用那位女设计的话说“霍先生看了非流鼻血不可。” 康桥也想看莲煾少爷流鼻血的样子。 再深呼出一口气,敲门,几声之后来自于霍莲煾的回应:进来。 康桥打开门,透过那道拱形屏风康桥看到那个在茶水处接水的修长身影。 低着头,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放轻脚步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越过那道屏风,站停在那个修长身影面前,不怎么敢去看他。 按照来时想的那样,用温柔的语气说出。 “莲煾,我刚刚去参加基金会一位员工的婚礼,你觉得我挑选的这件礼服怎么样?要不要我转一圈给你看看?” 没有等来他的回应,脚就开始移动,没有太快也没有太慢,没有很张扬也没有多矜持,这个动作她做了不下十次。 她觉得还行,最后披肩从臂弯滑落最好看,撩人而曼妙。 披肩滑落在地上,微笑,抬头,脸朝着他:莲—— 看着眼前的人,康桥忘了说话,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简廖?! 还没有等康桥回过神来,来自于左边传来霍莲煾气急败坏的声音;“你都穿了什么鬼衣服,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你穿成这幅鬼样子到底想干什么,康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康桥第二次回过神来披肩已经回到她身上,而且,这空间还有另外几个陌生男人。 也就眨眼之间,那几个男人逃难般离开房间,因为他们的boss说了,多呆一秒就多扣一个月工资。 那几个男人走后,霍莲煾气还没有消,对着康桥莫名其妙的又发一顿脾气,他指责她打扮成这样去参加婚礼肯定安着去抢新娘风头的野心。 他说你们女人都喜欢出那样的风头。 本来怀着很美好的心情却又遭遇到了尴尬的时刻,她那个转圈的姿势有被别的男人看到了,现在又遭遇到霍莲煾如此莫名其妙的指责,康桥气坏了。 扯下披肩,披肩狠狠朝着霍莲煾脸上扔去:那件礼服是专门穿来给你看的,婚礼是借口,压根没有婚礼这件事情。 “霍莲煾,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狠狠朝着他吼完最后这一句,康桥提着裙摆往门口走。 没走几步就被牢牢框固在一个怀里:木头别生气,你得理解一下本来那顿美味大餐被人捷足先得的那种愤怒。 “美味?捷足先得?愤怒?”康桥加重声音,一字一句。 “这样表达你不喜欢吗?那我换一种说法,好比是一场电音首映礼,这场电音首映礼原本我是唯一的观赏者,可却莫名其妙的被另外一个家伙先大饱眼福了,我能不生气吗?我当时都想把他们的眼睛抠下来了,特别是简廖。” “首映礼?”冷冷哼着:“也就是说之后我将会在各大影院播出,而且你还要去抠那些人的眼睛?” 结果,霍莲煾越说多就越是错多,五分钟后霍莲煾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他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书站在她面前:“要包还是要书?” 说完之后,把包放在康桥左手上,而包交到她的右手。 抱着胳膊,看着她。 “如是没有那么生气的话就用包,如果砸包还没有平息你的委屈怒火的话,就换书砸,书应该比较疼一点。” 暮色逐渐加深加厚,他躺在沙发上她趴在他身上,她的头发全部都分到右边肩膀上,又从肩膀上滑落至他身上,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触摸着垂落至他身上的那些头发,眼睛却是在瞅着她。 垂下眼帘,低声问,莲煾我今天漂亮吗? “你看我那么生气就知道你今天又多漂亮了。” “莲煾。” “嗯。” 声音越来越低。 “我以后会很乖,我保证以后比霍晟均还乖。” 就这样,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紧得她都快要喘不过去来了,许久,许久,抱着她的手稍微松开了一点。 属于情人间的低语在暗夜里呢喃开来。 “我的姐姐,说看看,你变乖的计划。”“今晚,我不是穿得很漂亮来见你吗?”“嗯,很有诚意的在变乖。”“莲煾,你还想看我变乖的样子吗?”“想。” 她一点点挣脱开他的手,小会时间过去,她拿起他受伤的手,她问他莲煾疼吗?他摇头。 她用很遗憾的声音告诉着好可惜啊,本来我想要是你说疼的话我会亲你的手,他半撑起身体“我比较好奇你会怎么亲?”垂下眼睛“就像是亲你另外一个地方那样亲你。”沉默沉寂——“木头。”“嗯。”“你也知道男人们都喜欢装。”“所以呢?”“木头,其实很疼。” 暮色再加重一点,窃窃私语还在继续着。“莲煾,我刚刚表现得乖不乖。”“乖,乖得我都想特别制造一种特殊的公文箱了。”“做那个干什么?”“把你放在那个特殊的公文箱里,到哪里哪里都带着。” 窃窃的笑声开始流淌开来,细细的碎碎的像抖落在水面上的月光。 “莲煾,你还想不想我看我更乖的样子?”他瞅着她,她拉着他没有受伤的手来触摸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微微发烫的脸颊,指引着他的手一路往下滑行。 印在镜子里人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现在站在镜子前的她腿还在抖着的,他最后的那一次持续时间有点久,都换了好几种姿势还没有出来,最后…想到这里康桥脸颊开始发烫,下意识摸了摸牙关骨,莲煾少爷好像在某方面上瘾了,以后她可不干那事。 已经刷好牙的人来到她身后,从后面一把抱住她。 两颗头颅紧紧挨在一起,四只眼睛在镜子中对视着,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部上,笑得好不得意的样子:现在不像木头了。 “那像什么?”“就像是一只粉红豹。” 他们挨着门板在接吻,她的手搁在房间把手上,他的手压在门板上,她踮起脚尖背部紧贴着门板,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身材优势把她挤在他和门板之间。 属于他们彼此之间汹涌的情潮由经肺部源源不断变成了气息,气息交缠着,绵长缱绻。 他的额头抵在门板上喘息着,她的额头搁在他肩窝上,也在喘息着,小会时间过去,他的手触了触她的脸颊。 低声:我们房间除了床单颜色我来挑,其他的都按你的喜欢。 这话听着就像是随意说出来的,可细细听的话声线有些的干,莲煾少爷也有紧张的时候呢,扬起嘴角,低低哼出:嗯。 “说大声一点,听不见。” 于是:“我们房间床单颜色你来挑。” “等等。” “什么?” “我不喜欢那些粉粉的东西。” “好,那就不要那些粉粉的东西。” “再等等。” “什么?!” “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室内设计师,他知道我的喜好,我让我助手打电话给他?” “好。” “你没有不高兴?” “没有,我答应过你要比霍晟均乖。” “是很乖,亲一下。” 啪—— “再等等!” “霍莲煾——!!——” -- 周颂安去看霍莲煾是在周一下午,他离开纽约倒数的第三天。 在哈德逊河附近那幢水蓝色建筑里,经过四个人周颂安才见到霍莲煾,他被带进霍莲煾的办公室,正在接电话的霍莲煾用手势示意他到一边等他。 那一等就等了四十多分钟,这四十多分钟里周颂安喝了三杯咖啡。 这四十多分钟里有六个人来见霍莲煾,其中两位是银行家,两位是古董商人,一位是享誉国际的拍卖师一位是政府官员,这些人都比霍莲煾年纪大很多,这些人在面对霍莲煾时极具讨好。 霍莲煾甚至于半带开玩笑的性质嘲笑其中一位古董商人的身材,说他胖得手都挪不到后面去擦屁股。 送走了那位政府官员,霍莲煾似乎才想起办公室还有人在等他,他选择在周颂安对面沙发坐了下来,语气有点的无奈:今天是礼拜一,事情多。 意思就是让他长话短说了。 “晟均的事情我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不需要。”淡淡应答着:“即使不是在你手上出的事情,也会是在别人手上出的事情,而且,你也用你的方式弥补你的过错了。” “反过来我想我得替康桥和你说一声谢谢。” 周颂安没有再说什么。 片刻:“我后天就离开纽约了。” “后天?”霍莲煾微微敛起眉:“后天我康桥恐怕没有时间去送你,那天我们有事情。” 周颂安早就猜到会从霍莲呢口中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即使后天没有事情忙,他肯定也会折腾出事情来让康桥忙的。 挑了挑眉,说了一句:理解。 说完之后周颂安环顾了办公室,之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电子烟上。 电子烟后面接了一个精致的烟嘴,那是康桥送他的,把烟嘴拿下来放在霍莲煾面前:“前几年我抽烟特别厉害,改成电子烟之后康桥为了让我成功戒烟,送了我这个,她雕刻的,为了这个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霍莲煾连看也不看一眼,语气嘲讽:“周老师,你可真幼稚。” 也许吧,不过是他的学生先幼稚在先。 “霍莲煾,即使你让人把我带到你办公室来,让我看到你的豪华办公室,向我展示你的能力足以让那些年纪比你大得多人在你面前向你俯首称臣。”顿了顿:“但在我的心里,你还是我那个会把“贡丸”说成是“睾。丸”的学生,就像你在康桥心里大多的时间里,都是那位会偷走她送我的小猴子然后大卸八块的粉白色房子的小主人。” 周颂安特意加重了那个“小”的口音。 坐在对面的人一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的表情。 还在装,那么继续—— “觉得我的话是在胡扯?霍莲煾,不如你现在打一通电话给康桥说你想戒烟,我保证你的那位拖油瓶姐姐会马上印证我刚刚说的话。”周颂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表情明显已经有些郁闷的莲煾少爷。 欢乐颂响起时康桥正在参加家长会。 骤然响起的铃声打破安静的氛围,慌忙接起电话,拿着电话往外走,听清楚来至于霍莲煾打的电话之后,戒烟?康桥想这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朝着霍莲煾乱吼一通,就差没有说出“莲煾不要闹,抽烟对身体不好”了。 挂断电话之后霍莲煾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郁闷了些许。 “我猜,康桥在和你说那些话时,一定用老师们通常会交代他们学生‘放学不要到处乱跑’类似这样的语气说出。”看着霍莲煾周颂安说。 霍莲煾手捏了捏眉骨:“周老师还有事?” 很明显,办公室主人已经在行驶逐客令了。 不过,他得让霍莲煾心甘情愿的叫他一声“周老师”,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霍莲煾,在临走前我们要不要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就叫做‘当周颂安和霍莲煾同时掉进水里康桥会救谁’?” 他的话惹来霍莲煾的一阵嗤笑。 周颂安继续一本正经的说着。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康桥回答会先救周颂安的话,你要真心诚意叫我一声周老师,如果康桥回答会先救霍莲煾的话,我以后在十年里都不见康桥,不和康桥有任何联系。” 显然,他开出的最后一个条件吸引了霍莲煾。 欢乐颂再一次响起,又是来自于同一个人,家长们看康桥的眼神已经很不友好了,康桥拿着电话再一次离开。 “霍莲煾!!!!” 挂断电话,康桥心里觉得奇怪,霍莲煾这个下午到底怎么了,尽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问题也奇怪,他居然问出“我和周颂安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这样的幼稚问题来,还非得给出他一个的答案。 迎面而来的是来自于哈德逊河河面上的风,带着浓浓秋日的味道,手放进外套兜里周颂安开始微笑,霍莲煾那声真心诚意的“周老师”让他感觉到心情还是不错的。 嗯,得保持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状态去迎接新的生活。 那年,周颂安和康桥一起出海,不知道他不会游泳的她把他推到海里去。 那个时候他把她吓得半死,在他醒来时她嚎啕大哭和他保证:颂安,你不会游泳不要紧,我会游泳,以后你掉进水里我一定救你,我发誓。 傻兮兮的年纪,傻兮兮的诺言,但,庆幸,她还记得。 这样就足够了。 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周颂安变成众多蚂蚁的一员,霍莲煾揉了揉脸。 看来傻大个很高兴,那个幼稚的游戏适当满足了他的失落感,不就是想让他叫他一声“周老师”吗?那他就满足他一下,那可是老好人,让老好人高兴一下等于是在做慈善。 只是,康桥说会先救周颂安让他有点不高兴,这个女人前几天还保证要很乖来着,可这才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不,不,不是这个女人,是“霍太太” “霍太太”抵得过几千几万声“周老师。” “周老师”是“霍太太”感激的人,但不是她爱的人。 还是位于中国城附近的广场,还是周颂安来纽约当天时的夕阳,那两个孩子也和当天一样在广场追逐嬉闹着。 他们还坐在当天坐的长椅上,康桥坐在左边周颂安坐在右边,面向着从密集的高楼区缝隙渗透进来的夕阳,夕阳折射到了他们的脸上。 “我明天要回去了,下午四点半的航班。” “嗯。” “车站机场、月光铺满的公园、午后的咖啡厅、电影院煽情的电影配乐、这些都是能加强情感的场所,所以,别来送我。” “好。” “康桥。” “嗯。”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我想我们不适合见面,我觉得我需要用五年的时间来忘记你,然后用剩下的五年和别的女人建立感情以及生儿育女。” “好,在未来的十年里我不去见你,你也不要来见我。” “嗯。” 许久,许久,久到他们都忘了那流动的时间。 眨眼间,暮色苍茫。 他站了起来,停在她面前,她昂起头看他,他的手掌盖在头顶上,暮色中,他的眸光褶褶发亮,他说:“康桥,你不是一个倒霉的人,你拥有很多,现在,友情亲情爱情这三份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情感你都有了,所以记住了,你是幸运的。” 点头,是的,她是幸运的。 