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守财奴的种田生活 作者:梅无阙 文案:   作为一个孤儿,文清华是守财奴,吃泡面舍不得加一根香肠,喝酸奶必舔酸奶盖儿。   然后她死了,穿越在了穷苦山沟沟,衣堪蔽体,温饱线上挣扎……   幸而大哥爱护,弟妹恭顺,还有那个冷脸的汉子。   当守财奴不守财,穷苦平淡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辛苦了……   前期种田,后期一边种田一边甜宠。1V1,HE,双C   本文架空,请考据手下留情×3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布衣生活 主角:小桃红,柳二郎 ┃ 配角:虎子,小花儿,三郎,莫楠竹 ┃ 其它:温馨平淡,家长里短 ==================   ☆、第1章   小河沟处于轩国南部连绵不断的深山沟里,这里山势陡峭,怪石嶙峋,树木丛生。   因着小河沟穷山恶水,没有肥沃的土地,能成活的都是一些可以贱种的作物。玉米,麦子,土豆等便成了小河沟居民的主要食物。只有河沟边上那里有一些地势平坦,肥沃的土地,能种出稻米,但是那些土地都在地主手里。   小河沟二三十户人家,半数以上都是佃农,日子过得凄苦。少数几户几个月沾不上一些荤腥,过年时能吃上一点肉一顿米饭,那便是天大的幸福。   “大姐!回家吃饭了。”   崎岖的山路那头,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子,正气喘着朝石板上的小女孩叫唤。男娃生得虎头虎脑,眼睛骨碌转着,一副小滑头模样。奈何面黄肌瘦,皮肤被晒得黝黑,眼珠子转动才能看到一些眼白。   “来了。”   小女孩应着,顺着石板滑了下去,朝男娃子走去。小河沟的人们唤这个女孩儿作小桃红,都知道小桃红是个可怜人儿,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有一个哥哥却也是靠不住的,脑子有问题。   小桃红姓张,生于六月桃红的季节,目不识丁的张父便随意的给小桃红取了名字。村里所有人都唤她小桃红,时间久了,都有人忘记小桃红本来姓什么。   小桃红今年已经快十四岁,个头却长得磨磨蹭蹭,地主家的小女儿跟她一般年岁,却比她高了近一个头。因着常年吃不饱饭不沾荤腥,小桃红面色蜡黄,瘦骨嶙峋,一双大眼因为瘦弱而有些大的吓人。   平日里小桃红畏畏缩缩,一双眼睛虽大却空洞,显得呆滞毫无神采。自从今日中午,小桃红因为去担水摔了一跤,醒过来之后便多了几分生气,整个人看着都灵动了起来。   小桃红家人也没有在意,当时村里的草药大夫说小桃红已经不行了,小桃红的弟弟妹妹没想到哭着哭着小桃红就醒了过来。   只要人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却不知道,此小桃红已经非彼小桃红,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女青年,与被穷苦折磨得麻木不仁的小女孩相比,自然是前者要灵动些的。   文清华没想到自己也会赶上穿越大军,还带着原主少得可怜的记忆。原主只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记得家里有些什么人,这些年的记忆浑浑噩噩,不知道原主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或者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身体?所以导致记忆散乱?   穿越小说文清华不是没有看过,却只是当一个笑话在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呢?人死了就是死了,从此灰飞烟灭,从来不会留下什么魂魄。   如今这般情景,大约是太抠遭了报应。小说里那些穿越者,无论怎么穿,总是有身份,有金钱,有美男,王侯将相常伴身侧。而她,在这个自己一无所知的时空,只有一件快要衣不蔽体的粗布麻衣,瘦的风都快能吹倒的瘦弱身躯。   回顾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所有的感情与执念,全都倾注在了金钱上面。   文清华是一个孤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人世,或者身在何方。文清华从小只知道,大家都喜欢有钱人,没有钱就是万万不能。等到自己很有钱,也许她的父母会看在钱的面子上,回来找她也说不一定。   于是从很小的时候文清华就开始囤钱,一分一毛都没有放过,只是身在在孤儿院,能吃饱,能上学就已经很好了,哪有很多钱等着你去存。   认清现实的文清华开始奋发图强,打算凭着自己一双手创造财富。很小就四处打零工,拿到那一点点微薄的薪水,文清华总是很高兴,然后放在自己生锈的铁罐里。   因为各种原因,文清华养成了嗜钱如命的习惯。渐渐的长大了,思想也变得成熟,却未能改变嗜钱如命的习惯。   随着时间推移,文清华赚的钱比以前多了起来,只是文清华从来不曾奢侈,能省则省。衣服除非烂的不能穿,否则从来不丢,能吃泡面绝对不添一根香肠。   瘦瘦小小的身形,万年不变的格子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发黄到洗不干净的帆布鞋,厚重的眼镜,都是文清华的标志。认识文清华的人都知道她抠门的要命,赚起钱来就化身拼命三娘,而文清华也不负众望,大学都没毕业,就凭自己存起了六位数的存款。   至死,都是因为要省那一点点钱,为了一份免费的饺子。人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约免费的晚餐也是没有的。   她就是为了一顿免费是晚餐,从而挂得不明不白。文清华闭上眼睛那一刻,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要这么烟消云散。   死了并不可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文清华从来想得很开。只是可惜自己银|行|卡里那些存款,自己还未尝到半点甜头呢。希望有人能看在钱的份上,把自己的的尸首收敛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睛,睁开眼看到歪歪斜斜的茅草屋,风一吹泥土掉得稀里哗啦的土坯墙,看到除了自己躺着那张木板床,就只有一个柜子家徒四壁的景象。   还看到......一屋子围着自己,如同非洲难民的小萝卜头,一脸担忧,眼睛哭得红肿。那是小桃红的弟弟妹妹。   想着这些事情,走在山路上的小桃红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夕阳给小桃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整个人儿都显得明媚了许多。   有什么关系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的钱确实没了,但是还可以再赚回来。而且世间有人牵挂自己,有人担心自己,那种感觉暖洋洋的,好像比怀揣那些冷冰冰的钱要好上许多呢。也许,上苍感受到了她内心真正的渴望,便遂了她的愿。   从今往后,自己就是小桃红,一个有亲人,有人疼,有血有肉......穷得揭不开锅的佃户女。   “虎子,走吧。”   小桃红走到男娃身侧,招呼男娃一道走。小桃红刚刚理清楚原主的记忆,知道眼前的男娃是家中二郎,唤作虎子。   在原主记忆中,她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大哥,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三个弟弟妹妹小桃红倒是已经见过,全都瘦得皮包骨头。妹妹今年只有十二岁,唤作张巧花;其中一个弟弟就是眼前的虎子,今年十一岁;还有一个小弟,唤作张才龙,一般直接叫三郎,今年只有七岁。   小桃红父母都是过世的,前年从镇里回来的路上,雨水太大,山上的石头泥巴不稳,塌下来直接埋了。当时一道走的还有小桃红的大伯父大伯母,大伯母也没能逃过那一劫,只有大伯父活了下来。   大伯父张大牛家有两个儿子,都比小桃红年长,就是两个堂哥。   自从小桃红父母去世,小桃红等兄弟姐妹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当时家里只有十三岁的大郎算得上劳动力,却是脑子不大好使。小桃红当时十一岁,沉闷异常,弟弟妹妹都还年幼,家里没个主事儿的,也就吃了上顿没下顿。   小桃红爷爷看不过去,想来想去就把小桃红等人叫去了张大牛家,大伙儿一同干活,一同吃饭。虽说小桃红姐弟年纪小,干不了什么活儿,但是相互扶持好歹也过了两三年。   只是家里实在太穷就是了,他们家就是小河沟几个月沾不上荤腥的其中一户。   有了原主记忆帮衬,虽然散乱但总比没有来得好,小桃红装作很熟稔的叫虎子。总不能暴露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以古代封建迷信的思想,指不定会把自己怎么着,大概会放把火烧了自己。   虎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跟在小桃红身后走着,“大姐,你的头还疼吗?头都摔破了就别乱跑了啊,不好好歇着还跑这么远。”   “没事儿,不疼了,过几天就会好了呢。”   被虎子一说,小桃红才觉得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她选择宽虎子的心,不想让这些小萝卜头担心。   虎子垫脚看了看小桃红的后脑勺,发现只是有些被血糊住的头发,并没有看到伤口。想着可能真的不疼了,于是虎子松了口气道:“这就好,对了大姐,我白日抓到两只雀儿呢,我已经让二姐煮着了,给大姐补补身子,我是不是运气很好?”   小桃红笑了笑道:“是啊,虎子运气真好,让小花儿炖做汤,大伙儿都尝尝。”   看着小桃红的笑脸,虎子也笑了起来,“嗯,我们快些回去吧。”   中午草药大夫说小桃红不行了的时候,虎子是真的吓着了,他只记得草药大夫这样说过狗蛋的阿嬷。从那以后阿嬷再也没有睁开眼睛,最后被埋进山那边。   在他刚记事的时候,阿爹阿娘就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相依为命。虽然大姐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理人,但是虎子不想看到大姐也被埋进土里。   小桃红与虎子迎着夕阳往回走,在路上遇到好些熟人。应该说不能不熟,小河沟就这么几十户人家,乡里乡亲大部分都认识。   这些人都是下地干活,到了晚上放工回家吃饭的,算起来都是他俩的长辈。看到长辈自然得打招呼,只是小桃红不清楚这些面皮黝黑的村民谁是谁,于是不动声色把虎子让到了前面。   虎子是个活泼的,说话也讨喜,村里大伙儿都认识他,遇到的人还会主动跟虎子打招呼,虎子也笑眯眯的叫人。   小桃红就跟在后面,看着虎子怎么叫,自己也跟着叫一下。顺便记住这人的长相与称呼,以便日后遇到能打声招呼。   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想来原主此前是个很闷很害羞的人。   从一旁岔出的小道儿上走来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看到小桃红姐弟俩便道:“虎子啊,你们也刚回家呢?我记得你们今儿是去收兔儿坡的玉米,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王叔好,我们今天是去收的兔儿坡呢,我这是去叫大姐吃饭的。”   小桃红也从后面伸出头:“王叔好。”   “小桃红你的伤好些了吗?可不能乱跑了,得好好看着脚下。”   “嗯,好多了,谢谢王叔关心。”   王叔咧嘴笑着道:“好了就好,我们一道走吧。”   小桃红两姐弟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三人一同顺着羊肠小路朝家里走。   ☆、第2章   回到土坯房前小桃红才发现,刚刚一道走的王叔,居然就住在她家隔壁不远处。小桃红脑子里自然浮现出“隔壁老王”这样的字眼,......小桃红被自己囧了一下。现代网络果然不是好东西,幸好她也没上过几次网,尽忙着挣钱去了,隔壁老王这词儿还是室友给她解释的。   “阿红,给我们打点水洗手。”   小桃红刚跨进自家的土院墙,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小桃红应了一声,拿起墙边的木盆去打水。   小桃红一行打水,一行循声望去,那里站了五个男子。刚刚叫自己打水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生得虎背熊腰,五官敦厚;这就是小桃红的大伯父张大牛。   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五官跟张大牛有些相像,看着就觉得相当严厉,这是小桃红的爷爷张老军。   还有三个没见过的少年,托原主记忆还残留一些的福,小桃红知道一脸木讷的那个少年是自己的亲大哥张才俊,另外两个是自己的大堂哥张才顺与二堂哥张才利。   家里几个男丁的名字都是小桃红爷爷张老军取的,听上去虽然俗气了一些,好歹也是一些好的寓意。小河沟儿的名字没有一个有他们家好听,全是狗蛋栓柱之类的,大伙儿都觉得名字取得贱好养活。   从这里可以看出,自家这个爷爷是思想相对开明之人。也可以看出,这个时空的古代与中国古代大致相同,女子的社会地位实在低下,连名字都只取男丁的,女子就是随意的取个代号。   把水打好,端着木盆走过去,小桃红不好说太多话,毕竟原主太过沉闷,以免被他人看出端倪。于是小桃红把水放下便去到了灶屋,小桃红这般作为众人也不在意,他们都习惯了小桃红的沉默寡言。   灶屋里小桃红的妹妹小花儿在往碗里盛饭,旁边还放着一大摞褐色的土大碗,大约十来个的样子。   今日因着小桃红摔了头,手里的活儿都被小花儿替了。小桃红也就趁此机会出去走走,顺便理清楚一些东西,收拾自己过于震惊的心情。   看着小花儿瘦瘦细细的胳膊,费劲儿的端着那个土大碗,小桃红凑上前想帮忙搭把手,却传来小花儿绵绵软软的声音:“大姐你刚摔了头,这事儿花儿会做,用不上你,快去边儿歇一会儿。”   “小花儿,我没事了,只是端个菜而已,我端得起的。”   小桃红不顾小花儿反对,上前把菜碗捧在手里。低头望去,才发现碗里装的压根不是菜,而是一浅碗玉米糊。玉米糊里面混着一些绿色的叶子,好像是野菜,里面没有油,就是用清水煮熟而已。   小桃红一阵心酸,原来她们吃饭都不吃菜的,菜就是几片野菜叶子,混在不成样的饭里。怪不得原主记忆里没这些事儿,想吃饱的欲念却相当旺盛。   小花儿却没有注意小桃红的异常,而是开心道:“大姐你看,虎子抓的小雀儿,一会儿你把它吃了,伤口好得快些。”   看着小花儿透着兴奋的瘦弱面孔,小桃红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酸酸的,热热的。   “怎么了大姐?是不是脑壳还疼?哎呀,花儿就说不要你端,快放下。”小花儿说着就去接小桃红手里的土碗。   小桃红笑了笑道:“我没事儿的,咱快把饭端出去吧,爷爷他们大约饿得慌呢。”   “嗯,是得赶紧一些,不然爷爷又要不高兴了。”说着手脚麻利的把一旁的碗都盛上饭。小桃红则把饭碗端出去,放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他们家连张桌子都没有。   大伙儿也轻车熟路,每人端着一碗便开始吃饭。小桃红也端起一碗,蹲在台阶上,不同的是,她前面还放着那碗雀儿肉。小桃红尝了一口玉米糊,除了有一点玉米的清香,没有其他的任何味道。也是,古代盐也是奢侈品呢,并不像现代一样的白菜价,可以随便挥霍。大约她们家里只是有一些粗盐,不做肉菜一般不会放盐。   她又夹了一点面前的雀儿肉,不出所料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咸味,还带着一股子腥味儿。抬头看了看其他人,人人都吃得很香。对于小河沟的佃农来说,现在农忙之时,又是秋收季节,能一日两顿吃个饱已经很不错了。赶着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一天只吃一顿饭的,还不能管饱。   “阿红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摔到头没胃口?”   是大郎,是小桃红记忆里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大哥。大郎五官深邃,皮肤黝黑,十六岁的少年却显得壮实,大约是体力活做得多了。除了看着有些木讷之外,看言行好像并不是傻子。   想着小桃红道:“不是,刚刚在想事情,不过我的饭有些多了,我吃不下,分给大哥一些吧。”   说完小桃红把碗里的玉米糊扒拉了一半在大郎碗里,自己确实吃不下这么多,想来大郎做了一天农活,应该多吃一些的。大郎也不说什么,只是嘿嘿笑了笑,便坐到一旁继续吃。   小桃红刚想把碗里的玉米糊消灭,她的妹妹小花儿凑了过来,看着小桃红前面的雀儿肉,脸色微红道:“大姐,这雀儿肉好吃吗?”小姑娘盯着那碗里的肉,咽了咽口水。   小桃红用筷子把肉撕成几块,夹了一块放在小花碗里道:“好不好吃大姐也说不上来,小花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随后小桃红又把肉分给几个孩子,小桃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人一点也就分光了,碗里只剩下一碗汤。   张老军呵斥道:“放回去!”   小花毕竟只有十二岁,还是孩子心性,瘪了瘪嘴道:“可是......可是这是大姐给我们的,那花儿只吃一点行吗?”   “你大姐现在伤了脑袋,要吃肉补回来,改日让虎子再去抓就好了。”   小桃红叹了口气道:“爷爷,就让弟弟妹妹吃吧,我这不是还有汤吗,我吃不下肉,喝汤最好了,营养全在汤里呢。”   张老军也没有坚持,低下头去吃饭。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大伙儿分着吃,人人都有份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如今小桃红伤着,才稍微偏心一点。   几个弟弟妹妹倒是没有全都吃了,而是又把那瘦小的一点点肉,又分作两份,自己吃一份,一份放回了小桃红的碗里。   小桃红看着几个弟弟妹妹笑了笑,大伙儿分着把那一点点味道不是很好的雀肉全都吃进肚里,汤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小花儿刷碗,小桃红也跟着去。这里没有洗洁精,好在这里油也是稀缺物,碗倒是不难刷,用冷水就能洗净。   刷碗过后,小花儿垫脚把碗塞进壁橱里,转身温言道:“大姐,你要是头疼,就先去睡吧。”   “那你们还要干什么?我头不是很疼,可以跟你们一起做事情的。”小桃红自然不会先去睡的,且不说她还不困,她得快些适应这里的生活。记忆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残缺记忆,她可是对古代农活一窍不通。适者生存,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适应。   “今儿收回好几筐玉米呢,我们得把今儿个收回来的玉米挂起来,不然放在地上被耗儿偷吃了。”小花儿说着,把一切东西收拾好,把手擦干就往外走。小桃红看着软软糯糯的小花儿,不得不在心里钦佩一番,顿了顿小桃红便跟在小花儿身后一道出去。   所谓把玉米挂起来,就是把玉米壳儿撕开扎成一串一串的,挂在屋里的杆子上。因为放在地上会潮,玉米就会长霉坏了不能吃,而且还会有老鼠来偷吃。这可是明年一年到头的口粮,自然得好好保存。本来收成就这么点,还得给地主交租子,若是再坏了些,那明年就等着饿肚子吧。   家里的人儿都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能扎一串。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小桃红却还是比他们慢上一些,毕竟手生。慢慢的,小桃红的手速已经跟得上大伙儿。   小桃红一边扎玉米,一边跟众人唠嗑儿,旁敲侧击自己记忆里没有的事情。倒没人觉得奇怪,还真让小桃红又得到一些记忆里没有的东西。   原来小桃红一家不是小河沟土生土长的村民,而是二十年前逃荒而来的。当年她爷爷张老军带着自家媳妇儿和两个儿子,一路乞讨至此。到小河沟小桃红奶奶齐氏重病身亡,张老军便把齐氏葬在这里,带着两个儿子在这里安家落户。   张老军跟地主租地种,抚养两个儿子,独自盖起了她们现在住着的这座土坯房。张老军张罗两个儿子娶亲,大儿媳妇是用三石玉米粒做聘礼娶来的,也就是小桃红的大伯母。   而小桃红的娘据说是两只母鸡换来的,她家独独就那么两只生蛋鸡,自那个时候拿去换了,这么多年没能买一只回来。   因为当时太穷,张老军又没有女儿,也不能与别人家换亲。张二牛快二十一了,还没人愿意嫁给他,张老军便忍痛把蛋鸡拿去换了李家闺女。   只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玉米蛋鸡换来的儿媳妇儿,在同一天双双离世,一同离开的还有小桃红的父亲张二牛。小桃红是很敬佩她这个爷爷的,虽然沉默寡言,却相当坚强,有担当,十足的好汉。   小河沟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屋子零零星星的错落在这大山沟,大部分人家也只是能保证温饱,半数人家跟她家差不多,没钱买地,靠租地主的地来种。而地主的地可不是那么好种的,无论你在地里种什么,每年的收成都得交给地主七成。每年辛辛苦苦耕耘,到佃农手里也就只有那么点。   于是小河沟的佃农们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家里大都已经没有粮食。穷得揭不开锅,只有用仅存的一些钱去跟地主换粮食来吃,如果家里没有余钱的,只能靠山上挖来的野菜充饥,撑到八|九月粮食收获的季节。   还有另一个群体又稍微比佃农活得好一些,那就是自耕户。自耕户的土地不多,只够自己一家人维持生计,没有多余的租给其他人,便不称地主。   整个小河沟只有十来户自耕户,自耕户的土地要么是自己买的,要么祖上传下来的。虽然也没有富裕在哪里去,但好歹是土地的主人,自己幸苦多少,多少都是自己的,偶尔过年还能杀上一头皮带猪。   说着说着一众人悲从中来,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家何时才能买上地,何时才能衣食无忧。小桃红心中不是滋味儿,人穷起来,连命都不值钱了,两只母鸡就可以换个媳妇儿。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是对的,唠嗑众人的手却没有闲下来,好几筐玉米,唠着嗑不知不觉便扎完了。大伙儿又把玉米递给张大牛,挂在了杆子上。   把今日收回来的玉米都挂好,天已经黑透了,古时没有电,而且油灯对于小河沟村民来说也是奢侈品,一年点不了几次。没有娱乐项目,于是大伙儿天黑干不了活就去睡觉。   小桃红摸黑洗漱,说洗漱也只是从水缸里打点水,洗脸洗脚,小桃红顺便还用清水漱了漱口。洗完来到卧房,原来她们几姊妹全睡在一个屋里。   她跟妹妹张巧花睡一个床,那哥三儿直接打个地铺。虽然小桃红有些不习惯,但是大约真的累了,小桃红没多久便沉入梦乡,睡眠出奇的好。   ☆、第3章   “大哥,爷爷,饭已经好了,回家吃饭。”   小桃红站在地梗上,扯着嗓子喊地里的几个男丁回家吃饭。   这几天她的伤口已经结痂,头也不疼了,便又接起了之前小桃红做的事情。跟妹妹小花儿在家里做饭,把之前没有女人打理的衣裳被褥洗干净,领着虎子跟三郎去捡柴担水。   “就来,只剩这么一点了,我们刨完再回去。”   大伯也扯着嗓子回话,他们家的玉米跟土豆也已经收个差不多,今天这块地就是最后一点。   小桃红看着一下两下还弄不好,便也就去地里跟着爷爷一道撒麦子。   现在把土豆刨出来,在翻过的地里撒上麦子,来年春天就可以有收成了。   “阿红,今晚你烙几个你上次烙那个玉米饼子,明天我们带在路上吃。”   “爷爷你们要去哪里吗?”   张老军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叹息道:“这不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吗,我们明天得去镇上看看,有没有能接的活计,拿些工钱也好过年。粮食不能卖,给杨家交了租子就没剩下多少了。家里没有余钱,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却连过冬都衣裳都没有。”   小桃红沉默了下来,这几天她也寻思过,照这样过下去是不行的,得想办法挣钱。她做了这么些年守财奴,现在身无分文的感觉实在是说不上好,老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可是想来想去小桃红不免有些沮丧,环境限制太大了。女子社会地位底下,手工,商业,农业都不发达,男子还可以卖力气,而她却不能如同在现代一般,打工,兼职,养活自己还可以存钱。   想着不能随心所欲的挣钱,小桃红第一次觉得烦躁,心里火烧火燎,连续失眠了几个夜晚。   “阿红啊,你在家领着弟弟妹妹,好好看着家里,等爷爷拿了工钱,给你们买布做衣裳。”   “嗯,我会的,爷爷你们就放心吧。”顿了顿小桃红又道:“对了爷爷,有没有我能接的活儿?爷爷你看看我能做什么?我也想挣钱。”   “你能做的啊?”张老军沉吟了一会儿,看样子是在寻思小桃红能做的事情。   小桃红迫不及待道:“是啊,要不明日我跟爷爷一起去镇子上吧,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有钱拿就好了。”   自从她到这里,养伤做饭做家务,去过离家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块地里。她想出去看看,了解这里的事情,也好想想怎么挣钱。   “爷爷知道镇上的衣铺子可以接活儿,好些针线活儿好的都去那里接活儿,绣花做衣裳。只是这么些年家里也没个女人,你都十四了,也不会绣花儿。”   小桃红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她至多是线缝裂了能补一下,哪能接绣活儿做衣裳。顿了顿才道:“王婶会做吧?”   “你王婶自然会做,针线活好着呢,这些年我们穿的衣裳全是请你王婶做的。阿红你不记得了?”   小桃红遮掩道:“咳......我自从摔了头,就有好些事情不大记得。不过这不重要,我回去找王婶说说,让她教我做针线活吧,明天我就去接一些活计回来,跟着王婶做。”   张老军也不在意小桃红记不得事,而是欣慰道:“阿红也长大了,摔一跤摔聪明了,知道打算。那就这样办吧,挣得一文是一文。”   “嗯,那我们快些撒完回去吧,花儿大约等急了。”   小桃红心情好上了许多,终于找到一点挣钱的法子,哪怕只是一文钱,那也是钱啊!心里高兴,手上撒麦子的动作也轻快了起来。   张大牛几人把土豆刨完,装在麻袋里,麦子也撒完了,几个男丁一人背着一袋往家里走。   老远就看到小花儿站在院子门口张望,看到他们来了,便去把水打好,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说是桌子,其实就是小桃红这几天去外面搬回来的树墩,在底下塞上石头,倒也还可以当桌子将就用着。   洗完手二堂哥走到桌边道:“让我来看看,咱阿红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旁的虎子邀功道:“二堂哥快看,这是大姐做的豆花,我还跟着磨了呢,豆浆可甜了,大姐还给你们留了一些。”   小桃红闻言只是笑了笑,家里人日日做些力气活,不弄些好一点的吃下去,身体怎么扛得住?身体是一切的根本,身体不好还怎么赚钱?所以对家里人吃的东西,小桃红从来不提倡节省,把身体养好才能赚更多的钱,生活也就能越来越好。   于是小桃红这些日子,就变着法儿的做吃的,尽量把人体不可缺的东西想办法补上。自从小桃红摔了一跤,家里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腰板也挺得比以前直了,浑身都比以前有劲儿。   今日小桃红看到屋里的大豆,便想着做成豆花来吃,大豆可是好东西,营养价值高着呢。   她家没有石磨,于是去隔壁王叔家磨的豆子,留了一碗给王叔一家三口,王婶如今可是稀罕小桃红得紧。   王叔家是小河沟几户自耕户之一,生活条件比小河沟半数人家来得好,平日里也算照顾小桃红几姐弟,每次有事找他们帮忙也从不推辞,能帮就帮。   王叔家只有两个孩子,大闺女已经十六,嫁到镇上去了,儿子倒是才跟小花儿一般大。   “快来吃饭了,今儿个还有鱼,是虎子去河里抓的。”   小花儿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土砂锅出来,一脸笑意招呼大伙儿吃饭。   “鱼?鱼不好吃吧!”   大堂哥皱起眉头,河里有鱼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很少有人抓来吃。   一来是因为河水清,鱼少也难抓,二来是因为鱼有很重的腥味,骨头也多,他们没有油盐,煮出来不仅不好吃还会被骨头卡着。其实大多是因为他们家里没有女人,什么都不懂的人做出来的食物,自然说不上好吃。   “大堂哥快来闻闻,这鱼汤可香了。”小花儿笑眯眯的看着大堂哥,软软糯糯的道。   其实不用特意去闻,就已经闻到一股清香,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是鱼汤散发出来的香味。   毕竟在他们意识里,鱼就是滑滑腻腻,一股子腥味儿。   虽然桌上只有两个菜,但是比以往顿顿玉米糊来得好吃,鱼汤也是被喝得精光。   鱼汤虽然还是只放了一点点盐,但是口齿留香,绝对不是以往他们吃过的那种味道。   “阿红,你怎么做的鱼?为什么这么好吃?”吃完饭大伯忍不住发问,他总觉得小桃红自摔了一跤,人就变伶俐了。   小桃红笑了笑道:“其实就是用了这个。”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些东西。   那是野葱与姜块,小桃红在河边发现的,小河沟好像还没有人种植姜。   不过说的也是,这里的人饭都吃不饱,怎么会舍得拿地去种调料?只要吃饱就好了,哪还想着要好吃,好吃狠了粮食就更不够吃了。   “葱和姜?”   “对啊,就是葱姜,可以提香去腥味儿。”   他们知道葱姜,只是小河沟没人栽种。小河下游的下河坪倒是有些人种植,不过也很少,毕竟虽然可以换些钱,但是吃饱才是硬道理。姜大部分卖给了镇上酒楼,他们日常也就很少用。   而且他们家仅有的两个女人都死得早,男人大多不会做饭。他们这些年吃的东西都只是用水煮熟,小桃红与小花儿自然也没有什么厨艺可言。   顿了顿张老军道:“阿红,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怎么用的?”   之前死气沉沉的小桃红,摔了一跤不止人灵动了,做饭也比以前有花样,还会做豆花,懂厨艺。   小桃红倒是忘了这茬,她想了想悄声道:“我偷偷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告诉别人,那天我摔倒,在梦里见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这些事情都是老爷爷告诉我的,还告诉了我许多其他我以前不知道的事儿呢。不过老爷爷可说了,告诉别人会遭天谴。”   一众人面色凝重,张老军道:“阿红只怕是梦到神仙了,既然老神仙不让四处说,那你们可万万不能说,听到了吗?”   看着众人一个劲儿的点头,小桃红松了口气,幸好古人都是一样的迷信,胡编一个神仙,他们也就深信不疑。   这下算得上一劳永逸,有了这个借口,她日后就算再说漏嘴些什么东西,也可以推到白胡子神仙身上。只盼没有这么个神仙,不然可真是罪过。   小桃红去烙了好些饼,装在碗里,给爷爷他们明日在路上吃。把碗筷收拾了,小桃红就去了隔壁找王婶,跟王婶讨教针线活儿。   “王婶儿,我又来打扰了。”   “小桃红啊,不打扰不打扰,你多来跟王婶说说话,王婶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婶十一个三十四五的妇人,面皮黝黑,看得出五官姣好。   “王婶,我这次来是想请你教教我怎么做衣裳,怎么绣花儿的。”小桃红也没客气,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王婶笑眯眯道:“好学是好事儿,本来早该学了,只是你娘早早的去了,你之前也闷得很,都不来跟王婶说话,不然我也可以教你的。”   小桃红有些赧然道:“之前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嘛,摔一跤我突然就开窍了,这不,开窍没多久就来寻王婶说话来了。”   王婶笑骂道:“就你嘴甜,开窍了说话都让人这么舒心。”   “对了王婶,听说镇上可以接绣活儿,我家里暂时也没钱买布料给我学习,我就想去接一些活儿回来。”   王婶儿沉吟了一会儿,“这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拿那些布料练手有些风险。如果做坏了,交货交不出来,不止得不到工钱,之前押在铺子上的钱都不会退给你的。”   等等!意思就是去接活儿还要给押金,可是她家哪儿有钱。   顿了顿小桃红对王婶道:“婶儿,你有没有破衣裳之类的?我还是暂时用那个练手吧。”   王婶也知道小桃红愁啥,便道:“有,好些破了不能穿的,今儿天也暗了,这时候使针对眼睛不好,你明日白天过来吧,我教你。”   “嗯,好,谢谢婶儿,那我先回去了,王婶你早点睡,晚安。”   小桃红说着便离开了王婶家,她得想办法先弄点钱,才能去接活儿。在这之前先把女工学好,存钱买地,她可是立志要做自耕户的人!   王婶看着小桃红瘦弱却挺直的背,喃喃道:“晚安?”   ☆、第4章   第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家里的男丁就起床了。因为从小河沟到镇上要走两个时辰,早些去就能早些找到活计,也就多拿一天的工钱。   小桃红听闻大郎起床,便也跟着起来,把昨日烙的玉米饼包上,给爷爷大伯们拿着吃。   在没有找到活计之前,就靠这些饼子填饱肚子,还得省着点。   小桃红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去镇上,跟爷爷说明了情况,爷爷也不反对。只是说等他拿来工钱,就可以让小桃红去接活儿了,再次嘱咐她好好看着家,然后领着大郎他们走了。   小桃红目送五个男丁出门,看着他们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直到几人消失在视线里,小桃红才转身回屋。   屋子里小花儿虎子跟三郎都还睡得挺香,小桃红也爬回床上。天还未亮,小桃红打算再睡一会儿,索性家里也没有别的事情,早早起来反而冷嗖嗖的。   辰时三刻,小桃红姐弟起床,把家里打扫一番。   随后小桃红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担水,捡些柴火回来。   “虎子,这山上有可以吃的动物吧?”   小桃红一边捡柴,一边打量这里的树林。大概是因为在古代,什么都挺原生态,树林非常密。山上的枯枝死树也挺多,捡柴倒不是很费劲,只要锯做小截儿扛回去就行了,想来里面山珍野味儿也是非常多的。   虎子也抬头环视一下四周道:“有是有,不过不在这座山,这座山大伙儿时常活动,动物比较少,很那抓。在那边那支山上,就有很多动物。”   小桃红顺着虎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连绵不断的山峦,树木长得相当茂盛。   “那我们改日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打到野味呢。”   那座山倒是离得不是很远,改天有空可以去看看。   没想到虎子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听说那座山里有大虫,吃过人呢,只有周猎户敢去。我们可去不得,不然被吃了可如何是好?”   “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了吗?”   小桃红也被吓了一跳,古时山里有老虎也是正常事。   一旁的三郎道:“没有,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别人又是听周猎户说的,从来没人见过大虫。”   小桃红看了一眼一直很少说话的三郎,这个弟弟给小桃红一种成熟的感觉。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七八岁的小孩子。   不一会儿他们便捡了许多柴火,一人扛着一小捆往家里走,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吃完小桃红还得去找王婶学女红呢。   小桃红去学女红,顺便把小花儿也带上。虎子就带着弟弟继续去拾柴火。到了冬天,不多存一些柴火怎么行,这些天他们已经拾起了一小堆。   王婶也果然如约找来了一些破衣裳,裁剪裁剪,便可以拿来练手。   还可以用魔芋熬浆糊,把布粘在一起,粘个几层剪做鞋子的模样。纳起鞋底,把鞋面缝在上面,就做成了一双鞋子。   小桃红与小花儿一般都是中午去跟王婶儿学女红,早晨与下午便忙家里其他事。   家里收回来一些大南瓜,无论直接煮来吃或是熬成南瓜粥,都是香甜异常。只是南瓜并不是能储存的食物,一下两下又吃不完,过不久它就要烂了。   小桃红便把南瓜削成一圈一圈的,装在簸箕里,拿到太阳底下晒干,就做成了南瓜干。这样就可以放很久,虽然味道不及新鲜的南瓜来得甜美,但是来年南瓜不成熟的季节也可以吃上南瓜。   院前有一棵柿子树,小桃红让跟猴儿似的虎子上去,要把它通通摘下来。   “大姐,这柿子还不能吃,是涩的,得到十月十一月,那时候柿子熟了水汪汪的,甜进心里。”虎子觉得奇怪,没有成熟的柿子,摘下来白白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小桃红笑了笑道:“我不是现在吃,是要把它晒干,可以放着日后吃。总之大姐有分寸,你只管摘就是了,如果喜欢吃新鲜的,就留几个在上面。”   虎子也不再质疑,哧溜哧溜几下就爬了上去,把柿子摘了下来。也如同小桃红说的一样,留了些在上面,等成熟再吃。   这些天小桃红与花儿一直跟着王婶儿学女红,小桃红衣裳鞋子都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只是绣的花儿还有些不成样子。   小花儿却不一样,简直算得上心灵手巧,绣花儿也绣得活灵活现。   小桃红将就用那些破布,给虎子跟三郎一人纳了一双鞋。   “大姐你可真好,穿着可舒服了。”   虎子喜形于色,穿着走来走去。虽然是破布做的,但是对于虎子来说好歹也是新鞋子。   三郎脸上也挂着开心的笑容,终于有点像个孩子样。却是害羞,红着脸跟小桃红道谢。   看着眼前的弟弟妹妹,小桃红不自觉挂上了一丝笑容。   日子虽然苦了一点,胜在家人齐心,总会好起来的。   吃过午饭小桃红领着虎子去了菜地里,几个月前种下去的萝卜白菜,已经长得差不多。小桃红跟虎子拔得一筐,打算拿回家做酸菜。   小桃红把家里闲置了两三年的土罐子搬了出来,洗刷干净。萝卜切丝,萝卜叶子用开水烫过,装在了罐子里。   这样过不久就可以吃酸菜了,而且搁得住,可以吃到明年二三月份。   白菜青菜则用水烫过,拿到外面晒干,做成了菜干。来年用水泡发,切小就可以煮着吃,这个放得更久,放几年都没问题。   统共晒了好些放得住的干菜,就不怕冬日没有菜吃了。   小桃红把这些菜做好,去拾柴火的花儿与虎子回来了。两人把柴火解下来,堆在院子的一角。所谓积少成多,那里已经堆起很大一堆柴,再拾些回来只怕都堆不下了。   小桃红看着院子里堆得满满的柴,思索片刻便道:“虎子,地主家收柴火么?”   现在才九月底,他们自家的柴火已经差不多够了。如果柴火可以换钱的话,到还可以找一些去换钱。   “我也不知道杨家收不收,不如去问问。”虎子挠了挠头,他倒是没有注意这个事情。   “那虎子去问问吧,索性也不是很远,一刻钟就可以来回。”   “好勒,我这就去。”   虎子应着,转身往地主家的方向走去。   地主家姓杨,小河沟独一户地主,租子收得奇高,三七开,地主七,佃户三。所以地主家日子倒是过得很好,对小河沟来说算是富得流油,只可惜人缘不好,没几人愿意搭理他们。   小桃红也不在意,弱肉强食从来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不一会儿虎子回来,兴高采烈道:“大姐,杨家要柴火呢,俩文钱一捆,有多少都要,不过要送上门。”   “嗯,我知道了,改日我们都去捡柴吧,使劲儿捡。”小桃红也开心,终于要有钱了,只是俩文钱一捆会不会太少了?   小桃红也不清楚这里的物价,只知道中国古时两文钱差不多能买个烧饼。她们这么大捆的柴火,还给送上门,一捆只能换一个烧饼吗?。   小花儿在一旁道:“杨家真有钱,就是人懒了些,明明去山上要多少有多少的柴火,却要出钱买,他们一个个都胖得圆滚滚的呢。”   小桃红笑了笑,“大家你情我愿。他们家有钱不想出力,我们家勤快却没有钱,就互相换一些。”   村里佃户忙完农活都去镇上赚钱了,才不留在家里给地主欺压,所以地主家才会缺柴火。如果那些男丁在家,地主大部分会让佃户去给他家捡柴,她们倒还没机会卖柴火了。   于是从那天起,小桃红便领着花儿几人去尽量捡柴,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捡十来捆呢。捡了直接扛去地主家,地主家屋子大,放许多柴火也是没问题的。   这日她们扛了柴火去地主家,遇到了在地主家帮佣的刘大娘。小桃红笑着打招呼:“刘大娘好。”   “小桃红啊,又捡到这么多柴呐,可真能干。”顿了顿刘大娘又道:“小桃红,要不你帮大娘一个忙,大娘家里这几日有些事情,可是这边又抽不开身。你帮大娘在杨家抵几天行不?这些天工钱都给你,只要占着这个位置就行了。”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那行,大娘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情,这里就交给我吧。”   “哎,那我去跟杨家说一下。”刘大娘说着就转身往里走,去给地主说这个事情。   只要有人做事,杨家也不在意是谁在做,反正都是一样的工钱。只是看着小桃红瘦瘦巴巴的,警告了一下不能偷懒,事情该做的得做完,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放松。   刘大娘在杨家的工作是粗使嬷嬷,打扫卫生,喂猪喂牛。于是小桃红姐弟早晨起床去地主家,用他们自己捡的柴,煮土豆和玉米面做猪食。煮熟猪食打扫卫生,中午喂猪喂牛,下午也喂猪喂牛,中间小桃红还能抽空回家跟虎子他们去捡柴。   工作小桃红倒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工钱太少了些。一天只有五文钱,换做现代,卖一天体力怎么着也不可能才值这么点钱啊,吃碗面条都不够。   这天早晨花儿跟小桃红一同去煮猪食。   “大姐,柴省着些烧,很难捡的。”花儿看着小桃红一个劲的往灶里添柴,有些心疼柴火。   小桃红抬眼看了看四周,虽然现在才卯时,地主家大概没人起床。但是小桃红还是悄声道:“咱可不能省着烧,得使劲儿烧,能烧多少烧多少。”   小花儿也压低声音:“为什么?这些柴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捡的,花儿看着心疼。”   “你不想想,如果我们省着,按照咱们捡柴的速度,用不了几天堆柴那屋子就该满了。到时候地主家不就不收我们的柴火了?可就少了好些钱呢。”   她们统共给地主捡了七天柴,平均一天可以捡六七捆的样子,钱都是当日结算。加上喂猪的五文,一天也就只有个十几文钱。   如果家里没有粮食,靠这十几文,还保证不了几姐弟两餐吃饱。   这些钱对于地主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小桃红来说,可算得上一笔巨款,百多文钱,拿着都是沉甸甸一坨。   眼看柴火越来越多,小桃红觉得那间柴房堆满地主就不会要柴火了,毕竟钱再多也不是这样用的。于是这几天小桃红都可劲儿烧柴,能拖一天是一天,多拖一天可就多个十来文钱。   听小桃红这样说,小花儿也觉得蛮有道理,于是一个劲儿的加柴。水烧开就加冷水,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才把玉米面放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已经到了十月中旬,就是尽量烧,地主家的柴房也还是满了。地主家不再要柴,小桃红姐弟也就不再捡柴,刘大娘家里的事情也处理完,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于是小桃红几人又闲了下来。   小桃红不得不叹口气,这里的山地三两银子一亩,良田五两银子一亩。而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她们姐弟四人辛辛苦苦做了二十来天,现在手里的钱不足四百文......又没有活计可以接了,何时能存够买地的钱啊!   ☆、第5章   十月份已经进入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凉,期间大伯回来过一次。就是带着布料和棉花回来的,让隔壁王婶帮忙做些衣裳,给家里人穿。   他们这些天的工钱,买这些布料棉花便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大伯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未亮又匆匆忙忙赶去镇上,耽误工天是要扣工钱的,他们耽误不起。   今年衣裳这事儿倒是没有再麻烦王婶儿,小桃红与小花儿都稍微能做衣裳了。只是不太懂的地方去请教王婶儿,赶了几天便也就把衣裳做了出来。   还剩下一些布料,小桃红又给爷爷做了一件棉马甲,爷爷年纪大了,耐不住冷,得多穿一点。   照着现代手套的模样,缝了五双手套,只不过这里的布料没有弹性。小桃红在手腕的地方加上带子,戴上扎紧了便可以御寒,也不怕天太冷起冻疮。另外还拼凑了几双袜子。   衣裳做好,小桃红打算给爷爷他们送去,天冷了在外干活也不容易。小桃红想早些送给爷爷他们穿上,而且小桃红也想去赶一下古代的集市。好不容易去一次镇上,自然不能空手去,得找些东西去卖了换钱。   于是小桃红打算做些麦芽糖去换钱,麦芽是半个月前开始发的。小桃红用去年的三斤大麦,洗干净装在簸箕里,时不时去撒上些温水,现在已经长出细白的根儿,发出了嫩白的芽儿。   用刀把成块的麦芽切碎,再拿去王婶儿家石磨上细细磨来,和着昨晚泡好磨好的玉米,放在锅里煮着。   慢慢加热,快熟的时候已经冒出来了嫩绿色的糖水。小花儿用木勺舀一些起来,用手指蘸了一点尝尝,喜笑颜开道:“虎子,三郎,大姐说的是真的,玉米跟麦子真的是甜的,真的可以变成糖。”   虎子与三郎迫不及待跑过去,眼巴巴看着搅糖水的小花儿。他们听小桃红说拿玉米可以做成糖,全都半信半疑,糖可是稀罕物,哪能说做就做。   小河沟的人们只知道大米可以做麦芽糖,只是大米也是稀罕物,这里山地居多,能种稻米的田地较少,大家都以玉米为主食了,也就没有几家人愿意用能填饱肚子的米去做麦芽糖。却不知道其实麦芽只要跟含淀粉的东西一起发酵,都可以产生麦芽糖,比如地瓜,玉米。   只是方式有稍许不同,产糖量不同,做出来的糖都大同小异。   小桃红看着弟弟们小狗般的眼神笑了笑,“花儿,既然你们等不及,那就拿碗装一碗糖水先解解馋。”   说着上前替了小花儿继续搅着糖水,不然底下沉淀的麦芽玉米混合物要粘锅。粘锅容易糊,糊了做成的糖有股子糊味儿,可就不能卖个好价钱了。   “我去拿。”一旁的三郎出声,转身往壁橱而去。穷苦人家的娃儿,多少年不能吃些零食,就算三郎再稳重,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儿。   “碗来了,二姐给。”   小花儿接过碗,装上满满一碗,与虎子三郎一人一口的喝着。   小花儿抬头看了看专心搅糖水的小桃红,“大姐,你不喝吗?让花儿来搅着,大姐去喝几口。”   小桃红一边搅着,一边看向小花儿笑道:“大姐不喝,花儿你们喝就好。”   她倒是不大喜欢吃糖,而且玉米淀粉含量赶不上大米,以一斤麦子十斤玉米的比例,她只熬了三十斤玉米。淀粉不可以全都变成糖,其中有一定损耗,把水份熬个差不多变成琥珀色易保存的麦芽糖的话,十斤玉米至多能熬出三斤半麦芽糖。   也就是说,她这一大锅糖水,熬干之后只有十来斤麦芽糖。把糖水喝了可就没有这么多了,到时候还怎么换更多的钱,反正她也不喜欢吃糖,就让弟弟妹妹喝就好了。   她问过隔壁王婶儿了,这里糖价可是算得上相当高,比之盐也差不了多少。因为这里不产蔗糖,蔗糖都是从远处能种植甘蔗的地方拉过来的,这里交通不便,什么都靠人力,自然更是贵得可以。   一般人家是用不起蔗糖的,所以这里大部分用的还是麦芽糖。而这里用大米做麦芽糖,麦芽糖产量也就是一般,应该算得上供不应求,以至于糖价居高不下。   蔗糖比麦芽糖容易保存,只有镇上大一些的糕点铺子会进一些货,放着以免做不出麦芽糖的时候备用。   所以小桃红打算做一点麦芽糖去试试水,可以直接拿去给糕点铺子,就算价格比零售便宜一些,大概可以做一个长期固定的买卖。   又过了一会儿,锅里的麦芽与玉米已经完全熟透了。小桃红几人把锅抬下来,借着火光把锅里糖水舀到纱布里,扎紧之后使劲挤压,流出来在盆里的可就是纯粹的糖水。   小桃红招呼几个弟弟妹妹把手洗干净,四个人上手挤那坨残渣,争取把里面残留的糖水都挤出来。   几人使上吃奶的劲儿,到最后实在挤不出来才作罢。   小桃红把之前煮糖水的锅洗刷干净,把纯糖水倒进去,又开始添柴加火。现在只需要一直烧着火,直到水份熬得差不多,倒出来冷却,就变成了琥珀色麦芽糖。   把火儿烧着,小桃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虎子跟我去担水,花儿与三郎烧着火,添柴动作轻一些,别弄灰尘掉锅里。”   别看小桃红姐弟已经做了许多事,其实外面刚刚亮,现在只是辰时。因为熬糖水是一项费时的工程,如果不起早一些开始做,只怕到深夜也熬不出来。他们明日可是要去镇上赶集,不能熬夜。   到了下午酉时左右,锅里的糖水已经呈琥珀色,粘稠无比。看着锅里起了个大泡,小桃红立刻让大伙把柴火撤出,火炭刨光。   一切收拾完,小桃红看着锅里的糖长舒一口气。刚刚起泡这时候可是关键时刻,慢了片刻这锅糖就废了,里面不止糊了,冷却之后啃都啃不动。   小桃红把糖尽数倒进干净的竹簸箕里,锅上粘了一些倒不下来,小桃红索性也就不倒了,留着干了取下来给小萝卜头们解解馋。   第二日天蒙蒙亮,小桃红起床把之前晒的柿子干装到竹背篓里。还没熟的柿子就可以晒柿子干,容易保存,柿子干好吃,甜蜜蜜的带着香味儿,但是吃不饱,只能当零嘴儿吃。   于是小桃红只留下一些在家里,给小馋猫们做零嘴儿,其余的小桃红打算都拿去镇上卖了。   小桃红想了想,又把之前晒干的南瓜籽也拿上,把这些吃不饱的东西都拿去换做钱。有钱傍身,就算不多,小桃红也觉得安心。   而麦芽糖因为水分熬得干,经过一晚上的冷却,已经变成了硬质的。小桃红把麦芽糖敲成小块儿,用布好好包起来,放在背篓底,扯了许多绿叶盖在上面,以防走着走着太阳把麦芽糖晒化了。   一切准备好,小桃红便把几个弟弟妹妹都叫了起了。   小桃红嘱咐小花儿道:“花儿,三郎,你们好好在家看着屋子,我与虎子去镇上给爷爷大伯送衣裳,把东西卖了。晚上我们一定回来,买好吃的回来给花儿与三郎吃。”   “嗯,花儿会好好领着三郎的,大姐你们放心去吧。”小花儿虽然说话声音细声细气软软糯糯的,神情却异常坚定。一旁的三郎虽然没说话,但是小桃红对三郎很放心,他就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大人。   把该嘱咐的嘱咐完,小桃红与虎子便一人背着一个破背篓,装上一葫芦水。借着晨光,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   爬了好一段儿,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地势开始变得有些平坦,不如之前那段路来得陡峭。   小桃红背着几十斤麦芽糖与柿干,直走得手脚酸软。虽然这一个多月吃得比之前好了一些,好歹沾了点荤腥,时不时有鱼肉雀肉吃,但是小桃红也只是脸色好一些,同样细胳膊细腿,爬这么久山路着实有些吃不消。   “虎子,你累不?咱歇会儿吧,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小桃红看到路边有一处树荫,便走到树荫下坐定,打算好好歇一阵再继续走。   虎子拿出装水的葫芦,递给小桃红道:“大姐,喝水。”   小桃红也不客气,接过葫芦喝了几大口清凉的水,感觉舒服多了。   歇个差不多,小桃红看了看背篓里的麦芽糖。虽然清晨的阳光把盖糖的树叶晒得有些发热,幸而麦芽糖只是有一点粘布,其他倒还没啥。   “虎子,把饼拿出来吃了,现在快巳时了,吃饱了好赶路。”小桃红昨晚又烙了玉米饼,放在虎子的背篓里背着。   虎子背着爷爷大伯们的衣裳,背着那几斤南瓜籽,还背着水与玉米饼。   把饼和着水吃了下去,姐弟两精神头也好了起来,便继续背起背篓往前走。   渐渐的,路变得越来越平坦,也看到好些其他地方的人往镇上赶。这些人是与小河沟毗邻的下河坪,半坡屯的村民,都是去镇上找活计做,或者吭哧吭哧背着大|麻袋去镇上卖东西的。   小桃红默默打量着这些人,与小河沟的村民并无什么不同。要么面皮黝黑长得壮实,要么一脸菜色瘦骨嶙峋,大部分都眼睛浑浊,没有什么神采。   小桃红与虎子走着,突然后面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哎呦!这不是张家大闺女吗?”   虎子与小桃红齐齐转头,看到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面皮黑里透着红,眼角因为笑容挤在一起成许多褶子。穿得跟大伙儿差不多,都是深色的棉衣,却硬是要在头上戴一朵儿粉红色的花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小桃红还没说话,虎子就道:“吴媒婆有什么事儿吗?”语气里透着不待见。   李媒婆却不看虎子,而是看向小桃红,“这不是好事儿吗?媒婆我是来给你说一门好亲事来的。”   “大姐不嫁,大姐我们走吧。”后一句却是对小桃红说的,虎子说完拽着小桃红就走,不想理会身后的吴媒婆。   这些日子小桃红变得灵动,几姐弟的伙食得到改善,手里也有些钱。家里好不容易有个主事的,大姐对他们的好虎子能感受到,虎子不想大姐就这么嫁去别人家了,他舍不得大姐。   吴媒婆被虎子的作为弄得愣了一下,随后不死心追上去,“哎哎哎,我说这二郎怎么这么不讨喜,哪有阻断姐姐姻缘这种说法?小桃红我跟你说啊,那家人在下河坪,家里就两兄弟,家里条件很不错,你嫁过去日子保准过得有滋有味......”   小桃红被一侧的吴媒婆念叨得脑仁疼,她停下来打断吴媒婆道:“媒婆你也看到了,我父母双亡,家里大哥脑子不大灵光,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我如果走了,他们可就得饿死,如果要娶我,得连我兄弟姐妹五人一道养着,你问问那户人家会不会愿意。”   “这......”吴媒婆被噎住了,哪家也不可能娶个媳妇儿得兜收她全家。   小桃红也不理会站在原地的吴媒婆,带着虎子继续往前走。虎子看着小桃红瘦弱却挺直的身板,松了一大口气,他就知道大姐不会丢下他们的。   ☆、第6章   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上杨镇,已经能远远的看到人来人往的集市。小桃红长吁一口气,她们住的这小河沟也太偏僻了,连赶个集都要爬两个时辰的山路。   之前还想在小河沟买地,做一户自给自足的自耕户。经过这一早上的跋涉,小桃红觉得,如果有机会,她们应该搬离小河沟那个穷山恶水,到交通便利一点的地方做自耕户。   小桃红姐弟两人上镇赶集,倒是小桃红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这位大娘好,我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附近最近的糕点铺子在什么地方?”   小桃红对上杨镇一概不知,她找了一个馄饨馆儿的大娘,打听糕点铺的去处。她得先把背着打算卖掉的东西处理了,才好去找爷爷跟大伯他们,不然背着也太费劲了,而且麦芽糖时间长了化掉可就不妙了。   大娘笑眯眯的,也还算和善,“附近的糕点铺子啊,是旁边的莫云记。往这边走,转个弯就是了。”   “那糕点铺子生意怎么样?”   如果生意惨淡,小桃红不打算去,去了也是白去。   “莫云记生意挺好的,是里正家的铺子,味道还不错,价格也公道,我时常去买呢。如果你要买糕点,就去莫云记吧,比稻香楼的实惠多了。”   大娘好像很中意莫云记的糕点,一个劲儿的夸赞。   “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娘。”   大娘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小桃红道过谢,领着虎子往大娘所指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顺着街道转个弯,就看到一间挂着莫云记牌匾的糕点铺子。   莫云记铺面算不上大,却是收拾得很妥当。铺子里整整齐齐,不见一丝杂乱,整体布局素雅大方,让人一眼看去心生好感。里面客人虽然算不上很多,但也来来往往,买的都不少。   小桃红看这架势,便也不再犹豫,领着虎子走了进去。   “这位姑娘,想买点什么糕点?都是刚出炉的,新鲜着呢。”   看到小桃红姐弟进门,店里掌柜连忙热情招呼,也不嫌小桃红姐弟穿得寒碜。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糕点的,而是有点麦芽糖想出售给贵铺,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小桃红也不扭捏,直接说明了来意。   听闻小桃红这样说,掌柜顿了顿道:“这事儿我也没个准儿,还请姑娘你先等会儿,我去问问做点心那位。”   因为麦芽糖市价差不多二十四五文一斤,而粮食铺子收大米市价九文钱一斤。十斤大米至多能做出四五斤麦芽糖,再加上麦子的成本,做成糖来卖压根赚不了几文钱,还得费手脚。有那些闲米还不如直接卖米,以至于上杨镇没有几人会做麦芽糖来出售,所以掌柜有些拿不定主意。   “嗯,你去吧,我等你。”   小桃红应着,掌柜就转身往里面走去。小桃红趁机打量着这店里的点心种类,小桃红视角看得见的,就是绿豆糕,千层糕,芝麻糕,云片糕之类的,都是很常见香软的糕点。   不一会儿掌柜便掀开帘子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莹蓝衣袍约摸二十七八的女子,看样子就是掌柜口中做点心的点心师傅。   那点心师傅走过来,看着小桃红道:“把你的麦芽糖拿出来我看看成色,我只收质量上乘的糖。”   小桃红也不意外,伸手把背篓里的树叶拿开,把麦芽糖拿出来递给女子。麦芽糖本就没有蔗糖来得好,如果麦芽糖做的不好,会直接影响糕点的口感。   这里铺子不大,糕点却广受好评,这点心师傅是功不可没,原料选材自然也是上乘。   点心师傅把包着麦芽糖的布打开,里面的麦芽糖因为日头晒过,略有些黏连。不过却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没有其他杂质。   “糖挺好的,二十四文一斤。”   点心师傅也是干脆的人,合心意也就不啰啰嗦嗦,直接给出了合适的价格。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便也就点点头同意了。玉米市价三文钱一斤,十斤就是三十文,其中还有一斤八文钱每斤的麦子,一共就是三十八文的成本,柴火人工都是无成本的,不算在内。   而十斤玉米熬出了三斤半的麦芽糖。二十四文一斤糖,三斤半就是八十四文,算下来她就赚了四十六文,比直接卖玉米麦子来得好。   在掌柜拿着糖去过秤的时候,小桃红看向点心师傅道:“师傅,我这里还有一些柿子干,还有一点南瓜籽,我看你们也卖果脯瓜子之类的,能不能也一同收下?”   女子和善笑了一下,“大伙儿都叫我月姑,你也可以这样叫。至于南瓜籽与柿子干我们是收的,南瓜籽八文钱一斤,柿干十六文。”   “虎子,把瓜籽柿干拿出来给月姑看看。”   虎子听闻小桃红这话,连忙把背篓里的南瓜籽与柿干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月姑。   月姑接过东西,对着一旁的掌柜道:“老赵,一同称一下,把钱算给她们。”   想了想小桃红又道:“对了,月姑你们铺子长期收糖吗?”   “收倒是长期收的,不过不会收太多,因为饴糖放不了很久。现在冬天还好,夏天个多月就会坏了,难道你还有?”   月姑又打量了一下小桃红姐弟,虽然面色红润,但是穿着绝对是穷得快揭不开锅的人家。一般大米产量不是很高,穷人家就更少了,怎么会有那么多大米用来做糖?   “我现在没有,还可以回去做,只要月姑需要,我每个月都可以做一些的。”   “倒也还行,我们这铺子不大,一个月至多用得了十来斤。如果你可以保证质量跟数量,你可以每个月做糖送来,不过得定时。”   “没问题,那每个月十五我会来送糖,就这么说定了。”   小桃红很开心,第一次就遇到月姑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时一旁的赵掌柜已经把东西全都过称,算好了价钱,“姑娘,麦芽糖十一斤,二十四文一斤就是二百六十四文;柿干二十斤,十六文一斤就是三百二十文,南瓜籽三斤,八文一斤就是二十四文;加起来统共六钱又八文,你数数。”   “我信得过赵掌柜。”小桃红笑了笑,接过钱直接装进脖子上的布兜里,妥帖的塞到怀里。拍了拍,确保不会丢失。   掌柜对小桃红的作为显然很满意,这是对他人品的肯定,看着瘦瘦小小的小桃红莫名顺眼了几分。   “那月姑我们先走了,你们忙着,下月十五我会来送糖的。”   “去吧,哎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小桃红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姓张,大伙儿都叫我小桃红。还想请教月姑一下,王记粮油铺在什么地方?”   “王记不远,就在旁边那条街,你出门右拐,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谢谢月姑,虎子我们走吧。”   跟月姑道别后,小桃红领着虎子背起破背篓,往莫云记外走去。   小桃红又多了些钱揣着,心中雀跃,一直盘算着之后还要做些什么来赚钱。没想到刚跨出莫云记的门,就被人撞翻在地。   “小桃红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月姑连忙上前去扶小桃红,因为小桃红直接被撞得跌进莫云记屋里了。   “我没事月姑,能起来。”小桃红就是屁股摔得有点疼,应该没有摔到骨头,借着月姑的手也就站了起来。   小桃红站起来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五官俊秀面皮白净,书卷气十足,一身藏青的衣袍,一看就是条件稍好的人家,此时也摔在门槛外。   “哎呦少东家你没事吧?”   看清楚少年的面孔,后面的赵掌柜赶紧上前去扶。这可是里正家的宝贝独苗,在他眼皮子底下摔坏了可是说不过去。   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温润的眉眼弯弯,“没事,倒是这位姑娘,没摔着哪儿吧?”   月姑看向少年,“楠竹你也不看着点儿,撞伤了别人可如何是好?若是伤了你自己,家里还不鸡飞狗跳?”   “大姐,是我不好,下次我会好好看着路的。”   小桃红看着眼前几人互动,看样子月姑是里正家的大女儿。眼前的少年只怕就是上杨镇四周都闻名的美男子,小小年纪却已经过了童生的莫楠竹。长得好,又是里正家的独苗,自身也是很出彩,以至于刚到这里个多月的小桃红也有所耳闻。   不过这些与小桃红都无甚关系,跟月姑几人道别过后,小桃红就领着虎子离开了莫云记,顺着月姑指的路,朝王记粮油铺走去。   上杨镇集市也不是特别大,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王记粮油。   王记粮油铺做的是中转生意,从外地拉大米蔗糖植物油之类的上杨镇不生产的东西,来上杨镇出售,又从上杨镇收购玉米之类的东西卖出去。   王记算得上是上杨镇最大的粮油铺,现在秋收过后,许多人家会出售粮食,最近也就比较忙,小桃红的爷爷大伯们就是在王记做苦力的。   小桃红走进王记,对里面貌似小二哥的人道:“你好,我是张才俊的妹妹,给他们送几身衣裳,可以问一下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小二哥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桃红姐弟,“找他们啊?他们现在正在后面仓库上货呢。”   见小二哥说完就去忙其他事情,也不再理会她们,小桃红无奈,她哪里知道王记的仓库在哪。   小桃红不得不出声询问,“不知仓库在什么地方,可否请小二哥指点一二?”   小二哥眼皮都没抬,“你等会儿,我忙完事情领你去。”   小二哥语气算不上多好,小桃红也不在意,好歹小二哥是要领她们过去的。   ☆、第7章   小桃红与虎子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小二哥才看向她们,“走吧。”   “哎好,多谢小二哥了。”小桃红领着虎子跟在小二哥身后,往王记后方的仓库走去。   转个弯就看到许多人扛着麻袋,正往马车上装货,小二哥走过去扯着嗓子道:“张才俊,张才俊听到没有,你妹妹来找你们,给你们送衣裳。”   大哥憨憨的在那头应了一声,肩上还扛着一个大|麻袋。见有人答应,小二哥道:“行了,你们等着吧,他一会儿就过来。”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小二哥走了,小桃红与虎子就在原地等着,不过过来的却不是大郎,而是爷爷。因为大郎脑子不大灵光,过来也没啥用。   “阿红,你王婶儿已经把衣裳做好了吗?好像没过去几天啊?”   爷爷拉起衣襟摸了摸脸上的汗水,太阳晒在爷爷满是褶子的脸上,泛起一层油光。   “这衣裳可是我跟花儿做的呢。”说着小桃红把背篓里的衣裳拿了出来,“喏,这是特意给爷爷做的马甲,穿着暖和一点,还有这是袜子手套。”   “阿红真的长大了,不过这手套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小桃红渐渐长开的眉眼,爷爷心里欣慰,却是对手套有些疑问。   “爷爷把手伸过来。”   听小桃红这样说,爷爷虽然疑惑,却也把手伸了出去。小桃红看着爷爷那满是老茧,如同老树皮般粗糙裂开的手,眼眶热了一下。   顿了顿小桃红把手套给爷爷戴上,手腕处的带子扎紧,试了试不会落下来,也不大影响灵活性。   “这样日后天儿冷也不怕冻手,我给大伙儿都缝了,用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缝的。”   “阿红真聪明。”   爷爷笑得眼睛挤在一起,满脸的褶子都透着开心。   “对了,这是我刚刚在路上买的肉包子,爷爷拿着与大伯大哥们分着吃,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干活。”   小桃红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递给爷爷,这是她刚刚在来王记粮油铺的路上买的,虎子与她一人吃了一个,剩下几个就带来给爷爷他们吃。买了七个肉包子,一共花了十四文,两文钱一个。幸而这包子个头大,里面的肉馅儿也足,她吃一个还有些撑。   爷爷接过包子,看了看小桃红,“阿红,你这钱是哪儿来的?”   他们家什么情况,爷爷最清楚不过,家里除了今年收回来的粮食,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小桃红怎么会有钱去买肉包子。   “爷爷你放心吧,我这钱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用柿干瓜籽换来的。”   爷爷看着懂事的小桃红,一个劲儿的说好,呆呆闷闷的小桃红终于也懂事了。之前家里没个女人,瓜籽柿子之类的也没人去管,就这样放着烂了,现在这些东西小桃红拾掇了还可以拿去换做钱。   爷爷倒是没有问小桃红换了多少钱,也没有问她拿出来。那些东西也换不了几个钱,小桃红如今这么懂事,钱不会乱花的。   小桃红又跟爷爷说了会儿话,爷爷还要干活小桃红也就不耽误他们。把所有东西交给爷爷,就告别了爷爷,打算去集市上好好逛逛。   小桃红又回到了王记粮油铺正面,看到她们进门,小二哥不耐道:“你们又来干什么?人不是已经带你们去找了吗?”   小桃红也不恼,“小二哥,我们这次不是来找人,是顺道买点米的。”   靠河边的田地都是被别人种了的,小桃红一家逃荒来到小河沟,只有种地主家的山地,于是家里也没有米。   小二哥上下瞅了瞅小桃红姐弟,“买米?你要买什么米,有江南那边来的香米,十二文一斤,糯米十三文一斤,也有这边产的普通大米,十文钱一斤,要哪一种?称多少?”   “普通大米就好了,称十斤。”   天天吃蒸玉米饭,小桃红也有些吃不下,她只是想买一些米回去大伙儿换换口味,十斤也就差不多了。而且她还要买其他东西,买多了她舍不得钱,也背不回去。   小二哥也就不多话,麻利的称好十斤大米递给小桃红,“一共一百文。”   小桃红从布兜里摸出一百文,又数了几遍,确认无误才递给小二哥。看着小二哥把钱收好,小桃红一阵肉疼,她的钱,就这么一下子出去了一百文,可是吃的却是真的不能省,小萝卜头们都在长身体。   把米放到背篓里,小桃红又领着虎子去买了一斤盐,这里采盐技术想来很是落后,如今官盐都要三十文一斤。小桃红肉疼的掏钱,盐也是不能省的,之前他们盐的摄入量不够,腰板都有些挺不直,所幸甲状腺没有肿大,现在补还来得及。   小桃红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之前卖柴火顶岗的有三百九十文,后来卖糖卖柿干瓜籽的六百零八文,一共九百九十八文。本来还差几文就凑够一两银子了,可是如今买包子用了十四文,大米用了一百文,盐用了三十文,一共一百四十四,手里就剩下八百五十四文钱了。   小桃红叹了一大口气,真是用钱容易赚钱难,快两个月才凑起这么点,结果这一上午的功夫,就花出去好几天才存起来的钱。   在原地顿了顿,小桃红咬牙领着虎子往卖菜的地方走去。   绿色蔬菜倒是家里都有,小桃红就是买了一点葱姜蒜,然后往买肉的地方挪过去。   “大叔,这肉怎么卖?”   小桃红指着一坨大肥肉,问案板里面围着泛油光围裙的屠夫。她们家里没有油,她得买些肥肉回去炼做油,放着日后炒菜用,不然长时间没有油吃,感觉没有力气,油渣也是很香的。   屠夫拎着大砍刀,看了看小桃红,“肥肉十六文,五花肉十五文,瘦肉是十七文,排骨也是十五文。”   卖肉的也不啰嗦,看着小桃红面生,又是十多岁的女娃娃,便一口气把所有价格都说给了小桃红。   小桃红盘算着要些什么,要买多少。原来这里肥肉比排骨五花肉都贵,不过说的也是,这里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卖肉自然也是越油越好。   “我要五斤肥肉,三斤排骨,五斤瘦肉。”   小桃红盘算清楚,便给屠夫说,屠夫听着也就手脚麻利开始砍肉。   这五斤肥肉是要拿回去炼油,排骨是打算拿回去就煮着吃的,瘦肉呢打算拿回去腌好,挂在炉灶上方熏着,可以慢慢吃。   不一会儿屠夫便把肉砍好,用树藤拴在一起递给小桃,“二百一十文,刚刚好是个整儿。”   小桃红给了钱,就要把东西塞进自己背篓里,一旁的虎子立马道:“大姐,你背着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些就放我背篓吧。”   小桃红笑了笑,“虎子你有别的东西要背呢,这些东西也就二十多斤,大姐背得动。”   虎子疑惑,“还要买什么吗?我觉得我们买的东西够多了,别的家里都有呢。”   “咱们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去买几个小鸡仔,过两三个月母鸡长大,我们就可以时常有鸡蛋吃了。如果钱够买猪崽,就买个小猪崽子,家里熬糖的废料给它吃,咱明年就可以自己杀上一头猪了。”   想象着来年的好景,虎子心里乐开了花儿,恨不得现在就已经是明年,“那大姐我们走吧,去买鸡买猪。”   结果小桃红领着虎子逛遍了上杨镇,也没看到卖鸡仔的人。而集市上卖的猪都比较大了,论斤卖,九文钱一斤,小桃红自然不会出那么多钱去买个头大的猪,她觉着划不来。   小桃红转遍牲口市场,终于看到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乳猪,看上去只怕一只手就可以拿起来。因为看着瘦小,显得病殃殃的,都没人愿意买它,卖猪的大哥前面就剩这一头猪。   “大哥,你这猪怎么了?”   卖猪的大哥叹了口气,“这猪性子软,之前猪太多,被欺压的,吃不着猪食,就变成这样了。你们要么?拿回去好好喂一段时间,会长大的,这真没病。”   猪没病小桃红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小桃红却没有一口答应,“大哥,我也没多少钱,而且这猪看着就是有病的,若是我花钱买回去,没几天它就死了,那我找谁去?要不咱不过秤,我给你一百五十文,你把它卖给我。”   “一百五十文?不行不行,别看这猪小,至少得有三十斤以上,那也得二百七十文往上不是?一百五十文太少了,姑娘你再添点。”   小桃红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只有一百五十文钱了,你看那边比你这头猪好的还有好些个呢,你这一头只怕日头落山也卖不出去了。好歹我没钱买好的,我愿意买你就卖给我吧,大家都皆大欢喜不好吗?”   猪贩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道:“行,就依你。”   他家住在下河坪,离上杨镇远着呢,今儿好不容易把这些猪崽赶上来卖,没想到这一头干巴猪经过长途跋涉就变成这样了。带回去费劲儿不说,它还得吃粮食呢,家里养不起那么几头猪,好歹能卖些钱也就贱卖了。   小桃红得逞,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窝,伸手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卖猪的大哥,“大哥,给,一共一百五十文,你数数。”   猪贩子接过钱,细细数了一遍,确认无误便收入口袋里。   小桃红把猪崽抓起来,小瘦猪放到背篓里倒是刚刚好,“虎子走吧,咱回家。”   ☆、第8章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锦云衣铺,小桃红才想起来之前学女红的初衷,于是又进锦云衣铺接了一些绣活儿与做衣裳的活儿。   一切收拾好,小桃红与虎子两人背着采购好的几十斤东西,迎着灼热日头往家里赶。经过一个半时辰的跋涉,赶到小河沟的时候已经酉时末,日头都快完全落山了。   离家门口还有好一段距离,老远就看到小花儿与三郎从家里飞奔而来。   “大姐,虎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呢。”小花儿说着,与三郎就要去接小桃红与虎子背上的东西。   小桃红赶紧制止,“别,这些东西有点重,你们拿不动,不用你们拿,咱快些回家吧。你们先回去把火烧着,咱回去炖排骨吃。”   “哎,好勒,花儿这就去。”   听说有肉吃,小花儿与三郎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色。两人欢欢喜喜越过小桃红与虎子,快步往家里去,烧好锅底等着吃肉。   小桃红回到家先把排骨洗了煮,又在旁边的灶上煮着大米饭,让花儿看着。随后领着虎子与三郎去收拾院子旁边那间破屋子。   那间屋子之前是小桃红家的柴房,后来父母过世小桃红姐弟去到隔壁大伯家,便也就荒废了下来,如今买了小猪崽,小桃红打算收拾出来做猪圈。   趁着天色没黑透,小桃红几人又去旁边树林里搂了两筐木叶,拿回来撒在了猪圈里,这样冬天小猪也不怕被冷死。   小桃红拿了一些之前做麦芽糖留下来的玉米残渣,剁些土豆掺点水,搅和在一起拿去给小猪崽吃。小猪到现在已经好一会儿没被太阳晒,缓过来有了些精神头,见到猪食便迫不及待吃起来。   看着猪崽吃得喷香,小桃红嘴角又露出两个酒窝窝,她果然没看错,这猪崽是健康的,只是之前长期没吃饱,太瘦了。她有信心把这小瘦猪养得白白胖胖,明年这个时候,她们家也可以杀过年猪了。   把猪崽安顿好,小花儿的饭跟排骨也就煮好了。小桃红直接往排骨汤里加了土豆与白菜,煮成了排骨火锅,几人围着炉灶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胃口出奇的好,把饭与火锅吃个底朝天,汤都喝个差不多,吃得十分的饱。   小桃红打个饱嗝,看着周围一脸满足的弟弟妹妹,她的心里也是十分满足的。前世拼命赚钱,却活得空空落落,丝毫不知道赚钱之后要干什么,自己存在世间的意义何在,只有拼命赚钱,才有一丝安全感与真实感。   而现在,她也是要拼命赚钱的,只不过比前世有了意义,不再单纯的为了赚钱而赚钱。现在她是有家人的人,不再孤身一人存于世间,如今赚钱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一家人的未来。   收拾完碗筷,小桃红把今日买的瘦肉撒上盐腌上,用藤条挂在炉灶旁边,这样不容易坏,可以时不时切一点下来炒着吃。随后把那坨肥肉拿出来切碎,加了一点点水放在锅里熬着。   没过多久水分干了,渗出来许多的油,随着时间推移,肥肉越来越小,相反锅里的油越来越多。直到小桃红感觉差不多了,才把油渣捞起来装在大碗里,油冷却了一下倒进事先准备好的陶罐里。   这肥肉油头好,足足炼了好几斤油,把那一个小陶罐都装满了。想来炒菜用可以用好几个月,她们会离几个月不沾荤腥的日子越来越远的。   次日气温骤然降了许多,天上飘飘洒洒下着霜,小桃红便起床生起了火,几姐弟围着炉灶边烤火。小花儿与小桃红拿起了针线,做着小桃红从镇上接回来的活儿。   “虎子,你去问问王婶儿,看看她家有没有鸡蛋。”   小桃红一边做针线,一边让虎子去王婶儿家看看。王婶儿家有好几只母鸡,还有一只公鸡,有公鸡那就表示王婶儿家的鸡蛋有种蛋,是能孵出小鸡的。小桃红打算跟王婶儿家卖些种蛋,再借母鸡用一下,孵一窝小鸡仔。   不一会儿虎子回来,“大姐,王婶儿家有十六个鸡蛋呢,问你要来干什么?”   小桃红一拍脑门,“忘了告诉你要干什么了,算了,你也难得再跑一趟,等会儿我过去说吧,你先过来烤火,别着凉了。”   吃过午饭小桃红便去到王婶儿家。   “婶儿,你有空吗?”   天冷做不了什么,王婶儿一家子也围着灶烤火。见小桃红跨进门,王婶赶紧招呼道:“有空有空,桃红快来烤火,外边儿挺冷的。”   小桃红也不矫情,走过去在一旁坐定,“王叔好,小江快要有我高了呢,长得真快。”   王叔家日子还过得去,王叔也就没有去镇上做苦力。小江就是王婶儿家的儿子,今年跟小花儿一般大的那个男孩儿。   顿了顿王婶儿道:“对了,小桃红你早晨让虎子来问鸡蛋,如果要吃的话我送你些个,我们家也吃不完这么多。”   王婶儿说着就要起身去拿鸡蛋,小桃红赶紧拉住王婶儿。王婶儿一家人好,这么些年她家已经承了王婶儿家许多情,就算王婶儿愿意,自己也得有个数,怎么能再白拿别人的东西。   “王婶儿,你先坐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先听我说完不迟。”小桃红拉王婶儿坐下后接着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家里不是什么牲口都没有嘛,所以我就想着来找王婶儿买几个种蛋,借母鸡孵一窝小鸡。”   王婶儿摸了摸小桃红的手背,“红儿啊,婶儿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实在没想到你会变得如此懂事,如此的有计划。行,婶儿这就给你捡种蛋,只要有计划,日子总会好的。”   小桃红笑着回握王婶儿的手,王婶儿这话儿虽然不大好听,搁别人只怕心里要膈应了。但是小桃红知道,这是王婶儿在感叹自己的长进而已。怎么可能不长进,好歹也是中国现代女青年,若是安于现状饱一餐饿一餐的混吃等死,那怎么对得起被她占了身体的原主。   唠了会儿嗑,王婶儿起身把家里的十六个鸡蛋都拿了出来,对着火光照着看。小桃红也跟着看,鸡繁衍后代是在体内受精,成功受精的鸡蛋,透着光在蛋头那个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她们就是在挑那样儿的种蛋,以免不受精的鸡蛋被浪费了,毕竟不受精的鸡蛋虽然不能孵出小鸡,但是吃起来可没有什么差别。   挑了一会儿,一共有十三个蛋看上去是成功受精的。小桃红按照市价,一文钱一个鸡蛋,拿给王婶儿十三文。王婶儿自然是不肯收的,推脱一番小桃红把钱递给了一旁的小江,小江是个手紧的,客气了一下也就收下了。   王婶儿家的母鸡最近有两只可以孵小鸡,小桃红跟王婶儿去鸡窝里看了看,小桃红选了体型相对厚实的那只。现在是冬天,羽毛厚一些容易保暖,小鸡仔刚出蛋壳是很脆弱的,以免天太冷把小鸡仔冻死了。   小桃红是个行动派,想啥就去做啥。她把母鸡跟那十三个鸡蛋拿回家,在院子角落捡来一坏了的竹篓子。抓一些树叶垫起厚厚一层,把鸡蛋在里面摆好,让母鸡卧在上面,把竹篓放到灶屋角落。   “大姐,这真的会孵出小鸡来吗?”   虎子一脸不信的出声询问,他看着竹篓里缩成一团的老母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来不知道用鸡蛋这样子就能孵出小鸡。   小桃红笑了笑,“对啊,我们日后要小声一点,别吵到母鸡孵小鸡,这样过了二十一天,咱们家就有许多毛茸茸的小鸡仔了。”   小花儿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嗯,花儿会小心的!”其余两人也跟着一个劲儿的点头,动作都放轻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吵到老母鸡。   小桃红好笑的看着小心翼翼的虎子三郎与花儿,哪用得着这么小心。顿了顿小桃红左右看看看,“虎子,去把那个烂簸箕拿来,盖在竹篓上面,以免不小心吓到母鸡母鸡跑出来。”   如果中间母鸡离开时间太长,鸡蛋可就报废了,不止不能吃,也不会出来小鸡。   从那以后姐弟几人的娱乐项目变成了喂母鸡吃玉米,喂小猪崽。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猪一天比一天光滑,一天比一天好看,小桃红心里也是相当开心的。   只不过粮食成了一个问题,家里的玉米小麦大麦土豆加起来都没多少,还不够一家子人明年吃。本来若是不给地主家交租子,倒是还能凑合着吃,至少不会饿着。   可是如今不止给杨家交了七成的租子,还多了一头猪,过几天还会多好多只鸡,她还得做麦芽糖。   爷爷大伯他们趁着冬天去干活,就是想着存些余钱,到明年五六月份家里粮食吃完的时候,还可以有钱买一些回来凑合。如今突然多了好些等着吃粮食的嘴,可真把小桃红难住了。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光给猪喂玉米土豆铁定是不行的,没那么多粮食。只是如今山上也没有能给猪吃的猪草,家里也没有糠,只有去跟别人买一些。   用糠和上水,再加少许玉米面,倒也还可以撑到明年山上长猪草的时候。   ☆、第9章   打定主意,小桃红便领着虎子几人,背着竹背篓朝地主家去,若说小河沟有余粮出售的人家,也只有杨家这个地主家。   每年光是佃农交的租子,地主家的仓库还有些堆不下。于是每年佃农们粮食吃光的时候,又得花钱从地主手里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地主就是无本万利的存在,越来越富,只是不大招人待见就是了。   走到地主家的院子外,小桃红拉着门环撞击木门,“有人吗?”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地主家的管事,“叫魂儿呢?你们来干什么?我们不收柴火了。”   小桃红无奈,地主家招人厌不是没有道理的,连个管事一开口都这么招人嫌。不过小桃红来这里是有正事,也不会跟这管事计较的。   “周管事,我们不是来卖柴火的,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家有没有多余的糠,我是来买糠买玉米的。”   小桃红开门见山的说明原因,以免说得慢了又被无缘无故骂一顿。   周管事居高临下的瞅了瞅小桃红几人,“玉米和糠倒是有的是,你们要买多少?”   小桃红倒没有说要买多少,而是道:“我们得先说好价格,价格谈好才能谈买多少。”   周管事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有点小聪明,不过你放心,价格就跟市面上一样,咱们杨家还犯不着算计你个穷酸。”   小桃红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道:“是我小肚鸡肠了,我相信周管事的为人,那我们去称玉米吧。”   周管事把小桃红几人领到仓库前,招呼别的帮佣来过称。   玉米市价三文一斤,小桃红花三百文买了一石。糠相对就便宜许多,一文钱就可以买两斤,小桃红一百文买了两石,统共就花了四百文。   称好之后交了钱,周管事就甩手不管了,自然不会有人给你送货上门,小桃红几人只有一点点的往家里背。幸而杨家离小桃红屋里也不是很远,人多力量大,几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也就把那些东西搬回了家里。   有了糠家里粮食损耗就明显下降许多,猪现在还小,两石糠够它吃许久的了。