他说: “康桥,你还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你看,你让两个很不错的男人等了你八年,八年可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它相当于一位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从奋斗到硕果累累然后到谢幕。” “虽然,周颂安没有霍莲煾那样像一颗星星般的存在,可在他内心里住着一个王国,他是这个王国的国王,所以,你应该为拥有这样的两份情感而骄傲。” 在暮色中——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她依然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目送着他。 透过暮色,她似乎窥见了住在他内心的那片王国,那片王国,地域辽阔,土地肥沃。 伸手,朝着那个背影挥手。 再见,周颂安。 我会一直骄傲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内心强大的傻大个谢幕了~ 如果还不大清楚那颗钢珠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么这里解释一下:莲是利用钢珠制造出来的疼痛来制约药物,因为看过关塔那摩监狱的记录片,那个太残忍了,所以不忍心写出来。 如果由于别的原因不能加群的话就把邮箱留下,我明晚给你们发邮箱,能加群的尽量加群,峦蝈要工作要写文时间不够用也很累。 PS:这三天写了一万三字,峦蝈累坏了,明天休息,后天开始写结局章,结局章会以上。下两章呈现出来,会在周三。周四贴出,美轮美奂的结局章记得来看哟,然后,属于我们的这个长长的夏天就结束了。 ☆、第136章 结局章 。上(2014-2015) 丽贝卡是西班牙老牌婚纱品牌las的员工,她已经为这家品牌公司服务了五年,上个月她连跳两级成为公司首席创意总监九人团队中的一员。 当然,高级助理这些头衔还轮不到她头上,丽贝卡在这个九人小组成员是资历最浅,活也干得最多的一位,其中八位小组成员甚至常常会忽略她助理的这个身份,用“菜鸟”“新人”这样的称谓让她干买烟买咖啡的活。 二零一四年年末,丽贝卡第一次跟着团队从西班牙到纽约出差las很少会接外单,一年也就那么数十次,这数十次中也局限在欧洲范围内。 所以,对于这次纽约之行丽贝卡还是心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们从西班牙不远万里飞正处于寒冬时节的苹果城las这次美国之行是应对方要求在极度保密的状态下进行,大多手续流程都是透过对方的公关经理敲定,现在他们带着费时间三个月制定的婚纱礼服赴往纽约。 一行人到达纽约之后被接到一处独门独户式的高级公寓。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投入到紧张工作之中,试衣间被布置得自然而又梦幻,蓝白色系配他们专程从西班牙带来的试衣镜还有纯白色地毯。 第三天中午,一切到位,丽贝卡这时才从同事那里知道这次他们的服务对象就是霍莲煾。 处于时尚界的工作者们在就职手册中“你要对那些名人了如指掌”为五大基本要素之一,因为这些名人们随时随地可能会成为你的客户,他们可以让你设计出来的产品在一夜之间身价百倍。 霍莲煾处于这些名人榜中的第一集团,每一个季度他在第一集团的排名都在快速上升。 一年前,霍莲煾还是众多名媛心目中的最佳男友人选,一年后的今天名媛们对着霍莲煾的照片扼腕叹息。 她们的最佳男友人选已经是一位七岁孩子的爸爸。 身份变成爸爸的霍莲煾看起来和他之前的状态差不多,不戴婚戒,偶尔出现在公共场所里也是独来独往。 于是,渐渐的,坊间有消息传出,霍莲煾和孩子妈妈关系不大好,名人圈里类似于这样的现象很多,孩子已经是上小学甚至于上初中的年龄了,孩子的爸爸依然还是单身贵族。 随着这些事实而非的消息,名媛们又开始燃起了希望,那也难怪,关于霍莲煾孩子的妈妈从几张小报流出的模糊照片上可以看出,那女人距离美人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在没有来到纽约之前丽贝卡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她见到过类似的现象十有八九都是那样,孩子们大多是那些有钱公子哥们年少轻狂时的一笔糊涂账。 可,现在看来,一切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不,确切一点来说,一切和坊间所传说的恰恰相反。 冲着霍莲煾大张旗鼓的想给他孩子的妈妈炮制出的这份惊喜,可见他是喜欢她的。 下午四点左右时间,丽贝卡见到了霍莲煾,他们见面方式比较独特,关顾着和自己同事艾薇说话,那个拐角之后丽贝卡头撞在了一堵人墙上。 嘴里说着抱歉,第一时间后撤步,目光本能去找寻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倒霉蛋。 然后,在目触到那张脸时嘴巴下意识张开形成o字形: omg!真是一位漂亮的倒霉蛋。 时尚圈不乏俊男美女,可这样漂亮的男人丽贝卡还是第一次见到,漂亮男人还拥有黄金比例的身材。 在艾薇轻撞了丽贝卡一下之后o形嘴迅速合上,第一反应就是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丽贝卡,我很抱歉,先生你应该庆幸这个时间我的上司没有顺带让我给他咖啡……” “你也叫丽贝卡。”漂亮男人开始微笑。 也叫丽贝卡?意思就是说他也认识叫做丽贝卡的人了,丽贝卡可是女人的名字,于是…… “你的妹妹叫做丽贝卡吗?我朋友的妹妹很多叫做丽贝卡。” “不,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曾经有一阵子叫做丽贝卡,她叫丽贝卡的时候把我气得半死,所以我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漂亮男人在说这话时声音温柔极了。 妻子?!宛如有人拿着大棒槌在丽贝卡脑袋上来一下,在丽贝卡懊恼间她的顶头上司迎了过来。 站在原地,丽贝卡后知后觉中才知道自己刚刚撞到的是霍莲煾,而站在她身边的艾薇则是喃喃自语着“我们刚刚应该调换位置,那样一来撞到他的人就是我了。” 报复性给了艾薇一下:“刚刚没有听到他的妻子也叫丽贝卡吗?” “妻子?那些报纸杂志不是说霍莲煾还没有结婚吗?”艾薇喃喃说着。 在霍莲煾为他孩子的妈妈炮制出来的那场惊喜中,丽贝卡要扮演的角色是某位慈善家的助理。 差不多五点时间,丽贝卡见到了另外一位“丽贝卡”,那位“丽贝卡”给她的感觉是那种动态美人。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在被镜头定额住时显得呆板木纳,可一旦镜头流动了起来,一举手一投足灵动感十足,让人会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按照计划中的那样,丽贝卡把这位动态美人带到试衣间,尽她的能力让这场惊喜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在房间打开前的最后一秒,还相信着在这个房间里等她的是一位乐善好施的慈善家,他很乐意为d.r.l基金会捐出部分财产。 大哭?大笑?尖叫?屏住呼吸,丽贝卡打开了房间门。 属于房间里一切一切缓缓展开,穿着白色礼服的霍莲煾站在纯白色地毯中央,属于他头顶上的宫廷式水晶吊灯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着公主醒来的王子。 一切美好得宛如置身于童话王国。 她走在另外一位“丽贝卡”身后,跟着她的脚步缓慢推进,然后停在距离霍莲煾十步左右的距离。 等待着,丽贝卡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然而—— 没有尖叫,没有大哭大笑,略微颤抖的声音响起:莲煾,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就是是被传染到的一样,霍莲煾淡淡反问。 两位当事人的反应让这场惊喜乃至这个梦幻的场景大打折扣。 小会时间过去,准新娘在众人的鼓动下慢吞吞进入试衣室外。 试衣室和外间隔着一层乳白色的幔帐,从幔帐传来女声的窃窃私语声,绝大部分的声音来着于艾薇,听着就像是艾薇在积极的调动当事人的情绪。 丽贝卡站在自己顶头上司身边,这位欧洲时尚界的宠儿来到了美洲好像有点水土不服的样子,本来兴冲冲以为会凭着这三个月来的心血而大受赞美的人却因为准新娘的表现遭遇了尴尬。 而霍莲煾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冷着一张脸,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帘乳白色的幔帐。 终于,乳白色的幔帐沿着半圆形的试衣室缓缓拉开,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然而—— 准新娘并没有穿上那件漂洋过海而来的婚纱,艾薇和另外一名团队人员站在准新娘左右边,表情无奈。 现场气氛降至冰点,除了当时人之外所有人都面面相顾,这个时候通常需要小人物们出来打个圆场,丽贝卡干咳一声,她想她应该说点蠢话来化解现场的尴尬气氛。 她的那声干咳好像把两个宛如被施以定身术的当事人点醒,小小的细细的,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女声叫了一声:莲……莲煾。 霍莲煾脱下白色礼服,礼服往着他的座位一丢,头也不回往着门口走去,霍莲煾腿长再加上步伐飞快,几个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门口,霍莲煾在消失了数分钟之后准新娘这才如梦方醒,快速的追了上去。 再之后进来了霍莲煾的公关经理,艾薇偷偷告诉丽贝卡,准新娘看似有点抗拒穿上那件婚纱。 “我猜她也许不想当霍莲煾的新娘。”艾薇说这话时表情郁闷极了:“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的确听起来不可思议,像霍莲煾这样的人即使他穷得连一件普通婚纱都买不起,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女孩争先恐后想当他新娘,怎么会…… 数十分钟之后,丽贝卡就明白了艾薇口中的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确是存在的。 丽贝卡的住处靠近后花园,站在房间窗前她能清楚的听到从试衣间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位当事人的争吵声。 在这一拨争吵声中男声声音很大,而女生声音一直被男声压制着,本着“我就听听,但我不会说出来”的想法,丽贝卡在窗前站停下来。 她很好奇到底为什么那个曾经也叫做“丽贝卡”的女人为什么会抗拒那件美得会让然尖叫的婚纱。 但较为遗憾的是那个女人说的是中文,丽贝卡听不懂中文,庆幸的是霍莲煾全程采用英文。 大段大段语速极快外加高频率的垃圾话充分表达出了他此时此刻愤怒的心情“两个月前你给我的借口是韩棕,这个我可以试着理解你。”“可这次,你居然扯出这样一个狗屁理由。”“什么?说你身上多了三磅的肉怕穿婚纱不好看。”“康桥,我可不是霍晟均那么容易唬弄!!” 在霍莲煾说这些话时女声也在说话,听语气像是在尝试解释,可怎么听那些解释都显得极具苍白的样子。 最终,霍莲煾朝着那女人喊“康桥,你还倒不如不要解释,你以前在这样的时候不是更加擅长扮演木头吗?为什么不继续。” 然后,女人再也没有说话,片刻,霍莲煾离开,这次,那个女人没有再追过去。 这场惊喜就这样无疾而终。 次日,霍莲煾让他的私人飞机把他们团队一行九人送到他拉斯维加斯的会所。 两天之后,丽贝卡听到自己的上司在和霍莲煾的通话中说明年他依然会从西班牙飞纽约为他服务。 十二月二十二号,霍晟均圣诞假期就开始开始了,放假期间康桥把他带到基金会,现在的霍晟均已经可以和基金会的孩子做一些较为简单的交流,他甚至于自动请愿帮忙照顾老人。 但小家伙一空闲下来就不停唠叨“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妈妈,你一定和爸爸吵架了。”“妈妈,我觉得你一定和爸爸吵架了,你们没有吵架时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都会问我关于妈妈的事情,可昨天我和爸爸打电话时爸爸没有问我关于妈妈的事情。” 次数多了,康桥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没有,妈妈没有和爸爸吵架,昨晚妈妈还和爸爸通电话来着。 的确,康桥昨晚和霍莲煾通话了,电话是康桥打的,通过他的助手康桥才找到霍莲煾,然后才知道霍莲煾现在在洛杉矶,这让康桥有点的恼怒,一恼怒语气就有点冲,本来是想道歉的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眼看圣诞节就要来了,霍晟均小朋友对于这个圣诞节可是充满了期待,可霍莲煾一点也没有想从洛杉矶回来的意思。 康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和霍莲煾在冷战。 距离她拒绝穿婚纱、然后用现在体重胖了三磅的烂借口解释她拒绝穿婚纱的理由到今天已经过去八天时间,这八天时间里霍莲煾明显在逃避她,他用出差、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回来、的理由拒绝回家。 她给他打电话总是没等她说出道歉的话电话就被他以工作为由匆匆挂断。 回到家时,简妮告诉康桥下午三点半左右时间霍莲煾让他的司机回家拿礼服了。 次日早上康桥就在早报上看到霍莲煾穿着礼服出现在商务交流会上,这次他身边不再是独自一人,看着紧紧挨在霍莲煾身边的年轻女孩,康桥合上报纸,本来想给霍莲煾打电话的心情都没了。 八点半左右时间,康桥例行打开霍晟均的房间门,一般这个时候霍晟均已经差不多做完他的晚间作业。 今晚的霍晟均看到康桥时表情有些慌张,作业是做好了,可是…… 站在霍晟均面前:晟均小王子,检查完作业之后妈妈觉得需要检查一下您的双手。 “为……为什么呀?”小家伙结结巴巴的。 “你说呢?”康桥挑了挑眉头。 “不检查行不行?” 康桥摇头。 在她的注目下,霍晟均这才慢吞吞伸出双手,他手上拿着的赫然是康桥早上看到的那份报纸。 真八卦!康桥板起脸。 原本还想扮演小可怜角色的人在观察到自己妈妈有可能会生气的苗头,马上开始换战术。 报纸摊开在桌上,指着和霍莲煾挨在一起的年轻女孩,一本正经的:妈妈,别担心,你比她漂亮。 小家伙真机灵,没有等康桥说出夸他的话…… “妈妈,我把这张照片和你的照片放在一起问我的朋友们了,五人中有四人说她更漂亮。” 霍晟均的话让康桥都不知道是应该夸他还是应该揍他,哪有人这样拍马屁的? “不是还有一个人说妈妈漂亮吗?”是时候对晟均小朋友传播一下乐观精神了。 “妈妈。”小家伙把头昂得高高的,一副妈妈快来夸夸我的表情:“那五个人之中说妈妈漂亮的人就是我。” 艹!四比一,其中一票还是友情票。 忍不住的康桥去看报纸上的女孩,中午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康桥就瞄了一眼那女孩的资料。 完全是另外一个唐雨萱,虽然没有唐雨萱漂亮,但比唐雨萱年轻,比唐雨萱温柔,家世比唐雨萱好,而且人家现在是名牌学校的高材生,据称,她是因为知道霍莲煾会出现在商务交流会之后央求自己的父亲带她出席的,然后如愿以偿的成为霍莲煾当晚的舞伴。 再看一眼霍莲煾,康桥心里无端恼怒了起来,怎么看霍莲煾都像是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 嗯,这样很好,这样一来她就不需要挖空心思讨好他了,以后各过各的,他喜欢出差喜欢住在会所里,悉听尊便!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避免他每次在出差回来都把她折磨得下不了床。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啊,康桥把报纸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到垃圾箱里。 十点半左右时间,康桥回到房间。 躺下不久之后就听到熟悉的引擎声,要是以前的话她大多时候会从床上窜上来,蹑手蹑脚躲在房间门后。 霍莲煾一般回家就会直接往他们的房间,她就躲在衣帽间或者是洗手间,又或者是门后等着他找到她,然后在连串笑声中被他丢到床上去或者被丢到浴缸去,他兴致来的时间就有时间直接把她压在墙上,外套都没有脱就直接进去,莲煾少爷很喜欢她和他玩捉迷藏游戏。 这次,康桥一点和他玩捉迷藏游戏的心思也没有,紧紧闭上眼睛,和往常一样霍莲煾直接往着房间这边,不过这次脚步没有像以前那样急促,相反,脚步显示出了主人迟疑的心态。 迟疑?是因为五个人中有四个人都夸那女孩比她漂亮吗?她也觉得那女孩很漂亮,漂亮又充满活力,哪像她大多时候像一块木头。 房间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停在床前,那片阴影朝着她罩过来时康桥拳头握得紧紧的。 混蛋,想亲我吗,没门! 拳头握得紧紧的,就等着他唇贴上她的唇时推开他,然后让他去亲那女孩,不过,霍莲煾没有让康桥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他…… 霍莲煾这个混蛋居然拿走了属于他的枕头,这个混蛋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忽然间害怕起那件婚纱来吗?不就是让他在那些人面前下不了台吗? 霍莲煾进入房间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在这几分钟时间里,他拿走了他的枕头和睡衣。 房间重新沉寂下来,康桥睁开眼睛,然后开始看着天花板发呆,再然后她意识到霍莲煾拿走枕头和睡衣代表的是一种态度——分房睡! 这个混蛋,居然在和别的女孩跳舞之后还给她来出这么一出。 康桥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完成下面一系列动作:打开房间、从垃圾桶里找出那份报纸、打开霍莲煾书房的门、拿着那团报纸狠狠朝着霍莲煾扔去—— 只不过,动作没有康桥脑子里想象中的那么漂亮,原本应该砸到霍莲煾身上的报纸砸到了他的水杯。 水杯倒下,满满的一杯水连同水杯都泼向了他的笔记本电脑,电脑瞬间黑屏。 从霍莲煾暴出连串的脏话,以及他脸上的郁闷表情都让康桥觉得她闯了大祸,呆怔片刻之后下意识拿起餐纸,还没有等她的手触到电脑,就被他重重拿开。 杯子被丢到垃圾桶去,笔记本电脑被推到一边,办公桌上海依然还残留着若干水迹,康桥呐呐的站在霍莲煾身边。 书房唯一的声响来自于霍莲煾翻抽屉的声音,他在抽屉里找到了烟,打开烟盒。 拿出第一根烟时烟被康桥抢走,他再想拿第二根时她再抢,在他手第三次伸向烟盒时康桥干脆把烟盒拿走,与此同时“不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蹦出来。 把烟和烟盒一起丢到垃圾桶去,然后脸朝着霍莲煾,她触到了他嘲讽的目光。 目光嘲讽,声音也嘲讽:“还是周颂安了解你。” 康桥微微敛起眉头。 “康桥。”目光冷冷的朝向她:“记住了,我不是你的学生,我是你男人,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刚刚的那种说话语气。” 他抱着胳膊:“好了,你也差不多教训完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这个混蛋,这是在赶她走吗?她也不稀罕呆在这里,康桥移动脚步,刚刚转身。 “把那个捡起来丢到垃圾桶再走。”霍莲煾如是说。 捡起来?片刻之后,康桥这才意识到霍莲煾要她捡起来的是那份被揉成团的报纸,怎么?心疼了,用霍晟均口中“小狐狸精”被揉成这样子所以心疼了? 回过头来,朝着霍莲煾吼:我不捡。 “马上捡起来!” 他居然为了那个“小狐狸精”而用那么凶的语气和她说话,嗯,很好很好,她不仅不会捡,抬起脚,脚狠狠踩在那团报纸上。 确信她把“小狐狸精”的脸踩扁之后,康桥示威性的看着霍莲煾。 他也正在敛着眉头看着她,台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张脸有她心里想念的东西,那张脸也漂亮,漂亮得让她想啃一口。 康桥觉得现在自己如果再呆下去的话,势必会受不了诱惑主动去亲他,不不,这样的事情她可不干。 收回目光,转过身去,发现他横在办公桌的腿阻断了她的去路,这个混蛋,刚刚可是赶她走来着,他这样的姿态是在表明她得把那个“小狐狸精”捡起来再走吗? 不要做梦了! 康桥用自己的膝盖去顶他腿,企图把他的腿顶开,几下之后发现她更像是在给他挠痒痒,发狠心—— 他也就那么轻轻的一发力,就把她送上去的膝盖往回顶,猝不及防间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承受了两个人重量的办公室椅往后快速推移,在推移过程中她的身体往后仰,眼看…… 一只手牢牢扣住她后腰,那只手一发力,往后移动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用一直极致的弧度往前。 额头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肩窝上,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搁在她后脑勺的手迫使着她继续维持现在这个姿势。 “你在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之后居然还能这样,让我丢了脸我也就不计较了,还……”最初的恼怒语气变成了叹息:“我的姐姐,看来我真的把比宠坏了。” 又?这人,居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被动依附着他的身体在做着挣扎,无奈他的力气太大。 “你不是拿走你的枕头了吗?”康桥恨恨的说着。 “如果我不拿走枕头的话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嗯?” 强词夺理! “那报纸上的小狐狸精呢?嗯!”康桥学着霍莲煾一贯的嘲讽语气:“不要说是为了气我?” “那倒不是,我和那小狐狸精的爸爸有合作,怎么都得给他一个面子,不过效果好像不错,都让霍太太吃醋了。”莲煾少爷的声音听着无比愉悦的模样。 “闭嘴!”康桥加重语气:“不许你说她小狐狸精,难听。” “好,我以后不说。” “还有,小狐狸精都是形容长相漂亮的女人,我不喜欢。” “这样啊,那我以后叫你小狐狸精如何?” 呃…… “还是不用了。”康桥呐呐说着:“年纪一大把了,你那样叫的话我会被人家笑话。” “谁说的。”他下巴顶在她头顶上,声音温柔:“你都不知道你多漂亮。” 一听到漂亮这个称谓,康桥心里郁闷了起来。 “莲煾,”手主动去勾住他脖子:“可在五个人当中有四个说她比我漂亮。” “不是还有一个说你漂亮的吗?” 真是可爱的问题,扬起嘴角:“说我漂亮的那一个是霍晟均。” “嗯……”他拉长着声音:“再加我一个就是六比四了,现在就变成六个人中有两个是夸你漂亮的。” 这话听起来真不错,莲煾少爷的表现很棒,表现棒的孩子应该适当的给点糖吃。 “莲煾,我这八天每天都给你打三通电话,每次都想和你道歉来着。” “比起打电话道歉,我更喜欢你到会所找我,我们神出鬼没的晟均小王子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每次都让我很头疼。” 头搁在他肩窝上,笑。 “我也想啊,可我想等你气消一点再去找你,莲煾,这八天来你都不想我吗?嗯?”一边说着脸颊一边去蹭他,手轻轻抚摸着他头发发角。 “怎么会不想呢?”他又叹气了:“我有几次把车开回家,结果都看到你和霍晟均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然后又把车开回去了,你就是这样想着我的?嗯?”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啊,这次光给糖果吃好像不行的。 红着脸指引着他的手,红着脸低低说出“莲煾,我也想你,我想你小姑娘也想你。”她的话惹来他那声闷哼,索性,继续压低嗓音“莲煾,明天礼拜天,我不用到基金会去。”他的喘息已经被他调动到更粗更急的频率“所以?”“所以啊……”头往后一昂,笑开:“所以,就是下不了床也没有关系——” 最后的尾音在空中拉出长长的休止号,身体腾空,乖乖把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余光中看到他搁在一边的枕头。 “枕头枕头!”脚很不满意的抖动着, 在她的指示下,枕头终于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了,她很讨厌他拿来他的枕头。 ☆、第137章 结局章 。中(2014-2015) 平安夜过去了就是圣诞夜,圣诞夜过去之后是新年夜。 二零一五年,跨年夜,位于湖边的度假屋里,窗外下着小雪,时不时有零星雪花从被寒气笼罩的玻璃窗飘落,原木制作的墙在壁火的烘托下散发出秋日森林的味道,时不时会有火舌从壁炉窜出,色彩艳丽。 房子中央还放着巨大的圣诞树,圣诞树下是毛茸茸的深色地毯,地上有若干毛绒玩具和散布得十分凌乱的靠垫。 那些靠垫一直延续到地毯浅一点的沙发上,那个孩子在沙发上熟睡着,红红的火光印在他脸上,让眉目精致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小小天使。 墙上挂着电视,电视上正在直播时代广场的跨年夜,电视声音被调得很小,正因为这样使得一年一度的玫瑰花灯狂欢在这里变成一出哑剧。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影响席地坐在地毯上男女的心情,在新年倒数声中他们举杯,彼此拥抱。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属于康桥的二零一五年伴随着时代广场的钟声就这样来到她身边,就像周颂安说的那样,此时此刻她拥有着这世界上最为至高无上的三种情感:友情、亲情、爱情。 闭上眼睛,承受着他的吻,脑海若隐若现浮动着荡开在海湾上空的盛大烟火,那年,有一个女人和她说“康桥,妈妈以后会变好。” 他们说,新年头旧年末,那些留在你心头上叫嚣的都是你无法放下的,人和物。 思想一开小差就被他给逮到,他的唇从她唇瓣移到她嘴角,轻呵:在想什么呢? “没有。”她狡辩,刚刚说完紧接着就是闷闷的哼,在他咄咄逼人之下嘟囔着“真没有。”从胸前顶端所在所传来胀痛使得她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了起来“刚刚在想什么呢?嗯?”“不告诉你。”低喘着回应。 他有一点不好就是有时候会把她逼得太紧,而且用的方法坏透了,如此刻,被调动起来的情潮在她每一个毛孔叫嚣着,她看着他,就差没有说出那句求你了莲煾,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在颤抖着,看着他迟迟不行动,心里很恼怒,心里恼怒声音也恼怒“有本事你让我什么思想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男人呵,偶尔对他们采取点激将法效果还是不错的,圣诞树的霓虹在快速的晃动着,她低声的提醒着他“莲煾,晟均……”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担心那个孩子被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弄醒,然后…… “莲煾,晟——”那句均变成了连串细碎的腔调,圣诞树上的霓虹就像是遍布在脑海中的星空。 他还穿着那件毛衣背靠在沙发扶手上,她身上盖着毛毯斜斜瘫倒在他怀里,毛毯下的身体还残留着未干的汗迹。 半磕着的眼皮越来越重,从壁橱那边偶尔传来柴火化开的声响使得她即将合上的眼皮又抖了一下,之后再重新闭上。 那只钻进毛毯里的手让她以为他想摸她,嘴里抗议着“莲煾,我累。”刚刚他要她要得太狠了,导致于她现在的腿还在抖着呢。 浅浅笑声来自于她耳边“再等会,嗯?”她的声音更小了,小得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说出来的一样。 然后,她发现他都在笑她什么了,分明,是她自己想多了。 想用手肘去顶他一下,发现手被握住了,那只握住她的手在沿着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摸索着,最后…… 最后,停在无名指上。 刹那间,眼皮的重量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迅速睁开眼睛,本能的手想要逃脱他的手,无奈,手被他紧紧的拽住。 做贼心虚般的,她闭上眼睛。 “康桥。” “嗯。” “不觉得你现在手上还少一样东西吗?” “嗯——” “我送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戒指给你戴,要不要?” “嗯——” “木头?” “嗯——” “康桥我要把你从窗户丢到湖里去。” “嗯——” 再之后,房间重新回归安静。 手从毛毯里离开,把毛毯拉高一些,那颗贴在自己怀里的头颅小小的,很秀丽的模样,三分之二的头发遮住她的脸。 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她的整张脸都暴露在红红的火光中,从霍莲煾的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翘翘的鼻尖。 敌人家的女儿,真狡猾。 狡猾到让他真想把她从窗户丢到湖里去,这可是比谁都没心没肺的女人。 霍莲煾想,要是把“我要把你从窗户丢到湖里去。”改成“糟糕,霍晟均不见了。”她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敌人家的女儿,总是能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可他就是拿她没有半点的办法,敌人家的女儿也可恶。 那天,在那个广场里,他看到她为那个傻大个哭得稀里哗啦的,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以后十年时间不再见面吗? 现在想想,她好像就没有为他哭得那么稀里哗啦过,起码,在他面前没有,有的时候大多也都是装模作样。 总有一天,他会让敌人家的女儿为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如果她为傻大个掉一公升眼泪的话,他就要让她掉十公升眼泪。 认命的,抱起此时此刻已经陷入“熟睡”的她。 新年一过,康桥空出来的时间开始多了,反而霍莲煾忙碌了起来,他之前被暂时搁置的华盛顿成立第七所会所计划开始重启,新年一过霍莲煾一直在当空中飞人。 二月中,康桥收到来至于霍莲煾母校给她发的邮件,在邮件中学校负责人提到希望霍晟均能成为他们学校新学期的新成员。 霍晟均对于自己爸爸的学校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在小家伙的内心里,他觉得那是在毕业时可以领到黑色风衣的神奇学校,康桥给霍莲煾打了电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让霍晟均能更早适应九月的新学期,康桥让他转学,那是一家会针对每一个学生的情况制定课程的儿童培训机构。 三月末,康桥去接霍晟均放学,车子距离儿童培训机构还有差不多半英里路程处,她和一辆遮挡得结结实实的黑色轿车擦肩而过。 由于有过霍小樊霍晟均所带来的阴影,康桥放慢车速,下意识的目光往黑色轿车的车窗玻璃。 透过黑色车窗玻璃康桥看到一个男人的侧面轮廓,模糊的剪影姿态显示出那是一位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 这一天的霍晟均显得比往常沉默,好几次都用眼神偷偷观察他。 “怎么了?”空出一只手触了触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连续追问几次之后小家伙都闷声不吭的,到了第五次他干脆说“妈妈,老师说了孩子也有拥有秘密的权利。” 所以,晟均小王子也开始学习捍卫自己的隐私权了? “妈妈,我可以拥有属于我的秘密吗?”小家伙在说这话时语气挺虔诚的。 “当然可以了。” 很快的,晟均小王子拥有了属于他的第二个秘密,一套机器人家庭成员,从爸爸妈妈到孩子到管家都有,那是丰田公司最新开发针对孩子推出的高科技产品,价格相当于一辆宝马车。 而且,这套机器人家庭成员得到明年开春才会投入到市场销售。 关于那套机器人家庭成员霍晟均一本正经的“妈妈,这是我的第二个秘密。”瞧出她的不高兴之后又一本正经“妈妈,我和你保证,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孩子。” 还能怎么样?康桥就只能作罢。 但康桥可以确信的是,那套机器人成员不是霍莲煾送的,要是霍莲煾送的话就不可能成为霍晟均的第二个秘密了。 晚上,康桥把这件事情告诉霍莲煾,霍莲煾回答含糊其辞“我猜是想和我谈合作的客户送的。” 康桥再想问就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四月中,周六下午,康桥带着霍晟均到唐人街那家上海点心店去喝下午茶。 那位说是看着霍莲煾长大的点心店老板一见到霍晟均脸都乐开了花,老人家一再说霍晟均和霍莲煾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离开甜品店大约为四点钟时间。 有时候,康桥觉得人与人的相遇也许早在几千几万年以前就像一种程序编好了,就等着时间的齿轮定额在那一秒。 如果,她早一秒或者是晚一秒推开甜品店的门就不会撞到一边在打着电话一边推开门进来的,那个围着黑色围巾的女人了。 康桥要往外走,围着黑色围巾的女人要往里走,关顾着打电话的女人迎面朝着康桥撞过来。 女人被她撞得有点发焖,钱包都掉落在地上了,没有拿手机的手戴着护具,那是一名伤号。 弯腰,康桥手触到女人掉落在地上的钱包,钱包的一角露出了女人的身份证。 目光在往身份证上的名字停留片刻之后迅速转移到身份证头像上,迟疑片刻之后康桥捡起钱包,低着头钱包匆匆忙忙塞给了那个撞到她的女人。 低着头,拉着霍晟均的手匆匆忙忙离开,身体刚刚擦过那女人的肩膀,恍过神来的女人频频说出“sorry”。 没有去理会,下了两节台阶。 车就停在街口,距离车停在的地方有小段下坡路,康桥拉着霍晟均快步往着她的车走去,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干脆康桥一把抱起了霍晟均。 小家伙有点重,本来想快导致脚步反而不利索了,脚步不利索一半因为霍晟均的体重,一半因为心慌。 后面那些脚步声中有连串高跟鞋鞋跟快速敲打在地面的声音,抱着霍晟均撞撞跌跌的,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来近了,而且…… “妈妈,有人在叫你的名字。”霍晟均这样告诉康桥。 脚步略微迟疑一下之后继续往前,停在斑马线前,她的车就停在对面的马路的车位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挡住她的去路,康桥心里一阵发沉。 这个时候,让她慌张的高跟鞋声在康桥身面停了下来。 “妈妈,那位阿姨你认识吗?”霍晟均又如是问着她。 就像是回应霍晟均的话一样。 “康桥。” 命运呵,终于凑足了最后的一块拼图,还原了那块模糊地带。 缓缓的,放下霍晟均,回头。 围着黑色围巾的女人短发,圆脸。 “康……桥?”圆脸女人睁大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片刻,眉梢上跳跃着欢喜:“康桥,真的是你!我是……我是何小韵,斯里巴加湾女中何小韵啊。” 康桥知道,在她去捡那个钱包时就知道了撞到她的人是何小韵,钱包主人整个少女时代的房间都贴满霍莲煾照片。 何小韵,斯里巴加湾女中的何小韵,在某个炎炎夏日莫名其妙的给她打来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的何小韵。 “康桥,真的是你,你变漂亮了,不过还好,你眼睛很好认,所以,我一下子就把你认出来了。”何小韵兴奋的说着。 是的,死鱼眼,大约几千万人中就只有一位长有一双和她类似的眼睛。 康桥朝着何小韵挤出微笑,想说出类似于“改天再聊,我现在赶时间。” 事实上,对于她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周六下午。 还没有等康桥说出那句话,何小韵就用宛如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康桥,这是你的孩子吗?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再挤出笑容,开口:“何小韵,我现在还有事情……” “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会。”何小韵打断康桥的话。 堆出为难的表情,康桥抬手看了一下腕表。 “康桥。”何小韵没有给康桥任何开口的机会:“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 那颗一直悬挂在半空中在缓慢坠落着的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点,然后,周遭开始安静了下来。 面对这何小韵期盼的表情,康桥点了点头。 四点半左右时间的咖啡厅没有什么人,这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所,霍晟均正在看服务生送给他的漫画,康桥和何小韵坐在靠窗的位置。 何小韵和康桥简单介绍了关于她的近况,她嫁给了一位古巴商人现在她的女儿两岁,再过几个月他们会从古巴移民到美国。 她刚刚看完房子之后顺带来到唐人街看望她朋友,结果让何小韵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到她。 然后,何小韵就开始进入正题:“我总是在想,当有一天我遇到康桥时我一定要告诉她一件事情,这个想法在我生下女儿时尤为强烈,因为我明白了关于一位母亲的责任。” 听到这里康桥手抖了一下,下意识间手去触咖啡杯,想拿起咖啡却发现手使不上劲,最终双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坐在她对面的何小韵。 何小韵垂下眼帘。 “康桥,你妈妈是一位好妈妈,我看着她用满是血的手抓住霍莲煾的爸爸,我还听到你妈妈和他谈条件,她说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让莲煾的爸爸要对你们好,莲煾的爸爸说好,然后,她说……”那个布满血光之灾的午后就像是一个梦魇,让亲历过那场梦魇的人不胜负荷,终止了说话。 在咖啡的浓香混合着窗外的日光中,依稀间康桥仿佛瞧见了那个炎炎夏日,天很蓝云很白,浑身是血的女人紧紧拽住表情惊恐的男人,男人表情是惊恐的可眼神却是冷酷的,女人和男人说。 说着:霍正楷,你要是违背诺言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何小韵滴下了眼泪,泪水就滴落在康桥的眼前,在午后的日光下晶莹剔透。 抹了一下脸,她继续说:“你妈妈和莲煾的爸爸说,霍正楷,你要是违背诺言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妈妈,你瞧,我猜对了,很棒对不对? 低头,眼泪滴落在咖啡里,悄无声息的。 “康桥,那时我看得很清楚,是莲煾的爸爸拉着她去挡住那个人手里拿着的那把刀,当时……当时莲煾的爸爸身后是墙他没有地方退,你妈妈就在他身边,然后,他就拉住了你妈妈的手……然后……” “好了,何小韵。”康桥打断了何小茹的话。 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头看她。 “一切都过去了。”康桥说,一边说着一边透过何小韵的肩线去看窗外的日光,目光追逐着那些日光。 “康桥对不起。”何小韵呐呐说着:“那时我也是……也是没有办法,莲煾的爸爸……” “你的孩子现在一定很可爱对吧?”康桥再一次打断了何小茹的话。 一说起她的孩子何小韵就显得自在和许多,话也滔滔不绝了起来,她目光往着霍晟均坐的方向,说:“他们还真的说对了,有些孩子会长得像娘家的舅舅,你的孩子还真的长得有点像霍莲煾。” 这是康桥第二次听到这种言论,只是这会康桥没有心情去做解释,她的心沉甸甸的,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犯罪,她的罪名也许不需要坐牢,但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背后说她“到底是多没心没肺的人,才能和自己仇人家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呢?” 是啊,不需要那些人说康桥也知道自己的没心没肺。 霍莲煾三个字让为人母的女人脸颊微微泛红:“我以前真的很迷霍莲煾,古巴封锁了很多美国主流媒体的新闻,但我偶尔还是可以从报纸上读到霍莲煾的新闻,可见他很成功,我今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他,更帅了,听说他有孩子了。” 何小韵走了,想必那个炎炎夏日发生的事情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现在大石头被放下了,离开咖啡厅时何小韵步伐轻松。 这一天,康桥在咖啡厅呆到天黑才离开。 车子沿着繁忙的街龟速前行,街道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多媒体,在五花八门的讯息条中这次阿拉伯王室的纽约之行备受关注。 阿拉伯王室的纽约之行指定活动中心就是霍莲煾的会所,他们会在他的会所里举办红酒珠宝交流会。 伴随着这则新闻出现的还有霍莲煾一个月前的电视专访,在这次专访中主持人还提到霍正楷。 “听说您的父亲最近身体状况不好。”主持人看似不经意般说出,瞬间霍莲煾沉下表情,见到苗头不对的主持人迅速转移话题。 次日早上,康桥醒来时发现压住自己的人连礼服也没有脱就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 推了推他,纹丝不动,连叫几声“莲煾”也没有动,这个混蛋都快要把她压扁了,一发狠拿起他的手,朝着他的手腕狠狠的咬下去。 这下,醒了。 “你这女人居然咬我,我每天辛苦赚钱养你,你居然咬我?”“我就咬你。”“说看看为什么要咬我?”“我讨厌你就咬你。”“你居然敢讨厌我?”“是的,我就讨厌你。”“知道讨厌莲煾少爷的人都会受到什么惩罚吗?”“清洗游泳池。”“不,现在改了,现在改一起洗澡了。” 片刻之后,从浴室传来了水声和着女人的咯咯笑声。 五月中,康桥跟着霍莲煾一起出席他朋友的生日派对,在派对中康桥被霍莲煾拉到了一个意大利男人面前,那是意大利老牌珠宝品牌旗下的设计师,主攻婚戒设计。 短短数分钟交流时间里,意大利男人有数次目光从康桥的无名指上捏过,果然,接下来的话题八九不离十。 康桥提前从派对离开,霍莲煾并没有追出来。 回到家里,打开霍晟均的房间,小家伙还没有睡,他正津津有味看着动画片。 