把猪的口粮解决,小桃红心里松了口气,好歹目前不会为温饱着急。   只是她手里只剩下十来文钱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就被她用光了。看来得赶紧把手里的绣活儿做完,拿去衣铺子里交货,然后继续接活儿,才能勉强供得上日常用度。   把接回来的活儿做完,已经又过去了十多天,鸡窝里孵着的小鸡也到了破壳的时候。   虎子几人跟在小桃红身后,小心翼翼走到鸡窝旁边,小桃红掀开簸箕往里面瞅了瞅,只出了四个乌黑乌黑的毛绒团,其余的还在努力当中。   小桃红把里面的碎蛋壳捡出来,又把簸箕给盖上了,这事儿急不得,得有耐心慢慢等着,等它自己出来。   “怎么样大姐,是不是有好多小鸡在里面?”   一板一眼的三郎罕见表现得很有兴趣,一脸的期待,小桃红转身他就开口询问里面的情况。   小桃红看着几个一脸期盼的弟弟妹妹,好笑道:“出来了四个,其他的大约得等会儿,我们晚上再来看,那时候大概就全都出来了。”   虎子迫不及待道:“那出来的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啊?就是毛茸茸的一小团,跟鸡蛋差不多大,乌黑乌黑的。”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家的鸡是不是比王叔家的还多,有十三个呢!”   小花儿显得很开心,以前看别人家有蛋鸡,可以时常吃上鸡蛋,时不时还可以炖鸡汤喝。可是她们只能看着,她们家有不起,钱都得留着买粮食给人吃,才没有余粮喂这些动物呢。   如今可算是好了,自从大姐变活泼,家里时不时能吃上肉,还添了猪崽和小鸡。   “对,咱们家以后也可以天天吃鸡蛋,不过得小鸡长大一些,到明年二三月的样子才行。”   “那小鸡要吃什么?”   三郎的关注点永远比较现实,别人都憧憬鸡长大了吃鸡蛋鸡肉,他就想着现在该怎么喂小鸡。   “小鸡吃玉米面和糠,咱们用玉米面和着糠,加点水拌潮了,这样小鸡就吃得下了。”   小桃红耐心回答着弟弟妹妹的浅白的问题,她对几个弟弟妹妹很满意。小花儿软糯招人疼爱,虎子调皮活泼让人啼笑皆非,三郎虽然小小年纪,却是稳重聪明。   到了晚上,小桃红几人又去看了小鸡,倒是大部分都出来了,只是还有两个鸡蛋没动静。小桃红拿出来看了看,放在温水里也不会动弹,只能说明这两个鸡蛋坏了,没有小鸡会出来。   于是他们家总共就有十一个小鸡,倒是把小花儿心疼坏了,拿着那两个坏了的鸡蛋半晌也舍不得丢。   从此他们家又多了一个景象,就是老母鸡领着一群小绒球,在院子里咯咯咯的叫唤。   眼看就要到了冬月十五,那是跟月姑约好送糖的日子,小桃红又开始着手做麦芽糖。   照样熬的三十斤玉米,索性王婶儿家的石磨在院子里,倒是不用时常去打扰王婶儿家,直接就去院子里开始磨。   王婶儿也不过问,反正石磨放在那里,用来用去也没啥损失。小桃红倒没有跟王婶儿说玉米也能做麦芽糖,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专利技术。   虽然王婶儿人好,但是小桃红打算过一阵再跟王婶儿说,趁现在赚一些钱再说。也许自己不说,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的,可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现在只是因为玉米广泛种植没有多久,所以还没有完全开发玉米的作用,他们只知道玉米能填饱肚子而已。   做好麦芽糖,小桃红把做好的衣裳绣活儿也打包好放到背篓里。照样大清早就得起床往镇上赶,不然一天回转不了。   不过这次不是虎子跟着一起去,而是带着花儿与三郎一道去的,因为他们也想去镇上看看。   花儿与三郎长这么大,活动范围也只是小河沟这个山沟沟,从来没有到过镇上。小桃红觉得应该带他们去见见世面,以免变得粗野愚昧,她想着是时候教几人读书识字了,总不能种一辈子地。   这里的文字就跟中国古时的繁体字差不多,她倒是都能认全,只不过她习惯了写硬笔,写不了毛笔字,写出来大概也难看得不得了。   虽说她这点才能堪不了什么大用,但是她给几个弟弟妹妹做启蒙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这里哪里可以买书。买一些书回去,教他们认识字,怎么用毛笔,等日后有钱了,就把虎子三郎送去学堂。   几人顺着山路往上爬,天上零零散散飘着雪花,口中呼出的热气显而易见。所有的东西都是小桃红背着,经过上一次的锻炼,小桃红已经不似上次那么累了。小花儿倒也还好,三郎只有七岁,年纪比较小,爬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却没有吱声,一直跟着两个姐姐的步伐不曾落后。   小桃红看着一脸坚毅的三郎,心里默默点赞。三郎这孩子若是好好教导,以他这种心性,必然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小桃红领着两人在平坦的地方歇了一阵,喝些水补充能量,然后接着走。   到镇上集市先路过了锦云衣铺,小桃红就走进去把上次接的活儿交了。因为小桃红打算继续接跟上次一样的量,所以布料的押金倒是没有退回来,掌柜直接给了小桃红一百文工钱,还有这次的布料针线之类的。   小桃红上次来过,已经摸清楚了上杨镇集市的大概情况。从这里过去就是王记粮油铺,小桃红打算领着小花儿与三郎去看看爷爷与大伯他们。   这次倒是没有再麻烦小二哥,小桃红直接去到了后面的仓库,不出所料爷爷他们正在把一辆车上的货搬下来。   小桃红领着两人走过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辛苦的搬着东西。   三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爷爷佝偻的扛大麻袋,一脸坚毅道:“我会快点长大的,爷爷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小桃红看了三郎一眼,“三郎,你长大了要干什么呢?”   “自然是要好好干活,赚许多钱买地,然后好好孝敬爷爷与大姐。”   小桃红心内感动,却道:“那三郎就想做一辈子农民吗?做苦力,一辈子为了温饱挣扎,一辈子走不出贫苦的小河沟。”   三郎眼里罕见有些迷茫,不然呢?他还能想做些什么?现在吃都吃不饱,每年要吃一个多月的野菜,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饱,难道还能想其他的东西不成?   看着迷茫的三郎,小桃红叹了口气,“三郎,咱们不求为国为民,做些什么大事业,但是至少得对得起自己,不能白来世上一遭。不能只局限于吃饱这一个念头,世界那么大,我们要走出小河沟,看看这世界上的其他风景。”   三郎是个机灵的,片刻也就明白了小桃红的意思,眼中又恢复了一片清明,充满了坚毅。小花儿却一知半解,她不太懂小桃红的意思,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能吃饱穿暖,小花儿就特别开心。   ☆、第10章   小桃红与小花儿三郎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爷爷大伯他们有空,看来是说不上什么话儿了。索性看着他们都还挺精神,没有着凉生病之类的症状,小桃红也就放心了。   小桃红想着时常耽搁他们也不大好,带着花儿与三郎就打算要走,她还背着好些麦芽糖呢,得快些拿去交给月姑。想着又要有钱进账,小桃红明亮的大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刚转身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大伯的声音,“那是阿红吧?阿红你等等。”   闻声小桃红几人停下了脚步,大伯把肩上的麻袋丢在仓库里,便快步朝着小桃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扯着嗓子往仓库里招呼,“李子,快出来!”   “哎大牛叔,马上就来。”声音从仓库传出来,不一会儿从仓库里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擦着脸上的汗水追在大伯身后,“大牛叔,啥事儿啊?”   “跟叔来。”   大伯说着,带着瘦小男子朝小桃红几人走来。   两人走到小桃红跟前,大伯脸上带着无法忽视的喜色,“李子,这就是叔的侄女儿小桃红。阿红,这是半坡屯的李子,跟大伯一起干活儿的,小伙儿挺上进呐,阿红快叫李子哥。”后一句却是对小桃红说的。   “李子哥好,花儿三郎快叫人。”   小桃红乖乖叫了瘦小男子一声哥,还招呼小花儿与三郎也一同叫人,得做有礼貌的人不是。花儿与三郎也听话的叫人,站在小桃红身后,十分的乖巧。   李子一个劲儿的搓着手,嘴都快咧到耳根处了,“好好好都好,阿红你长得可真好看。”   大伯听闻李子这样说,哈哈大笑了起来,“叔没骗你吧,我这个侄女儿,是越来越好看,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没这么好看呢,这次又好看了一些。”   小桃红看着大伯敦厚脸上挂着的笑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一旁的三郎左右看了看,便伸手抓着小桃红的手,看向大伯,“大伯,大姐跟我们还有事儿呢,就不耽搁你们了。”   三郎说着就拉着小桃红要走,大伯立刻道:“哎阿红你先等等,大伯有事儿跟你说,李子你先去干活儿吧。”那个李子闻言,嘿嘿笑着转身离开,去车上下货。   见李子离开,小桃红看着大伯道:“大伯,您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大伯笑呵呵的,眼睛眯在了一起,“阿红,你觉着李子这人咋样?”   小桃红不置可否,微微叹了口气,“大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子哥人是挺好的,但是跟我没有缘分。”   “你大堂哥已经十八了,可是这媳妇儿还没有着落,大伯老了,就想抱个孙子。这李子有个十五岁的妹妹,愿意跟咱们家换亲,阿红你看......”   大伯的脸皱在一起,一脸为难的看着小桃红。   小桃红看着大伯黝黑的脸孔,大眼里带着坚定,“大伯,只要咱们家条件好了,大堂哥怎么会愁娶不到媳妇儿。只要我们齐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不止大堂哥,二堂哥,大哥,虎子,三郎,都会娶上媳妇儿。不会再用换亲这种方法,咱们家就两个女娃,把我跟花儿换了,那之后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阿红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咱家啥时候能富起来?到时候你大堂哥只怕都老了,大伯也看不到了,不如趁现在能换就换......”大伯还没说完小桃红就打断道:“大伯,你不用说了,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种事情我是不会让步的。”   大伯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去车上下货,也不再理会小桃红几人,看样子心里不大高兴。小桃红无奈看着大伯带着情绪的背影,她也无法,这事儿可是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换亲了。把她跟没有丝毫感情的人凑在一起,凑合着过这一辈子,小桃红是绝对不答应的。在她心里,能跟自己成亲过一辈子的人,必须得相互有感情。   见小桃红不说话也不动,小花儿以为小桃红害怕大伯把她拿去换亲,嫁给刚刚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于是小花儿拽了拽小桃红的衣角,“大姐,咱走吧,大伯应该不会把大姐拿去换亲的了。”   小桃红收回目光弯了弯嘴角,“没事儿,大伯是讲道理的,大姐不愿意他不会硬换的。咱们走吧,糖该化了。”   这一个小插曲小桃红也没有放在心上,穷苦人家会用换亲来娶媳妇儿,她是清楚的。只不过她从来不打算用此方法,她会把家里张罗有钱,堂堂正正去下聘,给家里男丁娶上一房贤惠的媳妇儿。   从王记粮油铺离开,几人没走多远就到了莫云记。   小桃红领着小花儿与虎子跨进莫云记,就看到上次把自己撞倒的莫楠竹坐在柜台里面,手边放着一碟糕点,一边看书一边往嘴里送。   “请问赵掌柜在吗?”   小桃红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赵掌柜和月姑,便出声询问莫楠竹。   莫楠竹抬眼看了小桃红几人一眼,在看到小桃红的时候,莫楠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放下手里的书道:“赵叔进里屋拿点心去了,我暂时看一下店子,不知姑娘有何事?也许我能够效劳。”   小桃红把背篓放下,“是这样的,我跟月姑说好每月十五来送糖的,既然你是少东家,你把东西称一下收了也可以。”   “哦?你就是大姐说的那个卖糖的姑娘?”莫楠竹脸上带着兴味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小桃红。   “如果没有第二个卖糖的姑娘,想来月姑说的就是我了。”小桃红疑惑的看了看莫楠竹,她们上次分明见过,这人忘性这么大?一个月时间就忘了?   其实莫楠竹的世界就只是看书考功名而已,别的东西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而且小桃红比之一个月前确实变了许多。小桃红轮廓本就生得很好,大眼睛樱桃口鹅蛋脸,捯饬好了是个美人坯子,只是之前营养不良,所以面黄肌瘦毫无美感可言。   如今营养跟得上,养了两个月已经恢复了大半,肤色带上了血色,脸颊上也有了肉感。在全是黝黑蜡黄老树皮的上杨镇,看上去是十分的养眼,以至于让莫楠竹觉得有些许惊艳。   两人正说着,月姑与赵掌柜从里间端着托盘出来,月姑看到小桃红就笑道:“小桃红啊,这么早就来了。”   小桃红也眉眼弯弯,“个把月不见月姑,还有些想得慌,所以起个大早就赶来看看月姑。”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小花儿与三郎,“快叫月姑。”   两人也就跟着叫了月姑,小花儿有些怕生,只是怯怯的叫了一声。   月姑一边把托盘里的点心放在柜台上,一边笑骂道:“看不出来啊,小桃红你居然这般的油嘴滑舌。来,吃块点心。”月姑说着拿了几块糕点递给小桃红姐弟三人。   “哪里?我说的可是实话呐。”小桃红充分发挥年纪小的优势,对着月姑撒娇,倒是看呆了一旁的莫楠竹。   月姑一脸笑意摇了摇头,“就你嘴甜,赵叔,把小桃红的糖过一下秤。”   听月姑这样说,小桃红立刻把背篓里的麦芽糖拿了出来递给赵掌柜。赵掌柜看着小桃红也是很顺眼的,笑眯眯接过麦芽糖道:“小桃红你是哪里人?”   “我们家住小河沟。”   一旁的莫楠竹插话道:“那离这里挺远的啊,你们这么早就到这里,是不是天不亮就开始走了?你们大人怎么放心你们黑漆漆的走山路?”   小桃红笑了笑,“确实得天不亮就走,现在天气短,不早些开始走一天回不去,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等着我们回家呢,可不能耽搁。”   听闻小桃红这样说,在场的几人也都明白了小桃红姐弟的处境,倒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闲聊起了其他事情。不一会儿赵掌柜称好麦芽糖,把钱算给小桃红,“这次有十一斤半,一共二百七十六文。”   小桃红伸手接钱时瞄了一眼莫楠竹刚刚看的书,那是一本通史,讲述了这片土地许多年来的历史变迁。小桃红想了想对莫楠竹道:“少东家,不知你这通史是在哪儿买的,可否告知一二?”   莫楠竹又惊奇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小桃红居然认识字,“这通史是我跟先生借来的,并不是买的。”   “那这上杨镇可有卖书卖纸笔的地方?”   “哦?姑娘打探这些,难不成想识文断字?”莫楠竹再次细细打量了一遍小桃红,觉得小桃红真是一个奇妙的人儿。   小桃红摆了摆手,“那倒不是,我能识得几个常用字也就满足了。只是我还想让弟弟妹妹们也有些文化,不至于愚昧无知的过一辈子,所以才跟少东家询问一番。”   莫楠竹弯起薄唇,“这样啊,这上杨镇纸笔倒是有卖的,在那边不远处,过去一段儿就能看到了。只是这上杨镇,好像没有卖书的地方,我的书都是让人从江树县带回来的。”   “哦,那谢谢少东家了。”   小桃红显得有些失望,有了纸笔没有书,那给弟弟妹妹的启蒙就有了一定的困难,毕竟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风俗。   ☆、第11章   看着小桃红失望的眉眼,莫楠竹忍不住道:“桃姑娘不必沮丧,如果姑娘不嫌弃,我这本通史可以先借给姑娘一用。”   “真的啊?可是少东家的书不也是跟你的先生借来的吗?如果我贸然拿走了,先生会不会责怪你?”小桃红开心的同时也有些顾虑,如果借到书她倒是可以手抄一本,把手抄本留家里慢慢看。   “无妨,先生人很好,不会责怪于我。再说就借你一个月,下次你过来送糖还上也就无伤大雅。”   看着小桃红明媚起来的眉眼,莫楠竹觉得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还是有迹可循的。就像如今他看到一个美人儿,美人儿一笑他的心情也是挺好的。   小桃红开心道:“那谢谢少东家了,下个月我来送糖会还上的。”   莫楠竹把那本通史递给小桃红,“姑娘既是好学之人,你我也算得上是朋友,不用再叫我少东家,直接叫名字就好。”   “这......不大好吧?要不我叫你莫大哥?”小桃红接过莫楠竹手里的书本,对于莫楠竹的要求却无法应承。无论是让她叫莫楠竹“楠竹”还是“莫楠竹”,她都着实有些叫不出口,却不好直接回绝,便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莫楠竹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小桃红把书小心用布裹起来,放在背篓底上,看向月姑众人,“月姑,赵掌柜,莫大哥,你们忙着,我们就先走了,不然赶不回去了呢。”   赵掌柜笑呵呵道:“哎好,你们去吧,好好看着路啊,别摔了。”   “好嘞。”   小桃红应着,领着小花儿与三郎就出了莫云记。   莫楠竹目送小桃红三离开,直到小桃红几人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去拿了一块儿点心塞嘴里。   月姑看着莫楠竹的模样,脸上挂起了揄揶的笑意,“楠竹,是不是看上人小桃红了?小桃红这姑娘挺好,算得上知书达理,也有些本事,娶回家绝对是一个贤内助。”   莫楠竹抬眼看着门外,慢悠悠道:“美人在怀倒是惬意,但是还得考量旁的东西。大姐你也听到了,那意思是她们父母双亡,家里那么多弟弟妹妹。以她的性子,你认为出嫁就会放着那些弟弟妹妹不管吗?”   月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呀,还是一样什么都以自己为重。不过小桃红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希望将来会熬出头的吧。”   莫楠竹又弯起了温润的眉眼,“我又不是圣人,自然得为了自己。至于小桃红,看着有几分本事,她会熬出头的。等她把家里安顿好,我也许会上门提亲,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做正妻,还是很不错的。”   莫楠竹打心底看不上上杨镇的女子,穷山沟里的女子,见识短还长得磕碜。但是小桃红长得好,还能识文断字,却也不是非小桃红不可。毕竟他将来是要参加科举的,对他来说女子只是男人的附属,待他功成名就,其他地方貌美的女子自是任他挑选的。   听闻莫楠竹的话,月姑不置可否,她心里是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的,也不喜欢男人把女子当作一种物品。幸而她的丈夫是一个老实人,什么都以自己为重,也不存在三妻四妾一说。   小桃红自然不清楚旁人的想法,从莫云记出来就直接去买了一些笔墨纸砚放到背篓里。虽然无论是纸张毛笔还是墨,都是粗糙得很,但是三郎看着那些东西两眼放光,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拿来比划一番。   “大姐,咱们买了这些东西也没用啊,咱们请不起先生,书上的字我们一个也不认识。”高兴过后三郎才想起关键的事情,他是很想看书写字,奈何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这般就算有了书和纸笔,他也只能干瞪眼,至多能临摹一下,怎么能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   小桃红压低声音道:“大姐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大姐梦到过一个白胡子老神仙,告诉了大姐好多东西呢。这些字啊,老神仙也告诉了大姐,回去大姐教你们,但是不能四处说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们不会四处说的。”三郎与小花儿都一脸凝重,狠狠的点了点头。   小桃红看着两人郑重的小脸,差点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他们。这样编造鬼神之说骗小孩子,小桃红心里还有些许过意不去,“咳......这就好,那我们去买一些别的东西,然后就回家吧。”   这次小桃红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买许多东西,就是带着小花儿三郎在上杨镇集市逛一下,看看小河沟没有的东西。因为家里东西大多都还有,猪和鸡都买回家了,口粮也是有的,盐只用了一小半,上次炼的油也还有半罐儿。就是肉没了,小桃红打算再买一点点肉回去,她现在是花一文钱都心疼半晌。   说是长见识,其实上杨镇也没有什么稀奇东西,就是一些卖吃的卖菜的。不一会儿也就把集市逛了个遍,又逛到了王记粮油铺的前方。   “大姐,这是什么啊?”   小桃红正想说去菜市场买一坨肉回家了,就听到三郎奇怪的声音。   顺着三郎的手望去,看到王记粮油门口放着一个摊子,上面放着许多橙色的果子。那是橘子,小桃红很熟悉,现代随处可见。但是花儿与三郎却不曾见过,因为小河沟儿附近都没有产橘子的地方,这还是王记粮油顺道从隔壁镇运过来的。   看着小花儿和三郎充满好奇亮晶晶的眼睛,小桃红咬咬牙走到摊位前,“大哥,不知道这橘子怎么卖?”   弟弟妹妹渴望的眼神,让小桃红守财奴的本性有些松动。按照她原来那种抠法儿,是绝对不会在身上只有那么些钱的时候去买水果的,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请别人吃过一顿饭。   “你要买啊?四文钱一斤。”   听闻这话小桃红松了口气,幸而不像旁的东西那么贵,大概是因为这东西在穷山村不是那么好卖。   “那给我来两斤吧。”   橘子已经不大新鲜了,想来是因为积压太久。好在只是有些焉儿,吃起来虽然有些不怎么好吃,但是给弟弟妹妹们尝个鲜儿还是可以的。   “大姐你尝一瓣儿,可甜了。”   小花儿拿着一个橘子,剥开给三郎嘴里塞了一瓣,自己吃了一瓣,然后掰一瓣递给小桃红。小桃红条件反射就想拒绝,两斤橘子本就不多,她前世已经吃了许多,现在这一点点就留着给弟弟妹妹吃。   可是看着小花儿清透的眼神,小桃红笑了笑,张口一口吃下小花儿手上的那瓣儿橘子,“真甜。”   看着小桃红吃下橘子,小花儿眉眼弯弯。她自然也看得出来,家里有点啥小桃红都省着给他们吃。就算东西少点,一人尝一口也是好的,大家都有得吃才好。   几人把那个橘子分吃了,小花儿与三郎就停了下来,把袋子扎紧拎着,打算拿回家跟虎子一起吃。   “咱们走吧,去买一点肉就回家。”   小桃红领着两人去买了十来斤五花肉,照样拿回去挂在炉子旁边熏着,慢慢吃。   回到家小花儿与三郎真是手脚酸软直打颤,虽然去镇里赶集很开心,但是这来回四个时辰的路程,还是让他们的细胳膊细腿有些吃不消。   小桃红看着两人笑了笑,“累了吧?你们先歇着,我去给大伙儿做饭吃。”说着就拎着那坨肉往灶屋里去。   一旁的虎子立马上前接过来,“大姐你肯定更累,今儿我做饭,你们都歇着。”   小桃红上下瞅了瞅虎子,好笑道:“虎子你会做饭?咱家米已经吃完了,得做玉米饭,你会蒸饭吗?”   虎子一拍胸脯,“大姐你就瞧着吧,来,坐坐坐,等着我做好吃的。”   虎子把小桃红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着,拎着肉就往灶屋去。小桃红看着虎子走路都没个稳,心中好笑的很,同时也有些欣慰。   过了半晌,虎子倒也不负众望,还真就给他做出来一些饭菜,一菜一汤,虽然味道没有多好。   “没看出来,虎子手艺挺好的啊,都能做饭了。”   小桃红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夸赞虎子一番,她是真没想到虎子会做饭。现代的男孩子,别说只有十一岁,只怕二十一岁也不会做饭。   “那是,以后大姐累了就可以歇着,都让我来做。好吃吧?来来来,二姐三郎也多吃点。”虎子一边说一遍给他们夹菜。   “那大姐就等着享福了。”顿了顿小桃红又道:“哎虎子,小鸡你捉起来放鸡窝了吗?”因为小鸡还没长翅膀,扑腾不起来,就飞不进鸡窝,每天得有人把它捉进去,不然可就被冻死了。   虎子一拍脑门儿,“哎呀我忘了,你们先吃着,我去捉。”说着扔下碗火急火燎往外跑。   看着虎子如火烧屁股的猴子一般,大伙儿都忍俊不禁嗤笑出声。大家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吃着饭,时不时又冒出一些欢乐的笑声,农家小院儿充满了温馨。   ☆、第12章   “大姐,褥子被罩我都扯下来了。”   “嗯,我们走吧。”   进入冬日后天气一直不算晴朗,要么下着霜,要么干冷。这日好不容易出了日头,少有的暖和,小桃红便跟弟弟妹妹一起把家里的被褥拿出来洗洗干净,翻着晒晒。快要过年了,得把家里拾掇干净了,整整洁洁迎接新的一年。   这段时间小桃红在做活儿的同时,一直在抓紧时间抄写那本从莫楠竹手里借来的通史。刚开始写毛笔字的时候,真的是字大如斗,现在抄了近一半,字体才稍微跟书本上的差不多大小。   一边抄一边也就把轩国了解了个大概,这时空除了几千年来国家的名字与中国古时不同,其他的东西倒是大同小异。   一样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大小小的国家变迁,官员等级制度也差不多。因为这本书是轩国时期才编制的,所以大部分在讲轩国的事情。不过已经足够了,她们只需活在当下。   小桃红抄书的时候,一道把一些常用字教给三个弟弟妹妹。小花儿擅长做女红,对这些东西却不大擅长,这么久也只学会了自己的名字与一些简单的文字。   而三郎却学得有模有样,也是相当的用功,随时随地在临摹书上的字,常常让小桃红给他讲些文人墨客的故事。小桃红只能把前世知道的一些故事讲给三郎听。   如今三郎一手毛笔字写的比小桃红还好。不过因为要节省纸张抄书,笔墨只是时不时练一下,平时就是在院子里的泥巴地上,掰根树枝写写画画。   虎子生性好动,让他好生坐着看书写字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宁愿去上山背柴,也不大愿意待着写字。不过虎子机灵,就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认得的字儿也比小花儿多得多。   “好了,现在虎子帮着我洗衣裳,花儿回去把我们没做完的绣活儿做了,没几天就要去交货了呢。三郎去屋里帮大姐抄书,得照着好好抄,别有污印,别浪费纸张。”   几人把被褥衣裳送到小河边,小桃红就安排了几人做的事情。虎子不爱看书就让他跟着搭把手拧被褥,小花儿绣活儿好就去完成没完成的活儿;三郎毛笔字好就让他回去照着书临摹,练手的同时还能把书给抄了,所谓是一举两得。   三郎与小花儿也就乖巧的应着,回去做小桃红安排的事情,小桃红与虎子就开始捶打搓洗衣裳被褥。   到了未时正,小桃红与虎子终于把衣裳被褥洗干净了。小桃红就地把被褥晾在灌木丛上面,盼着这个日头能今儿就把它晒干。   他们家每张床都只有一套被褥,若是一天没晒干,那晚上就只能将就盖被絮了。   两人拎着木盆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蜿蜒的羊肠小路上面走着几个人。虎子眼尖,隔着老远也就看了个大概,“大姐,你看那是不是爷爷大哥他们?”   金色的太阳还有些刺眼,恍眼看去,路上有五个深色人影,正往她们都方向而来。   “好像是的,大伯他们回来了。”   想来是因着没有活计可做了,王记就解雇了这些临时的苦力。   小桃红两人往上走,爷爷大伯他们往下走,到岔道儿旁的时候已经遇到了一起。   “阿红,你看大哥给你买了什么。”   刚遇到一起,大郎就迫不及待的走向小桃红,往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小桃红。   望着大郎憨厚的眉眼,小桃红笑了笑伸手接过大郎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盒胭脂,桃粉色的胭脂,还飘着劣质的浓重香气。   大郎伸手挠了挠头,“阿红喜欢吗?大哥看别家的姑娘都买这个,大哥就想给阿红也买一个。”   把胭脂盒子小心的塞进怀里,小桃红眉眼明媚,“喜欢,特别的喜欢,我们快些回家吧。”   说着小桃红与虎子就去接他们手里的大包小包,那是爷爷他们置办的年货。有一块儿肥肉,大约十多斤的模样。还有一半袋子大米,别看有小半袋儿,如果他们几个男丁放开了吃,也就差不多只是够两顿的量。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比较稀罕的东西,想来都是买回家年三十吃的,平时大约要藏着省着。   本来小桃红想腊月十五送糖时再置办年货的,如今他们已经置办了倒也还行,以免她背不动。   大伙儿欢欢喜喜回到家,看着屋里的景象咧开了嘴。院子里虽然是泥巴的地面,却被打扫得很整洁。院角堆满了柴火,还有一只母鸡领着十来个小鸡在咯咯叫唤。   “阿红,这谁家的鸡?”   虽然心里有些谱,但是大伯还是不大相信这是自家的鸡,忍不住出声确认一下。   小桃红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虎子抢着道:“这是咱家的呢,大姐跟王婶儿买的鸡蛋,借了母鸡来孵的小鸡。”   “好,好,好。”大伯一连说三个好,一旁的爷爷堂哥也是一脸笑意。家里有个机灵的人张罗,就是比放任不管好上许多。   “咱们家不止有小鸡仔,大姐还买了一头小猪,我日日都跟着喂呢。”看着大伙儿开心的眉眼,虎子凑上去邀功。   “真的呀?!在哪儿?虎子快领我们去看看。”   “来来来,这边。”说走虎子领着大伯他们朝猪圈的方向走去。   家里人回来自然得做一顿好吃的,趁着天色差不多,小桃红就张罗开了。   小桃红去隔壁王婶儿家买了好些个鸡蛋,打算煎些鸡蛋饼。把之前熏着的五花肉全都取下来切块煮着,十多斤五花肉她们姐弟吃了这么些天,现在只剩下一小半儿了,索性还是够家里人好好吃一顿的。   随后又让虎子去菜地里拔一颗白菜回来,打算炒个素菜。小桃红之前泡的酸菜已经酸了,吃起来酸爽清脆味道特别好。中午虎子在河里捞的两条鱼,小桃红将就着酸菜做了酸菜鱼。   小桃红手艺好,简单的菜色硬是做的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菜做好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菜色也是少有的丰盛,平常粗糙的玉米饭吃起来也格外的香甜。   爷爷给她们讲镇上发生的事情,小桃红几人也给他们说着这几个月家里的事。得知小桃红有赚钱的法子,都一个劲儿的说好。   整个上杨镇需要干活的人太多,而镇上却没有那么多岗位,工钱都压价了。从原来的十三文一天,到现在只有十文钱一天。但是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你不做还有许多人等着做呢。   以至于他们去做了两个多月的活计,除去置办衣裳年货的开销,手里也就只剩下二两三钱银子。这么点钱,连明年的日常用度都够不上,如果小桃红供得上日常油盐,他们家就可以存下钱了。   次日刚吃完早饭没多久,便有一个妇人登门造访。“张家大哥,在屋里不?”小桃红听得声音,知道是找大伯的,就出去开了门。   开门一看,还是一个熟人,就是上次在路上要给她说亲事的吴媒婆,“吴媒婆来有什么事吗?如果要给我说亲的就算了,这事儿大伯也做不了主的。”   吴媒婆手一摆,“这大姑娘怎么说话呢?媒婆我这次来啊,是有好事儿说给张家大哥的,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请进吧,屋里说话,大伯在屋里呢。”小桃红把吴媒婆让进院子里,既然是来找大伯的,想来跟她是没多大关系。   院里大伯正在用竹子编制背篓,他们家有一个背篓已经没底儿不能用了,得重新编一个,“阿红,谁啊?”   正问着吴媒婆已经跨进门,“哎呦张家大哥手真巧,还编竹篓呢。”   抬眼看了看吴媒婆,大伯立马喜笑颜开,放下手里的活儿把凳子递给吴媒婆,“他花婶儿,坐坐坐,不知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媒婆名叫吴桂花,就住在小河沟,村里半数以上的夫妻都是她牵的线,大伙儿都叫她吴媒婆或者花婶儿。如今吴媒婆登门,自然是为了说亲来的,家里就这么些个人,大约是来给小桃红她大堂哥说亲的。   吴媒婆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院里的凳子上,“媒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来啊,就是准备给张家大哥说一门好亲事儿的,保准你满意。”   大伯眼睛笑的眯在一起,“嘿嘿嘿,满意满意都满意,他花婶儿说的亲事啊,咱们大伙儿都很满意。不知道是哪家闺女啊?家住哪儿啊?聘礼要得多吗?”   只要能娶上一房媳妇儿,手脚健全能干活儿,能生养,旁的哪还有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如今小桃红有了法子赚钱,就算聘礼多一些,就把那二两银子拿去做聘礼,先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之后再慢慢熬着就是了,这么多年不也熬过来了吗?大伙儿都没被饿死,只要活着就好。   ☆、第13章   听大伯这些迫不及待的发问,吴媒婆打趣道:“瞧把你给美的,还想着旁的大闺女呐?也不害臊。是钱家村的钱寡妇,不过你别看钱寡妇嫁过人有过孩子,人生得水灵着呢。”   吴媒婆这一席话倒让在场一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花婶儿,这寡妇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那寡妇多大岁数了?”   虽说是寡妇,还有一个孩子,但是大伯也不嫌弃,寡妇好歹也是个女人不是?当过家的女人也好,会过日子就成。   吴媒婆也很有耐心,“钱寡妇年纪不大,今年刚刚三十有六,一点儿也不显老,水嫩着呢。她那闺女今年十三了,也是一个小美人坯子呐!”   这下可难住了大伯,“他花婶儿......不是我瞧不上那寡妇,只是这年龄差距也忒大了一些,她那闺女倒还差不多。”   吴媒婆愣了愣,随即笑得前俯后仰。倒是吓坏了院里的那些个母鸡与小绒球,母鸡咯嘚咯嘚叫个不停,与吴媒婆的笑声相互交响此起彼伏。   “张家大哥啊!你该不会认为我要把钱寡妇说给顺子做媳妇吧!”吴媒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断断续续说出这一句话,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小桃红倒是看了个大概,只怕这吴媒婆是要把钱寡妇说给大伯做续弦。她们却误会了吴媒婆的意图,以为是上门给大堂哥说亲的。   “那他花婶儿的意思是.......”   吴媒婆总算停住了笑声,“这么跟你说吧张家大哥,钱寡妇她家娘两孤儿寡母没个靠头,就想另找个夫家。这不,旁人一跟我说这事儿我就想起你来了,好事儿还得想着咱小河沟的人不是。”   “给,给我说的?”大伯都有些口吃了,愁儿子的亲事愁不来,自己倒还有机会娶续弦。“他花婶儿,这事儿我们的从长计议。”   家里本就没有余钱,挤着攒着都不够给儿子娶媳妇儿。现在他要是娶续弦,无论如何多多少少得表示一下,那不是增加负担吗?他已经老了,娶不娶都无所谓了,得留着钱过日子,给儿子娶亲用。   吴媒婆自是知道大伯在愁啥,这里穷山沟,说来说去就是一个穷字,“张家大哥你别急,且听我说完不迟。这钱寡妇娘俩不用下聘的,只是想找个靠头,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   大伯踌躇了起来,听上去倒是白捡一媳妇儿,怎么想都挺诱人。只是家里本就缺衣断粮的,再添两个吃饭的人,只怕家里情况更加不乐观。   而且吴媒婆说不下聘,但是这事儿要是成了,自然得给吴媒婆表示表示,这媒人可不是白当的。   吴媒婆一拍双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说张家大哥你怎么这么木呢!这么说吧,钱寡妇嫁过来是带着她那个十三岁的女儿,到时候你们就是一家人。如果家里男丁跟那个女娃子看对眼了,是不是就不用下聘就娶个黄花大闺女?你白捡一媳妇儿,还顺带一个儿媳妇,这么好的事儿送上门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   这句话显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大伯满脸喜色的一拍脑门儿,“还是他花婶儿看得明白,那你等着,他爷爷回来咱们商量商量,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我就知道张家大哥是个明白人,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我去跟钱寡妇说说,你们瞧个好日子,她们就搬过来。”说着吴媒婆就一脸喜色的离开了小桃红家的院子。   一下子解决了心头一大患,自己也要有个媳妇儿,大伯显得心情很好,编制竹篓的动作都轻快了起来。   看着这个事情告一段落,小桃红便转身回屋,打算把没做完的事儿做了。她们家又要添新的人口了呢,不知道未来的这个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一个堂妹。   走进屋那三个小萝卜头明亮的眼睛就看着小桃红,原来他们也趴在门边偷听吴媒婆与大伯说话呢。   “大姐,可把我吓一跳呢,我还以为花婶儿又是来给你说亲事的。”   小桃红好笑的看着虎子,“吓你一跳啊?我看就是不吓你,你都一直在跳,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跟个猴儿似的。”   虎子嘿嘿笑了笑,便又装模作样的凑在三郎身边看书。   小花儿把针拿在发间蹭了蹭,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大姐,咱们家是不是要添人了,我们会有新的大伯母吧?不知道堂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花婶儿说很好看呢,肯定比花儿好看,跟大姐一样的好看。”   小桃红走过去跟小花儿一道做针线活儿,看着软糯的小花儿笑了笑,“谁说的?咱们家花儿也很好看。人的外貌不一定要多好看,内在美才是真的美,花儿就是从内到外都美。”   小花儿脸色微红,“大姐真会说话,说的花儿都不好意思了。”   不多时外出的爷爷回屋,大伯欣喜的把吴媒婆来过的事情给爷爷细细说了。这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儿送上门,爷爷怎会拒之门外?不过是问了问那钱寡妇的情况,这事儿也就算定了下来。   对于古人连面都没见就敲定终身的作为,小桃红不置可否。只是不知道这新的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好相与一些,别小心眼儿待不得人。   事情敲定下来,吴媒婆给两边通了气。看着大伯掏了四十六文钱给吴媒婆,小桃红咋舌,这媒婆真是个赚钱的职业,动动嘴皮子四十六文就到手了,弄得她都想去做媒婆了。   既然大伙儿你情我愿,爷爷也就不拖泥带水,当即请村里识字的草药先生翻了翻万年历。选了一天适宜婚丧嫁娶的好日子,就让钱寡妇娘俩搬到小河沟来,刚好赶着过年。   钱家村也属于上杨镇的范围,只不过与小河沟离得有些远,中间还隔着一个村儿呢。钱寡妇孤儿寡母也搬不了许多东西,何况是搬着走这么远。   吴媒婆便在中间做好人,让大伯带着大堂哥二堂哥去钱家村接一下钱寡妇。帮忙收拾收拾东西,搬下东西什么的,也算是相互留个好印象。   从小河沟到钱家村需要横穿下河坪,算起来光是路程就一个半时辰。加上收拾东西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来回至少得要三四个时辰,于是这天一大早张家就忙活开了。   说是忙活,倒不是要宴请宾客。大伯与钱寡妇说是成亲,其实就是搭伙儿过日子,他们家也没有余钱,兴不起这些礼行。   而是忙活着做些吃的给大伯几人要去接人的,吃饱了好赶路。外加收拾收拾屋里,怎么着也算是接待新人,不能太磕碜不是,得给人一个好印象,小桃红是这样想的。   吃了东西,大伯几人又带上几个玉米饼,带着些水就出发了。小桃红领着弟弟妹妹与大郎给大伯布置屋里,好在前些天小桃红刚刚把床单被褥洗干净了,虽然旧了一些,上面还有些补丁,但是没有污渍也没有异味。   倒是爷爷一天看着小桃红几人忙进忙出,古铜色的脸一直都带着笑意,眼角皱纹都又多了几条。怎么能不开心?到了晚上家里又要添上女主人了,还有可能是带着未来孙媳妇儿来的。   收拾完屋里,小桃红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饭。今天是腊月十八,知道今日新的大伯母要进门,大前天十五的时候小桃红去给月姑铺子送糖,就又采购了好些肉和米。加之屋里的小菜,倒是不愁饭菜,小桃红勉强可以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之前采办的年货是按照原来的人口准备的,如今要多添两口人一同过年,原来的那些东西自然是不够的。于是小桃红又采购了一点点年货,家里多了俩人口吃饭,粮食铁定得更加短缺。   要过年了,小桃红腊月十五多熬了二十斤的玉米换钱,统共五十斤玉米,熬出了十八斤的麦芽糖。   索性拿去月姑也没嫌多,干脆的照单全收了。换回来的钱加着锦云衣铺接活儿的,之前存下的,统共也堪堪只有八钱银子,不足一两。再杂七杂八采购了一些,现在小桃红手里只剩下五钱银子。   想着小桃红挥动锅铲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越往后想这心里就越是着急。顿了顿小桃红复又集中精力炒菜,还是先过好当前,日后的日子日后再说,免得想多了,倒先把自己急上火了。   “花儿,时间差不多了,大伯他们大约也快回来了。你先把碗筷摆好,然后让虎子看着门口,看到人回来就把菜端出去。”因着冬日气温普遍低,小桃红之前炒好的菜都放在灶上温着,怕端出去凉的快。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菜,小桃红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想着把碗筷摆好。等大伯他们一回来,把菜端出去就可以开饭,冬日里也吃热气腾腾的饭菜。   不一会儿,小桃红刚把最后一个菜装在碗里,门外虎子就咋呼开了,“二姐二姐,大伯他们带着新的大伯母回来了,咱快把菜端出来吧!”   闻言小桃红就端着两碗菜往外走,家里人都盼着这新的大伯母,她也有些想知道,这家里未来两口人长什么样呢。   ☆、第14章   听得虎子说人已经到了,小花儿迎面进屋,端剩下的几个菜,把菜放好大伯他们也就到了门外不远的路上。   小桃红擦了擦手往外走,“大哥,咱去帮忙拿一下东西。”怎么说也是一家子人搬家,就算挑轻便的拿东西也铁定少不了,人多力量大,帮忙拿了安置好,也好吃饭。   大郎应了一声跟在小桃红身后,虎子三郎也很热心,跟着小桃红一道往外走,去给大伯母拿东西。   小桃红几人如愿见到了新的大伯母,也见到了大伯母带来的女儿。确实如同吴媒婆说的一样,母女俩都算得上美人坯子。   这大伯母肤色莹白,脸颊带着些许高原红,眼角有着一条条细纹。虽然没有多美艳绝伦,但是也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大伯母带来的女儿与她有七分相似,相较之下少了那高原红与眼角细纹,显得更加清丽惹人怜爱,母女俩都如同风中摇曳的柔弱白花儿。   小桃红以为媒婆都是满口谎言,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没想到此次吴媒婆说的却是实话。这母女俩的长相,在整个上杨镇也是很出挑的。   按理这么好的事儿应该有人抢着要,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家这样的困苦人家。别说不要聘礼,就是要个二三两纹银也在情理之中才对。   不过旁人却没想这么多,大伯白捡了一柔美的媳妇儿,还顺带一个清丽的未来儿媳妇儿,从见到钱寡妇母女起,大伯那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停过。   大堂哥二堂哥自然也是相当开心,那美娇娘日后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媳妇儿。钱寡妇好歹还背了个包袱,那小姑娘的包袱却在大堂哥背上。两手空空的,二堂哥还微微扶着一些,生怕她摔了。看来无论在什么地方,美人的待遇总是那么优越。   一行打量,小桃红几人与大伯他们已经遇到一起,小桃红伸手去接大伯母的包袱,“大伯母,给我拿吧,你走这么久应该很累了。”   大伯母却没有把包袱递给小桃红,柔柔的笑了笑,“不用了,我背得起的。不知道这是......?”大伯母看向大伯,吴媒婆可没跟她细细说明白大伯家里有些什么人,她自然不知道小桃红是谁。   大伯一边把身上一些东西递给大郎,一边嘿嘿笑道:“这是小桃红,我侄女儿,后面的是侄子,爹娘死了没人管,孩儿他娘也是那时候走的,就住在一起相互照应。”   小桃红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她倒是忘了,若是别人包袱里有银钱或者值钱的东西怎么办?贸然接别人的包袱,若是包袱东西丢了自己还真是有嘴说不清。   听了大伯的话,大伯母笑容顿了顿,“侄女啊?咱们家统共有多少人?我瞧着好像挺多的。”   吴媒婆只是与她说这户人家有两个儿子,都是十六七能干活的,家里还养着鸡,养着一头猪。她寻思着这样的人家生活条件应该是很不错,嫁过来过后半辈子还是可以的,吴媒婆却没有说这弟兄家的遗孤全都住在这里。   小桃红感觉这大伯母的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打圆场,“咱快进屋吧,外面天儿凉着呢,家里菜都快凉了,咱先吃饭,这些事儿吃完饭再好好说道也不迟。”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行人就拎着东西往家里走。   大伯母跟着到屋里,看到屋里的小花儿与爷爷两人,大伯母心里一紧。她没想到人口这么多,这一年下来,光是口粮都得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儿。   把东西摆放着,小花儿已经把饭盛好了,大伙儿便围着树墩开始吃饭。看到桌上的饭菜,大伯母心里宽慰了一些,至少有鱼有肉,吃的还是大米饭,分量也挺足,倒不至于会饿肚子。   小桃红一直默默观察着这大伯母母女的神情变化。对于大伯母的反应小桃红倒是觉得在情理之中,女人家一般心思比较细,考虑的事情也相对琐碎。若是大伯母知道这些事情还无动于衷,那小桃红倒是应该觉得奇怪了。   至于大伯母带来的女儿,小桃红刚刚知道她叫钱晓雪。钱晓雪一直带着笑容,显得整个人都非常讨喜。小桃红觉着对着她们姐弟钱晓雪的态度明显有些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来应该更加努力一些,多存些钱,让家里条件更加好。这大伯母算得上好,至少没有立刻就摆脸色,也没有藏着掖着。   “来,你们快多吃点,你们正在长身子,可不能饿着。”大伯母一个劲儿给小桃红姐弟夹菜,她自己倒还没有吃多少。小桃红都有些过意不去,她一直在细细观察揣测大伯母是不是个好人,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桃红赶紧也给大伯母夹了许多菜,“大伯母您也吃,多吃点,别光顾着给我们夹菜丫。你走一天的路了,应该比我们饿才对。”   大伯母柔柔的笑着,接过小桃红夹来的菜,“小桃红你今年多大了?看着跟我们晓雪差不多年纪呢。”   “我今年十四了,比晓雪大了一岁。”小桃红正说着,一旁的钱晓雪有些不乐意,她娘给别人夹菜,都不给自己夹。钱晓雪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娘,你都不给我夹一点,我也走了这么远呢,我也要多吃点。”   大伯母一脸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众人,无奈给钱晓雪了些菜。小桃红也不在意,走那么远饿了也是应该的,多吃些没什么关系。“能吃是福,要是不够家里还有呢,吃完了我再去做就是了。”   爷爷也笑道:“是啊是啊,多吃些应该的,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该咋样就咋样。”   “嗯,会的,大伙儿都吃,别凉了。”大伯母笑眯眯应着,大家也就低下头吃着饭。小桃红的手艺虽然相当好,但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吃完饭小花儿与小桃红收拾碗筷,其余的人就移到火塘边烤着火聊着天。如今吃了油,碗可就没有原来好洗了,必须得用炉灰搓干净了,再拿清水清洗,才不会有油腻腻的触感。   小桃红与小花儿一边洗着碗,那边聊天她们时不时这个又插上一句嘴。小花儿显然很喜欢这个长得很好的新堂姐,“堂姐,你长得真好,给我们说说钱家村是什么样的地方?”   钱晓雪看也没看在洗碗的小花儿,“钱家村有什么好说的,跟这儿就隔了一个村儿,还不是跟这儿一样穷山恶水,要什么没什么。”   “是,是吗?那倒是。”小花儿讪讪低下头,继续洗着碗不再搭话。小桃红伸手握住小花儿的手捏了捏,对着小花儿笑笑做了个鬼脸。小花儿看着小桃红的俏皮模样,忍俊不禁弯起了柔和的眉眼,大姐真好。   小桃红松开小花儿的手去放碗,看了那边跟大堂哥二堂哥笑得明媚的钱晓雪一眼。看来这钱晓雪性子不怎么样,本来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嘛,有些小性子也是正常事儿。但是钱晓雪这么跟小花儿说话,小桃红觉得钱晓雪那清丽的面庞也不是那么漂亮了。   冬日里天气短,小桃红把碗筷收拾完天就已经黑透了,晴了好几日的天也吹起了北风,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小桃红出去倒洗碗水,顺便把院子的门插好,转身回屋,“天太凉了,大伙儿也收拾收拾歇着去吧,坐着容易着凉。灶上我烧好了水,倒了泡泡脚热乎。”   钱晓雪抬眼看了看小桃红,“堂姐说的对,是该歇着了。我们走了这么远,腿可疼了,得好好用热水泡泡,能麻烦堂姐给晓雪倒点水吗?要试试水温,可不能太烫了。”   钱晓雪话音没落,大伯母就道:“晓雪你说什么呢?怎么能支使大堂姐给你倒洗脚水?”说着就起身要去给钱晓雪倒水,却找不到盆。   “没事儿大伯母,今日你们刚到,还不清楚家里的布局。我给你们倒,日后你们熟悉了就好了。”说着小桃红就去拿起木盆,给钱晓雪倒了一盆水。   小桃红给她们端洗脚水,大伯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了小桃红,改日我们就清楚了。”   大伙儿洗完脚,旁人都去睡了,大伯母却还坐在火塘边。大伯看着大伯母纤细的背影搓了搓手,“那个.......天晚了,咱们也去歇着吧。”   大伯母抬眼嗔了大伯一眼,“嗯。”年近四十的人硬是显得含羞带怯,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媚意,都快比得上那双十年华的美娇娘了。   大伯脸一热,当年毛头小子娶亲都不曾这般手足无措,“那,那,那走吧。”说着上前牵起大伯母,往屋里走去。   这边小桃红屋里却出了些问题,因着家里资源有限,小桃红姐弟都住一个屋。前些天知道要添人,总不能让钱晓雪跟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子同睡一屋,小桃红就把旁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给那虎子大郎三郎住,她们三个女孩儿就住原来这屋。   只是钱晓雪好像对这个安排有些异议,清丽的小脸皱在一起,“大堂姐,不是晓雪要任性,而是我们家从小到大就我一个孩子,屋子也是一人住一间,更别提像如今这样三个人睡一张床了,晓雪压根睡不着呀。”   小桃红定定的看着钱晓雪,“那你打地铺,你不是带着被子来的吗?我跟花儿睡床。”怎么这钱晓雪跟大伯母性子一点也不一样?这么能折腾。   钱晓雪跺了跺脚,“可是......可是晓雪身子骨不好,天这么凉,若睡地上病情加重可怎么好?大堂姐~你就让晓雪睡床嘛~你们不能看我们孤儿寡母嫁进来就......相信父亲与哥哥们是明事理的人,会为晓雪做主的。”   “行了,你别说了。”小桃红转身把床上的被子卷起来。在地上铺个草席,把被子铺在上面,“花儿,睡吧。”虽然不大喜欢钱晓雪的性子,但是怎么说如今也是一家人。钱晓雪不像是消停安分的性子,不依她若是闹开了,她倒没什么损失,只会让大伯大伯母难做。   无论如何,在她们兄弟姐妹无力养活自己的时候,大伯也伸出手拉她们一把,人不能忘恩负义。   ☆、第15章   次日,小桃红寻思了一下,打算去山边儿找找李木匠,让李木匠给家里做两张床。人太多也是没有办法,小时候还可以大伙儿挤一张床,现在兄弟姐妹都长大了,想挤也挤不下。何况还多了个相当娇气的堂妹,连跟她们睡一张床都睡不着的人。   长期打地铺也不是个事儿,这里可没有地板砖,屋子里地面都是泥土的,潮气重。人体吸收湿气一多,各种毛病可就出来了,年轻时候不打紧,年岁大一点光是风湿就够喝一壶的,而这里医疗条件这么落后。   有活计上门,李木匠自然相当开心,笑呵呵把小桃红迎进院里。“不知道小桃红你要打些什么?家具之类有好些现成的,要不要去看看?”   小桃红环视了一下四周,“李叔,其实是这样的,我想做两张木床,要结实的,大一些的。”   “结实,绝对结实,李叔的手艺你放心!现在有一张现成儿的床,就在那,你看看合心意不。剩下那一张我抓紧些,估摸着能赶在年前做好。”   闻言小桃红顺着李木匠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一张床架子,在上面铺上木板,铺好草席被褥就可以睡觉了。小桃红走过去摁着床前后左右使劲儿摇了摇,没有松动的迹象,“那行,就这张吧。另一张要比这一张宽一点才好,还得麻烦李叔给我送过去行吗?我也拿不动。”   李木匠搓着手,“行!行行行,也不远!只是......”见状小桃红立刻反应过来,“对不住李叔了,忘了问这两张床得多少钱?”   李木匠张口刚想说,他旁边的媳妇儿立马掐了他一把,给他使了使眼色。“咳.......这个......乡里乡亲的,就,就给一百二十文吧。”   看着李木匠两口子的小动作,小桃红也不揭穿,“李叔,您也说乡里乡亲的,大家伙儿什么底细大家都明白,也不能漫天要价不是?我们家的情况想必李叔也是清楚的,我们这么熟,木头山上要多少有多少,您就收点手工费怎样?”   “那......那,你觉得多少合适?”李木匠搓着手,旁边的媳妇儿自然是瞪他一眼,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怂货!   小桃红露出两个酒窝窝,“七十文罢,两张床七十文,我们都是直道人,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了。我心里有谱,不会让李叔吃亏的。”   李木匠嘿嘿笑了笑,瞅着旁边媳妇儿没动静,便道:“那也行,我给你送过去。”小桃红把钱掏出来,细细数了几遍,直接交给了李木匠的媳妇儿,“李婶,您数数,统共七十文。”   因为冬日天冷,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大伙儿也就待在屋里烤火,只是爷爷坐不住,不管怎样都要出去溜一圈。李木匠扛着床到小桃红家时,众人就围了上来。   “大姐,这是新的床啊!”虎子围着床转了几圈,显得有些兴奋,小孩子都喜欢新的东西。   小桃红弯起眉眼,“是新的床,过几天李叔会做一张更大的回来,给你们哥三儿睡。到时候就不用打地铺了,免得地凉染了病。”大郎嘿嘿笑了笑,“咱阿红就是能干,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一旁的大伯母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阿红,这做床要钱吧?用了多少钱呐?”   “两张床用了七十文,不少,但是也不算多,挺实惠的。”说着小桃红招呼大郎,“大哥,跟李叔搭把手,把它搬屋里去。”   大郎应着去搬床,小桃红凑到三郎与小花儿中间烤火。小花儿在做针线,三郎拿着之前小桃红手抄的那本通史,虽然字实在有些磕碜,但是三郎看得津津有味。而堂妹钱晓雪在嗑瓜子,家里唯一一小袋瓜子。   钱晓雪吐出一个瓜子皮儿,看着小桃红,“大堂姐,新床睡着铁定比旧床舒服罢?这几日那旧床可是让晓雪腰酸背痛呢,大堂姐这床一定是给晓雪做的对吧?”   小桃红无奈,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欢乍新鲜?什么都喜欢抢好的?不过这样子实在有些过分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好像没有这样,哪怕年纪小如三郎,也断然不会为了得到一个东西而使小性子。   见小桃红不搭话,大伯母看着小桃红无奈笑了笑,“小桃红你别介意,晓雪就是这些年被我惯坏了,你不要理她就是了。”   小桃红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不介意,不过床不是做给晓雪的。”人说慈母多败儿,大伯母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什么都顺着钱晓雪,倒是养出钱晓雪这种奇葩的姑娘。不知道她原来那十多年是怎么过的,谁容得起这种性子?日后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好好矫正一下钱晓雪的观念。   大伯母显然没想到小桃红不按常理出牌,连客气话都不说一番,于是笑容顿了一下。“那就好,就好,我还怕晓雪性子太差,让小桃红你们不高兴呢。”   小桃红看了看一旁噘着嘴的钱晓雪,随后看向大伯母笑道:“怎么会?我们是一家人,不过晓雪性子确实有些不大好。想来是因为父亲早逝,大伯母性子又软,以至于娇纵了。如今你们嫁过来,大伯也算是晓雪的父亲,就让大伯代为管教,总会好的。”   “也对,小桃红考虑的真周到。”大伯母笑了笑,顿了顿又道:“那我去给小桃红把床铺一下吧,大牛哥你来帮我搭把手。”闻言大伯也不疑有他,起身跟着大伯母身后去铺床。   一边铺床,大伯母一边道:“大牛哥,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但是搁心里又难受得紧。”大伯把一个边角压好,“你只管说就是,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大伯母走到大伯身侧,握住大伯粗糙的手,“其实是有关晓雪的事儿,我对不住你们。我性子软,也管不了晓雪,导致这么多年晓雪被娇纵坏了。来到这里还爱使小性子,弄得小桃红不得不花钱做新床,她还要睡新床。”   大伯回握大伯母的手,“没事儿的,你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晓雪年岁还小,今后我会代你管教她的,会好的。”   大伯母叹了口气,蹙着秀气的柳叶眉,“我知道,大牛哥你们一家人都是真心待我们娘俩的。只是我担心晓雪性子太倔,跟小桃红她们处不好,也担心她会顶撞你。”   大伯心内感动,这媳妇儿娶得挺值,什么都为了自己考虑。“不怕,我们的女儿我们一起好好管教。阿红花儿三郎她们都是明事理的,让得人,她们会好好相处的。”   大伯母眉间蹙得更紧,“大牛哥,那小桃红的钱跟咱们家是分开的吗?小桃红花了七十文做床呢,那可以买许多粮食了,都不过问一下大牛哥吗?”   大伯看着大伯母紧皱的眉头,大伯也寻思起来,“我们家的钱倒不是分开的,一直都在我手里。阿红手里的,是她自己挣的,之前我想着她给家里买了猪啊鸡啊的,手里应该没剩下多少,也就没注意。如今看来,好像她手里的钱还挺多的。”   “这就好,我以为咱们家的钱是交给小桃红管呢。毕竟小桃红只是一个小丫头,年岁太小,拿着钱也没什么规划,不大放心。”大伯母松口气,还好管家的是张大牛,不是其他人,同时也有些不敢相信。她没想到家里的牲口居然是小桃红挣钱买回来的,对她来说无法想象,她光是养活自己都养活不了。   大伯拍了拍大伯母的手,“你放心,阿红不管家的。如今你嫁过来,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日后这家里的钱,都归你管。”大伯母往大伯身边靠了靠,“嗯,大牛哥做主就好,我会好好顾着家里的。”   屋外大雪纷飞,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小河沟村民虽然穷了些,却也是家家户户欢欢喜喜的辞旧迎新。   小桃红起了个大早,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怎么着也是来这个世界第一个除夕,小桃红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新的一年会更好哒。   吃过午饭便开始忙忙碌碌,准备着三十晚上的年夜饭。   小桃红把土豆放到木盆里,加上水,“晓雪,帮忙削个土豆。”   “好,就是水好凉啊!”钱晓雪应着,把手伸到水里就是一声惊呼。小桃红无奈,提起灶上烧水的壶往盆里加了些热水,“注意一下,可以倒热水洗,天这么冷别长了冻疮。”   钱晓雪看着小桃红抿了抿嘴,低下头去削土豆,“以后我会注意的。”   小桃红点点头,扯着嗓子朝隔壁屋喊了一声,“花儿,看看虎子回来了吗?”让他去菜地里拔颗菜回来,都去了这么久不见回转。   小花儿放下手中的活儿,伸头往院子外面瞅了瞅,眉眼弯弯,有些好笑道:“大姐,你就别等了,虎子指不定拐弯拐到哪儿去了呢,说不定啊,在路上遇到猴子,虎子就跟猴子过年去了呢。”   小花儿难得说一次玩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正说着,小花儿刚刚关上的院子门被推开,虎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大姐,别听二姐瞎说,我才没有跟猴子去过年呢!就是在路上滑了一跤。”   “摔到哪儿没有啊?快进来烤火别凉着了。”   “没有,就是屁股有点疼。”虎子走到火塘那儿,火塘都已经被围满了,大伙挤挤又挪出一个位置给虎子。   时辰差不多,家里的几个女人就忙活开了,忙着炒菜,做饭,端饭端菜的,家里是少有的热闹。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家里四个女子一同忙活,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来来来,吃饭啦!吃鱼,年年有余。”虎子给小桃红夹了一块鱼肉,机灵鬼说话也是很讨喜。   小桃红也给大伙儿夹了菜,“吃长菜,长吃常有。”说长菜可不是一种菜名,而就是普通的白菜而已。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白菜茎叶不掐断,就这样一叶一叶长长的煮,长长的吃,寓意常吃常有!   本来吃年夜饭时要然放鞭炮,但是他们家买不起,也就听着小河沟条件稍好的人家炸了一阵。   吃完饭大伙儿要守岁,爷爷说可以看到老鼠娶媳妇儿。几个弟弟妹妹全都半信半疑,要等着看呢,结果守着守着不知何时就依偎在一起睡着了。至于老鼠到底娶没娶到媳妇儿,也只有天知道了......   ☆、第16章   过完年天气回暖,小河沟的农民们就要开始忙碌了,忙着准备这一年的春耕,为下一年的口粮挣扎着。   小桃红一家自然也是要去地里干活的,她们家没有牛,得用人力把去年种玉米的地挖松,成坨的泥土敲碎,细细耙平。到三四月再把土豆或者玉米种下去,到八|九月又可以收新的粮食了。   不过今年角色换了,小桃红与小花儿不用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因为大伯母说钱晓雪她们娘俩身子骨不好,做不得体力活,就在家里做做家务,做些饭给大伙儿吃。   小桃红之前还有些奇怪,在山沟沟里,大伯母娘俩怎么这么细白滑嫩,如今可算是知道原因了。原来是身子骨不大好,也不大出来晒太阳。   怪不得不要聘礼就嫁过来了,身子不大好,在夫家又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女儿还娇纵得很。如今丈夫也死了,没有庇护,以大伯母与钱晓雪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夫家呆得下去。   小桃红看了看天,才正月间日头却有些毒辣。随后看了看旁边汗如雨下的一道人影,那是三郎。见小桃红下地,硬是要跟着一起来。   看着紧绷着小脸,拿着锄头挖地的三郎,小桃红心疼得紧,“三郎,挖不动就歇会儿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强迫自己做多少的,力所能及就好了。”身子还没开始发育的三郎,才勉强有他手里那把锄头高。   三郎抹了抹小脸上的汗水,笑得明媚,“没事儿大姐,三郎挖得动,早些做完就早些放工,回去天色亮我还可以看看书。”上次小桃红又跟莫楠竹借了几本诗经之类的书,拿回来三郎照着临摹,虽然对意思一知半解,但是三郎却乐在其中。   看着眉眼周正的三郎,小桃红走过去细细给三郎擦了擦脸,“听大姐的,你还小,不要用力过度得了痨病。去歇一会儿吧,等长大了再来帮大家干活。”   三郎拽住小桃红的衣裳,“大姐真的,三郎不怕苦,就怕大姐辛苦难过。三郎能做,帮大姐爷爷分担一些。”   小桃红叹了口气,太懂事的小孩子,总是让人很心疼,“没事儿,挖不动你就在旁边歇会儿,千万不能硬撑知道吗?”   “我知道了,大伯他们挖着过来了,我们也赶紧挖吧。”三郎拿起锄头继续挖地,小桃红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也拿起锄头去挖地。这里的地太硬了,如果被踩瓷实了的地方,一锄头挖下去跟挖在铁板上似的,震得手臂发麻。   挖了一整天小桃红出了一身汗,手臂酸痛发麻。小桃红甩了甩手臂,头一天做体力活这种现象是正常的,过几天习惯了就不会痛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都落山了,却不见大伯母或是钱晓雪来叫人吃饭。   回头望去,所幸今天还是挖了好大一片地了。小桃红心里感叹,古时的农民真的不好做,看样子她得攒钱先买头牛。“大伯,爷爷,天快黑了,我们收拾收拾回家吧。”这劳动一整天,也是饿得有些头眼发昏。   大伯抬眼看了看天色,“是得收工了,天黑了路不好走。”随后大伯扯着嗓子朝旁边地里的大堂哥二堂哥几人道:“顺子,阿利,收工,咱回家吃饭。”   几人应着,把锄头扛好,朝着家里走。这几把锄头可是他们家值钱的东西,吃饭的家伙什,得好好拿着。小桃红手里那把,不知道用了多久,铁质的锄头都磨损了一大截。   小桃红走到三郎身侧,把三郎的锄头也扛在肩上,“三郎,走吧,我们回家好好歇着。”三郎手脚都有些抖,超负荷的体力劳动让他有些吃不消,却还是笑笑跟在小桃红身后。   看着小桃红同样瘦弱的身躯走在身前,三郎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热。这是他的大姐,就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一直为他们着想,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他们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三郎一直记在心里的。   走着走着前面的大伯就跟小桃红走到了一起,“阿红,今儿初九了,是不是又该到了去镇上送麦芽糖的日子了?”上次大伯母说到钱的事情,大伯就一直寻思,这钱是不是得让小桃红拿出来给他拿着,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小桃红匀了匀气息,“我们说好十五的送,不过十五是元宵节,也许我可以提前一天。十四的去送,换了钱顺便可以买些东西,十五的过节刚刚好。”而且月姑十四的大概也需要更多的糖,毕竟第二日过节生意铁定好。   大伯顿了顿,“是这样的阿红,你又要做糖,又要去镇上送糖,镇里离咱们家又这么远,你月月跑也挺辛苦的。要不......要不大伯去送?你也可以歇个气儿不是。”   小桃红沉默了下来,她心里有些凉,大伯怎么突然让她把钱拿出来?大伯这意思,就是她专门负责干活,但钱不能在她手里。难道是大伯母?前几天家里已经全权交给大伯母掌管了,让大伯来跟她要钱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她不能把钱交出去,她跟大伯母相处时间不长,还没有摸清楚大伯母的性子。虽然大伯母目前看上去绵绵软软,对她们也好。但是人心隔肚皮,当自己手里没有钱,不具主动权腰板不硬的时候,谁知道大伯母会是哪一番光景?   大伯母心肠好也就算了,若是大伯母心思狠毒一点,她们姐弟可就沦为了家里的老长工。高兴赏你一碗饭吃,不高兴就摆脸色,磋磨你。但是看钱晓雪那个模样,只要她们把钱交出去,多半是后者居多。   就算大伯母心肠固然不坏,性子软,却断然不会为了她们这些毫无关系的人,而对自己亲生女儿不好。毕竟那才是跟大伯母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管钱晓雪性子有多不好,她都是大伯母的女儿。这种事情她绝对不能让它发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小桃红不说话,大伯有些不大高兴,难道这合情合理的要求小桃红还不答应?口吻有些不好,“阿红,你别不乐意。你年纪还小,手里拿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一不小心就会被你用了,对家里对你都没什么好处。”   “大伯,我累了,这事儿咱们回家吃了饭,歇会儿再来讨论,刚好大家都在场。”说着小桃红也不再理会大伯,领着三郎几人朝前走。大伯好像不想自己想的那样,把她们兄弟姐妹五人当自家人。   上次要拿自己去换媳妇儿给大堂哥,她还没有想到,也许......大伯压根就没想过要管大郎虎子跟三郎娶不娶媳妇儿。大伯有两个儿子,却没有女儿可以换亲,而她们家却刚刚好有自己,有小花儿。也许最初大伯也是看中这个,可以用她跟小花儿换媳妇给大堂哥二堂哥,才答应爷爷把她们兄妹五人领回家的。   想着这些事情,小桃红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而不是真的这样。只是现在细细想来,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大伯与两个堂哥好像都好像对她们不咸不淡?反正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上不上下不下让人有点膈应。   几人走了差不多快一刻钟,才从地里走到家里,这兔儿坡离家也太远了!回到家小桃红真的是一动也不想动,姐弟几人直接瘫在院里的石阶上。   大伯母拿着个勺子从灶屋探出身子,“小桃红,虎子三郎,你们快起来别躺地上,地上凉,起来好生把手洗了,很快就吃饭了。”   小桃红看了大伯母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们好累,动也不想动,挖了一天地呢。我们就躺一会儿,索性这石头台阶也不脏。”   大伯母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这孩子也是,做不动就歇一歇,不要这么拼命啊!又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做好的,慢慢来就是了,身体要紧,累坏了可怎么办?”说着转身回屋,招呼坐在火边的钱晓雪盛饭端菜。   小桃红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半晌,闭上了眼睛,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三郎的头顶。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力不从心,只是她不能放弃,想着弟弟妹妹的眼神,想想自己兜里的钱,一切的一切,都驱使着她朝前走,不能气馁。   “来来来,吃饭了。”大伯母与钱晓雪端着饭菜放到桌上,招呼大家来吃饭。小桃红也赶紧带着虎子三郎几人去洗手,把手洗干净了,才好吃饭。   大伯母手艺比不上小桃红,就是有一个简单的白菜炒肉,素煮酸菜。白菜酸菜量挺足,就是肉少点,不过没关系,能吃上油就不错了。这些还得全靠小桃红,不然他们家大约还在吃白菜煮玉米糊。   ☆、第17章   吃着饭小桃红发现,钱晓雪胃口变小了不少,大伯母也没吃多少。大伯母还吃了一勺玉米饭,钱晓雪居然只吃了半勺,菜也没夹许多。小桃红问道:“大伯母,晓雪,你们怎么吃这么点儿?胃口不好吗?”   大伯母笑了笑,“家里粮食不多,我们在家里没干活儿,少吃一些也是应该的。而且你们知道,我与晓雪身子不大好,时不时就没有些胃口,你们快吃,不用管我们的,老毛病了。”   小桃红夹一筷子白菜塞嘴里,顺便夹些肉给三郎,“有病得看大夫,不知道大伯母与晓雪得的什么病?我们小河沟的草药大夫可厉害了,指不定能瞧好呢。”   大伯嘴里含着饭,口齿不清道:“对啊,阿红说的对,病可不能拖着,得早些去看,早治好早好。”   大伯母赶紧道:“不打紧不打紧,都说了是老毛病,找大夫来治也是浪费钱,治不好的。镇里医馆的大夫都说不能根治,好好养着就成了。”   “你们别总闷在家里,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这些天小桃红算是看明白了,大伯母与钱晓雪的病,纯属是长时间不运动,闲出来的。至于钱晓雪胃口不好,大约是因为一天到晚在捞零嘴儿,自然吃不下许多饭,也许开了小灶也说不定。   “出去也走不动,日头太毒了,晒着有些头晕。”大伯母眉眼弯着,一如既往的笑得绵软。顿了顿大伯母又道:“对了,小桃红,那母鸡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是要啄小鸡。我拦也拦不住,小鸡一跟着它它就啄”   小桃红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把碗放下,看向大伯母,大眼里带着笑意,透着亮光。“大伯母,不用担心,那是正常现象,等会儿我去看看。”没想到大伯母连鸡都没养过,还不如她这个纸上谈兵的人。大伯母真的......有点太没用了,之前的人生只怕也是日日闷在家里。   听小桃红这样说,大伯母明显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就好,都怪大伯母脑壳木,没有小桃红来得机灵了。”白日发现的时候真的吓到了,她以为母鸡得病了,把小鸡啄死了她可就不好交代了。   吃完饭小桃红几人挪到一旁,如今家里有两个人专门做饭的,碗筷自然不用小桃红与小花儿去收拾,大伯母自会收拾家里。不过小桃红坐不住,起身去数了数小鸡在不在,顺便看看老母鸡。有什么事没做完,心里老是火急火燎惦记着,不舒服。   如今小鸡快两个月了,已经长出了翅膀,个头也变大了一倍还多。领着小鸡老母鸡又要开始生蛋了,它要有新的孩子,就开始驱逐之前领着这些的小鸡,都不领着小鸡们睡觉了。小桃红寻思着是时候把母鸡还给王婶儿家了。   小桃红趁着现在天色暗,母鸡看不见也不动弹,就抓着母鸡去了王婶儿家。“王婶儿,我把母鸡给你拿回来,放鸡窝里了。”   王婶儿推开门出来,“行行行,就随便放那儿吧。哎对了,这些日子你都挺忙的啊,隔着几丈远都不怎么见你人影儿,你那新的大伯母人怎么样?我就远远的见过一次,看着挺讨喜的。”小桃红大伯不兴礼行,而且腊月正月也不好随便串门,王婶儿只是那天大伯母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去走动走动,聊聊天熟悉一下,毕竟隔着不是很远,邻里邻居的。   小桃红看向王婶儿,“大伯母是挺好的,也照顾我们,都挺好的。”至少目前大伯母还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一脸笑眯眯的,刨去她那个性子不好女儿之外。   王婶儿笑道:“好就好,我还担心她待不了人,挤兑你们兄妹几人呢。我这么说你可别多心,前些天我听你孙大娘说,你这大伯母是在原来夫家待不下去了,钱家村也没人要,才赶着嫁到外村儿的。”   “没事儿,王婶儿不用担心,那我先回去了啊。”小桃红心里无奈笑了笑,她能多什么心?王婶儿是为了她们好,而且这话也算得上实话。大伯母确实是在原来夫家待不下去,才不要聘礼就嫁了出来,全赖她那个能作的女儿。   “去吧去吧。”王婶儿也没怀疑,想着是以讹传讹,那孙大娘听岔了,毕竟小桃红大伯母这人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   回到屋里,小桃红打热水给几个弟弟妹妹好好泡了泡脚,这样有助于祛除疲劳,睡个好觉。细细给三郎按了按腿脚,手臂,让他们去好好睡着,她也该跟大伯好好聊聊了。   大伯与大伯母正坐在火塘边上烤着火,大伯母一脸温柔娇羞的模样,依偎在大伯身侧。小桃红无奈,不是说古人很保守封建?如今这般三四十岁还跟小伙儿大姑娘谈恋爱似的,当事人不脸红,自己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尴尬。   “咳......大伯,我是来跟你谈谈刚刚你说的那件事儿的。”小桃红咳了一声,大伯母有些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推了推一旁的大伯。大伯有些赧然,“咳......这个,阿红你考虑清楚了?”   小桃红搬条凳子坐了下来,“大伯,这个事情没得商量,钱是我赚的,也没有乱用,都顾着家里了。私自用在我身上的,可是一文都没有,所以我拒绝把钱交给你们。”   大伯母只是脸色的笑容顿了顿,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而大伯脸色有些沉,显然没想到小桃红这么强硬,当着他媳妇儿居然说得这么直白,大伯觉得有些没面子。大伯看着小桃红,“阿红,你这样就不对了啊!你用家里的粮食做麦芽糖,怎么能说那是你赚的钱呢?而且你上次花了七十文去做床,那个叫顾着家里?”   他却不知道,小桃红平时看着很好拿捏,其实有着自己的原则与坚持,特别是在钱这方面。“大伯,那我想问问您,家里的油盐是怎么来的?鸡是怎么来的?猪是怎么来的?我一直在为了家里的一切打算,您怎么能直接就否定了我?请问我到底哪里对不起这个家里?”   “这......”大伯有些卡壳,小桃红说的,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可是觉得小桃红拂了他的面子,还没有把钱拿出来,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一旁的大伯母左右看了看,突然挂起一脸的笑容,佯装推了大伯一把。“你也真是的,无缘无故跟小桃红要什么钱啊!这钱是小桃红赚来的,小桃红有本事,拿着钱也不会乱用。咱们拿着跟她拿着都一样,左右也是在这个家里,跑不掉的。”   闻言大伯有些大伯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大伯母就拖着他往外走,“我们歇着去了,小桃红你也早些歇息啊。”   小桃红看着拉拉扯扯进屋了的两人,叹了口气起身去泡脚。如今她也是看不清人心了,本想跟大伯说个清楚的,没想到大伯母直接把大伯拉着走了。不知道大伯母这般作为是想干什么,难道不是大伯母让大伯来跟自己要钱的?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这边大伯母把大伯拉进了屋里,大伯气不平。自家侄女忤逆自己也就算了,这媳妇儿还向着侄女。“你这是......我是你丈夫,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向着阿红?你应该向着我才对,我是一家之主,管钱有什么不对?看看阿红,那是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大伯母上前抚着大伯的胸膛,“大牛哥别生气,都是我考虑不周,让大牛哥在侄女面前失了些威严。但是大牛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高大,最威严的汉子,你就是我的天。”   大伯母的举动让大伯心里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伯也不觉得生气了。“嗯,你给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大伯母往大伯身侧靠了靠,“大牛哥,你也看到了,小桃红说的一点也没错。家里猪和鸡都是小桃红买回来的,我们能吃上油盐也全靠小桃红。反观小桃红,她是真的一文钱都没用在自己身上。小桃红是个好孩子,是真的为了这个家着想,晓雪跟着她都收敛了许多脾气。咱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钱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这个家。”   闻言大伯皱起了眉头,一下一下抚着大伯母的肩头,“阿红一个小丫头片子,之前呆呆木木的,没想到摔了一跤就变精明了。我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就像你说的,小桃红花钱都不过问一下我这个一家之主,任她这样下去还得了?等她再长大一点,岂不是我们得看她脸色过日子了?”   “大牛哥,你先听我说。”大伯母顿了顿,“说句实在话,我这些天已经看出来了。小桃红真的是个好孩子,也是真心待你我的。只是她们家兄弟姐妹太多了,家里每年的粮食都有限,我们总得为自己打算。早晚都得分家,她手里的钱咱就不要了吧,给她留着日后过日子。小桃红也是个可怜孩子,咱们是亲戚,总得留一线。等过几天她做糖我去跟着学一学,学会了分家之后我们也没损失。”   大伯踌躇了一下,“成,就听你的。还是里秀看得明白,娶了你可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大伯握住大伯母的手,看着大伯母是越看越满意。长得好又会打算,而且都向着自己,还给自己领着一个儿媳妇儿。   想着大伯又道:“里秀,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如让晓雪嫁给顺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以后晓雪嫁出去你想得慌,不怕婆家欺负她。咱们这是亲上加亲,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大伯母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笑道:“咱晓雪才十三岁,这事儿还太远了些,要不过两年,怎么着也等晓雪长大一些,十五岁再说吧!”   “那成,就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大伯干脆的应承,这事儿对他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反正钱晓雪都在这个家里,还能跑了不成?就是晚点儿抱孙子罢了。   ☆、第18章   正月十三这日小桃红就着手熬麦芽糖了,因为十四要去送糖。照例起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大伯等人也跟小桃红一同起的床,因为他们要去地里干活。而三郎则因为小桃红坚持,也就不跟着下地,虎子小花儿留在家里搭把手。   听说小桃红要做糖,没想到身子不好的大伯母与钱晓雪,居然也早早起床,跟着小桃红忙忙碌碌。   大伯母跟在小桃红身后,相当的勤快,小桃红做什么都去帮忙。“小桃红,这麦芽是怎么弄的?要多少麦芽跟多少玉米才能做出糖啊?”   小桃红一边添柴,一边道:“这麦芽啊,就是撒些温水,放着等它长出芽儿就行了。一斤麦芽可以和着十斤玉米呢。”   大伯母笑得更开心,“小桃红你歇着吧,要做什么跟大伯母说,大伯母跟晓雪去做。”   正在低着头添柴的小桃红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大伯母脸上那个灿烂的笑容。随后笑了笑,“大伯母与晓雪不是身子骨不好吗?我怎么能支使你们去做活,自己闲着呢?大伯母你去歇着吧,小花儿,过来替了大伯母。”后一句却是对小花儿说的,让小花儿来搅着煮糖水。   “大伯母,给花儿吧,你去歇着。”