康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侧过脸朝着康桥笑,伸手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小家伙乖乖的伸出手,小小的手掌拍着她的背部。 “妈妈,爸爸惹你生气了吗?” 康桥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晟均小朋友老成在在的样子:“等爸爸回来之后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康桥咧开嘴,这话听起来好像不错,现在可以形成二比一,十几分钟之后,康桥发现她似乎高兴得过早了。 十几分钟过去之后,霍莲煾打开霍晟均的房间。 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自己爸爸的人高兴的大叫了起来,在霍莲煾的几句甜言蜜语之后忘了十几分钟前说的大话。 霍莲煾坐在霍晟均的另外一边,这样一来就形成一家三口在看电视的温馨画面,只是,霍莲煾脸色不大好,康桥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会时间过去,装模作样哈欠连连,说了一声“晟均,妈妈困要回房间睡觉了”康桥就想站起来,可…… 那只从霍晟均背后穿过来的手把她的手紧紧拽着,康桥连续挣扎几次都无果,身体往后仰,侧过脸去发现霍莲煾也在和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康桥狠狠瞪他一眼,他回给她的是挑衅表情。 呼出一口气,没有去理会他,再挣扎,无果,而霍晟均小朋友这会儿已经被动画片精彩的追逐画面所迷住,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于他背后的拉锯和较量。 几次挣扎无果之后康桥就只能安静下来,她决定不理会霍莲煾的幼稚行为,但! 霍莲煾另外的一只手居然拉开她礼服的腰侧拉链,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伸进去,这个混蛋,居然当着孩子的面…… 康桥大力挣扎的动作惹来晟均小王子的警告:“嘘,妈妈你就不能像爸爸那样不要动吗?” 哈! 再一次后仰身体,侧过脸去,第一时间康桥就看到一脸得意表情的霍莲煾,甚至于在触到她目光时做出微微眯着眼睛的表情。 霍莲煾眼睛多漂亮啊,而且眼线狭长,那个表情他做起来就像是在释放电流。 艹! 狠狠瞪了他一眼,回过头,目光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其实电视上在播放什么康桥不知道,她只知道很多的气恼在那只伸进她礼服的手逗弄下正一点点的消失殆尽,渐渐的,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了起来,渐渐的,她需要用手按在自己的膝盖,去阻止由那只手所引发的从脚趾头蹿升上来的气流。 所幸的是那只手及时从她衣服里退了出来,然后把她礼服的拉链拉好,紧紧拽住她的手也松开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霍莲煾摸了摸霍晟均的头发:“爸爸明天教你游泳。” 霍晟均眼睛注视着电视侧过脸去,霍莲煾贴了贴他的脸。 霍莲煾站了起来,然后脸转向她,刚刚对她干了坏事的人这个时候看她做什么? 朝着康桥霍莲煾做了一个口型,别开脸去,假装没有看到,霍莲煾离开之后康桥发现,她的目光已经好几次无意识落在那扇房间门上了。 再小会时间之后,亲了霍晟均一下额头。 “晚安。”“妈妈晚安。” 轻轻带上门,低着头往房间走去。 打开房间,还没有等她把房间门关好,在那股力气的带动下康桥背紧紧挨着墙,就这样他朝着她压过来,从最初的挣扎到不动,到承受然后再到踮起脚尖手紧紧的勾住他。 快要窒息时他放开了她,顶着被吻肿的嘴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 “还敢盯我?”他做势要敲她额头。 颈部往前,用眼神传达着:就是要盯你,来啊,来敲我的额头啊! 他真的敲她额头了,虽然就那么小小的就像被蚂蚁踢到的一下,可还是把她惹哭了,她一哭他的表情就慌张了起来。 摸着她的额头:“很疼吗,我因为舍不得都只用了一丁点的力气,很疼吗,嗯,让我看看。” 一边说着手就去想去触她额头,她狠狠隔开,手就这样被他抓住,然后他抓住她的手让它形成拳头状。 就这样指引着她往他额头敲上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康桥就笑了起来。 她呢,一笑,莲煾少爷就觉得丢脸,一丢脸就整个把她扛起来,嘴里说着要把她丢到窗户去。 结果他没有把她丢到窗户去而是把她丢到床上去,背部刚刚着到床垫他的身体迅速贴了上来。 手一伸,挡住他的唇。 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擦着,低语着:怎么了,嗯? 怎么了啊? 期期艾艾的:莲煾,你没有追出来,我讨厌你没有追出来。 他趴在她肩窝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许笑。”她恼怒了。 然后,他乖乖的停止了笑。 “怎么没有追出来,我只是车开慢一点而已,不过……”声音从她肩窝透露出来:“我的姐姐,你可真可爱。” “这话你应该用在霍晟均身上。” “那么,霍太太,你觉得什么才适合用在你身上。” “当然是性感了,以后,把可爱都统统换成性感。” 他又笑了,一边笑着手一边拉开她礼服的拉链,酣畅淋漓之后,两具汗淋淋的身体还紧紧贴在一起维持着他们最极致的模样,只不过她从坐在他身上改成趴在他身上,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梳理着她的头发。 她脸贴在他胸腔上目光呆呆看着壁灯的光线,看着光线的长度随着她时而集中时而焕散的聚焦拉长缩短。 然后她听着他叫她的名字,用很认真的语气在叫着她的名字。 “康桥。” 太阳穴那块突了一下,答应出来的那声“嗯”听着昏昏欲睡。 “最晚十月。”他说。 “什么?” “婚礼。” 她没有说话,这次她连装睡都懒了,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壁灯的光亮。 “康桥。”“嗯。” 他说:“你什么都不需要管,时间一到你只要说我愿意就可以了。” 这话听着好像还行对吧?可是呵,属于他此时此刻说话语气俨然是那幢粉白色建筑小主人对他们家那位拖油瓶在发号施令着。 “你!上车,不需要知道目的地,你只要上车就可以了。” 这个习惯可真是让她讨厌透了。 “莲煾,”叫着他的名字,嘴里无意识的说着:“信么?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狠狠的摆你一道。” 他又笑了,真讨厌,伸手,手狠狠捶了他一下。 五月中的某个深夜,康桥醒来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想了想,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间门,沿着从楼道处透出来的光亮站下了书房门前。 打开书房门,从书房里透露出来的尼古丁味使得康桥下意识捂住嘴,见到她进来的人拿起一边的靠垫挡住了烟。 半靠在休闲椅的人坐正身体,看着她。 莲煾少爷可真可爱,怎么看都像是做了坏事被逮到的学生。 侧坐在他腿上,手搭在他肩膀上,鼻子在他颈部嗅了嗅,问:抽烟了? “康桥……”莲煾少爷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不过,这次她可一点也不想说出惹他不高兴的话。 “莲煾。”拉长着声音:“我也要抽烟。” “什么!”他声音提高了数倍:“康桥,你吃错药了?” 她可没有。 脸朝着他靠近,吻住他的唇,她说的抽烟是指这个。 她的吻绵长而缱绻。 “木头。”“嗯。”“幸好你打开房间门。” 连霍晟均都有属于他秘密了,霍莲煾自然也有他的秘密。 五月末,那是一个下午,约四点半左右时间,康桥在收拾东西,她待会得去接霍晟均下课,刚刚把手机放进包里,基金会一位叫做妮可的工作人员告诉康桥说外面有人找她。 按照妮可指定位置康桥见到了说是想见她的人。 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漂洋过海而来的那棵老槐树下,就像是从装线书里掉落在地上的老照片。 捡起,页面昏黄。 “姚……姚管家?” 在这声“姚管家”的八十个小时之后,迈阿密警方在深夜接到一通报警电话,万分惊恐的女人在电话里失声痛哭:“我求求你们,快来帮帮我,救救我的丈夫。” ☆、第138章 结局章 。下(2014-2015) 那位站在老槐树下的老人,康桥都有多少年见到他了? 那也是唯一在她从文莱离开到巴厘岛时送她的人,那时他问她“你想好了吗?”康桥点头,再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就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康桥的肩膀。 那位老人是在那段久远的岁月里为数不多对她们好的人,现在他正在用宛如长者一样的温和表情看着她。 康桥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姚管家。” 从姚管家出现之后康桥大约知道了属于霍晟均的秘密,也猜到了那天她看到的黑色轿车里坐着的是谁,送给霍晟均整套机器人家庭组合的又是谁。 在姚管家说了“康桥,能不能和我去见一个人。”之后康桥给简妮打了一通电话。 康桥坐在后车座左边,姚管家坐在右边。 载着他们车往着延伸的马路行驶着,此情此景,很像那年夏天的那个下午,所不同的是姚管家取代了当天的霍正楷。 最终,车子停在一幢白色住宅前。 在姚管家的带领下康桥见到了正站在草坪上和几只狼狗逗乐的霍正楷,姚管家和康桥说了“霍先生不知道我把你带到这里来。” 正因为这样,康桥就只能站在隐蔽所在观察着那个男人,之所以答应姚管家来康桥是想看到一个被病魔缠身、体型暴瘦神情憔悴的中老年人形象。 可,没有。 康桥没有在霍正楷身上看到类似于身材暴瘦、有气无力、动不动就花脾气、一发起脾气就气喘吁吁这些特点。 那个正在和狼狗玩的人除了头发少一点,身材稍微消瘦一点之外,他看起来还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不是说霍正楷生病了吗?当然,这里的生病不是指发烧感冒这样的病。 康桥再仔细看,可还是没有从霍正楷身上看到生大病的那种状态。 真是让人倒胃口啊,看了一下表,六点左右时间,看来她是白白浪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时间。 在康桥觉得一切应该到处为止时,偏偏有人还让。 “康桥,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姚管家表情诚恳,这位老人家在致力于他鞠躬尽瘁的角色。 康桥皱起眉头。 老人家表情黯然:“康桥,霍先生现在是一名癌症病患。” 康桥停下脚步。 “三个月前,霍先生被检查到患有胃癌。”说完之后姚管家就这样直勾勾看着她。 老人家的目光让康桥感到有点头疼。 “姚管家,你想从我脸上看到什么?同情?怜悯?甚至于悲伤?不,不不,你永远也不会从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相反……”目光透过稀疏树影缝隙看着逐渐变黑的暮色。 暮色之上是银白色的天空,有几颗星星已经迫不及待跑了出来,康桥出神凝望着那些星星。 半响,康桥才想起老人家还在等着她说话:“相反,此时此刻,我感觉到冥冥中的一些事物是存在的,你做了多少的坏事,你辜负了多少人,都被记在了冥冥之中,所以人们才会有信仰。” 说完之后,康桥朝着那位老人家淡淡说了声再见。 身后那几声“康桥”叫得气喘吁吁的。 停下脚步,呼出一口气,回头,莞尔:“姚管家,这个时候你应该把希望寄托在现代医学身上,而不是我身上,我想以霍叔叔的能力,他绝对可以请到在这个领域最出色的权威,一年半载之后,他还可以继续投入到华商会会长一职的竞选当中,然后成功连任。” “康桥,霍先生拒绝做手术。”老人家在说这话时几乎要哭出来似的。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位现在把她叫到这里来是因为这个?这个想法让康桥都忍不住笑出声音了。 一边笑着一边问:“姚管家,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劝霍正楷去做手术的吧?这事我可不干,要我那样做了,会被我妈妈骂死的,姚管家您应该去找莲煾,去找霍莲煾。” “莲煾劝过了,没用。”姚管家伸出手,手紧紧握住康桥的手,声音带着哀求:“康桥。” 这么说霍莲煾是来过了,这个叛徒,还说和她是一伙的,居然偷偷跑来看他们共同的敌人了。 “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看着那位老人家的手,可那位好像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无奈,康桥只能说:“姚管家,我得回去了。” “康桥,很久以前,你和莲煾的事情我就知道了,有一天晚上,负责清洗游泳池的阿忠告诉我他看见你和莲煾……”顿了顿:“我给了阿忠一笔钱,然后解雇了他。” 所以,姚管家这是要来和她讨人情了。 “霍先生因为信任我才把整个家交……交给我,可我……”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嗽声就像他的面容一样苍老无奈。 “康桥……姚管家……姚管家现在已经很老了。” 垂下眼帘,看着那只紧紧拽住她的手,那只手让康桥很容易联想到冬天里头树木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 掰开那只手她只需要花一点点的力气而已。 “康桥,他是莲煾的爸爸。” 缓缓的,康桥的手垂落了下来。 回到了车上,康桥和姚管家还是延续着来时的位置,只不过车里没有司机。 大段沉默之后,姚管家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大致是在和康桥说霍正楷并没有像外界说的那么风光无限。 比如霍正楷常常会看着餐桌位置发呆,比如说他常常到霍莲煾的房间去,比如说他偶尔也会到霍小樊以前住过的房间。 “小樊不在了,霍老先生也不在了……”老管家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叹了一口气,康桥把从包里拿出手帕,把手帕交到姚管家手上。 霍老爷子在霍小樊离开的第二年去世,庆幸的是离开时比较安详,那时,康桥刚刚生下霍晟均,当时身在加拿大的她以身体不好为由缺席葬礼。 