小花儿过来接大伯母手里的勺子,大伯母却不放手,“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小桃红,你只管说就好了,我不打紧。”   小桃红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大伯母好好搅着,可不能停,不然糖就不好了。”大伯母闻言连连点头,手里不敢停下。只不过大伯母常年不运动不做力气活,这一直朝一个方向搅着东西,还真是够呛。更别说柴火烟子大,熏得鼻涕眼泪的。   搅了差不多一刻钟,大伯母有些坚持不下去,便招呼钱晓雪。“晓雪,来替娘搅一会儿。”钱晓雪想也没想就道:“不要,这烟熏火燎的,我才不搅。”大伯母也无法,只有继续搅着。   小桃红看着大伯母有些煞白的脸色,笑了笑就去了旁边的屋子。钱晓雪走到小桃红旁边,见小桃红捏着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便好奇道:“大堂姐,你在画什么呢?”钱晓雪不识字,她伸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却没看出什么名堂。   小桃红写完最后一笔,拎着纸张吹了吹,“我在算成本。”这些是她在前世学会的好几种小吃中的一种,她算了算成本,她觉得可以用来赚钱。看着月姑的点心铺子生意还可以,她想着等自己有钱也去开一个点心铺子,至少可以养家糊口。   不过她刚刚算了一下,她手里的钱还不够成本。小桃红想着等明日去送糖,然后跟月姑商量商量,能不能借她的原料做一些试试销路如何。   说起学这些点心,还是因为前生唯一喜欢过的一个师兄。据说那师兄嘴特别挑,喜欢吃各地的甜食点心小吃,小桃红就去学了,做菜做饭的手艺也是那时候学的。自己对爱情的憧憬,也只是这么一次。不过最后却不了了之,师兄都不知道自己喜欢过他。   想着这些事情,小桃红好笑的笑了笑,人说哪个少女不怀春,果然是真的。自己那么拼命赚钱的同时,居然还有精力为了师兄去学这些东西。不过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如今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看着钱晓雪伸着脖子看她写的字,小桃红笑道:“晓雪想认识字吗?改日可以跟着三郎一起看书的。”小桃红话音刚落,钱晓雪就道:“我才不要学,学那个有什么用啊?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桃红也不再说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顿了顿钱晓雪扭捏道:“大堂姐......不知道那个锅里的糖什么时候能好啊?是不是很甜?你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吗?”   看着钱晓雪脸色微红,一脸别扭的表情,小桃红假装没看出钱晓雪的小九九。“糖水里的水分有点难熬干,等会儿把糖水挤出来熬着,大约得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差不多。”   “这样啊......那确实很难熬,需要熬这么久。”说着吞了吞口水,离开小桃红屋里。离开后钱晓雪去跟小花儿一起坐在灶门口加柴,盼着早些把锅里的糖水变成糖。   到了晚上糖熬得差不多,小桃红照例倒在簸箕里。而钱晓雪不知何时就一直守着小桃红,眼巴巴的看着那些糖。小桃红也是无奈,说到底,钱晓雪只是一个脑子拎不清的小孩子罢了。“晓雪,粘在锅上的糖倒不下来,你领着弟弟妹妹抠下来吃了吧。”   “好,大堂姐我这就领着弟弟妹妹去。”钱晓雪兴高采烈的拿了一双筷子,跟着虎子小花儿几人吃锅上的糖。   第二日小桃红起了个大早,把之前做好的绣活儿与衣裳拿上,背着麦芽糖就出发了。只不过钱晓雪与大伯母也要跟着小桃红一起去镇上赶集。大伯母钱晓雪都缺乏运动,再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病入膏肓,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好,以免真病死了。小桃红也就没反对,反正集市是公共的。   多走几次这个路也就习惯了,小桃红都不觉得有多累。只不过大伯母与钱晓雪有些气喘,走得慢了一些。几人停停走走,一同说着话,倒也还行,感觉没有多久也就到了镇上。   大伯母与钱晓雪饭都吃得少,又没有经常运动,走到上杨镇时已经饿得有些手脚酸软,头眼发昏。小桃红装作没发现,反正她早上吃了一些东西,也不饿。   几人走到第一次来镇上问路的那个馄饨店时,迎面匆匆忙忙走来一个身穿酱红色衣裳的男子。男子行色匆匆,生得人高马大,肤色古铜,眉眼深邃。是小桃红至今在这个时空看到最周正英挺的男子,在普遍矮小的南方人里,相当的显眼,以至于吸引了小桃红的目光。小桃红目测这男子至少有一米八,比之现代电视剧里的硬汉也毫不逊色。   其实这男子不止吸引了小桃红的目光,也吸引了街道上所有路人的目光。街上每个人都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皱着剑眉,一脸沉重的男子。待男子走远,四周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卖馄饨的大娘对着另一个大娘,一脸唏嘘,“这柳家二郎也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大小伙儿,却偏偏命硬,二十有四还没能娶到媳妇儿。这刚刚说成的新娘子,却在今日成亲之日掉进了粪坑,只怕也是不会成了。听说那姑娘醒过来,是又哭又闹死活不嫁。”   另一个大娘也一脸唏嘘,“可不是,他克死了亲爹,没多久亲娘眼瞎了,他大哥的腿也瘸了。前年说的那媳妇儿,刚嫁过去,当天晚上还没圆房就掉在井里泡死了。一家子都靠着他吃饭呢,也是命苦。”   “唉!那有什么办法?这天生的命格,今后只怕没人敢跟他打交道了。”两个大娘说着摇了摇头,又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小桃红听完八卦也是感叹,这人倒霉起来,是喝凉水都塞牙。她倒是不信命硬克人这种说法,只是觉得这男子也算是条汉子。换做自己若是接二连三遭遇这些个事情,只怕也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哪还有能力抚养一大家子。   感叹完小桃红脚下也不耽搁,转个弯儿去锦云衣铺把货交了。随后朝着莫云记而去,大伯母与钱晓雪紧跟着小桃红的脚步,也不曾落后。小桃红倒还佩服了一下,有毅力!   “你们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着小桃红也不再理会大伯母与钱晓雪,转身走进莫云记。   走进莫云记不出意料看到了莫楠竹,这几次小桃红来送糖莫楠竹都在。还带着一些他自己的书本,小桃红来就借给小桃红拿回去给三郎抄。   见小桃红进门,莫楠竹弯起温润的眉眼,看着他整个人显得如沐春风。“小桃红,你真守时,上次的书抄完了吗?这次我又带了几本,也可以借给你的。”   小桃红把竹篓放下,从里面拿出上次跟莫楠竹借的那两本书,递给莫楠竹。“这个已经抄完了,还给莫大哥。”   莫楠竹伸手接过书放到一旁,“三郎学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该给他请个先生,不然自己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闻言小桃红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挂起笑容,“谢谢莫大哥记挂,三郎现在临摹得很好,先生我们现在也请不起,索性三郎几人年纪还小,等我存够钱也来得及。”   看着小桃红越长开越明艳的眉眼,莫楠竹心有些痒痒。“小桃红你是个好姐姐,三郎他们有你这么个姐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桃姑娘打算就这样下去吗?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莫楠竹的意思小桃红大约明白,莫楠竹看她的眼神也毫不掩饰,但是她还不能走开。她有弟弟妹妹,有牵挂,而且她也接受不了古人十三四岁就成亲发生关系。   最重要的是,莫楠竹年岁太小。小桃红觉得,年岁小的男子不成熟,没有担当。而且莫楠竹从小是家里的宝贝,那种成长轨迹,注定什么东西都是以他为重的。自己需要一个能相互鼓励扶持分担的丈夫,不想要一个什么都得自己迁就他的男人。   ☆、第19章   面对莫楠竹的问话,小桃红只能尴尬笑了一下,“有劳莫大哥记挂,我如今也算是为了自己着想的。毕竟弟弟妹妹跟我是一体的,她们好,我也就好。”   听闻小桃红这样说,莫楠竹也不尴尬,一如既往的笑着。“既然小桃红你有自己的打算,倒是莫大哥多事了。你看现在客人多,大姐与赵叔也不得空,把糖拿来我给你称一下吧。”   小桃红感激的笑了一下,把糖从背篓里拿出来递给莫楠竹。“那就谢谢莫大哥了。”还好莫楠竹及时打住这个话题,若是继续下去,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莫楠竹接过糖拿去过秤,糖的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过完秤把钱拿给小桃红收好,小桃红却没走,她还有事想要跟月姑谈谈的。   今日莫云记的生意相当好,想来是明日要过节的缘故。小桃红坐了一会儿,月姑却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大堂姐,你好了没有?”钱晓雪从莫云记屋外走了进来,大伯母紧跟其后。小桃红让她们在屋外等着,但是她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从莫云记飘出来的点心香味又实在诱人。   大伯母对着小桃红笑了笑,“晓雪这丫头生着要进来,我拦也拦不住。我怕她给你添麻烦,就跟着一起进来了。”   “进来就进来吧,别人开店总不能不让人进。”小桃红对着大伯母有点笑不出来,这种软绵绵的性子刚开始还好,相处时间一长,莫名就觉得有些烦,温温吞吞的。   若说之前还摸不清大伯母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昨天早上那么热情的跟小桃红打下手,小桃红就看了个大概。   大伯母是想着要学会用玉米做糖的方法,她们自己就可以做糖卖钱。今日这么勤快跟着赶集,大约是想对自己赚钱的方式有所了解。   为自己打算并没有什么错,包括小桃红自己。她也是自私的,都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打算。只是她把大伯大伯母也当做自己人,当做一家人来看,出发点都是为了这一大家子好。而她当做家人的那些人,却没有把自己当做一家人。   小桃红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回去之后跟爷爷说一下,她们早日分家吧。反正大伯母学做糖也应该学会了,并没有多麻烦。这样分开之后没有了利益牵扯,她们跟大伯家还是和和睦睦的亲戚。以免在一起纠缠时间太长,扯不清楚就成了冤仇。   小桃红默默打算着日后,再来说钱晓雪。钱晓雪进门之后就眼巴巴看着那些点心,钱晓雪吞了吞口水,望向小桃红。“大堂姐~这些点心看上去好好吃啊!咱们买一些吧~”   闻言小桃红还未说话,一旁的莫楠竹就走了过来。“姑娘要吃什么点心,我倒是可以做东请姑娘吃一些。”莫楠竹上下打量着钱晓雪,眼里带着惊艳。没想到这小桃红一家子都是美人儿,她自己长得明艳照人,还有这么个清丽可人的堂妹。   钱晓雪看向莫楠竹,一瞬变得有些扭捏,“真,真的吗?我可以,可以随便选吗?”古人十四五成亲,十三岁的姑娘已经知人事了。看着莫楠竹清俊的面孔,钱晓雪脸有些烧得慌。   看着莫楠竹看钱晓雪的眼神,小桃红对莫楠竹的印象坏了些。看到好看的女子就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着实让小桃红有些反感。“晓雪别闹了,人家开铺子是为了赚钱的,怎么能白吃别人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去挑一点吧,我们买些回去大伙儿一起吃。”   莫楠竹清楚小桃红的脾性,也不觉得奇怪,“没关系的小桃红,你们两个姑娘家,能吃得了多少?”顿了顿莫楠竹才看到后面的大伯母,“这是小桃红的伯母吧?如果不嫌弃,可以一同吃一些点心,家姐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大伯母看了看小桃红,“这样好吗?”小桃红叹了口气,“你们吃就好,我不饿,不吃。”   莫楠竹道:“那走吧晓雪姑娘,过去看看喜欢吃什么。小桃红你真的不吃吗?大姐做的点心挺好吃的。”小桃红看了莫楠竹一眼,“我不饿,莫大哥你快领着堂妹与伯母去吃吧,不用管我的。”闻言莫楠竹也就不再耽搁,一脸笑意的领着大伯母钱晓雪往柜台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月姑终于忙完了,客人没有刚刚那么多,赵掌柜一人也就能应付得过来。月姑擦了擦手走到小桃红身侧,“小桃红,听说你有事找我谈,不知道是什么事?”   小桃红立刻起身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食法子,想在月姑这儿试试销路。”闻言月姑皱了皱眉,“试试销路?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能白白给你寄卖。而且我得尝尝,觉得能卖出去我们才能合作,之后说好分成,你就把成品放在我这儿吧。”   “跟月姑说实话,我因为家里没有备着原材料,手里钱也不多,也就没办法做出来。月姑你可以把你的点心房借我用一下吗?至于分成,我用月姑的原料做,自然你赚大头,我只要抽一些手工费就行。”   月姑干脆道:“可以,是现在就做吗?不知道要些什么原料?我后面的点心房一般做点心的材料倒是都有,缺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小桃红摆了摆手,“不需要什么特殊原料,就一般的材料就可以做了。不麻烦,成本也不高,不然我也不能想着拿来赚钱。”   “那我现在就领你去,你堂妹与大伯母有楠竹招呼,不用担心。”月姑说着,就朝后面走去。小桃红跟在月姑身后,掀开布帘走进了月姑做点心的地方。   给小桃红介绍了一下东西的摆放,月姑就自觉退出了点心房。月姑离开后,小桃红就开始着手做小食。   小桃红今天要做的是空心芝麻圆,空心芝麻圆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成品是球形的,中空,色金黄,上面沾满了芝麻。入口酥脆,味香甜,十分好吃。用糯米粉,芝麻,蔗糖,油,这些简单的原料就可以做。   用麦芽糖也是可以的,只是甜味稍稍不如蔗糖,颜色比较深。刚好月姑这里有蔗糖,小桃红就选用了蔗糖,比麦芽糖来得方便。   小桃红首先用开水化开蔗糖,待糖水凉至温热,小桃红试了试温度,缓缓加入糯米粉中。一边加一边搅匀,揉作柔软的粉团,盖起来静置两刻钟。   小桃红心中默默计数着时间,虽然有些偏差,但也无伤大雅。糯米团醒发好,分做若干小份,揉成球形,放入芝麻里滚上一圈儿,糯米团上面就沾满了芝麻。用手把芝麻压紧不易脱落,就可以开始入锅炸了。   小桃红升起小火,在锅里倒入适量的油,油量以淹没麻团为好。炸这个必需得用温火,油不能太热,不然炸出来不圆,不空,影响口感。   等到芝麻团外皮稍微定型,小桃红用铲子轻轻翻动着。看着芝麻圆有些鼓起,小桃红立刻用铲子小心的把它按扁。小桃红翻动着芝麻圆,过了一会儿,被按扁的芝麻圆又鼓了起来,小桃红复又把它按扁。   每次按扁的芝麻圆都会鼓起来变圆,个头也越来越大。小桃红反复了两三次,芝麻圆外皮已经变得薄而金黄,这就表示芝麻圆已经完成了。   小桃红把芝麻圆捞了出来,放在竹筲箕里控着油,待冷却一下就可以吃了。拇指那么大一点糯米粉,就可以炸一个比拳头稍小一点的空心麻圆,她用了四两糯米粉,炸出来十多个麻圆。放在密封的地方还容易保存,味道好,冷却了也不会瘪掉,一定可以赚钱的。   小桃红不知道这个时空别的地方有没有这个小食,但是至少在上杨镇是没有的,所以她说是独家密传也不为过。她会做的好些小吃上杨镇都没有,只是好些在目前没有条件去做,好些原料器材都缺乏。   小桃红就挑了一些现在条件下能做的,打算做来赚钱。比如炸麻花,沙琪玛,这些都是上杨镇没有的,而且味道还不差。只要够新颖,味道好,就有卖点有商机。   小桃红伸手摸了摸芝麻圆,觉得差不多了,就出去叫了月姑进来。“月姑你尝尝看,看看成不成。”   闻言月姑伸手拿了一个在手里,细细看了看,然后咬了一口。“嗯,味道挺好,酥,脆,甜,香。”月姑两口吃了一个,又拿一个吃着。   小桃红笑出两个酒窝窝,“这个东西月姑你也吃了,比你店里的那些常见糕点只好不差。味道好,易保存,成本也不高,绝对可以赚钱。所以,咱们这合作也是能成的。”   月姑又吃了一个空心麻圆,“小桃红你太精明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一个十三四的女娃娃。放心吧,我有谱,不会坑害你。对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它本来叫空心麻圆,或者空心麻球,但是这名字不大好听。咱们可以取一个寓意好,又好听又好记的名字。”   月姑砸吧一下嘴,“嗯,这个可以。不如你直接把方子卖给我好了,我出十六两银子给你,你一次性拿到这么多钱,也不用时常来回跑,大家都轻松。”   ☆、第20章   月姑虽然是开铺子赚钱的,但是以诚信为本,人也爽快,从来不做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她出十六两银子买这个方子,倒也还说得过去。只是小桃红不打算让月姑买断,这手艺可是可以长期受益的,月姑买断了,就表示她日后不能用来赚钱了。   小桃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也就不跟月姑绕弯子。月姑你应该知道一门手艺的重要性,我还指着它日后能给我养家糊口呢。”   “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你家里离这儿远,你又走不开不能时常来做,总归是麻烦的。”月姑寻思了一下,“要不这样吧,你把法子交给我,不买断,我出十两银子给你。这样你我都不麻烦,而你以后还可以自己做来卖,但是有一点,不能再跟第三个人透露。”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成,那就依月姑的,至于跟第三人透露,为了我的利益我也不可能这样做。”两人一拍即合,小桃红也不啰嗦,当即指点着月姑又做了一遍。本就不复杂,月姑是个伶俐人,小桃红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月姑也就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   月姑学会之后,干脆的把十两银子交给小桃红,把钱收好小桃红出了里屋。“大伯母,晓雪,我们走吧,天色已经暗了。我们去买点东西明天过节,然后就回家罢。”   钱晓雪与莫楠竹可是相聊甚欢,大伯母一脸笑意的坐在一旁。莫楠竹是读书人,见识比一般乡野村夫多得多。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相处,倒是让钱晓雪看莫楠竹的眼神都变得崇拜了起来。   几人出了莫云记,钱晓雪显得恋恋不舍,在路上一个劲儿说楠竹这样楠竹那样。小桃红也不理会,反正说了别人也不会听,反而白白遭人不喜。以钱晓雪的性子,若是跟莫楠竹扯上些什么关系,那结局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小桃红去买了一些糯米面,芝麻花生之类,家里她留了点麦芽糖,明日元宵节做元宵吃。小桃红还买了几个土碗,既然要分家,她们家里碗都只有那么些个,分开后菜碗该不够了。不过她可没多买,大伯家如何她管不着。其余的东西她也没买,不是立刻要用的,日后缺了再买。   大伯母看着小桃红买这些东西,倒也没有说什么,她看得明白小桃红的想法。只是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小桃红人挺好,如今因为她进门,又自觉的要分家。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小桃红提出来分家,总比她提出来要好。   事情都处理完,已经到了未时左右,她们也差不多该往回赶了。就算回去比较省时,但是耽搁一下到家就得天黑了。   小桃红几人还没走几步,就从旁边走来一个身着棕色衣裳的妇人,上下看了看小桃红,随后看向小桃红身后的大伯母母女。“这不是我大弟媳妇儿吗?看起来找了个好去处啊?那家子人真傻,不要钱的东西能好哪儿去啊!”   大伯母面皮有些发红,显然是被气的,却嘴皮蠕动了几下没能说出个什么反驳的话。一旁的钱晓雪就不同,一下子就闹开了,“你怎么说话的?我娘是有良心!像你,想把我娘卖给瘸腿的瞎子,连女儿都拿去换钱就好得很吗?”   “晓雪,回来,在大街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我不是教你要做个有教养素质的人吗?难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去咬狗不成?我们回家吧,口舌之争没什么用。”小桃红算是看明白了,这妇人是大伯母原来夫家的嫂子,不过这人可算不上多好。怪不得钱晓雪这么奇葩,有个说不出话的娘,还有个奇葩的伯母。   听小桃红这样说,钱晓雪瞪了那妇人一眼,转身跟在小桃红身后。而那妇人显然被小桃红气得不轻,吭哧半晌也没能说些什么。毕竟小桃红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看上去只是在教训钱晓雪而已,却是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桃红几人已经走远了,那妇人看了看左右笑得灿烂看热闹的人。跺跺脚放了句狠话,却更是惹得周围的人开怀大笑。   在这些人中,一个男子却没有笑,而是看着小桃红几人离去的方向。半晌小桃红几人已经消失在视线,才收回目光朝一旁走了。   而小桃红几人回到家里日头都已经落山了,小花儿虎子三郎几人一如既往在门口等着小桃红归家。“大姐,给我吧,你背这么久得多累啊!”虎子去接小桃红背上的东西。   拿着东西进到屋里,小花儿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爷爷他们回来开饭了。小桃红回到屋里把东西收拾了一下,顺便把银子藏好。杂七杂八弄一下,爷爷他们也就回来了。   吃完饭小花儿去洗碗,小桃红就跟着几人坐在火塘边。趁着大伙儿都在,就明明白白说清楚。“爷爷,大伯,大伯母,我今天想跟你们说个事儿。”   看着小桃红严肃的脸,大伯大伯母都已经猜到几分。爷爷笑呵呵道:“阿红你要说什么事?”日子越过越好,爷爷相当开心。这几十年他都过得很苦,如今赖小桃红有了许多起色,爷爷相信会越来越好的。小桃红很严肃的要说话,一般都是为了家里好,他很乐意听。   “爷爷,大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在我们快饿死的时候,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但是如今我们也长大了,已经能够自食其力,不能再依赖你们,拖累你们。所以我今天要说的是,我们分开另过吧。”小桃红一口气说完,看着爷爷笑容隐退了下去,小桃红也有些难受。   爷爷皱起了眉头,在布满沧桑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阿红,是不是别人说了什么?你们还只有这么点大,分了家你们怎么养得活自己?”爷爷说着看了看大伯母。   小桃红立刻道:“不是,没有人说什么,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们兄弟姐妹太多,一年下来粮食都是不得了的数,如今大堂哥二堂哥也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家里却没钱。我们早日分了家,家里就能存下钱,大堂哥二堂哥也就早日能娶上媳妇儿。”   话说到这里,爷爷又何尝不明白小桃红的担忧。虽然当年他一提把小桃红姐弟接过来,张大牛就答应了,可是这些年张大牛对小桃红几人的态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多了女主人,想的也就更多了。   爷爷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分了也好。只是要分也等明日一起过个节再说,过了正月十五可就要忙起来了,想来也没多少时间聚在一起。”   看着爷爷又苍老了一些的面孔,小桃红心里很酸。爷爷终究会老的,可是她舍不得爷爷。“嗯,我买了好多东西呢,明日我给大家伙儿做起好吃的,做一大桌。”   事情解决了,人人都睡了个好觉,除了小桃红。她几辈子都没有爹娘,如今有了长辈却要分开了。大伯也就算了,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疼她们,可是她舍不得爷爷。   爷爷已经五十多了,在这个年代活到这个年纪不容易。就算爷爷身板儿硬朗,没有病灾,也至多活个六七十顶天。这个年纪本应享受天伦之乐,安享晚年,可是爷爷却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愁的脸上多了一条又一条的皱纹。   第二日元宵节,小桃红就像她说的一样,做了一锅子的元宵煮着,做了一桌子的菜。   小桃红把饭菜盛好,大家就挤在一起吃着饭。“大家快吃,多吃点。但是你们几个小不点,元宵不能吃太多,糯米不容易消化,吃一碗就好了。吃完还饿去吃饭,我煮了米饭。”   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元宵节,第二日小桃红几人就开始着手分家的事情。一说分家,自然要牵扯一些东西的归属。   爷爷一脸严肃的坐在台阶上,“既然要分家,我也就不说偏向谁。当年二牛过世,他家里的东西尽数搬了过来,如今也分不清了。所以家里的东西一家一半,你们没有意见吧?”   大伯欲言又止,旁的人低着头,也不说话。小桃红看了看在场的人,笑得灿烂,“全凭爷爷做主就好,我们不会有意见的对吧大伯大伯母?”   爷爷点了点头,“那成,既然这样,我们就清点东西吧!”   小桃红顿了顿又道:“我还想要一个东西。”大伯大伯母心里一紧,他们都在想着家里那头猪。本来说好一家一半的,但是那头猪只有一头,又是小桃红买回来的。如果小桃红开口整个儿要,爷爷保准会答应。   爷爷看着小桃红,“阿红你还想要什么?”小桃红紧紧盯着爷爷,坚定道:“我还想要爷爷。”这话倒是让在场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我还想要爷爷?   “爷爷,你跟我们去我们家吧!我负责赚钱养活爷爷,爷爷负责规划打算。免得我们年纪太小,拿着钱没个打算。”小桃红从前天晚上就是这样打算的,她舍不得爷爷,要爷爷跟着自己。   大伯大伯母自然也明白了小桃红的意思,只要爷爷愿意去,他们倒是不反对。爷爷看着小桃红坚定的眉眼,半晌,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成,那我做主,爷爷就归你了!”   小桃红的酒窝窝又露了出来,“嗯!”   ☆、第21章   说好了家里东西怎么分,动作也就快了起来。小桃红大郎几人七手八脚的,把隔壁院儿,也就是原来小桃红她们家,收拾了两个房间出来。先把小桃红新做的那两张床给搬了进去,顺带还有爷爷的床铺,跟大郎他们住一个房。   随后又开始把分得的东西一一往家里搬,一些锅碗瓢盆,粮食杂七杂八的。大伯手里的二两三钱银子,小桃红得了一两。还把之前小桃红做的干菜,南瓜皮,酸菜,肉也拿出来分了。小桃红一家分得七把干菜,一坛酸菜,一小块肉和两把南瓜皮。   家里一共只有八石多一点的玉米,小桃红一家分得四石玉米,一些土豆麦子之类。小鸡小桃红家分得了六只,猪就暂时不分。两家凑粮食喂它,等到过年长大了,杀了肉一家得一半。另外还分得三个磨损严重的锄头,一个木盆,两个簸箕,一些柴火。好像家里除了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可分的了。   把东西搬完,小桃红就领着弟弟妹妹与大郎打扫卫生。这个家闲置了两三年,里面什么都没有,地上都厚厚一层尘土,一脚踩下去居然有点软的触感,可见尘土之厚。   这屋子是当年小桃红的阿爹,也就是张二牛娶了媳妇儿后盖的。就盖在了原来爷爷建起来的那座屋子旁边不远处,爷爷建起来的屋子如今大伯家在住。   因为墙是用泥土杵的,屋顶是用松针盖的,都是山上自取,所以屋子还算大。有一个灶屋,一个堂屋,另有耳间四间,四周有院墙围着。   只是闲置时间太长,屋顶的松针都落个差不多了。也是如今没下雨,不然只怕外面下大雨屋里要下大大雨。小桃红几人本来要收拾屋里,但是想想修屋顶一定又会落下许多的尘渣,于是就跟着爷爷朝山上去了。他们要去采许多许多的松针回来,把屋顶修好。   山上树林密,也大部分是松树,采松针倒是不费劲。爷爷与大郎直接放翻了两大棵枝叶茂密的松树,小桃红几人就去把松针掰下来。针叶不能扯散,得随他密密匝匝长在树枝上,一朵一朵的才能盖房子。大伙儿分工合作,没多久也就把两棵松树的针叶枝丫都掰了下来。   掰下来的松针几人一次还拿不回去,于是几人先尽力拿了一些往回走。然后爷爷与大郎就留在家里开始修屋顶,剩下的小桃红领着弟弟妹妹慢慢搬。   爷爷手脚麻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已经修了大半,只差一个耳间的位置没有修好。小桃红已经将就灶屋做了一顿简单的饭菜,“爷爷,大哥,快来吃饭了。剩下的明日再来弄不迟,左右那间屋子现在也用不上。”   “这就来。”爷爷应着,从屋顶上下来,与大郎一同朝着灶屋来。小花儿已经打好了水,爷爷与大郎洗过手,大伙儿就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   爷爷往嘴里送了口菜,“阿红,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家里五石粮,就算你们食量小,但是架不住人多,也只能吃这么几个月。”爷爷一直不提分家,就是因为怕小桃红姐弟养活不了自己。如今就算他不提,小桃红也自动分家了,想来小桃红是有打算的。   小桃红咽下口中饭菜,顿了顿,“我们得先弄些地回来种,就先撑着,慢慢存多一些钱,再打算日后。”   爷爷点点头,“没错,只要人勤快,脚踏实地,总会出头的。”   小桃红寻思过了,虽然她手里有了在小河沟能买三亩山地的钱,但是她不打算买。手里的钱得存着,她们先跟地主租些地种,慢慢先撑过一年,她一边赚钱一边存钱。等钱存多一些,就可以搬出小河沟了。   在小河沟穷山恶水实在没有什么出路,她每个月去赶集都走得费劲,在路上浪费了的时间都不计其数。时间就是金钱,她不能白白浪费金钱。   她也不打算搬多远,搬到上杨镇就行了,那里交通相对便利,地势也较为平坦。但是上杨镇物价比小河沟来得高,搬出去还得找房子,做生意也需要本钱,铺子,原料都是问题。在生意做起来之前,一家子还得吃穿用度,手里那十多两银子完全够不上个什么,所以暂时还不能走,得慢慢来。   等她存够了在上杨镇立足的钱,她们就搬到上杨镇去。在上杨镇把生意做起来,赚了钱就去给大郎买些地,再给大郎娶一房贤惠的媳妇儿。家里有地,只要媳妇儿会打算,就算大郎脑子木,想来日子也是可以过得有声有色的。   打算着日后的好景,小桃红胃口都好了许多,多吃了半勺饭。吃完饭天色还没有黑透,小桃红就领着弟弟妹妹又打扫了一间屋子。   次日,爷爷把那半边屋子也修好了,整个屋顶都透着青翠的绿色,让人看上去心旷神怡,充满了生气。小桃红几人也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破房子也变得焕然一新,看上去整整洁洁,透着一股子生机。   小桃红看着眼前的屋子,满腔成就感油然而生,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这是她们的新家,今后就要在这里,一家人和和睦睦,共同奋斗,一起走向吃饱穿暖,不发愁的好日子。   下午小桃红独自去到了杨家,他们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没租出去的地,小桃红打算去租一些。只要家里种的粮够得上日常所需,不用买粮食的话,她们存钱的速度就会快上许多,也就能早日搬离小河沟。   小桃红一如既往拉动门环,撞击地主家暗红色的木门。来开门的还是地主家的周管事,“你又来干什么?买玉米吗?还是买糠?”   小桃红笑了笑,“都不是,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们家租些地种。”虽然种地主的地划不来,但是总比不种来的好。她不怕苦,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好好的,手里捏着钱就好。   杨家人都是好吃懒做的,家里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周管事管着。反正地荒着也是荒着,有人种就表示又可以多收回一些粮食。于是周管事也不啰嗦,直接拿出一个小本本,舔舔手指翻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周管事把小本本塞进怀里,“靠南山边儿有六亩,兔儿坡有两亩,都是荒地,好些年没人种了。包包上有七亩,你看看要种哪儿?”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南山我们都知道山里有大虫,所以才十多年没人敢靠近。要不这样吧,我种南山边儿那六亩,粮食六|四分怎么样?我六,你四。左右荒着也是荒着,我冒着风险去给你们种,你们能收到四成的粮食,总比荒着来的好不是?还能翻翻地,不然那地可就永远废了。”   周管事踌躇了起来,“这个......要不你等会儿?我去问问老爷。”因为他也拿不定主意,直接答应吧,又怕杨家怪他少收了租子。不答应吧,又怕老爷怪他把送上门种地的人赶走。毕竟那块地真的十多年无人敢种,全是及膝的杂草,威逼利诱都无人敢靠近。若继续荒废下去,可就不再是地,要回归山林了,再想开荒可不容易。   小桃红也不在意,“行,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麻烦你把我的原话转告给你们家老爷成吗?劳烦周管事了。”   闻言周管事点点头,就折身往里面去。小桃红在原地等着,等了差不多快一刻钟,周管事才复又出来。   “我们老爷说要种也成,但是得五五分。你觉得行就行,不行咱们就让它荒着。”周管事显然得了杨家指示,态度高傲得很。   小桃红闻言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合作不成了,我担这么大风险,一不小心可就会被大虫吃了,五五分我太划不来。那只有对不住了,麻烦周管事一遭,你们就让它荒着吧。”   说着小桃红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周管事却在身后道:“就依你,你六我们四。”他们老爷给他的原话是:“你去装作态度强硬,五五分,若她急着要种地,自然会答应。若是她二话不说就要走,那就依了她,左右我们不吃亏。”   小桃红转过身两步跨到周管事身前,两个酒窝窝看着相当讨喜。“谢谢周叔,那劳烦周叔登记一下,改天我们就去种地了!”   看着小桃红喜形于色的模样,周管事罕见好笑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套近乎,你可得好好种,咱们杨家可从来没有租过这么便宜的地。”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种的。”小桃红看着周管事把她的名字写上,写了租地的地名儿,租子怎么收。   周管事抬头看了看小桃红,“行了,这下你放心了,我也放心,你赶紧走吧,去种地。那荒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种的,杂草根茎交错,不赶着点,就赶不上今年庄家下种了。”   “行,那我走了,周叔您忙着。”小桃红转身往回走,难种又如何?人多力量大,团结致胜!   ☆、第22章   小桃红回到家,就把她租了南山边儿那几亩的事情细细跟家里人说了。爷爷立刻皱起眉头,“阿红,我理解你要为一家子的生计操心,但也不能拿命犯险啊!那山里的大虫吃过人,原来刘家那大郎,去山里就没能再出来,最后家里人只得立了个衣冠冢。”   “爷爷你先听我说,你们见过那个大虫没有?没有对吧?大虫都习惯活动于森林深处,咱们只是在山边儿种个地,没事儿的。而且如果大虫要出来伤人,咱们村儿离南山有多远?待在屋里也不安全啊!咱这么多年没事儿,就表示大虫不喜欢人多的地儿,也不喜欢吃人。”小桃红之前听说山里有大虫也吓一跳,细细寻思了一下,发现大虫出山伤人的几率几乎没有,也就把心放了下来。   只是她把外面的事儿处理妥当了,现在得来说服家里人。他们可是在大虫吃人的阴影过了这么些年,要不然南山边儿那几亩地也不会这么多年无人敢种,甚至连南山边儿都不曾靠近。   小桃红相当坚持,爷爷也就不再说什么,想来小桃红不会无的放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那只需要交四分的租子相当诱人,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儿,平日里佃农可得给地主交七成粮。如今她们这样,就省下一大笔粮食呢。   然而如同周管事所说的,这荒了十多年的地可不好种。小桃红第二日就去地里看了看情况,地倒是挺好,平整,土质也还算肥沃,看那长得茂密的野草就知道了。只是草根真的特别厚,而且及膝的野草挡住了视线。小桃红用锄头挖了几下试试,草根盘结交错,很难扯开。   小桃红寻思了一下,便领着大郎与弟弟妹妹,用镰刀把地里的野草齐根斩断。足足割了五天,才把这六亩地里的野草给割完了。地里的草割完,地的原貌也就露出了个大概,看上去平平整整,但是还不能种庄稼。   小桃红又再次造访了地主家,这次是想跟地主借牛来使使的。因为那地如果靠人力挖的话,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小桃红打算找头牛来犁一下。   牛价相当高,得四五两银子才能买上一头瘦牛。而小河沟人穷,几乎很少有普通人家买得起牛,整个小河沟就三头牛,地主家有一头,春婶儿与孙大娘家都只有一头骨瘦如柴的老牛。   孙大娘与春婶儿家的那两头都太老了,平时耕一下那年年翻着的地倒还可以。如今小桃红这地可是难耕得很,小桃红也不忍心用那么老的牛来耕地。地主家的牛就比较壮实,而且很少用,只是地主家用来耕河边的田地。   于是小桃红也就决定去借地主家的牛来耕,只是说是借的,其实硬是让小桃红给了三十文钱。小桃红也不得不感叹,地主剥削底层人民真是太狠了,幸好有大虫的传闻,不然她怎么可能租到这么便宜的地。   把牛借来,就不得不劳驾爷爷出马了,小桃红几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牛被打上了鼻线,从两个鼻孔之间的肉壁上穿了个洞,粗糙的麻绳从洞里横穿而过。小桃红看着都觉得疼,牛却依然显得很凶,必须得紧紧拉着鼻线,不然它还不乖。   之前爷爷都被小桃红勒令在家做点饭吃,不准跟着下地的,可是如今只有让爷爷来架牛。爷爷倒是显得很高兴,因为他操劳了几十年,已经闲不住了,闲下来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   爷爷之前也是帮别人犁过地的,只是许多年不曾有牛,也就许多年没有摸过犁头了。如今爷爷显得很兴奋,摩拳擦掌架起了牛,小桃红在前方拉着牛顺直线走,爷爷在后面掌着犁。   用牛犁地自然就比用人力轻松许多,不一会儿就犁了一梗地。大郎与虎子三郎小花儿就在翻过来的地里捡草根,把草根上的泥敲下来,抖落抖落丢在地外面去。   又花了四天时间,终于把这一片的荒地翻了过来。现在只剩下把成坨的土敲碎,草根捡完,就可以下种了!   一转眼到了二月中旬,地里已经细细耙平了,小桃红长舒一口气,终于搞定了。十五得去送糖,左右现在也不急了,小桃红就抽了两天时间做糖送糖。   经过这近一个月在地里劳作,就算带着斗笠,小桃红也晒黑了一些。但是精神头儿特好,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黑得发亮。虽然晒黑了一点,但架不住人小桃红坯子好,还是一样的明艳照人,怎么看怎么讨喜。   去送糖小桃红还遇到了钱晓雪母女,她们学会了用玉米做糖,可是相当的春风得意。不过她们不是跟小桃红一样固定把糖卖给点心铺子,而是拿了把油纸伞,摆个摊儿零售。   麦芽糖零售二十五文钱一斤,只不过糖这个东西没几人会一斤一斤的买,都是买几两的,尝个味儿。隔个七八天来集市卖一次,一次只能卖一两个时辰,不然赶不回家。一天能卖出一两斤左右,一个月能卖七八斤,倒也还行,供得上日常用度,至少比原来大伯家的生活好上许多。   因着大伯母与钱晓雪时不时来赶集,运动了,晒了太阳,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些日子也没听钱晓雪或是大伯母身子不好,大伯与两位堂哥也是满面红光。看着他们过得还好,家庭也和睦,小桃红也很欣慰,大家都好,就好。   不过钱晓雪还是一样出门不带脑子,小桃红刚把糖递给赵掌柜,钱晓雪就一脸笑容的出现在莫云记门口。“楠竹哥哥,你在吗?”   美人来寻,莫楠竹自是笑得开怀,“晓雪啊,又来卖糖呢?这次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小桃红总是一本正经,莫楠竹尽管心里痒痒,却无可奈何。但是钱晓雪不一样,人长得好,又爱粘人,莫楠竹觉得还是挺好玩儿的。   钱晓雪进门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小桃红,满眼都是她的楠竹哥哥。小桃红也就懒得理她,跟月姑询问了一下空心芝麻圆的销售情况。   就如同小桃红想的一样,空心芝麻圆相当的好卖,月姑定的价格比小桃红想象的高,却是没有滞销。普通糕点十文钱至十八文一斤不等,空心芝麻圆月姑取了个名字叫做“团团圆圆”,十九文一斤。   空心芝麻圆经过膨胀,一斤看上去特别多,体积比普通糕点多的多,人的思维惯性会觉得特别的划得来。其实它只是看着多,重量就那么多,也就只需要那么些原料,于是一斤的净利润都在四五文左右。   月姑说起来也是相当开心,这法子,赚钱快!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出十来斤左右。不过小桃红对这个数据不甚满意,她忽略了上杨镇的经济水平。大家伙儿都是穷人,就算上杨镇面积算广,人口也还多,但是舍得时常买糕点的人家并不多。   月姑还一连说了好几遍,让小桃红若是有新的小食方子,可一定得拿来卖给她。小桃红笑了笑,“哪有那么多新创意?若是我新想法这么多,我光是卖方子给月姑,都能成为大户。等我过一段时间想想,若是再有一定拿来卖给月姑。”   看来之前的计划得改变一些,她决定搬到县上去。做生意还得在经济水平高的地方才赚钱,这样的话那些方子倒是可以都拿来卖给月姑。不过小桃红也只是这样打算,具体还得慢慢的细细考量才行。   月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是我想太多了。不过你有新想法可得来跟月姑合作,肥水不流外人田。”小桃红自然是满口应着,顿了顿月姑对着赵掌柜道:“赵叔,把那些点心都包一些,给小桃红拿回去吃。”   小桃红自然也不客气,只是赵掌柜包的有点儿多,只怕有十多斤。告别月姑小桃红就离开了莫云记,而钱晓雪一直跟着莫楠竹没走。小桃红觉得若是钱晓雪长点脑子,就不应该去招惹莫楠竹。莫楠竹那个人,看着温润如玉,却是个自私的主儿。   这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反正小桃红不会想跟莫楠竹有什么深入交流。   家里的油快吃完了,分家分来的那小块肉早就吃光了,盐也只剩下一小点儿。小桃红不得不去买些肥肉与五花肉,又买了一斤盐。小桃红都不打算买米了,因为从今往后她们要好好存钱,虽然玉米饭口感太差,但吃粗粮也挺好的,只是油盐不能省。   统共花了近两百文钱,买完小桃红却犯了难。   买的东西放到背篓里已经把背篓都塞满了,而且全是实沉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得有五六十斤。而她这个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背得起来。   小桃红伸手提了试一下,发现自己提都有点勉强,只能稍微提起一点点来。她今日也是没带脑子出门么?怎么不先算算重量,倒是忘了月姑送了她十多斤糕点,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小桃红顿了顿,绕到背篓前面,打算硬是要把它背回去。使劲儿挣了几下,却连站都没站起来,小桃红无奈,把手收回来,打算去让卖肉的大哥帮忙提给自己背一下。   小桃红刚把手从背篓背带里收回来,一道人影遮住了小桃红的阳光。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你家住哪?”   小桃红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逆光的高大轮廓,挡住了那晒着她的炽热阳光。   ☆、第23章   刺眼的阳光给高大男子布上了阴影,小桃红眯着眼睛看了看,才看清楚这男子深邃的五官。是上次在馄饨铺子前面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个传闻命硬克妻克亲人的倒霉汉子,好像是柳家二郎。   见小桃红没有反应,柳二郎复又问了一遍。“你家住在哪里?”闻言小桃红左右看了看,应该是跟自己说话的。因为镇上的人都听说过柳二郎是个倒霉蛋,看到他都得绕道儿走,生怕被克到。   “我家住小河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吗?”小桃红有些疑惑,她们应该没有直面见过,这柳二郎来跟自己搭什么话?难不成是想来报复社会……多克几个人?……想着小桃红自己都觉得好笑。   小桃红的笑容让柳二郎呆了呆,随后伸出大手,轻飘飘把小桃红的背篓甩在自己背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唉?”小桃红被柳二郎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而柳二郎已经迈开长腿往前走去了,小桃红的背篓在他背上,显得有些小只,有些滑稽。   “你等等,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小桃红总算反应过来跟上去,原来这柳二郎是看她背不动这些东西,想帮自己把东西送回去。   柳二郎脚步不停下,“你背不动,我已经看到了。”古人可真是热心肠,想着小桃红赶紧跟了上去。人家柳二郎大步走,小桃红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过了一会儿柳二郎好像也发现了小桃红跟不上自己,故意放慢了脚步,却一直保持着距离。只是柳二郎人长得高大,小桃红在后面看着柳二郎总有点不对头……好像这柳二郎同手同脚的走路。   小桃红笑了笑,快步走到柳二郎身侧与他一排走。小桃红仰头看着柳二郎刚毅的侧脸,“柳大哥,你家住哪儿啊?”   柳二郎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小桃红,倒是往旁边让了让,怕自己与小桃红离得太近,克到小桃红。生硬的吐出两个字,“树林。”   小桃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离小河沟远不远?”大概柳二郎说的是小地名儿吧,小桃红寻思。如果与小河沟离得远,那她还真不好意思让人继续送。   半晌,柳二郎才又道:“柳树林,我的名字,家住上杨镇。”小桃红一阵无奈……,感情这柳二郎说的“树林”不是地名,而是他自己的名字,柳树林?同时小桃红又有些心酸,柳二郎这是多久没跟外人交流了,以至于沟通都成问题。   古人真的太迷信了,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是真的可以硬生生毁了一个人。   小桃红在这边想着事情,半晌没有说话,柳二郎看了小桃红一眼,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古铜的肤色现在黑里透着红。“我的意思是,是你可以叫我名字。我没别的的意思,就是……。”然而柳二郎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啥意思。   小桃红仰头看着柳二郎涨红的脸色,露出两个酒窝窝,眉眼笑得明媚。“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我不信命,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嗯。”柳二郎重重点了点头,却是一直与小桃红保持着距离。小桃红一路与柳二郎说着话,手里也没拿东西,东西都在柳二郎背上呢,倒是觉得脚步轻快。而那点重量对柳二郎来说,也是形同虚设,两人很快就到了小河沟。   快到村子时,柳二郎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一个陌生男子跟着小桃红回家有些不妥,却又开不了口让小桃红自己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回去。   踌躇一会儿,这一耽搁就已经到了村口。在路上遇到的人都给他俩行注目礼,小桃红这才心道不妙,她却是忘了,这古时与现代相差甚远。   在路上遇到孙大娘,孙大娘是个热情的,看到小桃红就要打招呼。“小桃红你赶集回来啦?哎呦,这大小伙子是谁啊?”   孙大娘出了名的咋呼,这一咋呼那些没注意看到柳二郎的人也回身看着。小桃红还未说话,一旁的柳二郎就道:“我是这位姑娘花钱请了背东西的,她背不动这个背篓。”   孙大娘一脸的心疼,“小桃红你还出钱请人背东西呐?花这冤枉钱干啥?下次要是有这事儿,你就给大娘说,大娘让大柱给你背。”   小桃红笑了笑,“没事儿大娘,没花了几个钱,总不能老麻烦大柱哥。那大娘我回去了啊,您忙着。”   “那行,你回去吧,记得下次别花这冤枉钱啊!”孙大娘热心肠,村里谁家有个什么事儿,她都乐意去帮帮忙。虽说相处时间不长,小桃红却也是相当喜欢这个大娘的。“成,我知道了,下次绝对不花冤枉钱。”   不多久就看到了了小桃红家的屋子,屋顶上的松针已经开始有些泛黄了,大约过不了多久,屋顶就会跟以前一样的黄|色。小花儿几人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等着小桃红,看到小桃红就飞奔而来。   不过这次却不用他们接东西,因为东西都在柳二郎背上。几人看着柳二郎这个生人,眼里带着疑惑,“大姐,这是谁?”小河沟太过偏僻,人又穷,平日里货郎都懒得光顾,所以很少有生人来到小河沟。   小桃红揉了揉三郎的脑袋,“这是上杨镇的柳家二郎,今儿全靠他,不然大姐可就背不回来了。虎子三郎快叫人,叫柳大哥。”   几人乖巧的叫了柳二郎一声柳大哥,也不乍新鲜,礼貌的引着柳二郎朝家里走。   回到家里小桃红指着堂屋里的一个角落,“就放这儿吧,今天真是多谢柳大哥了,不然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拿回来。”柳二郎把背篓轻轻的放下,“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柳二郎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小桃红立刻道:“柳大哥你等等,你帮我这么大个忙,至少吃顿饭再走吧。实在不行你跟三郎他们挤一挤,明日再走也不迟。”   闻言柳二郎顿住了脚步,小桃红给虎子使了个眼色,虎子立刻会意,上前拉住柳二郎的衣角。“柳大哥,就留下来吃一顿饭再走吧。我们大姐做饭可好吃了,绝对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的。”   虎子把柳二郎拉着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柳二郎也就顺势坐了下来,他很想吃小桃红的做的饭。   见柳二郎坐定,小桃红挽起袖子,就去灶屋忙活开了。她不习惯欠别人人情,人帮她一场,若是水都不喝一口,饭都不吃一顿就走了,她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么回事儿。   家里饭倒是小花儿做好了的,菜却是没做。小桃红又多做了一些玉米饭,菜也比平时多了许多分量。因为小桃红看着柳二郎那个身坯,铁定很能吃,饭菜少了大约会不够吃,总不能只让别人吃个半饱。   爷爷闲不住,今儿小花儿在家,他就去山上溜达了,差不多到饭点儿才回来。回来看到堂屋里坐着的柳二郎,眼睛一直尾随正在端菜盛饭的小桃红。   爷爷咳了一声,“咳咳,阿红啊,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谁啊?”小桃红转身对着爷爷笑了笑,“爷爷您又去哪儿晃悠了?这是上杨镇的柳二郎,今儿帮我背东西回来的。”   柳二郎收回目光,立刻站了起来,“爷爷,我吃完饭就走。”柳二郎比爷爷高了整整一个头,爷爷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嗯,没事儿,你坐,坐,马上就吃饭了。”   柳二郎也不矫情,与爷爷坐到一块儿聊起了天。柳二郎一板一眼,沉默寡言,却看得出他对爷爷的态度透着恭敬,不卑不亢。   不一会儿大郎也回到家里,小桃红就把饭菜弄上桌,“快来吃饭了,吃完再聊不迟。”大郎看到柳二郎,立马一脸警戒,“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大哥,这是今日帮我拿东西回来的柳大哥。”大郎闻言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哦,那,那多谢了。”对小桃红好的人,在大郎眼里都是好人。   几人就围在一起吃着饭,简单的饭菜,柳二郎却吃着如同山珍海味。足足吃了三大碗玉米饭才停下,倒是让小桃红松了口气。添第三碗柳二郎都吃完了,若是再吃下去,她做的饭该不够了。那可真是有点丢人,自己留别人吃饭,却没让人吃饱。   ☆、第24章   吃完饭天色已经快要擦黑,柳二郎倒也没有多留,吃完饭就起身要走。“我走了,你们忙着。”   小桃红放下手里的碗,擦了擦手。“柳大哥,天色已经晚了,从小河沟到上杨镇得两个时辰的路呢,你这时候回去不安全。”   柳二郎搓了搓手。“不碍事,顺着南山往上走,是直线,只需近一个时辰就能到我家的。”柳二郎一面对小桃红就显得有些拘谨,小桃红不注意的时候,他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要跟随小桃红。待小桃红看着他,他就不大好意思直视小桃红那明亮的眼睛。   经柳二郎这么一说,小桃红更加不放心了。“南山?南山里可是有大虫,你黑灯瞎火闯进去,它吃了你可怎么办?”老虎是森林之王,平日里她们在南山边儿种个地也就算了,闯入它的领地只怕真的会被吃了。   看着小桃红担忧的眉眼,柳二郎罕见扯了扯嘴角。“如今已经没有了,两年前就被我打死了。而且我留宿在这里对你们姐妹不好,左右我赶得回去,就不添不必要的麻烦。”   柳二郎后面的话小桃红都没听清楚,她只听见这个男子把老虎杀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柳二郎犯法了,老虎可是国家保护动物。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古代,可算得上为民除害,敢杀老虎也是勇气可嘉。“柳大哥,你为什么会涉险去打大虫?别人都不知道你已经把大虫打死了吗?”   “它咬死了我阿爹,我把它扛回去吃了。我没跟别人说,别人也不会主动找我说话,所以别人应该不知道吧。”柳二郎一一解答小桃红的问题,成年男子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磁性。   顿了顿柳二郎又道:“虽然没了大虫,但是山里我布了许多捕猎的陷阱,你们别太往里走,不安全。那我就先走了,再说下去天就真的黑了。”说着柳二郎往外走,小桃红赶紧过去给他开门,“那我送送你,记得看着脚下,注意安全。”   小桃红站在门口看着柳二郎走远,转身回屋关上了院子门。而远处的柳二郎,顿住身形回身看着紧闭的门,半晌才又转身往南山走去。   次日,吃过午饭小桃红就领着弟弟妹妹与大郎去了地里。已经到了二月份,是时候该把土豆种下去了,再耽搁的话,这土豆就成熟不好。   小桃红吃午饭前就领着弟弟妹妹挑选土豆种了,挑土豆种倒是没什么讲究,就是把个头小的,光滑一点,不大好做来吃的挑出来。然后看着个头如果有些大的,就拿刀来切作几瓣儿,切的时候确保每块土豆上都有芽儿就行。这样一个土豆种就能种出三四丛的土豆,可就省下许多土豆留着吃。   大郎背着土豆种,几人到了地里,小桃红将就着去了南山上搂粪。反正大虫已经死了两年,没什么可怕的。至于柳二郎的陷阱,只要她们别太深入,大约是没事儿的。南山十多年无人踏足,地上的木叶都是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   小桃红很开心,这样的环境,可以搂到许多质量稍好的粪哒!只要把上面粗的那一层木叶扒开,下面那一层全是这些年木叶腐烂而成的粪。家里养猪时间只有几个月,粪也就不多,大伯与她们一家扒拉了一些,却是九牛一毛。   虽然这个粪比不上牲畜的,但也聊胜于无,拿了与那些猪粪和起来,就可以施给玉米土豆了。   虎子几人也有样学样,跟着小桃红一起把粪扒出来。“大姐,你说柳大哥真的把大虫打死了吗?”虎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崇拜,虽然话是疑问句,却是信了八|九分的。   小桃红抬头看了看虎子,笑道:“我觉得是真的,柳大哥没必要骗我们。而且昨晚他确实朝南山走的,柳大哥人稳重,不会开这种玩笑。”闻言虎子咧嘴笑了起来,“柳大哥可真厉害,咱们害怕了这么多年,他一下子就把大虫都打死了。”   小桃红有些好笑,“虎子,你可不能跟柳大哥学,人家身强体壮。柳大哥那个体格,你再长十年也不大可能有,你还是安安心心跟大姐种地,不能逞英雄。”   “我就随便说说,我可不敢去打大虫,我胆儿小着呢。万一被吃了怎么办?我还想多吃几年大姐做的饭。”小桃红闻言只能无奈笑了笑,虎子太油滑了。   顿了顿小桃红又道:“南山里没有大虫的事儿,咱别说出去,左右没事儿别人也不会来南山。”地主家的人很是没脸没皮,若是知道了没有老虎,硬是反口让她们交七成租子也说不定。既然她租了地,至少得把这一年种完,搬走的事情得一步一步来。   虎子几人一致的点点头,在他们心里,一般大姐说的话,就是对的。只需要好好听着就成,绝对没有坏处。   过了好一会儿,小桃红几人已经搂起来几大|麻袋的粪了。索性粪也不是很重,一人拖着一袋就往地里走。地里大郎已经按小桃红的指示,顺着地里用锄头挖了好些沟子。   小桃红就把整理好的土豆种拿出来,顺着大郎挖好的沟里摆放。隔一段儿摆一小块儿土豆种,确保有芽儿那面朝上,这样才能顺利的长出来。   虎子紧随其后,给土豆施粪。一颗土豆施一捧粪,直接丢在土豆上面。小花儿与三郎就在后面用锄头扒土,用土把土豆掩埋起来。   用人力挖沟速度较慢,索性她们一天还是把挑出来的土豆都种完了。土豆只种了差不多一亩地,剩下的小桃红打算都用来种玉米,再在玉米行列中间串上红豆与黄豆。然后顺着地边儿种一点瓜,地里作物就差不多齐活儿了,过一段儿还可以吃青红豆煮小瓜儿。   大家劳作一整天,分工合作,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多累。看着一天的劳动成果,心里倒还有一股满足感。   日头偏西,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小河沟渡上一层金光。小桃红站在地梗上,放眼望去,零零星星的茅草屋错落,郁郁葱葱的树木,泛着黄|色的土地,生火做饭的炊烟,凑在一起风景居然意外的好。   而下方的虎子三郎几人,则看着小桃红意外的好看。小花儿领着几人朝小桃红的方向走,“大姐,你真好看。”   小桃红收回目光,两个酒窝窝出现在脸上。“好看,都好看,咱们家的人就没有很难看的。走吧,扛好锄头,把东西收拾收拾,咱回家吃饭。”虽然家里没有镜子,但是在河边她也是看到过自己如今这副皮囊的,确实挺好看,比她原来好看。   几人把东西收拾好,顺着山间小路往回走。小桃红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若不在这里交通太不便,要什么没什么,小桃红还真想在这里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几亩良田一头牛,一座茅屋山中留,闲云野鹤度春秋,有爷爷,有大哥,有弟弟妹妹。   回到家爷爷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小桃红几人回来,眼角的皱纹都又多了几条。“怎么样?种完了吗?累不累?快洗手吃饭了,吃完好好歇着。”   小桃红一边拿盆打水,一边道:“种完了,咱家这算得上生地,今年的收成铁定好。”爷爷点了点头,“种完了就好,要不改日我也跟着去地里吧,我实在闲不住,而且我做饭也……你们知道,还不及虎子的手艺。”   “这……”小桃红也拿不定主意,她让爷爷跟着自己,本意是想让爷爷晚年过得好一点,不用日日风吹日晒的在地里干活。可是爷爷好像不喜欢待在家里,而且……爷爷做饭的手艺确实有点……磕碜得慌。   爷爷眼巴巴的看着小桃红,盼着小桃红同意给他跟着去下地干活。一旁的虎子脸皱在一起,“大姐,要不然就爷爷不下地,也别做饭了,我来做就成。”   以前还好,反正已经吃习惯了爷爷大伯小桃红一脉传承的水煮糊糊,也不觉得有多难吃。可是后来小桃红手艺好了,吃久了小桃红的手艺,再来吃爷爷的手艺……那感觉……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吃了爷爷做的饭近一个月,虎子有点受不了。   一旁的几人闻言,也是笑着点头,大郎一如既往地憨厚。“我也觉得还是咱阿红做的饭好吃。”小桃红无奈点了点头,“成,你们觉得怎样好,觉得怎样舒服就怎样来。不过先说好,不管做什么的,量力而为,咱得以自己为重。”   爷爷眼睛眯在一起,“都依你,只要别让我再待在家里就成。”虎子跳进屋里一趟,随后出来道:“大姐,要不我露一手?我不累,我再加个菜,犒劳一下大姐。”   一旁三郎斜了虎子一眼,“二哥你真会说话,讨大姐欢心就你能。我也要去做饭,咱一起吧,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   虎子伸手摸了一下三郎的头,笑得没鼻子没眼。“行,来来来,二哥教你炒菜,二哥这一手,还是跟大姐学的呢!”虎子勾住三郎的肩头,两人就朝着灶屋里去,给大伙儿加伙食。   ☆、第25章   自从小桃红答应让爷爷跟着下地,爷爷精神都好了许多。伙食跟得上,爷爷可是红光满面,逢人就跟别人夸小桃红能干。就差站在山边儿嚎一嗓子,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有一个长得好,孝顺,又能干的孙女儿。   小桃红也是无奈,相处这么久的日子,她硬是没有看出来,爷爷居然这么皮。她之前还奇怪,为什么这个家里人都比较稳重,虎子却上蹿下跳跟猴儿似的,原来是隔代遗传了都。爷爷小时候一定也跟虎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只是这么多年的穷苦日子,把爷爷的天性都磋磨光了。   看着爷爷的笑脸,小桃红脸上的笑意也抑制不住。“行了爷爷,咱别耽误春婶儿做活。再说下去,咱们那小点地还是种不完。”家里玉米已经种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儿了,今日走到半路遇见了春婶儿,爷爷跟春婶儿就聊上了。   闻言春婶儿摆了摆手,“聊一会儿不碍事的,而且军叔说的在理,咱小桃红就是能干。”爷爷一个劲儿跟着点头,倒是弄得小桃红很不好意思。   又聊了几句,几人终于走到了地里。种玉米得挖坑种,顺着地里挖一些小窝窝,朝里面丢个两三粒玉米,再朝上面丢上粪,盖着种子就行。种玉米不用盖土,下雨会把泥土压实在,那样玉米的幼苗儿就出不来了。   种玉米速度相对慢了下来,她们都种了好些日子,今日应该能种完了。种到晌午,就坐下来歇口气儿,吃些玉米饼子,喝点水。   搂回来的粪已经用个差不多,吃完晌午小桃红复又去山里寻一些。小桃红拖着麻袋往回走,走到地边儿的时候,却听得后面有枯枝断裂的声音。这是有人踩到掉落在地面的枯枝,才会发出的声音。   小桃红猛的转身,“谁!”小桃红心里突突直跳,她生怕这南山不止一只大虫。如果柳二郎杀了一只,但是山里还有的话,她遭遇到可就凶多吉少。   没想到转身看到一个身着浅黄色衣袍的白胖子。这白胖子不算太胖,只是有些发福,脸很圆,肚皮也圆,约摸十六七的年岁,此时正一脸尴尬的看着小桃红。看清楚是人不是老虎,小桃红松了一大口气。“你是谁?不声不响跟在别人身后,很吓人知道吗?。”   白胖子嘿嘿笑了笑,看上去很不好意思。“我,我是杨状元,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而且我看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进南山,这不是不放心才跟着你。”   杨状元?小桃红寻思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地主家的小儿子就叫杨状元。家里盼他好好读书,能一朝高中,他爹花大价钱给他请了个先生,结果上第一天课就他就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先生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第二日再也没来,然后杨状元继续懒懒散散混日子。   小河沟村民们没什么乐趣,平时就喜欢聚在一起聊个闲。小桃红老早就听说过这个杨状元,却是没有见过。   听说杨状元不放心自己,小桃红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状元那一身肥肉,好笑得很。“我不用你担心,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当心大虫吃了你。”   小桃红说完也不再理会杨状元,转身朝前走。杨状元立刻小跑上前,肚皮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这么大个麻袋,你这么瘦弱铁定很费劲,让我给你拿吧!”说着就伸手去拿小桃红拖着的麻袋。   “不用你拿,真不重,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小桃红很是无奈,这杨状元有吃有喝的,是闲的慌吗?还要来跟自己拿粪。杨状元却不放手,跟小桃红扯了起来。“你就给我拿呗,我有的是力气。”   而那头地里的大郎与虎子几人,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们只看到一个人跟小桃红起了争执,那人还跟小桃红抢东西。大郎二话不说,拎起一旁的锄头就朝小桃红的方向去了。   虎子几人也丢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大郎就往那边跑。有人敢欺负小桃红,自然得过去护着自家人。   杨状元很坚持,小桃红想着他爱拿就给他拿。小桃红刚放手,大郎就已经到了身后,还来不及说什么,大郎的锄头把子就扫到了杨状元的腿上。虎子几人一脸紧张,把小桃红围在了身后。   杨状元一声狼嚎,小桃红也终于反应过来,扒开三郎几人走过去,赶紧伸手拉住了大郎。“大哥,大哥你冷静一点!怎么样也不能出手打人啊!他是要帮我拿粪的,不是坏人!”   大郎脸上的怒气还未消下去,一时反应不过来显得有些呆愣。“啥?”大郎只是看到杨状元跟小桃红抢东西,怒气冲脑,当时脑子就不大清醒了。敢欺负他妹妹,自然得把那人打个半死。   杨状元一瘸一拐的,还不忘拖着小桃红那一口袋粪。走到小桃红身后,显得很委屈,“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怎么能问也不问就打人呢?”说完又往小桃红身后缩了缩,生怕大郎又打他。   大郎挠了挠头,“不,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欺负我妹呢。”见大郎脑子已经转过弯儿来,小桃红转身看着杨状元。“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等会儿请李老头来给你看看吧。”   杨状元嘿嘿笑了笑,“没,没事儿,就是有点疼。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阿爹隔几天又揍我一顿。”小桃红狐疑的看着杨状元,“真没事儿?”大郎的力气可不是说着玩的,若是那一下挨实在了,这杨状元少说也得躺半个月。   “真没事儿,我肉厚,皮实,那一下不算啥。”杨状元举了举手里的麻袋,“我给你拿过去啊!”说着就拖着那一麻袋粪,一瘸一拐朝地里走。   小桃红赶紧上前,“行了,你赶紧回去找人看看你的腿,这东西我能拿。”看杨状元走路的姿势,想来确实没有打实在了,索性只是有点瘸而已。   杨状元又想不放手,可是看了看小桃红身后的大郎,立刻放了手。“那,那我走了啊,腿好了我又来找你。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可以帮你干活的。”   杨状元一步三回头,待他走出去一段儿,腿都好像不是那么瘸了。小桃红彻底放下心来,还好没有直接把别人打残。   小桃红看向大郎,“大哥,下次记得弄清楚事情始末知道吗?不能动不动就出手打人的,我自己有分寸,一般不会有人欺负在我头上。”虽然小桃红知道大郎是担心自己,但是还是得纠正大郎这个毛病,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可不是好习惯。   大郎低着头,一个劲儿的道:“阿红,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以后绝对不随便出手打人,阿红让我打我才打。”   “成,那大哥你可千万得记住,没人让你出手,你绝对不能打人知道吗?”小桃红觉得真不省心,看来给大郎选媳妇儿,得选一个明事理,精明一些的。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几人又开始在地里忙忙碌碌。至日头偏西,小桃红就要回家去做饭了,因为大家伙儿一致认为小桃红做饭好吃,每天差不多到时候,小桃红就会回去做饭。   小桃红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南山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出了南山,直直朝小桃红走了过来。   那边的虎子已经看清楚来人是谁,兴高采烈蹦了过去。“柳大哥,大姐,是柳大哥。”小桃红弯起眉眼,自从得知柳二郎打死了大虫,虎子对他是十分的崇拜。   柳二郎走近小桃红,手里了拎着两只山鸡。“小桃,这是我今日打中的山鸡,你拿回去炖来吃,你太瘦了。”上次在集市见到小桃红,看着小桃红用纤细的身子试图背起那个背篓,柳二郎就担心小桃红折断了腰。   因为柳二郎长得高大,看着小桃红实在是瘦小得不行。小桃红身高堪堪才到柳二郎的咯吱窝,柳二郎觉得他一只手可以轻松把小桃红拎起来。于是他就记挂上了,今日打猎打到猎物比较多,第一时间就想着拿一些给小桃红。   “柳大哥,你留着拿回家吃吧,我们家里有肉。上次我买了许多的,你还帮我背了呢。”小桃红不太习惯白白拿别人的东西,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柳二郎也不说话,只是把山鸡递到小桃红面前,深邃的目光看着小桃红。看那架势,只怕小桃红不收下他是不会罢休的。   顿了顿小桃红伸手抓住两只山鸡的脚,把山鸡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柳大哥。要不柳大哥留下吃个饭?”柳二郎摇了摇头,“不了,今日我还有事,吃饭的事有的是时间,改日我再来就是。”   既然柳二郎有事要做,小桃红也就不挽留他。目送柳二郎高大的身影没入山林,小桃红看了看手里的两只鸡,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窝。   小桃红回到家把鸡给处理了炖着,虎子几人还未跨进门,就闻到自家院里飘出鸡肉的香味。旁人还好些,虎子直接馋的口水直流,“大姐,要吃饭了吧!”   小桃红端着土砂锅出来,“吃,快帮忙把其他的饭菜拿出来。”虎子火急火燎洗了手,与三郎小花儿一起把碗筷饭菜都布置好。   几人吃得喷香,汤都喝光了。小桃红刚打算收拾碗筷,就听得院子外面钱晓雪在敲门。一边敲一边喊着小桃红的名字,小桃红罕见翻了个白眼,这么没礼貌的叫自己,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26章   钱晓雪在外砰砰砰的拍门,小桃红只得道:“我收拾碗筷,花儿你去看看,看看你这堂姐要干什么。”小花儿乖巧的应着,擦了擦手就去开门。   开门看到站在门口一脸怒气的钱晓雪,小花儿不明所以。“晓雪堂姐,你有什么事儿吗?”钱晓雪连名带姓直呼小桃红名字,小花儿心里很是不喜。但是没弄清楚事情始末,小花儿也不会轻易摆脸色与人。   谁知钱晓雪变本加厉,“谁是你堂姐?让张桃红出来。”小花儿也沉下了脸,“大姐在收拾碗筷,有事儿跟我说也一样的。”小花儿下意识不想让小桃红出来,这钱晓雪明显是来找茬的。   “跟你说一样?就你?你们这些有娘生无娘养的,懂不懂什么叫羞耻?你给我让开,别挡道儿。”   小花儿嘴拙,被钱晓雪这些话气得直发颤,却反驳不了,只是拦在门口,不让钱晓雪进屋。钱晓雪硬往里走,被小花儿拦住便伸手推了小花儿一把。小花儿本就比钱晓雪年幼,猝不及防被推一下,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钱晓雪刚跨进门,就看到小桃红迎面而来。钱晓雪还未张口说话,小桃红便红扬手甩了钱晓雪一耳光。“这是我们兄妹给你的,口无遮拦,什么叫羞耻应该问问你自己。”   钱晓雪捂着半边脸,刚想大哭大闹,小桃红复又扬手给了她一耳光。“这是替小花儿给你的,身为堂姐,不以身作则,爱护弟妹,却污言秽语,手无轻重。”虽然小桃红下手不是特别重,但钱晓雪直接被小桃红两耳光打懵了。   大伯母站在小桃红家院子门口,看着里面的情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而大伯母身后,因为钱晓雪的咋呼,引来一堆看热闹的人。   小桃红看着门外的一众人,最后看向大伯母。“大伯母,把堂妹领回去好好教导。尊长爱幼乃是常理,人言可畏,别让人觉得咱们家家风不正。”   就算钱晓雪没有说明白事情始末,小桃红也猜到了七八分。看大伯母与钱晓雪的模样,应该是刚刚赶集回来。而集市上能让钱晓雪来找她麻烦的,除了莫楠竹她想不到别的。   大伯母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她管不了钱晓雪,也的确是钱晓雪先出言不逊的。大伯母应着进屋来拉钱晓雪,“晓雪,跟娘回家。”   钱晓雪这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娘,呜呜呜她打我,她打我。”大伯母偷偷斜眼看了小桃红一眼,复又哄着钱晓雪。“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啊,不哭不哭回家娘做好吃的。”钱晓雪大约也是有些怕,不敢闹腾,抽抽噎噎由着大伯母把她拉着走了。   小桃红摸了摸有些发麻的手掌,看向一旁的小花儿几人。“花儿,摔到哪儿没有?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或者动不了?等会儿咱让李老头来看看。”   小花儿吞了吞口水,“没,我没事儿,皮都没有擦破。”一旁的大郎有些疑惑,挠了挠头。“阿红,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出手打人的吗?那……那你怎么打人?”   小桃红咧嘴笑了笑,“恶人也像弹簧,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我可是弄清楚事情始末才打的人,跟你可不一样。”小桃红是懒得与钱晓雪虚情假意,让她一次性怕了自己,日后自己就能清净许多。   然而小桃红前面的话,小花儿几人却似懂非懂。   所有人都走后,王婶儿凑到小桃红身边。“小桃红,你这大伯母看上去挺不错,怎么女儿这般的没个教养?我一直没问,你们会分家,是不是也因为这姑娘太闹腾?若是她们欺你们,就告诉婶儿,婶儿给你去讨个公道。”   当初看着小桃红她们分家,王婶儿还自担忧了一阵。索性小桃红分了家还是过得有声有色,王婶儿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小桃红看着王婶儿笑了笑,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王婶儿,是因为我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拎不清。我再辛苦,弄回来的东西他们还得占一份也就算了,如今这场景大约也会接二连三。那我岂不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分开,大家伙儿都乐意。”   王婶儿笑眯眯摸着小桃红的手,“还是你看得明白,婶儿看着你越来越机灵,越来越出挑,心里是喜欢得紧。不然……不然咱攀个亲戚怎么样?”   小桃红心里疑惑,“攀亲戚?婶儿,虽然咱们没有血缘的羁绊,但是我打心里把婶儿当做自己亲人的。咱没必要攀亲戚,本来就是亲戚。”   王婶儿白了小桃红一眼,“就你嘴能,婶儿的意思是亲上加亲。别看小江比你小了个两岁,但是过一段儿他铁定比你壮实。你来了咱家,离得近,还可以照料三郎他们。婶儿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也不用担心婆婆磋磨你。”   王婶儿说完小桃红内心有点崩溃,感情王婶儿想把自己说去做儿媳妇。虽然王婶儿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小桃红实在接受不了嫁给一个十三岁的男孩。   小桃红前前后后年龄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一二。小江在她眼里,就是一小弟弟,更别说用来做丈夫。   王婶儿见小桃红不说话,当是小桃红害羞。“小桃红你别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常理,用不着不好意思的。怎么样?邻里邻居的,大家伙什么脾性,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小江这孩子你也是知道的……”   小桃红打断王婶儿的话,“婶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大伙儿好,但是这事儿啊,还真不成,我没想过要成亲。”闻言王婶儿有些失望,“这样啊,那你啥时候想成亲可得来跟王婶儿说。”   小桃红有些好笑,“婶儿,你家条件挺好,不愁娶不到媳妇儿,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怎么着也得把三郎他们拉拔成人,各自有了去处,我才能放心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呢,所以小江到年龄有合适的,就娶回来,婶儿也能早些抱上孙子。”   王婶儿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可惜,她挺喜欢这姑娘的,只是不是自家的。“你说的在理儿,小桃红你人好,只是可惜了,命不好。”闻言小桃红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只要好好过日子就成。”小桃红觉得自己命挺好的,至少知道了自己真正要什么,而她也得到了。   送走了王婶儿,小桃红松了一口气。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真是不消停的一天。之前她还没想到,这穷山沟女孩子可是香饽饽。先不说王婶儿,今日白天那个白胖子心里想什么,小桃红大约也能猜到几分。   小桃红到六月份就满十五了,古人十五岁算成年,也就是说小桃红可以出嫁了。而小桃红长得好,经过爷爷四处夸赞,就更是让人惦记上了。小桃红想着就有些头疼,家里还有个小花儿,这事儿以后怕是没完没了了。   再来说钱晓雪,钱晓雪被拉回去之后,过了好些天都很安静,但是小桃红有些担心。那天钱晓雪来找茬的态度,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一些?不知道莫楠竹说了什么话,导致钱晓雪如同疯狗,乱咬一气。   小桃红那日让大伯母把钱晓雪领回去好好教导,就是想让大伯母盯紧一点。十三四的孩子,大部分处于叛逆期,心智也不稳,容易被人忽悠。更别提钱晓雪性子本就奇葩,她不相信钱晓雪,也不放心莫楠竹。若是出些什么事情,她们也是要跟着丢人的。   然而小桃红担心归担心,大伯家那边却毫无动静,钱晓雪好似真的消停了下来。小桃红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是从她打了钱晓雪两耳光,大伯一家都不大与自己说话。   小桃红与大伯两家人离得不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伯家人见到自己却都绕道儿走。小桃红也乐得清净,她着实处理不好这些亲戚关系。若是真心待人自然没什么,这种各有各的打算的,小桃红觉得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免得少不了筷子碰碗勺儿碰锅,一不小心就成了冤仇,到时难过的只会是爷爷。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又到了月中。期间小桃红又领着几人把红豆黄豆种了下去,地里的土豆与玉米,都开始发出嫩绿的芽儿了。   把地里庄稼捯饬个差不多,小桃红又开始寻思着自家院子里那片空地,觉得可以翻出来做一小块菜地。种点辣椒小菜什么的,供应日常所需。   只是家里没有那些种子与幼苗儿,刚好月中要去给月姑送糖,小桃红想着将就买一些回来。   到了送糖这日,大清早小桃红起床准备好东西,开门却发现门外站了一个人。倒是把小桃红吓了一跳,“你怎么老喜欢吓人?”   ☆、第27章   门外站在的杨状元嘿嘿笑了笑,“我听说你没个月十五都会去镇上,还要背很重的东西。这不,我怕你背不动,大清早过来等着你呢。”当初听闻小桃红的时候,杨状元不屑一顾。一次偶然见到小桃红,杨状元的人生第一次产生一种名为惭愧的东西。   然而他们家没什么事给他做,读书的话他又实在看不进去。于是就想着帮小桃红分担一些,只是他的努力用错了方向。   小桃红觉得自己是真成了香饽饽,以前怎么不见这杨状元这么殷勤。“你要帮我背东西?还是算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清楚,你背你那双腿都费劲儿。”小桃红说着绕开杨状元,她不打算让杨状元给她背东西。   杨状元又伸手去抢小桃红的背篓,“别啊,我能背。”看着杨状元那白胖胖的手,捏住自己的背篓口,小桃红突然笑了笑。“我大哥在屋里呢。”   闻言杨状元踌躇了一下,却是没有放手。“这……我这不是好心吗?我看你费劲想帮你,你大哥应该不会再打我了吧?”   小桃红还想说什么,柳二郎就带着一身春日的寒气,出现在小桃红与杨状元身侧。小桃红看清楚来人是柳二郎,看了看天色有些惊奇。“柳大哥?现在才什么时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二郎眼睛直直看着杨状元那只肥厚白嫩的手掌。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杨状元的手,还不忘回答小桃红。“现在辰时一刻,我听爷爷说你每月十五都去镇上送东西,你太小了。”   杨状元则嗷嗷直叫,“疼疼疼,快放手!”柳二郎是常年做活的人,又生得高大,手劲儿可不是说说而已。杨状元那养尊处优的爪子,怎么可能耐得住柳二郎那股子手劲儿。   柳二郎也不多话,放开杨状元之后去接小桃红背上的背篓。柳二郎态度十分强硬,小桃红也就送开了手。“柳大哥,其实你不用这么大老远来给我背东西的。这些东西不多,就十多斤,我能背得起。”   柳二郎不置可否,“走吧。”说着迈开长腿朝前走。小桃红无奈,只得跟了上去。这柳二郎看上去话不多,倔起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只要他觉得是对的,任你说些什么,他自雷打不动。   一旁的杨状元还一个劲儿的吹着被捏红了的手,看着那两人已经走出一丈开外,颠着肚皮上的肥肉跟了上去。“唉小桃红你等等我啊!”   前方的柳二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杨状元。杨状元本就是个软性子,被柳二郎一瞪,脚步都慢了下来。“我,我本来也是要去赶集来着……突然想起来我爹还有事找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你们去啊。”说着转身朝他家走去,同样一步三回头。   见杨状元走了,柳二郎才复又转身继续走。“他不是好人,你不要理他。”小桃红半晌才反应过来柳二郎是在说杨状元。小桃红觉得杨状元还算不上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已。但是地主家的人,让人下意识的不大待见。   柳二郎与小桃红走在路上,大约是因为熟识了,柳二郎话比刚开始多了一些,虽然比起旁人还是显得少言寡语。   柳二郎侧头看了看小桃红,发现小桃红好像又晒黑了一些。十五六的姑娘开始抽条,越长开小桃红看上去就越顺眼。想着细细瘦瘦的小桃红要顾着一家子生计,柳二郎心里莫名产生一股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柳二郎身体强壮,时常在没有人迹的南山群里打猎,这一两个时辰的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小桃红则是因为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除了觉得浪费时间颇多之外,并不觉得很累。   把衣铺子的活儿交了,小桃红去到月姑的铺子里,柳二郎也跟着走了进去。因着没月十五小桃红会来送糖,钱晓雪母女也会来集市卖糖,于是莫楠竹每月十五都在铺子里。   看到小桃红进门,莫楠竹一如既往挂起那副温润的笑容。“小桃红你来了啊,大姐正在里屋呢,我给你称糖吧。”话音刚落就发现小桃红没有背着背篓,而是在她身后那个高大男子身上。   莫楠竹与柳二郎差不多也算得上认识,因为柳二郎家就在镇子外面不远处。而两人都是镇子上出名儿的人,只不过一个是美名,一个是倒霉的名儿,两人多多少少互相还是听过一些。   小桃红看着莫楠竹的笑容,却是有些反感。她真的很想质问莫楠竹一番,到底对钱晓雪说了些什么。但是碍于月姑的面子,而且只要钱晓雪不来与她找茬,那就都无所谓了。小桃红还是挂起一些笑容,“那就麻烦莫大哥了。”   莫楠竹扫了柳二郎一眼,笑道:“不碍事,左右我也是闲着的。”柳二郎则目不斜视,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小桃红。   接过钱收好,月姑已经从里面出来,看到小桃红自然也是笑得开心。“小桃红,上次那点心还好吃吗?今日再拿一些回去罢,给三郎他们当零嘴儿。”   小桃红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月姑,上次那些点心已经够多了,怎么能再拿。”月姑知道小桃红的性子,她也只是客气一下,换做旁人她可不敢开口让人白拿。   顿了顿月姑又道:“小桃红,你最近有没有新的法子?你一个人要顾着家里那么多事情,种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种的。如果你有新的法子,拿来卖给月姑,你就有本钱摆个摊位,总比种地来的好。”   “我正倒腾呢,过一段儿应该能有。因为今年没有考虑周全,已经跟地主租了地种,现在种子都已经全下去了,等今年庄稼收起来再说吧。”小桃红现在手里拢共有十三两银子,她想着到明年开春应该能再存二两。然后再把那两个方子全全卖给月姑,那样手里至少有了三十五两银子,就算搬到县城,也勉强能稳得住脚了。   月姑自然喜笑颜开,一连叮嘱了好些遍,让小桃红记得,千万别把法子拿去给稻香楼。告别月姑小桃红一如既往去买些日常油盐,今日还买了一些辣椒的幼苗,拿回去栽在院子里。   而柳二郎一直跟在小桃红身后,小桃红买了东西他就去帮忙拿着。镇上见过柳二郎的人都一脸惊奇,他们还没见过跟柳二郎扯上关系还没事儿的人。其实与柳二郎有关系的,也只是他的家人,与那个刚过门就死了,还没过门就掉粪坑里的女子而已。   小桃红也不在意,反正柳二郎对她挺好,她毫发无损,而那些人她也都不认识。虽然今日买的东西不多,但是柳二郎坚持要送小桃红回家。   索性小桃红的东西真不多,还不足十斤,说来说去柳二郎好歹妥协了。虽然小桃红不大了解柳二郎家的情况,但是从那些闲言碎语中还是能猜出一些。柳二郎家里一堆老弱病残,全指着他。柳二郎处境并不比自己好上许多,却这般对自己,人得生数,老麻烦别人怎么成。   柳二郎站在集市路口目送小桃红离开,直到小桃红消失在视线里,柳二郎才收回目光朝家里走。而小桃红独自走在路上,心里还有些空。这几次都有柳二郎在一旁跟着,柳二郎沉稳的气场给小桃红一种安心的感觉。   回到家发现小花儿几人比以往来得高兴,从把她迎进门,几人都挂着雀跃的笑容。小桃红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捡到金元宝了吗?一个个的,笑成这样,没鼻子没眼的。”小花儿凑到小桃红身侧,“大姐,你猜猜今日有什么好事儿。”   “好事儿?容我想想啊。”小桃红思索了一阵,却没想到个什么所以然。“我猜不出,你们给我说说罢。”   小花儿一直收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白白的鸡蛋。“大姐你快看,这是今日虎子在鸡窝里看到的。鸡蛋啊!咱们家的母鸡下蛋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吃鸡蛋了。”   小桃红会心一笑,她都快忘了鸡要下蛋了。“真好。”拢共十一只小鸡,她们家分了六只,里面有五只是母鸡,一只是公鸡。如今过去了四五个月,公鸡早都开始打鸣了,母鸡也开始生蛋了。   小花儿小心翼翼把鸡蛋拿去放在装麦子的大土缸里。想着等屯够了家里人一人一个的量,就拿来煮着吃了。   小花儿闲来没事儿就喜欢去土缸里数数鸡蛋。而虎子则一天翻四五次鸡窝,一得空就去瞅瞅。三郎要么跟着小花儿数鸡蛋,要么跟着虎子去看鸡窝。   看着几人兴高采烈的模样,小桃红觉得特别好笑。想起来当初她拿到一毛钱也要拿去存起来的时候。那时候年纪也小,一天去看七八遍的铁罐子,几块钱数了一遍又一遍。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罐子,就是小桃红所有的童年记忆。   ☆、第28章   地里的庄稼种下去,最近几个月基本没什么事儿了。只是等着土豆玉米的幼苗大一些,就去锄草。在植株四周围上土,堆起个小土堆,这样土豆上面土就比较厚,土豆也就相对大一些。   而玉米是因为风大了会吹倒。虽然过一段儿玉米会自己扎起一些气根,自我保护。但是堆起土堆还能再减少一些损失。   如今还不到锄草的时候,小桃红几人也就闲了下来。日常就是割割猪草,拾拾柴火。小花儿与小桃红做做针线,虎子与三郎就凑一块堆看书。虽然只是三郎认真在看,虎子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院子里那片空地已经被翻了过来,在周围围上了篱笆。栽上的辣椒幼苗与小菜已经缓了过来,透着青青翠翠的绿色,看上去特别精神。   菜园隔壁是已经长大了的鸡。看着里面那些绿色,伸长了脖子想越过围栏,去吃一口。小桃红寻思着鸡也应该补一些绿色食物,便去割了些猪草丢给它吃,鸡也是吃得津津有味。虎子与三郎还去地里挖蚯蚓,捉到虫子什么的,都拿回来装进了鸡肚子。   还别说,喂得好了,母鸡下蛋的速度都快上了不少。如今平均每天能捡到三个鸡蛋,可是把小花儿高兴坏了。她们家六个人,两天就能煮一次鸡蛋吃。   小桃红也不吝啬,左右吃下去最划得来,省什么都不能省吃的。小桃红与小花儿每个月都针线活儿,麦芽糖的收入,除去日常开销还剩下些。到开年存起二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如今小花儿与虎子都拔高了一大截,眼看就要比小桃红还高。大郎也是长高了一大截,显得更像一个男子汉。   而小桃红与三郎却不怎么见长。三郎是因为年龄甚小,小桃红大约是因为日后长不了多高。   夏天到了天气也就热了起来,大家伙儿也穿得清凉。把草锄了,地里的庄稼就不用管他。只等着秋天到来,再把它收回家里就成了。   小桃红家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爷爷闲来无事就喜欢去地里转上一圈儿。看着地里的庄稼,笑得合不拢嘴。   值得一提的是,进入六月后就不见了钱晓雪的踪影。不与大伯母一同去镇上赶集,也不去粘着莫楠竹。好似日日待在家里,不见出门。这日小桃红在大伯家院子外面见到了钱晓雪。   明明是盛夏的日子,钱晓雪却穿着棉袄。看那样子不像是冷的慌,头上渗着汗珠呢。小桃红觉得奇怪,便叫住了她。“晓雪,你过来大堂姐有话跟你说。”   闻声钱晓雪身子一颤,像是被吓得有些狠。“大,大堂姐,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钱晓雪眼神躲闪,说话都有些磕巴。   小桃红上下打量着钱晓雪。“你怎么回事?大热天穿个棉袄?”小桃红话刚说完,钱晓雪就脸色大变。“没,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大堂姐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呢。”   小桃红还未开口,钱晓雪便逃也似的转身进了屋,匆匆忙忙把院子门关上。小桃红看着紧闭的门皱起了眉头。这钱晓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一点也不像没什么事的人。   不过小桃红也只是疑惑一下,钱晓雪这姑娘幺蛾子多。只要不作到自己头上,小桃红也就懒得理她。   第二天是六月十八,也就是小桃红十五岁的生辰。古人这一天也是成人礼,要把头发挽起,插上笄。有钱人家兴的道道儿多,穷苦人家就是请长辈到场,插笄就成。   小桃红也不兴这些礼行,只是爷爷要让她煮鸡蛋吃。说是生辰必须得吃鸡蛋,吃了聪明。小桃红也就把这些天屯的鸡蛋拿了出来,煮了一锅子大伙儿吃。   除了家里人,大伯一家子压根没有想起来今日是小桃红生辰。倒还是王婶儿想起来,从她家煮了些鸡蛋拿着过来。小桃红心里感激,就将就着让王婶儿给她挽了头发,插上了一支木头做的笄。   王婶儿上下打量着小桃红,一个劲儿说好。“咱小桃红真出挑,这样貌,拿去县上与那些老爷家的小姐比,也不落下乘。”   小桃红觉得王婶儿太夸大其词了。她长得是不算丑,但也绝对算不上多美,至多是五官端正。只是因为穷山恶水的,也长不出什么好萝卜,所以看着她就十分好看。“婶儿你真爱说笑,外貌只是皮相,好看与否不重要的。”   为了表示感激,小桃红留了王婶儿吃晚饭。做了一些家常的菜色。菜园子里的辣椒茄子小菜都是三月栽下的,已经可以吃了。炒了个青椒肉丝,一个火烧茄子,西红柿炒蛋。还有素煮的青红豆煮小瓜儿,可甜了,甜进心里。原生态的蔬菜,不加糖都跟糖没差。   饭菜与碗筷摆好,还未开始吃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小桃红把手里的碗递给小花儿,“花儿舀着饭,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是谁。”   小花儿应着接过碗,转身去盛饭。小桃红就朝着门外走。   开了门发现是柳二郎,正满头大汗站在门口。“柳大哥?快些进来。”柳二郎也不客气,直接跨了进门,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桃红。“小桃,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我,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想着过一段天气会凉,就给你用兔皮缝了一身衣裳。”   小桃红看着柳二郎略显窘迫的面孔,笑得眉眼弯弯。“谢谢柳大哥,这个很好,我特别喜欢。”小桃红伸手接过那件雪白雪白毛茸茸的衣裳,摸着上面的余温,暖进了心里。   这些日子每逢十五,柳二郎都大清早赶到门前。安安静静等着小桃红,给她被背背篓。时不时就送些山里野味过来,还抽空来与小桃红做活。院子里的那一小块菜地,还有柳二郎一份功劳。   人都是容易被惯坏的,小桃红也不例外。从刚开始有些过意不去,到现在从容接受。柳二郎对她的好,她能感受到。柳二郎的心思,小桃红也能猜到几分,只是她牵挂太多。   而柳二郎的脸好似更红了。“是,是吗?喜欢就好,还好赶上了。”小桃红看着衣裳上那些细细密密的针脚,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所以是为了给自己做衣裳,才忙得满头大汗吗?   “柳大哥你应该还没有吃饭罢,刚好我们家得了,一起吃罢。”小桃红邀约,柳二郎自然不会拒绝。虽然他做饭的手艺并不差,但是总觉得小桃红做的饭菜好吃。比什么都好吃,想天天都吃。   小桃红搬了一个凳子到桌边给柳二郎。“来坐,花儿,再拿个碗舀碗饭给柳大哥。”小桃红又给王婶儿与柳二郎相互介绍了一下,大家也算都认识。   柳二郎一如既往吃了三大碗,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期间王婶儿一直打量着柳二郎。看着柳二郎看小桃红的眼神,王婶儿突然有些了然。   吃完饭王婶儿就把小桃红拉到了一旁。悄声道:“小桃红,你实话告诉婶儿,那小伙子是谁?”小桃红也不隐瞒,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全告诉了王婶儿。   王婶儿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这柳二郎已经克死许多人了!你怎么敢跟他来往?我看他对你有几分意思,为了你自己着想,可不能答应嫁给他。”   小桃红笑了一下,拍了拍王婶儿的手。“婶儿,这事儿不真。那些事情啊!都只是巧合,而且这八字没一撇呢。”   话虽这样说,王婶儿却一心担忧的走了。走前看了柳二郎好几眼,实在对这个又高又壮的男子有些不放心。   而柳二郎这次却没急着走,在堂屋紧张得坐立不安。小桃红出去送王婶儿,一进屋,柳二郎立马站了起来。“小,小桃,我有话要跟你说。”   “柳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第29章   小桃红让柳二郎说,柳二郎却踌躇了起来,英挺的剑眉都皱在了一起,半晌才道:“小桃,你能不能,不跟别人定亲。”   “……”小桃红顿了顿,“我没有要跟谁定亲啊?”   柳二郎快速道:“我是说就算别人来求娶,你也不能答应。因为,因为我要娶你。”小桃红闻言心头一跳,却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着柳二郎略显窘迫的面孔。   见小桃红不吱声,柳二郎手心儿已经被汗水濡湿,“小桃,我,我的意思是,是你一个人担着家里太辛苦了,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做。如果,如果小桃你不愿意,也没,没关系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成。”   柳二郎虽然说得磕磕巴巴,但好歹一反常态说了这么许多话。   小桃红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所以柳二郎这是在跟自己表白吗?一时间一直伶牙俐齿的小桃红也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有些激动,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近半年来,柳二郎对小桃红的种种爱护,小桃红不是不明白。可是真到了柳二郎直面与她说破,那与自己在心里揣摩是两种感觉。   小桃红以为自己脸皮够厚,性子够沉稳,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女孩子,遇到这些事情,还是会心慌意乱。   柳二郎见小桃红还是没有反应,饱满光洁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小,小桃,对不起。我,我知道我情况是这样还想娶你,是我太自私了。我,总之是我太冲动了,我先走了。”   柳二郎说完转身快步朝外,他怕留在这里会看到小桃红厌恶的神情。“柳……”小桃红还来不及反应,柳二郎就已经关上院子门,隔绝了小桃红的视线。   柳二郎站在院子外大掌紧握成拳,紧紧看着望着小桃红的方向,好似能穿过院子门看到小桃红。今日小桃红满十五,到了可以许嫁的年龄,他慌了,日后铁定会有许多人上门说亲,其中条件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柳二郎怕,怕小桃红被别人说去了。柳二郎第一次心里这么慌,哪怕面对会吃人的大虫,他也不曾这么慌乱,以至于慌慌张张头脑一热,把心里的渴望说了出来。   现在冷静下来柳二郎十分后悔,他自己的厄运传得沸沸扬扬,小桃红愿意与自己来往他已经十分感激。可是人不容易满足,他想小桃红一直与自己来往,他舍不得小桃红这么辛苦,舍不得从此小桃红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堂屋里小桃红有些傻眼,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柳二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她不是草木,怎能无情?她不是不想与柳二郎成亲,只是没想到柳二郎会这么快捅破那层纸,所以有些反应不过来,小桃红只能叹了口气,这下如何是好?   听柳二郎的意思,他想娶自己不是单单娶自己,而是连自己的家人也一起顾着。想着小桃红不自觉露出两个酒窝窝,柳二郎每次来自家都挑了时间的,小河沟没人看到他的时候。   不给自己招闲话,来了也只是闷头干活,虽然是个大块头,话也不多,但是心思很细,沉默寡言却会疼人。   想着小桃红又去摸了摸那件雪白的兔皮袄子,可真软,真暖和,缝的也好。原来男子也是会做针线活的,做的比自己有差不在哪儿去。   心中莫名冒出一股子甜蜜与柔软,这是谈恋爱的感觉吗?虽然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恋爱,但是小桃红觉得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然而小桃红也只是甜蜜了这么一下,因为从那天开始,柳二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出现了。小桃红心里开始有些空,她怀疑柳二郎是不是从此不打算出现了……   “大姐。”正在添柴的小花儿叫了小桃红一声。她看着小桃红发呆,手里拿着铲子,半晌也不见搅动糖水,“大姐你在想什么呢?糖要糊啦。”   小桃红收回思绪赶紧搅动,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发了一会儿呆。”而一旁的三郎总是会说出真相,“大姐,柳大哥是不是很久没有来咱们家了?我好像有点想吃柳大哥打来的山鸡了。”   小桃红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有些发黑的皮肤也挡不住那明媚的笑意,“三郎也想吃是吧?大姐也想吃呢,明天去送糖,咱们去镇上找柳大哥吧,让他给咱们打几只。”   “好啊,我老早就想去柳大哥家了。”虎子十分的兴奋,柳二郎可是他心里的英雄,有机会去柳二郎家,他想想就觉得迫不及待。   第二日爷爷与大郎在家里看着屋子,小桃红就领着虎子三郎与小花儿朝镇上去。一路上虎子把背篓背在背上,步履轻盈,还嫌弃小桃红小花儿几人走不快。   终于到了集市,小桃红把手里的绣活儿交了,又去月姑店里,把糖交给月姑,手里又进账了三百多文钱。   小桃红想了想,顺道在月姑店里买了一些松软的点心拿在手里,然后一路打听柳二郎的住处。索性镇上的人都听过柳二郎,也就不费劲的找到了柳二郎的家里。   柳二郎家在上杨镇比较靠外,小桃红几人走了两刻钟有余,才到了别人指点的地方。看着眼前算不上很大的茅草屋,小桃红心跳有有些加速。   而虎子已经迫不及待跑过去敲门了。“柳大哥,柳大哥你在家吗?”不过里面却没人应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看上去与柳二郎有几分相似,只是稍微矮了一些,一条腿完全是拖着的,行走十分的迟缓。男子疑惑的看着门外小桃红几人,“你们找谁?是不是找错地方了?给我说说地名,这附近我挺熟的,也许我能告诉你们怎么走。”   小桃红赶紧上前,“这位大哥,您是柳树林的大哥罢?我们是柳树林的朋友,来看看大哥您与柳大娘的。”柳大郎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是二郎的朋友啊!快请进,二郎去地里了,我让阿品去叫他。”   小桃红给虎子使了个眼色,虎子立刻会意。上前扶着柳大郎,“您慢点。”   “哎,好好好。”柳大郎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领着小桃红几人朝堂屋走。一边走一边朝里面喊:“阿娘,阿品,快出来,咱们二郎的朋友来家里了。”   小桃红几人在堂屋里坐定,就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扶着墙挪进了堂屋。抬眼朝这边张望,“大郎,二郎的朋友在哪儿啊?快请别人坐啊!我去烧点水泡茶。”   柳大娘的眼睛不好,虽然外表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但是看东西只能看到个大概的黑影。   小桃红立刻过去扶着柳大娘,“大娘,我陪您一块去罢。”小桃红也是心酸,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没有夸大。这个家里家外就指着柳二郎,大哥生活勉强能自理,娘的眼睛又看不见。   柳大娘颤抖着手抚摸小桃红的手,“你坐,快坐。别看我眼睛不行,烧点水还是可以的。”小桃红怎么可能自己坐着,由着一个眼睛看不见的老大娘给烧水给自己喝?便跟着柳大娘一起去灶屋烧水了,虎子几人则摸着堂屋里的老虎皮,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柳二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他身后十岁的侄子阿品跟都跟不上。一路上的人一脸惊奇,这柳二郎是家里着火了还是怎么的?人高马大跑起来,扬起一路尘土。   柳二郎哐啷一声推开门,看着堂屋里的虎子几人,却不见小桃红。柳二郎喘着气看向虎子,“虎子,你大姐呢?”   虎子兴高采烈跳过去,“柳大哥,你真的打死了大虫啊?可真厉害,大虫的毛真好看……”虎子话音还未落,柳二郎就打断道:“小桃呢?”   “大姐跟大娘在灶屋烧水呢。”虎子一说完,柳二郎就朝灶屋去了。虎子撇了撇嘴,真是性子急,就算大姐很好看,也等他把话说完啊!   柳二郎走到灶屋门口,看到里面小桃红正与他阿娘有说有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自己阿娘笑得这么开心了。就算柳二郎是八尺男儿,眼眶也不免有些酸,“小桃……”   闻声小桃红转头看去,看到久违的高大身影,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见到了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很想柳二郎的,光是看着他就有一种安全感,心里很热。   柳大娘看不见,但是她耳朵挺好,“二郎啊!回来了,有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不早些带回来给娘认得认得?”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外面开始流传柳二郎命硬,克人,就没人愿意与她们家来往了。其实柳大娘心里清楚,她家二郎只是命苦了一点。   把水烧好,小桃红泡了茶几人喝着。不知什么时候,旁人都识趣走开了,就剩下柳二郎与小桃红在堂屋。   柳二郎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小桃,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问小桃红是不是不讨厌他了,又怕问出来得到肯定的答案。   小桃红笑得明媚,“柳大哥,我是来跟你说上次那件事的。我也很中意柳大哥,既然柳大哥愿意与我共患难,我也愿意与柳大哥一同前进。”   柳二郎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小桃你的意思是什么?是可以吗?”幸福来得太突然,就算脑子不木,柳二郎也有些拐不过弯。   “是,这些日子我也细细想明白了,我喜欢柳大哥,喜欢跟柳大哥在一起。”   小桃红一说完,柳二郎就觉得自己手脚都找不着放处。   “小桃……”柳二郎叫了小桃红一声,却没有说出下文。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觉得胸口满满的,充满了满足与感激。   而小桃红突然摆起了一张严肃脸,“柳大哥,虽然我答应了你,可是我还不能立刻跟你成亲,因为我年岁还小,不适合成亲行夫妻之礼。”   这话可是让柳二郎有些手足无措,往常醇厚的嗓音都有些干哑:“小桃,我……”小桃红笑道:“柳大哥不必觉得难堪,这事乃人伦纲常,没什么可羞耻的,只要柳大哥能明白我的意思就成。”   “我明白,只是因为你满了十五可以许嫁。我担心许多人上门说媒,如果我慢了一些,你就被别人说成了,所以……所以那天冲动了一些。”柳二郎本来没有想着那档子事,他就单纯的觉得想娶小桃红,被小桃红一提,这倒还惦记了起来,心里不免些失望。   小桃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慢了一点就被别人娶了的,“柳大哥你想多了,别人要娶我,可只是单单娶我。而柳大哥,你是唯一愿意娶我一家的人。”   柳二郎一直的想法都是帮小桃红干活,还从未想过单单娶了小桃红一人。以后小桃红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既然小桃你愿意,那……那我改天带着媒婆上门成吗?我的意思是……”只要定了亲,旁人就不会再对小桃红有别的想法了。   “成,柳大哥你就带着媒婆来吧。然后把消息传出去,这样我清净了,你也就放心了不是?”小桃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前几天吴媒婆又上门了,要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的。既然互相喜欢,那就绝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后路,免得心烦。   柳二郎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充满了感激。小桃红在听了自己这么多不好的传言,又亲眼看到自家的惨况,却还愿意与自己成亲。   “小桃……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心中感激柳二郎不知要如何来表达,只知道自己想把小桃红搂在怀里。话一出口,柳二郎才惊觉不妙,“小桃,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柳二郎窘迫的面孔,小桃红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搂住柳二郎精壮的腰。她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女青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藏着掖着,也不矫情。   真正触碰到,才发现柳二郎比想象的还要结实。腰腹硬邦邦的,体温透过夏日轻薄的衣裳,清晰印在小桃红的手上。   柳二郎僵直了身子,那触感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心里。柳二郎半晌才把结实的臂弯放下,小心翼翼环住了小桃红。却是不敢顺心紧紧的抱住,因为他觉得小桃红好小。生怕一个拿捏不好,勒坏了小桃红。   屋外虎子三郎与柳大娘几人,藏在门后偷偷摸摸的听墙角。在听到小桃红愿意与柳二郎成亲时,柳大娘不自觉湿润了眼眶,这姑娘真是好姑娘,如今她家二郎也终于有个着落了。   在看到小桃红搂了柳二郎,虎子忍不住感叹一声。然后柳二郎就发现了门外偷听的一众人,手忙脚乱放开小桃红,一脸的尴尬。   小桃红白了门外的虎子一眼,“行了,别躲了,出来吧。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咱们该回不去了。”   柳大娘赶紧慌乱的走了出来,伸手摸着小桃红的手臂,“小桃,留下吃个饭再走吧,留下陪大娘吃个饭好么?大娘家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看着柳大娘带着些哀求的面孔,小桃红狠不下心拒绝。她顿了顿,“那行,咱们就留下吃个饭。小花儿,虎子来搭把手,咱速战速决。”   “好勒。”几人七手八脚,手艺都得了小桃红真传,做个饭菜倒是不费劲。忙活了一阵,小桃红将就着柳二郎家里的东西,勉强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这顿饭是柳家好些年来吃过最可口的饭菜,这天也是柳二郎家好些年来最热闹的一天。吃完饭小桃红收拾了碗筷,柳二郎就送着小桃红兄弟姐妹四人朝小河沟走。   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可是柳二郎却没有多留,他们还没有名正言顺的定亲,不能坏了小桃红姐妹的名声。   而柳二郎行动相当迅速,小桃红几人回去第二日,柳二郎就带着一些东西登门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这是一个媒婆,来走初步程序的。虽然柳二郎与小桃红两人达成共识,但是还是得媒婆来走过场,不然无媒无证,名不正则言不顺。   定亲也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过大多是走个过场,把不能少的做完。因为穷人家嘛,就是点香下聘,到了要成亲的时候,开庚写个庚书,定个好日子就成,旁的也没什么。   当即小桃红要定亲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一众人表示十分惊讶,这不声不响的,刚行了笄礼没多久,就被外村的说成了。最惊讶的莫过于王婶儿,她那天晚上还让小桃红别跟克妻的人在一起,结果这一个转身,别人连亲都要定了。   不过王婶儿也只是惊讶一番,别人的日子,也只有别人能清楚。而小河沟已经开始传柳二郎命硬倒霉的事情,只要跟柳二郎沾边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虽然一些人家对自家村的姑娘被外村说去,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大多都是等着看热闹的,看小桃红会怎么倒霉。是掉进粪坑呢?还是掉在井里?   而大伯家听闻小桃红定亲,居然还上门了。看着眼前的大伯,小桃红知道大伯打什么主意,“大伯,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家?”   大伯打量着对面的柳二郎,笑得一团和气,“你爹娘都死了,我是你大伯,是长辈。你定亲我怎么能不露个面呢是吧?这一些礼行还是得有长辈才能圆满不是?”   一些礼行要有长辈才能圆满吗?大伯说的只是下聘这个程序还差不多。想着小桃红也跟着笑得一团和气,“大伯,那还真不巧,前几日我生辰大伯家都没人说句话,我以为大伯家很忙呢。于是这次也就没有耽搁大伯,爷爷就是我的长辈,礼行都已经兴完了,所以有些对不住,让大伯白跑一趟了。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就当我这个晚辈赔礼了。”   大伯扯了扯嘴角,“前段日子我们确实挺忙的。你个姑娘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着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才是,就算再忙,大伯跟你大伯母也会抽空来的。既然已经走完了礼行,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了大伯,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大伯慢走。”看着大伯离开,小桃红松了口气。还好这大伯虽然爱贪便宜,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不然她还真应付不来。再熬几个月,等她们搬得远远的,就不用操心这些事儿了。   柳二郎一直在一旁看着小桃红,他心里也明白当下情况,小桃红不喜欢的人,他柳二郎也是不会喜欢的。   柳二郎踌躇一会儿,看了看左右没人,吞了吞口水,走过去伸手握住小桃红娇小的手掌。柳二郎在摸到小桃红手时,紧张激动得喉咙干涩,手脚发颤,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小桃红抬眼看了看故作镇静的柳二郎,笑得没鼻子没眼,柳二郎湿热的大掌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小桃红回握了柳二郎的手,发现柳二郎的手真的很大,上面布满了一层厚茧。   小花儿做好了饭菜,爷爷兴高采烈过来堂屋叫小桃红两人吃饭。结果跨进门看到这幅景象,立刻就要转身离开。奈何柳二郎已经看到了爷爷,手足无措收回手,干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   小桃红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笑道:“爷爷,饭好了吗?那我们去吃饭吧。”   爷爷红光满面,笑得一脸皱纹,“好了,小花儿最近手艺好了不少,做了好些菜呢。咱们快去吃饭吧,别凉了。”   “那成,柳大哥咱走吧。”闻言柳二郎手脚僵直的跟在小桃红身后,柳二郎一直觉得有些尴尬,幸而也没人再提这事。   ☆、第30章   定了亲之后,柳二郎与小桃红来往也就变得更方便了,以往柳二郎都是背着人的时候来帮小桃红,毕竟要为了女孩子家的名声着想。现在就算光明正大来,也无人会说半个不好。   杨状元听闻小桃红定了亲,胸中积攒着一股闷气。他知道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自家还如此的招人厌,他不敢去跟小桃红说些什么,只能自己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杨状元决心改过自新,不再做一个混吃等死招人厌的胖子。书他是看不进去的,于是每天跟着家里帮佣做活,反正小河沟的地大半是他家的,他想种哪一块就种哪一块。不过也得等明年开春,今年已经过去了大半,地里的庄稼都快能收回家了。   七月份地里的土豆已经能吃了,小桃红就领着弟弟妹妹去地里刨土豆。因为家里之前分来的那一点点土豆,早就吃完了。   地里的土豆还有一些苗子是绿色的,几人要照着茎叶已经枯黄的那种,从旁边一点挖下去,就能挖出土豆了。   虎子一锄头挖下去,挖出一堆的土豆,大大小小大约有六七个。只是……虎子传来一声哀嚎:“又被我挖烂了,为什么越大的越容易被挖到啊!”   已经是第六个了,每次虎子挖到一棵土豆苗子,最大的那个就是被穿在了锄头上。好好的一个大土豆,就这样被穿心而过,虎子别提多心疼。   三郎抬眼看着满脸沮丧的虎子:“二哥,你不能急功近利,你离得远一些挖下去,就不会挖到它了。”   虎子瞟了一眼三郎身后圆溜溜的土豆们,凑了过去,“那你挖一个我看看。”三郎举起锄头挖下去,很不巧,那一棵土豆长得离根比较远。于是三郎也挖烂了一个土豆……   虎子伸手揉了一把三郎的脑袋。“哈哈哈,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比二哥厉害,现形了吧?”三郎无语的把穿在锄头上的那个土豆扯了下来,真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啊!   小桃红与小花儿在后面捡土豆,把不能吃的与能吃的分开,看着前面两兄弟,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   挖了好一会儿,大个儿的土豆已经有了一背篓,还有好些小个儿的,有虫眼的,绿了水了的土豆,也差不多有了半口袋。大个儿的拿回家自己吃,那些不能吃的就剁吧剁吧煮给猪吃。   天色差不多,小桃红几人就收拾收拾回家。本来小桃红想说大郎背着那一背篓土豆,她扛着那半袋,然而大郎硬是把那半袋放到了背篓上面,于是小桃红几人就空着了手。索性地里离家里也不是很远,不足一刻钟就到了家里。   日子总是如流水般,日复一日,一眨眼就没了。到了八月,地里的玉米已经开始黄壳,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小桃红已经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看着自家地里有膀子粗的玉米棒,小桃红咧嘴笑得开心。   从玉米还是一颗种子,看着它发芽,扎根,结果,这是一个劳作的过程,也是一种成就感。好歹是自己一粒一粒种下去的,如今已经能收获果实了。   柳二郎行动迅速的把他自家庄稼收回家,然后日日来给小桃红收玉米,挖土豆。柳二郎做农活是一把好手,人又生的高大,力气也大。有了柳二郎加持,小桃红家里那六亩地的玉米,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回家。   收回家的玉米照样得挂起来,这些事情全全都被柳二郎包了。村里人都开始羡慕小桃红的好福气,找到这么能干的夫婿,而且柳二郎的厄运好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桃红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   而小桃红开始寻思,什么时候搬走比较合适。要搬走自然得大家伙儿都走,也应该跟柳二郎商量一下了。   小桃红看着上面挂玉米的柳二郎,想着要等会儿吃了饭跟他商量一番。就听得门外大伯母在敲门,“小桃红,你回来了吗?我来跟你借点东西。”   小桃红擦了擦手,开门把大伯母迎了进来,“大伯母,您要借什么东西?”小桃红发现大伯母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好像刚刚哭过。   大伯母声音还带着些哭腔,有点发颤,“家里来人了,我今儿忘了买盐买肉。本来就没有什么菜,所以……来跟你借点盐巴,借点肉。”说着还看了看小桃红的菜园子。   小桃红也不知道这大伯母是怎么了,不仅哭过,刚去赶集回来却不买盐买菜。而且大伯与两个堂哥都去镇上找活计做了,她们家里就钱晓雪与她两个女人家家的,能来什么人?“那大伯母你等等,只是我也许久没有去镇上,家里油盐也没有许多,就暂时拿一些去应应急,菜园子的的菜我也拔一颗给你吧。”   大伯母点了点头,小桃红转身去拿了一小勺粗盐,巴掌大一块儿五花肉。随后去菜园子里拔了一颗白菜,一同递给了大伯母。大伯母伸手接过,眼圈好似更红了,“小桃红你真懂事,要是晓雪有你一半……”说着眼泪就朝下掉。   小桃红也是无语,哪有上门借东西,还在别人家哭的。大伯母也是个拎不清的,也是自己不迷信,不计较这些,换做旁的,铁定得让她给自家挂红……   “大伯母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哭啊。家里来的什么人?如果事情解决不了,为什么今天不把大伯他们叫回来?”小桃红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钱晓雪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两个月都不见钱晓雪踪影,看来不是真的消停了。   大伯母欲言又止,她没什么主见,性子又是这幅德行。大伯几人不在家,她就没了主心骨,“家里来的是莫里正与他大姑娘,我已经跟你大伯说过了,他们做完今天的活才能回来,……晓雪……晓雪她……”   闻言小桃红脑中灵光一闪,莫里正?与他大女儿?那不是莫楠竹他父亲与月姑吗?想着前段日子钱晓雪大热天穿个棉袄,如今莫楠竹的父亲居然登门,小桃红大约猜得出个大概。只是觉得为什么大伯大伯母一家人都这么木?一家子都显得没脑子。   不知道这里正与月姑上门,是要怎么个说法。看样子不像是要来说亲的,那上门有什么用?“我知道了,大伯母你还是先别哭了,等大伯回来再说吧。”   大伯母顿了顿道:“小桃红,要不你去给莫小公子说一说。上次晓雪来你门前闹,就是因为他说娶妻娶贤,他的妻子得跟你一样知书达理有本事的,说晓雪只能做妾,但是他将来要考科举做官的,不能无妻先娶妾。你去跟他说你愿意……”   小桃红打断道:“大伯母,这事儿我管不了,您还是先别哭,回去招待着,等大伯回来与他们谈吧。”   大伯母抹了抹眼泪,点点头朝外走。小桃红把大伯母送出去,叹了口气,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大伯母与钱晓雪是又可怜又可悲,还可恨。   刚刚大伯母那意思,是让她去嫁给莫楠竹吗?然后钱晓雪就能进门了?什么毛病……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么个投法儿。且不说自己已经有婚约在身,怎么着也不能时兴买一送一啊?   同时小桃红也对莫楠竹恶心透了,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不知道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钱晓雪年纪小不明事理,他莫楠竹十七八岁了,却对十四岁的钱晓雪下手,吃干抹净留了种,不想负责还给自己惹麻烦。   小桃红莫名烦躁,不知道这事儿要如何收场,钱晓雪自己不自爱,如果这事儿传出去,还得带害了自己一家人。大伯既然在镇上,却不在镇上谈,分明被莫里正一家压着打。   柳二郎把玉米挂完,出来就看到小桃红紧皱的眉头,他不自觉伸手抚平。他觉得小桃红还是笑起来好看,“小桃,怎么了?”   小桃红舒展开眉头,看着柳二郎笑了笑,“柳大哥没事儿,过会儿我有事情要与你商量一下。”她们尽快搬走,搬到县上去。就算钱晓雪丢人,也不关她的事了,眼不见为净,钱晓雪自己作的自己承受。   小桃红把家里人都叫到了火塘边,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计划与大伙儿说了。听说要搬到县上去,小花儿三郎与虎子都十分兴奋。只是爷爷皱起了眉头:“阿红,这事儿有把握吗?搬家可不是说着玩的。”   “爷爷你放心,我都考虑过了。我现在手里有十四两三钱银子,我还有两个小食法子没有卖出去。我不在上杨镇扎根,就可以以买断的价格卖出去,至少也能卖二十多两银子。”   爷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年纪大了,就想求个安稳,如果搬出去事情不如想象的理想,那又多出来许许多多的考量。爷爷眉头不见松开,“阿红,你有把握你那小食能赚钱吗?如果没有,咱们还是把银子拿来在小河沟买些地。至少能保证有个家,有安稳的日子过。”   小桃红想了想,“那要不这样吧爷爷,过两日就到十五了。我去送糖顺便买些原料回来,做一些大伙儿尝尝,您尝尝心里就有底了。然后我再学一些平常的点心,支撑我们这个小家还是可以的。”   ☆、第31章   对于小桃红要搬走这件事,柳二郎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还得回去与家里的柳大娘与柳大郎说说。不过小桃红这边爷爷还没有松口,一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桃红打算过几日去送糖,顺便采购一些做小食的材料。   小桃红有信心,只要爷爷尝了味儿,就绝对与她一样心里有底。   而大伯家那边,不知道如何解决的,吃了晚饭月姑与里正就离开了大伯家。没说是要娶钱晓雪过门,也没有说不娶,不声不响的来,不声不响又走了。   不过第二日小桃红就有些明白了,因为大伯家放出来消息,说钱晓雪与大堂哥要成亲,而且成亲的日子就在近几天。   这明摆着大伯一家拿了莫楠竹家什么好处,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大堂哥与钱晓雪成亲了,就算肚子里的孩子早了好几个月出生,那旁人也最多摆个闲,不至于很严重。莫里正真是好算计,这样就与他家莫楠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至于会让钱晓雪沉塘。   不过旁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别看小河沟全是山野村夫,但是哪家有些什么道道儿,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这大伯当初娶大伯母回家的时候,心里打的就是这买一送一的主意。   于是钱晓雪要与大堂哥凑一块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说是成亲,其实也没有好倒腾的,因为本来就是一家人了,住也住在一起。只是放个消息出去,意思一下走个过场。   旁人可以装不知道,但是小桃红家不能。首先是因为小桃红与大伯家是亲戚,其次是因为爷爷在这边,好歹也是娶孙媳妇儿,得凑个热闹。   于是九月十二这日,小桃红就领着几人过去凑热闹去了。   本来成亲应该高高兴兴的,可是大伯家的气氛却有些压抑。小桃红努力找话说热场子,可惜大伯一家子总是扯扯嘴角就作罢,因为她们实在笑不出来。   最后小桃红索性也懒得管了,打算吃了晚饭就离开,不掺和了,就算不说她也明白大伯一家子愁什么。   大堂哥不高兴,是因为自己这媳妇儿自己还没吃到嘴里,就怀了别人的种,而他还得打落了牙和血吞,硬是认着这个孩子。   而钱晓雪与大伯母,就算脑子不好使,也应该察觉到大堂哥的态度转变。只要那个孩子存在,大堂哥心里就有一根刺,拔不掉还时不时往里扎,钱晓雪日后的日子若是能好过,那才奇了怪了。   小桃红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看看热闹,钱晓雪与莫楠竹鬼混,到最后莫楠竹全身而退,钱晓雪则一辈子都毁了。不得不说这人傻真是造孽,不自爱,脑壳长不稳,别人稍微撺掇一下,就悲剧了。   看着钱晓雪与大伯母红肿的眼眶,小桃红叹了口气,领着弟弟妹妹离开了大伯家。小桃红很庆幸,幸而自己中意的男子是柳二郎,那个看上去跟木头似的大块头。   所以有时候真的不能被表象迷惑,莫楠竹乍一看无可挑剔,无论是外表还是才能或是家底,只可惜却是个品行有问题的人。   别人的生活别人过,小桃红依然在自家忙忙碌碌,她忙着清点东西,计划那些拿不走的东西的去处。   不过也只是计划,并没有实际执行,因为就算要走,也还得过一段时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做。   做了糖,小桃红又把锅子洗刷干净晾着,等第二日送糖买原料回来,做好吃的给大伙儿吃。   柳二郎一如既往大清早来到门外等着小桃红,而小桃红也已经习惯每次开门都看到柳二郎高大的身影。   “给我吧。”柳二郎伸手去接小桃红的背篓,小桃红也不矫情,直接把背篓递给了柳二郎。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山路往上走,柳二郎一路都紧紧看着小桃红,恨不得找根绳把小桃红系在脖子上挂着。   走到宽敞的地方,柳二郎不自觉朝小桃红靠近。   小桃红抬头看着柳二郎的侧脸,不得不感叹柳二郎好高,其实是因为她太矮。小桃红最近长高了一些,只可惜还是差强人意,不知道有没有凑够一米六?其实不用量,小桃红也知道大约还差一点,都是因为长身体的那段时间营养没有跟上,而现在补也来不及了。   小桃红正想着,就见前面不远的岔路上走来一个女子。本来这是去镇上赶集的必经之路,有人从岔道出来也无可厚非,这个女子之所以会吸引大伙儿的目光,是因为她瘦瘦弱弱的,背上却背着一个妇人。   女子五官平凡,约摸近双十年华,身穿补丁摞着补丁,洗得分辨不清颜色的粗布衣裳,因为瘦弱还身负重量而显得摇摇欲坠。她拼命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蜡黄的面孔上面滑落,却咬着牙关一步一步朝前走。   而女子背上的妇人,眼睛微张,气若游丝,看来是痨病缠身,已经病入膏肓。小桃红有些看不下去,不是说她有多善良多爱管闲事,而是单纯的觉得这样下去这个女子绝对没办法把妇人背到镇上。   首先这里离镇上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其次女子体力消耗过甚,这里上不着村下不着店,那这个女子与那病人就只能晾在半路了。   那女子走了一段,实在撑不住,便轻轻把妇人放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自己也瘫坐在地。女子喘了几下,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给妇人喂水,“娘,娘你听得见吗?来喝点水,过一阵咱们就能到镇上了,镇上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也不知那妇人是听没听到,女子自顾给妇人喝了些水,自己也喝了一些,靠在妇人旁边闭着眼睛。   过了一小会儿,女子好似歇够了,深吸一口气,复又打算背起妇人前进。只是她腿脚打颤,试了两次也没能把妇人背起来。   妇人终于有了些反应,睁开毫无神采的眼睛,伸手按住了女子消瘦的肩膀。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阿男,放下娘吧,娘不会好了,这些年苦了你,等娘去了,你就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吧。”   阿男声音有些哽咽:“娘你别乱说,你一定要好起来,咱们把那两个狗男女赶出去,就咱娘俩过。”   妇人赶紧制止阿男的话:“阿男别瞎说,他再不好,也是你阿爹,说这话要遭天谴的。”   阿男还未开口,一旁又出来个妇人,风风火火走到阿南旁边,“招男啊!你家里那二娘把你们的东西都丢了出来,说不让你们娘俩进门呐!”   阿男嚯的站起来,一改之前温顺的模样,“刘美花她敢,老娘回去就要她好看,不让我进门,她是皮子痒了。”   闻言刚刚那妇人摇了摇头,“招男啊,不是大娘说你,你还是注意一下言行罢,照这样下去,你这泼妇的名声是得越穿越远,嫁不出去了。”说着摇着头离开了。   阿男眼眶有点酸,这还不是被逼的,若是自己软了些,她们娘俩早就被赶出来了。   阿男叫做沈招男,如她的名字,她爹希望有个儿子。她娘嫁给她爹第五年才怀上她,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心心念念生下来,却是个女娃,之后的几年,阿男她娘肚子也没个动静。   于是她们娘俩的噩梦就开始了,拳打脚踢还只是开始,在阿男的记忆里,她娘没有一天是完好的,随时身上都有淤青。而她,也是在竹棍下长大的。   终于到了五年前,阿男她爹已经四十了,却没有个儿子。按律农夫到四十无子可以纳妾,而阿男家条件不算差,于是就有个年轻寡妇进了门。   她娘被常年殴打得了痨病做不了活了,这些年全靠她在家里争得一席之地,这泼妇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本来省吃俭用想着存点钱离得远一些,可是最近她娘病情加重了,她不得不耗光了手里的钱,独自背着她娘去镇上看病。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娘是阿男整个世界的支柱,她不知道支柱塌了她会怎样。   小桃红与柳二郎一直在不远处看着阿男母女,此时已经走到了阿男前面。小桃红顿住了脚步,伸手戳了戳柳二郎的腰,柳二郎自然懂得小桃红的意图,朝小桃红点了点头。   小桃红回身走到阿男旁边,“姐姐你是叫阿男吧?我看姐姐你实在有些费力,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帮姐姐把你娘送到镇上。”   阿男打量了一下小桃红两人,抿着嘴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那麻烦你们了。”说着便打算去把她娘扶起来。   柳二郎与小桃红刚想走过去搭把手,却传来阿男惊慌的声音:“娘?娘你还听得见吗?娘你别吓我好不好?”   小桃红赶紧凑了过去,伸手摸着妇人的颈动脉。却发现妇人皮肤微凉,动脉都已经没有跳动,显然已经过世了。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阿男姐姐,伯母已经走了,你节哀顺变。”   ☆、第32章   听闻自家阿娘已经过世,阿男有些愣住,她不大容易接受这个事实,“你,你骗我的吧?我娘刚刚还好好的呢!”   小桃红也不知说什么好,大约方才阿男她娘就是回光返照,突然开口说了那么许多话,这不声不响就去了。   见小桃红两人不搭话,阿男也明白这是真的,她娘死了,她却觉得眼睛干涩,流不出一滴眼泪。阿男红着眼眶看着她娘,过了半晌:“娘,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回家一趟。”   说着也不理会小桃红与柳二郎,就要转身朝家里去。小桃红立马伸手拽住了阿男的袖子,厉声道:“阿男姐姐,凡事三思而后行。”   阿男身体顿了一下,回身用泛红的眼睛盯着小桃红:“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娘死了!是因为那个男人,他打我娘,因为那个女人,吃的穿的都藏起来!如果,如果我娘没被打,她就不会得病,如果那个女人早些拿钱出来给我娘治病,我娘就不会死!”   见阿男态度过激,柳二郎立刻上前把小桃红护在身后。小桃红看着有些陷入癫狂的阿男,叹了口气,“阿男姐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想想你娘临终前的话,她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闻言阿男看了看靠在石头上一脸安详的妇人,是这样吗?阿男有些迷茫,她从小到大,长到十九岁了,一天天的日子就是想着怎么才能不挨打,怎么才能让娘好过一些。如今他爹已经不再打她,娘也过世了,心里空了一大截,她不大清楚自己该怎么办。   阿男顿了顿,看向小桃红:“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为了这些年我娘受的苦,我也要比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过得好。”   小桃红咧嘴笑了笑,“阿男姐姐你想通了就好,先把你娘安葬一下吧,然后好好过日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明知难念却不得不去念。   小桃红与柳二郎因为有事在身,不好长时间耽搁,于是就告别了阿男,朝镇上去了。   而阿男斟酌了一番,决定就把她娘埋在这青山绿水间,反正世上无依无靠的,免得她娘回去还得日日看着刘美花与她爹的面孔,索性离得越远越好。   阿男买不起棺木,就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盖住了她娘的脸。去远处借了个锄头,挖了个坑把她娘埋了进去。   再来说小桃红与柳二郎,两人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镇上时间都比往常晚了一些。小桃红也就不再耽搁,麻溜的去衣铺子交了货,再朝月姑的点心铺子去了。   莫楠竹居然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挂着他那特有的笑待在月姑铺子里。小桃红进门就已经看到莫楠竹,只是懒得理他,直接朝赵掌柜走了过去。   “赵叔,这是这个月的糖,麻烦您给我称称。”   赵掌柜闻言笑呵呵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小桃红的糖去过秤。而莫楠竹却好似没有发现小桃红态度的转变,捏着一本蓝皮书,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   “小桃红,你今日可比往日来得晚,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莫楠竹一行说一行打量小桃红身后的柳二郎。镇上在流传又有姑娘跟柳二郎定了亲,莫楠竹刚开始还不信是小桃红,可是柳二郎次次跟在小桃红身后出现在莫云记。   小桃红如今连敷衍的笑容也挂不起来,“少东家真闲,晚了这么一时半刻的,你也记得清楚。”   莫楠竹终于发现了小桃红的冷淡,连称呼都变了,“小桃红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你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吗?哦……难道是因为你身后这命硬的农夫?”   仕农工商,自古以来的读书人都带着莫名的自傲,瞧不起旁的行业,更是不屑于下地做活的。而莫楠竹自认为自己无可挑剔,小桃红却无视他抛出的邀约,与一个农夫定了亲,还是一个流言不好的农夫,莫楠竹心里自然有些不愤。   小桃红觉得莫楠竹已经不可理喻,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如果这种人能做官,一定也不是个什么好官。   小桃红顿了顿,伸手握住柳二郎的大手:“没错,就是因为他,我是有了婚约的人,得洁身自好,不能与旁的男子过度亲密,我叫我的未婚夫婿为柳大哥,自然不能再叫你大哥。”   柳二郎古铜的面孔一瞬涨得黑里透红,觉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他没想到小桃红会有这般举动。柳二郎偷偷握住小桃红的手,心脏狂跳的同时,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开心。   而莫楠竹则被噎了一下,若是他还听不出小桃红话里的意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原来是因为你堂妹的事情,我看你好像很不待见她,我以为这样你会很高兴。”   这时月姑从里屋出来,恰好听到了莫楠竹的话。月姑立刻上前打圆场:“楠竹,先生交与你的功课做完了吗?还不快回去接着做,当心先生打你手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也不嫌害臊。”   莫楠竹欲言又止,顿了顿脸上又挂了了温润的笑容:“全靠大姐提醒,不然我可真就要忘了,好在店里也不忙,那我就先回去做功课了。”说完迈着修长的腿就离开了莫云记,他只是心中有些不平罢了,至于小桃红,他认为那是小桃红的损失。放着他这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不要,偏偏去喜欢那憨头憨脑的山野村夫,如果嫁给自己,将来可是要做官夫人的。   看着莫楠竹修长的身影离开,月姑复又挂起笑容:“小桃红你别介意,楠竹他被家里惯坏了,说话也没个轻重。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家了,都赖我没看紧。”   小桃红自然也是笑了笑:“没事儿,一码归一码,月姑不必说些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月姑的为人小桃红清楚,这种事也不是月姑能控制的。   又与月姑聊了聊,顺便透露一下过不久她会有法子卖给月姑,月姑自是兴高采烈。   离开莫云记小桃红就朝王记粮油店走去,她要采购原料,王记粮油是最合适的地方。走进王记粮油店,小二哥都已经记得小桃红了。   “你是来找人的吗?张才顺他们在后面呢。”因为大伯与两个堂哥在这里做活计,小二哥觉得小桃红是来找他们的。   “不是,我是来买一些东西。”小桃红才没闲工夫去找大伯与大堂哥,他们爱怎样就怎样,与她无关。   当即小桃红就买了两斤植物油,十斤面粉,半斤蔗糖,二两芝麻,与二两葡萄干。   因为做小食自然得用植物油,用猪油凉了可就没法吃。其他都是几种小吃的原料,至于面粉,是因为当初分家家里没有分得多少麦子,做麦芽糖已经用去了许多,磨不出多少面粉了,只有买一些回去。   面粉还算好,八文钱一斤,而蔗糖居然高达三十二文一斤,比盐还贵上了两文。芝麻与植物油葡萄干也是有些贵,幸而小桃红买的都不多。   林林总总买下来,也差不多花了百多文钱,全都背在柳二郎背上。柳二郎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小桃红做的点心,小桃红不管做什么,柳二郎都觉得特别好吃。   把东西都买好,时辰也就差不多了,两人就往小河沟赶。   往回走的路上,看到路边摆的小摊儿,卖胭脂水粉的,卖首饰用品的。走过去了好一段儿,柳二郎踌躇了一下,“小桃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转身朝那边小摊儿大步跨了过去,小桃红看着柳二郎高大的背影,酒窝窝都快要能盛水了。   不一会儿柳二郎又走了回来,“走吧小桃。”自顾自朝前走,倒是弄得小桃红愣了愣,难不成她想错了?小桃红以为柳二郎过去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的,结果柳二郎过去一下,回来也没送她个什么。   虽然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是小桃红还是被自己囧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回到家里,天色还不算晚,只是在酉时左右,小桃红便去灶屋里忙活开了,差不多要到饭点,得做饭吃。   小桃红做饭,柳二郎就在一旁协助,添柴加火,觉得小桃红干活的时候也意外的好看。   一如既往简单的饭菜,大家伙儿一如既往的吃得香。吃完饭柳二郎照例要离开,小桃红送他到门外。   “回去要好好看着路走。”虽然柳二郎做事稳重,小桃红还是免不了要叮嘱一番。   “嗯。”柳二郎应着,醇厚的声音有些低哑,却不见离开,紧紧的看着小桃红。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突然弯腰搂了小桃红一下,随后立刻松开了手,往小桃红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发钗,倒是有些好看。柳二郎把东西塞给小桃红,立刻就要离开,小桃红伸手拉住柳二郎的手,“你给我戴上。”   ☆、第33章   听闻小桃红要求自己给她戴上发钗,柳二郎罕见扯了扯嘴角笑起来,虽然笑得有些差强人意,但好歹还是笑了。   柳二郎接过小桃红手里的钗子,小心翼翼往小桃红的头上戴去。小桃红的发髻只是随意挽起,用块青布条扎住,上面没有任何饰品,如今戴上发钗,倒是给小桃红凭添了几分色彩。   小桃红仰头看着柳二郎带着胡茬的下巴,“好看吗?”闻言柳二郎忙不迭点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小桃红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小桃红伸手挽住柳二郎结实的臂膀,“柳大哥,你低下头,我有话与你说。”   柳二郎自是听话的低下了头,等着小桃红说话。小桃红却没有说话,而是在柳二郎侧脸吧唧亲了一口:“这是发钗的回礼,柳大哥喜欢吗?”   柳二郎却在发愣,刚刚那温软的触感好似做梦一般,弯着的腰都忘了直起来。小桃红看着柳二郎呆楞的模样,噗嗤笑了一声,心情愉悦转身进了屋。   半晌,留在原地的柳二郎才直起腰,伸手摸着那一侧脸颊,那种满足无法言喻,同时心里又觉得痒痒。他单身二十四年整,这种隔靴搔痒的举动,实在是一种甜蜜的煎熬。   次日,吃过午饭之后小河沟的村民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们村唯一的一户地主,杨家突然放出消息,从明年开始,所有佃户租子五五分成。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佃户们都被这重磅消息炸晕,快要喜极而泣了,如果能多留下两成粮食,那家里情况可就乐观了许多。   一阵狂喜之后,人们开始迷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狗嘴里也能滴出血,这杨家是没睡醒还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就突然大发善心了?之前恨不得要把地里所有的作物都抠到手里,现在居然自动减了两成租子。   虽然议论纷纷,却都只是私底下琢磨,才不会傻到去问杨家原因。这天上掉了馅饼,还是闷着吃掉就成,谁还会追根究底天为什么要掉馅饼?   小桃红也是惊讶了好一阵,她可是深深知道地主剥削劳动人民有多狠,狠到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而且上次她就去地主家借个牛,硬是让她给了三十文钱,这突然减了两成租子,几十户的佃农,一年下来可是许多银子,远远不止三十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杨家帮佣的刘大娘与别人摆闲的时候就摆出来了。   原来是地主家那宝贝疙瘩杨状元,硬是逼着他爹减租子,说什么都不听,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当然,杨状元免不了被他爹胖揍一顿,揍得特别狠,他爹以为跟以往差不多,这软性子的杨状元,无论怎样,被揍一顿就会妥协,啥幺蛾子都该消停了。   而杨状元出人意料的更狠,被他爹揍了趴在床上,索性不吃饭了,说什么也不吃,几天时间瘦下去一大圈。   最后他爹不得不第一次跟杨状元妥协,虽然时不时揍上一顿,却没有下死手,都是伤皮不伤骨,无论哪个时代,父母与子女杠上,总是父母向儿女妥协。   得知事情真相,小河沟众人不得不肃然起敬,这猪大肠杨状元够牛!简直是舍己为人的典范,大伙儿对杨状元的印象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小桃红也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虽然方法有点……嗯……但是好歹出发点是好的,而杨状元也达成了,皆大欢喜,除了被揍了一顿之外。   村里有佃农自发的拿着自家两个鸡蛋去看杨状元,因为听闻他爹把他揍得下不了床,为了表示感谢,与表彰他这大无畏的精神。   有一人承头,就会有好些人去凑个热闹。虽然村民送的都是自己土产,一些不值多大钱的东西,但是有人赶着送东西上门,自是无人会拒绝的。   于是杨家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日子,杨状元他爹好像也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有些成就感。虽然不是感谢他的,但是自己做了善事,有人愿意来往感谢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小桃红不得不感叹,这里的人其实都很淳朴,施了一些对地主来说微不足道的好处,却全村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小桃红也决定去看看杨状元,怎么着也算认识,而杨状元这次确实造福社会了。   于是小桃红去装麦子的土缸里看了看,数了数,她们家还有二十多个鸡蛋呢。小花儿凑了过了:“大姐,咱们家也要去杨家看杨状元吗?”   小桃红一边往布袋里捡鸡蛋,一边道:“是啊,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听说杨状元身上多处淤青,还瘦下去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呢,咱给他送几个鸡蛋表示表示。”没错,就是送几个,小桃红捡了六个鸡蛋拿着,去意思意思就成,村里人都没个啥,就是去表示一下感激。   小花儿也要跟着去,小桃红想了想,把虎子与三郎都带上,朝杨家去。   来到杨家小桃红第一次见到地主家的其他人……因为平时杨家什么事都有管事与帮佣在做,他们完全用不着出门,至多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而地主的爱好是数钱……   小桃红敲门居然不是周管事来开门,而是一个胖得不见人形的中年男人,笑得完全看不到眼睛:“你是来看犬子的吗?请进请进。”   小桃红被胖子热情的笑容弄得愣了愣,随即笑道:“对,我们是来看看杨状元的。”看样子这就是杨家的一家之主,杨状元他爹,也就是地主。   倒是跟自己想象的地主没有多大出入,脑满肠肥,小桃红不厚道的想。   “……”   在看到杨状元的时候,小桃红有些无话可说,因为杨状元虽然看上去瘦了一圈,但是神采奕奕,看样子完全用不着别人来看他。   杨状元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桌上放着许多的吃食,点心,鸡蛋,鸡腿……看到来人是小桃红,他立刻把两只手里的东西一丢,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小桃红,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说着伸手去挠头,小桃红看着那油腻腻的爪子就要放到头上,不得不好心提醒一下他:“住手罢,别挠了,先把手洗一下再挠。”   杨状元笑了笑,转身去洗手。衣裳袖摆拉上去,小桃红看到杨状元手臂上青一条紫一条的痕迹,在杨状元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显得相当明显。   小桃红心里莫名心疼,这孩子心得有多大?难道真的有皮厚这一说法不成?她看着都觉得疼,杨状元却若无其事,而且杨状元他爹下手也忒狠了一些……。   小桃红与小花儿几人留下陪杨状元聊了好一会儿,见天色差不多,才起身告辞。听闻小桃红几人要走,杨状元立马站了起来:“你们,你们好歹来看我一场,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大哥跟爷爷呢,我们就不多留了,你好好养伤。”   杨状元看着小桃红的小酒窝,踌躇了一下:“小桃红,我,我这次……”小桃红咧嘴笑得开怀:“你很好,真的。”   杨状元却不好意思起来:“嘿嘿,这就好,这就好。”   把小桃红几人送走,杨状元站在门口看着小桃红几人的背影。这就好,这就够了,他不再是惹人讨厌的胖子,而是全村人都来看了的好人,小桃红还夸了自己。   杨状元心里满足,决心以后都好好做人,让大家像对平常人一样对待自己一家人。   ☆、第34章   去看杨状元用了六个鸡蛋,家里还剩下十多个,小桃红故意留下来做小食的。听闻小桃红要做新鲜的吃食,虎子小花儿都摩拳擦掌,等着打下手。   对于没有见过的人来说,确实有些新奇,但是其实小桃红要做的,只是现代很平常的面制甜食而已,并没有多困难,也用不着这么些人打下手。   小桃红觉得难得兴一回功,于是打算一次性把几种东西都做一下,免得一次又一次的沾染家什。   小桃红捡着过程相对简单的先做,先炸一个家居自制小麻花。   小桃红之前已经把家什都洗刷了个干净,她从壁橱里拿了一个特别大的土大碗,朝里面加了差不多大半碗的面粉,再拿了两个鸡蛋磕进去。这原生态的土鸡蛋,蛋黄透着橘黄橘黄的颜色,蛋清清透明亮,特别的诱人。   随后小桃红把之前买回来的蔗糖拿了出来,蔗糖装在一个小陶罐里,小桃红顿了顿,翻箱倒柜找来一个小木勺儿,从陶罐里舀出八小勺儿蔗糖,倒入了旁边装着面粉鸡蛋的碗里。   做小麻花需要发酵,但是这里还没有酵母粉,于是小桃红前些天揉了放着自然发酵的老面就派上了用场。老面经过自然发酵,里面含有酵母菌,虽然形态与酵母粉不尽相同,但是效用还是没有什么出入的的。   加了老面之后,再朝碗里加了一点点儿的水,加入一些之前买来的植物油,和成了面团,就这样放着,等它发酵。   一旁的小花儿几人目不转睛盯着小桃红动作,十分的专心。小桃红动作顿下,回身就看到四个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人,虎子,三郎,小花儿,还有柳二郎。   “大姐,这样放着就可以吃了吗?”虎子吞了吞口水,那坨面加了许多他所知道的稀罕东西,一定特别好吃。   闻言小花儿与三郎也眼巴巴看向小桃红,小桃红弯起嘴角白了虎子一眼:“你们一群小馋猫,哪有那么快,现在它在发酵,咱等等,过会儿下锅炸了就可以吃了。”   在众人心心念念的期盼下,碗里的面团终于发酵好了,变得与碗口平齐,体积有原来的两倍大。小桃红把面团捞出来放在案板上,把面团里因为发酵而存在的空隙气体挤压了,揪成一小坨一小坨差不多大小的面团。   随后小桃红捏起一个面团,把它搓得长长的,细长细长的一条。小桃红把长条摆在案板上,伸两只手按住长条的两端,一只手朝前搓,一只手朝后搓。搓完顺势把长条两头提起来合在一起,这长条就自动缠绕在了一起,已经初具麻花雏形。   已经扭到一起的长条再继续反方向揉搓,不过不能使太大的劲儿,不然容易把之前的形状毁坏,搓完复又提起来合在一起,于是麻花就成了,长度短了一半,扭来扭去的花纹显得十分好看。   小桃红伸手在尾端使劲儿捏了捏,因为不捏紧炸的时候容易散开,就会成为失败的作品。   其余的小面团也被小桃红如法炮制,在小桃红灵巧的双手间变了形状,变成了形状怪异却意外好看的麻花。小桃红看着案板上一个一个跟小胖墩似的麻花们,觉得特别的可爱,特别开心:“虎子,支锅,生火,咱把麻花下锅。”   “好勒!”虎子应着手脚麻利去生火,终于轮到他上场了!小花儿与三郎也不甘示弱,七手八脚做着小桃红吩咐的事情。   柳二郎看着各自忙活的几人,有些找不着事做,“小桃,那,那我能做点什么?”   小桃红看向柳二郎,露出两个酒窝窝,“柳大哥你好好看着,学会了日后我就可以不做啦,有老公做。”   虽然柳二郎不大明白老公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前面的他听明白了,他学会了,以后小桃红就可以清闲。于是接下来柳二郎看得特别认真,放多少油,怎么下锅,炸到什么程度,柳二郎通通记得一清二楚,为了以后小桃红能清闲一些。   待麻花从白色渐渐被炸成了金黄,小桃红就把麻花捞了起来,装在碗里。   在麻花冷却这段时间,小桃红复又开始揉面,为下一个小食做准备。   小桃红这次没有估数的加面粉,而是用秤称了六两面粉放到盆里,随后又拿了四个鸡蛋过来。小桃红没有一次把鸡蛋全加进面粉里,而是磕一个进去拌匀了,再磕一个,直到把四个鸡蛋都加了进去。   这次不需要加发酵用的老面,拌匀揉好的面团小桃红就让它在盆里待着,在上面盖上一块湿布,让它慢慢松弛着。不过松弛的时间有些长,足足需要一个时辰,而柳二郎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小桃红操作。   中间这段时间,自然是用来品尝劳动成果。碗里的麻花冷却个差不多,去山上捡柴的爷爷与大郎也回到了家里,老远就闻着香了。   冷却好了的麻花嘎嘣脆,透着面粉与植物油的香味,还带着甜味儿,香中带甜,甜里透酥,是吃了一个还想再来一个。   不过每人吃了一个之后,小桃红就制止了几人,指了指盆里的面团,还得吃别的呢,一种就吃撑了还怎么办?   说说笑笑吃麻花的当口,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小桃红朝案板上撒了一些干的面粉,当做手粉以防面团粘手粘案板。撒了面粉之后把盆里的面团拿出来放到了案板上,小桃红比划了一下,把面团分为均等两份。   之后就用擀面杖开始吧把面团擀做厚度差不多三毫米的面皮,小桃红手里的擀面杖还是小桃红临时制作的,因为南方人少吃面食,也没有许多人家有擀面杖。   分开的两个面团都擀好了,小桃红就拎起菜刀开始切,切做约摸两三寸那么长的长条。切好的面条以防它又粘连在一起,小桃红又在那些条条上面撒了一些面粉。   “虎子,把锅抬灶上,开始添柴,火别太大,小一些才好。”   虎子听话的去慢悠悠添着柴,小桃红朝锅里加了差不多六两的植物油,过了一会儿伸手在油上方试了试,觉得油温估摸着有六七成热,小桃红就把案板上的细条逐一放进了锅里。   一边放一边用铲子推散,小火慢悠悠的炸着,炸到金黄色的时候,小桃红就把它捞起来控油了。   接下来就是熬糖浆,小桃红之前留了一块麦芽糖在家里呢。   小桃红往锅里加点清水,把之前准备的那坨麦芽糖丢了进去,再添了两勺砂糖。随着火的温度煎熬,麦芽糖慢慢化开了,变成粘稠无比的糖浆。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差把东西拌在一起,小桃红在锅里放了不足半两左右的植物油,然后把之前准备好的葡萄干、黑芝麻,炸好的面条全放下去,随后把熬好的糖浆倒入炒锅中。   小桃红挥动着铲子快速把那些东西拌匀,“虎子,簸箕摆好了吗?”   “好了。”虎子扶着一个竹簸箕蹲在一旁,簸箕里已经刷上了一层油。沙琪玛的香味已经四处飘散,整个灶屋都充满了香味,虎子默默吞了吞口水,等着小桃红下一步动作。   “柳大哥,把锅里的东西全都倒进簸箕里。”   闻言柳二郎也不磨蹭,长腿一步就迈到小桃红身侧,伸手轻巧的把锅抬了下来,把锅里的东西尽数倒入旁边虎子准备的簸箕里。   小桃红拎着铲子走过去,把凹凸不平的面条们压得平平整整,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等它冷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在柴火边忙碌,烤的小桃红浑身发热,还真是有点难受。冬季闲下来没有晒什么太阳,小桃红晒黑的脸又白了一些回来,被火烤得面皮通红,上面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知道是因为柴火太烤,还是什么别的什么原因,柳二郎觉得浑身燥热,口中没有任何水份。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好像并没有得到缓解:“小桃,我去喝点水。”   柳二郎干涩的声音把眼巴巴看着沙琪玛的众人吓了一跳,小桃红咧嘴一笑:“灶上的烧水壶里有凉开水,别喝生水。”   柳二郎却罕见没有听小桃红的话,迈开长腿往外走:“我,我习惯喝凉水。”说着快步走出了灶屋。   “……”众人都转眼看着小桃红,虎子笑得满脸促狭:“大姐,柳大哥好像已经开始不听你的话了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帮你?”   小桃红白了虎子一眼:“你们帮我?帮我干嘛?柳大哥是个男子,没必要什么都听我的,得有自己的主见才行。”不过喝生水这个习惯得矫正,谁知道水里有没有寄生虫,喝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桃红想着便朝外走,她们家水缸放在灶屋门口的院子里,她去跟柳二郎好好说说,下次不能喝生水,得烧过。   而屋外的柳二郎,拿起木瓢猛喝了几大口凉水,靠在墙边平息体内的燥热。他低头看了看衣裳下摆,很懊恼,怎么能看着别人干活就有了反应,这要是被小桃红看到了,还不觉得他是个放荡的人……   ☆、第35章   柳二郎正在闭着眼睛努力抑制自己脑中的想法,就听到小桃红的声音:“柳大哥,你就听我一回,改改喝生水的习惯好吗?生水里面脏东西特别多,烧过之后它们就会死了。”   柳二郎正心虚着呢,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神采奕奕的小兄弟当场焉了。虽说这焉了倒是挺好的,只是这方法焉了下去,着实说不上多舒服。   小桃红看着柳二郎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柳大哥,你还好吧?我就说不要喝生水。”柳二郎立刻道:“我不碍事,听你的,以后喝烧过的。”   小桃红笑出两个酒窝窝:“嗯,沙琪玛差不多冷了,我去切沙琪玛。”说着转身回屋,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的背影,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屋。   小桃红进屋伸手摸了摸簸箕里的沙琪玛,感觉还有些热,便不动手切,打算等它完全冷却凝固下来,切出来才好。   “虎子,三郎,你俩把沙琪玛搬到堂屋里凉着,在上面盖上纱布,这灶屋烧柴,太灰了。”差不多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了,小桃红觉得等吃了饭再来切罢,当做夜宵来吃。   虎子与三郎听话的把簸箕端着走了,小花儿就与小桃红在灶屋忙忙碌碌做着晚饭。柳二郎则强迫自己专心看着小桃红怎么做饭的,然后时不时打打下手,千万不能去看小桃红,不能看小桃红透着粉的脸颊,那不盈一握的腰身,纤细的脖颈……   差不多到了酉时中段,饭菜也已经做好,一家子就围着桌子吃饭。   小花儿与三郎老老实实吃饭,吃到饱,而虎子那个小滑头,只吃了一勺就歇了碗。因为他等着吃沙琪玛呢,吃太多饭等会儿可就吃不下许多沙琪玛了。   吃完饭虎子自动收拾碗筷,抢着洗碗,“大姐二姐你们歇着,这种小事儿,就交给我罢!”说着端起那一摞碗,朝灶屋去。   小桃红看着虎子跌跌撞撞,生怕他摔了自己,再摔了碗。   小桃红自然知道虎子打什么主意,于是去灶屋拿了把菜刀,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因为菜刀刚刚切了肉,可不能把猪肉的味道带到沙琪玛上面,影响味道。   簸箕里的沙琪玛已经完全凝固,变成了一大块,小桃红比划了一下,竖着一刀一刀往下划拉,然后再横着划拉。片刻之后,一大块沙琪玛已经变成了若干小方块,只不过因为簸箕是圆形的,边上的沙琪玛不是四四方方的,全是扇形。   小桃红一人递了一块给众人,“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小桃红已经许久未做,说实话心里也有些没底,如果味道不好,爷爷肯定不会答应搬到县上去。   众人也就各自咬了一口吃着,入口有些酥,也有些绵,甜甜蜜蜜透着芝麻的香气儿,偶尔吃到一颗葡萄干,夹杂在一起,味道十分好。   不一会儿一块沙琪玛下肚,众人都露出满意的神情,小桃红紧张的看着爷爷,“爷爷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而且没见过,够新鲜,这东西绝对会好卖的。但是得在经济水平高一点的地方,就拿咱们小河沟来说,一文钱一块大约都不会有人舍得买,本钱都拿不回来,又何来赚钱一说。”   爷爷皱着眉头,好似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小桃红知道爷爷在天人交战,认真考虑着小桃红的提议。   过了片刻,爷爷一拍大腿,“成,就依你,阿红你看着办就成。”   听闻爷爷同意,小桃红高兴得咧嘴笑起来,“我就知道爷爷会答应的,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可以陆陆续续处理家里的东西,开年咱们就搬着走。”   爷爷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头,突然复又皱了起来,“阿红,不是爷爷说你,就算要搬走,也应该打听清楚再说。阿红你去过县上了吗?知道县上是什么样子的吗?临时搬过去睡在哪儿,住在哪?”   闻言小桃红一愣,随后吐了吐舌头,她默默打算了这么久,却忘了最重要的。她们对江树县一无所知,而且如果没有准备好,贸然搬过去,没有房子,没有铺子,她们只能睡街头了。   还不知道古时搬迁需要走什么程序,不知道是不是要弄些什么文书?总的来说,就是欠考虑。   小桃红顿了顿,“那爷爷去过吗?怎么去的?搬走要不要做些什么?爷爷你知道的话,就跟我们说说吧。”   爷爷伸手抚摸了一下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爷爷年轻时候倒是去过一两次,跟着镇上猎户一块儿去的,县上可热闹了。那时候三文钱坐牛车去一趟县上,但是我们舍不得钱,是走路去的,从镇里到县上,足足走了三个时辰呐!”   爷爷好似在回忆以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顿了顿叹息道:“现在爷爷老咯,到镇上都走得喘气儿,至于搬走要不要做什么,爷爷也不是很清楚,明儿个去问问村长罢。”   “那成,明日我去问问村长。”小桃红顿了顿,又道:“要不这样罢,改日挑个时间,我与柳大哥去县里一趟,了解了解县里的情况,顺便买一个房子,咱们搬过去就有住的地方,然后再找铺子,一切就容易了许多。”   爷爷想了想,“这个可行,必须得先有个屋子,不然咱如果搬过去再找屋子,临时临坎找不着不说,还添了许多麻烦。”   “那就这样说定了,咱请草药先生翻一翻黄历吧,看看哪日合适出门。”虽说小桃红不迷信,她觉得哪天出门都一样,但是爷爷信这个东西,为了让爷爷放心,还是翻一下好了。   小桃红与爷爷商量,旁的人就安安静静坐着,听着她们的打算。爷爷看了看小桃红,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柳二郎,突然笑道:“阿红,你还忘了个重要的事情。”   闻言小桃红一愣,重要的事情?顿了顿小桃红恍然大悟,“没错,我忘了把小食法子卖给月姑了!这个不碍事儿,我们还没搬走,左右还得去给月姑送糖,下次我去的时候说清楚,我们不能再给她送糖了,换王婶儿去送。”   王婶儿对她们好,但是王婶儿不可能跟她们一块走,小桃红打算把玉米做糖的法子交给王婶儿,让王婶儿接替她去给莫云记送糖,赚一些外快也好,就当报答王婶儿这些年对她们的好。   不过小桃红说完,爷爷却笑着摇了摇头,“爷爷说的不是这个,这些事情你会打算,爷爷还操什么心呢?爷爷说的啊,是阿红你的终身大事!”   说到终身大事,小桃红总算是反应过来,偏头看了身旁的柳二郎一眼。而柳二郎手心有些濡湿,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他明白爷爷的意思,但是小桃红很有主见与立场,如果小桃红不答应,那一切都百搭。   只是……小桃红有些疑惑:“我的终身大事有什么忘了的?我已经有了柳大哥,而柳大哥一家人都要跟我们一起去县上的。”   “……”爷爷罕见有些无话可说,小桃红聪明的地方很聪明,时不时又显得十分迟钝,比如打算搬家却什么都没有打听,说到终身大事也是木头木脑的。   