抹完泪,姚管家继续说着。 “后来,莲煾也离开了他,霍先生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到去年,霍先生带回来了一只流浪狗……” “姚管家,”康桥抚着额头:“关于霍正楷的种种我没有兴趣知道,我想知道的是,莲煾来的时候有没有带着晟均。” 姚管家的回答让康桥吁出了一口气,还好,霍莲煾这个叛徒没有把霍晟均带到这里来,不然回去她肯定找他没完。 “莲煾来过两次,第一次来是接到医生的电话,而第二次是来劝霍先生动手术,我也建议让莲煾把晟均带到来,我想霍先生心里是希望见到那个孩子的,可莲煾拒绝了。”老人家说到这里顿了顿,继而,支支吾吾:“不过,霍先生倒是偷偷的去见了……” “好了。”康桥再一次打断姚管家的话:“我真的得回去了。” “康桥。” 看着老人家哀求的表情,康桥淡淡说着:“你要说的话也应该说得差不多了,我也还算认真的听完了,你的意思我大约也猜到了。” “但是!”康桥加重语气,一字一句说着:“我真的无能为力。” “康桥,我们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可霍先生就是拒绝做手术,医生说未来的一个礼拜是手术最佳时间,康桥,你知道为什么霍先生会选择住在纽约吗?即使他没有说明原因,但我知道那是因为纽约距离你们近,康桥姚管家知道你其实很聪明,你能不能……”然后,老人家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他的表情黯然得就像是那黑沉沉的夜幕,他放开了她的手。 伸出手,康桥对着站在车窗外的老人家挥手。 -- 八点半左右时间,康桥回到家。 十点半,康桥打开霍晟均的房间,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今天轮到机器人家庭成员的哥哥当他的朋友,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康桥猜晟均小朋友一定和他的机器人朋友玩得很开心。 这个晚上,霍莲煾并没有回家,十一点左右他给康桥打了电话,说今晚会留在会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好。”应答着,然后等待,等待霍莲煾挂断电话。 等霍莲煾挂断电话之后康桥心里无比的沮丧,一些习惯好像已经根深蒂固了,“你不许先挂断电话,得我挂断电话你才可以挂断电话。”这是好久以前霍莲煾和她说的话,而她把这个习惯延续到现在。 抱着胳膊对那只静静躺在床上的手机念念有词着:下一次我一定要先挂断电话。 次日,礼拜六,康桥不用到基金会去,霍晟均也不用到学校去,她抱着胳膊背靠在橡树上目光往上,出神望着那个只漆了三分之一的屋顶,每次康桥说起这个时霍莲煾都说再等等。 现在,那屋顶依然保持着三分之一的墨蓝色,三分之二的花灰色。 “妈妈,你在看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晟均已经来到她身边,他学着她的样子背靠在橡树上。 低头,看着他,许久,问:晟均,你想你上海的朋友吗? 那颗小小的头颅垂了下来,声音低低的:我想,妈妈,和我上海的朋友说话不用费劲,而和这里的朋友说话比较费劲。 这天,霍莲煾很早就回来,他甚至于还兴致勃勃帮忙起了简妮弄晚餐,晚餐时话也比往常多了一些。 只是,他在回答霍晟均的一些问题有敷衍嫌疑,在霍莲煾把法拉利传奇车手麦克。舒马赫说成是科恩。舒马赫时,康桥忍不住的叫了一声:“霍莲煾。” 她的那声霍莲煾声音大得出乎意料,把她也把那对父子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都把眼睛聚焦在她脸上。 目光从霍晟均脸上转到霍莲煾脸上,她在他那张脸上看到了散布在眼睛周遭的淡淡淤青。 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睛,抗议:你们都把我当空气人。 她座位距离霍莲煾近,她可以听到霍莲煾呼出的那口气,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这天晚上,康桥半夜醒来时又找不到霍莲煾,手去触摸他的位置,凉凉的。 这次康桥没有从床上离开,闭着眼睛听着时间滴答滴答走动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响起小心翼翼的开门声,再之后是需要竖起耳朵起倾听的脚步声,脚步声来到床前,在一片窸窸窣窣声中她被拥进他怀里。 她在他的怀抱闻到淡淡的烟味和酒味。 次日,礼拜天,和上一个礼拜约好的那样霍莲煾一早就带着霍晟均去游泳。 霍莲煾在西区有房子,霍莲煾在那所房子里长大,在康桥没有来纽约之前他就一直住在那个房子里。 康桥懒一直提不起劲去那边,倒是霍晟均因为礼拜天要学习游泳的关系去了几次,根据小家伙的描述:那里可大了,有网球场篮球场有游泳池,有大游戏室有放酒放画的地下室,什么都是金灿灿的,连镶着爸爸的爸爸的画框也是金灿灿的。 霍莲煾和霍晟均去西区的房子时康桥也没有闲着,她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姓邵,他是韩棕的朋友,他们在新加坡有过一面之缘,数个月前他们在无意中遇到之后交换了彼此联系电话。 姓邵的中年男人是这家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 刚刚离开律师所事务所时康桥就接到霍莲煾的电话“霍太太,在哪呢?” “在和男人约会。”康桥笑着说。 这话的后果就是让莲煾少爷在昨晚没有吃到的那顿利用中午时间给补上了,一只手撑在浴室墙上,另外一只手压在他按在她小腹的手上,乳白色高跟鞋一只就掉落在地上,一只搁在流理台上,被挑落在流理台上的还有她的胸衣,那层薄薄的蕾丝此时此刻已经掉落在她的脚腕处,他要她要得比任何时候都深,她用尽力气的去配合着他,到最后分布在她脸上的她都分不清是从额头滴落下来的汗水,还是从眼睛里头生长出来的泪水。 -- 一觉醒来,四点多钟时间,床头柜放着霍莲煾留给她的卡片,卡片上写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我来接你。 猝不及防间,泪水在她低头看卡片时从她眼眶滴落,滴落于卡片上,瞬间把那些淡蓝色的字体醮得一塌糊涂。 不行,得打起精神来,她吃掉了半颗安眠药才换来这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把电话打到霍莲煾手机上。 霍莲煾现在正在会所。 “我五点就可以回家了。” “嗯。” “有没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嗯?” “当然。”拿着电话从床上起来,来到衣帽间。 站在那一排排衣服面前,手指一一捏过哪些衣服,最后停在一套湖水绿的小礼服上。 就是你了,这是最适合五月末的颜色,让人很容易会和河岸上的青草,安静的湖泊联想在一起。 “莲煾。”“嗯。” “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你好不好?” “这么乖。” 低低应答着。 可,莲煾,很快就不乖了,很快就会把你气得恨不得掐死我了。 吸了吸鼻子,让眼看要聚拢成为泪水的液体化开。 换好衣服,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人还可以,都是按照莲煾少爷的喜好。 水蜜桃颜色的口红,头发披在肩膀上,可惜的是,那套斯里巴加湾女中的蓝白色校服早已不知所踪。 在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前,康桥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把打电话询问机票,还有把她的护照身份证放进旅行袋里,然后再把旅行袋连同霍晟均一并送到基金会。 “妈妈,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霍晟均。 没有回答,唇触了触他额头:在这里等妈妈。 华灯初上时分,康桥来到霍莲煾的会所,这次没有被拒之门外,她被带到上次的那个房间。 从那位经理关上门的那一刻,康桥就没有停止过自己一直走动着双脚,从她内心里还是惧怕霍莲煾的,她知道霍莲煾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就拿唐雨萱来说,唐雨萱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现在被关押在美国最臭名昭著的女子监狱里,唐雨萱的父母一次次申请给自己女儿转监狱,但一次次被驳回。 康桥甚至于想象到,一旦说出那些话之后霍莲煾这次会不会真的把他从这里的窗户丢下去,这里可是处于六十一楼。 不停走动,不停的呼气,但奇怪的是从那声门声响起时康桥心里反而平静的了下来,平静的看着门口。 进来的人在冷色调琉璃光的衬托下,宛如置身与阿拉斯加的冰层上,修长身影落于凝结成冰的镜面上。 手垂在两侧,朝着那抹修长身影微笑,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足够自然,她只看到随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他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莲煾,我好看吗? 那个声音听着极为平静的样子。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从她眼睛往下,最后落在她唇上,在那片阴影朝着她罩过来时,她闭上眼睛。 她打赌,他一定把她的水蜜桃口红吃得干干净净了。 他的唇瓣从她唇瓣离开。 她瞅着他,他也在瞅着她,那一眼仿佛要天荒地老一般,那一眼又像是无数个平凡瞬间的一眼。 他叹气: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我都舍不得把你带出去了。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 跟在他后面,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漂亮后脑勺,一步、两步、三步…… “莲煾。”没有被拉住的手手指甲狠狠往着掌心戳下去。 停下脚步,回头。 “莲煾,我……我有话和你说。”结结巴巴说着。 微微敛了一下眉,抬手:“到车上说。” “不,我要在这里说。” 眉头又敛得更紧了,他看着她的表情写满了属于莲煾少爷式的情绪:到车里说。 “我要在这里说!”康桥提高声音。 想必,她的态度让他有点意外了,耸肩,眉头松了下来:“好,在这里说,在这里说。” 此时此刻,当真让康桥说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片刻,软下语气:“莲煾,我知道你晚上都躲起来喝酒抽烟了。” 霍莲煾一副“糟糕,被逮到了”的表情。 “我不喜欢你那样,也讨厌你那样。”她说着。 语气轻飘飘得就像是在应付小孩子一样:“好,你不喜欢你讨厌的话,我以后就不会那样了。” “莲煾。”康桥直直看着霍莲煾:“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你爸爸的事情我知道了。” 霍莲煾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在心里无数次想象着他栽跟头,希望他能狠狠的载个大跟头,但,真正到了他栽大跟头时,你发现其实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不仅没有在心里高兴,相反,感觉被什么困住似的,被困住的感觉让你产生不舒服感,让你烦躁。” “我没有。”他冷冷说着:“而且,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是我爸爸。” “我见过姚管家了,他说你去见你爸爸两次,我相信你也看到他的那些流浪狗了吧?对于霍正楷收养流浪狗这件事情让你很生气对吧?你心里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在你生气的同时你又觉得心里十分的难受,莲……” “shutup!” 骤然发出的那声使得康桥本能想去捂住耳朵,最终,展开的手掌形成拳头状,拳头紧紧握住。 握住,紧紧压住。 霍莲煾冷冷的看着她:“弄了我喜欢的发型,涂了我喜欢的口红,我说姐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莲煾。”往前半步:“现在你心里很难受,对不对。” “那是我的事情。” “可是,莲煾……”艰难的说着:“你心里难受,我也会跟着你心里难受。” 他的表情柔和了些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对不起,刚刚凶你,我最近脾气是有点不好。” 眼睛一眨,低下头,泪水就掉落了下来。 他柔声说着:“那些事情你不要去理会,我自己会处理。” 垂下头:“姚管家说了,谁都劝不动他,谁都没有办法,而且留给你想办法的时间也不多了,就只有一个星期时间。” 周遭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 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轻轻说着:“莲煾,如果我和你说我有把握说服你爸爸去做手术呢?” 霍莲煾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径自拉起她的手,和她说他定的餐厅位置,康桥跟在他后面,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莲煾,我猜,你爸爸不做手术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我和你不是背着他搞上了吗?而且还瞒了他那么久的时间,这无疑是直播当众打耳光,所以,他想出这样的办法反击我们是……” 在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时康桥闭上了嘴。 谁也没有回避谁的眼光,康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释放出来的是何种的讯息,但她从霍莲煾的目光中看到了痛楚,从目光乃至表情。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他淡淡说着。 