一旁的柳二郎听闻小桃红的话,心里有些失望。那头的爷爷顿了顿,“阿红,终身大事指的是成亲,你与二郎只是定了亲,还没有行成婚大礼,算不得终身大事。”   说到成亲,小桃红免不了想到一些房中事,瞄了柳二郎魁梧的身板一眼,小桃红突然有些害羞,“咳,爷爷,我与柳大哥说好的,再过两年咱们再成亲,我现在还太小……”   爷爷表示很惊讶,“阿红,你都快十六岁了,怎么能说还小?过一段儿咱们家与二郎家要一同搬走,你们不举行成亲之礼,别人指不定怎么说你,而且我们的亲戚朋友都在这小河沟,成亲这事儿,还得在小河沟办,至少会有许多人来祝福你们。”   小桃红寻思了一下,爷爷说的好像也挺在理的,对于古时来说,十四五成亲实属常理,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好些都已经背着娃了。如果不成亲就一同搬走,虽然她听不到别人怎么说她们,但心里总有些膈应,而且得到祝福的婚姻才是圆满的,确实应该在小河沟举行一下成亲仪式。   想明白之后小桃红笑道:“成,就听爷爷的,咱们先成亲,然后再搬走。”   一旁的柳二郎在听到小桃红应承的同时,心里的满足感快要溢出来,心里酥酥麻麻,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至于成亲之后的夫妻之礼,小桃红觉得跟柳二郎说说,他应该会答应自己的,虽然这样自己有些不厚道了,毕竟人柳二郎吃素近二十五年,娶了媳妇儿却不能吃。   想着这些事情,小桃红也说不明白心里那是什么感觉,有些害怕,又隐隐有些期待……   小桃红鬼使神差朝一旁柳二郎的裆部望去,然而……柳二郎深色的衣裳下摆挡住了小桃红的视线,小桃红连个起伏都没看见。   人的脑补能力实在可怕,小桃红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一下柳二郎的轮廓……   正在小桃红望着柳二郎裤裆发呆的时候,柳二郎干涩的声音传来,“咳……小桃……你……”   ☆、第36章   柳二郎的目光一直追随小桃红,却发现小桃红转头看着自己……的下摆,而且一直看着,毫不掩饰的直视,半晌不移开目光。柳二郎觉得小桃红的目光都带着热度,然后……柳二郎不自在的叫了小桃红一声。   小桃红被打断思绪,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油然而生,说话都口吃了起来,“柳,柳大哥,时间不早了,你,你就先回去罢!改日咱们写个庚书,拿去请人翻翻黄历,挑个日子……”   柳二郎呼啦站起来,“行,那我走了。”说着同手同脚走了出去。   小桃红目送柳二郎离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觉脸颊烧的慌。   次日小桃红就去找了刘姓的老村长,得知搬到县上不用什么程序,不出本县也用不着路引,在县上定居一年便可获得当地户籍。   小桃红咋舌,这时代的城市户口也太容易了,让现代那些在城市漂许多年还没有当地户口的人们情何以堪?不过这样省去了许多麻烦,倒是挺好的。   决定了要在小河沟成亲,小桃红便请人给她与柳二郎写了庚书,柳二郎拿着去找人翻了翻黄历。不过翻黄历的人说今年已经到了年尾,没有适宜婚丧嫁娶的日子,得等到来年开春正月里。   左右小桃红也不急,便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十六。   眼看到了冬月里,一转眼快要过年,家里喂着的那头猪已经可以杀了。那头猪是去年这个时候买回来的,那时候瘦瘦巴巴的,无精打采跟生病了似的,经过一年的喂养,已经变得白白胖胖,快要到三百斤了呢。   小河沟的猪因为没有粮食,可都是百多斤的样子,还有七八十斤就杀了的,所以小桃红她们家的猪算得上挺大的。   对于这杀猪,小河沟的人们也有讲究,不能随便挑一天就杀,得请人瞧瞧,选合适的日子,还得避开家里人的属相。   这个年年帮小河沟人们瞧日子的人,就是他们村儿里的草药先生。   小桃红一家自然也是请了他帮忙瞧过,定在了冬月二十九杀猪。   杀猪得请人,摁不住猪的人家,就需要请人来摁住猪,还需要一个杀猪匠。摁猪的人是人情工,邻里邻居的,一块堆吃个饭就成,不过杀猪匠是一种职业,需要给钱的。听闻这种职业得特殊的人才能做,一般人会被折寿。   小河沟就一个杀猪匠,姓李,做了三十多年了,是个年近五十的壮汉。   而小桃红家因为猪是与大伯家共有,杀猪自然也是两家张罗。光是大伯家就有三个男子,小桃红家这边柳二郎会来帮忙,还有大郎,一共就是五个大男子汉,摁那个两百多斤的猪,想来是绰绰有余的,就差请一个杀猪匠就好了。   杀了猪需要开水把皮毛烫落,容易清理干净,于是小桃红一家子提前好几天就去门口挖锅洞,用来烧水烫猪的。   一转眼到了冬月二十九,大清早一家人就忙碌开了,虎子负责蹲在锅洞旁边烧水,小桃红与大伯母就负责做饭给大伙吃,各司其职。   杀猪匠到场之后,几个男丁就去猪圈里拖那个胖猪。   胖猪惊恐的往后缩,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小桃红心里莫名有些不舍,好歹是她喂了一年多的猪,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它被拖上条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爷爷说没成亲的女孩子不能看别人杀猪,把小桃红与小花儿几人推进院子里,把门关了起来。   小桃红忍不住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杀猪匠的工具都是自带的,一把尖刀,用来杀猪,一把砍刀,用来过会儿砍肉砍骨头,还有一把锃亮的菜刀,大约是用来开膛破肚。   不过猪已经被捅了一刀,小桃红没看到怎么捅的,猪叫在刚刚歇了下来,小桃红看着猪脖子上有一个鲜红的孔洞,血从里面潺潺流出,猪的腹部抽气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没了任何动静。   它已经死了,死了之后就处理后面的事情。一行人把猪抬到锅洞旁边,锅洞上大锅里的水已经烧滚了,滚烫的水从猪身上浇下,脱落了一片片皮毛,而猪毫无反应,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把猪白白净净洗刷个干净,几人又把猪抬到了条桌上。杀猪匠看准了地方,砍刀一下,把猪头整个儿卸了下来,随后又卸了一圈儿猪脖子。   杀猪匠做了许多年这个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手脚麻利的把猪开膛破肚,内脏处理干净。   应小桃红与大伯的要求,杀猪匠把猪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分做两半儿,大堂哥二堂哥与柳二郎大郎就开始往各自家里拎肉。   体力活都有男子去做,小桃红也就乐得清闲,与大伯母在灶屋洗菜烧饭。不一会儿钱晓雪从耳间出来,她被大伯母勒令在耳间躲着,钱晓雪怀有身孕,不宜看到杀猪这么血腥的事情,大伯母还怕凄厉的猪叫吓到钱晓雪。   小桃红偏头扫了钱晓雪一眼,发现钱晓雪清瘦了许多,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算算日子钱晓雪身孕已经七个多月了,看样子孩子有可能年初就出生。   只不过钱晓雪只有近十五岁,人个子不高,又瘦了些,看上去与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有些不成正比。   小桃红看着觉得又心酸又可恨,小小年纪硬是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而钱晓雪那矫揉造作的性子也好似被磋磨了许多,不再一副看上去就招人厌的模样,显得沉寂了许多。看到小桃红蹲在灶门口,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大堂姐,你来帮忙做饭啊?”   终究是小孩子,小桃红自然不会与钱晓雪计较,“对啊,你身子不便,快找个凳子坐一下。”   钱晓雪好似也找不着什么话说,就在一旁拖个凳子坐了下来,望着灶里闪动的火苗发呆。   时间差不多,小桃红就在灶上支锅炒菜。今日许多菜是将就今日杀的猪做的,有清炖排骨,还有蒜苗炒瘦肉,爆炒猪肝,豆腐干煮白菜……   因为是在大伯家做饭吃,割来炒菜的肉和排骨都是从大伯家的猪肉上割下来的,而素菜是小桃红菜园子里的。   饭菜做好,一众人就围着当初小桃红捡回来的树墩开始吃饭。   杀猪匠是个豪迈幽默的汉子,饭桌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小桃红虽然不提倡吃饭的时候说太多话,容易呛到,但是也觉得很好笑,又不能直接制止别人,小桃红好担心自己会被呛到啊!   吃完饭大伙儿在火塘边坐在烤火,小桃红几人收拾碗筷,待小桃红她们把碗筷洗干净放到壁橱里,杀猪匠却还没有离开。   小桃红正奇怪呢,却发现大伯老是朝自己瞟,小桃红反应过来,杀猪匠是要给钱的,但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杀猪匠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但是又不能直接起身走,万一走了以后别人不拿给你钱怎么办?   但是大伯一家呢,又不想出钱,就想着指望小桃红把钱给了,大伯不吱声,杀猪匠只能一直坐着,跟一众人天南地北扯一些,还时不时暗示一下。   但是人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而如今大伯就是那个装睡的人,任你明示暗示,他都装作听不懂,当杀猪匠试图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面,大伯立刻把话题绕开,旁人自然以大伯为主。   小桃红咋舌,着实看不出来大伯这么会聊天,机智得没边了都。   到后来杀猪匠的笑容都有些尴尬了,他摸不清这一家人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这样让他难堪的。   小桃红左右看了看,弯起嘴角笑了笑,“大伯,咱是不是该把钱给李伯伯了?”明示暗示都装看不懂,那就直接说好了,杀猪匠不好说,自己却是很好说的。   杀猪匠简直要感激涕零了,终于把话题绕到自己的钱上面了。   而大伯则是笑容顿了顿,复又笑得更加灿烂,“对对对,是该把钱给李哥了,瞧我这烂记性,整个儿给忘了。”而杀猪匠老李见钱有到手,自然也是很客套的,“不着急不着急,我老李信得过你,早晚拿都是一样的。”   大伯笑着看向大伯母,“里秀,去屋里给李哥拿二十文钱。”杀猪匠虽然没有明码标价,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么些年就是这个价。   只是大伯母闻言却没有去屋里拿钱,而是一脸为难看着小桃红。小桃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都这样了,大伯一家还能让自己拿钱不成?   正想着,大伯母就道:“小桃红,大伯母知道你手里有钱,能不能你先垫上?我们家事情多,近期晓雪又要生娃,手里本就没有几文钱了,实在是……”   闻言杀猪匠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小桃红,对他来说,只要有钱拿,谁拿出来都一样。   “……”小桃红无语,怪不得别人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小桃红顿了顿,“大伯母,我手里也没个什么钱,过一段儿我还得成亲,花销也是不得了的,要不这样吧,咱们一家凑十文,先把李伯伯的钱给了再说。”   大伯母看向大伯征求意见,大伯微不可查点了点头道:“那只能这样了,里秀你去数数,看有没有十文,拿出来凑给李哥。”   小桃红也不啰嗦,直接回屋拿了十文钱递给杀猪匠,这本来就是两家人的事情,一家付一半的钱也在情理之中。大伯想让她一个人全付,那是不可能的,这钱可不是树木叶,就算是树叶也得去捡才会有不是?   ☆、第37章   到了腊月里,天上飘飘洒洒下起了雪花,就算是农家也没有许多事情要忙了。   小桃红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她们明年要离开这里,地主家的地都不用翻了,直接还给地主就好。猪也杀了,肉也用盐腌了挂在灶屋里熏着,小桃红就可以安心准备离开前的事情。   小桃红让大郎帮忙搬着她的麦芽,还有泡好的玉米粒,出门拐个弯,绕过大伯家来到王婶儿屋里。   雪花零零星星落在小桃红身上头上,小桃红站在门口抖落了一下,“婶儿,王婶儿,开个门,我有事儿找您。”   王婶儿包的严严实实的,开了门探出小半个身子,“阿红啊!快快,快进来,屋子外头冷的很哩!”小桃红与大郎也不客气,就着门缝儿挤了进去。   “随便放这儿吧。”小桃红支使大郎把那些泡好的玉米粒放在地上,她手里的麦芽也一并放下,凑到火边烘手,这冷天儿是十分的冻手。   王婶儿等人有些疑惑看着刚刚小桃红放下的那些东西,最终王婶儿道:“阿红,你拿过来这些玉米是要干啥的?你找我的事儿跟这个有关吗?”   小桃红两手搓了搓,哈口气,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教王婶儿做麦芽糖的”   闻言王婶儿皱起了眉头,“阿红,麦芽糖婶儿会做,只是原材料有些紧缺罢了。”农家女子不会两手怎么行呢?所以一般的磨豆腐,做麦芽糖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王婶儿,我是来教你用玉米做麦芽糖的,不然我也用不着无缘无故把玉米带过来不是。”   小桃红也没瞒着王婶儿她给莫云记送糖的事情,对于小桃红这一年多都在往镇上送麦芽糖,王婶儿还是多多少少瞧出一下端倪,也一直在好奇小桃红是怎么做出那么多糖的。   如今王婶儿心中的困惑终于得到解答,小桃红要把这门手艺交给她。   王婶儿有些踌躇,“阿红,这门手艺可是能养家糊口的,你这么随意往外说怎么能行?”虽然她心里也很想知道,但是还是为小桃红担忧。   小桃红看着王婶儿担忧眉眼,笑道:“婶儿,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这算不上什么手艺,过不久大家伙儿自己也会发现,咱们只不过是抢了些先机罢了,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别的正儿八经的手艺,养家糊口不靠这个。”   既然小桃红这样说,王婶儿索性也不不矫情了,变得跃跃欲试,小桃红也不啰嗦,直接就把过程说给王婶儿,她在旁边指点着该注意的事情,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怎么样麦芽糖才能不软不硬。   王婶儿按小桃红说的步骤,把糖水挤出来放在锅里熬着,心里十分的激动,原来用玉米也能做糖,而且方法简便,日后时不时就可以做些糖来吃了。   看着王婶儿学会了,小桃红就把她的打算说了出来,“婶儿,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一下。”王婶儿闻言也不在意,“阿红你说。”   小桃红开口道:“婶儿,我们要搬到县里去,所以镇上莫云记我也不能继续送糖了,改日我与她们说说明白,婶儿你接替我去送吧。只要糖的质量过关,月姑很好说话的,一个月就熬三十斤玉米的糖,估摸着十来斤的样子,你们可以赚点零钱补贴补贴日用。”   王婶儿家的人闻言沉默了下来,红红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说不清楚是什么神情。小桃红也没有说话,她有些不舍得王婶儿一家人,但是搬走之事势在必行。   顿了顿小江率先打破沉默,“桃子姐姐,花儿也要一起走吗?”   小桃红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对啊,我们一家人都要走,不过小江你放心,我们跟花儿都会想你们的,会回来看你们,再不行等我稳住了脚,攒些钱你们也一同搬去县上。”   小江闻言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又恢复了沉默。   王婶儿顿了顿,眼眶有些红,“阿红,说真的我不希望你们走,但是人总要上进,婶儿也不会拦着你们,总之一句话,去了之后人生地不熟的,要好好过日子,实在不行就回来。”   王婶儿只有一个女儿,却早早嫁到了镇上,小桃红时时在眼前晃,这突然却也要走了,王婶儿心里有些堵。   小桃红握住王婶儿的手,安慰道:“婶儿,你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就像刚刚说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全全搬到县里去。”   小桃红安慰着王婶儿,一旁的小江却抽身离开了火塘边,朝小桃红家走去。   小江顶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走到小桃红家院子门口,踌躇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虎子,“大姐,你们回……小江哥?有事儿快进来说,外边冷死个人了!”   “虎子,我找你二姐有点事,能不能帮我把她叫出来一会儿,就一会儿。”小桃红一家人都特别的护短,小江怕天太冷,虎子不愿意小花儿出来凉着,一个劲儿强调只是一会儿。   虎子闻言只是狐疑的看了看小江,倒是没有拒绝,“那小江哥你等会儿,我去给二姐说。”   小江点了点头,虎子转身进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这次出来的就是小花儿,小花儿脸颊微红,看着小江笑了笑,声音软软的,“小江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江踌躇好一会儿,才一咬牙道:“花儿,我,你不要忘了我,要等着我,我会好好存钱的,等我去找你。”小江脸色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小江与小花儿算得上青梅竹马,年岁差不多,从穿开裆裤就一起蹲在门口玩泥巴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昔日的粉团子越长越水灵,小江的世界只有小花儿跟在身后叫小江哥模样。   小江日后也打算来跟小花儿提亲,只是没想到猝不及防得知小花儿要搬去县上,听闻县上很热闹很繁华,有钱的翩翩公子也多,小江怕小花儿去了就再也不记得他了。   望着昔日冷冷淡淡的小江此时扭捏的模样,小花儿噗嗤笑了起来,“小江哥,你不用担心的,大姐说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人也不能忘恩负义,花儿会一直记着小江哥的。”   “花儿……你不止要记得我,还要等着我,县上那些有钱人都不是好人,阿娘说长得好看的人最是油嘴滑舌,所以长得好看的,有钱的,都不是好人,花儿你要记得不能搭理他们。”   小花儿眉眼都弯着柔美的弧度,“好,都听小江哥的,不理他们。”   小江松了口气,“那,那你快进去吧,外面冷,我就先回去了。”小江知道小花儿虽然看上去软糯,其实很有坚持,也很有信用,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的,于是小江觉得很放心了。   小桃红在王婶儿家把糖做好,腊月十五去给莫云记送了最后一次糖。   是领着王婶儿一同去的,把新的小食方子卖给了月姑,说明了自己要走,日后由王婶儿接替自己给她们送糖。   月姑很惊讶,没想到小桃红一走就是走到县上去了,不过小食法子月姑很满意,既然小桃红不在此地扎根,月姑就以买断的价钱买了方子,一共三十两。   小桃红很可惜,早知道应该好好打算一番再来卖方子,最开始的空心麻园月姑可是给了十六两银子呢,最终因为她想着要在上杨镇开铺子,白白丢了六两银子。不过也只是想想,就算月姑傻,也不可能把钱补给自己的。   把所有事情交接好,就开始过年了,今年过年小桃红一家人去柳二郎家过的,因为柳家统共四口人,有两口行动都不方便,而小桃红觉得过年要人多才热闹,才有过年的气氛。   今年过年吃的比去年好,穿的也比去年好,大家都特别开心,他们坚信会一年更比一年好的。   自从小桃红与柳二郎定了亲,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迷信的人们开始相信柳二郎的厄运被破解了,渐渐的又开始与柳二郎家一众人来往,这可让柳大娘与柳大郎高兴坏了。   一个劲儿的夸小桃红,是越看这个媳妇儿越顺眼。   小桃红感受着柳家人的热情,心里很温暖,很柔软,这样的家庭,就算日后天天在一起过日子,也不会有太大的摩擦。   而她,也不用担心婆婆磋磨自己,所谓的婆媳关系,绝对不会僵硬的。   过完年小桃红一家与柳二郎家就开始着手准备成亲的事情了,柳二郎时时处于亢奋状态,巴不得正月十六马上就到了。   柳二郎二十多年的笑还不如这几天来得多,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接近,柳二郎自觉脸都大了一圈。   ☆、第38章   穷人家成亲并没有许多道道儿,那些讲究都得是有钱人家才兴得起的。所以上杨镇的穷人们成亲,就只是给亲戚朋友带个信儿,成亲当日亲戚朋友来坐坐,见证一下仪式,吃顿饭,这成亲也就算完成了。   小桃红与柳二郎商量了一下,打算在上杨镇与小河沟两处办,因为上杨镇离小河沟有些远,若是固定在一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都不是很方便。   请人看的吉时在下午申时左右,于是成亲当日早晨就在小河沟吃饭,招待小河沟的亲戚朋友。然后吃完早饭就去上杨镇柳二郎家,举行成亲仪式,顺便招待上杨镇的亲戚朋友。当然,如果小河沟的人不嫌难走,一同去上杨镇也是可以的,这样就能两边都兼顾了。   小桃红的喜讯在年前就已经传了出去,倒是不用她们再去带信儿,她们只需准备着成亲当日的酒水与吃食,请一个主持成亲流程的司仪。   在上杨镇成亲,于是这司仪是柳二郎请的,媒婆也有了,只是差一个证婚人。小桃红想了想,就去请了王婶儿,有媒有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成亲前几天新郎新娘就不能见面了,据说见了不吉利,小桃红也就入乡随俗,成亲前几天就让柳二郎好好待在上杨镇,待到成亲当日再说。   到了正月十六这日,小桃红家的院子里大清早就开始忙忙碌碌。王婶儿大伯母与孙大娘,春婶儿等村里熟悉的女子,都早早赶来帮着做菜做饭。   饭菜做个差不多,估摸着旁的客人与柳二郎快要来了,王婶儿就把小桃红推进耳间换衣裳。   嫁衣是小桃红与小花儿一起做的,本来小桃红觉得做嫁衣特别浪费,只能穿一次,平时又不能穿,打算不做嫁衣的,反正旁的女子没穿不也照样嫁出去了。   但是柳二郎年前就买一匹大红的布送了过来,让小桃红做嫁衣,左右布匹都已经买了,小桃红只能着手开始做嫁衣。   嫁衣理应自己亲手秀制,奈何嫁衣上面的花色小桃红实在力不从心,便让绣花小能手小花儿来插了一手,好歹在成亲前赶制了一套像模像样的嫁衣。   小桃红经过一个冬天,晒黑的脸已经白了回来,当换上大红的嫁衣,小桃红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显得精神又亮堂。   小花儿眼里带着艳羡,“大姐,你太好看了。”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如大姐一般好看。王婶儿也一个劲儿点头,“咱们阿红长得真好,是个有福气的人。”   家里有不起镜子,小桃红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什么模样,说真的她自己也挺想看看的,不过看着小花儿与王婶儿眼里的惊艳,想来应该不算丑。   衣裳穿好了,王婶儿给小桃红盘头发。小桃红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在王婶儿灵巧的手里,变成了发髻盘在头上。当头发盘好,王婶儿把旁边木头做的发钗拿起来,插在小桃红的发髻上。那发钗虽是木头制品,但是做工还算精良,至少看得出是一只展翅的凤凰。   随后王婶儿拿起了两盒胭脂水粉,虽然飘着劣质的香气,但是对穷人们来说,不在特殊的时日都舍不得用来化妆,而且平时化了也无甚大用。   王婶儿仔细朝小桃红脸上,嘴上,涂抹着鲜艳的胭脂,小桃红好似更加明艳了。   收拾打扮好,王婶儿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小桃红,“阿红,你是婶儿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   小桃红抿了抿嘴,那脂粉香气儿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幸而也只是这么一次。   打量了一会儿,王婶儿拿起一旁的红盖头,盖在小桃红的头上,“时辰差不多了,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儿等着,外面婶儿会招呼。”   小桃红被大红的盖头拦住了视线,眼前只有一片红艳艳的,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婶儿。”   王婶儿朝外走了几步,复又折回来,“盖着盖头一定很闷,花儿你就在这里与阿红作伴,两姐妹聊聊就不无聊了。”   小花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王婶儿这才放心的推门出去,在院子里招呼小河沟陆陆续续前来的客人。   小河沟许久都不会有人成亲办喜宴,第一是因为人口不多,其次是因为佃农占了多数,所谓喜宴都是吃吃喝喝,这么多人吃下来,家里的粮食完全够不上,也就没有几家愿意办喜宴。   今日小桃红成亲,放出消息要请客吃饭,于是小河沟好些沾边儿的都来这儿凑热闹,到吃饭的时候已经到场五十多号人,密密杂杂把门口都站满了。   到场的人倒是都随了份子,只不过与现代直接随钱不同,这儿随东西。有红布,有其他杂色的布,好些布还不足一丈,一小块一小块的,幸而这些布都是新的。另外还有鸡蛋之类,虽然每个人都不多,但是许多人凑起来,还是有了一小堆。   村里哪家有个大事小务,村里人都会自发的帮忙,带着自家的家什去帮忙,今日春婶儿与孙大娘都是拎着自家两个锅过来的。还有王婶儿与大伯母都拿来许多的碗,借与小桃红用。   小桃红还跟王婶儿家与李木匠借了三张桌子,凑一下凑得五张桌儿,一张桌子坐八个人,五张只能安坐四十人。还剩下的那二十来个人,只能等下一轮安坐了,好在这里的风俗如此,安不下就下一轮再吃,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好。   外面闹闹哄哄的吃着饭,小桃红就坐在耳间里等着,等着柳二郎来接亲。   小花儿出去吃饭,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手里端了个土大碗,碗里装着一写饭菜与肉。小花儿把碗放在小桃红手里,“大姐,这是王婶儿给你装的,快些吃了,外面差不多要好了,不然你要饿一天呢。”   小桃红也不矫情,掀开盖头吃了起来,只是要注意别把涂在嘴唇上的东西一起吃下去。   吃完东西小桃红心满意足又盖上了盖头,巳时左右外面客人吃完饭,王婶儿几人也把家什收拾个差不多了,而柳二郎也到了门外。   柳二郎还买了一些鞭炮,到门口的时候就点着了,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村里孩童一边叫着闹着,一边好奇的凑过去看新郎,看鞭炮。   柳二郎今日身穿大红色的衣袍,还在胸口戴了好大一朵红花,虽然与他古铜的肤色有些不搭调,但是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柳二郎按习俗请些小伙儿背着酒水,在小桃红门口给到场的亲戚倒酒喝,有些孩童趁乱偷偷喝了一口,辣得吐着舌头,脸上带着红晕,还有的心厚,喝了好大一口,摇摇晃晃的,晕晕乎乎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热热闹闹喝了酒,就到了接新媳妇儿的时间。   王婶儿进耳间给小桃红仔细交代了一些东西,便与媒婆把小桃红从耳间扶了出来。   在场的人发出阵阵哄闹,柳二郎又涨红了脸,媒婆把小桃红的手交到柳二郎手里,柳二郎紧紧的握着。   小桃红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旁的什么也看不到,感受着柳二郎强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小桃红心里安定了许多,偷偷回握了一下柳二郎的手。   待牵着出了门,王婶儿犯了难,这离的太远了,路又难走,不可能有轿子什么的。而小桃红头上盖着盖头,不能取下来,挡住视线就更难走了,无法想象这一段窄窄的路,盖着盖头走两个时辰,如果新娘子摔了可真是糗大了。   王婶儿正想着,柳二郎放开小桃红的手,蹲在了小桃红身前,“小桃,我背你走。”   小桃红自然从盖头下面看到了柳二郎宽厚的背,犹豫了一下,轻轻的趴了上去,柳二郎伸手小心翼翼托住小桃红的腿,轻松的就站了起来。小桃红八十多斤的体重,对壮汉柳二郎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背着小桃红他照样步履轻盈。   四周围观的人们自然又是一阵起哄,盖头下的小桃红自觉脸颊烧得慌。   与柳二郎随行的小伙儿又燃了一串鞭炮,在小河沟众人的目送下,柳二郎背着小桃红朝上杨镇走去。   小河沟其他人倒是没有跟着一同去上杨镇,但是长辈与证婚人得去,于是大伯与大伯母,王婶儿,还有爷爷,大郎,三郎,虎子小花儿都一同跟在柳二郎身后。   小桃红在柳二郎背上,紧紧抓着柳二郎的衣裳,手心的汗濡湿了柳二郎的衣衫。她这是紧张的,不然就算她放了手,柳二郎也不会让她掉下来。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一行人终于到了柳二郎家的院子外面。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迎亲的人,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望着柳二郎背上的小桃红。   到了地方,柳二郎不舍的把小桃红放了下来,他真想一直这样背着小桃红走下去。   爷爷已经精神抖擞进门坐在了上方,因为小桃红没有爹娘,她要拜爷爷。   柳二郎牵着小桃红走过院子,走进堂屋,听着司仪的声音,拜了天地。上面的柳大娘一身酱红的衣裳,虽然眼睛没有焦距,却笑得合不拢嘴。   拜完天地,小桃红就被送到布置好的新房,坐在床上忐忑不安。   而柳二郎在堂屋招待宾客,直到晚上戌时才把人都送走,因为庄稼人第二天得早早起床下地,也就无人多留,也不存在闹洞房一说。   柳二郎走到新房门口,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了出来,他喉头上下滚动着,吞了吞口水,润一下自己干涩的嗓子,伸手推开了房门。   ☆、第39章   新房内小桃红听闻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正襟危坐,挺直了脊梁,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柳二郎见小桃红一直坐着,立马快步走过去,轻轻把盖在小桃红头上的盖头取了下来,“身子僵了吧?靠着歇会儿。”   烛光下小桃红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脸颊微红,烛光跳动让小桃红显得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好看。   待看清楚小桃红的模样,柳二郎有些不太会说话了。柳二郎以为,平时未施粉黛十分朴素的小桃红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原来小桃红还能更好看。   见柳二郎揭了盖头就不动弹,小桃红抬眼看了看柳二郎,发现柳二郎直直的看着自己。小桃红有些不好意思,“柳大哥……你……天不早了……”说着小桃红声音弱了下去,她本想说天不早了睡觉吧,但是这种情形下说这种话好像在暗示?总之说什么好像都不大合适,索性不说了。   柳二郎手忙脚乱把盖头放在一旁,浑身僵直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小桃红的侧脸,柳二郎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仿佛过了许久,柳二郎声音干涩道:“小桃……我们,我们歇息罢。”   小桃红点了点头,“嗯。”讲真的她很不好意思,想着要跟柳二郎同床共枕了,心跳就跳得不大正常,且不说万一等会儿柳二郎要……本来倒是正常事儿,可是几世都没什么经验的小桃红不免有些紧张。   自顾自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小桃红想开了,左右已经是夫妻,这一步总是要走的。她不懂最多就躺着不动,闭着眼睛,想来柳二郎会占据主动。   想明白小桃红也就不矫情了,将就屋里的水洗了把脸,伸手把头上的发钗取下,头发放了下来,把大红嫁衣也脱了,身着中衣两三下爬到床上,躺在了里侧。   柳二郎倒被小桃红麻利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顿了顿才动手解开腰带,把外衣脱了放在一旁,走过去吹灭了仅有的一支蜡烛,上床躺在小桃红外侧。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柳二郎能看到里侧被子凸起一个弧度,还能看到小桃红背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略有削瘦的肩头。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小桃,你睡了吗?”   顿了顿里侧的小桃红才应道:“没呢。”   柳二郎伸出结实的臂弯,环上了小桃红纤瘦的腰,“小桃,转过来吧,让我抱抱你。”   小桃红僵了僵身子,最终不再背对柳二郎,转而平躺侧头看着柳二郎。借着月光只能看到柳二郎的轮廓,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见小桃红转过来,柳二郎收紧臂膀,稍微使劲小桃红就整个儿嵌进柳二郎怀里。柳二郎灼热的鼻息喷涂在小桃红脸侧,烫红了小桃红的脸颊与耳垂,不过在黑暗里是看不见的,小桃红只是自觉耳朵烧得慌。   柳二郎手臂越收越紧,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柳二郎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呢喃道:“小桃……”   而小桃红压根不敢动弹,她仿佛透过中衣感觉到了什么,就在大腿处……   就在这时柳二郎蹭了蹭,小桃红的感觉更加明显,那一个圆柱体一般的东西。   好似感觉到小桃红的僵硬,柳二郎伸手握住小桃红的手,“小桃,我知道你怕,今日你也累了,我不对你做什么的,你帮帮我。”说着牵引小桃红的手朝下身去。   小桃红自是任由柳二郎把她的手覆在物件上,说实话她对这东西有些好奇。当感受到物件滚烫的温度,小桃红手不自觉缩了缩,引得柳二郎倒抽一口凉气。柳二郎大手强硬的抓住小桃红的柔荑,握住下身滚烫的物件,不让小桃红缩回去。   小桃红第一感觉是好粗啊!她的手不算小,却只是堪堪握住而已。在小桃红发呆的时候,柳二郎喘着粗气道:“小桃,动一下。”   咳,小桃红僵硬的上下动了动,却是不敢使劲儿,只是轻轻的,听闻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然而这种举动无疑是隔靴搔痒,柳二郎额头渗出汗珠,最后忍不住大手覆上小桃红的手,牵引小桃红上下动作。   小桃红吞了吞口水,感觉柳二郎使了好大劲儿啊!说好的最脆弱呢?   直到小桃红手都有些酸,手心更是觉得十分热,手里才感觉涨大了几分,随后一手粘稠。柳二郎胸口剧烈起伏,粗气喘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找东西来擦。   小桃红感受着手心的粘稠,小说都说射出来的东西滚烫,好像并没有,这东西只是与体温差不多,若不是感觉到粘稠,她都不知道柳二郎已经出来了……   收拾完脏东西,柳二郎复又上床,把小桃红圈在怀里,小桃红听着柳二郎强有力的心跳声,觉得一切都如同做梦一样,她已经有了丈夫。   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两人相拥睡去。   按理成亲三天要回门,但是小桃红一家已经全都在柳二郎家住下了,自然用不着回门。她们这几天就是陆陆续续在处理小河沟屋子里的东西,把能带走带到上杨镇柳二郎家里,不能带走的就卖了,要么送给王婶儿家。   家里粮食带不走,小桃红就把它卖了,还有许多拿不走的家具,都便宜一些卖给了小河沟的人。林林总总卖下来,居然有了近三两银子。   而大伯母一家得知小桃红要搬去县里,还专门来探口风,想着是不是连他们一同跟着小桃红搬走。小桃红自然看得出她们的小九九,于是委婉的告诉他们,不带他们一起走。   知道跟着一起搬走没戏,大伯一家转而把主意打在了小桃红家的粮食与东西上面,想着小桃红走了拿不走,那些东西自然归他们所有。   然而小桃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家里的东西处理个差不多了,能拿走的拿走了,不能拿走的卖了,完全没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不过小桃红还是送了一张床与一个大缸给大伯家,虽然大伯一家人爱贪小便宜,爱算计,但是总归是亲戚。而且她还送了许多东西给王婶儿,差别太明显总是不好的,会让大伯家与王婶儿家膈应,他们可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最终小河沟那间屋子只剩下个屋子了,小桃红长舒一口气,终于把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是第二步,去江树县探听,了解情况与行情,买个屋子,就可以搬过去开始买卖了。   小桃红是个行动派,要做什么就去做了,当即与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请人瞧了个黄道吉日,她要与柳二郎一同去县里,看看情况。   出发当日小桃红与柳二郎早早起了床,收拾一番去镇上集市赶牛车。她们不能在县上多留,至多明日就要回来,于是她们得早些到县上,就有充裕的时间去了解江树县。   当小桃红两人赶到集市的时候,牛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小桃红与柳二郎都不认识,她们也不多话,把钱递给车夫,爬上牛车找了一个位置坐定。   又等了一会儿,在小桃红他们之后才来了一个人,车夫看看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便不继续耽搁,赶着牛车朝前走。   牛车晃晃悠悠的,倒是算不上多颠簸。柳二郎一手扶着牛车边儿,一手圈住小桃红,生怕小桃红摔了。   ☆、第40章   从上杨镇到江树县,若是步行,就算以柳二郎的脚力,毫不停歇也得走上足足三个多时辰。小桃红与柳二郎乘着牛车前往,虽然这拉车的是头老牛,慢腾腾走着,但是速度还是比步行快上那么一丁点儿,而且人一点都不累。   牛车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进入江树县的范围,却是还没有到城里,约摸还需要半个多时辰才能进城。小桃红打量着路上的行人,发现这些人衣着明显比上杨镇四周好上许多,面色也相对红润,看来县级的经济水平确实比镇上发达。   待牛车终于走到县城里,哪怕一直坐着不动,坐了近三个时辰也是浑身僵硬。小桃红与柳二郎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脚,才从牛车上跨了下来。   她们刚想离开,赶牛车的车夫却叫住了她们,“你们什么时候要回镇上?说个时间我可以等你们。”这车夫是专门拉人进城的,人多的时候,一天能有百多文钱呢!   小桃红想了想,“我们今日暂时不回去,你每天都来县上吗?”   “是啊,我每天拉的,你们哪天要回去,申时左右可以来这个地儿,我都在这儿。”   “那成,我们明日要回去,你可得等着我们,不会太晚的。”既然知道车夫每天都会拉人进城,小桃红也就放心了,只是说明白回去的时间,就与柳二郎朝前走,打算好好逛一下这城里的集市。   小桃红才发现自己两眼一抹黑,县城倒是挺大,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从何逛起。漫无目的走了两条街,小桃红有些急躁,这县城除了比镇里集市热闹繁华地界儿大,好似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且她的目的是来看看点心行情,购置一间屋子,这人生地不熟,走了两条街也没看到一个点心铺子,或者是出售房屋的地方……   小桃红不经意对身后的柳二郎道:“柳大哥,你来过县城吗?”柳二郎闻言靠近了一些,“来过好些次,我打猎打回来的皮毛得县上才能脱手。”   小桃红眼睛一亮,“那柳大哥你知道什么地方有点心铺子吗?或者房屋在哪儿出售?”   柳二郎想了想道:“点心铺子不集中,四处都有,我们再过一条街就有一个。至于买房子的话,可以私下打听,不过耗费时间比较多,最快的法子是直接找牙行,说清楚要求就成,不过这样需要给牙行交钱,还得交契税。”   听闻柳二郎的话,小桃红有些懵,她顿住脚步理了理头绪。   意思就是她们可以省些钱,只要自己私下谈好,交钱交房契,就不用给国家交契税,但是她们人生地不熟,短时间内找不着卖主。如果想要快速找到屋子,就得找牙行,也就是中介,那样就要额外多花许多银子。   这可如何是好?小桃红一咬牙道:“咱们先逛一圈县城,把地形摸清楚,搞明白这里点心铺子的分布,与点心种类,销售情况。屋子的事情……就等明日再说。”   小桃红舍不得多花那些钱,本来买房子就会用了许多钱,如果还要给中介费,交契税,那林林总总算下来,可是不少。她还是想自己找屋子,轩国又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私下交易,她们这样也不算犯法。   柳二郎自然对小桃红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与小桃红把江树县城逛了个遍。   小桃红一路寻找点心铺子,默默观察进出铺子的人们,观察铺子里的点心种类,记住地理位置与铺子数量。   把江树县城逛个差不多,小桃红觉得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幸而了解了许多江树县的情况。   整个江树县城只有七家点心铺子,全都是中规中矩的名字,中规中矩的布置,就连里面出售的点心也中规中矩。   出入点心铺子的人,大多数是领着孩子的女人,年老的妇人,男人只占少数。虽然点心没有新意,但是客人数量挺多的,生意还算可以。   看着天色已经酉时末,快要擦黑了,柳二郎道:“小桃,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该歇息了。”柳二郎自觉还好,但是小桃红也走了好几个时辰,铁定有些吃不消。   小桃红点了点头,“嗯,柳大哥你熟悉,你带路吧,找个客栈?”客栈应该既能吃东西,又能睡觉才对。   柳二郎也就领着小桃红转了个弯,走过一段儿便看到一家朴素的客栈。就是两层楼,木质的门,门口牌匾十分粗糙,上书如归客栈。   走进门也没有像电视剧里面一样,来个肩挂白毛巾的小二哥说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哥穿着粗布麻衣在收拾桌子呢。   柳二郎习以为常,走到柜台前,对着里面年过半百的老掌柜道:“东家,麻烦一间屋子,顺便弄点饭菜,两人份。”   这客栈房子就是老掌柜的,生意一般,就没有花钱请掌柜,自己充当了掌柜,屋子也没有什么上房下房之分,都一个价儿。   老掌柜撑开眼皮看了柳二郎一眼,对着旁边的小二哥道:“六子,领他们上去。”   柳二郎掏钱付了,便跟着小二哥朝楼上去。   不一会儿,底下小二哥手脚麻利端上来一些饭菜,很简单的菜色,却引得小桃红肚子咕咕叫。   两人把饭菜消灭光了,柳二郎轻车熟路下去还碗筷,顺便打了一盆热水上来。   柳二郎端着热水进屋,把热水放到小桃红脚边,伸手去给小桃红脱鞋,小桃红一惊,“柳大哥,你要做什么?”   柳二郎抬头扯了扯嘴角,“给你泡脚,走太多路会脚疼,热水泡一下会好很多。”说着抓住小桃红脚腕,把小桃红鞋袜脱了下来。   小桃红觉得不好意思,脚趾头蜷在了一起,她好像听到柳二郎闷笑一声?   柳二郎把小桃红的脚轻轻放入水里,给她揉了揉,捏了捏,小桃红倒还真的觉得好了许多。吃饱喝足泡了脚,已经感觉不是很累了。   给小桃红把脚擦干,塞进被子里,柳二郎拖过另外一个盆,坐在床边给自己洗脚。   小桃红躺在里侧,看着柳二郎一本正经的侧脸,心中荡起一丝清甜,大块头也会疼人,心还挺细。   收拾完柳二郎也躺到了床上,只不过他没有吹灭蜡烛,直接覆在了小桃红身上。左右出了钱,蜡烛又不是自家的,不心疼。   小桃红感觉身上一沉,就只看到柳二郎的眼睛。   柳二郎直直看着小桃红,“小桃,我们已经成亲许多天了……”   小桃红读懂柳二郎的意思,直接闭上了眼睛。这些天她与柳二郎同床共枕,柳二郎没有提这个事,她也就乐得装傻,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   看着小桃红颤动的睫毛,柳二郎感觉好似扫进了自己的心里,痒痒的。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碰了碰小桃红的嘴角,迅速把自己剥个精光,随后解开小桃红的衣带,火热的手掌抚上小桃红光滑的腰肢。   虽然柳二郎厚着脸皮请教了他大哥,但是没有实战经验的他动作还是显得笨拙,完全凭着本能行事。   最终柳二郎不再压抑自己,低头具有侵略性的亲住小桃红的红唇,大掌在小桃红身上四处游移,胸前含苞待放的花蕾,柔软的触感让他着魔,渐渐往下,腰,臀……   小桃红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柳二郎手掌上的温度与厚茧更是让她颤栗,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心里酥酥麻麻,不自觉攀上了柳二郎强壮结实的背。   柳二郎下腹紧绷,八块腹肌越发明显,哑声道:“小桃……”欲|望刺激得他浑身都有些颤抖,却不敢直接进入正题。   小桃红睁开眼,看到柳二郎青筋爆出的额头,一滴一滴往下落的汗水。她微不可查点了点头,“柳大哥……你……可以了……”情|欲让小桃红的声音也带着沙哑,说不清的撩人。   柳二郎忍得辛苦,得到许可,费劲的往里移动。小桃红努力让自己放松,结果柳二郎慢腾腾动一下她不自觉紧绷身体,移动也就更费劲,半天还没开了个头……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小桃红不得不皱紧眉头道:“别……别这样,你一下进来吧。”   虽然柳二郎怕伤了小桃红,不过他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便不再磨蹭,大手固定住小桃红的腰,一个挺身,长驱直入。   小桃红闷哼一声,浑身都在颤抖,顿了顿痛感消除一些,小桃红动了动,柳二郎喘息重了几分,缓缓动作了起来。   小桃红与柳二郎身形相差有些大,柳二郎着力点困难,便一把把小桃红捞在怀里,坐直了身子。小桃红由躺着变成了坐在柳二郎的怀里,物件更深入了一些,小桃红不得不紧紧攀附着柳二郎,如风浪里的一叶扁舟。   咬着牙也抑制不止的呻|吟,粗重的喘息与低吼,交织在一起,让人闻者面红耳赤,不过自然是无人得闻的。   第二日天光大亮,刺眼得小桃红不得不醒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已经凉了,显然柳二郎已经起床多时。   小桃红撑起身子,觉得腰身特别酸痛,想着想着不自觉又红了脸。   柳二郎推开门就看到面塞桃花的小桃红,整个人呆了呆,下腹一紧,吓得他立刻收回了目光。   小桃红看到柳二郎进屋,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柳大哥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柳二郎低垂着眼,“现在已经巳时了,我去找了一个老大哥,收购皮毛的,我们算是熟人,他是江树县本地人,可以帮我们找屋子。”   “真的吗?那太好了!”   ☆、第41章   柳二郎知道小桃红心疼钱,不想给牙行交钱,于是就惦记上了,他昨天寻思了一下他在江树县认识的人,就想到了那个一直收购各种东西的老大哥。   那老大哥也算是个拉皮条的,倒卖各种东西,帮人牵线搭桥,但是柳二郎与他关系还不错,便友情帮忙看房子。今日柳二郎早早起了床,在小桃红还睡得香甜的时候,就去找了这个老大哥。   不过柳二只是去问了一下那个老大哥,老大哥答应帮他找房子,具体的事情还得小桃红前去看看,他怕自己买下来小桃红不满意。   有免费的中介,小桃红自是十分开心,当即不顾身体酸软,爬起来手脚麻利穿衣裳,要去见见那个老大哥,说说想买的屋子长什么样,也好早点买下来,就安心了。心里急匆匆,却是力不从心,手有点不依使唤。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却手忙脚乱,心里有些好笑,他走过去给小桃红拉了拉衣裳,蹲下身子帮小桃红系腰带。   小桃红也就不挣扎,任由柳二郎帮她把衣裳鞋袜穿好。   柳二郎走到床边叠被子,被子掀开柳二郎就看到床单上零零星星一些暗红的痕迹,他眼神一暗,顿了顿默默把床单扯了起来。   小桃红也看到了柳二郎的动作,心里疑惑了一下,随后脸立刻涨红成了番茄。   柳二郎望着小桃红笑了笑,“小桃,你先在床上坐一会儿,我去洗。”柳二郎心情莫名很好,步履轻盈去打了盆水回来,把床单塞进去,仔仔细细揉搓上面的痕迹。   小桃红坐在床上看着柳二郎洗床单,手足无措的同时,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些什么个滋味儿。   柳二郎把床单揉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哪些痕迹,便端着盆下去找了小二哥,“小二哥,对不住了,我们吃饭不小心在上面撒了油,不过我已经洗过了,你拿去晾一下就成。”   小二哥很惊奇,他还没见过这么自觉的客人,旁人都是弄脏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来给他去收拾。不过小二哥也没多话,接过木盆就去晾晒了,他乐得清闲才不会瞎说,若是客人都这样,他可就偷着乐了。   柳二郎转身回到屋里,“小桃,走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找赵大哥。”   小桃红想了想道:“现在只是巳时,吃饭还太早了些,要不咱先去找赵大哥,然后请他吃顿饭,吃饭时就可以谈谈了,谈屋子的同时还能聊表谢意,一举两得。”   “成,就依你。”   两人打定主意,便收拾了一下包裹,朝着赵大哥的铺子走去。   赵大哥的铺子已经有些靠近县城边上,小桃红两人走了好一段儿,才走到赵大哥的铺子前面。   小桃红打量着眼前的铺子,画风十分粗犷,门上面连块牌匾都没有,就在右侧竖着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板,上面勉强看得清楚,歪歪扭扭写着“老赵杂货”,下侧还有一行小字,买卖各种古玩,皮草,杂货。   可谓是门庭萧条,小桃红了然,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店子。   想着,小桃红跟在柳二郎身后,走进了老赵杂货。里面布局与门口相互辉映,一样的粗犷杂乱,零零散散堆着一些看不清楚颜色的东西。   说是杂货铺,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杂,各种东西都有。   柜台里面有着一把藤椅,一个三十出头汉子躺在上面,感觉有人进门眼皮都没抬一下,“客官您随意瞧,屋里的东西都可以卖的,瞧中什么直接拿过来给钱就成。”   柳二郎见怪不怪,“赵大哥,是我。”   赵大哥这才张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柳老弟啊,你考虑好了要买什么样的屋子了吗?”这也算是一单生意,平时他拉皮条是两头拿钱,买家卖家都得给他钱,现在因为熟人,买家这边不收钱,他还可以拿卖家的钱不是?   虽然少拿了一些钱,但是吃个烧鸡,买坛烧刀子也是挺美的。   柳二郎把小桃红让到了前面,“这是老弟的内人小桃,买屋子这事儿她做主。小桃,叫赵大哥。”后一句却是对小桃红说的。   小桃红对着赵大哥笑了笑,“赵大哥。”   “哟!没想到柳老弟你艳福不浅啊!一段时间不见,娶了这么个标致的媳妇儿。”   柳二郎一脸的不好意思,他自觉自家媳妇儿是最好看的。小桃红只是笑笑,她知道赵大哥只是在说客套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县上比她好看的人有许多呢。   几人又聊了两句,小桃红便开口邀请赵大哥一同吃饭,“赵大哥,您还没吃饭罢?要不咱们一起,边吃边聊,再小酌一杯。”   小桃红进门就看到赵大哥铺子里随处放着一些酒坛子,却不像古董,想来赵大哥是个好酒之人。   赵大哥哈哈大笑,豪爽道:“成,咱们这就去喝上一杯。”   小桃红几人往外走,等赵大哥给铺子落了锁,柳二郎就领着两人就近找了一个馆子。   柳二郎对赵大哥相对熟悉,也一同吃过饭,便按照赵大哥的喜好点了几个简单的菜色,又叫了一小坛子酒。   赵大哥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又端起碗喝了一口酒,满足的叹息一声,“那小桃你跟我说说,你这屋子是要买来做啥用的?”   小桃红露出两个酒窝窝,“不瞒赵大哥说,我们打算买一个院子,用来住,不用太大,住得下十来个人就成了。”   赵大哥皱眉想了想,复又喝了一口酒,“这样的屋子我倒是认得几处,还是熟人,只是不知道你想在哪个地段儿买。”   “昨天我看过了,这县城住宅区与买东西的地方是分开的,如果可以,我想在老街对面那个巷子买一个小院儿,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屋子脱手?”   老街就是一条石板街道,分隔江树县城的商业区与住宅区。小桃红发现许多条件稍好的人家都住在老街对面,大约是采购东西方便吧,而且老街是进城的必经之路,总之就是地理位置较好。   老街附近只有一家点心铺子,虽然比之旁的铺子没什么新意,却是生意最好,规模最大,因为附近的人都图方便,进城赶集的人在回转的路上也会买一些。   如果她们在老街左右开个铺子,以她口味好又新颖的点心,一定能争取到一席之地。只要先稳住脚,慢慢的口碑传出去,不愁在江树县城安家落户,养活一家人。   赵大哥顿了顿,“老街对面那条新街巷里我不知道,但是新街巷隔壁的南关巷有一座小院儿,离老街约摸一刻钟的路程,比新街巷不方便了那么一些,而且院子有些小,之前那家人的阿娘独自住在里面,也是在那院儿里过世的,不知道成不成。”   小桃红寻思了一下,“要不这样吧赵大哥,咱们吃完饭去看看,跟屋子东家谈谈价钱,如果合适,咱就买下来。”   小桃红本来也没指望一下就找到特别合心意的屋子,那座小院儿听上去还不错,离老街只需要一刻钟的路程倒还可以接受,只不过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不放心的。   这要求在合理范围之内,赵大哥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几人相聊甚欢,愉快的吃完了饭,便朝赵大哥所说的那座小院儿走去。   赵大哥先领着小桃红几人去了新街巷,因为那院子的主人目前住在新街巷,得去找他开门。   院子的主人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面色寡淡,显得有些阴沉,也不多话,转身拿了那屋子的钥匙,便领着几人朝南关巷走去。   青年姓刘,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锁却不进去,把钥匙递给了赵大哥,“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赵大哥不觉得奇怪,接过钥匙就走了进去。小桃红有些狐疑,为什么自家屋子却不进门,非要在门口等着。   小桃红也没说什么,跟着走进院子里打量起来。   院子的位置倒也跟赵大哥说的一样,一刻钟就能到老街对面买东西的地方。院子算不上大,只是比小桃红她们家原来那屋子多了两个个耳间,不过这不是土坯房,而是青石盖的。   赵大哥一间一间的屋子都开门给他们看,小桃红也不客气,把四处都看了个遍。   统共有一间灶屋,六个耳间,一间堂屋,还有一间柴房,茅厕得去外面不远处才有。总的来说小桃红挺满意的,这么个小院儿,采光好,住得下一家子人,能遮风挡雨,面积小一点还比较温馨。   只是小桃红心里还有些膈应,为什么那个青年像避瘟神一样,自己的屋子自己却不进门?难道这屋里还有些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看赵大哥那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显然他也是知道的,却瞒着她们?   小桃红正想着,一旁的赵大哥就道:“感觉怎么样?赵大哥没骗你们吧?这位置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地界儿小了点。”   小桃红看向赵大哥,“赵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屋子主人不愿意进这个屋子?”   ☆、第42章   听闻小桃红提及刘姓青年不愿进屋的原因,赵大哥脸上有些为难,“这个……本来也没什么,你们要信赵大哥,我不会坑害你们的。”   小桃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赵大哥。赵大哥叹了口气,“成,我去与他说说,告诉你们也无妨。”着转身走出了院子。   小桃红与柳二郎就站在院子里等着,看样子赵大哥是去与刘姓青年商量,把原因告诉他们。   不知道赵大哥与刘姓青年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那青年脸色不是很好的跟在赵大哥身后,跨进了院子里。刘姓青年看着小桃红与柳二郎,言简意赅,“我阿娘在这个屋子里过世的,上吊。”   小桃红了然,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青年的娘上吊了,但是也能理解刘姓青年不想进来的心情,想来多多少少与青年有些关系。   小桃红倒是不怕这死过人的屋子,别说世上本没有鬼魂,就算有,那也自当冤有头债有主,找不上她。不过她不信,古人可是信的。   想着小桃红笑了笑,“节哀,逝者已矣,我们急着要买房子,不知这房子打算定价几何?”   听小桃红的意思是要买下这屋子,刘姓青年眼睛亮了亮,他还以为别人得知这个事情便不会买了。他顿了顿道:“这屋子只造了二十多年,冬暖夏凉,采光又好,按照目前市价,应该值三百二十钱左右。”   小桃红闻言皱起了眉头,“大哥,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你阿娘在此地寻了短见,可是带着怨气的。且不说这屋子不值三百二十钱,就冲着那个……也不会有人愿意买,你不能坐地起价不是?若不是我们急着要买屋子,我心里可瘆的慌呢,既然要出同样多的银子,我为什么不去买一个干干净净的院子?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小桃红刚刚就观察过了,这屋子地上都积起厚厚一层灰,显然闲置了许久,加之青年不大愿意进门,她就想着有什么猫腻。自家不愿住,又无法脱手,才会闲置这么久,她可以适当压价。   只是没想到屋子主人居然要价这么高,三百二十钱,自耕户都得省吃俭用存个十来年,才能存起这么多钱。   刘姓青年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钱没人会嫌多,但是这屋子放在这里没什么用,还膈应自己。   小桃红想了想,“我们至多能出二百钱,你觉得可行的话咱们就立契交钱,不行就只有对不住了,麻烦你一趟。”   青年还想挣扎一下,“就不能再添一些吗?”   小桃红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能再添了。”青年自顾纠结了一阵,一咬牙便同意了,反正这小院儿不大,二十两银子虽然算不上赚,但是他也亏不了,左右他们还在这小院儿住了许多年。   只要价格谈好,其他都不算什么事儿了,当即便请赵大哥立了个交易的字据,小桃红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纰漏,双方便在上面签字摁手印儿。   随后小桃红把二十两银子递给青年,沉甸甸的一坨,小桃红心里在滴血……她辛辛苦苦存的钱啊!   手里拿了钱,青年就把这个小院儿的房契与钥匙,都交在了小桃红手里。   小桃红接过钥匙与房契,刚刚心里那些负面情绪便消失了,这是她们的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们自己的屋子,是这个小院儿的拥有者。她已然了解当自己终于在城里,买上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那种欣喜,至少有了安身立命的场所,心里不再空旷,充满了安全感。   小桃红仔细的把房契与钥匙收好,妥帖放入她给自己缝的贴身口袋里。   看着小桃红笑得开怀,柳二郎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他就喜欢这样的小桃红,再苦再累,都对生活充满了积极。虽然瘦瘦小小,却愿意为了家人挑起重担,对她好一点,就会一直记在心上。   两人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该回到上杨镇家里,收拾上杨镇的东西,挑个时间,就能搬到县城里来了。   两人朝牛车那里走着,柳二郎靠近小桃红,“小桃,我忘了与你说,咱们家的钱,就在你枕头下面床方上的布袋里。”这些天他们忙着收拾小河沟的东西,柳二郎倒是忘了把他自个儿的钱交给小桃红了。   闻言小桃红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原来柳二郎也是有积蓄的,“床方上?那你有多少钱?”她想着原来柳二郎整个家里就柳二郎一个劳动力,能解决温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柳二郎还存有钱。   小桃红的问题却难住了柳二郎,他皱起眉头道:“我也不大清楚有多少。”   “……”小桃红无语,自己有多少钱都能不清楚,想她以前一天要去数几遍,“你怎么能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你都不数钱的吗?”   柳二郎偏头看着小桃红,“我只是每次卖了钱就塞进那个布袋,要用的时候伸手拿一些出来,倒是没有正儿八经数过。”   “那咱们回去数数罢,你也是的,怎么能这么随意?那可是钱啊!”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顿了顿,道:“那以后钱都给你数,小桃你一直给我数钱。”   小桃红抬头看着柳二郎认真的脸,笑得没鼻子没眼,“好。”   两人说着,就到了与车夫约定好的地方,赶车的大哥看到他们就迎了上来,“我还以为你们不回去了呢,我都打算不等了,再磨蹭下去,到镇里都该天黑了!”   柳二郎立刻掏钱递给车夫,“对不住,我们有点事耽搁了,那咱们赶紧走吧。”   车夫接过钱收好,不再磨蹭架起牛车便往回赶。   经过两个多时辰,天色都已经朦朦胧胧,小桃红与柳二郎才回到了上杨镇。   小桃红觉得整个人都散架了,昨晚那样,今天走了几个时辰,还在牛车上颠了近三个时辰。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略有蹒跚的步履,走上去把小桃红打横抱起,小桃红一下就腾空了,吓得惊呼一声,“你怎么突然这样,有点吓人!而且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那我下次打过招呼再这样,天已经黑了,没人会看见的。”说着脚下不停,抱着小桃红朝家里走。   快到村口时小桃红硬是要下来自己走,她脸皮虽然不薄,但是也厚不再哪儿去。   还隔着老远就看到几个人影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待柳二郎与小桃红走近,才发现留在家里的所有人都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呢。   虎子性子跳脱,看到他们就飞奔过来,“大姐,大姐夫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爷爷与大哥都打算去找你们了呢!”   小桃红歉意的笑了笑,“我们事情耽搁了一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柳大娘循声过来握住小桃红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瞧这手凉的,快进屋烘一下,饭菜都热在灶上的,喝口汤暖和一下身子。”   小桃红应着,与小花儿搀扶着柳大娘,一家人就进了屋。   吃了饭洗漱完小桃红就想着柳二郎的钱袋子,不知道柳二郎有多少钱呢!   小桃红趴在床上,掀开枕头被褥,就看到床方上面系着一根藏青色的布带,想来下面吊着的,就是装钱的布袋了。   小桃红低着头仔细解那根布带,要把钱袋子拿出来,才好清点,可是这布带结成了死结。   柳二郎也趴了上去,臂弯环住小桃红的腰肢,小桃红正全神贯注解布带上面的死结,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略带粉嫩的耳朵发呆,忍不住低头凑上去舔了一下。   ☆、第43章   小桃红正聚精会神解着死结,刚解开猝不及防耳垂一阵湿滑,浑身一抖,手一松钱袋子都掉在床底下去了。小桃红翻身脸红的看着柳二郎,“你……你怎么这样!”   柳二郎轻咳一声,“没什么,咱们数钱吧。”说着从床上起身,转而趴在床底伸手去够那个钱袋子。   柳二郎手长,倒是不费劲就把钱袋子从床底拿了出来。柳二郎把手里的钱袋子递给小桃红,“来,你数。”   小桃红看着那个不小的青色布袋,伸手接过,手往下一沉,没想到还挺重。小桃红欣喜若狂,这么大个袋子,这么沉的重量,好像许多钱的样子。她急忙拉开口袋,把里面的钱都倒在床上。   “……”小桃红看着面前一大堆铜板,不知道说什么好。柳二郎这一大袋子钱,除了有两坨是银子,其余的全是铜钱,一文一文的。   小桃红看了柳二郎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嫌麻烦,才会不数钱的。   心里默默编排柳二郎,小桃红却认命的数起钱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钱嘛,这么一堆,应该还是有许多的。   小桃红一枚一枚的铜钱数着,柳二郎就坐在一旁,看着小桃红认真的脸,是越看越喜欢。   小桃红捡铜钱都捡的手酸,才把这些铜钱给数清楚了。   除却那两坨差不多一两的碎银,光是铜钱就足足有四千零六十文。这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四千零六十文就是四两又六十文,加上那二两碎银,就有六两银子又六十文。   小桃红挺开心的,没想到柳二郎居然还存着六两银子,她之前有四十五两银子,买屋子用了二十两,就还剩下二十五两。如今加上她自己手里的二十五两,她又有了三十一两银子。   小桃红又把铜钱通通收进袋子,看向柳二郎,“哎,你怎么这么多零钱?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家当呢!”   柳二郎笑了笑,“每次拿钱用都拿整个儿的银块,放进去都是铜钱,就变成这样了。我打猎还是能存几个钱的,咱们家里那张大虫皮毛,赵大哥给三十两银子要买,不过我没答应。”   “三十两!这么贵!猎户都这么有钱吗?”小桃红还不知道原来柳二郎这么有钱,他手里除了那张老虎皮之外,还有许多兔皮,上次柳二郎送给她那件兔皮袄子,大概都值许多钱。如果他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岂不是能进账好几十两银子?   看着小桃红羡慕的模样,柳二郎好笑道:“猎户比佃农自然好一些,当初我们家还是佃户的时候,是饭都吃不饱的。为了一家子生计,我阿爹铤而走险跟着学打猎,结果刚改善几天伙食,他就被大虫咬死了。”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那以后咱不打猎了,还是命重要,一家人苦点就苦点吧,大家伙儿都能在一起才好。”她仿佛看到了当初柳二郎斩杀大虫时的凶险,柳二郎结实的臂膀上,背上,都有着巨大的爪子印,她那晚摸到的。   柳二郎把小桃红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嗯,以后不会拼命了,因为有你。而且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存钱买了一些地,就算种地也饿不死,何况小桃你这么能干。”   “嗯。”小桃红靠在柳二郎胸膛,听着柳二郎强有力的心跳声,充满了安心的感觉。只不过听闻柳二郎的话,她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那就是有关土地的问题,因为小桃红一家之前是佃农,倒是一身轻松,只要把家里的东西搬着走,别的都不用操心;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柳二郎家是自耕户,家里两年前买了地的。   她们一家子都要搬到县城里去,就意味着这些地没有人耕种了,只能处理掉,可是这该怎么个处理法儿?   如果卖掉倒是可以,但是如今上杨镇生活水平都已经差不多稳定,买得起地的人家都已经买了地,没有经济能力继续购买;而至今没买地的人家,是实在没有能力购买;至于地主,他们是不可能买地的,自己的地都多得荒着呢,还巴不得有人赶紧去买他们的地。   小桃红犯了难,这正常渠道卖不出去地,又不可能让它就这样荒了,贱卖不一定有人要不说,她还舍不得贱卖。   柳二郎感觉小桃红一直沉默,还蹙起了眉头,他问道:“怎么了吗小桃?”   小桃红抬头看着柳二郎下巴上的青色胡茬,“柳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走了之后那些地该怎么办吗?”   闻言柳二郎也皱起了眉头,“我之前倒是想过一下,我想着把地送给大舅哥种,咱家的地有四亩水田,九亩山地,大舅哥有力气,种着这些地能衣食无忧。”   小桃红一愣,“送给大哥种?”   柳二郎立刻道:“小桃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孤立大舅哥,只是想着地卖不出去,而且……大舅哥已经快十八岁,也是时候该娶个媳妇儿生娃了,总不能把所有担子都压在你身上。总之小桃你别生气,就算要养着大舅哥一家,我会多挣些钱的,至少让你不那么辛……”   小桃红打断道:“我知道柳大哥你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这主意也不是不可行,我觉得挺不错的,大哥是男人,总要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一直依附于我。”说着伸手握住柳二郎粗糙的大手,她怎么会不明白。   柳二郎明显松了口气,“这就好。”他是直肠子,许多时候都是话出口才惊觉不妙,生怕小桃红觉得自己小心眼。   只是小桃红的眉头还不见松开,“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大哥脑子木,凡事儿开不了窍,得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若是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种地,别说时令他分不清楚,什么时候该翻地,什么时候该下种,他不大明白,就是这邻里之间的小算计,他也无法招架的。”   柳二郎一直没说他的打算,就是这点难住了他,“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只是这脑壳是长在自己身上,旁人也无法左右。”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小桃红一拍大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哥他只是脑子木,又不是真傻子,他需要一个人指挥他,说白了就是差个精明而且会算计的媳妇儿!”   “小桃你说的在理,只是这精明又会算计的媳妇儿在哪?”柳二郎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他就是娶了一个精明能干又会算计的媳妇儿。   柳二郎的问题又难住了小桃红,她这临时临坎的,哪儿去给大郎找个精明能干又会算计的媳妇儿?小桃红顿了顿道:“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咱明儿个就开始寻访,我就不信偌大个上杨镇连个机灵的姑娘都没有。”   “成,那咱快些睡觉吧,明日起早一些,多寻访几个地方,给咱找个机灵的大嫂。”柳二郎说着手上使劲,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桃红摁倒在床上。   “……”小桃红感受着柳二郎不安分的大手,这是要早些歇息的兆头?   ☆、第44章   头天晚上小桃红与柳二郎商量好家里东西的去处,第二日吃了午饭小桃红就与家里其他人说说打算,“咱们已经在县里买好了屋子,请李大叔帮咱们看个好日子就可以搬过去。但是这个家里有许多东西是拿不走的,各自得有个去处,昨晚我与柳大哥商量了一下,现在说给大伙儿听听,看看大伙儿有什么意见。”   爷爷点点头道:“成,那阿红你就给我们说说。”一众人围在火塘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桃红,等着她的下文。   “是这样的,咱们家里从小河沟已经搬来许多东西,现在什么家什都有两份,城里那个屋子不大,一份家什也绰绰有余,若要全都运走也很费时费力。其次是咱们家的地,柳大哥辛辛苦苦攒钱买的,荒了划不来,也不可能搬着走,我与柳大哥想了想,觉得可以留给大哥种,家什也可以留下一份给大哥用。”   小桃红说完大郎嘿嘿笑道:“阿红,地给我种我倒是稀罕,真的给我啊?那我不也是跟地主一样,有自己的地了?”   爷爷的考量明显比大郎要周全一些,“把大郎留在这种地,好像不大放心。”   “爷爷您放心,我们觉得可以给大哥娶一房精明能干的媳妇儿,就不用担心这个事儿了。”说着小桃红看向一旁柳大郎与柳大娘,“现在我是想问问娘跟大哥的意见,毕竟这地我们没有出到一分力气,白拿给大哥得看看大哥与娘的意思。”   柳大娘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小桃红,“娘没啥意见,大郎也没啥意见,你跟二郎看着办就成,都听你们的。”   柳大郎也跟着点头,他跟柳大娘还有自个儿的儿子,这么些年都全赖柳二郎养活,买地的钱也是柳二郎挑的大头,柳大娘都没意见,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见家里人达成一致,小桃红开心道:“那这事就这样定,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给大哥寻访一门亲事了,你们知道哪家闺女没定亲人又还过得去吗?”   一旁的大郎听闻一家子讨论给自己说媳妇儿,一个劲儿挠头,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也不好意思搭话了。   同样一直不搭话的还有柳大郎的儿子阿品,只是在刚刚说地的时候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什么,脸色有些阴沉的坐在一旁。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个脸色着实有些不搭调,却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大家正热火朝天的说着上杨镇的姑娘,看哪家的合适说回来给大郎做媳妇儿。说来说去却发现,上杨镇未嫁的姑娘都差不多定了亲的,有一个没定亲的却是那家人性子不好,都众人皆知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虽然流言有可能夸大,但是小桃红不打算给自家大哥找一个连连牵牵拎不清的老丈人家,若是那姑娘偏心娘家,以大郎的性子,还不被压榨得渣都不剩下。   小桃红又寻思了一下小河沟的人家,十五六的都嫁人了,十二三的有主了,再小一些的倒是有几个,可是小桃红等不得她们长大啊!   看来只能往下河坪或者半坡屯找找,若是都还不行,那就只有把地荒两年了,等大郎娶到媳妇儿再回来种地。   说做就做,小桃红当即打算去较近的半坡屯走访走访,左右她还没去过半坡屯,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每个村儿都有媒婆,半坡屯自然不例外,小桃红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没头没脑随便抓一个人去问实在有些蠢,便想着可以去每个村媒婆家里坐坐。打听一下未嫁的姑娘,有了明确目标之后,再听听风评接触一下,大体也就差不多了。   想着小桃红又去月姑的莫云记,买了四四方方一小块儿的点心,与柳二郎一同拎着就朝半坡屯走去。   虽说没有去过半坡屯,但是从上杨镇出去就一条道儿,认准主干上面的岔道,顺着羊肠小道一直走,待看到村落便是到了半坡屯。   几个村儿的媒婆都认识,小桃红已经找过上杨镇的一个媒婆,询问清楚了半坡屯季媒婆的住处。   小桃红两人于半坡屯来说是生面孔,路上遇到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一下她们,还有孩童时不时的嬉笑与议论。   小桃红倒也不在意,就跟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陌生人一样,几个小伙伴总喜欢讨论别人,有的小伙伴还会跟在别人身后学别人走路。   小桃红依言找到一户没有院子,门前还坐着一条皮包骨的老黄狗的人家,听说这是季媒婆的家。却不大敢上前去敲门,别看那条老黄狗快要咽气的模样,小桃红还是有点怕得慌。   柳二郎看了看小桃红,便上前朝那屋子走去,“小桃,你跟在我身后就成。”   老黄狗感受到有人靠近,支起脑袋看了柳二郎与小桃红一眼,便又趴在了地上,不去理会小桃红两人。   小桃红松了口气,想来是因为媒婆家里时常门庭若市,老黄狗已经习惯了人来人往,都懒得起身咬人了。   就在小桃红快要安全路过大黄狗的时候,大黄狗好像闻到了什么,起身往小桃红扑过去。   虽然柳二郎在身前,小桃红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   不过大黄狗最终没有扑到小桃红身上,因为有人及时用一个板锄架住了大黄狗,“大黄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小桃红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只看到一个背影,比小桃红高了一个头的女子。   女子抚摸了几下大黄狗打结的毛,大黄狗哼哼几声便走开了。女子转过身,虽然黑了许多,但小桃红还是认出是个熟人,是那个独自背着阿娘去镇上看病,她娘却在半路过世的那个女子,好像叫阿男。   女子显然也认出了小桃红俩人,“是你们啊!你们住在哪儿?上次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才想起来我连你们是住哪都不知道。”   小桃红笑道:“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不用客气的,姐姐你跟季媒婆认识吗?她现在在哪儿去了你知道吗?我们今日来找她有点事情。”小桃红看大黄狗对阿男的态度,想来应该是熟人。   “你们找季大娘啊?她今儿个给别人说媒去了,我估摸着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要不你们跟我去我家坐坐吧,在这儿也挺难等的。虽然我家很简陋,但是坐一下喝杯水还是可以,你们可别嫌弃。”   阿男话都说这份上了,不去好像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一直站在这里等也不是个事儿。小桃红便答应道:“那成,我们就叨扰一下阿男姐姐了。”   当即阿男笑着就带小桃红两人朝旁边走,走了不是很远就到了阿男说的家。   进了门小桃红才不得不相信,这个木头支起的棚子是阿男的家,阿男说的很简陋,一点也没有夸大,这屋子是十分的简陋。   就是一些木头支起来,一小间,进门看到一个大树墩儿,几个小树墩,还看到一张地铺,一堆粮食。   大树墩上面放着几个土碗,几个杯子,一个壶。阿男推出三个小树墩,“来,坐,这树墩虽然看着不好看,但是挺好坐的,平稳,不怕摔了。”   小桃红两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树墩上,倒是真的很平稳。小桃红看着阿男倒水,忍不住问道:“阿男姐姐,你……过得还可以吗?”话一出口小桃红就有些后悔,明明都已经看到了,还这样问,岂不是戳人痛处。   阿男倒是没在意,一脸笑意把水递给小桃红与柳二郎,“挺好的,比以前好。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我自己搬出来住了,娘死了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跟他们大吵一架分了家,现在一身轻松,苦点累点也开心。”   看着阿男黑瘦的笑脸,小桃红也跟着笑起来,“阿男姐姐真厉害,那姐姐你分到地了吗?”   阿男一摆手,“地没分到,只是分到了一半粮食,不知道他们给村长怎么说的,村长说我是女子,不能给我分地。”   “那姐姐以后怎么办?倒是可以跟地主租地种,就是有些划不来。”   阿男咧嘴笑道:“我才不种地主的地,白干活,我自己开荒呢,在季大娘家旁边那座山,石头比较少,我已经挖出一小块儿了,慢慢来,再过几年我应该能有几亩地,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闻言小桃红不得不佩服一下阿男,有自己开荒自立门户的勇气,“那姐姐不打算找个归宿吗?”   “能找什么归宿?男人都一个样,看看我爹就知道了,而且我凶名在外,没人敢娶我的,不然季大娘已经给我说了好几门,那些软蛋只要听说我的传言,就不敢了。”阿男倒是很想得开,左右已经这样了,就自己靠自己。   小桃红沉默了下来,古时女人真的很凄惨,好像不靠男人就活不了,生为男子就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女子就该做牛做马。   见小桃红不说话,阿男以为小桃红被自己的言论吓到了,她笑道:“小桃你别在意,我说话比较直,你们不是要找季大娘吗?她大概也该回来了,我领你们去。”   小桃红抬眼看着阿男,“不用了阿男姐姐,我想跟你攀一门亲戚。”   “啊?”阿男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瞒阿男姐姐,我们今日是来找季媒婆给我大哥说一门媳妇儿的。我们要搬走,家里四亩水田,九亩山地,全都留给大哥种,只是大哥不会打算,我想着给他娶一房能干的媳妇儿管着他,不知道阿男姐姐意下如何?”   ☆、第45章   听闻小桃红要说自己回去给她大哥做媳妇,阿男愣愣道:“你大哥知道这事儿吗?他若是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他大约是不待见我的。”   如果有人愿意娶自己,只要人品不坏,阿男其实也不排斥,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想独身一人孤独终老。一个人时间久了会自觉孤独,什么事都要自己承担,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任由热心的季媒婆给她说了好几门亲事。   阿男也在心里渴望着有一个人能不嫌弃她泼妇的名声,愿意与她同甘苦,奈何每次隐隐的期盼都会变成失望。   小桃红担心说服不了自强自立的阿男,口吻有些急促,“不会的,大哥人特别好,特别的护短,会关心人,只是脑子不大好使,阿男姐姐你别嫌弃,大哥不是真的傻子。”   虽然阿男已经二十岁了,足足比大郎大了三岁,但是小桃红觉得这样挺好。阿男够霸气,能吃苦,而且知恩图报,只是命不大好,如果给她好一点的条件,生活一定有滋有味,大郎就缺这样的媳妇儿。   阿男有些动摇,能有一个丈夫,家里还有十多亩地,怎么看都是一桩好事,可是阿男有些不大相信,而且没得到正主的肯定,她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小桃红自然看得出阿男面色的挣扎,她继续道:“阿男姐姐,咱们也接触过几次了,我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有底,我不会瞎说胡话诓人的。”   阿男自顾纠结了一会儿,一咬牙道:“我可以去跟你……大哥见一面吗?把我的情况与他说明白,如果他不嫌弃我,我自然不会负了他。”   小桃红一愣,“阿男姐姐你去会不会不方便?会不会有人摆你的闲话?”   阿男的笑容有点凄然,“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小桃你大约不知道,我在外的名声可不止是泼妇,还有不孝,毕竟我娘死了我没钱安葬,就把她埋在了半路上,还与亲爹争执。总之闲话我不在意,我也不靠她们活着,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说就说吧。”   小桃红自然也是不在意闲话的,世上长舌妇这么多,你还能一一堵住不成?而且这串个门什么的也正常,想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闲话。   阿男很机智的告诉询问的人,她找到帮她的好心人了,她要登门道谢,别人也只是嘁了一声,一穷二白登门道什么谢啊?   半坡屯离镇上较近,几人走了近一个时辰也就到了镇上,越往小桃红家走,阿男就越紧张,手心儿都出了许多汗。   到了小桃红家门口,阿男才想起来她衣裳都没换一件,也没收拾一下自己,就穿着一身补丁看不清颜色的破衣裳,头发都有些散乱,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现在来不及了,都到这儿了,也不可能回去收拾,阿男只能硬着头皮跟小桃红跨进了院子里。   柳二郎这个院子不算大,进门就看到摸索着扫地的柳大娘。阿男不清楚谁是谁,但是勤快总是没错的,便上前接柳大娘手里的扫帚,“大娘,给我扫吧。”   柳大娘一愣松了手,听着声音不耳熟,也不敢贸然叫人,“不知道……你是……?”   小桃红立刻上去扶着柳大娘,“娘,这是半坡屯的沈招男,给我大哥说的媳妇儿。”   阿男这才发现柳大娘眼睛不方便,立刻道:“大娘您叫我阿男就成。”   “哎,好好好,小桃你真厉害,去了半天就找一个这么乖巧的姑娘回来。”柳大娘说着摸索到阿男身侧,拿了她手里的扫帚,“快坐,这些事儿一会儿再说。”   阿男很感激,不过还是把地扫了个干净,看来小桃红一家人真的都挺好,阿男已经开始想象张大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与小桃红是兄妹,一定跟小桃红一样好相处,应该不会嫌弃她才对。   正想着,虎子已经去地里把人都叫了回来,因为暂时不走,就帮着大郎先把地翻回来。   阿男坐在堂屋里显得有些拘谨,也不好意思直接转头看门外进来的那些人,只能偷偷瞟了瞟。   小桃红看到大郎进门,立刻道:“大哥快去洗手,我给你们介绍。”大郎嘿嘿笑着,一边朝堂屋里瞅,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便乖乖去木盆里仔细洗了手。   大郎把手擦干,小桃红就拉着大郎走进了堂屋,“阿男姐姐,这就是我大哥。”阿男抬头看了看大郎,迅速又低下了头,对大郎长相还是挺中意的。   小桃红看着两人微红的脸色,推了推大郎,“大哥,这是沈招男,可以叫阿男,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做饭大家伙儿吃啊!”   说着小桃红就转身离开了堂屋,出门发现虎子三郎与花儿都趴在门口,暗搓搓等着听墙角。小桃红对着几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大哥跟阿男姐姐脸皮薄,不能打扰他们知道吗?”   几人乖乖的点了点头,小桃红笑着步履轻盈的朝灶屋去做饭。   也不知道大郎与阿男说了些什么,吃饭时两人看上去都还挺满意的,就是有些害羞。   当即小桃红就询问了两人的意见,大郎只是嘿嘿笑了笑,阿男倒是点了点头。小桃红心里松了口气,这下阿男就是自家的了,可以跟大郎好好过日子!   只要双方愿意,接下来走走成亲的流程就行。阿男自己请的媒婆,就是季媒婆,随后请人看了看,选一个适宜婚丧嫁娶的好日子,正月廿六就打算要成亲了。   小桃红询问过阿男要不要请她爹一起,阿男也不说话,小桃红便自顾做主去跟阿男的父亲说了说这事,自己礼数到了,别人愿不愿意来是别人的事。   小桃红觉得不能委屈了阿男,让别人以为她嫁不出去倒贴,就买了一身红嫁衣给阿男穿着,请了一队吹唢呐的,领着大郎呜里哇啦去半坡屯接亲。   当日倒是没有请半坡屯的人吃饭,而且阿男也没盖盖头,就与大郎一同走,倒是让半坡屯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羡慕了一把,她们天天拿了做谈资的沈招男,居然嫁出去了,还挺风光的。   阿男的父亲最终来了一下,只是给阿男塞了一个镯子,让她日后好好过日子,就匆匆忙忙走了。   阿男手里紧紧握着那个镯子,感受着围观众人羡慕的目光,自觉有些眼眶湿润,原来她也会被人羡慕,而不是看笑话,这些都是身侧的大郎一家人给的,她会用一辈子来还。   大郎成亲之后每天脸上都带着傻笑,只要阿男说话让他做点什么,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阿男从最开始不好意思,到过了几天都适应了大郎的热情,左右大郎对她再好,家里人也不会说个什么,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们。   而小桃红与爷爷看着大郎与阿男过得好,也就完全放下心来,开始着手准备搬走的事宜。   请李大爷瞧的日子在二月底去了,中间这段日子她们就把家里的家什都分了分,留一份在上杨镇给大郎与阿男。其余日常要用的,要带走的东西,小桃红就让大家搬在一起,等到二月廿二直接搬到车上就可以走了。   同时还帮着阿男把她那个木棚里的粮食铺盖也背了上来,至于阿男开的荒,小桃红去看了看,还是有好大一块呢。问过阿男之后,那块地就送给了季媒婆家,季媒婆是半坡屯为数不多对阿男好的人。   到临行前两天,小桃红便回小河沟一趟,打算去跟王婶儿坐一个晚上,而小花儿听闻小桃红要去王婶儿家,脸色微红说她也要去。   于是小桃红就领着小花儿一同朝小河沟去,一个多月没有走过这怪石嶙峋的山路了,小桃红莫名还有些不舍。   毕竟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这个地方,荒芜贫苦的山沟沟,摇摇欲坠的土坯房,还有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们。她本就是个无根之人,这里给了自己温情,也算是她的故乡。   到王婶儿家拍了拍门,出来开门的是小江,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欣喜道:“桃子姐姐,花儿,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走了,说不定都忘了我们呢!”   小桃红笑了笑,“我们过两天才走,走之前来跟你们坐坐,哪会那么容易忘记。”   小江刚想说些什么,里面就传来王婶儿的声音,“小江,外面是谁啊?”   小江扯着嗓子朝里道:“阿娘,是桃子姐姐跟花儿!”   王婶儿急忙走了出来,“阿红啊!快进来坐,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小桃红与小花儿就跟着进了门,坐着聊天,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几人吃了晚饭又听得门外有人敲门,王婶儿起身笑道:“今儿个是刮的什么风,平时个把月没人来敲我们家门,阿红你们坐着啊,我去看看是谁。”   王婶儿开开门,就看到小桃红的大伯母满头大汗站在门口,急促道:“他婶儿,晓雪要生了,天色暗,能不能把你们家亮子借我用一下!”   “你等等。”王婶儿立刻折身进屋,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半截蜡烛,拿出去递给大伯母,“你拿去用吧,不用还了。”大伯母感激的点点头,匆匆忙忙回去了。   小桃红几人自然看到了王婶儿急急忙忙找蜡烛,小江问道:“阿娘,你把蜡烛拿去哪儿了?”   王婶儿忧心忡忡看着小桃红,“隔壁你大伯家的儿媳妇要生了,生孩子就跟阎王爷隔了一层纱,她又是头胎,这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46章   王婶儿不说小桃红还忘了,钱晓雪今年春天要生娃,没想到这么凑巧,她刚来小河沟,就碰上钱晓雪临盆。   虽然钱晓雪不大招人喜欢,但说实话小桃红有些瘆得慌,毕竟古时医疗水平落后,钱晓雪只有十四岁,整个人显得瘦瘦巴巴的,这个时候要生,光线又不好。总之小桃红希望钱晓雪母子平安,不要再出什么人命了。   顿了顿王婶儿坐不住,说过去帮忙搭把手,大伯家除了大伯母是女子,旁的全是男子,许多事情不方便。小桃红也跟在身后朝大伯家去,她也有些坐不住。   小花儿见状也跟着起身要走,王婶儿立刻把小花儿压回去,“花儿你在这里跟你小江哥哥玩,你还没有说亲,不合适去这种场合。”   小花儿看了看小桃红,便乖巧的坐了回去,小桃红与王婶儿就去了大伯家。   刚跨进院子,就听得一阵阵哭喊,钱晓雪在屋里一边哭一边叫她娘,而大伯母眼圈红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落,一个劲儿地在门口团团转。   看到小桃红与王婶儿,大伯母的眼泪好像流得更凶了,抓住王婶儿的手道哽咽:“她婶儿,晓雪……晓雪她会不会有事?”   王婶儿回握她的手,“你先别急,你是生过孩子的,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我们进去教教她,别把力气用在哭喊上,好好使劲儿,会没事儿的。”   大伯母梦醒如初,猛的点着头与王婶儿一同推门进入了屋子。小桃红站在门外,看着一旁蹲在石阶上不咸不淡的大堂哥,听着王婶儿急促的声音,稳婆大声的让使劲儿……   过了许久,王婶儿她们终于出来了,大伯母眼睛红肿,走进大伯身边,“大牛哥,咱们晓雪生了个女娃。”   小桃红闻言莫名松了口气,她打心底希望钱晓雪生个女儿,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这样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罢!如果生了儿子,一家人只能膈应一辈子了。   果然大伯脸色好了些,大堂哥也不再那么阴沉,女娃还是不错,再不济还能用来换亲,不是自己亲闺女,也不用担心她过得好不好。   见一切都好,小桃红与王婶儿也就放下心来,告别了大伯一家子,回到了王婶儿家里。   小桃红与小花儿在王婶儿家歇了一晚,王婶儿把王叔赶去跟小江睡了。她们几个黑漆漆的一直聊到大半夜,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仔细想下来却发现全是些琐事闲聊。   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日醒过来就到了离别的时候,王婶儿眼圈有些红,直直送着小桃红与小花儿走出去老远。   小桃红握住王婶儿的手,“婶儿,回去吧,改日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王婶儿终于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往回走,只是在原地看着小桃红两人往上爬,身影越来越小,变成了两个点点。   跟在王婶儿身后的小江突然超前跑了几步,扯着嗓子喊道:“花儿,你要记得说过的话,不能忘了我,我会去找你们的!”   也不知小花儿听到没有,小江只能看着小桃红与小花儿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   回到上杨镇家里,已经午时刚过,小桃红与小花儿阿男收拾了一下,一同做了好多的菜。   一家人和和乐乐坐在一起吃了饭,便早早去歇息了,她们第二日得天不亮就开始搬家。因为爷爷与柳大娘他们说,搬家得从黑处往亮处搬,越搬越亮才是好兆头。   一夜好眠,果然天不亮就听到爷爷在院子里喊,“快起来了,时辰差不多,咱还得抓紧才赶得上天亮之前把东西装车。”   小桃红无奈,与柳二郎起身穿好了衣裳,准备搬家。   所有人都起来了,虎子与三郎才磨磨蹭蹭从屋里出来,一脸茫然的样子,眼睛都睁不开,分明没睡醒。   因为今日要去县城,虎子兴奋了一大晚上睡不着,还闹腾三郎,于是两人都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今日天没亮就起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小桃红赶紧推了虎子三郎一把,“快去洗个脸,清醒清醒,帮忙搬东西。”说着折身进屋收拾铺盖,还有一些细软。   柳二郎人高手长力气大,几下就把被褥卷做一个大卷,麻绳一捆就完工,小桃红只需把衣裳打包一下,把钱收好。然而衣裳也没有许多,柳二郎只有三身衣裳,小桃红比较多,柳二郎给她买的,一块方巾就能把衣裳都包好。   每个人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待收拾个差不多,赶牛车的老大叔已经在门外拍门了,“你们好了没有啊?开下门我跟你们搬。”   阿男立刻去开院子门把车夫迎了进来,“都好了,咱们搬上去就可以出发了。”   车夫就是一直在上杨镇拉人的那个,小桃红前几天去找了他,出八十文钱包车,让他把自己一家人还有这些家具一同运到江树县城。   车夫一合计就答应了,而且他今日换头壮牛,毕竟拉这么重的东西,那头老牛有些吃不消。   大郎与柳二郎就开始往牛车上搬东西,车夫也来搭把手,小桃红几人就捡着轻便的拿,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也就把东西都搬到了牛车上。   大郎把最后一个凳子放到车上,望着小桃红等要走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阿红……你们可要回来看我们啊,不要忘记我跟阿男。”   小桃红搂了一下大郎的手臂,“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不可能那么健忘的,而且农闲时候大哥你可以跟嫂子一起来县城里玩儿啊!”   阿男上前笑道:“就是,等今年咱们把地里庄稼收回来,咱们就去县里找阿红玩上一段日子,让她给我们买好吃的。”   大郎闻言嘿嘿笑起来,“成,那阿红你等着我们,买我们没吃过的好吃的。”   虎子已经迫不及待跳上了牛车,这儿坐坐那儿坐坐,一脸的兴奋。小桃红又与阿男寒暄了一阵,才借着柳二郎的手爬上了牛车。   不过因为此次牛车里装了许多家具什么的,不是很好坐,柳二郎扒出一卷被褥,让小桃红小花儿柳大娘与腿脚不方便的柳大郎坐。   众人都上了车,只有阿品还在下面,柳大郎看着阿品道:“品子,你还磨蹭什么呢?快上来,我们要走了。”   阿品倒是没有继续磨蹭,走近牛车就要爬上来,奈何东西实在有点多,拦着他不好借力。小桃红刚好在附近,便伸手道:“来,阿品,抓着婶儿的手上来。”   哪知阿品只是看了一眼小桃红伸出的手,却没有借小桃红的手,自顾自费劲爬了上来,走到远处坐了下来,看都没有看小桃红一眼。   小桃红有些尴尬,讪讪收回了手,一旁的柳大郎立刻打圆场道:“小桃你别在意,阿品脸皮子薄,不好意思拉你的手上车。”   “没事儿。”小桃红笑了笑,也不知道这阿品是怎么回事,很少说话,存在感也低,大概有点自闭吧小桃红想着,她也没在意,叛逆期的青少年闹个别扭挺正常的。   待所有人坐定,车夫就扬鞭赶着牛车往前走,大郎与阿男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马车走远已经看不到,才转身回屋。   赶车的大叔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一路说笑,倒也不觉得多颠簸。其实是因为此次东西多,重量大,一般的坑塘也颠不起来。   除了柳二郎与小桃红,爷爷是唯一来过县里的人,神采飞扬给虎子小花儿等人讲着年轻时候的见闻,虎子几人也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亮晶晶的。   牛车慢悠悠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进到了江树县城里,因为小桃红她们买的屋子就在进城不远处,车夫直接赶着牛车来到了南关巷里,友情帮忙搬东西。   把东西搬进院子里,柳大娘打量着这个小院儿,嘴里一个劲儿说好,又干净又整洁,还方便。   虎子上蹿下跳的,搬东西的劲头十足。东西搬完小桃红就把六间耳间门全打开了,让大家伙儿选房间,把床搬进去铺好,晚上才好歇息。   小桃红做主给柳大娘与爷爷选了一间采光相对较好的屋子,柳大娘与爷爷年岁都大了,而且柳大娘眼睛不好使,总得让他们过得舒心点。   别的就是自己选,小桃红与柳二郎住东边儿那间,三郎与虎子选了一间光线比较充足的,因为三郎时常要看书。阿品就与他爹柳大郎住一间离堂屋近的,小花儿与柳大娘住在一起。   几人都安置好,才占了五间耳间,还剩下一间,小桃红想着可以用来堆些什么,有空余总是好的,反正以后用来干什么都行。   把床铺好,锅碗瓢盆搬进灶屋,日头已经开始偏西,都快到申时了。虎子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大家伙儿才想起来,她们今日还没有吃饭呢!   是因为搬新家有些兴奋,才至于大伙儿都忘了肚子饿,若是虎子肚子不叫,只怕还得过一会儿才能想起来。   虎子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它提醒咱该吃饭了。”小桃红笑道:“那成,咱们就吃饭!”   小花儿疑惑道:“可是咱们只带了一些粮食,没有菜,而且我刚刚看了灶屋,也没有柴,怎么做饭吃?”   小桃红一愣,她倒是忘了,刚搬过来,一样不是一样的,要什么没什么,还得适应几天才行。顿了顿她一拍腿道:“那咱今儿个就任性一回,咱们下馆子去!”   爷爷笑呵呵道:“对,咱们搬了新家,庆祝一下,爷爷出钱,想吃啥点啥。”   “爷爷你有钱?”小桃红觉得稀奇,便脱口而出。   爷爷咧嘴道:“有,爷爷有钱,还是当年藏的私房钱,后来你奶奶走了,就一直没有挖出来,前段时间从小河沟搬着走,我才想起来当年我藏的钱。快走快走,现在感觉饿的慌。”   “那成,咱们走吧!”   一行人找了一个小馆子,点了几个简单的菜色,吃得喷香。爷爷罕见叫了一小坛子酒,与几个男丁小酌几口,面色通红,却难掩他高涨的性兴致。   虎子望着坛子里的就吞了吞口水,上次小桃红成亲他就想尝一点来着,结果没机会。趁大伙儿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辣的只吐舌头,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别人发现。虽然辣的慌,可是虎子觉得还挺不错的,怪不得爷爷他们喝得这么起劲儿。   吃完饭大伙儿都懒得动弹了,就回家洗漱躺在床上。   小桃红打算着明日的计划,大约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47章   次日天刚亮,爷爷睡不住就早早起来了,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做日他们把床铺好就去吃饭,吃完饭天都黑了也就没有打扫一下家里,今天还有一个浩大的工程呐!   听得爷爷在院子里挥舞笤帚,大家伙儿纷纷醒了过来,起床洗漱开始新的一天,在江树县城的第一天。   柳二郎起来就领着阿品去了县城外的山林里,打算砍些柴回来,毕竟柴火是必需品,得用来烧水做饭。虽然县城里有煤炭卖,但是一般人家也用不起,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煤炭,用来在屋子里取暖,有钱人烧火做饭同样是用的柴火。   小桃红领着小花儿三郎和虎子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随后打算烧水,用抹布擦一下各种家什和门上面的灰尘,现在还在春天,冷水可是用不起。   不过打柴的柳二郎与阿品还未回来,家里就没有柴火可以用,而且城外树林离得有些远,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能回转,得到吃饭的时候。   小桃红想了想,就叫上虎子,朝隔壁走去。她想着这巷子里住着这么多人,也算是邻居,去找他们借点柴火应个急应该还是可行。   不然若是等着柳二郎他们的柴火烧水做饭,她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家里的那些事情也要拖许久。   初来乍到,小桃红也不知道这四周住了些什么人,倒是可以借这个事情,多来往来往。想着小桃红去了她们屋子左边那户人家,抬手拉动门环,轻轻拍了拍门。   半晌也无人应门,小桃红侧耳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发现毫无动静。应该是没在家吧,小桃红有些失望,随后转身离开,朝右边一座比她们家还小的院子走去。   小桃红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实在有些破败,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了,不过这不妨碍小桃红借柴火。   此次倒是敲门没有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来了来了。”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个十分邋遢的脑袋,看着小桃红姐弟俩的生面孔,疑惑道:“不知你们是何人?找在下有何事?”   这男子头发散乱,胡须参差不齐,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还文绉绉的着实有点别扭。   小桃红赶紧说明来意,“这位大哥,我们是隔壁的住户,昨日刚刚搬过来,家里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此次是想与大哥借一些柴火,等我丈夫打柴回来就可以还你的。”   闻言男子挠了挠头,“虽然在下很想帮助姑娘,奈何在下家里也没有柴火。”他一个人住,每日喝酒下馆子,家里不需要生火,他怎么可能有柴火?   小桃红无奈,要过日子为什么家里连根柴火都没有啊?她只能道:“不打紧,麻烦大哥了,那我去旁边再问问。”   男子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去对面那个胖婆娘家问问,她家应该有柴火,就是人说话不太好听,你别管就成,她没啥坏心眼。”   “谢谢大哥。”小桃红道了谢,就朝男子指的那个所谓胖婆娘家去。   敲过门之后无人应门,倒是门立刻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确实很胖的女子,轮廓挺好的,就是下巴都有三个了。她打量了一下小桃红姐弟,“你们是昨天从山沟沟里搬来的?有啥事?”   小桃红又把来意说给女子听,女子倒是没有多话,只是道:“那你们等会儿。”说着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抱着一些柴火出来。   她把柴火砰的丢在地上,“拿去烧,不用还了。”   看着女子的样子,小桃红了解刚刚那个邋遢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女子无时无刻看上去都是瞧不起人的模样,可是她的举动又不像是瞧不起你……   小桃红与虎子把柴捡起来抱在怀里,看向台阶上的女子道:“谢谢姐姐,我叫张桃红,这是舍弟张才虎,不知道姐姐贵姓?”   女子一脸嫌弃,“我叫窦如花,张桃红是吧?别学对面那穷酸文绉绉的,我听着直犯恶心。”   “……”小桃红顿了顿才道:“那我叫你如花姐姐怎么样?你可以叫我名字,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随便你高兴就成。”说着窦如花也不再理会小桃红姐弟,转身关上了门。   虽然一连敲了三家门才借到一小抱柴火,但是好歹够烧水做饭了。   小桃红当即烧水擦着家什,小花儿就将就带来的玉米面,干菜咸菜做饭吃。   待到接近午时,柳二郎与阿品才各自背着一捆柴回到了家里。   吃了饭小桃红就开始与家里人商量今后的打算,“如今我们已经搬到了县城里,算是有一个立脚之地,但是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考量。”   柳大郎道:“小桃你说的是铺子的问题吗?改天我们去寻访寻访,县城这么大,铺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其余众人也跟着点头。   小桃红道:“铺子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个急不得,要选好地理位置,不然再好的手艺推广不出去也是白搭,所以得仔仔细细的选。我觉得我们目前最应该考量的,是日常吃食。”   爷爷皱起了眉头,“吃食确实是个大问题,县城里又不能种地,什么东西都得靠钱买,咱们带来的粮食也只能吃一段时间,之后全靠钱来填。”   说搬到县城里大家伙儿都很兴奋,却没有想到各处有各处的难。在小河沟与上杨镇的话,朴实,安静,虽然清苦但是吃的可以自己种,就算吃不饱也饿不死。   但是在县城不一样,什么都是钱说话,你如果没钱,被饿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一文钱都能难死英雄汉。当然,那些祖祖辈辈在县城的人不一样,人家有底蕴,城外有地。   不过小桃红有把握生意能行,她们只需要熬过初期就好了,日后她们有钱了,日常用度不成问题。若是心里不安,也可以在城外买一些地,再不济还能操起老本行不是?   一直沉默的柳二郎道:“我可以继续打猎,养着咱们家人不成问题,小桃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事情。”柳大娘也跟着点头,道:“是啊小桃,咱们二郎可以撑着,等你铺子开起来就好了。”   小桃红叹了口气,“咱们不是说好不打猎了吗?那不安全。我的意思是能省一文是一文,粮食是没办法了,城外可以种地我们现在也买不起,只能买米来吃,但是我们可以自己种菜,一年下来菜钱能省好大一笔的。”   虎子立刻有些惊奇,“种菜?种在哪儿?我们在城里没有地盘儿,这里院子都是石头铺的,菜总不能长在石头上吧?”   小桃红笑道:“如今这个小院儿就是咱们的地盘,石头铺的咱把石头掀开不就成了?那边那个向阳的地方,掀开一个角儿,种点白菜青菜葱姜蒜之类,地方不大又好打理。”   县城里也不是没人这么做,旁的人家屋子大的,还有养猪养鸡的,小桃红觉得那些东西她们家也可以养,只不过慢慢来。   小菜是因为现在已经快三月份,这一季得快点栽下去,不然它就成不得了。   众人觉得可行,也就说做就做,把院子西边儿的石头掀了,露出底下的泥巴,用锄头把它翻得松软,四四方方一块儿,种点日常小菜还是可以的。   为了防止下雨的时候把泥土打得溅出来污了院子,那些掀起来的石块就堆砌在菜园子周围拦着。   小桃红擦了擦汗,看着那个不大的菜园子心里满意,就算在县城也可以自给自足!等到明日去街上买一些种子与幼苗儿,拿回来种下去,院子里也有青葱绿色啦!   小桃红正开心呢,就听到有人敲门,小花儿就去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妇人,看到小花儿开门就道:“你们是昨天搬来的?谁是当家的?我找他有事儿说。”   小花儿把妇人让了进门,妇人扫视了一下院子里的人,看小桃红她们穿得朴素,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后看着众人道:“你们搬到这儿来,要上茅厕吧?”   这话让小桃红一家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你们搬到这儿来,要上茅厕吧?小桃红问道:“这位大婶儿,人有三急,自然是要上茅厕的,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儿?”   妇人一拍手,“要上茅厕就成,我跟你们明说了,我姓李,住你们对面,这一段儿的那个茅厕是我家盖的,平时也是我家在打扫,这么多人上啊!那脏的,啧啧,所以你们不能白上这个茅厕,得交钱。”   “……”感情这里就有收费公厕这个说法儿了?小桃红想了想道:“那李大婶,不知道你们家茅厕怎么个收费法儿?”   小桃红觉得如果不离谱给她就成,那茅厕打扫得挺干净的,就冲不用自己打扫,还能有干净的茅厕用,给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大婶也不啰嗦,“按年收钱,一年八钱银子,这巷子的人家都是这个价,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再给钱,我也不会坑骗你们,这价儿已经很实惠了。”   小桃红笑道:“不用打听了,我信得过李大婶。”说着看向柳二郎,“柳大哥,你去拿八钱银子给李大婶。”一年八钱银子倒是算不上多。   柳二郎转身去拿钱,小桃红又道:“我们给了钱,是不是要有个什么凭证?证明我们给了钱,未来一年都不用再给钱了?”   李大婶闻言伸手在怀里掏了掏,递给小桃红一张纸,“喏,拿去,我已经摁好手印儿了,你们摁一个收好就成。”   小桃红接过看了看,便仔细收好。   ☆、第48章   把该整的事情整好,小桃红一家人就算在这江树县城落下了脚,只不过这个脚跟还不是很稳,她们需要一个经济来源。``   于是小花儿与三郎留在家里照顾爷爷柳大娘和柳大娘,做做饭吃;阿品跟柳二郎就去山里打柴,反正柴屋挺大的,多屯一些柴火总没错。小桃红便领着虎子出门,去老街对面买东西的地方,寻访一个能供小桃红卖点心的铺面。   小桃红领着虎子挨家看了过去,走了许久一段路,也没看到铺子要转租的,只是有两家要出售的铺子。眼看离老街越来越远,小桃红不免心急,再往前走不止地界儿不好,还离得远了。   又走了几步,小桃红停住了脚步,一咬牙道:“咱们回去,回去问问要出售的那两家要多少钱,实在不行就买一间,如果价格合适的话。”   虎子自然是没有意见,就与小桃红转身直奔刚刚要出售的铺子而去。   既然只是要去问问,小桃红也就不挑了,往回走看到一间铺子,直接进入了里面。   小桃红打量着这个铺子,目前是卖药材的,生意只是一般,略有惨淡。柜台里面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正给人号着脉,旁边的柜台站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拨着算盘收钱呢。   见小桃红进门,也没个人招呼一下,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待那一个看病的人走开,老大夫才抬眼看向小桃红两人,“这位姑娘是哪儿不舒服?”   小桃红立刻道:“我没有哪儿不舒服,是看到门外纸张上面写着要出售这个铺子,不知道谁是这铺子的主人,我想与他谈谈。”   老大夫愣了愣,“东家就在那儿收钱,不过这个铺子刚刚被买过来,才开张了几天,虽说生意一般,但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卖的,你说的外面那张纸,应该是之前的东家贴的,买过来忘了撕下了。”   所以这是个乌龙?小桃红无奈笑了笑,“那打扰了,谢谢爷爷。”既然别人刚买过来,肯定不会卖的,外面那张纸墨迹都开始晕染,看着确实是贴了好长时间。   小桃红与虎子只得出门朝下一家要卖铺子的人家去了,希望不要再来一个乌龙。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十分好,正面对人来人往的街道,十分巧合的在老街附近唯一的点心铺子时香记隔壁。这点小桃红有些顾虑,如果成功买下了这个铺子,就是挨边儿两家卖点心的,对双方都有些影响。   小桃红想了想,却也无可奈何,总之先去看看这间铺子再说吧。   这铺子是个衣铺子,里面还挂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堆着一些布匹,生意算是十分惨淡,也不见一个客人进门。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懒洋洋靠在藤椅上面,看了进门的小桃红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靠着也不起身介绍一番。   想来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只不过也太破了点。   小桃红只能上前道:“这位大姐,我看到你铺子外面挂着要出售铺子的木板,不知道这铺子你打算怎么个卖法?”   女子这才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你要买啊?”   小桃红道:“我是有要买的意向,不过我们得谈谈价格,合适我才能买。”   女子立刻摆了摆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漫天要价的,这铺子,里里外外九百钱就买给你,只要你愿意,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立马立契过户。”   小桃红一听价格,眉头全都皱在了一起,没想到要九百钱这么多,九百钱可是九十两银子,她手里全部家当也只有三十多两,只够三分之一。而且她不可能把所有的钱全拿出来买铺子,她们还得吃饭,开铺子还得要原料,杂七杂八弄下来,三十两也仅仅是够而已。   女子见小桃红不说话,道:“怎么了?难不成你嫌价格高?我跟你说啊,这铺子九百钱卖你,你绝对不亏。别说这屋子本身就值许多钱,就是我铺子里这些衣裳布料,也是值好几百钱的!”   闻言小桃红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连铺子里积压的存货一起脱手?我不要那些存货,能不能便宜点?”这些卖不出去的衣裳,她要来做什么?   女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要买铺子就必须连店里的货一同买走,这些衣裳你买回去还可以自己穿啊!再说你还可以继续开衣铺子,这些货不就有去处了!你我都舒心,皆大欢喜!”   “……”小桃红不知道说什么好,谁没事一次性买这么多衣裳?穿得完吗?至于开衣铺子,小桃红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接手还继续开衣铺子,情况与现在相比不会有什么改善。且不说她这个衣铺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惨淡,就冲衣裳几年才能穿烂一身,她也不想开衣铺子。   既然谈不拢,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小桃红顿了顿,只能道:“对不住了这位大姐,麻烦你一遭,我手里没那么多钱,没办法买下你的铺子了。”   女子不假思索道:“没那么多钱没关系啊!咱可以打个欠条儿,你慢慢还我就行了,我不急。”   “是这样的大姐,我不止手里没那么多钱,我也不想连你店里的陈货一起买了,而且我还不想欠别人钱,所以我不买了。”小桃红只能说明白,这女子都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了。   听闻小桃红的话,女子瞬间变了脸,“你不买你来问个什么劲儿啊?没钱还想要买铺子,白日做梦呢吧?浪费老娘时间。”说着走回藤椅上躺着,不再理会小桃红姐弟。   小桃红领着虎子出了门,望着县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眼里有些迷茫。什么东西都是在脑子里计划很容易,实际实施起来何止困难了千万倍。   本想着买一座地理位置好的院子,一家人搬过来住下,然后她就可以就近找一个铺子,做一点安身立命的小营生,养活一家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现实往往有些残酷,手里钱不多就成了硬伤,如果不尽快有些收入,早晚会坐吃山空,到时候她们的处境更加困难。   虎子看着小桃红出了衣铺子就不说话,一直看着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虎子扯了扯小桃红的衣角,“大姐……你别难过,改天我跟姐夫一起去打柴,城里人是要买柴火的,我还可以跟姐夫学打猎,打到许多吃的也可以拿去卖的!”   小桃红回过神,伸手揉了虎子的头一把,笑道:“大姐不难过,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天色已经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嗯!”虎子点了点头,两人就朝家里走。   家里的人都望眼欲穿,见小桃红与虎子回来,爷爷就迫不及待凑上去,“阿红,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铺子?开了铺子爷爷也是可以去跑腿的,到时候咱们阿红就是东家了!”   小桃红笑道:“是东家,咱们都是东家。”   柳大娘问道:“那小桃你们今天找的铺子在哪里?离家里远不远?改天娘给你缝几件厚衣裳,就算热天早晚的风也很伤人的,得好好护着,不能随它吹,不然年纪大了毛病就出来了。”   一旁的柳大郎也接话道:“是啊是啊,到时候让二郎送你,给你打杂。”   小桃红看着家里人热情洋溢的模样,实在不好告诉他们,这附近都没有合适的铺子。不过最终还是说了,一家人不应该存在隐瞒,只是小桃红声音有些低落,“其实我们今天没有找到铺子,因为没有人要转租,直接要卖的倒是有两家,可是价钱太高了,咱们买不起。”   众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柳大娘握住小桃红的手道:“小桃,你别负担太重,想开一点,咱们一大家子人呢,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一条道儿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道儿走,总能走通的。再不济娘还能接点缝缝补补的活儿,别看娘看不见,至多是速度慢点罢了。”   一旁的人也跟着附和,“没错,阿红你不要担心,总会好的。”   小桃红回握柳大娘的手,看着众人笑道:“我不担心,就是遇到挫折难免的失落一些,也不一定就是要有铺子才能把东西卖出去不是?咱们离集市近,只要东西做得出来,味道好,还愁卖不出去吗?”   虎子立刻道:“就是,大姐做的东西多好吃,要不咱们又跟以前一样吧,把小食做出来,拿去时香记寄卖!”   爷爷一拍手,“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那样咱们既不用铺子,又能把东西卖出去,还省去了中间看着卖的过程,到时候直接去拿钱就成,虎子就你机灵!”   只是小桃红却摇了摇头,“那样不行,以前我会想着找月姑寄卖,那是因为咱们家离集市特别远,我没办法自己卖。而且我们不在上杨镇开铺子,跟月姑就是合作关系,如今我们是打算在附近开铺子的,与时香记那可是竞争关系。”   谁知道有没有吃了东西就能猜到制作方法的人,就跟把商业机密送到竞争对手手中一样,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可是在绝自己的后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冒险不是?   虎子挠了挠头,“嘿嘿,还是大姐比较机灵,我完全没有想这么多,那大姐你应该有主意了,说来给我们大家听听吧!”   ☆、第49章   小桃红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伙儿说了一下。   小桃红之前是抱着现代人的想法,觉得卖吃的必须得有个铺面,一个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环境,才会显得卫生,才有人愿意买。可是后来才发现,铺子不是那么容易有的,能有商业价值的屋子,同样很贵。   刚刚小桃红走在街上,看到许多小贩沿街摆摊儿,不止有卖小玩意儿,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糖人儿的,卖发糕的,这些都是吃的,生意还不错。   既然别人都能风吹日晒在外卖吃的,别人也不嫌弃风大吹灰尘在上面,她为什么不能?小桃红觉得她们也可以在对面街上摆个摊儿,每天晚上把小食做出来,早晨就可以拿去卖。   大伙儿听了小桃红的想法,都觉得可行,当即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现在还差一些东西,就是摆东西卖的摊儿,总不能摆在地上不是?   待柳二郎打柴回来,小桃红就把这事儿与他商量了一番。柳二郎听完笑了笑,“小桃你想要什么样的摊儿?我去山上锯一根木头,给你做一个。”   小桃红有些惊奇,“你给我做一个?你还会做木工啊?”   看着小桃红睁圆了眼睛,十分可爱,柳二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大哥做木工是一把好手,后来大哥腿脚不方便了,家里需要做个什么,都是大哥指点着我做的,这么些年也学到了七八分。不过细的部分是大哥做的,大哥腿脚不方便,就坐着打磨。”   小桃红笑得没鼻子没眼,“那感情好,咱们就抓紧时间做一个,又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啦!”她还想着寻访一下附近的有没有木匠,出钱让人做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架子呢,没想到家里就有人能做。   小桃红笑得开心,柳二郎嘴角也无法抑制跟着上扬,“成,不过木头不大好弄,如果锯活树回家,不能立刻就做,得等它干了不会变形才能做,但是树不容易干。现在急着用,我们只能直接去山上找棵死树,先做一个你将就用着,改日找棵好料,再仔仔细细做一个好的。”   “好。”小桃红顿了顿又道:“做一个不要太大的,在案板下面安两个抽屉,我们就可以把小食放在抽屉里,稍微拿两块出来放案板上面做样品。有人买咱们就给她拿抽屉里的,这样就既不用铺面,东西也干净,就是风再大,咱也不怕灰尘。”   柳二郎闻言觉得自家媳妇儿太机灵了,当即一拍腿道:“成,我现在就去跟大哥商量式样,给你赶一个有抽屉的小摊儿出来。”   柳二郎说着,就朝柳大郎屋里去了,跟柳大郎商量东西的做法儿。   柳大郎听闻这事儿也不磨叽,直接与柳二郎说了起来,哥俩足足商量了近一个时辰,最终定下来东西的式样。   第二日柳二郎就领着阿品去城外树林里选材去了,小桃红就在家做做家务,把家里所有人的脏衣裳都拿去洗了。左右家里没啥事,小花儿三郎跟虎子都给小桃红搭把手,一人拎着一些衣裳朝巷尾的小河边走去。   柳大郎,爷爷与柳大娘就留在屋里看家,柳大娘眼睛看不真,就摸索着扫扫院子。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拿个锄头给院子里的菜园子翻土,除草;菜园子里可是一棵草都没有,全被爷爷折腾光了,爷爷还去茅厕里舀大粪泼菜,这些小菜可谓是长势喜人,这没几天已经绿油油一片了。   往日柳大郎没甚事情,腿脚又不方便,可是闲的发慌,今日要给小桃红做小摊儿,把他高兴坏了,一直拿个黑木炭在门口石板上画着图纸。   再来说小桃红几人,她们正顺着巷子往后面走。她们住的巷尾有一条小河,水质清澈透明,带着甘甜,贯穿了这一排巷子。   这一大排巷子里的人都不用挖井的,洗衣做饭全靠后面的这条小河,小桃红几人就是要去小河边洗衣裳的。   小桃红与弟弟妹妹还没有来过这儿,担水的活儿全是柳二郎做的,巷子里一路上零零星星走着几个人,小桃红全都不认识,也没人认识小桃红。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河边,倒是看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那个很邋遢的男子,一个是借柴火给小桃红的那个胖胖的如花姐姐。   邋遢男子此时倒是不怎么邋遢了,至少头发束了起来,虽然胡须还是很长,但是至少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么凌乱,看得清面貌,是一个轮廓端正的清瘦男子,约摸二十一二的年岁,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如花姐姐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胖胖的,冷脸看着那个男子,“毛小豆儿,你是不是皮痒?我说了不要你担,我自己能行。”   叫毛小豆的男子不让开,硬是把如花姐姐的一担水挑在肩上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胖婆娘你别逞能,我身为男子,看到女子做力气活,哪有袖手旁观之礼?”   如花姐姐也不再说话,任由毛小豆担着水,跟在毛小豆身后往回走。   “……”小桃红觉得好笑,原来那个看上去不修边幅,却又说话文绉绉的男子叫毛小豆……虽然有点滑稽,倒还是个好人。   正想着如花姐姐与毛小豆就路过小桃红姐弟的身侧,看到小桃红抿嘴的笑意,如花姐姐狠狠瞪了小桃红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穷酸很好笑?”   小桃红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其他的事情呢,毛……毛大哥是个好人,一点也不好笑,真的!”看着如花姐姐的眼神,她怎么敢承认觉得毛小豆好笑。   小桃红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毛病,嘴上互相贬低对方,一口一个胖婆娘,一口一个穷酸,行动明明就是相互爱护的。不过挺好玩儿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听到小桃红的话,如花姐姐这才收回了眼神,也不再接话,直接跟在毛小豆身后往回走,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小桃红觉得还挺可爱。   看着如花姐姐跟毛小豆走远,小桃红几人走到河边,挑了一块儿平整又干净的石头,把衣裳放在上面,拿些皂角开始洗衣裳。   小桃红一行搓着衣裳一行放眼望去,今日日头出得好,照得小河水面波光粼粼,还有些晃眼,小河边有许多人在洗衣裳呢。   隔壁石板上的大婶儿是个自来熟,看着小桃红是生面孔,就自动搭起话来,“这大姑娘你住南关巷啊?我也住南关巷,以前没见过你,是不是日日收在家里做小媳妇儿?”   小桃红手上动作不停,看着大婶儿笑了笑,“不是,哪能日日藏家里做小媳妇儿,我们是刚刚搬过来的,时日不多,所以才没有互相见过罢,日后时间久了,自会熟悉的。”   那大婶儿猛的提高声音,“刚搬过来的?日日来挑水的那个柳二是你男人吗?”   小桃红吓了一跳,难不成柳二郎在外惹了麻烦?她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对啊,柳二是我丈夫,不知道他怎么了?”   大婶儿爽朗的笑道:“我就说嘛,柳二那后生不错,还帮婶儿担过水呐!听说是刚搬来的,我看着他老是一个人进出,我琢磨着他是不是单身汉呢,想给这后生牵个线,没想到他不领情,从那以后见到大婶儿我就绕道儿走。”   小桃红松了口气,原来是好事啊!她咧嘴笑了笑,“大婶儿你别见怪,他这人不大会说话。”   大婶儿一摆手,“不见怪不见怪,这样的男人疼媳妇儿,你福气好!我还奇怪呢,为什么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原来家里藏着你这么个美娇娘,换做是我也该对旁的视而不见了。”   小桃红几人洗着衣裳,与大婶儿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挺快。   聊天途中小桃红得知这大婶儿姓张,与她还是一个姓呢,于是张大婶儿对小桃红几人的态度又热情了许多。张大婶儿丈夫已经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在离这儿有点远的一条街做大夫,时常不回家,所以张大婶儿常年一个人住。   以前的张大婶儿可不是自来熟,一个人时间长了就变成这样儿了。小桃红洗完衣裳要走了,张大婶儿一个劲儿的说让小桃红一定要多去她家串门子来着。   小桃红自是不会拂了张大婶儿的热情,就应了下来。左右住在一条巷子,邻里邻居应该互相熟悉,才不会那么孤独。   回到家柳二郎与阿品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一棵又粗又壮的死树。小桃红不知道这树叫什么,也不知道它什么特性,但是据柳二郎说,这树叫做黄梨树,结实,不容易开裂,不容易变形,用来做锄把做家具都挺好的。   柳二郎看上去挺高兴的,“小桃,咱运气好,直接找到了干的黄梨树,能好好做一个了,不用二次兴功。”   柳大郎也一脸兴奋,“对啊,运气好!二郎,阿品,你们快些把它锯成木板,咱们这就开始做。”   柳二郎也不啰嗦,当即与阿品把木头架在临时支起的木马上,一人拉着锯子一头,就把这一截树干解成了木板。   小桃红姐弟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们做木工,小桃红想了想道:“大哥,你不是闲不住吗?那日后就让二郎与阿品给你打下手,做些家什拿去卖,反正木头不要钱,能卖出一个是一个,好歹也算一笔收入。”   柳大郎一愣,随即一拍大腿,“成啊!弟妹你这主意能行!”   ☆、第50章   家里生计定了下来,各自也找到了事情做,大家伙儿心里都喜滋滋的,干起活来都感觉没有往日累呐。   柳大郎虽然腿脚不便,手上活路可是十分的灵敏,打磨着木头上的签头儿,把木板都打磨得十分光滑。柳二郎与阿品也是手脚麻利,经过两天的制作,终于把小桃红需要的那种摆摊儿用的小柜给做了出来。   小桃红正在屋里跟小花儿补衣裳,虎子,阿品与柳二郎的衣裳最容易破,柳二郎与阿品是因为时常上山,衣裳磨损比较大,所以破得比较快;虎子则是因为没个正行儿,一个不小心就挂在凸出的地方,刺啦就破了。   小桃红两人正聚精会神呢,柳二郎跨进屋道:“小桃,我们已经把小柜做完了,你来瞅瞅还有哪儿不合心意,咱也好改。”   “哎,来了。”小桃红应着,放下手里的活儿,把针仔细别在了布上。这针可是稀罕物,贵着呢,她们家统共也就两根针,掉地上不好找,丢了就得重新买,重新买就需要许多银子,所以还是仔细收好比较划得来。   小桃红跟在柳二郎身后来到院子里,就看到院子中间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柜,算不上大,不过是六尺见方,上面没有花纹,就是齐头齐脑的,有着六个不小的抽屉,整个柜子被六个抽屉就占满了。   柳大郎正在围着小柜做最后的打磨,看到小桃红走近立刻道:“小桃你快来看,照你说的,弄了个不是很大的,有着大抽屉的,结实着呐!”   小桃红走上去摁住小柜摇了摇,也不见晃动,木板解得厚实,确实挺结实的,六个抽屉也大,足以装得下一天要卖的量;小桃红摸了摸柜子外面,发现十分光滑,不扎手,柳大郎耐心挺好的,一直坐着打磨,连小柜里侧和抽屉里侧都磨得光溜溜的。   总体来讲小桃红很满意,她笑着看向柳大郎,“看不出来啊大哥,你手这么巧,日后你做的家什一定也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柳大郎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伸手挠了挠头,“嘿嘿,小桃你真会说话,怎么样?这柜子还成吗?”   “成,特别成,你们哥俩真厉害,今晚加伙食,咱们打打牙祭。”小桃红刚说完,就感觉身侧的阿品轻哼一声,朝旁边去了。   小桃红赶紧道:“阿品也好厉害,才十三岁就能跟着做木工,还跟二郎一同上山打柴,虎子,跟着品子多学学,别一天到晚只会干跳。”   阿品坐在一旁的石阶上,闻言也不抬头看小桃红,脸色倒是好了些,却嘟囔一句,“谁要你夸?”   柳大郎自然又是要训斥一顿阿品,小桃红赶紧摆手制止,本来十三四岁就是别扭的年纪,也是一个岔路口,有的小孩一叛逆就走上了歪道;阿品还不算差,只是略有傲娇,可不能打击他,过了这一段儿就好了。   小桃红看了看一旁的虎子与三郎,不知道以后的他们,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既然摆摊儿用的小柜已经完工,那现在只差把吃食做出来,就可以去对面摆摊儿了。小桃红昨天专门去跟对面的小贩儿打听了一下,摆摊儿要做些什么,是不是得去县衙登记。   小贩儿倒是友好,就告诉小桃红不用去衙门登记,但是不能摆在路中间,得摆了靠边的店铺门口。   然而店铺门口是店铺主人的地盘儿,所以要跟你摆摊儿那家东家说一下,交摊位费。这条街的铺面都是明码标价的,要在他门口摆摊儿,一天要交五文钱,不然不准摆。   小桃红合计了一下,觉得倒是可行,这价格整整一年也就一两多一点的银子,但是她一年不可能只赚一两多银子,比铺面划算多了。   但是正对老街的位置大部分被占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小桃红只能稍微往里挪一点,在一家首饰店门口租了一个摊位。这位置虽然没有直面老街人最多的地方,但是也只是往里一点,走到路口都能看到她。   昨天小桃红给了店家一天的摊位钱,算是预定,以免别的小贩有看中那地儿的。好在这摊位钱是按天给,你摆一天当天给他五文就成,不摆他不收你钱,也不用提前给钱。   小桃红当即去对面粮油铺买了做小食需要的原料,就着手开始做空心芝麻圆,沙琪玛,和油炸小麻花。   小桃红前段时间做过,现在倒是不显生疏,轻车熟路做了一些,一个品种有十来斤的模样。   现在已经快到夏天,她觉得先做一点去试试水,不然万一生意不好,做多了卖不掉可就容易坏了。   统共就只有三个品种,数量也不多,小桃红找了三张油纸,铺在小柜上面那三个抽屉里,把三个小食一一放了进去,仔细的摆放整齐。   等明天把小柜搬到那个摊位上去,然后就可以开始做生意啦!   柳大娘与柳大郎阿品都好没吃过这些吃食,小桃红就留了一些在外面,大家伙儿自己吃。   小桃红想了想,捡了一小块沙琪玛,一条矮胖的小麻花,两个空心芝麻圆用油纸包起来,随后又如法炮制包了两份。拢共三份吃食,拿着往外走。   小桃红先去隔壁敲了毛小豆的门,不一会儿毛小豆也就开了门,看着门口的小桃红笑道:“姑娘又来借柴火吗?”   小桃红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一份吃食递给毛小豆,“毛……毛大哥,我这次不是来借柴火的,我新做了一些吃食,拿来给毛大哥尝尝鲜。”   她每次都想叫毛小豆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   毛小豆看着小桃红手里的小食,又看了看对面窦如花家的门,终于伸手接了过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姑娘你等会儿。”说着风风火火冲进去,拿了一个鸡腿出来递给小桃红,“这是回礼,我家里只有这个,你尝尝,味道挺好,我刚买的,热乎着呢。”   “……”小桃红默默接过那个鸡腿,咬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外焦里嫩,“谢谢毛大哥,那我走了。”   小桃红两下把鸡腿吃了,又去敲了窦如花的门,“如花姐姐,你在吗?”   门从里面,窦如花敦厚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张桃红?你又没柴火了?我最后借你一次,改天你还是自己去山上找吧,别偷懒,山上柴火多得很,若是不认识路我带你去。”   小桃红赶紧摆手,“不是,我家里已经找了许多柴火,我这次来是谢谢如花姐姐你上次借柴火与我,这是我刚做的吃食,你尝个鲜儿。”   窦如花倒是不矫情,她本就喜欢吃,也就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关上了门。   小桃红前脚刚走,毛小豆就拿着小桃红送给他的吃食敲响了窦如花的门。窦如花开门出来,毛小豆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窦如花,“胖婆娘,这是邻居送的点心,我不爱吃甜,就便宜你了”   “哦。”窦如花见怪不怪,伸手接过砰的把门关上,毛小豆也十分习惯,默默转身回到自家院里。   小桃红到了张大婶儿家,把最后一份小食拿给了张大婶儿,张大婶儿硬是要留小桃红吃晚饭,留她在自家歇,好说歹说才让小桃红回家。   小桃红回到家饭已经好了,一家人便一起吃着饭。   想着明日要开始做生意了,一家人都很兴奋,包括小桃红,那跟种地不一样,开始就会直接有钱到手里哒!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下吃食的价格,算上面粉,植物油,芝麻之类杂七杂八的,一斤沙琪玛的成本在十二文左右,一斤小麻花成本九文钱左右,一斤空心芝麻圆就在了十五文左右。   因为沙琪玛与小麻花主要原料是面粉,只要八文钱一斤,而空心芝麻圆主要原料是芝麻与糯米粉,芝麻三十文一斤,糯米粉十三文一斤的。好在植物油可以循环利用,一斤芝麻也可以沾许多芝麻圆。   听了小桃红算的成本,爷爷道:“这成本倒还不算特别高,在咱们上杨镇一斤空心芝麻圆卖十九文都能卖出去,在县城可以再加点,应该也卖得出去的。”   小桃红想了想道:“我觉得如果论斤卖,空心芝麻圆咱可以卖二十文,沙琪玛可以卖十八文,小麻花十六文。”   柳大娘心里默默算了算,惊喜道:“那小桃你今日各做了十斤,明日卖出去岂不是有一百八十文的进账!”   小桃红突然笑得有些奸诈,“对啊,那咱们还可以不论斤卖呢,你们都知道空心芝麻圆膨胀了,是空心的,一斤有许多个,咱可以论个卖,两文钱一个。我今日做的个头比较大,两文钱一个他们绝对会认为很划得来,一斤芝麻圆差不多有二十个,那咱们一斤就可以卖四十文,翻倍了。”   这话让大家伙儿都愣了,虎子愣愣道:“那一斤芝麻圆就能赚二十五文……天哪,那别人会买吗?”   小桃红露出两个酒窝窝,“会,因为一斤二十文钱看上去钱很多,有些人想吃但是又没那么多钱,咱们就可以告诉她两文钱能买这么一大个。空心芝麻圆新奇,我们还可以说你买个尝尝鲜儿,左右两文钱也不贵,一定会有人买的。”   听上去有理有据,众人心里都开始期待了。   第二日早晨,辰时小桃红就迫不及待起了床,要去开始第一天的生意,却发现摆摊儿用的那个小柜有点重,她只能搬动一点。   本来做小柜这种树就十分沉,为了讲求结实,柳二郎他们解的木板特别厚,现在又装了三十来斤吃食,小桃红自然是搬不动的。   这可难住了小桃红,关键是这小柜不好拿,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怎么挪也能挪过去,可是总不能每次都这么费劲的挪吧?   柳二郎倒是没想这么多,直接找了根麻绳,把小柜系好,留出两个背带,直接跟背背篓似的,就把小柜背起来。百多斤对于柳二郎来说,也算不上太沉,就是小柜背着费劲,还别扭。   而且这么拿,把小桃红昨天摆放整齐的吃食都晃悠得乱七八糟的,把小柜摆好,小桃红不得不重新摆过。小桃红想了想,跟首饰店的店家说了一下,以后小柜不背回去,到了晚上就搬进首饰店里,柳二郎与她每天只要拿着吃食过来摆就行了。   店家人挺好,看着小桃红一个小女子也不容易,也就答应了下来。这样就表示小桃红会一直在他门口摆摊,门口空着也是空着,怎么着也是一笔收入嘛。   把一切顾虑解决,小桃红就把沙琪玛,小麻花,空心芝麻圆各拿了一个出来,放在小柜上面做展品。搬个小凳子坐在台阶上,期待第一个客人的光临。   ☆、第51章   也许是时辰尚早,街道上的人还不是很多,小桃红坐在小凳子上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朝她这边儿看一眼,小桃红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乐-文-   她来摆摊儿太积极了,这大清早许多人还没起床呢,县城外面进城的人也还没有进来,所以急不得,得有一些耐心。这摆摊儿做生意,看摊儿是一个长时间的活计,没有一点耐心是不能成的。   小桃红坐了一会儿没有生意上门,干脆与旁边一个卖白菜的小摊贩聊起了天,也好打发时间,“大娘,您这么早来卖菜,一天能卖多少出去?”   卖菜的大娘年近五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被艰辛的生活与时间刻上一条条沟壑,有人与她搭话,她自然乐得开心。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好似更深了,“不瞒大闺女,这卖菜也得看运气,有时候大娘这一车都能买完,有时候就会剩下许多。大娘这菜嫩着哩,头天拔起里的菜会焉儿,放不住,第二天也就不能卖了,卖剩下的菜只能喂猪,大娘心疼啊!”   看着大娘落寞的表情,小桃红弯起眉眼,“大娘您别沮丧,今日一定可以全都卖完的,只要菜的品质好,别人总能发现,以后都能卖光哒!”   大伙儿都喜欢听好听话,小桃红的话让大娘笑了起来,“大闺女你真会说话,看着就像有见识的人,你封赠的好,日后大娘的菜一定能卖好的。对了大闺女,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啥?来这卖的什么?”   小桃红笑道:“大娘您叫我小桃红就成,我第一次来摆摊儿卖东西呐,所以大娘您没见过我,我就卖点自己做的点心小食,这半天还没能开个张。”   大娘安慰小桃红道:“大闺女不急,时日还早呢,大娘今日也只卖出去一棵白菜一把葱,你看看那边那个大的点心铺子,今日刚刚才开的门,不也没开张嘛。”   “嗯,不急,我们聊着天儿时间不一会儿就过去了,等会儿人多就好了。”小桃红看着街道上零零星星几个人,盼着他们赶紧来买自己的小食。   话虽这样说,但是卖菜的大娘与小桃红的顾客群体不一样,大娘卖菜只有城里人会买,城外的庄稼人自家有地,都自个儿种呢,谁也舍不得花钱去买菜。   所以大娘早晨生意还是挺不错,她摆摊时间有些长,大部分都是老顾客,对面新街巷的直接就来大娘这儿买菜了。   看着大娘一棵又一棵的菜卖出去,小桃红特别羡慕,她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坚持就是胜利,等过一段儿自己摆摊时间长了,也会有老顾客的!   也许是小桃红眼太过眼巴巴的看着,终于有一个在大娘那儿买菜的妇人看向了小桃红的小柜。看着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妇人有些好奇,“姑娘,这是卖的什么东西?”   小桃红立刻起身道:“这位姐姐,我卖的是几种小食,味甜,酥,香,我给你拿点尝尝,满意你再买。”说着拉开抽屉,用她特意请人打的铁钳子掰了一小块递给妇人。   小桃红看着妇人穿的不是麻布衣裳,看上去材质非常好,发髻也十分讲究,肤色细白,说话举止也很得体,想来是一个条件好的人家。若是拉住这样的顾客回头,也算是一个金主了。   妇人本就十分的讲究,家里仆妇买的菜她都看不上眼,每天得自己来挑选一家人吃的菜,看着小桃红把吃食放在柜子里,还细心的用夹子掰吃食给她,妇人满意了几分。   她伸手接过小桃红递来的一小块吃食,动作优雅的塞进嘴里,细细品了品,尽数咽了下去才道:“不错,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味道属上乘,旁的味道与这个有差吗?”   小桃红又动手把旁的两种也掰一点给妇人尝,妇人最终点点头道:“成,各自给我包一点吧。”   “那一种一斤成吗?一斤也没有许多,而且这东西放得住,放个几天不带变味儿的。”小桃红虽然想一次多卖一些出去,但是那种逮到一次算一次的小贩儿十分招人厌,她是要做长期营生的,不能那样。   询问了妇人的意见,妇人点了点头,小桃红才拿出几张纸,铺在小秤盘上,往里面夹着吃食,待有了一斤,小桃红就在秤盘里包了起来递给妇人。   妇人接过三个大小不一的纸包放进篮子里,看向小桃红,“多少银子?”   小桃红立刻给妇人算价钱,“空心芝麻圆二十文一斤,沙琪玛十八文一斤,油炸小麻花十六文,你各自买了一斤,拢共五十四文。”   闻言妇人也没有说什么,直接拿出一小块碎银跟四枚铜钱递给小桃红,“刚好五钱又四文,你称称。”   小桃红自然没有依言拿去称,她掂量就差不多知道银子的重量了,小桃红接过银子,不着痕迹掂了掂,塞进腰间的钱袋子里,“我信得过夫人。”   妇人闻言倒是挺满意,不过还是皱起了眉头,“你还是叫我姐姐罢,叫夫人莫名把我叫老了些年头。”   “那姐姐你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原来古时也有忌讳年龄的人,小桃红以为古人都喜欢争老,年龄大表示有见识,有辈分。不过她自然依了妇人的想法,只要妇人高兴就好,看样子妇人对她的服务还是挺满意的。   好歹卖出去了第一份,小桃红整个人又充满了激情,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恨不得用眼神拉几个人过来看她的小食。   一旁卖菜的大娘自然看到了小桃红卖出东西,一脸羡慕道:“大闺女你这营生可是赚钱!一斤就好几十文呐!卖一次抵得上大娘我卖一整天了,我这白菜,只要三文钱一斤还有人嫌贵哩。”   小桃红笑道:“那不一样,菜只需要种下去,它自己长大拔起来就能卖了,我这个要成本呢,光是成本就十多文,还有手工,所以总体来说,还是大娘您那个赚钱。不能只看表面,得看长久。”   大娘摆摆手,“你嘴壳子太能了,大娘说不过你,大娘与你打个商量怎么样?把你那手艺给大娘说道说道,大娘那媳妇儿也能来城里赚钱不是?”   小桃红一愣,随后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了大娘,这事儿不能成,我可是靠着这手艺养活一大家子人呐!属于商业机密,不能外传,卖的人一多,就失去了新鲜感,我还拿什么养活一家人?”   大娘明显没想这么多,就想着能赚钱了,虽然对小桃红后面的话一知半解,但是也知道了这手艺是别人养家糊口的依仗,不能外传。   大娘有些讪讪道:“大闺女你别多想,大娘不是要绝你活路……”   “没事儿,我不介意。”正说着大娘那边又来了生意,两人也就歇了下来,没有继续聊天。   又有一人晃悠在小桃红摊儿前看了看,小桃红立刻上前推销,“大哥您要买点心吗?味道绝对好,可以尝过再买,童叟无欺。”说着掰了一小块递给那个男子。   没想到男子却没有伸手接小桃红递过来的吃食,也没有说话,踌躇了一会儿就走了。   ……小桃红不得不讪讪把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这是怎么的?免费尝东西不尝也就算了,还不带搭理人的……小桃红很不好意思,她左右看了看,好在没人注意她,看来做生意不仅得有耐心,还要脸皮厚一点。   时间还是过得挺快的,不一会儿日头就升上了头顶,晒得小桃红直流汗,已经午时正。   这一个早上就是第一单生意卖出去的多一点,一种卖了一斤呢,后面倒是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只是那零零散散几个人大都尝了不买,还有人干脆只是看一下,尝都没尝。   后面就是卖出去几个空心芝麻圆,两文钱一个,于是今早就是毛收入六十文钱。   不一会儿小桃红就看到柳二郎与虎子从老街对面往这儿走,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虎子还拿着一把伞。   走到小桃红身侧,虎子立刻把伞给小桃红撑上,一边伸手给小桃红抹脸上的汗珠,“大姐你辛苦了,瞧这汗水淌的,下午我换你看摊子吧。”   小桃红笑了笑,还没接话一旁的柳二郎就道:“小桃,来吃饭了,我特意给你留的瘦肉。”柳二郎把食盒打开,里面的菜拿出来放着小柜上,碗筷都已经摆好了。   小桃红就走过去吃饭,虎子给她撑着伞,柳二郎一个劲儿往她碗里扒菜,“吃,多吃点,我看着你都瘦了。”   “……”才一个上午没见,怎么着就瘦了?好在小桃红是真的饿了,柳二郎也知道小桃红的食量,就算多了点小桃红还是把它们吃完了。   一旁啃馍馍的大娘又是一阵羡慕,“大闺女你真是好福气啊!男人这么疼你。”闻言小桃红还觉得脸颊有些烧。   吃了饭小桃红觉得应该吆喝一下,别的小贩都吆喝呢!可是她又有些喊不出口……于是她看向了柳二郎,“柳大哥,要不你去吆喝一声试试?”   柳二郎本来话就不多,让他在街上吆喝着实有些难为他了。小桃红也只是打趣柳二郎一下,她打算憋足勇气自己吆喝的。   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柳二郎就大步跨上前,对着大街喊到:“卖点心了!特别好吃的点心!”柳二郎一脸严肃,低沉醇厚的嗓音叫卖说不出的滑稽,小桃红噗嗤笑出了声。   一本正经的柳二郎瞬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道:“不是这样叫的吗?”   ☆、第52章   小桃红看着柳二郎涨红的脸,就想着方才柳二郎板着个脸当街叫卖,一点也不像是做生意的。她弯起眉眼,仰头看着柳二郎道:“叫卖倒是是这样叫的,只是表情不大对,你这个模样,就跟别人欠了你的钱似的,你又生得人高马大,客人不被你吓跑就算好了,怎么还敢上前?”   柳二郎尴尬挠了挠头,“那……那我也不会别的啊,怎么办?”一旁的虎子立刻挤了过来,“大姐,你看我能成吗?”说着转身对着街上的人开始叫卖,虎子嘴甜,人又圆滑,时常带着一脸笑容,倒是挺讨喜,还真就给他招呼过来两个大娘。   虽然两个大娘买的也不是很多,但好歹也是有效果的不是?   小桃红当即笑道:“柳大哥,看到了吗?跟虎子学,就是这样,带点笑容,声音放柔一点,不要那么生硬。”   闻言柳二郎仔细看着虎子招呼路上的人,顿了顿也学着虎子开始叫卖。只不过……小桃红看着柳二郎嘴角刻意的朝上扯,怎么看都觉得跟脸抽筋儿了似的。   没办法小桃红只能上前道:“没事儿,不用勉强自己,家里若是有事儿就去忙吧,这里有虎子跟我就行了。”   顿了顿柳二郎道:“小桃……我……家里的事我早上已经做完了,柴也找了,水也担了。”   “那成,柳大哥你在旁边给我搭把手也可以。”说着小桃红走到摊子前面,放开了叫卖。   还别说,开始吆喝之后生意明显好了许多,不论是买一斤的,半斤的,还是几两一个的,陆陆续续总有人在买。   后面虎子干脆去老街上开始吆喝,手里拿着几小半儿点心,看人有意向买,就掰点与她尝尝。尝过之后确实要买的,虎子就领他们来小桃红摊位这里。   小桃红留在原地,虎子领着人来或者有人要买,就称给别人。柳二郎在一旁给小桃红撑着伞,时不时帮忙搭把手,没有多长时间,小桃红小柜里的三十斤点心就已经见底。   最后虎子领过来的那个小妇人就没有买到,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三个样品,小桃红把它们包起来递给那小妇人,“对不住,今日已经卖完了,如果你不嫌弃,这三个就送与你吃吧。”   那小妇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接过来,好像也不大会说话,嘴唇蠕动几下脸色更红了。   小桃红笑道:“姐姐不用不好意思,明日我多做一些,姐姐记得来捧场。”那小妇人闻言笑出两个小酒窝,“那,那我明日一定来。”   小桃红看着小妇人离开,抬头瞅了瞅天色,日头刚偏西没多久,还未落山,现在应该只是酉时左右。感受着腰间小布袋沉甸甸的重量,小桃红心情十分愉悦,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亮堂,夕阳又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儿,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柳二郎不由得看呆了。   直到小桃红晃了晃他的手道:“柳大哥,咱把小柜搬进李伯伯他们家铺子里吧,然后回家吃饭!”其实小桃红是迫不及待想回家数钱,然后多做一些吃食,明日多卖一些钱才是正理。   柳二郎回过神,“成,咱回家吃饭,小花儿估摸着已经烧好了。”说着动手去般小柜。   小柜里没了点心,又轻了三十多斤,几十斤的重量对于柳二郎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于是也不用旁人搭手,直接把小柜拎进了李伯伯的首饰店,好在小柜只有六尺见方,也不占地儿,塞到角落里就成。   柳二郎进铺子放小柜,门外的小桃红与虎子却遇到了麻烦。   看着眼前两个明显来者不善的男子,虎子把小桃红拦在身后,色厉内荏道:“你们干啥?想欺负人吗?”   其中一个瘦小男子一脸凶神恶煞,恶声恶气道:“你们去外面老街上与我们抢生意,我们是来警告你们的,改日不许再出去老街拉人,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小桃红看着堪堪与自己同高的虎子,明明他也害怕,却把自己拦在身后,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不过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小桃红扒开虎子走上前,看向那个男子,“这生意大伙儿做,各凭本事,谁又抢得了谁的生意?也没有哪条律例规定,这老街上路过的人都是你家的客人不是?腿是别人的,脑袋也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买谁家的买谁家的,照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你抢了我的生意呢!如果我做的不好吃,就算出去拉人自也无济于事,人得论个是非曲直,不能不讲道理。”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没人上前说句公道话,只是笑着看热闹。那男子本来就只是时香记一名跑腿的伙计,被小桃红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就要动手推人。   这时柳二郎刚从铺子里间出来,就看到一个男子欲对自家媳妇儿动手。这还得了?自家媳妇儿可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怎么能容许别人这样对小桃红?当即二话不说几个大步跨出来,挡在小桃红身前。   那时香记的伙计伸手去推小桃红的肩,没想到入手却是结实的胸肌,跟石板似的,硬邦邦的。那伙计一愣,随后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原来是柳二郎把他丢出去了,那伙计本就瘦小,只是比小桃红姐弟高一些而已;柳二郎能背着小桃红走两个时辰不带喘气儿,这伙计在柳二郎手里就跟丢着玩儿似的。   被摔出去的伙计觉得半边身子是整个儿都木了,猛咳了好几声,半晌没能爬起来。另一个伙计被吓傻,愣了好一会儿才去把地上的那个人扶了起来。   伙计没了刚刚面对小桃红姐弟那股子嚣张劲儿,又咳了一阵却还是厉声道:“你们抢我们的生意也就算了,还动手打人!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闻言小桃红拨开柳二郎走了上去,因为柳二郎太高,都挡着她的视线了,她不得不绕上前看着那两个找茬的伙计。笑道:“王法?既然你们要王法,那我们只有一同去县老爷那里去讲讲王法了,看看这以清正廉明著称的县老爷会不会信你那一套王法!”   两个伙计心里渗得慌,他们是知道江树县的县太爷是个什么人的,说是铁面无私就真的铁面无私,贿赂他的人都被打了板子。   他们正慌着呢,小桃红又道:“在场的大家伙儿都看到了啊?这人不止仗势欺人,还想动手推我一个弱女子,我丈夫是为了护着我,正当防卫才把他丢出去的。做买卖讲究诚信为本,时香记的伙计品行却是如此……唉……”   小桃红话没说全,在场之人却都明白了什么意思,品行不端之人做买卖,缺斤短两,以次充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手里拎着时香记点心的人都寻思着回家拿来过一下秤,看看时香记是不是如同小桃红说的一样,时常给他们缺斤短两。   还有人打算日后不去时香记买点心了,膈应。   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做生意难能不出些纰漏,遑论时香记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疏忽一下少了几两不是没有,质量不好的材料想法子做了卖出去也不是没有,只是不过分而已,没有违背道德良心。但是流言这个东西不好控制,指不定谁就信了呢?深究起来可就不好说了。   眼看已经影响了时香记的信誉,就要牵扯到时香记日后的生意,两个伙计开始急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不敢再开口说话,生怕再说出什么话让小桃红抓住做文章,越发坐实了他们时香记信誉不好的事实。   就在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年近四十的壮汉,一脸笑意对着小桃红道:“这位姑娘对不住了,我店里的伙计看姑娘手艺好,人又生得水灵,就想过来开个玩笑,毕竟以后咱们也算是同行,可以相互借鉴来往。没想到让姑娘家人误会了,实在是对不住,不如让我做东请姑娘一家人吃个饭,当作是赔礼了。”   这壮汉姓金,叫金大锭,是时香记的东家兼点心师傅,十分的会做人,别看他一副莽汉模样,可是长袖善舞呐!他一向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时香记能在江树县城里生意最好,规模最大,可不光靠着地理位置好就行,点心的口感还是很重要的。   没想到今日小桃红突然出来摆摊儿,点心品种他连见都没见过,味道还不差,虎子又去老街上拉人,他感受到了危机感。看着小桃红又是一个女子,便支使店里两个伙计来吓唬吓唬小桃红,让她不敢摆摊儿,再不济把小桃红吓走去别处摆摊儿也成啊!   只是没想到小桃红不如一般女子性子软好糊弄,看着瘦瘦小小,却是伶牙俐齿,把两个大字不识的伙计堵得哑口无言不说,还差点不费吹灰之力断了他的后路。   倒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若是再不出来圆场子,任由两个草包伙计跟小桃红对阵,指不定明天他的时香记就该关门歇菜了,那他一家老小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那两个伙计正骑虎难下,东家让他们来赶走竞争同行,他们却被一个女子扫了脸面,还险些砸了自家的招牌,此时看到金大锭真真是满心的委屈,一脸小媳妇样走到了金大锭身后。   ☆、第53章   金大锭看着两个伙计走到身后,立刻一脸恨铁不成钢,呵斥道:“还不快给姑娘赔礼道歉!扣一个月工钱,下次再犯就不用干了!”   两个伙计满心委屈却无可奈何,谁让东家捏着自个儿吃饭的活计呢?只能上前对小桃红躬身道:“对不起,我们错了。”   小桃红看着金大锭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她心里哪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若她得理不饶人,那就不占理儿了,也没什么用,就算说理也得恰到好处不是?   小桃红自然是挂上一脸笑容,看着金大锭道:“不碍事,既然是误会,解开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我们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不过金掌柜还是要好好管教手底下的人,万一下次遇到的人不好说话可如何是好?调戏良家妇女的名头,说出去也不大好听呐!”   闻言金大锭脸上笑意不减,好似还更浓了,“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我回头一定严加管教,不知姑娘可否赏脸?让我老金有个赎罪的机会。”   小桃红笑道:“若是吃饭的话就不用了,我们就没有怪罪过金掌柜,何来赎罪一说?而且我们家里已经烧好了饭,改日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吃饭罢!”   闻言金大锭豪爽的笑了几声,“成,既然姑娘家里已经做了饭,那我老金就不强人所难了。姑娘你是一个洒脱大气之人,我金大锭交你这个朋友,日后我们会有机会一同吃饭的。”   小桃红咧嘴笑了笑,“成,那我们就先回去,金掌柜还请自便。”   看着金大锭豪爽的笑脸,小桃红也拿不准这金大锭打的什么主意。按金大锭之前的行动,绝对不是想与她们交好,现在却如此肯定她们有机会一同吃饭?   想不明白小桃红干脆不想了,总之设些防总是没错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陆陆续续走了。小桃红偷偷握了握柳二郎的手道:“走吧,咱们回家吃饭,耽搁这一会儿好像更饿啦!”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幸而她们没什么损失,三人高高兴兴朝家里走。   回到家吃饭时,虎子兴高采烈与家里人说着今日摆摊儿发生的事情,说到小桃红三言两语堵得两个男子无话可说,那伙计动手却被柳二郎直接丢了出去时,虎子更是眉飞色舞,恨不得那些事都是自己做的。   旁人却听得心惊胆战,柳大娘握住小桃红的手,一脸担忧道:“小桃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咱们换个地方,别跟他们硬来。”   小桃红回握柳大娘的手,“娘,没事儿,真的,我好着呢!今天吃食都卖出去了,这位置挺好的,咱们不走,就在这儿摆摊,他们不敢出格的。”   爷爷却还是放不下心,“阿红,这有第一次就会有二一次,这次有二郎护着你,万一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二郎没在你跟前怎么办?而且外边的黑心商人心黑着呐,心眼子也多得紧,指不定使什么损招,咱划不过人家。”   小桃红叹了口气,安慰众人道:“爷爷,娘,你们就放心吧,这种事不会再有二一次的,那个姓金的东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会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生意各凭本事,他有损招我也有对策,心眼谁都有,只是看用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别人不让你做你就不做吧?换个地方不止费劲,还要重新了解竞争对手,不划算,时间就是金钱,我们浪费不起。”   最终爷爷与柳大娘也不再说什么,他们知道小桃红是个有主见的人,同时也有能力护着自己;既然小桃红让他们放心,就表示小桃红心里有底,想来不用太过担心。   吃了饭小花儿洗了碗,小桃红就与一家人围在桌旁,把腰间的钱袋子解了下来放在桌上,“这是咱们今日卖吃食的毛收入,我们算算成本,看看赚了多少。”数钱这种事情,最让小桃红喜欢了!   一家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他们也想知道一天到底能净赚多少钱,当即一家子就开始数钱。   小桃红解开小钱袋的带子,把钱袋里的铜板,碎银全都倒在了桌上,仔细扒开数了起来,旁人就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跟着小桃红一同数。   桌上一小堆铜板,几颗碎银,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八八十文。   小桃红默默想了想,今日论个卖的空心芝麻圆卖出去三十个,六十文钱;剩下论斤卖的空心芝麻圆还有八斤半,就应该卖得一百九十文;十斤小麻花一百六十文,十斤沙琪玛一百八十文,毛收入拢共就应该是五百九十文。   除去别人尝了的,做样品的损耗,还剩下五百八十文倒是不算不离谱。   随后大家伙儿又算了算净利润,发现这三十斤吃食,除去三百六十文的成本,净利润有二百二十文。这可把一家子人高兴坏了,她们一家子一天日常用度在一钱银子左右,一天有二百二十文的话,一天就能存下一百二十文。就算一天只卖三十斤吃食,一年也能存下四十三两银子啊!   那在种地的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个平常自耕户省吃俭用十多年才能有这么多钱。   想想钱小桃红就觉得动力十足,当即动手开始做明日要卖的吃食。   因为天色已经开始擦黑,小桃红就让旁的人先行歇息,她点根蜡烛在灶屋做点心。家里人心情好,很听话的就去歇息了。   不过柳二郎不去歇息,他一直跟在小桃红身后,帮着打打下手,递个东西。柳二郎人不蠢,看小桃红做过几次点心,也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了,常常不用小桃红说,大部分事情他都能做好。   夫妻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默契十足,分工合作,眼神交汇时总是相视一笑,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眼里满满全是止不住的笑意,整个灶屋莫名都变得米分红了起来。   过了许久,两人不知不觉也就把点心做完了,只等着明早点心冷却,沙琪玛划开就能拿着去集市摆摊儿了。   柳二郎去清洗案板灶台,小桃红就跟在后面擦干摆放,不一会儿就把家什也收拾干净了。   柳二郎手长脚长,动作也快,几下就把家什洗干净,小桃红还有些跟不上,柳二郎洗完了她还有最后灶台没擦呐。   小桃红擦完灶台,柳二郎都已经洗漱完了,还给她也打了水。小桃红把盆放在盆架上洗漱,柳二郎就在身后伸手环住了小桃红,低头在小桃红耳垂上舔了一口,“小桃……”   小桃红浑身一颤,手里的动作就顿住了,“别闹。”她还没擦脸呢,一脸一手的水。   柳二郎却没有听话,复又舔了一下,感受着小桃红在他怀里轻颤,柳二郎十分愉悦,“小桃,自从搬到县城里,就一直忙,我们都没有……”   小桃红侧脸白了柳二郎一眼,佯怒道:“知道了,那你至少等我把脸擦干吧!”   