这个康桥知道。 “而且,我和你也不是搞上了。” 点头,说:“莲煾,他们说我和我妈妈有点像,我想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我妈妈没有文化,即使她一直努力装成有文化的人,可她偶尔还是会一不小心就暴露出她在某些方面的低俗,我和你在她眼里就是那种暗地里搞上了的关系。” 他静静的看着她。 康桥觉得被他看得有点的无趣,然后才想起刚刚她好像跑题了,现在不是和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莲煾。”就像是无数次叫他一样的叫着他:“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有把握说服你爸爸去做手术吗?” 他还是静静看着她,不配合,也不打岔。 康桥只能延续着自己的独角戏:“你也知道,我呢,绝对不是大度的人,我甚至比普通人更加的小气,小气而且记恨,所以,我是不可能无条件去帮你的。” 他在静静的等待着,周遭死去一般的静寂。 康桥大口大口呼吸着,闭上眼睛,说:莲煾,我们分开吧,我帮你爸爸,你放了我,我会带着晟均回上海。 闭着眼睛说:“当我从这里离开之后,我的律师会打电话给你,具体的情况他会和你说清楚,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你也可以委派你的律师,莲——” 他没有让她把话全部说完,她的身体就这样被整个吊了起来,鞋子离开她的脚,脚尖擦着地板,一直拖行着。 闭着眼睛任凭着他,她知道他把她带到落地玻璃窗那块了,落在她脸上的光线有灯光也有天光。 莲煾少爷想必这个时候把她从第六十一层楼仍下去的心都有了,她知道他有多么讨厌她和他谈条件。 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最终会舍不得的。 闭着眼睛,直到那声玻璃裂开的声音响起。 睁开眼睛,在铺天盖地的光线中她看到他手掌上的红色血液,正一滴一滴掉落在乳白色的天花板上。 第一时间捞起一角裙摆,想去捂住他的手。 “别假惺惺了。”他狠狠的隔开她的手。 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知道现在他的表情一定会让她害怕,即使知道他不会把她从这里丢下去,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现在特别怕死。 看着眼泪一般的鲜红血液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 康桥艰难的说着:“我见到何小韵了,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刀刺向我妈妈的过程,就像我们所想象中的那样,莲煾,我不想再骗我自己了,莲煾看着你难受时我想帮你,可帮了你之后我会无法原谅我自己。” “莲煾我妈妈死的时候才三十九岁,而小樊……” 这个名字是康桥心头上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她总是记得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她的小樊,死的时候才九岁。 “康桥,我问你,即使你没有遇到何小韵,也不会有那场十月的婚礼,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对吗?”他问她,声音倒是很平静的模样。 康桥没有说话,也许吧。 “那么,我再问你,是不是此时此刻你已经在某份文件上签名了,甚至于你还定了回上海的机票。” 这个男人还真的了解她。 余光斜斜的往着窗外那边,在余光中康桥看到哈德逊河,透过玻璃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小小的溪流,这里可真高。 不能再去看了,不然她会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呼出一口气,说:“我已经定了礼拜二晚上回上海的班机,你也知道从纽约到上海一来一回就得一天时间,再加上班机延误机票问题等等因素加起来也得两天,外加手术也需要准备,如果你让我礼拜二坐上回上海班机的话,就意味着你爸爸将错过最佳手术时间。” “我猜,在姚管家带着你去见我爸爸回来的路上,你就在心里计划着这些事情了?” 康桥没有说话。 “那么,我很好奇,在几个小时之前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我做,而十几分钟之前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让我吻你?”他问。 这个问题可真尴尬啊,不仅尴尬也让她觉得丢脸。 好吧,抬起头来。 那一眼,真的把她的心揪得生疼生疼。 莲煾的眼睛多漂亮啊,可这一刻,属于他漂亮的眼睛却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结晶体。 那层结晶体就像是透明的水晶,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拿着细细,小小的针往着那层结晶体一戳,从结晶体里面就会流出晶莹的液体来。 他说:“我的姐姐,我很好奇。” 好奇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啊,她因为喜欢他因为爱他所以在内心里把顺从他当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他想要她她就给,他想吻她她就让他吻。 “就当是离别的礼物吧。”她木然说着。 她的话好像变成了那支戳向那层结晶体的针,就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她看着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渗透了出来。 他别开脸去,面向着窗。 “你刚刚说的话对极了,你和你妈妈一样的低俗。” 康桥垂下头。 这里的主人对她下达了逐客令: “go!” 一离开那个房门门,康桥就按照计划中的那样给自己律师打电话,很快的,她的律师就会和霍莲煾联系。 车子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开着,沿途的霓虹灯逐渐形成雾体形状。 眼睛大力一眨,霓虹灯迅速变得清明,可小会时间过去渐渐的又有雾气笼罩,这样一来使得康桥不得不放慢车速。 车子停在红绿灯口,那道强烈的视线就像箭一样,脸往左边,然后康桥看到了霍莲煾。 红蓝绿黄组成的霓虹灯形成彩虹条状横在他们中间,他看着她的眼神就仿佛千千万万在红绿灯口萍水相逢的人们。 转过头,目光往着前面。 当交通指示灯跳转时,缓缓启动车,她的车往前,他的车往左,她回基金会,他回西区的房子。 回到基金会之前康桥去了一趟唐人街,从一位苏州人开的裁缝店里康桥拿到她定做的旗袍。 旗袍是按照倪海棠死那天穿的款式定做,苏州师傅赶了差不多两天时间缝制出来的旗袍达到了康桥想要的结果,离开霍家时康桥带走了倪海棠死那天戴的那对祖母绿耳环。 也就是说现在道具都到位了,就看莲煾少爷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了。 回到基金会,康桥把那件旗袍挂了起来,霍晟均问她那是做什么用的,就像是回答那时候霍小樊的问题一样。 “去吓人的。” 霍晟均再问她,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 “这个问题得等晟均小王子再长大一点妈妈才会和你说。” 睁着眼睛,眼睛盯着天花板,耳边听着时间滴滴答答,终于,午夜来临,康桥闭上了眼睛。 --- 周一上午十点半时间,康桥接到邵律师打给她的电话,一切就像是她所计划中的那样发生着。 最后,邵律师代替霍莲煾转告了他的话:康桥,到最后你可不要后悔。 挂断电话。 不会,不会后悔!一定不会后悔!! 十一点,康桥开始化妆,化完妆戴上耳环,穿好衣服。 好奇宝宝霍晟均摸着穿在康桥身上的旗袍:妈妈,你穿成这样好奇怪啊,妈妈你现在不像妈妈了。 十二点整,康桥拉着霍晟均的手离开房间,霍晟均问她: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妈妈带你去见送你机器人礼物的那个人。” 做贼心虚的霍晟均马上闭上嘴。 十二点十分,康桥坐上停在基金会门外的黑色轿车。 两点半左右,车子停在那幢白色建筑门口。 那幢白色建筑从装修乃至风格都像极了文莱的霍家宅子,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面积就只有那幢粉白色建筑的三分之一。 下车,拉着霍晟均的手,绿树郁郁葱葱,光从回廊尽头渗透了进来,铺在材料绝好的原木地板上,距离尽头越近,光线就越为强烈,强烈到康桥本能的眯起眼睛去躲避那些光源。 一直侧着脸看她小家伙开始忍不住了:妈妈? “嘘。”她示意小家伙安静。 晟均,现在走在这回廊上的是你的外婆,晟均,现在走在这回廊上的是妈妈昔日的妈妈。 所以,晟均,请不要去惊动她。 你看,那位站在回廊入口的老人家嘴巴都张开了。 老人家:康……康桥。 朝着老人家微笑,用倪海棠式的微笑,几分虚假几分脆弱几分楚楚可怜。 终于,停在那个房间门口,低头,冲着霍晟均眨眼。 小家伙信誓旦旦:别担心妈妈,我会按照人类公主所说的那样,安静在这里待命,哪里也不去。 乖孩子!手触了触小家伙的头,脸转向了左边:姚管家。 姚管家打开房间门,她走进房间。 背后的那扇门关上,她站停在那里。 房间方位处于向阳地带,大片大片的玻璃窗隔着米黄色的遮日帘,日光由米黄色的遮日帘渗透进了整个空间里,形成了冬日里暖洋洋的那种温暖色调。 她在心里嘲笑着:霍正楷,果然是老了。 据说,一些人老去的时候最喜欢这种室内布置,温暖,带有着淡淡的怀旧感。 在铺天盖地的温暖色调中,那个人正在靠窗所在位置的贵妃椅上打瞌睡,高跟鞋鞋跟敲打在地板上,一声两声三声…… 然后,搁在毛毯上的那手手指轻轻蠕动了一下。 缓缓的,那个人睁开眼睛,忽然冒出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使得那个人一下子坐直身体,由于动作大的关系,毛毯都掉在地上去了。 那个人张开嘴,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嘴型所形成的弧度应该是这样的:海…… 微笑着,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停在他面前。 终于,那个人挤出声音,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声音里透露出巨大的恐惧:海……海棠。 心里一酸,九分酸楚一分的得意洋洋。 妈妈,你看,我把不可一世的霍正楷吓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微笑:不,霍叔叔,我是康桥。 霍正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已不是昔日黄毛丫头康桥了。 她的话让霍正楷合上了嘴巴,之后他找到眼镜。 戴上眼镜,他重新面对她,声音里头还有着昔日的霍家主人的威严:康桥,我想你来大约是想看到一个不久将离世,被病魔缠身的糟老头,对吧? 康桥给出不至于否的表情,的确,几天前她是存在这样的一种心思。 似乎想证明一些什么,霍正楷从贵妃椅站了起来。 身材挺拔,头发衣服一丝不苟的样子。 摊手:可恐怕让你和莲煾都失望了吧? “可那又怎么样?”康桥朝着霍正楷走进了一点:“你刚刚还不是把我当成是我妈妈,霍叔叔,你那个时候可慌张了,以为我妈妈的鬼魂朝你要债来了,你以前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说明什么呢?” 看着霍正楷的眼睛,康桥一字一句说着:说明霍叔叔老了,老就是老,即使你坚决不做手也不能说明什么。 “就像是莲煾说的那样,霍叔叔老得都婆婆妈妈了起来。” 霍正楷笑了起来,淡淡说着:“我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和大家逞强,我霍正楷没有老?” 没有理会霍正楷的嘲笑:“心里构造出来的那堵城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脆弱了,虽然没有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可也已经不再是密不透风了,而且,那堵城墙还在日渐衰败,你看着它们,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你却无能为力,霍叔叔,这就是变老的征兆。” “更加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以前你那些认为不需要去理会的东西忽然间变得强大了起来,因为你破产跳楼的同行们、和你竞争荣誉锒铛入狱的竞争者们、那些因为你的吞并计划的失业者们、那给你生下孩子的美丽女人、那等同于你的门面工程最后死在湖底的孩子、连同你为了保住自己生命充当了你的盾牌的女人、一样样一个个组成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轻而易举的越过那堵墙,无时无刻的在骚扰着你,夜夜入你的梦,让你无法安生,然后,你开始觉得其实不做手术对于你来说是比较好的解脱。” 这还是康桥第一次接收到那个叫做霍正楷的男人的正眼:“康桥,长大了。” 手压在康桥肩膀上,他说着:“看来来之前是做了功课,可是,康桥,不要去相信那些心里书籍上写的东西。” “不然你应付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坏人们是不会因为一丁点的愧疚就变成好人,不然也就不会有监狱和执法者等等等这些东西了,而且,据说坏人一般比好人活得久。” 说完之后,霍正楷看了一下表:“晚上留下来陪霍叔叔用晚餐吧。” 缓缓的,康桥隔开霍正楷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叫了一声霍叔叔。 他侧过脸来:“康桥,你可不能拒绝这样不久将不于人世的老人。” 他把老人两个字咬得尤为的重。 康桥直勾勾的看着霍正楷的那张脸,一字一句: “霍正楷,你这个白痴!” 他微微皱起眉头。 是的,霍正楷是一个白痴。 