闻言柳二郎放开小桃红,抓起盆里的毛巾两下拧干,给小桃红仔细擦了脸。   随后柳二郎蹲下身,托着小桃红的臀,就站了起来。于是小桃红腾空而起,双腿不自觉蜷拢,盘在柳二郎精壮的腰上,双手紧紧搂着柳二郎的脖颈。   柳二郎一边往床上去,一边捏了捏小桃红有弹性的屁股,解起衣带来也是手脚麻利,到床上两人便已坦诚相见。   对于这个事情,男人总是无师自通,而技术是练出来的,之前的柳二郎毫无经验或技术可言,成亲之后俨然在小桃红身上摸索出了许多名头。   柳二郎舌头从小桃红的耳垂一路往下,胸前那柔软殷红的花蕾,口感十分的好,他忍不住流连,辗转,轻咬。不盈一握的腰身,小巧却不失弹性的臀,紧紧吸附了他的大手,大力的揉捏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红痕。   小桃红浑身酥麻,好似有什么在心里轻挠,痒却痒得不彻底,挠也挠得不尽人意,唇齿间不禁流露出丝丝轻哼。   柳二郎大手一直往下,触到那禁地的的小核,不自觉揉捏玩弄,再往下是一片湿滑,稍一用劲手指便进入一温软柔嫩之地,收缩着紧紧吸附他的手指。   那触感让柳二郎下腹生疼,他不再忍耐,坚硬如铁的物件直直送入花心,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后呢喃着小桃红的名字,快速且有力的开始动作,“小桃……小桃……”   柳二郎有力的腰身耸动着,不知触到何地,小桃红感觉一股热流与酥麻从二人交合处流向四肢百骸,那种感觉让她浑身抽搐,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忍不住想逃,停下这又愉悦又痛苦的折磨,往后缩一点却被柳二郎卡住了腰身,身下一直朝那里进攻,让小桃红崩直了身子,浑身剧烈抽搐,嘴角的呻|吟止不住的越发大声与甜腻……   次日,小桃红醒过来,不可避免回忆起头晚的事情,那种感觉记忆犹新,当时想要逃离,现在却是还想再试一次。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昨晚她试了三次那种灵魂都在颤抖的感觉,最后被刺激得眼泪直流,不得不叠软求饶。   小桃红看着身侧的柳二郎,恨得牙痒痒,体力怎么这么好!日后果然应该日日来一次,以免憋得太久了,还得是自己受罪。   刚好此时柳二郎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小桃红笑得一脸餍足,“小桃,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切点心,准备东西一会儿去出摊。”   小桃红自然心安理得躺在床上,让柳二郎去担水,切点心,打包。   左右去太早街上也没人,今日她学机灵了,等时间差不多点再去。   ☆、第54章   有了昨日买卖点心的经验,小桃红昨晚各种多做了五斤,就是四十五斤的点心。柳二郎用方巾把吃食各自包起来,拎着跟在小桃红身后,朝集市走去。   今日小桃红比昨日来得晚,李伯伯的首饰铺子早已经开门了。   李伯伯是个勤快人,这条街就他开门开得最早,小桃红两人到的时候,李伯伯都已经把他们的小柜搬到门口了。   小桃红小桃红手脚麻利把吃食一一摆进小柜里,看着李伯伯有些不过意道:“李伯伯,您年岁已经差不多了,下次这小柜不用管它,柳大哥会来搬的。”   李伯伯一摆手,“别看伯伯年纪大,伯伯身体好着呢。”   小桃红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头脑发晕,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   柳二郎赶紧伸手捂住小桃红的耳朵,虽然还是听得见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但是好歹有了一些缓解。   过了许久,那鞭炮声才歇了下来,整条街都好似还嗡嗡响,小桃红把柳二郎捂住她耳朵的大手拿下来,转身朝放鞭炮的地方看过去。   是上次小桃红进去看过的那个衣铺子,生意惨淡要出售,结果小桃红没能买成。   看样子是因为那铺子有了新的主人,今儿个日子好,新店开张才会放鞭炮。只不过这新的店家也忒财大气粗了,鞭炮可是十分的贵,平常人开个店,至多就是燃两串走个过场而已;今日这店鞭炮声响了这么许久,差不多都有十多二十串了。   见小桃红看着那边鞭炮燃放后的一地残渣,李伯伯有些八卦道:“小桃,你不知道那铺子是谁买了吧?”   小桃红道:“不知道,李伯伯你知道吗?给我说说呗。”左右时辰尚早,聊聊天也挺好的。   李伯伯抚摸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看着那个铺子道:“据说啊,这个新开的铺子是西边儿那家繁锦绣庄差人过来买下的,说是要在这边也开一个繁锦绣铺。哎?小桃你们听说过繁锦绣庄吗?就是那个江树县城最大的绣庄。”   小桃红与柳二郎都一脸迷茫,她们着实没有听说过繁锦绣庄这个东西。首先是因为他们刚刚搬来没多久,不大了解江树县具体的细节,其次是因为他们只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底层人民,绣品这么高端的东西,与她们没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她们穿衣裳讲求暖和,日常用品讲求实用,那些好看的东西特别贵,大户人家才玩得起,人家讲求的,是格调。   一副好的绣品,可是成百上千两银子也不算稀奇的。   见小桃红两人脸上神情,李伯伯就知道她们没有听说过繁锦秀庄,他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继续道:“繁锦绣庄可是老字号,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有了,那时候繁锦绣庄已经十分有名气,里面的绣娘全是顶尖儿的,城里的姑娘都以能进繁锦绣庄为荣哩!”   听到李伯伯说能进繁锦绣庄,小桃红心思动了动,“李伯伯,繁锦绣庄招人吗?是不是得绣艺十分了得才能进去?”   李伯伯摇了摇头,小桃红一下就失望了,却听得李伯伯道:“繁锦绣庄每年都招人的,倒也不是必须绣艺了得,除了绣艺真的很高超的,还招一些备选学徒。”   “那这备选学徒有什么要求吗?”小桃红迫不及待发问。   闻言李伯伯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桃红,笑道:“怎么?小桃你也想进去学两手吗?想法倒是挺不错的,能进繁锦绣庄跟着绣娘呆过的,就算最后没通过测试,出来那手艺也是十分好的。不过小桃你不成,必须得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要挑什么乱七八糟的手啊啥的,总之道道多着呢,一年有许多人报名,入选的也就个把个的。”   小桃红赶紧摆手道:“不是,我替别人问问,是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就能去报名,他们什么时候招人?有机会总得试一下不是?”小桃红大概知道了繁锦绣庄的大致情况。   一个绣庄必须靠顶尖绣娘来撑,培养一个顶尖绣娘可不容易,需要时间金钱。所以外面的女子说是绣花儿就真的是绣花而已,属于一种临摹,与绣娘是不一样的。   于是绣庄就开始自己培养绣娘,为了不浪费资源,自然得好好选资质优秀的。   听闻小桃红的话,李伯伯也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都说给小桃红听。   繁锦绣庄每年开春的时候招人,只要是未出阁的姑娘,都能去报名,当然,选不选得上那就另说。如果你绣艺十分了得,带着自己的绣品去,若是老板满意,就能直接进入繁锦绣庄,当然,这么多年了根本没有那样的人。   虽然每年都招人,其实一年也就选得上四五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何况最后还要测试,不通过的就收拾收拾回家。   小桃红打算让小花儿去试试,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虽然与她相比,小花儿十分的有天分,什么花色都是看一遍就能绣出来,与她绣的四不像比起来可是很厉害了。可是那毕竟不一样,小桃红只希望抓住机会,试一下也成。   可惜今年繁锦绣庄招人的时候已经被她们错过了,只有等来年开春,再让小花儿去试试,只要能进去,小花儿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小桃红默默打算着,坐在小凳上看着摊子买吃食,她想着是不是让三郎接手做做饭,把小花儿的手养细嫩一些,多练练应该机会就多一点。   小桃红正想着呢,斜对面那间新开的繁锦绣铺里走出来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在门口刷上一些浆糊,贴了一张纸;随后扯着嗓子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繁锦绣庄开新店,破例再招一次学徒与绣娘,只要你有心,都能来报名,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儿,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不要错过了!”   闻声当即有人上前询问,“有心就能报名,学徒是不是也不用必须是未出阁的姑娘了?”   伙计一拍手道:“没错,只要对自己有信心,都能来报名,大娘您家里有手艺好的都来试试吧,还望各位广而告之,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错过了,明日开始统计,就一天的时间啊。”   小桃红自然也听到了伙计扯着嗓子说的话,心里一喜,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小桃红看着刚刚赶来的虎子道:“虎子,你帮大姐看着摊儿,大姐去去就回。”   “成,大姐你去吧。”虎子站到小柜后面,小桃红就朝那个铺子走了过去。   小桃红走过去看了看门上那张纸,字体流畅美观,透着一股子细腻,让人十分舒服,大致写着的就跟那伙计说的差不多。   小桃红又去问了问那伙计道:“小哥,不知道报名有多大几率能被选中?”   伙计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明白,得看我们东家的意思,我们东家绣技十分了得,他说了才算。”   小桃红追问道:“那你们东家在哪儿,我能去问问吗?”   伙计往铺子里面看了看道:“东家就在里边,您自个儿去看吧。”   小桃红想了想,转身回到她的点心摊儿,各种吃食包了一点,才又朝繁锦绣铺走过去。她想着绣娘是女子,应该会喜欢吃一些甜食吧,去问一下带点东西也没啥。   小桃红跨进繁锦绣铺,因为铺子不是很大,她就看到一个月白衣袍的男子坐在一把藤椅上;男子约摸十八|九的年岁,生得十分俊俏,肤色细白,鼻梁挺直,低垂的眼上面睫毛纤长,一头乌黑的头发如同绸缎一般束在头顶披散而下。   如果不是男子细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根绣花针,专心的在一件衣裳上面绣着花儿,小桃红会以为她看到一个画中走出的美男子。   ……小桃红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铺子里除了许多客人外,就这男子跟一个伙计模样的人,难不成……这男子就是伙计口中绣技十分了得的东家?虽然美男子绣花也很赏心悦目,但是小桃红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男的绣娘……应该是绣郎还差不多。   男子绣活是真的很厉害,没有花样子照着,依然绣的飞快,旁边已经有了一些成品,好似是之前衣铺子卖不出去的衣裳。   那女子果然卖铺子连着存货一起卖给了这新的东家,经过男子添几个花样,那些衣裳完全变了个模样,都有人买了几件,绣的速度已经快跟不上卖的速度。   看着男子怎么忙,小桃红都不好意思打断男子手里的活儿了。踌躇半晌,倒是男子先开了口,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美好,“这位姑娘,你已经在这里看了我半晌,是喜欢我手里这件衣裳吗?”   虽然季月然已经习惯女子会偷偷看他,却不习惯小桃红这般直直看着半晌,他都没办法继续绣下去了。   看着男子抬眼,小桃红不得不感叹这男子长得真是巧夺天工……不过小桃红忘了这不是现代,一个女子不合适直直盯着一个男子看,她笑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吗?我只是来问问你们招人有什么要求的。”   看习惯了糙汉子,乍一下看到一个画风不一样的人,小桃红叫他大哥都觉得不大合适。   季月然被小桃红大方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看来是他想多了,小桃红的笑容不同以前女子的扭捏,别人只是单纯看他一下而已。   季月然生性冷淡,倒是没有笑,只是道:“要求不好说,得我看过才能见分晓,不过姑娘你不行,你的手太粗糙了,会刮伤面料。”   ☆、第55章   听闻季月然的话,小桃红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认为是她要进繁锦绣铺呢?而且这绣郎……说话也太直接了一些。不过小桃红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笑道:“不是我,是舍妹,既然说不明白要求,那我先走了,明日我领她来试试。”   季月然也为未说什么,小桃红往外走了几步,才想起手里还拿着点心。虽然绣娘与自己想的不尽相同,但是既然初衷是拿过来给绣娘吃的,小桃红也就不打算再拿回去了,转身把点心递给季月然,“东家,这些是我自己做的一点小食,你尝尝看。”   季月然一愣,倒是没有伸手去接,直直看着小桃红道:“姑娘,不用叫我东家,我叫季月然;而且,这个行为属于贿赂考官,是不对的,还望姑娘好自为之。”说着低下头继续绣着衣裳,也不再搭理小桃红。   ……小桃红讪讪收回了手,转身往回走,她只是单纯觉得麻烦别人一场,带点心意而已,谁贿赂别人用一小点点心啊?   不过这季月然应该是个正直的人,倒是不用担心有什么水份或猫腻,只有等明日看看了,希望小花儿能通过考试。   弄明白了繁锦绣铺的事情,小桃红就回到摊位上安安心心看着点心卖,虎子照样去老街吆喝,拉了不少客人过来。   小桃红心里满意,觉得虎子是块做生意的料,人机灵脑子好使,又豁的出去,嘴还甜。   待到酉时左右,小桃红她们的点心已经卖光了,相比之下生意比昨日好上一些;因为今日东西数量比昨日多,却是差不多时间卖完。   小桃红用抹布把小柜与铁钳子擦干净,不过却没有搬动小柜,小柜有些许重量,就算小桃红与虎子一同搬也有那么点费劲。   力量不足就会磕磕碰碰的,小桃红担心把小柜磕碰坏了或是磕上疤痕,她们要等着柳二郎一会儿过来搬。柳二郎把小桃红送过来就回去了,因为家里事情多,担水劈柴都是柳二郎的活,还要给柳大郎打下手做木活儿,小桃红已经跟柳二郎说好酉时左右过来的。   小桃红与虎子姐弟两人正坐在石阶上聊着天,等待柳二郎,却突然感觉有人遮住了两人的阳光,小桃红抬头眯眼看了看,发现是时香记的那个东家,叫金大锭那个。   金大锭看着小桃红笑了笑,随后搬起小桃红摆摊儿用的小柜,搬着就直接送进了李伯伯的店铺里,摆放好了才出来。   小桃红还没有开口说话,金大锭就一脸笑意道:“桃姑娘,今日生意挺好的啊!”   小桃红回以笑容,摆了摆手道:“谢谢金掌柜帮忙搬小摊儿,我这只是还成而已,小本营生,赚不了几个钱,与金掌柜的大营生比不得,金掌柜生意应该更好才对。”   金大锭笑得十分爽朗,“桃姑娘真客气,不用叫我金掌柜,如果桃姑娘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金大哥。”金大锭心里憋屈着呢,经过昨日那一闹,他的生意明显有些下滑,还得夸奖小桃红一番。   小桃红也懒得矫情,直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金大哥也可以叫我小桃就成,不知道金大哥找我们姐弟有什么事?”   金大锭笑道:“不瞒小桃说,金大哥心里放不住个事情,昨日想请你们吃个饭赔礼,结果没请成,心里就这么惦记着,不舒服了一整天,不如小桃你就赏个脸,让金大哥把心里搁置的事情放下罢。”   闻言小桃红只能报以歉意的笑容,“对不住了金大哥,我们真的不能去,我们都没有怪罪金大哥,金大哥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金大锭叹了口气,道:“小桃,其实是因为金大哥有一个互惠互利的点子,想找个机会与你谈谈,哪成想小桃你硬是要让金大哥说出来。”   小桃红皱起眉头道:“那金大哥现在也可以说啊,如果双方都满意,到时候再找个地儿,仔仔细细谈谈细节。”对于赚钱的法子,小桃红不嫌多,只不过得是真的赚钱。   金大锭左右看了看,只得道:“小桃,不如把你那几种新奇点心的法子卖给金大哥,我出一百两银子,你就可以买个铺面了,不用继续在外面风吹日晒。你看看你,只晒了两日,这面皮都发红了,就算旁人不心疼,金大哥看着都觉得心疼。”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金大哥,这法子算哪门子的互惠互利?你应该知道商品一旦变得大众,数量一多,就会变得不值钱了。”   金大锭一脸恨铁不成钢,“小桃你怎么不开窍呢?旁的人可是出不起这么多钱买你的点心方子的,只要你点头答应,你就能拥有一间自己的铺子,我还可以指点你做别的点心,到时候咱们两家可就同气连枝了,有新想法还能互相交流,岂不是一举数得,多划算的点子!”   待金大锭说完,小桃红道:“对不住了金大哥,我不打算卖方子,再多钱也不打算卖的,而且我以前是个庄稼人,不怕风吹日晒。既然咱们谈不拢,就没有必要继续谈了,金大哥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这么点生意影响不了你的。”   小桃红说完就朝家里走,她怎么会不清楚金大锭的主意,他是想把自己也大众化,与时香记毫无区别,同时还想自己赶远一点,毕竟这附近近期又没有铺子要出售。   金大锭还不死心,追上去道:“小桃,你好好考虑,金大哥都已经帮你看好铺面了,干净整洁又宽敞,采光还好,一百两绝对不吃亏……”   小桃红顿住脚步打断道:“金大哥,不要再浪费口舌,我说过不打算这样做的,你还是请回吧,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小桃红说完转身离开,不再搭理金大锭,不做停留的往回走。   金大锭看着小桃红姐弟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没了,还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金大锭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喃喃道:“不会威胁到我吗?既然这样,我只能采取一些其他不大厚道的法子了。”   随后金大锭回到了时香记的铺子里,对着那个瘦小的伙计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伙计一脸的兴奋。   再来说小桃红,姐弟两人回家吃饭时小桃红就跟家里人说了繁锦绣铺的事情,家里人都十分赞同,小花儿更是一脸的期待与紧张。   吃了饭虎子自发的接了小花儿的活儿,收拾碗筷洗碗抹桌,十分的勤快,因为他听说小花儿的手十分重要,他觉得应该好好养一下。   小桃红照例把钱袋子取下来数了钱,今日比昨日收入多了一百一十九文。小桃红十分的满意,照这个速度,过两年她们就能买一个铺子了,才不用把吃食方子卖给金大锭。   而小花儿因为明日要去繁锦绣铺报名,心里十分的紧张,隐隐还有些期盼。   小桃红撑着家里的生计,小花儿十分敬佩小桃红,她希望自己也能与自家大姐一般有用,能给家里做些什么,而不是只能做做饭做做家务;同时也害怕万一过不了,不止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还辜负了小桃红一片苦心。   于是小花儿十分期待明天的到来,心里却又十分害怕,说不出的矛盾。   小桃红显然看出了小花儿的紧张,伸手握住小花儿的手用力捏了捏,“花儿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尽力而为就成,大姐与咱们家里人永远在你身后,失败并不要紧,关键是保持初心。”   小花儿回握小桃红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有大姐在,她就不害怕,因为大姐从来未曾苛责过她,永远只是教给她正确的道理。   小桃红仔细看了一下小花儿的手,说不上多细嫩,因为时常做饭洗碗,沾水又沾灰尘。   不过胜在年纪小,又许久没有下地干活,倒是比小桃红的手好上一些。而且小花儿的手掌骨骼纤长,没有太大的骨节,手的轮廓特别好,想来养几天应该跟那个季月然的手相比也差不在哪儿去。   随后小桃红又与大家伙儿说了金大锭的事情,闻言爷爷与柳大娘等人都皱紧了眉头,爷爷十分的不放心,“阿红,这才第二天,昨日来这么一出,今日又不死心来找你,你说他不会怎样,我看不成,这姓金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家人都愁,好不容易摆的小摊儿,却遇到些什么人啊?人也太贪心了,多少年来老街附近他一枝独大,别人分一小杯羹,他就开始琢磨坏心眼儿了。   小桃红无法,只能安慰他们道:“没事儿的,他也至多这样了,咱们不答应不就成了,快洗洗睡吧,不用担心这么多,我能行。”   把家里人打发去歇息,小桃红又着手做明日的点心,不过今日小桃红没动什么手。   因为柳二郎觉得自家媳妇儿劳心劳力,就让小桃红坐在一旁看着,他来动手做点心。还别说,柳二郎做得像模像样,不过小桃红闲不住,还是时不时插个手。   到了第二日,小桃红与柳二郎去出摊儿,顺便连小花儿一同带上,家里小花儿的活就全都由三郎接手了,做点饭吃洗个碗啥的。   待把小柜移出来,吃食摆好,繁锦绣铺的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儿啥的,排着队往一张桌子移动。   ☆、第56章   繁锦绣铺的东家季月然就坐在统计的那个伙计旁边,看着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走过来,让她们伸出手看看,又打量打量整个人,时不时点头或是摇头。   每逢季月然点头,伙计就询问了名字,登记在桌上的小册子里。通过之人自然兴高采烈,而未通过的,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垂头丧气立刻队伍,羡慕的看着通过的那些人。   这可是罕见学徒不限制是未出阁的姑娘,未通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初选通过也不代表就一定能进,但总比一点机会都没有好。   队伍已经排起一条长龙,还时不时有人加入。   见此情形,小桃红立刻让柳二郎看着小摊儿,领着小花儿去排在了队伍末端。小桃红担心队伍太长她们排得太靠后,万一还没有轮到她们别人就不登记了怎么办!   幸而季月然挑人只是看一眼就见分晓,速度倒是不慢,近半个时辰小花儿前面也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小花儿紧紧抓着小桃红的手,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这个堪堪是初选,这么多人却也只选上了十多个,季月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冷着脸摇头,过上许久才会冷着脸点一下头。   小花儿担心轮到她的时候,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会摇头,那她就一切都没机会了。   小花儿抓着小桃红的手越收越紧,小桃红都觉得有些疼了,却没有吭声,正想宽慰一下小花儿的心,就已经轮到了小花儿。   季月然抬眼先是看了看小桃红,小桃红正想笑一笑啥的,好歹是熟人,却见季月然复又一脸淡然转过去看着小花儿,“把手伸出来。”   小桃红用力握了握小花儿的手,便放开了小花儿;小花儿把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伸在了季月然眼前。   季月然盯着小花儿的手背道:“翻过来。”小花儿被一个男子盯着看手,脸色有些微红,倒是听话的把手心翻过来朝上。   季月然看着小花儿的手心眉头有些微皱,小花儿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怎……怎么了?我……我的手……不行吗?”   季月然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平时你的手也这么多汗吗?”   小花儿立刻摆手道:“不是不是,平时我不出汗的,只是今日要来这里,我……我害怕……”   小花儿声音到后面低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季月然听着小花儿软糯慌张的声音笑了笑,随后对一旁的伙计道:“记上吧。”   小花儿闻言一愣,随后一脸开心的抓着小桃红,“大姐大姐,我通过了。”若不是她生性安静,看样子只怕要跳上几圈儿了。   小桃红伸手摸了摸小花儿的头顶,笑得眉眼弯弯,道:“是啊,咱们小花儿最厉害了!”   一旁的季月然看着姐妹俩,到嘴边泼冷水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一个委婉一些的说法,“今日登记了,明日巳时继续来这里,让我看看你们的绣艺,通过了,才算我的徒弟。”   小桃红笑道:“知道了,谢谢大哥。”说完领着小花儿往回走。   小花儿虽然还有些担心明日的测试,但是好歹今日通过了,至少,至少她不是那么没用,至少还是有了些希望,所以小花儿还是笑得很开心。   小桃红也是开心,听季月然的意思,只要明日通过了,就是他的徒弟呀!季月然的手法小桃红是看到过的,绝对是个顶尖儿高手,若是小花儿跟着他认真学,前途不可限量。   今日虎子与柳二郎阿品几人去山上打柴,找木料去了,就只有小桃红与小花儿在小摊儿那里卖点心,于是小桃红自己去街上叫卖,让小花儿给别人过秤。   小花儿是与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而且只有十四岁,刚开始账也算不清楚,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时间一久,看着有钱拿在手里,也就放开了一些,越做越顺手。   姐妹俩卖着点心,小桃红又去街边买了一些菜,打算晚上好好吃一顿。   今日生意好似比昨日还好,刚到酉时小柜里的吃食已经卖完了,姐妹俩就拾掇拾掇请首饰店里的伙计帮忙,把小柜抬进了屋里。   家里三郎只把饭烧好,还未做菜,刚好小桃红又买了一些菜,就用那些食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柳大郎与柳二郎这几日在家做了好些个小凳子,看上去挺好看的,光溜水滑。柳大郎手巧,还细细刻上了一些花纹,漆上了一层黑黝黝的漆。   小桃红看着那些黑得发亮的小凳子有些惊奇,“大哥,这漆是哪儿来的?”她以为只有现代才有漆来着。   柳大郎笑道:“是今日二郎他们去山上割来的,这漆成色好,看着挺好看的。”   原来这里山上长了一种叫做漆树的植物,割开树皮就会流出一些乳白色的液体,然后拿块纱布过滤一下,就能用来漆家具了。   不过那树不知道含有什么物质,大部分人会产生过敏反应,身上长许多的小红点,痒着呢。据说这叫做漆疮,生辰在七月之前的人碰了漆树不会长漆疮,七月之后的就会长。   小桃红啧啧称奇,这说法不知道有什么根据……   小桃红顿了顿道:“那这漆什么时候能干?咱们可以拿出去就放在我卖点心的小摊儿那儿,我一同看着就成了。”   “过两天就能干了,这凳子要怎么卖?”柳大郎搓着手,想着自己做的东西能赚钱了,可是十分的兴奋,若不是腿脚不便,他还真想自己拎着去卖。   小桃红想了想,“咱们要卖便宜点儿,又好看又便宜才能长久的做个生意,只是大哥你们要辛苦一些了。”   柳大郎嘿嘿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只要能帮小桃你分担一些家用,怎么着都行,再说我只是坐着而已,辛苦的是二郎他们。”   小桃红与大伙儿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做一样的样式,做成一套的桌子板凳,桌子椅子之类,然后还可以箍一些木桶木盆呀啥的。   搬过去摆着那儿,别人要买一个就卖一个,要买一套就卖一套,还可以接定做的,左右山上木头多着呢,至多是费点劲儿做出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卖了一文算一文。   吃过晚饭小桃红照例点着蜡烛做了第二日的点心,做完天色已经黑透了,柳二郎与小桃红一同收拾着灶屋里的家什。   小桃红出去灶屋外的大土缸里打点水,出门觉得今夜格外黑暗,不经意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上居然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不见踪影。   初夏的天儿并不算冷,突然刮起的一阵风还是让小桃红一个哆嗦。   小桃红抖了抖身子,自嘲笑了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天黑了点冷了点嘛,还有点瘆得慌。   小桃红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去打水,在低下身子的瞬间,眼角余光却在一间耳间门口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小桃红心中一凉,猛的转身看着那个白色身影越走越近。   才发现那个白色身影是阿品,阿品已经去睡觉了,现在出来大约是要上茅厕,天儿也不太冷,身上就只穿着白色的中衣。   小桃红叹了口气,这屋子怎么说也死过人,还是非正常死亡的,虽然她不大相信世上有鬼,但是世界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比如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还会来到这个世界。   阿品走到小桃红身侧,有些别扭道:“把瓢给我一下,今晚上肉吃太咸了,我喝点水。”   小桃红笑了笑,把手里的葫芦瓢递给阿品,看着他喝了水,打开门朝茅厕去了。小桃红才复又往盆里加水,打个水也是一波三折啊!半天也没能打回屋里。   小桃红把盆里加满了水,正端起往回走,她们家的院子门却哐啷一声,猛的被推开,阿品连滚带爬跑了进来。   小桃红还未开口,阿品便冲到她身侧,把她手里的盆都撞翻在地,盆里的水洒了一地。阿品紧紧抓着小桃红的手臂,显得有些惊恐道:“有鬼,婶儿,咱们屋外有鬼!”   小桃红手臂被阿品抓得生疼,只能道:“你先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鬼在哪儿?”   阿品急急道:“就在屋外,一个老奶奶,头发有些花白,穿着青色的衣裳,就站在屋外。”   ……小桃红顿了顿,有些好笑道:“品子,别大惊小怪,你先放开我,指不定就是个老奶奶而已,总不能别人一个老奶奶晚上出门你就把别人当鬼啊!别人路过呢,可能是这巷子里其他我们没见过的住户。”   这话却让阿品好似更害怕了,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是的婶儿,我看到那个老奶奶的脸了,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咱们家的门;我觉着奇怪就想上前问问,天色很黑,我走近她就转头看着我……脸上的肉已经……烂了,还,还没有黑眼珠子,惨白惨白的一直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从她家出来……”   灶屋里洗家什的柳二郎已经闻声出来,看着阿品抓着小桃红的手,皱着眉头道:“怎么了?品子快放开你婶儿,手臂都被你抓青了。”   小桃红觉得手臂好似不疼了,她吞了吞口水道:“二郎,品子说他遇到鬼了,就在屋外。”她觉得心跳有些快,在这屋里吊死的,就是一个老奶奶。   柳二郎闻言眉头紧皱,顿了顿道:“你们俩留在这,我出去看看。”说着拎起一根柴火,推开院子门走了出去。   ☆、第57章   柳二郎出了出了院子,小桃红与阿品就紧紧盯着院子的门,过了一会儿柳二郎不见回转,小桃红便掰开阿品抓着她的那只手,道:“品子你在这里,我去看看你二叔。”   阿品立刻复又抓着小桃红,“我与你一同去。”小桃红看了看阿品的眼睛,也就不再说什么,两人大着胆子朝院子外面走。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却是出去的柳二郎。他看着小桃红两人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大约是品子眼花罢了,附近也没什么人。”   阿品立刻反驳道:“二叔,真的,我没眼花,我看得真真儿的,一个没有黑眼珠的老奶奶,她就站在这儿。”说着在墙边比划,一脸焦急,没人相信他的话。   柳二郎叹口气道:“行了品子,别吓唬你婶儿,快回去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三人就转身回屋,却没有看到拐角处露出的半截儿藏青色的袖摆,与一头花白花白的头发。   回到屋里阿品还是不见松开小桃红,一直抓着小桃红的手。小桃红安慰道:“阿品你别担心,世上是没有鬼的,快去睡觉吧,别怕,屋里不是还有你爹的嘛,两人一起睡就不怕了。”   阿品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柳二郎看不下去,伸出大手把阿品的手掰开,塞进了他的房间里。   把阿品打发走了,小桃红与柳二郎也洗漱去歇息,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柳二郎道:“你对阿品说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柳二郎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沉重,“也说不来是什么看法,若是品子说的是真的,只怕是之前在这屋里吊死的那个老妇人,心中有怨气,未曾离开。”   小桃红伸出小手拍了柳二郎一下,有些嗔怪道:“你尽瞎说,你也信世上有鬼啊?”   柳二郎轻轻握住小桃红的手,“不管世上有没有鬼,我会护着你们,所以你别怕。”   看了看柳二郎坚定的眉眼,小桃红顺势靠在柳二郎怀里,点头道:“嗯,我不怕,有你在就行。”   次日天亮一家人便起床,各自做着各种的事情,小桃红和柳二郎没有与其他人说昨晚的事情,也跟阿品打过了招呼。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始末之前,还是不要造成大家的恐慌比较好,家里人可全都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比不得小桃红,迷信着呢。   于是家里人还是跟以以往一样,笑呵呵做着事情,小桃红选择忽略,柳二郎不怕什么鬼魂,除了阿品脸色有些发白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小桃红照旧去出摊儿,带着小花儿去季月然那里,进行绣花儿的测试。   小花儿手里捏着绣花针,又显得有些紧张,手心有些濡湿,她脑海中突然闪过昨日季月然看到她满手汗水时,那一脸嫌弃的神情。   把绣花针别在衣裳上面,小花儿伸手在衣裳下摆使劲儿蹭了几下,把手心的汗水蹭干净,张着手指任风吹,努力安慰自己别紧张。   今日柳二郎已经回去了,虎子也没来,小桃红只能自个儿看着小摊儿,让小花儿自己去,反正她已经知道路了。   小花儿一步三回头,走几步又转身看着小桃红,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实在是一种新的尝试,同时也是一种自我的挑战与突破。以前她不用这样,一切都有家里人和大姐。   小桃红看着小花儿的小脸,笑道:“花儿你放心去,大姐就在这儿,指不定在绣铺里都能瞅见我呢,你好好绣,不要害怕。”   小花儿顿了顿,重重的点了点头,“嗯!”转身毫不停留直直走进了繁锦绣铺。   别说是小花儿去参加测试,小桃红手心也捏着一把汗,十分的紧张,一直紧紧盯着斜对面的繁锦绣铺,有人来买点心,叫了好几声小桃红才反应过来。   小桃红看着眼前的妇人,笑道:“不知道姐姐这次要买些什么?”这妇人是小桃红当初开张的第一个客人,小桃红记得很清楚呢,如今也算是回头客了吧!   妇人微微一笑,笑容十分得体,“还是每种拿一些吧,与上次一样,家里的讨厌鬼们喜欢吃,就是太皮了,时常弄得一地都是。”   妇人嘴上虽然在声讨那些讨厌鬼,脸上却带着一脸宠溺的笑意。   小桃红自然手脚麻利给她包吃食,一边道:“姐姐的孩子们一定很可爱,不过这空心芝麻圆是糯米做的,小孩子不宜多吃,不容易消化,你注意着控制一下,少吃一点为好。”   妇人点点头,把钱付了,“谢谢姑娘,你是一个好人。”   把妇人送走,小桃红陆陆续续做着生意,一直看着繁锦绣铺,盼着小花儿出来呢。盼了许久,好似过去了很长时间,小桃红才看到小花儿的身影从繁锦绣铺里走了出来。   “花儿怎么样?有没有通过?都绣了些什么?”小花儿刚走到跟前,小桃红就迫不及待问了许多问题。   小花儿脸上挂起难掩的笑容,一把握住小桃红,“我通过了,大姐,我通过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繁锦绣铺的学徒啦!还是……还是我师父的徒弟。”说着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的,还是因为害羞的。   小桃红也十分激动,她们家花儿要出息啦!只要小花儿认真学,不出意外以后小花儿足以扛起一个铺子,绣娘的工钱可不低,吃穿不愁还能屯钱。   于是从那天开始,小花儿就不做别的事情了,每天早晨与小桃红一同起床,一同走上一刻钟去老街,然后小桃红去出摊儿卖吃食,小花儿就去繁锦绣铺跟着季月然学习。   晚上小桃红要回家时,就去繁锦绣铺找小花儿,姐妹俩一同回家,回家之后小桃红帮着三郎做饭吃,小花儿做季月然留下的功课。   柳大郎已经做了许多的家具,柳二郎就与阿品虎子搬着来放在街上,小桃红一同看着卖。小凳子做工精细,就卖二十文一个,桌子卖四十六文,平常大小的木桶木盆只卖十六文一个。   生意居然不算差,每天都能卖出去两三个凳子,几个木盆。之前与小桃红卖点心的妇人还买了一整套的桌子椅子,看样子很满意,还想找柳大郎定做呢!   去找小花儿的时间一长,小桃红与季月然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而小花儿自从成了季月然的徒弟,总是春光满面,绣着季月然留下的功课,都会不自觉露出一脸温柔的笑意。   小桃红自然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心里有些担心。虽然跟小花儿一起通过的几个学徒也一样,就算是那个小妇人看着季月然也会脸红,可是小桃红总觉得小花儿这样有些不妥。   小桃红觉得有必要与小花儿谈谈,这日回到家小花儿迫不及待拿出季月然留下的功课要做,小桃红跟进屋里,看着小花儿道:“花儿,你每日做功课觉得辛苦吗?”   小花儿闻言一愣,随即一脸笑意道:“不辛苦,师父才辛苦呢,他每天不止要绣许多的绣品,还要指点我们学习。这边整个繁锦绣铺都靠师父撑着,我要争取早一点能绣花样,让师父轻松一下。”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小花儿就已经开始捏着绣花针上下飞舞,不一会儿那花样就有了轮廓,比起之前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默默退了出来,小花儿的努力小桃红不是没有看见,比起别的学徒,小花儿是真的特别特别的努力,而季月然是小花儿努力的动力与方向。   只怕小花儿也不清楚,她进繁锦绣铺的初衷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为什么从为大姐减轻负担变成了让师父能轻松一些。   小桃红轻轻拉上门,站在那里盯着小花儿的房门发呆。十四五的女孩儿情窦初开,包括小桃红自己,在她十四五的时候也憧憬过帅气的师兄,只是小花儿憧憬的是自己的师父。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对自己的师父有些什么想法,好像有些不道德?古人的思想小桃红不清楚,也不好打击小花儿,她只觉得心里有些乱,等过一段再说吧,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小花儿去学绣花儿去了,日后的生计有了着落,小桃红觉得也是时候考虑虎子三郎日后的事情。虎子已经十三岁,要学什么也是时候该开始了,年岁越小越容易学。   左右小花儿不用学费,她们家现在有点心收入,还有家具的收入,除去日常用度还剩下大半,想来供应几人的学费还是不算费劲的。   小桃红当即就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送虎子,三郎与阿品三人去学堂里念书,多识得一些字,不管做什么都比较容易。   而且万一她们家祖坟上面冒青烟呢?出一个两个状元探花啥的,那可是倍有面儿,光宗耀祖,荫蔽后人。自古仕农工商,就算现在商人的地位高了许多,但是仕总是排在第一的。   把事情定下来,小桃红也就心安了,晚上睡觉都十分香甜。只不过睡至半夜,觉得有些内急,小桃红不得不迷迷糊糊起床去茅厕。   今日月亮倒是十分明亮,小桃红借着月光推门出去,却在月光下看见一个人影,穿着青衣,花白的头发挡住了脸,就站在她们家门口。   小桃红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尿意全无。两个月前阿品说的话犹在耳边,已经被她忘记的事情,如今她遇上了……   ☆、第58章   看着那个青衣人一动不动,小桃红心跳不免有些加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し她想看看这青衣人的真面目,又害怕青衣人长得跟阿品说得一个模样,那可真是有些瘆得慌。   最终小桃红敌不过心里的好奇,慢慢朝那个人影走了过去,试探道:“阿婆?阿婆你有什么事吗?大晚上为什么站在外面?”   那个头发花白的阿婆慢慢抬起了头,就如同阿品说的一样,瘦骨嶙峋的脸上挂着烂肉,没有黑眼珠的眼白直直看着小桃红,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她看着小桃红,声音有些缓慢而嘶哑,“你们占了我的家,我只能站在外面,你们还我屋子!还我!”   小桃红吞了吞口水,倒是没有吓得立刻逃走,大着胆子一下子朝那个可怕的阿婆扑了过去,一抱勒住青衣阿婆整个人,入手是实物,还带着温度。   小桃红这下确定了这家伙是人,而不是什么鬼魂,她紧紧勒住这个青衣人的腰,一边问到:“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装神弄鬼?”   青衣人不见回答,就要挣开小桃红的手,小桃红心里一急,就大声喊到:“抓贼啊!有贼啊!”   不一会儿巷子里家家掌起了灯笼,呜哩哇啦出来出来一群人。眼看自己就要被一群人堵住,青衣人焦急了起来,趁着大家伙儿还未聚拢在一起,青衣人猛的挣了一下,力气十分大,就挣脱了小桃红的环抱,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如花姐姐拎着一根粗大的木头探出个头,四处打量,“贼在哪儿?”小桃红只能道:“我没有抓住她,被她跑了。”   周围出来的人嘁了一声,七嘴八舌说着下次怎么抓贼,然后回家梦周公。   一行人离开了,小桃红家门口就只剩下他们自家人,爷爷皱着眉头道:“阿红,怎么回事?下次不要做这种事情,贼娃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伤到你怎么办?”   小桃红只得解释一番,把家里人都打发去睡觉,不过说的不是实话,幸而没人觉得有何不妥,只要小桃红无事就好,于是都回屋里去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柳二郎,待大伙儿离开,才问小桃红道:“小桃,这是怎么回事?仔细与我说说,我不信你方才那套说辞。   “回屋再说。”说着小桃红挤进了院子里,朝屋里走。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进屋后小桃红从怀里扯出一个东西递在柳二郎手里。   柳二郎接了过来疑惑了一下,随后点上蜡烛,低头望去,那是一只鞋,一只十分破旧的鞋。   柳二郎有些不解,“小桃,这只是一只鞋?谁的?用来做什么?”   小桃红笑了笑,“你看看鞋底,上面沾的是什么东西?”闻言柳二郎翻回了鞋面儿,看向磨损有些严重的鞋底,上面全是地上踩来的脏东西。   看着柳二郎还是不大理解,小桃红干脆开门见山道:“这是阿品看到那个‘鬼’的鞋,今日我也看到了那个‘鬼’。她鞋底上面沾有面粉,还有一块饴糖,面粉都没有掉下来,表示她踩到面粉后没有走多远,你想想需要用面粉,还要用饴糖,又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是哪里?”   柳二郎顿了顿随即恍然大悟,“时香记?”随后又有些疑惑,“时香记让人在我们家门口装神弄鬼作甚么?”   “大约是想吓唬我们吧,我们睡吧,这事儿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小桃红说着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时香记大概是知道了这个院子的事情,想着装鬼吓唬他们,只要他们觉得害怕,就会搬得远远的,小桃红自然就不可能在它附近安家落户,也就威胁不到时香记的生意了。   再来说那个青衣人,她光着一只脚,一路狂奔来到时香记的后|门,终究是年纪有些大了,跑了这么久,这么快,气喘吁吁歇了半晌,才抬手叫门。   里面一个伙计鬼鬼祟祟伸出头瞅了瞅,貌似被青衣人吓了一大跳,松口气才把青衣人给让进了屋。   “也不知道把脸上的东西去了再来!怎么样?成功了吗?”刚进屋那个瘦小伙计就咋呼开了。   青衣人手忙脚乱把脸上的烂肉抹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老妇人,她有些泄气道:“没有成功,那姑娘胆儿太肥了,我差一点还被抓到,这事儿就这样吧,把钱给我,我不与你们胡闹了,这是缺德事儿啊!会损阴德,你们看着办吧。”   伙计顿了顿,丢给老妇人一些银钱,没好气道:“拿去拿去,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   “放心吧。”老妇人一路喜色接过那些银子,转身离开了时香记后院儿。   那伙计在原地顿了顿,转身敲响了一间屋子门。   听了伙计的叙述,金大锭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都无法把她们赶走,那就听天由命吧!”   自从小桃红抓到过那只“鬼”,她们家倒是没有再闹过鬼,每天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看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小桃红一家人心里都乐开了花儿。   只不过还是到了花钱的时候,小桃红与柳二郎去寻访了学堂,要把虎子三郎与阿品三人送进学堂上课。   那间学堂倒是不远,就在她们巷子那条小河对面,一座环境不错的山上,是一家私塾。据说是县太爷出钱盖的,学费也算不上多高,这一排巷子的不管是孩童还是大人,想学的都在这个书院上学。   不过书院也不是随时想进随时就能进的,还是分季节收人,春天收一次,秋天收一次。今年春天已经过去了,好在离秋天也不远了。   小桃红与柳二郎打听清楚了情况,就领着虎子三人顺着小路去那间书院看看。   书院坐落于山顶,说是山顶,其实就是一个丘陵;书院占地不算很广,却很有意境,整个屋子都是木头做的,在门口铺上了一排青石的台阶,打扫得十分干净。   现在还是早晨,日头刚刚出山,还未来得及把雾气驱散,日头的光辉让周遭雾气都散发着金光,犹如人间仙境。   小桃红走在青石台阶上面,一直打量着整个书院,对书院布局挺满意的,这样幽静的环境,大约是能好好学习的。   走到大门前,小桃红抬头看了看书院上方的牌匾,牌匾上面劲道十足的刻着“二步书院”,小桃红很是不解,为何书院要叫做二步?   一旁的三郎几人也跟着抬头看牌匾,虎子咋呼道:“二步书院?为什么要叫二步?怎么看这书院都不止两步好吗!”   三郎低头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儿试探道:“不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步步?”   阿品一脸淡然的看着几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进书院,不过书院叫什么有什么关系?二步跟步步不是一样的吗?说了跟白说似的,只要能过了童生,成为读书人就行了,他是知道读书人多受尊崇的,许多事情读书人就要稍胜一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笑声,“小兄弟说的不错,这书院叫二步,就是取自步步高升之意。”   小桃红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待那人出了雾气,小桃红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隔壁那个邻居毛小豆。毛小豆身着一袭靛蓝的衣裳,身板挺直,留着胡须,背着双手从雾气里走出来,还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像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毛大哥?你也在这儿读书吗?”小桃红觉得毛小豆文绉绉的,应该是个读书人,看来还被她猜中了。   哪知毛小豆却摆了摆手,“非也非也,在下是这二步书院的教书先生,也许日后几位小兄弟还需尊称在下一声‘先生’也说不定。”   在场几人都俱是一愣,他们都见过毛小豆邋遢得不成样子的模样,着实没想到毛小豆是为人师表的人。不过小桃红立刻反应过来,“是我眼拙,未能看出先生是教书育人的高尚之人,实在对不住。”   “不碍事,若我自己看到我那副模样,也无法想象居然能教学生,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毛小豆倒是很豁达,顿了顿又道:“你们是打算在二步书院上学吗?书院院长此时大约已经醒了,你们可以前去询问相关事宜,我还有事,就不做陪了,先走一步。”   毛小豆说着就走进了书院,小桃红几人也就随其后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才去找到了书院的院长。   院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据说是告老还乡之后无事可做,才来这二步书院做院长的,人显得很慈祥,也好说话。   当即就告诉她们,八月初一几人可以进书院,经过一个简单的测试,分了档次就可以开始上学了。因为每年进入书院的人资质与学识都参差不齐,得把差不多程度的分为一体,才方便先生因材施教。   这里学费按年计算,一人一年九两纹银,你何时想离开,学院都不阻拦。若是有意参加科举,只要与先生说一声,就能给你报名,时间到了自去考场便成,过不过就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小桃红听完也不再犹豫,把三人的学费交给了院长,拿了凭证便离开了二步书院,只待到时候几人来上学便可。   只是三人不可能分在一个起上学了,三郎读书十分用功,看的书也相对较多,虎子虽然一直跟着三郎一同看书,可是看进去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至于阿品,他目前还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第59章   从书院报了名回来,三郎读书好似更加用功了,除却平日里帮着做饭洗碗,手里时时都拿着之前还在小河沟时临摹的那几本诗经与通史。   虎子也一改先前没个正行的模样,跟着三郎一同看书,虽然写的字实在差强人意。   小桃红特意去给三人买了笔墨,一人一支质量稍好的毛笔,一方砚台,一块儿黑墨,还有一些纸张,都是上学需要用的东西。   待小桃红把东西递给三人,三郎显得爱不释手,这些东西之前他们都不曾有过。虽然旁的两人没有多喜欢上学,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阿品收好东西,出来看着小桃红道:“那个……那些东西很贵吧?”   小桃红笑了笑,“只要你们好好读书,一切都是值得的,待日后出息了,可不要忘记了婶儿,婶儿还等着享福呢。”   阿品只有上次被“鬼”吓到的时候叫过小桃红婶儿,之前从来没有叫过,后来对小桃红态度明显更加别扭了,也不再叫小桃红婶儿。此时听闻小桃红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屋。   小桃红看着院子里的众人,柳大郎在画着家什的图纸,三郎专心致志看书,虎子也不再上蹿下跳,至于小花儿……每日回家,第一时间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拿出功课来做,做完吃饭睡觉,与家里众人的交流都变少了。   小桃红正发呆,进入屋里的阿品复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纸笔,一脸坚定道:“你能教我识字吗?我……我也想跟他们一样。”   阿品是不甘落后的人,一同去书院的还有旁的两人,都比他厉害。之前他也找过三郎与虎子,让他们教自己读书识字,奈何还是年岁小,三郎自己能看得津津有味,教别人就显得力不从心。   好学是一件好事,小桃红自然不会拒绝,当即道:“那你去三郎那儿把那本通史拿过来,我教你认一认上面的字,写几个。”   “嗯。”阿品应着,转身去三郎屋里把那本通史给拿了出来递给小桃红。   小桃红将就院子里柳大郎做好的桌子椅子,把书放在了桌子上面,“来,品子,坐在椅子上。”小桃红说着铺开纸张,摆上砚台,轻轻磨着墨。   阿品坐在椅子上,脊梁挺得笔直笔直的,抓着毛笔的手心儿出着汗,只不过阿品拿毛笔的姿势有些不大对劲儿。平日里都是用木棍在地上划拉,也就没有什么讲究,满把的捏着,此时阿品也是这般拿毛笔的。   小桃红笑了笑,“把笔给婶儿,婶儿给你示范一下怎么拿毛笔才是正确的。”阿品闻言手忙脚乱把笔递给小桃红。   阿品人不傻,相反挺机灵的,做木工都能学个几分,雕花也是有模有样,就是性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小桃红握着他的手摆姿势,写字,他也学得认真。   那本通史前面十多页,是小桃红刚开始写毛笔字时临摹的,字大如斗,丑得小桃红都有些看不下去;幸而字虽然丑了点,笔画倒是还能看得清楚,也就将就着用了。   如今小桃红写字不如之前难看,也有了自己的字体,只是还是好看不在哪儿去。她握着阿品的手临摹了几个,便放开了阿品,“你自己照着写,我与你说它的寓意,一笔一划,不急,基础得打好,不然日后写字十分难看,定了型可就改不回来了。”   小桃红自己的硬笔字也十分的……清奇,就是因为从小写字都是自己瞎写,后来她练了许多字帖也没能改回来。   看着一脸认真写字的阿品,柳大郎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家品子也要出息了,这一笑整个人都晃动了起了,地上用黑火炭画的图样,都被柳大郎手晃得乱七八糟的。   柳大郎看着图样叹口气,拿起一块破抹布擦了,顿了顿他看向小桃红道:“小桃,要不我打一个桌子椅子,给三郎他们做书桌用。”   “成啊,做两张桌子三个椅子就行了,虎子三郎住一起,他们的就做成长条形,长一点,够两个人一同坐。”柳大郎不提小桃红还想不起来,几人都是随便找个地方写字,有个书桌也挺好的。   说做就做,家里还剩下许多的木料,柳大郎与柳二郎合作,给几人细细打磨了两张光溜溜的书桌。   一转眼进入秋天,他们家院子外面那棵大树已经开始黄叶,零零散散往下飘落,飘得整个巷子都是金黄的叶子,时不时还飘许多进小桃红她们家院子。   柳大娘可高兴了,她每日闲得慌就喜欢打扫家里,他们家屋里特别干净,因为柳大娘每天都扫,门窗家什都挨个要擦一遍。如今柳大娘又有事情做了,每天她都去巷子里打扫落叶。   八月初一的时候,小桃红把三郎虎子和阿品送进了二步书院。阿品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倒是认得了几个字,也了解了一些常识,至少写字时手依使唤,写的字还挺好看的,就是速度慢点。   二步书院新进的学生经过初步了解,分天地玄黄四个类别,交与四个先生带领。学识最高的,自然是分于天一类,其次便是地一类,以此类推。   带领天一类学生的,一般都是学识超群,上了年纪的大儒;像毛小豆那种年岁轻的,自然是带领黄一类学生,教教怎么拿笔,学习一些基础;因为黄一类学生全是六七岁的孩童,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   二步书院每年还是要进行考试的,是为了学识已经到达上一层次的学生升级,以追求更高层次的知识。一般黄一类学生进玄一类相对容易,越往上越困难。   虎子几人自然也是要经过测试的,虎子与三郎都在玄一类,阿品堪堪被刷在了黄一类,因为他认得的字相对少了一些。还真被毛小豆说中了,阿品必须得时常叫他先生。   从书院回来阿品就一直闷闷不乐,吃完饭就出门坐在石阶上发呆,他以为他至少能与虎子分一类,没想到虎子跟三郎在了一起,就他一个人去了次一等,心里闷得慌。   小桃红自然看得出阿品的心思,也跟着出门坐在阿品旁边的石阶上,抬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品子,你还记得后来居上这个词吗?”   阿品转头看着小桃红的侧脸,“记得,前几天你刚刚教与我的。”   小桃红偏头与阿品对视,笑道:“记得就好,认真学,争取明年秋天与虎子他们在一起,也许比他们厉害也说不定呐!”   看着小桃红弯弯的,亮晶晶的眼睛,阿品垂下眼皮,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你……你不是还等着享福吗?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小桃红拍了阿品肩头一下,“这就好!别摆个苦瓜脸,赶紧起来帮婶儿洗碗去。”   阿品嘁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就比我大三岁,整天婶儿婶儿的,说得自己多老似的。”不过倒是起身去洗碗,他们都去书院上学了,小花儿要养着手,不能做这些粗活儿,所有的事情又落在了小桃红身上,帮着分担一点吧。   小桃红没有听清阿品后面嘟囔个啥,反正别扭的阿品听话的去洗碗了,就算阿品很不屑的嘁了一声。   八月份有一个重要的节日,那就是中秋,不过这里的人喜欢叫它团圆节,家家户户亲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供月饼,看月亮。   小桃红一家子自然也是要过团圆节的,于是小桃红打算今日早些收摊,做的吃食也比较少。   说是团圆节,今年可真的是团圆节,小桃红刚出摊没多久,虎子就蹦蹦跳跳跑过来,一脸兴奋道:“大姐大姐,大哥来了,还有大嫂。”   闻言小桃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大郎与阿男进城了,当即手脚麻利包了一些点心,塞到虎子手里,道:“收摊,你等会儿我找人搬东西。”   虎子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又看了看忙进忙出的小桃红,“大姐,咱不卖了吗?”   小桃红一边收拾一边道:“咱今儿不卖了,回家过节去。”   把东西收拾完,小桃红领着虎子往回走,路过时香记的时候小桃红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走进了时香记。   店里伙计见有人进门,十分热情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您要买点什么样的点心?今儿个可是团圆节,我们店里做了许多新鲜的月饼,您要来点吗?”   小桃红还未开口说话,一旁的那个瘦小伙计就如临大敌拖个椅子过来,“姑娘您先坐,我去找我们东家过来。”   “哎你等等……”小桃红话没说完,伙计一溜烟就朝后院儿去了。   刚刚招呼她那个伙计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敢说话了,默默退到一旁招呼别的客人。不一会儿瘦小伙计就叫着金大锭来到跟前,金大锭十分的客气,“不知道小桃妹子来此,有何要事?”   ……小桃红无奈,她就只是单纯的来买一些月饼,本来打算晚一些收摊再买的,不过大郎与阿男来了,就提前收摊,顺路就来买一些,没想到那伙计会这般作为。   小桃红顿了顿,只能笑道:“我就只是来买一些月饼而已,这小哥太热情了,金大哥你有事去忙吧,我买些月饼就走。”   金大锭毫不尴尬的笑起来,指了指那个瘦小伙计道:“成,你领小桃妹子去看看。”那瘦小伙计讪讪摸了摸鼻子,领着小桃红去看月饼。   ☆、第60章   小桃红在时香记挑挑捡捡,各种口味的月饼捡了一些,看着差不多能够一家人吃,就停了手。   买了许多月饼的小桃红与虎子脚步轻快往回赶,小桃红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阿男与大郎了。   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得屋里一阵阵的说笑声,还有大郎特有的嘿嘿笑。小桃红伸手推开院子的门,看到大郎和阿男坐在院里的小凳上,一脸笑意与旁人聊着天。   小桃红推门的声音让家里人都歇了嘴,转头看向她,阿男一看到小桃红,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握住小桃红的手,“小桃,许久不见,你好像瘦了不少。”   小桃红自然回握阿男,笑得没鼻子没眼的,“阿男姐姐,哦不,大嫂,你倒是胖了不少,看来大哥对你不错,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一进门小桃红就发现了,之前她们走的时候,阿男还是黑瘦黑瘦的,整个人只是一副骨架,今日看到的阿男却体态丰盈,肤色莹白,脸颊带着微红的色泽,头发都又黑又亮,显然过得不错。   听到小桃红调侃于她,阿男转头看了一眼小凳上蜷手蜷脚一脸傻相的大郎,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大郎对我是挺好的,我都已经许久未去地里做活了,大郎不让,然后就越长越胖,我闲不住,大郎说过了这一段就好了,可我担心过了这一段我会不会胖得没有人样了!”   小桃红有些疑惑,过了这一段?随后小桃红脑中灵光一闪,低头看了看阿男丰盈的腰身一眼,惊喜道:“大嫂,是不是大哥要当爹了?”   阿男被小桃红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院子里还有许多其他人呢,她脸色泛红,不自觉摸着腹部,轻轻点了点头,“嗯。”大郎也是一个劲儿的挠头,古铜的肤色泛着红,嘿嘿笑个不停。   其他人俱是愣了愣,随后爷爷猛的站了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转了几圈,一脸褶子全挤在一起,“太好了!没想到啊!我居然要当阿祖了!大郎值得表扬,手脚挺快啊!阿男也是,太争气了,来来来快坐,别站着。”   说着爷爷递了个小凳子在阿男身侧,阿男脸色涨得通红,坐在了爷爷递过来的小凳子上,爷爷的举动更是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自从大郎二月份成亲,至如今八月份才过去了几个月,阿男却已经有了快五个月的身孕,不得不说她们速度真的挺快的。   于是柳大娘把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向小桃红,柳大娘眼里一片浑浊,却还是看得出里面透着希冀,“小桃……你跟二郎,要不找大夫来看看?”   周遭众人闻言全看向了小桃红,小桃红暗自嘟囔,怎么就把话题转在她身上来了?她只能笑道:“这事儿啊!不急,急不得,咱们家还不稳定,现在要什么没什么呢。等日后开得起铺子,请了伙计,咱们就可以安心养孩子。”   这是一方面,一方面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与柳二郎那种事很频繁,也没有做避孕措施,却没有怀孕的迹象,月事照来。反正现在也不能好好养孩子,干脆顺其自然,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旁人倒是不急,只是柳二郎与柳大娘比较急,他们觉得小桃红说的有些道理,柳大娘也就收回希冀的目光,转而握着阿男的手,走到一旁去说悄悄话去了,无非就是有身子一些该注意的事情。   而柳二郎看小桃红的目光好似更加灼热,看来他应该更加努力,都已经被大舅哥抢了先了。   今日中秋节虎子阿品他们都不上学,就帮着小桃红做饭,而小花儿只能帮着端一下菜,递一递东西,阿男被勒令不准掺和,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人一多倒是小桃红闲了下来,她想去炒个菜,却被三郎推到了一旁,拖个凳子给她与阿男坐在一起,“大姐,你日日起早贪黑做着营生,今日我来炒菜罢,你难得歇歇,就好好歇着。”   三郎说着手脚麻利在灶上支起来大铁锅,热锅辣油下菜一气呵成,做得十分顺手,有模有样的。   三郎今年已经快十一岁了,小伙儿已经开始二次发育,开始长个子,这半年抽高了一截儿,不如以前一般瘦瘦巴巴,还有几分小小男子汉的感觉。   小桃红看着三郎挥动锅铲的背影,心里的欣慰实在是多得装不下,原来看着小豆丁长大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她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如同三郎一般懂事乖巧,像虎子一样古灵精怪好像也不错,男孩要生得与柳二郎一般高大有男子气概,女孩儿可以像小花儿一样软软的。   说到小花儿,小桃红看了看一旁给三郎递盐巴的小花儿。小花儿生辰比较大,在正月里,如今已经满了十四岁,离十五岁也不远了,长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姑娘。   小花儿与小桃红是亲姐妹,轮廓与小桃红有几分相似,是越长越漂亮,若说之前的小花儿比之小桃红略有逊色,如今的小花儿可是比小桃红稍胜一筹的。如今又不做农活儿,手还得仔细养着,比之官家姑娘也是不相上下,光是站在那儿就赏心悦目。   十四五的姑娘开始抽条,小花儿快要比小桃红还高上一头了,□□的,嫩得都能掐出水。   自家妹子这么标致,小桃红说不自豪是假的,同时也有些担心,长得好看容易招蜂引蝶,小花儿又快到了许嫁的年纪。不知道以后这棵鲜嫩的大白菜会被哪家的猪给拱了,小桃红做个家长也是不容易。   所以说人一闲下来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小桃红从三郎打量到小花儿,虎子,阿品,想他们日后会怎样。当然,小桃红再想也无用,世事无常,谁能猜准了就有鬼了。   于是小桃红干脆起身去做别的事情,忙乎习惯了,还是做着事情比较自在。   一家人吃了饭,坐着拉家常,小桃红又把阿男她们带来的葵花拿去锅里炒了一番,说今年刚从地里收起来的,大家伙儿就嗑着瓜子拉家常。   左右阿男有身子,回家也不做事情,小桃红就想着留阿男她们在县城多玩几天,不行就干脆住下得了,反正院子里还空着一间耳间。   哪知阿男连连摆手,“家里庄稼还有一些没收回家哩,可不能耽搁,烂在地里划不来。”   小桃红看了看大郎,道:“大嫂,你不也说你在家大哥也不让你做活吗?左右都不做活,在这里也没啥啊?而且娘有经验,照看着你还是能成的,上杨镇家里可什么都没有。让大哥回去把庄稼收好,门窗落锁,再进城陪着大嫂不就好了?”   其实小桃红有些不放心阿男在老家生娃,大郎脑子不大灵光,阿男生孩子肯定不能兼顾其他,到时候若是急起来,慌慌乱乱,一个不好会要人命的。   阿男自然明白小桃红的担忧,但却没有应下来,而是害羞看了大郎一眼,“不打紧,我陪着大郎一同,陪着他他比较有劲儿,待我们把家里的事情弄好了,我们再一同进城就好了。”   “那成,你们可得好好注意着,收完庄稼快点来这儿啊!明年春天我让二郎跟大哥回家翻地下种,大嫂你就安心生娃。”小桃红看着阿男的肚子有些感慨,她要有一个侄儿了,好神奇,跟做梦似的。   当晚大家在院子里看着明晃晃的月亮,把月饼吃了,小桃红就把柳二郎赶去与大郎住一间屋了,她与阿男躺一屋。   柳二郎抱着个枕头,深深看了小桃红一眼,才拉着大郎朝旁边那屋走去,而大郎一步三回头,就盯着阿男看。   小桃红领着阿男和大郎走遍了江树县城,一同出摊卖点心,玩了几天,最终大郎与阿男还是要走了。小桃红直直把大郎他们送到牛车那儿,看着他们慢慢离开视线,才转身回了家。   小花儿也很喜欢阿男肚子里的小侄儿,这些天除了绣花之外,还买了些软软的布,一直缝着小衣裳小鞋子,打算等着小侄儿出来,就拿给他穿。   爷爷则把他的私房钱全拿了出来,打了一个银锁,承载着一家人的祝福,要送给阿男的孩子。   小桃红看着这些景象,心里是温暖的,她们一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还未出生就有一家子人疼。   这天小桃红刚收摊回到家,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门外有人叫门,是个妇人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还带着上杨镇附近的口音。   小桃红觉得奇怪,声音不耳熟,却是上杨镇的口音,不知道是谁。   想着小桃红走过去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妇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一脸褶子,面色蜡黄,身后还跟一堆小娃娃,说是一堆,是因为数量有些多,小桃红还没仔细数。   小桃红仔细看了看,大概有四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只有两三岁,全都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裳,包括那个妇人。小桃红奇怪道:“不知大娘您找谁?”   妇人闻言定定看着小桃红,眼里含着泪花,激动的扑上前握住小桃红的手,“你是小桃红吧?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二舅母啊!”   ……小桃红脑中毫无印象,二舅母?所以说这是她娘的二哥的媳妇儿?小桃红都忘了她死去的娘居然有亲人,因为自从来这个世界,快三年了,他们第一次露面。   ☆、第61章   虽说不知道这二舅母来找自己有何事情,出于礼貌小桃红还是把这一行五六个亲戚迎进了家门,搬了几个小凳子给她们在院子里坐定。   小桃红看着眼前一堆人,问到:“呃……二舅母,不知道此次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家里阿公阿嬷身子骨还硬朗吗?”   不怪小桃红找不着话说,虽然是亲戚却第一次见,只能问候一下家里老人了。   哪知闻言那二舅母却哭了起来,红着眼睛,眼泪一个劲儿朝下落,哽咽道:“你阿公在很久以前就去了,去年你阿嬷也过世了,家里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了。”   ……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娘的娘家在巴子沟,离小河沟也不是很远,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她外婆死了都没人给她带个信儿。见都没见过的亲戚,如今家里容不下她们,就来找自己?   可是找自己有什么用啊?难不成她还能说得动那个家里的人?   而对面二舅母见小桃红不说话,好似哭得更凶了,“小桃红,舅母知道你也难,可是我们娘几个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舅母也不指望小桃红你能收留我们,只是在饿死之前来看看你,怎么说也是亲人,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所以,这是来投靠自己的亲戚?小桃红心里默默吐槽,那二舅母抱的可不是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还不知道这二舅母说的是真是假。她又不是开善堂的,总不能来一个就兜收着,那二舅母好好一个家,怎么就容不下她们了!   小桃红只能笑道:“二舅母,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个明白,什么事都会有个解决办法,你说明白了,我与你出主意。”   二舅母一抽一嗒的,“是你大舅舅一家,你大舅母不让我们住家里了,把我们赶了出来。”   “大舅舅……那二舅舅呢?你们没分家吗?不行就分个家呗,各过各的,谁还能奈何得了谁?先别哭了,回去让二舅舅分家,不行就找村长来说话,主持公道,不行还可以告到县上来,县太爷公正着呢。”   小桃红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纠结的,大舅舅和二舅舅都一把年纪了,各家都这么多娃,不分家住在一起自然会有许多摩擦,分了家就好了。   可是二舅母还不歇下来,又开始哭了,“小桃红你是不知道啊!你二舅舅身子骨从小就不好,做不了重活儿,之前娘活着的时候就不支持分家,临了还一直念叨让你大舅舅多照料你二舅舅,可是这刚过去不到一年,你大舅舅一家就要把我们老弱病残赶出来了,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小桃红沉默了一下……所以不分家不是大舅舅一家不干,而是这二舅母一家不分?那从来没见过的二舅舅身子骨不好,做不得重活儿?那怎么还有力气生这么多娃儿!养不活还生这么多!生这么多还想让别人替你养着,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二舅母,我觉得这个事情吧,我也没办法,你说你们不干活,还有这么多吃饭的人,这么多年大舅舅一家肯定会不满意,也是人之常情,人还是得自食其力,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二舅母你说在理不?”小桃红语重心长的说。   二舅母又抹了一把眼泪,“小桃红,谁说我们没有做事了?我们娘几个是给你大舅舅一家做牛做马的,一年到头苦死苦活的,家里的钱啊粮食什么的,我们连边儿都没沾,全是你大舅母做主啊!我们只是要吃几口饭,她们怎么能把我们赶出来!”   小桃红觉得脑仁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这些事跟她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好吗?所以这二舅母来找她是想做什么?让她养着二舅舅一家子?应该不可能吧,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她们不可能能做得出来的。   小桃红想了想道:“二舅母要不这样吧,你们家的事儿我掺和不了,毕竟我是一个外姓的姑娘家,而且已经出嫁了,就更管不了了。但是你们既然来到了我家,就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招待你们在县城玩几天,你们放松一下心情,回去与大舅舅一家心平气和谈一谈,都是兄弟,总会好的。”   一群小娃娃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桃红,二舅母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小桃红了,我们过两天就走。”   小桃红一拍腿站了起来,道:“别啊,怎么过两天就走呢?”闻言二舅母眼睛亮了亮,却听小桃红接着道:“怎么着也得玩个四五天再走嘛,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你说是不是啊二舅母?”   二舅母讪讪笑道:“是,是是,小桃红你说的在理,小桃红你真懂事,比你大舅舅会做人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你面前哭,招晦气。”   ……无时无刻在贬低别人显示自己的可怜,真是让小桃红厌烦,不过她还是笑道:“那二舅母你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如果晒得慌就去堂屋坐,我去做饭,再难过还得吃饭不是?”   小桃红进灶屋开始忙活,院子里的二舅母跟她那群娃娃就安安静静坐着,不过只是身子安静而已,眼睛珠子四处转动打量呢。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四处看了看,凑近二舅母道:“阿娘,你不是说表姐家住县城,屋子特别大,我们以后也能跟着一起住吗?怎么屋子这么小啊?才比我们家大了一点点。”   二舅母立刻打了小男娃的手一巴掌,压低声音道:“瞎说什么呢!在这里不准说这事儿!”说着看了看一旁在雕花儿的柳大郎一眼,确定柳大郎没有听真她们在说什么,才松了一口气。   小男娃眼眶一红,却是不敢哭,只是眼泪水在眼眶里一转一转的。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哐啷一声被推开,还没看着人虎子的声音就传了进了,“大姐,我们回来啦~我来帮你做饭……”   原来是三郎几人从书院散学回家。虎子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院子里的一群陌生人,虎子立刻鞠躬道:“抱歉,我们走错了。”说着转身把身后的三郎与阿品推了回去,把门带上。   ……门外阿品与三郎虎子大眼瞪小眼,日日走着的路,还能走错?三郎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房子,笃定道:“我们应该没走错,这就是咱们家。”   虎子眉头皱在一起,指了指院子道:“那这是怎么回事?院子里坐了好些个我们不认得的人。”   阿品把虎子推到一边,“你让让,别一惊一乍的,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就算真的错了也不咋地,走错门又不犯法,她还能吃了我们几个啊?”   虎子一下就跳脚了,“你个小品子,不知道你要叫我姐做婶儿啊?我比你老了一辈知道不?真没礼貌!”   而阿品却无视虎子咋咋呼呼的话,推开门走了进去,三郎只是笑了笑,拍一下虎子的手,“快走了二哥,别吵吵,等下把如花姐姐吵出来,我可不理你啊。”   听三郎提到如花姐姐,虎子一个激灵,立刻歇了嘴,推着三郎往里走,“快走快走,别真的出来了,如花姐姐咱惹不起,得躲着。”   阿品几人再次进门,看到了一旁做着木工的柳大郎,还有菜园子里侍弄小菜的爷爷,这才确定他们没有走错门。   几人疑惑的看着二舅母一家子,柳大郎好笑道:“你们又进来做什么?怎么不去别处,还说走错了哈哈哈。”   阿品无奈道:“别笑了爹,你不给我们说说这都是谁啊?”   一旁的爷爷抬起头道:“虎子三郎,这是你们二舅母,你阿娘的二哥家里人。”   虎子几人乖巧的叫了人,阿品虎子就去屋里做功课了,三郎放下书去跟小桃红做饭。   因为三郎基础好,功课做起来不费劲,于是都是吃完饭才去做,而虎子与阿品耗时相对较长,一般都是三郎帮着小桃红做饭,吃了饭虎子阿品洗碗,小桃红倒是轻松了许多。   看着阿品他们各自做事去了,二舅母跟柳大郎搭起了话,“虎子他们是在学堂上学吗?”   提起上学,柳大郎来了劲儿,因为阿品也跟着上学,柳大郎笑嘿嘿道:“是啊,品子他们都在巷子后面那个……什么……二步书院上学,对,二步书院。”柳大郎老是记不住书院名字,今天说清楚心里还颇有些自得。   二舅母凑过去了一点,“书院很难进吧?是不是得有关系啊?不认识字儿只怕不能进,学费一定也很贵。”   柳大郎一摆手,有些好笑道:“不要啥关系,我家品子前一段儿还大字不识一个哩,好在小桃识字儿,教了品子几天,品子写的字还挺好看嘿嘿嘿。学费一个人一年要九两,倒是挺贵的,不过小桃厉害,能挣钱,我们一家子都靠着她呢,我得抓紧做木工,争取多赚点钱,够品子他们的笔墨钱也好啊!”   说起这些事,柳大郎十分自豪,他弟媳妇这么厉害,阿品也是能写字的人了!柳大郎一个字不认识,在他心里,能写字就十分了不得。   而二舅母可无法体验到柳大郎的那种心情,只觉得有些酸,一人就要九两银子啊!三人就是二十七两,她还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呐!   二舅母笑得有些勉强,“是啊,没想到小桃红这么厉害,要是我家也有怎么个厉害的闺女该多好。”随后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些什么,二舅母又笑得开怀,与柳大郎一起夸着小桃红。   ☆、第62章   接下来的几天,小桃红充分体会到了亲戚的战斗力。   因为二舅母带着的娃儿太多,家里没有床铺,睡不下,于是二舅母十分麻利的动手打了地铺,一点也不含糊。   小桃红让柳二郎看着小摊,她照旧领着亲戚走一遍江树县城,那些个小娃娃与小桃红熟悉了一些,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到什么东西想要就直接去拿了。小桃红汗颜,刚开始还会吞吞吐吐的憋你一下,现在居然直接去拿在了手里。   好在小娃娃都是喜欢一些糖葫芦,糖人儿啥的一些小食小玩意儿,也不是很贵,几文钱就能买的,小桃红也就不计较了,反正只逛今天,能把这些所谓的亲戚送走就成。   二舅母一家与小桃红逛了一天,她们看中什么小桃红都没说啥,默默的掏钱买了下来,于是二舅母一家显得很满意,几个小娃娃手里都一手捏着一些吃食,吃得满嘴都是。   二舅母看着小桃红,笑靥如花,脸上的褶子越发的多,“小桃红啊,舅母真对不住你,来麻烦你一遭,还用了你这么多钱,都怪你这些弟弟妹妹,太不听话了。”   而小桃红正在十分的心疼,她这一天花了近一百文钱呐!那是她摆摊儿小半天的净利润。听闻二舅母这样假惺惺的话,小桃红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二舅母就很乐意,巴不得再多买一些,为什么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不过客套话还是说一下吧,小桃红也看着二舅母笑道:“二舅母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亲戚,第一次见表弟表妹们,过两天你们又要回去了,回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呢,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闻言二舅母脸上的笑意好似更明显了,“小桃红你真懂事,会做人,礼数都顾虑得十分的周全,还记得我们老家的习俗,第一次见面知道送东西。上次我们娘几个去另一个亲戚家,那家人就没有小桃红你会做人,什么都没给大娃他们,最后还是那家当家的,给我们娘几个一人买了一身衣裳。”   ……小桃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是在憋自己给她们几个一人买一身衣裳呢!假装夸自己,贬低别人,再说出别人送的东西,看自己会不会也给她们买几身。二舅母可真会说话,真会挑时机,因为她们前面就有两家衣铺子。   不过小桃红不打算听懂二舅母的言外之意,“二舅母你也很会做人啊,这么会说话,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见小桃红没听出自己的意思,二舅母哽了一下,她以为小桃红是个聪明人来着,怎么就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   眼看就要走过了那两间衣铺子,二舅母心里有些急,她们此时是逛完江树县城往回走,过了这两间就要到家了。   想着二舅母对一个小男娃娃使了使眼色,男娃儿会意,一下子就摔倒了,摔下去的同时,还伸手抓住二娃的衣裳下摆。   本来他们身上的衣裳就穿了许多年,特别容易破,此时因为下坠的力气,二娃的衣裳刺啦一声就破了一大个口,摔倒的男娃娃膝盖部位也破了两个洞洞。   ……小桃红再次无话可说,为了让自己给他们买一身衣裳,二舅母一家也是够拼的。   小桃红眼珠转了转,一脸心疼去把地上的男娃儿扶起来,“怎么不好好看路,这大平的青石板街你都能摔了,在老家可如何是好?”   二舅母上去就给男娃娃几巴掌,道:“哎呦喂,四娃你这个不长眼的,你们就这么一身衣裳,你把自己的衣裳摔破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二哥的也扯破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桃红笑得灿烂,眼睛都弯做了一条缝,“二舅母,别打了,四娃摔倒本来就疼,这衣裳不打紧,咱们家有针线,你拿回去缝缝补补就好了。”   