直勾勾看着他,接下来她要把这个男人的表情牢牢烙印在心里,为昔日的妈妈:“如果,你稍微肯去了解倪海棠这个女人的话,你也就不用再背负一笔良心债了。” “我的妈妈即贪钱又爱慕虚荣,但这些都建筑在她活着的这个条件下,也就是说,排在倪海棠心中的第一的是,贪生怕死,一般怕死的人都能比谁更快嗅到危险的气息,一旦危险来临时这一类人总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可是……” “可是,霍叔叔,我妈妈没有跑啊,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那个人面容死白,蠕动的嘴唇说出:康……康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瞬间爆发出来的声音都快要把她的耳膜震得四分五裂:我的妈妈,没有跑啊,你还不懂吗?还不懂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那是你排在她第一怕的前面,即使…… 泣不成声着:“即使你当时没有拉她,她也会为你挡住那一刀,而你的行为对于她来说比那一刀还来得残酷。” 三流交际花倪海棠,自私自利,贪生怕死。 “嘭”的一声,那面容死白的男人跌坐在地板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随着那个动作掉落在他额头上。 在那个瞬间,她从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一弹指的光阴。 一个眨眼间,那个男人老了十岁。 居高临下看着他。 “霍正楷,你不仅有眼无珠,你还违背诺言,你想一下你对小樊做的事情,现在,我以我妈妈的名义和你说,你不能现在就死,你得去做手术。” “你得好好活着,活在罪恶之中,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那个男人久久没有回应,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具死气沉沉的雕像。 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叫了一声霍晟均。 门声应声而响。 穿着海军服,粉妆玉琢的孩子从敞开的房间门出现,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美好得就像是刚刚下了云端的小小天使,此时此刻兜里还藏着那对白色的翅膀。 小天使走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妈妈。 “霍叔叔,他很可爱对吧?” 他抬起头,细细瞅着,许久,许久,苍老的声音说出:是,是……可爱。 “晟均,叫爷爷。” 霍晟均的那声“爷爷”可真好听,好听到什么程度呢?好听到就像是那被含在嘴里的糖果,一嚼开都是甜腻滋味。 晟均小王子也是心底善良的孩子,也许他觉得那个跌坐在地上的老人看起来很可怜,于是伸出手把他垂落在额头上的头发一一梳理好。 拉着霍晟均的手,没有去看霍正楷。 温柔瞅着霍晟均,说:“霍叔叔,活着总比死去的好,起码,活着能看到希望。” 拉着霍晟均的手离开房间,日影比来时淡了些许,她就这样拉着她的孩子,悠闲走在午后的回廊上。 下了那台阶就是大门口了。 刚刚下完台阶康桥就听到来自于背后气喘吁吁的声音,扬起嘴角,她大约猜到接下来将会听到什么了。 果然。 “康……康桥,霍先生打电话让医生给他安排手术了。” 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妈妈,你也不想让他死吧?死太便宜了他,不是吗?应该让他经历牙齿脱落头发掉光,动不动就摔倒,到最后需要依靠拐杖走路的每个阶段。 -- 康桥知道无须自己打电话给霍莲煾,霍莲煾就会知道,然后履行合约上的那些条件,满足她的要求。 邵律师的电话比康桥意料中的来得晚一些,她是在晚间差不多七点左右接到的电话。 在电话中邵律师告诉康桥霍莲煾在文件中签字了,他保留了文件副本,正本在霍莲煾那里。 霍莲煾再一次让他传话:要文件的话,自己来拿。 让康桥比较头疼的是,现在霍莲煾在迈阿密。 莲煾少爷真会闹,她现在已经很累了,她现在很想好好睡一觉,可莲煾少爷说了,直升飞机就在他会所楼顶等她。 好吧。 按照霍莲煾所要求的那样,康桥坐上直升飞机,直升机飞过纽约上空前往迈阿密。 一上飞机康桥就开始打盹,她希望这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迈阿密,然后直升飞机的落脚点最好是距离霍莲煾住的地方近一点,她走小段路程就到了霍莲煾住的地方。 然后,她拿到她所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回纽约了。 一切都按照康桥所希望的那样,直升飞机停在草坪上,飞行员指着不远处那幢白色房子告诉康桥霍莲煾就在里面。 下了飞机,还没有等康桥站稳飞机就飞走了,这让康桥有些的傻眼,这里她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她要怎么回去。 不过这个问题她只能暂时搁在一边了,站在那里观察着那个白色房子,典型的迈阿密富人度假屋,紧紧挨着海。 整个房子黑漆漆的,唯一亮着光亮的房间应该很容易找到。 也只不过五、六分钟左右时间,康桥就处身于那座住宅里,并且很容易找到那个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间。 典型的莲煾少爷风格,门不需要锁,因为没有他的允许那些人不敢打开他房间。 康桥打开房间门,第一眼就在那张大床上找到她所想要的文件,把文件紧紧抱在怀里,环顾了四周。 周遭静悄悄的。 想了想,康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这里的房间主人打一下招呼。 “莲煾?”康桥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第二声莲煾之后从阳台那边传来了霍莲煾的声音:你已经拿到你的东西,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倒是让康桥没有想到,莲煾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朝着阳台那边看了一眼,那时康桥有种想要朝着那边吐口气的冲动,这个人大费周章的让她到这里来又是想做什么? 霍莲煾想做什么康桥这个时候也懒得去管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拿到她所想要的东西。 怀里抱着文件,康桥离开房间,一边走着一边神游着,渐渐的,脚步发僵了起来,一发僵脚步就变得慢。 停下了脚步,属于她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的所有布置让她的腿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就知道,莲煾少爷没有那么好说话。 转身: 不会,不会的……嘴里喃喃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脚步疯一般往回跑,推开那个房间门。 房间门口男式球鞋和女式球鞋紧紧挨在一起,白色的地毯上放着鲜花和酒杯,地毯对面是嵌在墙上的电视,电视画面定额在一组色彩鲜艳的图像上,在瓢泼大雨中有两位孩子在亲吻着各自的嘴唇,他们手里共同握着一个魔方。 房间窗户紧闭,唯一的通风口来自于连接房间和阳台的那扇门,遮挡住阳台上的门帘是浅蓝色的,夜风从门帘的裂口渗透了进来。 颤抖着手挑起门帘的一角。 透过那一角是墨蓝色的夜空和海洋,依稀间可以透过夜空看到星光,星光落入到了海面上,魅惑迷幻。 他靠在乳白色围栏上,紧闭双眼,在那一帘夜幕的衬托下宛如从海底里爬到人类阳台的深海精灵,深海精灵的表情专注,似乎在做着倾听,那海底里的美人鱼啊什么时候也爬到的阳台上来。 他的脸色比起乳白色阳台还要苍白上几分,怀里抱着的文件掉落了下来,缓缓在他身边蹲下。 轻轻,小心翼翼的唤:莲煾。 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抖动着,在她以为自己的心要等老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眼眸就这样瞅着她。 她心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 手指小心翼翼去触他的脸:莲煾,你生病了吗?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你猜。”他声音极低。 摇头,嘴里说着:不,不不,我不猜,我猜不出来。 要知道,莲煾,我现在脑子里糊糊涂涂的,宛如……宛如回到那年的巴厘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房间和巴厘岛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手缓缓沿着她的眉形:木头,这次我可没有跑。 竖着耳朵去倾听着来自于他的声音: “虽然,晚了八年,可我还是来了,木头,这一次,我不会再跑。” 日月星辰,所有所有都幻化成为了他,他一张脸白得就像要化开的石灰,就这样在她近在眼前的所在。 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不,不要这样,莲煾,我求你不要这样。 那些“呜呜”“呜呜”的连串组合成为一组动人的旋律,在支持着他即将焕散的思绪,集中精神去倾听着。 呜呜,呜呜的真动听。 他说过的,他一定也要让她为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嗯,他做到了,只不过,他不确定她现在为他流的眼泪量足够不足够,一定要多傻大个十倍才行。 为了确认这个,他用了很多力气睁开眼睛。 第一时间,他看到她那对死鱼眼。 她的眼睛可真大,也许是眼睛大的关系从她眼眶里掉落的泪珠也大,那么多那么大颗的泪珠,他想超过傻大个没问题。 他的木头,为他哭得就像是一个泪包,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能放过逗她的机会。 “害怕了吗?嗯?” 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着一边说着:“怕,怕,莲煾,我怕极了,莲煾,我告诉你,其实我每次都让你抓到把柄,每次都被你拿着那些把柄耍得团团转,这让我特别生气,气得牙痒痒的,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这么一个机会,我就想,就想让我也能抓到你的把柄赢你一次。” 怎么办,木头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觉得她更加可爱了,可爱得让他的骨头都酥了,可爱得让他又想吻她想摸她。 “后悔不?” “后悔?”她又开始说起傻乎乎的话:“后悔死了,我都后悔得想把自己剃成一个光头,后悔得要恨不得把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后悔得恨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吐口水。” 哪有这种后悔法? “那么,现在,还想回上海吗?” 她摇头,她在他面前拼命的摇着头。 “不,不,从此以后木头哪里也不去,从此以后,木头会好好的呆在霍莲煾身边,莲煾,这次我发誓,我真的会变得很乖很乖。” 再好不过了。 也,足够了。 他的木头还是最初的那个样子:傻谁都没有她傻,狡猾谁都没有她狡猾,热情谁都没有她热情,冷酷谁也没有她冷酷,可爱…… 可爱,谁也没有她可爱。 霍莲煾想,说不定这次他就死成了,为了表达诚意他可是很认真在做这件事情,在他死之前他得告诉她一句话。 木头,后来,我懂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在她面前缓缓闭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递出了阴影,那个阴影宛如被定额在白色大理石雕像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为永恒。 下意识手去触了触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得就像是寒冬夜里的风,一不小心随时随地都会从细细的窗户缝隙离开。 不,不,不能这样,她已经烦透参加了那些葬礼了。 不不,莲煾,你肯定舍不得我再去参加第五次葬礼的,就像是你说了好多次要把我从窗户扔出去都没有扔出去一样。 那阵夜风吹过来,康桥想起她在房间看到的那个电话,嘴里说着“莲煾,我马上去打电话,莲煾,你在这里等我,莲煾……” 手被紧紧拽住。 侧过脸。 他在说着话。 可怎么办,她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太小了。 挣扎着,可手被他死死握住。 眼泪和着汗水一滴一滴,一张布满泪水混合着汗水脸朝着那颗头颅靠近,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唇角上。 用尽全力,倾听。 “木头。”“嗯。” 倾听着: “木头,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说我也敢去做,比如给韩棕安排了情人破坏你的婚姻,比如天天诅咒韩棕死于非命,比如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你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比如,像疯子一样的去爱你。” -----------------------(1998-2015.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属于我们外婆那个年代的老掉牙情歌唱完了,谢谢你们,峦蝈文风慢,较真,所以每位陪着我走到最后的都是可爱的战士,祝幸福。 PS:咳咳,表担心,峦蝈是死都要HE的大俗人~~接下来会有莲剩下来的逼格满满的五个瞬间番外,在那个番外里我们可以看到一千只山羊,一马车金币,还有一百个花童。 不过这一章把我的精力都榨干了,得休息几天再写,礼拜天晚上贴出莲逼格满满的五大瞬间。 最后,谢谢那些信任我的人,我想用我态度和努力就是对你们最好的回报。 书香门第【莲动下渔舟】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