二舅母顿住了打四娃的手,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难看,“也是,小桃红你真机灵。”   小桃红正想说点什么,没想到二娃十一二岁的人,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拍打四娃,含糊不清道:“我不要补的,你赔我衣裳!”   “哦,看来二表弟不喜欢补丁衣裳,那附近刚好有两家衣铺子,咱们进去给二表弟买一身罢。”小桃红看着二娃那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裳,心里好笑,这都这么多补丁了,还在意多一个补丁?   二舅母与几个娃娃俱是眼睛一亮,二舅母一脸不好意思道:“那怎么好意思?”   小桃红一摆手,“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人,我给你们带个路而已,难不成还要你们给我付工钱不成?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这家衣铺子衣裳做工挺好的,花样子好看,穿着舒服,比镇上的好多了,你们难道来一趟,干脆一人买一身好了。”   二舅母一家子欣喜若狂的跟着小桃红走进了衣铺子,进门伙计上来招呼,待看到二舅母一众人那一身的补丁衣裳,伙计态度明显冷淡了几分。   小桃红也不在意,对着伙计笑道:“麻烦小二哥领着他们去看看衣裳,他们难得进一次城,要一人买一身呢,这么多人,可是个大生意。”   伙计这才又变得热情,领着几人看衣裳,小桃红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二舅母一家恨不得把别人衣铺子都搬着走。   二舅母进门就不管几个娃娃了,只顾着自己看那些做工精良,花色好看的衣裳。她一手拎着一件宝蓝色的,另一手拎着一件桃粉色的,拿在身上比划,“小桃红,你帮舅母看看,这两身那个更适合舅母。”   小桃红嘴角一弯,笑道:“都好看,喜欢的话二舅母可以考虑都买下来啊。”   二舅母顿时嘴角咧到耳朵根,“这,这怎么好意思,一件衣裳要好多钱吧?”   小桃红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二舅母你穿这么粉还是一样好看,跟大姑娘似的,至于钱我就不清楚,问问伙计多少钱一身,二舅母你自己掂量,看看你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下次再来买就是了。”   这话让二舅母的笑容僵住了,小桃红这意思,就是要她们自己掏钱,而不是小桃红给她们买。一旁的伙计可没有注意二舅母的神情,一脸笑意道:“这衣裳做工好,面料也上乘,一身只需要三两纹银,很便宜了!客官您买得多,我们可以再便宜点,拢共减一两银子怎么样?”   闻言小桃红开始给二舅母算价钱,“那二舅母喜欢这两身是六两银子,娃娃的衣裳比较便宜,只要二两银子,五个表弟表妹就需要十两,拢共十六两,减去一两就只要付十五两,还是挺合算的,二舅母喜欢就付钱吧。”   小桃红笑看二舅母一家,成衣是条件好的人家才会买的,一般她们都是买布回家自己做,这二舅母居然想让自己给她们买六七身成衣,当自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伙计满脸希冀的看着二舅母,只要二舅母一点头,他就把衣裳包好收钱。而二舅母身上哪有这么多钱,她们家全部家当也只有四块碎银,她身上就几个铜子儿而已,若不是以为小桃红给她们付钱,她是踏都不敢踏进这铺子的。   二舅母一咬牙,不舍的把衣裳塞进伙计手里,“我们不买了,去下一家看看,二娃二妮走了,快放下!”说着过去把几个娃娃手里拿着的衣裳夺下来,放了回去。   二舅母连拖带拽把她的儿女拖走了,留下伙计一脸懵了的表情,事情转变得太快,他还来不及反应,随后啐了一口,“买不起还看什么看!”   小桃红跟在二舅母身后,一脸茫然道:“二舅母你怎么不买了?是看不上那些衣裳吗?隔壁还有一家衣铺子呢,要不要再去看看?指不定就有合舅母心意的哩。”   二舅母心里不痛快,语气有些生硬,“不去了,那些衣裳太彩色了,不适合我们穿,我们还是回上杨镇再买吧,现在先回去补补,将就对付一下。”   小桃红看着二舅母不高兴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小时候都以为亲戚关系是美好的,其实不然,亲戚喜欢互相攀比,你过得比她好了她见不得,你若过得不如她,她就瞧不起你。   你比她好,她还要来蹭东西,不给倒还显得你不仁义了,给一点就得寸进尺,一边吃着你的东西一边还要瞧不起你,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晚上吃饭,小桃红就明示暗示二舅母她们啥时候走,小桃红不想再应付她们了,这几天过得特别累。   二舅母大约也是听出来小桃红不会留她们,毕竟第一天见面小桃红就说让她们玩几天就走,于是也就说明日她们要回去。   只是没有从小桃红手里拿到些东西,二舅母还有些不甘心,她可是出了二十文钱才坐牛车来县城的。   二舅母顿了顿,突然道:“小桃红,虎子三郎都出息了啊?你看你这二表弟也已经十二岁了,舅母想着是不是也可以去书院读书?”   小桃红把口中饭食咽下去,才慢悠悠道:“能啊,只要交钱就能读。”   二舅母咳了一声,“是这样的啊小桃红,你说咱家世代都是种地的,也没机会出个能人,舅母就想着把二娃留在你这儿,跟虎子他们一同去书院读书。小桃红你有本事,督促着二娃,指不定就出息了呢!”   ☆、第63章   二舅母可谓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她只要借着亲戚的名义把二娃留在小桃红这儿上学,她就可以脸皮厚一些,不再管二娃,那二娃上学的学费小桃红自然得出,还有平时的笔墨纸砚,日常吃食,都得小桃红兜着。   待在这里留上两年,二娃学也上了,人也长大了,出息了,她们还省下了这些年二娃的口粮钱,一举数得。   饭桌上的人都不傻,自然考量得到二舅母的小算盘,当即阿品就摆了脸色,把饭碗砰的一声砸在桌上,黑着脸道:“他要留下跟我们一起上学也成,你们得付学费伙食费,还有日常的笔墨纸砚,看在是我婶儿亲戚的份上,我们就不跟你算做饭的手工费了。”   阿品第二次叫了小桃红婶儿,他听到二舅母的话就一阵阵火气往上冒,小桃红的辛苦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起早贪黑的,他们家里人都尽力帮小桃红分担,让小桃红不那么辛苦,结果来个外人还想增加小桃红的负担。   本来看到二舅母那些个儿女手里捏满了吃的,阿品就不大顺气,现在居然想要丢个儿子给小桃红养着,怎么能不让阿品生气?   不止阿品,家里其他听懂二舅母言外之意的人脸色也不是很好。本来小桃红的亲戚嘛,大家伙儿都挺待见的,不管是柳二郎一家,还是爷爷虎子他们,都对二舅母一家很好,嘘寒问暖的。   没想到这亲戚是来坑害小桃红的,真真是吃不下了还想要兜着走啊!   二舅母显然没想到这个家里有人这么拉得下脸,直截了当就说出了这番话,一时有些懵。二舅母以为人人都跟小桃红似的,要么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都顺着她们,要么就是听不懂她的暗示,总之无论如何不会拉脸子。   当然,小桃红只是装傻没有点破,不然她那点小九九小桃红怎么可能不清楚。   饭桌上气氛有些凝滞,最终柳大娘打圆场道:“来来来吃菜,三郎手艺越来越好了,边吃边聊,不然凉了可惜。”说着给二舅母与她几个娃娃夹了许多菜。   有人扯开话题,这事儿也就这么揭了过去,无人再提。阿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二舅母也不会自找没趣重提,毕竟她付不起那一年九两的学费,更别说阿品还算上日常开支,再提只是丢自己的人而已。   虽然看着愉快,其实并不愉快的吃完了这顿饭,第二日二舅母一家子就要回上杨镇巴子沟去了。   把二舅母一家送到牛车那里,看着她们在牛车上坐着慢悠悠离开了江树县,小桃红长舒一口气,终于离开了!应付这样的亲戚真是劳心劳力啊!   小桃红看向一旁的阿品道:“品子,走吧,回去做功课,婶儿给你做好吃的。”   阿品坚持要跟着小桃红送二舅母一家,因为他觉得小桃红太容易被二舅母欺负占便宜,他怕在送走的途中二舅母再出什么幺蛾子,小桃红性子好拉不下脸,应付不来。   阿品看着前面快要没有自己高的小桃红,叹了口气,“婶儿,下次再有这种人你就跟我说,你做不来恶人,就给我来做,不能总让人欺在你头上。”   小桃红自然知道阿品的好意,她们一家子都护短,小桃红回头看着一脸方正的阿品,笑道:“品子你太直了,容易得罪人,以后得委婉的收拾恶人,偶尔吃一个小亏也无所谓,吃得亏才能在得一堆,吃亏是福,只要别傻不拉几吃大亏就成。”   虽然小桃红说得在理,阿品也仔细听着学着,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阿品心里就有些不乐意,阿品觉得好像自己好心好意护着小桃红,小桃红还不领情似的。   小桃红自是看出阿品的小情绪,她戳了一下阿品,笑得没鼻子没眼的,“不过啊!品子你这次做得好,婶儿就喜欢你这样的侄子,婶儿没白疼你。”   阿品也不搭话,咳了一声就大步朝前走了。小桃红看着阿品的背影,阿品脚步都轻快了,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小桃红笑了笑也跟了上去,小孩子就得哄着。   二步书院也好像有寒假,接近年关,腊月初几的时候就关了书院,整个书院的人,无论是先生还是学生,或是院长,都回家准备过年呢。   上杨镇的大郎与阿男把家里事情做好,仔细给门窗落了锁,两口子也来到了江树县城,住进了小桃红她们院子最后一间耳间里。   阿男的身子已经快九个月了,肚子挺得十分大,她上个茅房柳大娘都得跟着,生怕她摔了。而小桃红十分担心,虽然柳大娘生活自理没问题,但是时常跟着一个孕妇进进出出也是不安全,万一柳大娘看不真绊倒了,还不吓坏了孕妇?   于是小桃红让大郎好好看着阿男,得好好护着,女人这段时间很重要。   阿品虎子和三郎不上学,院里小菜也被闲得无聊的阿男和大郎打理了,爷爷没事做就跟着柳二郎柳大郎做木工,家里事情显得有些不够做了,多了许多空闲的人。   阿品与虎子三郎三人商量把小桃红留在家里歇息,还跟着小桃红学做点心,他们去街上摆摊儿。   那些个吃食做起来不困难,虎子三郎两下就学会了,于是小桃红就只是做点饭吃,做点心的活儿都被三郎几人包了,吃饭的碗还是虎子他们洗的呢。   小桃红提前享受了一下老年人的生活,闲倒是闲了,只不过闲了两天小桃红实在有些火烧火燎的,闲不住了,跟浑身长虱子似的,哪儿都不得劲儿。   小桃红还是忍不住每天去老街对面,看着自己那个小柜,慢慢悠悠卖着点心。   有小桃红插手,三郎几人白天又闲了下来,只是晚上做点心。他们想了想,决定每人背着一个背篓,在里面装上各种点心,走街串巷开始卖点心。   小桃红也不得不给他们的机智点赞,她每天固定在一点卖东西,总有人没有看到,如果多几个销售渠道与地点,钱一定会更多的!   小桃红一般酉时左右收摊,然后回家做饭,三郎他们几个叫卖的却还没有回来。至于担心三郎几人迷路的话,小桃红一点也不担心,那些个机灵鬼精着呢,经过近一年的居住,这江树县城的大街小巷阿品他们都了若指掌。   小桃红一边做饭一边还有些期待,期待几人今日的收获,蚂蚱再小也是肉,能有一文也是好的啊!   在小桃红的期待中,饭也烧的差不多了。阿品,虎子,三郎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家里。   看到他们小桃红就笑道:“怎么样?背去的吃食都买完了吗?卖了多少钱啊?”   虎子最咋呼,一下把盖着背篓的纱布扯开,兴高采烈道:“当当当,我的全卖完啦!我一种背了三斤,拢共一百七十二文,来大姐你数数。”虎子说着把钱都递给小桃红,他们家把钱给小桃红拿着都很放心。   小桃红接过钱,看向旁边的三郎和阿品,“那你们呢?卖了多少?咱可以好好算算这个收入,日后都可以这样做。”   三郎只是笑了笑,掀开纱布道:“我不及二哥卖得多,虽然我们都是各背了三斤,但是我的沙琪玛还剩下两斤,这是钱。”   闻言一旁的阿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焉了,他掀开自己的背篓,道:“看来我剩下的最多,就只是卖完了小麻花而已,旁的都剩下了许多。”   虎子扒着阿品的背篓看了看,看到里面剩下的点心,他笑得十分灿烂,“怎么样小品子?我就说我会赢吧!看来你得给我洗三次鞋袜了哈哈哈!”   阿品看了虎子得意的嘴脸一眼,低下头才翻了个白眼,“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与你洗三次就洗三次,下回换你给我洗。”   虎子拍了拍阿品的肩,挤眉弄眼,道:“别挣扎,跟我比卖东西,你还差的远呐!如果你下次还赌,那就做好一直给我洗鞋袜的准备吧!”   阿品不再理会虎子,去跟小桃红搭手端菜盛饭,虎子没趣也就帮着做活去了。   吃了饭小桃红自然夸了虎子三郎几人一番,还别说,有了他们走街串巷加持,今儿个的净收入创了历史新高。   小桃红把第二日需要用的钱留出来,剩下的小心翼翼仔细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这个木盒子个头儿不小,是小桃红专门人柳大郎做的,用来装钱。   因为做小买卖,全是铜板零钱,盒子必须大一点才能装得下。   小桃红正兴高采烈数着钱,就听到柳大娘在门外急匆匆道:“小桃,你嫂子好像要生了,快让二郎去巷尾把赵婆子请来,你来搭把手。”   闻言小桃红心中一跳,把钱一股脑收好,手脚麻利与柳二郎一同推门出去。   柳二郎手长脚长走路快,就被打发去巷尾请稳婆,小桃红忙着烧水,柳大娘与阿男说着话,交给她一些经验。   因为家里有个随时要生的孕妇,小桃红前些天就打听过了附近稳婆的口碑。巷尾赵婆子资历老,口碑好,还离得比较近,小桃红当时就找了赵稳婆,把钱付给了她,只等着阿男临盆,立刻把她叫过来。   于是柳二郎去请赵婆子也不费劲,不一会儿两人也就一前一后来到了院子里。   一切准备好,阿男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她是一个能忍的人,倒是没有大喊大叫浪费体力,只是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第64章   赵婆子经验丰富,附近几条巷子的妇人都是找她接生。她当即看了看阿男的情况,有条不紊吩咐小桃红搭手,小桃红虽然心跳有些加速,却也没有手忙脚乱,额头上渗着汗珠,好好做着事情。   生孩子显然十分的疼痛,绕是阿男也满脸汗水,发出一声声闷哼,小桃红看得直揪心。   若是阿男大喊大叫也就算了,那样小桃红倒是不觉得如何,如今阿男不喊不叫,那一声声闷哼与满脸的汗水让小桃红十分心疼。   小桃红伸手握住阿男的手,给她擦脸上的汗珠,“大嫂,你不用刻意忍着,我看着心疼。”   不过阿男没有精力分神听小桃红说了什么,她现在满心想着快些使劲儿,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阿男抓着小桃红的手,越收越紧,小桃红却也不吭声,依然紧紧握住阿男的手。   好似过去了许久许久,小桃红才听到赵婆子松口气的声音,她立刻把头伸过去,够着望阿男的孩子。   赵婆子已经手脚麻利把孩子包在襁褓里,小桃红就看到一个粉红粉红皱巴巴的脸,正张着小嘴哭呢!小桃红松了口气,只要生出来母子平安就好了。   却发现阿男有些不对劲儿,表情显得有些痛苦,还一个劲儿用力!小桃红立刻就慌了,“赵大娘赵大娘,快看看我嫂子怎么回事?”   赵婆子蹲下身一看,惊喜道:“是双胞胎,头已经出来了,我就说这闺女肚皮怎么这么大,快再准备一下。”   小桃红刚刚红了眼眶,眼泪在里面打转呢,一下听闻这个消息,手忙脚乱帮着递东西。   又忙活了一阵,这次阿男倒是瘫软下来,露出一丝微笑,她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一次生俩,心里十分满足。   小桃红立刻抱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娃娃,凑到阿男身边,“大嫂大嫂,快看我的小侄女,两个呀!”阿男脸色有些苍白,偏头看着两个跟红猴子似的小娃娃,笑得十分柔和,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看着阿男的笑,小桃红都觉得十分温暖,她想这应该就是母性光辉吧?大概有了孩子,女子都会有这样的笑容,哪怕阿男泼妇的名声在外,对着自己的孩子,还是这么柔和。   阿男终究是累了,不一会儿就开始耷拉眼皮,小桃红笑道:“大嫂,你睡吧,孩子有我们照看呢。”   对家里人阿男是十分信任与放心,当即也就闭上眼睛,安安心心睡了过去。   看阿男睡着,小桃红才仔细把两个小娃娃包严实了,一手抱着一个推开了房门。门外一众人等得十分焦急,明明接生婆已经出来了,还说生了双胞胎,可是小桃红就是不把孩子抱出来。   此时看到小桃红出来,一群人就迫不及待围了上去,连虎子三郎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小侄儿长什么样。小桃红看着众人笑道:“大嫂睡着了,咱们别打扰她,孩子太小吹不得风,我们进屋关好门窗再看。”   于是一群人呜哩哇啦跑到堂屋,把门窗都紧紧的关上,阿品还用一个破锅,把灶里烧出来的火炭装上,端到堂屋里,增添堂屋里的温度。   一切准备好,小桃红小心翼翼把一个孩子递给大郎,大郎脸上的笑是多得藏也藏不住,面对软软的女儿,却无从下手,他不知道怎么抱孩子,他看着小桃红怎么抱的,有样学样,轻轻把小襁褓捧在手里,动也不敢动。   爷爷也迫不及待把另一个抱在手里,脸上褶子都挤在一起,掀开襁褓一角,看看他的重孙女儿。   小桃红好笑的看着大郎,把盖着小娃娃脸的方巾给掀开,大家伙儿就凑上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郎只会嘿嘿嘿的笑。   柳大郎啧啧几声,“长得跟大郎真像,看看这鼻子,这嘴,眼睛像阿男,以后一定特别招人喜欢。”众人也跟着点头,七嘴八舌讨论着两个小娃娃,然而小娃娃无所知。   三郎笑得眉眼弯弯,小花儿也是十分高兴,“没想到是两个小侄女丫!这下我可以做许多小花衣裳给她们穿了,我给她们绣好看的花样子,穿得美美的!”   阿品与虎子盯着大郎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两个小娃娃,最终阿品撇了撇嘴,他怎么看不出来哪里长得像谁?   虎子却没有阿品安静,疑惑道:“你们怎么看出来这小家伙长得像大哥大嫂的?我看着就是皱巴巴的,以后会长光溜吧?”   爷爷伸手打了虎子一巴掌,“就你能,你是不记得,你小时候啊!比这难看多了,皱成一团,腥红腥红的,你爹还说怎么长这德行?一点也不像你大姐二姐她们,差点把你丢了呢!现在你还不是照样人模人样的。”   虎子闻言脸都皱在了一起,“爷爷你怎么这样啊!不过会长光溜了就成,若是一直皱巴巴的,我还怎么好领她们出去玩!”   随后大家伙儿又七嘴八舌讨论两个小家伙的名字,大伙儿让大郎取名字,毕竟大郎是两个小家伙的爹爹。大郎憨厚一笑,“就叫团团圆圆怎么样?大闺女叫团团,二闺女叫圆圆。”   大郎没什么文化,脑子也不灵光,他只认识那么几个词儿的意思,他希望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在一起。   闻言小桃红一拍手道:“这个好,就叫团团圆圆,以后别人会叫她们张团团,张圆圆。”小桃红觉得莫名喜感,太招人稀罕了。   团团和圆圆在腊月二十三这天临世,还刚好赶着过年了,她们家就一下子添了两位新成员。小花儿这些天可是加紧赶工,做了一套又一套的小衣裳,拿给团团圆圆穿。   然而爷爷打的长命锁只有一个,于是小桃红掏钱让爷爷再去打了一个,一人一个挂在脖子上。   倒是如同爷爷说的一样,团团圆圆渐渐的就长开了一些,皮肤不再是红色的,皱巴巴的,而是变得光溜溜的,白嫩嫩的,透着粉,整个儿就是两个粉团子,十分讨喜。   连之前嫌弃团团圆圆的阿品与虎子,都忍不住时时去看一看,逗一逗。当然,才几天的娃娃你逗她也无济于事,团团圆圆爱答不理,然而虎子却乐此不疲。   一转眼就快到了年三十儿,一家人自然忙忙碌碌做吃的,小桃红用麦芽糖和上炒过的花生核桃,沾成了一块透着花生香味儿的糖,虽然有些粘牙,却是十分的好吃。   这种吃法儿还是当年小桃红所在的孤儿院,那个院长妈妈做的,因为小孩子太多,当时也没什么钱和零食,每逢腊月,院长就会用玉米熬一大锅的麦芽糖,和上少量的花生,切成小块儿,分发给孩子们吃。   小桃红至今还记得那种味道,十分的香,十分的甜,那是当年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大年三十的一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虎子还一直惦记着爷爷说的守岁能看到耗子娶媳妇儿,连续两年他们都睡了过去,虎子发誓今年一定要守到底,以破了爷爷说的话。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守至半夜虎子还是睡了过去。   大年初二初三大家会相互串门去拜年,如今毛小豆是阿品的先生,又是邻居,小桃红就领着阿品去给毛小豆儿拜了年,还收到一些回礼。   小桃红自然也领着虎子与三郎去他们的先生家拜了年,虎子见拜年还有回礼拿,一个劲儿的寻思还有什么地方没去拜。   只可惜阿男还在月子里,也不能出来吹风,只能日日待在家里。   过了年就开春了,小桃红她们目前不种地,开不开春也只是计时间而已,但是大郎还种着地呢,得回去翻地,下种。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大郎与柳二郎先回家翻地,到正月二十三团团圆圆满月旁的人再回去。因为打算回老家给团团圆圆办个满月酒,而且不满月的话,无论是阿男还是小娃娃都不好移动。   商量好大家伙儿也没什么意见,过了正月十五大郎与柳二郎就坐着牛车回上杨镇去了。   虎子他们要二月中旬才开始上学,这些天小桃红与阿品三人每日都做许多吃食,小桃红在老街对面摆摊儿,阿品他们就背着背篓去卖,一天的收入还是十分可观的。   因为要回上杨镇,就得耽搁好几天的时间,小桃红想着这几天多买一些,好歹拉扯填一下那些天的空缺。幸而这些吃食都是放得住的东西,做出来放个几天没问题,头天卖不完第二天还可以接着卖,不存在浪费损耗这种事情。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到正月二十四,大清早一家人就起床麻利的收拾了一番,小桃红去请了斜对面的如花姐姐,让她帮忙照看几天屋子。   如花姐姐虽然嘴巴不好,说话难听爱损人,好在没什么坏心眼儿,也是一个好人,听明白事情原委,干脆的应了下来。   虽然大清早就收拾好了,可是去上杨镇的牛车得申时左右才会从江树县城开始走,于是小桃红又去摆了一会儿小摊,还是赚了几个小钱。   快到申时小桃红就收了摊,回家把钱物收好,仔细的落了锁,一家人就坐着牛车回老家了。   小桃红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小河沟看一看,看一看王婶儿,她们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了。之前不提还不如何想念,忙起来就忘了,现在正坐在回去的牛车上,就越发的想念王婶儿,那对小桃红来说,是如同母亲般的存在。   ☆、第65章   经过近三个时辰的颠簸,小桃红一家人终于又回到了久违的上杨镇,上杨镇的一切跟一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虽然近一年没有在这儿,大伙儿还是一样轻车熟路回到了家。   到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二郎与大郎倒是热着饭食等小桃红她们呢。之前柳二郎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的,正月二十四阿男出了月子,一家子就回来,正月二十五请满月酒。   柳二郎与大郎已经把明日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了,也给各位亲戚朋友带了信,明日村里的妇人会带着自家家什过来帮忙做饭,招待前来的客人。   小桃红想着明日事情多,要早起,便让大家伙儿吃了饭,赶紧洗漱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才好应付。大家伙儿也没有异议,明日事情确实多,得空闲的人可没有。   虽然吃了晚饭已经戌时左右了,虽然算不上晚,却也没有多早。   小桃红也想着早些睡觉,柳二郎已经洗漱完了,于是便去铺床,换小桃红去洗漱。   只是小桃红洗着洗着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小桃红无动于衷,慢悠悠洗着脚。只待柳二郎等不下去,走过去把小桃红的脚从水里捞出来,强硬的擦干,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洗脚水还没倒呢!”小桃红慌着起身去倒洗脚水,却被柳二郎伸手压了回去,声音有些干涩,“不管他,一会儿我去倒。”   小桃红白了柳二郎一眼,“倒个水的时间,至于吗?倒了再说。”   柳二郎未起身去倒水,却整个人覆了上去,“很至于,我已经十多天没看到你了小桃,这么多天没见,小桃你难道……都不会想想我吗?”   柳二郎嘴上说着,手上却毫不含糊,速度十分可观的解了小桃红衣带,上下撩拨,让小桃红直喘气儿。小桃红断断续续道:“哪有十多天?只是十天而已,用得着这么猴急吗……啊!”   却是柳二郎猝不及防直插到底,让小桃红惊叫出声,手段越发娴熟的柳二郎慢慢磋磨着小桃红,“小桃……你都不会想我,嗯?我怎么能不急,我们已经被大舅哥抢先了,一定是因为我不够努力,所以……我们需要更努力。”   “你……嗯……你已经很努……啊,努力了,不用再努力,真……哼……真的。”小桃红双手被柳二郎一只大手摁在头顶无法动弹,看着柳二郎一脸严肃一前一后的动作,感受着身上的感觉,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对这种事情男人真的有着极高的天赋,小桃红明显感觉柳二郎越来越会撩人,越来越喜欢折腾她,也越来越让她手脚发软,浑身颤抖。   折腾了一次小桃红就想抽身,奈何体力与柳二郎相差太远,于是小桃红没能成功从柳二郎身下离开,而是被柳二郎轻松的翻了个个儿,跪趴于柳二郎身前。   柳二郎跪在小桃红身后,一双大手犹如铁钳,禁锢着小桃红让她无法移动,复又一个挺身。这个姿势让柳二郎到达一个新的深度,引得小桃红一阵颤栗与闷哼,还有柳二郎满足的叹息。   他开始前后耸动,发出不绝于耳的啪啪声,柳二郎的动作越来越快,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小桃红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道:“你在哪……学来的这个……一天到晚不学好!”   柳二郎一边动作,一边喘息道:“前几天在集市上有人给我卖了一个小册子,我还寻思着拿给小桃你看看,我只能看懂图画,看不明白它写着什么。”   ……小桃红无话可说,她本意只是打趣一下柳二郎,没成想别人还真就是学过的。   大约这个运动做得多了,小桃红已经习惯,第二日居然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小桃红手脚麻利做着事情,等待来吃满月酒的宾客上门。   来吃酒的都是两家人的亲戚,小桃红家这边的亲戚,柳二郎他们给大伯一家带了信,小河沟与小桃红一家关系好的带了信,还有巴子沟小桃红的两个舅舅家,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亲戚。   至于阿男那边,就是给她爹和她那个二娘带了信,阿男的亲娘已经死了,亲娘也没有什么家里人,所以信也只能带到这儿了。至于阿男的爹和小媳妇要不要来,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至少自己礼数到了。   到了午时左右,就陆陆续续有人来,小桃红一家端茶倒水,找凳子安坐,忙得脚不沾地。   来吃满月酒又叫送鸡蛋,来人都是拎着几斤米,和几个鸡蛋,或是一截布做衣裳给小孩子穿,小桃红就让阿品坐在大门口,登记别人送的东西,虎子三郎帮着收礼。这些东西以后是要还礼的,别人来过你们家,日后别人有事,你们也得去送礼。   而团团圆圆两个粉团子果然十分讨喜,来人看到阿男抱着她们,都忍不住上前逗弄一番。   阿男的亲爹与那个小妾刘美花到底还是来的,还带着阿男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阿男的爹看着阿男过得还不错,倒是没有说什么。虽然他把阿男从小打到大,也不怎么喜欢这个闺女,但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的亲闺女,她过得好还能请得起满月酒,自己脸上也有光不是?   不过阿男她爹的小妾刘美花却脸色不大好,她一直不待见阿男与阿男的亲娘,因为律例规定妾室不能扶正,哪怕正室过世了。   就算如今刘美花在屋里的地位与正室无差,但是名份摆在那儿,一种幽怨油然而生,从而迁怒阿男也说不定。   晚上还有一顿饭要吃呢,所以中午大家伙儿也不离开,吃了饭大家伙儿就坐在一起聊天,大部分妇人都围着阿男,说着话看阿男的双胞胎女儿。   刘美花自然也围了上去,她看着阿男一手一个小娃娃,大郎还生怕阿男累着,手里的活儿完了立马过来把娃娃接了过去,阿男则一脸幸福。   刘美花忍不住道:“没想到阿男你跟你娘还挺像,不愧是亲娘俩,都一样只会生女娃娃。不过你比你娘厉害,你娘一次只生一个女娃娃,你一次就生俩啊!是不是以后一次还要生仨儿女娃娃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妇人都噤了声,庄稼人没什么乐趣,就爱看个热闹,她们都等着看这一家子的笑话呢,等着看阿男如何应对。   阿男性子烈,当即就要发作,没想到大郎上前一步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闺女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闺女,借你的话,日后我媳妇儿给我生一窝闺女。”   看着大郎憨厚却坚定的眉眼,阿男不自觉勾起嘴角,竖起来的毛慢慢顺了下去,自家男人憨是憨了点,但至少是护着自己的。她再也不用自己跟疯子似的捍卫自己,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刘美花显然没想到这世界还有不在意传宗接代的男人,她的本意是这样说让别人看不起阿男,也让阿男的夫家看不起阿男,最后阿男就不能这么幸福,阿男与她的的女儿就会跟阿男的亲娘一样,那么的不好过。   周围妇人有些羡慕的看着阿男,她们本是想着看笑话的,没想到这样一比,自己倒是像个笑话了。   刘美花见起了反作用,心里不甘,她有些口不择言,道:“傻子就是傻子,被这么个丧门星迷昏了是吧?生一窝女崽子你养得活吗?知不知道没有儿子你就要断香火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你爹娘从地里爬出来啊?”   刘美花这话说得十分过分,不仅骂了大郎傻子,骂阿男是丧门星,瞧不起生女娃娃的人,还挤兑大郎养不活自个儿的闺女,最终连小桃红她们死去的爹娘都不放过。   刘美花声音十分大,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她这番言论,周围头胎生女儿的妇人不少,一瞬就开始不待见刘美花了。   而大郎词汇匮乏,就算有心反驳,想为自己家人说些什么,奈何脸色涨得通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小桃红又告诉过他不能随便打人,不然他想上前揍刘美花一顿。   一旁的钱晓雪母女也是因为生了女儿,没生儿子,才不得不嫁了出来,大伯母说不出个所以然,钱晓雪却一下就炸毛了,站起来看着刘美花道:“生女儿怎么了?你自己不也是个女的?有本事你儿子以后别讨女娃娃做媳妇,去讨个男的啊?看你那么喜欢的男的会不会给你生个儿子,延续香火,然后你全家都是男的。你这么瞧不起女的,而你自己是女的,你是不是要去寻个短见?以免活在世上丢自己的人。”   刘美花本就口无遮拦,这下怎么还得了,当即双手叉腰就开始骂街,“你个小贱蹄子,我们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啊?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咒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你这样的人,看你男人打不死你。”   阿男他爹自觉有些丢人,就去拉刘美花,想着差不多算了,都是一个镇子的人,别让旁人无故看了笑话,只可惜刘美花不知好歹,一下就甩开了阿男她爹的手,一个劲儿从嘴里吐出十分难听的话。   钱晓雪也不是善茬,当即两人互相对骂,骂到兴头上还动起手来了。一旁的人都让得远远的,看热闹,王婶儿看不下去,只能上前去劝架拉架。   ☆、第66章   小桃红与一家人本来在灶屋里忙活,忙着做晌午,准备晚饭食材,煮红鸡蛋分发,结果忙到一半外面就开始吵吵闹闹,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小桃红擦擦手打算出去解决一下,虎子就跑进来急促道:“大姐不好了,晓雪堂姐跟大嫂的二娘打起来了,拉都拉不住。”   ……小桃红赶紧快步往外走,她们是听见刘美花找茬的,但是大郎护着阿男,钱晓雪也出头讲理,小桃红想着应该没事儿,至多讲不赢闹个矛盾,没想到钱晓雪与刘美花都是口无遮拦之人,现在居然打起来了。   这人就是不应该口无遮拦,脏话一出容易激起别人的怒气,怒气一上来就该控制不住自己,要出手打人了。   小桃红走出去,提气吼了一嗓子,“都住手!”院子里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刘美花与钱晓雪都停了手,两人发髻散乱,脸上还刮破了皮,有几道口子。   王婶儿去拉架也被误伤,脖颈处不知道被谁挠了一下,渗着丝丝血红,小桃红一阵难过,立刻道:“阿品,把咱家纱布跟酒拿出来,给她们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阿品应声去把东西拿出来,小桃红自己去给王婶儿擦伤口,让阿品给刘美花弄,阿男给钱晓雪弄。因为家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酒,可以用来杀菌,指甲上不知道有些什么脏东西,刮破了得破伤风也不一定。   大家哪里弄伤了,都是抹点酒杀杀毒,用纱布包起来,方法还挺好用,就是酒是辣的,有点疼。   小桃红小心翼翼沾点酒给王婶儿抹伤口,“王婶儿你忍忍,有点疼。”   王婶儿笑了笑,“没事儿,这点口子不是算个什么,你只管弄弄就成。”小桃红也不再犹豫,给王婶儿抹了伤口,整一小块纱布包着。   那边阿品却不管许多,面无表情沾许多酒,能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刘美花本就是咋呼的人,一个劲儿哎呦哎呦叫唤。   阿品冷声道:“别叫唤,别动,我给你擦伤口,是不是想整个脸都烂了?”顿时刘美花就安静了,恶人也是欺软怕硬的。   处理好了伤口,小桃红冷眼看着刘美花,“刘大婶儿,我们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也算是礼数周全,十分的尊重你,但是有时候别人尊重你,你却不尊重自己。你看不起女人,却身为女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何谈别人能看得起你?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在我们家男女平等,都是家人,我大哥不是傻子,他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无论如何不会用到你的钱,你还让我死去的父母不得安生,弄伤了我堂妹,所以你得给他们道歉。”   如果试图跟一个真正的泼妇讲理,那你就错了。刘美花从来不知道道理为何物,她一下又变得面目可憎,“凭什么?我凭什么要道歉!你堂妹是个啥东西?她还把我的脸抓伤了呢!”   “够了!”刘美花话音未落,阿男她爹就一声爆喝,吓得刘美花抖了抖。   阿男她爹走过来对着小桃红一众人道:“是我对不住你们,大好的日子,让这婆娘在这里瞎闹,我们给你们道歉,我们这就走。”   说着毫不温柔的把刘美花推搡着出了门,他觉得自己这脸丢大了,一直说阿男是泼妇,其实这一直细声细气的妾才是个泼妇。   阿男她弟弟只有六岁,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看着爹娘都走了,顿了顿也迈着短腿跟了上去。   看着刘美花一家三口离开,沉寂下去的众人又热闹了起来,大家伙儿都对整个事情有所改观,无论是阿男不孝的名声,或是阿男泼妇的名声,都该重新估量。   小桃红笑了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下阿男可以正名了,是因为家里的后娘太逼人,而不是因为阿男蛮不讲理。   刘美花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家伙儿都把刘美花当做了笑话来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至多是让在场之人多了些谈资。   到了晚上吃了饭,小桃红一家把煮好的红鸡蛋分发给在场众人,这个满月酒也算是圆圆满满的落下了幕。最终大郎他们娘的娘家人也没有人来,不管是见过的二舅母一家,还是没见过的大舅舅一家。   既然别人不打算与自己亲,小桃红一家也不强求,只是记清楚了他们亲戚是什么样的人,下次就别指望小桃红家的人对他们多好就是了。   吃了饭天色已经擦黑了,小桃红就把王婶儿家娘俩,还有大伯母家三个人留了下来歇,小河沟路太难走,天黑了不放心。   钱晓雪来吃鸡蛋领着她闺女芳芳一起来的,钱晓雪的闺女今年快一岁了,小女娃已经有了大体的轮廓,眼睛圆溜溜的,头发黑黝黝的,却很柔软。   继承了钱晓雪与莫楠竹优秀的外表,钱晓雪她闺女长得可是十分的讨喜,不出意外长大了绝对是个大美人。   只是可惜了,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亲爹不要她,亲娘拎不清,现在的爹也算不上多待见她。   小桃红看着芳芳柔嫩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芳芳自然不懂自己的处境,看着小桃红咯咯笑个不停,一只小手握住小桃红一个手指,拉着就不放。   虽然钱晓雪与莫楠竹都不讨小桃红喜欢,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女儿真的让小桃红很喜欢,软软的,见人就笑。   钱晓雪见小桃红喜欢芳芳,也是开心的不得了,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堂姐,芳芳是不是很逗人喜欢,有时候就算日子很难过,只要她对着我笑,我就觉得一切都好,我盼着她快些长大呢,长得多好看,还能给我跑腿儿。”   小桃红看着钱晓雪的笑容,虽然钱晓雪脸上还有几条白天被刘美花抓的血痕,也晒黑了许多,却变得比以前美了,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改变。   “芳芳确实挺招人爱的,晓雪你别气馁,只要好好过日子,总会好的,人都会犯错,知道改过就好。”小桃红想着芳芳也许不是那么难过,至少她娘是爱她的。   闻言钱晓雪笑道:“是啊,大约芳芳太讨喜,你大堂哥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不带脸嘴了,虽然变化不大,但是总归是往好的地方变的。”   一旁王婶儿点了点头,“晓雪你也长大了,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呢,好好过,小桃红她大伯一家也不是不讲理的。”   “嗯,当初是我脑子不好使,偏偏信了莫楠竹的话,瞧得上那些虚幻的东西,要是再来一次,我才不待见他呢!”说起莫楠竹,钱晓雪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激动。   最开始的她觉得莫楠竹就是翩翩公子,能嫁给他简直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结果莫楠竹只是那幅皮相好而已,如今这样也怪自己作出来的,她正在努力弥补。   小桃红非常欣慰,只要看开了就好,实在没想到,钱晓雪居然还能看得这么明白,她还以为钱晓雪要一辈子这么不带脑子。   这边小桃红几个妇人在拉家常,小江就去坐到了正在绣花儿的小花儿身边,看着小花儿借着烛光绣出十分好看的花样,小江感叹的同时又道:“花儿,娘说天色暗使针对眼睛不好,咱改日天光亮的时候再绣成吗?”   小花儿抬头对着小江笑了笑,“我绣完这点就好了,师父说这东西也要多练,一天也不能闲置,不然就会生疏的,今儿个人太多,闲下来就已经天黑了,我只绣这一小点,不算多。”   小花儿说着低头继续绣,小江也不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直直看着小花儿认真的侧脸出神。   小花儿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坐在烛光下绣花儿,在小江眼里就跟仙女一样好看。小花儿越长越出挑,出落得亭亭玉立,还绣得一手好绣艺,小江反观一下自己,每天除了下地之外,他什么也拿不出手。   小江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这身衣裳还是去年做的,虽然洗的干净,却因为他长个子,短了好大一截儿,看着特别滑稽。   一种叫做自卑的情绪开始滋生,小江变得十分低落。   小花儿却没有发现小江的落差,把手里绣好的荷包递到小江眼前,开心道:“小江哥哥,你看我绣得好吗?这是师父教我的手法,我第一次绣成功啦!”   小江抬眼望去,小花儿兴高采烈的,手里拿着个藏青色荷包,上面活灵活现绣着一只大虫,威风凛凛,跟真的似的。   小江勾了勾嘴角,“特别好,真的,我们花儿就是这么厉害。”   小花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嗯!还不算好,师父绣的才叫好呢!这个送给你吧小江哥哥,老虎适合你呢,我要绣一个荷花的拿给师父,师父就跟荷花一样。”   小花儿说不清楚为什么,却总是觉得季月然跟荷花一样。   小江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以为小花儿的师父是个女子,跟荷花一样的女子,应该也是很好看吧,跟小花儿一样好看。   小花儿送给他荷包他是十分开心的,小江一扫之前的阴霾,手不自觉握成拳,他要更加的努力,存了钱就跟着镇里商队去跑商,赚许多钱迎娶小花儿。   小桃红一家不能在上杨镇多待,多待一天就少赚一天钱,于是过了两天小桃红她们就复又坐着牛车回江树县去了。   不过柳二郎还是没有跟着一同回去,他要留在上杨镇帮着大郎把庄稼种下去,才回江树县城。   ☆、第67章   回到江树县小桃红与虎子三人又开始忙忙碌碌卖点心,因为二月中旬虎子三郎阿品要去书院上学了,白日里就不能给小桃红搭手,趁现在得空,多卖点。.|   到二月底小桃红一家人就在江树县城一年整了,小桃红把她屯钱的那个木盒子给搬了出来,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钱,想看看这一整年她们一家人存了多少钱。   虽然平日里小桃红心里有谱,却没有做账,也就不大清楚具体有个多少钱,只有数一遍了。   小桃红做的生意是小营生,收回来的钱也是零零散散,铜板碎银居多,小桃红足足数了好一会儿,才把盒子里的钱给数明白了。   这一整年,除却日常饭食,穿着,虎子几人的笔墨,学费,偶尔送的礼,旁的倒是没有用什么钱。于是这一年,小桃红盒子里有七十二两七钱银子,比刚开始的预计多了二十多两。   小桃红把碎的铜板银子换做整的存起来,与家里人一说,家里人都十分的兴奋,七十二两银子啊!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其中爷爷与柳大娘最为激动,他们年纪大了,想着还能过几年好日子,小辈有着落,就十分的开心。   按照这个存钱速度,他们只需要再存一年,就能有百多两银子了。小桃红不是很了解这里做生意那种铺子的房价,但是按照上次小桃红去问那个衣铺子来说,连屯货卖给她需要九十两,那她大可以出九十两买一间比那个铺子更大的。   在此之前,小桃红不仅要忙着做点心去卖,还得去学学这世界其他点心的做法。她要争取一年内多学一些品种,等到一年后,或者是两年后,开铺子的时候不止她会的那几种点心。   摆小摊儿成本小,各种损失都不大,小摊贩卖一种东西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小桃红开铺子就不一样了,不可能整个铺子只卖她那两三种点心。一个点心铺子需要许多点心品种撑着,还需要一两个招牌点心,独一无二的。   毕竟她刚起步肯定请不心师傅做点心,只能自己充当,请不起的伙计还有家里人凑上。   打定主意小桃红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好在小桃红卖的那几种吃食柳二郎会做,能帮着小桃红分担一下。   每日小桃红早晨起床去出摊,酉时左右收摊回家,吃了饭去跟着点心师傅学做点心,柳二郎就在家里把第二日需要卖的点心做出来,再把白日跟着柳大郎做的家具整理好,第二日送去给小桃红看着卖。   大约是因为小桃红的点心口味还成,柳大郎做木工不偷工减料,手艺也扎实,小桃红卖东西从来不缺斤短两,还总是多送一点点,家什啥的价格挺实惠,她们家的回头客挺多的,还有人介绍亲戚朋友来这儿买东西。   时间一久,小桃红已经记得她们的面孔,与大部分回头客都能聊上几句。   江树县的人口还是非常多的,除了上杨镇之外,还有许多别个镇子,除却江树县城范围内的人口,那些个镇子上的人也会时常进城,于是小桃红生意还是挺好的,越做越好。   近两年的生意让小桃红凝聚了一些口碑,最近做的点心有些供不应求,小桃红总是不到酉时就收摊了。还有许多找柳大郎订做家具的人上门,来与柳大郎说款式的,他们家的小院儿有点门庭若市的趋势。   柳大郎最近也是忙得不得了,爷爷跟柳大娘都跟着打下手了,只不过越忙他们脸上的笑容就越多,因为那表示一种认可,能赚到更多的钱。   城里倒不是只有柳大郎一个做木工的人,只是别家收钱比较高。同样的家具,柳大郎做的还比较心细,别人自然乐意出更少的钱买柳大郎做的。   小桃红她们一家人今年赚钱的速度比去年快上了许多,只是有些太忙了,恨不得一天掰做两天来用,也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到了秋天。   只是今年巷子里金黄色纷纷扬扬的树叶,却无人去打扫了,柳大娘也很忙呢!   八月份二步书院要进行考试,阿品与虎子三郎十分努力的拿着书念,做功课,希望能朝上升一类,早日学成更高深的知识,去参加科举,功成名就。   阿品更是废寝忘食,他去年八月进行测试矮了虎子三郎一等,他今年心里有些渗得慌,如果那两人朝上升了一类,他却还在黄一类与小孩子为伍,那他实在是无脸见家里人,无脸见辛辛苦苦赚钱给他读书的大伙儿。   阿品底子本就及不上三郎与虎子,毕竟识字太晚了,他觉得自己要比那两人更加努力,才能跟上他们,才不至于显得很无用,浪费了家里的钱。   阿品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此次无法通过,那证明他不是念书的料,他就不念书了,回家与他爹学做木工,好歹还能赚钱不是?   这些日子小桃红没有计算,只知道白天摆摊卖东西,晚上学做点心,现在细细想下来,她已经学了二十多种点心做法了呢!   小桃红每日学完无论再困,都会把那些点心的做法仔细记在纸上,还记上自己的心得,平日里就偶尔做一点,以免手艺生疏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桃红又去数了数他们家存的钱,已经有了一百四十七两又八钱银子,再存一些装修费原料费,他们家就能开自己的铺子啦!小桃红最近正在寻访,找一个铺子,待下一年钱于预算有富余,就挑个日子开张。   这日小桃红想着收了摊去多买点好吃的,给家里忙活的大家补补身子,补补脑。这一年大家都很忙,也没有仔仔细细吃过饭了,最近三郎他们要考试,也应该好好吃几天。   小桃红请李伯伯家的伙计帮忙把小柜抬进了店里,就去斜对面繁锦绣铺找小花儿回家。还未走到繁锦绣铺,小桃红就看到小花儿兴高采烈跑了出来。   小花儿手里拎着一个桃粉色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直安安静静的小花儿,罕见一路蹦哒到小桃红身边。小花儿把手里的荷包递给小桃红,一脸笑意道:“给,师父给花儿发工钱啦!因为我绣的花样子师父说能勉强上市,既然能给铺子创造利益,就该给我发工钱。”   小桃红把荷包拎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还挺沉,不过她没有打开,而是塞还给小花儿,“花儿你快十六岁了,也是大姑娘了,这是你第一次自己挣的钱,你自己好生收着就成,给自己买些好看的衣裳,胭脂水粉什么的,打扮漂亮了,找个如意郎君。”   小花儿在今年正月二十八已经及笄,算是成年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怎么看怎么讨喜,这些日子也有许多人上门说亲,连张大婶儿都来牵过线,只不过小花儿一律回绝了。   小花儿听闻小桃红提及如意郎君,毕竟性子内向,一瞬羞红了脸,嗔道:“哎呀大姐,这在大街上呢,你怎么……怎么能……说这种话……”   小桃红伸手捏了捏小花儿比花娇艳的小脸,好笑道:“怎么不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怕个啥?有中意小郎君可得跟大姐说,就算抢大姐也去给你抢来。”   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花儿比小桃红高了半个头,小桃红捏小花儿的脸已经不如以前顺手了。   小花儿害羞自顾自朝前走了,小桃红看着小花儿窈窕的背影,莫名感慨,一种即自豪又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最终化为一股心酸。姑娘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小花儿就会是别人家的了。   说起来另外几个小不点今年也是长得特别快,虎子都比小桃红高了半个头,小桃红目测虎子已经有一米六几左右,更别提阿品。柳二郎兄弟俩个头都十分高大,阿品作为柳大郎的儿子,自然矮不在哪儿去,如今的阿品个头过了一米七,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小桃红站在他跟前都觉得压力有些大。   虎子与阿品一般年岁,却比阿品矮了近一个头,虎子十分的不服,每天能吃多少吃多少,想着有朝一日长得比阿品高。而小桃红只是笑笑,生怕虎子吃坏了肚子,身高这东西可不是吃东西决定的,基因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阿品将来可能有一米八几,虎子至多一米七几,看看她自己就知道了,撑死没过一米六,大郎也只有那么点高,就算虎子吃再多也不可能比阿品高的。   现在的虎子只能鄙视三郎,因为三郎比他矮得多,三郎总是淡淡回一句,“我还在长,二哥你就不一定了。”   回想这这些事情,小桃红不自觉嘴角带着笑意,快步跟上小花儿,姐妹俩买了许多的菜,拎回家好好做了一桌。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却不见去书院念书的几个少年郎回家,小桃红有些着急。   虽然这几日三郎几人回家相对较晚,却也从来没有到现在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小桃红擦了擦手往外走,一边朝家里人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阿品他们,一会儿回来我热一下跟他们一起吃。”她等不下去了,她要去书院看看,难不成还能补课?   柳二郎放下手里的木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跟在小桃红身后,“我与你一同去罢,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嗯。”小桃红应了一声,两人匆匆忙忙朝巷子后面走去。   ☆、第68章   小桃红与柳二郎出门便毫不停留朝巷尾走,片刻便走到了巷子后面的那条小河边,老远就看到河对岸的石板上蹲坐着几个人影。   夕阳的余晖太过耀眼,照在波光粼粼的小河面,晃得人看不清楚东西,小桃红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大致看清楚那应该就是虎子三人。   看清楚几人在河对岸,小桃红与柳二郎便不做停留,踩着小河里高低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头,朝河对岸走去。   小桃红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喊到:“品子,三郎,虎子你们在干什么?日头都有落山了,怎么不回家吃饭?”   小河对岸的几人听闻声音,才发现柳二郎和小桃红来找他们了,眼看小桃红两人快要到跟前,虎子扯了一把石板上的阿品与三郎,转身撒丫子就跑。   倒是把小桃红弄得一愣,这是咋的了?日头落山不回家也就罢了,此时自己来找他们,为何还转身就跑?难不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小桃红加快脚步,几大步就跨上了河对岸,喘着气道:“你们给我站住,跑什么跑?我能吃了你们啊?”   虎子已经跑出去老远,三郎也跟着跑出去了一段,阿品犹豫了一下,倒是只跑出去几步,听到小桃红的喊声,阿品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柳二郎拉着小桃红走到阿品身后,“怎么回事?阿品你给我说说,你婶儿这么忙,你们还害她操心,跑这么大老远来找你们。”见阿品停下,远处的虎子与三郎也顿住脚步,只是没有走回来。   小桃红平息了一下喘息,也道:“是啊,你们有什么事倒是回家跟一家人商量啊,就算天塌下来大家一起顶着,不回家算什么事啊?”   阿品不转过来,也不吭声儿,柳二郎厉声道:“转过来说话!”阿品顿了顿,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低着头不看小桃红与柳二郎。   柳二郎比阿品高出许多,阿品低着头他倒也看不见阿品的脸,小桃红却比阿品矮了一截,阿品低着头她还是看到了阿品脸上的几处淤青。   小桃红急忙走近阿品,歪头看着阿品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急促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为什么受伤?别处还有伤口吗?三郎和虎子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阿品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小桃红担忧的眉眼,皱着眉头道:“我们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婶儿你别担心,这事儿全赖我,不关虎子三郎他们的事儿。”   虎子与三郎已经走了回来,脸上同样有着淤青和伤口,只不过不及阿品脸上的多。虎子稍比阿品少一些伤口,三郎只是脸上有一个巴掌印,衣裳有些脏乱,眼圈略有些红,倒是成了受伤最少的人。   虎子也听到了阿品的话,见阿品一个人扛下所以的罪责,立刻凑了过来,急急忙忙道:“不关小品子的事儿,真的,都是我的错,我口无遮拦,才惹得别人出手,带害了三郎和小品子。”   小桃红眼里还带着泪水,见几人没事儿,还能活蹦乱跳的相互袒护,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上前给几人整理了一下衣裳,“行了,都没事儿就好,我也不追究谁对谁错,打架这个事情大伙儿都有错,下次不要争强斗狠,家里人会担心,无论如何也要回家知道吗?”   见几人重重点了点头,小桃红破涕为笑道:“走了,我们回家吃饭,去看看伤口,别留疤,我们家英俊的三个大小伙儿,留了疤就不好看了,说不来媳妇儿。”   说着小桃红领着几人往回走,三郎却红着眼眶在原地顿了顿,往身后看了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在虎子身后往回走。   过了小河小桃红突然道:“你们是跟谁打架的?为了什么事啊?你们倒是还活蹦乱跳的,有没有对对方的人下重手?打残了别人我可付不起医药费啊!”   小桃红才想起来了解一下斗殴的对方有没有受重伤,半开玩笑的问一下三人,最后一句纯属是开玩笑的,毕竟十四五的小伙打个架嘛,没什么深仇大恨,应该不会下死手,至多是争口气。   只是没想到后面的三人却没有吭声,小桃红心觉不妙,转身看着三人,语气严厉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虎子三人低着头,萦绕在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却无一人开口,看样子是打算沉默到底。小桃红感受着几人之间的气氛,急红了眼圈,“你们倒是说啊!是不是你们把别人打残了?还是……”   小桃红不敢想,如果虎子他们失手打死了人,还谈什么前途,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对方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按律法来说,自古以来杀人偿命……这可如何是好?   再想想方才几人相互袒护,相互顶罪,小桃红心里凉了一大截,柳二郎也脸色凝重。   三郎顿了顿,抬起头道:“大姐,这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官府来抓人,就让我去吧,跟二哥他们没关系的,他们都是为了护着我。”   三郎眼圈很红,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进了官府,他就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但他学的是君子之道,不能龟缩。死了也许不可怕,可是他觉得舍不得大姐和二哥这些亲人,觉得对不起一家人对他的殷切期望。   听闻三郎的话,小桃红瞬间眼泪止不的往下流,整个人都瘫软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柳二郎伸手扶着小桃红,“小桃,你先别哭,搞清楚事情原委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一旁的虎子见三郎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伸手把三郎推在身后,“三郎你胡说什么呢?人是我打的,官府要抓人自然也是抓我,你念书厉害,有前途,要好好念书,二哥是没什么用,却也不能让你被官府抓走啊?”   阿品看了看虎子和三郎,声音沙哑道:“你们别争了,真正没用的应该是我,人我也打了,就让我去吧,你们记得帮我给我爹养老送终。”   柳二郎一声爆喝,“够了!你们在这里争有什么用?先把事情原委说来我们听听,一个不好有可能你们都得搭进去,搞清楚事情原委,才好想办法应对。”   闻言几人都沉寂下来,虎子情绪低落道:“今日散学之后,与往日一样,我们几个打算一同回家,可是先生让小品子留下一会儿,我们就想着我与三郎先回家给家里人搭把手做活。走到半路我肚子疼,让三郎在路边等我,我就拉泡屎的功夫,回来就看到那群畜生把三郎摁地上,又摸又亲,说让三郎跟他们玩,就罩着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穷酸,给三郎买一件像样点的衣裳。三郎一挣扎,他们就骂爹骂娘,还打了三郎一巴掌,我当即眼一红,就在路边捡了块石头,冲过去打翻了几个人。”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死了?”柳二郎直皱眉头,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小桃红一个劲打量三郎,只是脸上有一个巴掌印,嘴角有些淤青,应该没被怎么样。   不过小桃红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三郎,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三郎毕竟年岁不大,显然有些心有余悸,“他们,他们让我跟他们玩,扯我的衣裳,我推他们,他们就打了我一耳光,后来二哥就回来了。”   闻言小桃红松了口气,只要没事就好,旁的再想办法解决就是。   虎子接着道:“那时候没人死,他们有四五个人,我又要护着三郎,打不过他们。后来品子跟了上来,品子个高力气大,打了一会儿寻个空挡就把一个人打倒了,那畜生额头咕噜咕噜冒着血,旁的人都被吓跑了……就剩下我们与那人,我不解气,捡石头朝他裤裆来了一下……抽抽几下他就不动了。”   小桃红仿佛看到了一丝转机,迫不及待问道:“意思就是你们也不确定他死没死对么?快带我们去,把他背回来治好,你们就都不用杀头了!”   几人踌躇了一下,三郎道:“我们……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然后品子把他背到树林里扔了,怕放在路上被人发现,路边好大一摊血,也被我们处理了。”   小桃红也顾不得其他了,当即站直了身子,“快,品子你把他扔哪儿了?快带我们去,把他捡回来,给张大婶儿她儿子看看,指不定他没死呢,一定能治好的,张大婶儿她儿子医术很高超的。”   几人也抱着一丝希望,阿品走在最前面,急急忙忙领着柳二郎与小桃红朝他扔了人的地方去。   小桃红一路走一路问道:“品子你下手重吗?你们打了他多长时间了?当时有没有看他还出气没有?”   小桃红想快点找到那人,又害怕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这种心急如焚,又期盼又害怕的情绪,让小桃红心跳都有些不正常。   走了一段,阿品就领着几人朝一个树林里岔了进去,在一个小土堆后面看到了被血糊了半边脸的一个人,勉强看得出十八|九岁的年纪,衣裳面料十分好。   柳二郎上前摸了摸那人的脖子,道:“还有温度,脖子也在跳,应该没死,我们抓紧。”说着把那人甩在肩上扛着,大步朝城里医馆走去。   ☆、第69章   柳二郎也许是急了,罕见没有顾及小桃红几人跟不跟得上他的步伐,扛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迈着长腿一个劲儿的朝前跑。   小桃红气喘吁吁跟着后面,与三郎几人努力追上柳二郎,小桃红一边跑一边看着柳二郎背上的人心乱如麻。   听闻有钱人有圈养娈|童的嗜好,虽不是放在台面上来说,却是整个圈儿默认的事情,只要娶妻生子,并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这被打之人光天化日对三郎动手动脚,衣裳发饰看上去也十分讲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权贵世家之人。   这人头被打破了也就算了,听虎子那话的意思,他还用石头砸了这人的命根子,若是让这人变成了阉人,就算活着这人也不大可能就这样放过她们,更别说这人有可能家底雄厚。   小桃红忍不住问道:“三郎,虎子,你们认得这个人是谁吗?他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虎子立刻一脸嫌弃,“认得,这畜生叫做周金贵,烂泥扶不上墙,都十九岁了还与我们玄一类学生混在一起,在书院里横行霸道,拉帮结伙,还有一堆人十分狗腿的跟着他,称他为周公子,以他马首。至于他家什么情况,我们也只是听说,据说是京城什么大家族的旁支,有几分家底,与咱们江树县的县太爷有几分关系。”   小桃红心中一跳,此人果然是一个有家底的人家,江树县的县太爷也姓周,是京城外放的官,据说是来历练几年的,别人家底雄厚,不出意外的话,外放几年回到京城能连升几级。县太爷之所以如此公正廉明,刚正不阿,自然有这其中的原因,在百姓中口碑好,利于日后仕途。   平日里县太爷确实十分的正直,因为不牵扯他自身,可是这次不一样,虎子阿品他们,打到的是县太爷的亲戚,县太爷还能不能一碗水端平,小桃红心里没底。   她们要如何才能斗得过别人?虽然小桃红很想此人就此不举成为阉人,居然敢对三郎起歪心思还动手,同时还是期望能完好无损的治好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机会再来收拾他。   小桃红正寻思着,她们已经到了最近的医馆,柳二郎几步跨进门,把周金贵放在一个榻上,对着里面老大夫道:“大夫,麻烦您快点,此人伤了头,有些严重。”   闻言老大夫也不含糊,快步走过来给周金贵看了伤口把了脉,“无妨,头部的伤口虽大,却未伤及骨头,至多是有些震荡,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与疼痛引起的晕厥,老夫这就与他医治。”   老大夫说着手上不停,招呼伙计给周金贵清洗伤口,缝合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知道周金贵不会死,柳二郎众人都松了口气,小桃红顿了顿,问道:“大夫……那他为什么还不醒过来,而且……他不止头上有伤口,下面裆部也被石头砸到了,能不能请您看一下,看能不能治好?”   老大夫正给周金贵头部包扎,听到小桃红这话,手里一顿,道:“姑娘放心,他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至于下面,还请姑娘几人回避一下,老夫得看看伤势才能做定夺。”   小桃红几人只能转身离开,伙计便拉上帘子,阻隔了小桃红他们的的视线。   里面老大夫拿个剪刀,沿着周金贵的衣裳下摆,把周金贵裆部的衣裳给剪了一个圆洞,露出周金贵受伤的裆部。   周金贵的物件紫红,尺寸不算可观,颜色十分难看,此时正缩头缩脑的,缩做一团软趴趴的挂在裆部,老大夫用手扒拉了一下,观察伤势。   大约是因为衣裳阻挡了虎子的视线,虎子那一石头准头不是很好,砸偏了。于是周金贵物件伤势不算十分严重,只砸到了半边,倒是周金贵白嫩嫩的大腿根一大团乌青,十分显眼。   随后老大夫给周金贵半边红肿破皮的物件上了药,包扎起来,才拉开帘子走到小桃红几人跟前。小桃红一看大夫出来,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大夫?还能不能治好?还能不能传宗接代了?”   老大夫皱了皱眉,道:“那石头砸偏了,但是还是砸到了那东西,伤势不是十分严重,却损到了其中肌腱,若恢复不好,日后房中事大约要靠药物刺激。这不算无可救药,多调养一些日子,日后多多节制,房事不宜过多,对传宗接代不会有太大影响。”   小桃红松了口气,好在,周金贵没有直接废了变成阉人,只要能传宗接代,能不能时常房事已经不是很重要了,这样他日后就不能肆意玩|弄男孩儿女孩儿。   正想着老大夫又道:“我抓几副药给你们,按时服药,还有一些药粉,记得换药,上下都要换,两日换一次,调养几个月便无大碍,与正常人无异。”   “谢谢大夫,麻烦您了。”小桃红道过谢,才想起身上没有带着一个铜子儿,等下还得付医药费呢。   小桃红戳了戳柳二郎,道:“二郎,咱们身上没有带钱,你快回去拿几锭碎银过来,顺便跟家里人说说,他们大约等急了。”   “嗯,那小桃你们在这里等着。”柳二郎应着,转身离开医馆去家里拿钱,小桃红几人就坐在医馆里等着。   柳二郎脚程挺快,医馆离家也不是特别远,不一会儿柳二郎便已经回转,把钱结给医馆。   不能把周金贵留在医馆,小桃红几人要把周金贵带回家,然后去通知周金贵的家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周金贵的家人总会知道的,不如自己去说,现在愁的是周金贵家在哪儿啊?说了之后要怎么办?   周金贵前面上了药,柳二郎也不好再扛着走,只能抱着走,幸而周金贵身高不算太高,柳二郎还能勉强抱得起来。   几人走到巷子里,老远就看到家里人全都站在门口,一脸焦急朝他们张望,待看到他们就围了上来。爷爷看着柳二郎臂弯里的周金贵,叹息道:“造孽啊!二郎你快把他放去睡着,看着就特别重。”   柳二郎把周金贵放在一间耳间的床上躺着,因为周金贵下面还要时常换药,柳二郎也没有给他换衣裳,就随他穿着那件被大夫剪了的开裆裤。   把周金贵放下,一家人坐在一起一筹莫展,她们不知道周金贵家住何地,不知道找到了该如何说,也不知道周金贵的家人会怎么闹腾。   顿了顿三郎道:“大姐,爷爷,你们别愁,我看到过周金贵散学之后一群人朝隔壁新街巷走,大约他就是住在新街巷罢,周金贵这般行径,周遭人家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大名,我去问就能问到他家在哪儿。事情因我而起,我去与他家里人说,大不了他们也照样打我一顿。”   爷爷立刻道:“三郎可不敢瞎说,你让别人打,万一别人报复心强,下手没轻没重的,打残了可如何是好?还是我们大人去说,你们在家好好做功课,过几天不是要考试吗?”   众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柳二郎道:“这样吧,我与阿品去说,小桃你先吃点饭,你本来就瘦,别再饿着。”   一旁的小花儿立刻起身道:“对对对,先吃饭,饭菜我热着呢,在灶上,姐夫和阿品也吃过再去说吧,很快的。”   小花儿手脚麻利把饭菜端过来,几人索然无味吃了下去,柳二郎就领着阿品朝隔壁那条新街巷走去。   小桃红看着柳二郎两人的背影,眉头一直皱在一起,一直走来走去,随后她想着找点事情做一下,便把周金贵要喝的药给煎上了,还熬了一些粥温着。   因为小桃红寻思着周金贵差不多该醒了,给他吃点东西吧,等下才好喝药,快些把伤养好,送回他家为妙。   小桃红让虎子去看着周金贵,醒了就给他喝粥,然后给他喝药。虎子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与三郎一起,把功课拿到周金贵床边开始做,一边做功课一边看着周金贵。   果然没过多久周金贵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懵,眼神涣散。三郎看到周金贵睁眼,立刻道:“二哥,周金贵醒了。”   虎子闻言便放下功课,走过去拍了拍周金贵的脸,“哎,还活着就吱一声,还是被打傻了?”半晌周金贵眼里才有些清明,待看清楚虎子,便惊恐道:“你们想干什么?”   阿品打到周金贵头的时候,他还没有彻底晕过去,他还记得虎子给他裆部补的那一下,那种感觉,无法言喻的疼。   虎子嫌弃的看周金贵一眼,“瞧你那点出息,还敢对三郎动手。”说着不再理会周金贵,转身对三郎道:“三郎,你去跟大姐说他醒了,顺便把粥和药给端过来。”   三郎应声出去,周金贵才开始打量眼前景象,理清楚自己的处境,瞬间又变得大爷了起来。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是给自己养伤呢,表示这些穷酸还是怕自己一家的,他完全不用害怕。   于是周金贵可是指手画脚,一下粥烫了,一下药凉了,不过虎子却没有心情伺候他,直接把碗放在那儿,爱吃不吃。   最终周金贵还是自己吃起来,毕竟他很饿,而且他想快些养好伤,鱼水之欢的滋味儿,他可是一天都不能少。   吃着粥周金贵的眼神又飘到三郎那儿,三郎正与虎子对着烛光写字,跳动的烛光给三郎俊秀的脸增添了一丝丝暖色,睫毛在脸侧撒上阴影,脖颈也是那么细白。   周金贵心里感叹,以他的眼光看来,虽然衣裳是寒酸了点,但是这张才龙确实长得挺俊的。   虎子看到周金贵盯着三郎,一下火气又冒了起来,这东西简直死不悔改,砰的把毛笔摔在桌上,气势汹汹朝周金贵走了过去,“你是不是真想就此断子绝孙!”说着就要动手。   三郎赶紧拉住虎子,“二哥,你冷静一点,你不想大姐再哭吧?我们不管他,反正他日后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想着小桃红那红红的眼圈,虎子冷静了一下,恶狠狠对周金贵道:“这次就放过你,你喜欢玩什么我管不着,那都是你们你情我愿,但若你再敢惦记三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信不信我把你那东西直接拧下来?”   周金贵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发抖,“成成成,谁惦记他个穷酸,他有本公子院里的那些身段好吗?本公子要歇息,你们退下吧。”   虎子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三郎我们走吧。”说着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与三郎离开了这间屋子。   虎子也不想再待下去,若不是小桃红说怕周金贵闹起来,让他们看着,他才不来膈应自己,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杀了周金贵。   ☆、第70章   再来说去找周金贵家人的柳二郎与阿品,他们出了巷子拐个弯就进了新街巷。新街巷住的都是有钱的人家,巷子道路都比小桃红她们住的巷子宽得多,都快比得上外面老街的宽度了,屋子也全是十分讲究的大院子。   倒还真如三郎所说的一般,这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周金贵的大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周家住在巷子中段,算得上江树县城有名的大户,而周金贵就是周家这一辈长房长子。   周金贵他娘足足生三胎才生了这么个儿子,还不得放在手心儿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溺爱过度,导致周金贵天不怕地不怕,不止家里有好几房小妾,丫鬟也是收用无数,玩男人都开始光明正大了。   越听阿品就越咬牙切齿,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活着还有什么用?活着就是为了浪费粮食,祸害世人的吗?   打听清楚周家住在何地,柳二郎与阿品便快步朝目的地走去。走至巷子中段,就看到一座十分气派的院子,朱红色的大门,铜制的门环都有别人脑袋那么大,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漆黑的牌匾,书着“周府”两个像模像样的鎏金大字。   原来周金贵家这么显眼,完全不用费劲去找了,直接从巷子里走就能明晃晃的看到。   柳二郎与阿品在周府大门前顿了一会儿,柳二郎上前拉着门环拍了拍门,不多时便有家丁开门出来,看着门口穿着朴素的两人,疑惑道:“不知两位有何事?”   柳二郎当即把事情原委说与家丁听去,家丁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我还道是哪里来打秋风的,原来你们就是伤了少爷的穷酸,我可告诉你们,若是咱们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全家被杀头罢!”   阿品差点就要发作,简直狗眼看人低,柳二郎伸手把阿品摁了回去,他懒得与家丁作口舌之争,问道:“那可以去通报一下你们家主子吗?该如何解决也得你家主子说了算,你个看门的说了不算。”   家丁脸色一阵涨红,“你……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大夫人已经领着人朝你们家去了,就在你们来的前一刻,现在大约到了吧。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与周县令是亲戚,还是京城周家的旁支,打死个把个人的也不怕。”   原来是与周金贵为伍的那些个人,见周金贵被打得头破血流,不知生死,便吓得跑了回来。他们是知道周金贵家里人如何把周金贵视为宝贝的,也不敢来与周金贵家里人说,毕竟他们日日与周金贵在一起厮混,还是他们撺掇周金贵对三郎动手的,万一周家人迁怒于他们该如何是好?   几人踌躇再三,便回去原地找周金贵,却发现周金贵毫无踪影,只留下一滩被处理过的血迹。几人这才觉得事情闹大发了,不得不来跟周家说明情况。   而周金贵的娘,也就是长房媳妇儿大夫人,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打得不明生死,当即大发雷霆,叫上一众家丁,气势汹汹朝打人的那家去了。   柳二郎听到家丁这样说,心里疑惑,他们刚刚从巷子那头过来,完全没有在路上遇到领着家丁的妇人啊?顿了顿柳二郎才想起,巷子与巷子之间有小道连接,也许周家大夫人走的是小道。   想明白之后柳二郎心中一跳,转身朝就近的小道奔去,“品子,快回家。”   就是因为想着怕周金贵家人太过激动,柳二郎才叫上阿品和他两个壮力前来,家里剩下的,全是老幼病残,若是周家人真的过于偏激,动起手来,小桃红她们怎么可能会是周家那些壮汉家丁的对手?   周家大夫人总归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不及柳二郎与阿品跑得快。待柳二郎两人赶到自家不远处的时候,周家大夫人与一众家丁才堪堪把门叫开了。   来开门的是小花儿,看到门外气势汹汹的一众人,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声道:“你,你们找谁?”   周家大夫人穿得珠光宝气,见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却也没有多客气,直接道:“少废话,把打了我儿子的人叫出来,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去了?若是贵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们偿命!”   小桃红在里面自然也听到了周大夫人的话,赶紧走过来道:“您是周公子他母亲吧?咱们有话好好说,周公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几个少年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大伙儿都只受了一些皮外伤,我们已经找大夫给周公子看过了,他此时正在耳间休息呢。”   “你说贵儿在里面?那还不快让我进去!”周大夫人说着就推开小桃红与小花儿,慌慌忙忙朝里走,一边走一边道:“贵儿,贵儿你在哪,我的儿啊,娘来看你了。”   ……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周大夫人如同没头苍蝇似的找周金贵,小桃红看不下去道:“周夫人,令郎在这里。”说着推开周金贵所在的耳间。   此时柳二郎与阿品气喘吁吁赶过来,进门柳二郎就哐啷一声关了门,把周大夫人带来的一众家丁关在了门外。   周金贵被小桃红突然开门下了一跳,待看到小桃红身后的周大夫人,一瞬瘪着嘴,“娘,他们打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之前周金贵被虎子唬住了,安安分分不敢造次,此时见到周大夫人,俨然找到了靠山,一个劲儿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娘,他们对我的命根子下手,日后儿子不能尽孝道了,不能给娘生大孙子,不能让娘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都是儿子不孝。”周金贵一番话说得凄凄惨惨,小桃红都快要信他的话了。   周大夫人更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儿啊!你放心,娘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让这一家子都给我的大孙儿偿命!”   周大夫人说着就起身喝到:“来人!把他们通通给我捆去堂哥那,全都斩首示众!”   在场之人俱是被吓了一跳,小桃红立刻上前道:“周夫人您先别生气,我们还没跟令郎说明情况,事情不是这样的,令郎还能人道,传宗接代没有任何问题的,养几个月就好了。”   小桃红一家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明明是周金贵错在先,她们却不得不好言好语跟别人说话,谁叫别人拳头大呢?   周大夫人总算没有立刻把她们全都捆起来,随后小桃红把大夫说的那番话又给周大夫人说了,周大夫人半信半疑,“你说的可真?若是我们贵儿今后不能人道,我就让姑妈把他们三人送入宫里做阉人。”   “真,绝对真,只是日后让周公子节制房事,毕竟那事儿太多也不好,容易染病,容易掏空身子,还容易触发旧疾。”说实话小桃红心里也没底,大夫说恢复得好与常人无异,尽量少一些房事,若恢复不好就得靠药物刺激,谁知道那周金贵恢复得好还是不好?万一他日后豪不节制,萎了怪谁?   周夫人只是对周金贵过于溺爱,并非是不讲理之人,若是日后能少些这事儿,让周金贵多些时间做正事,倒也不算坏事,只要还能生孩子就成。   眼看周大夫人快要被说服了,周金贵十分不愤,他扯了扯周大夫人的袖子,“娘,他们都把你儿子打成这样了,你怎么能就这样就放过他们?娘~你说过要给我讨个公道的~”   小桃红看着周金贵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揪着娘亲的衣袖撒娇,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偏偏周大夫人就吃这一套,每次周金贵有求于她,撒娇总是屡试不爽。周大夫人伸手安抚了一下周金贵,“好了好了,娘会给你讨个公道的,贵儿你说,你要如何个讨法儿?”   随后周大夫人转向小桃红一家人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不是不讲理,只是你们怎么着也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得赔偿一番,以平息贵儿所受的委屈,你们没有异议吧?”   小花儿闻言想也不想就道:“我们已经付了医药费了啊,把他养好还不行吗?还要赔……多少钱……啊?”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她觉得赚钱很辛苦,罕见开口反驳一次,却没有勇气说到底。   周金贵扯了扯床上的被褥,嫌弃道:“就你们这地方,屋子还没有我家茅厕大,怎么养好我?赔钱?你们赔得起吗?我吃一顿饭够你们一家吃一年,你们拿什么赔?”   小桃红一家十分恼火,自己说要讨公道,现在说什么什么都不成,三郎站出来道:“那你们想要什么公道,干脆你也打我一顿算了,反正我们家你们也没有看得上的东西。”   爷爷立刻把三郎拉回来,“周夫人你别听三郎瞎说,他年岁小,打三郎一顿周公子也不会立刻就好,干脆就两清吧,周公子不也打了三郎他们吗?”   周大夫人寻思了一下,好像是这个理儿,这破院子送给她她还嫌麻烦,别的东西这家人也拿不出个什么来。   周大夫人正寻思呢,一旁的周金贵眼珠一转,笑道:“你们倒也不是什么东西我都看不上眼,我看得上张才龙和那边那小美人儿,你们把他俩送给我,这事儿就算这么完了怎么样?”   听闻周金贵的话,看着周金贵指了指三郎,又指了指小花儿,柳二郎与小桃红等众人瞬间黑了脸。最初就是因为周金贵对三郎动手动脚,才多出这么多事来,如果把三郎送在他手里,还搭进去小花儿,虎子当初又何必打他?   ☆、第71章   在场不止小桃红一家黑了脸,周大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她抚了抚周金贵的手臂,道:“贵儿乖,咱们家里不是已经有许多姑娘小倌儿了吗?要点别的东西吧,要不打那三人一顿板子出出气?”   虎子当即就要发作,周金贵不是个玩意儿也就罢了,居然死不悔改惦记三郎,还连小花儿都惦记上了,这周大夫人也不是个好货,什么叫打那三人出出气?   小桃红伸手把虎子拦了回去,冷着脸道:“周夫人,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事儿分明就是周公子错在先,光天化日对我们三郎动手动脚,看在虎子阿品失手打伤周公子的份上,对你们礼让有加,你们可不能仗势欺人。兔子急了还咬人,若你们得寸进尺,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不了现在我就拿把菜刀砍死你们,我去偿命,要钱要人都不可能,要命我倒是有一条,拼个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周大夫人还未说话,周金贵就揪着周大夫人的衣袖摇了摇,“娘,你看她们说的什么话?她们威胁我们,我们江树县堂堂周家,可是京城周家的旁支,怎么能让几个穷酸骑在头上威胁?这不是给族里丢面儿吗?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今儿个这人,她们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咱们家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岂会怕她个小小妇人?抢也得抢回去!”   周大夫人被周金贵一番话就饶了进去,她一拍大腿,“就是,我们家在皇宫里都有人,怎能怕你个乡野村妇的威胁之言?来人!把这两人给我带回去!”   被柳二郎用插销销在门外的家丁闻言,就哐啷哐啷开始撞门。小桃红一家心里一突,周金贵娘俩是打算来真的啊?真打算硬把小花儿和三郎抢回去给周金贵糟蹋!   眼看门就要被撞开,小桃红心里一急,当真转身去灶屋,拎了一把大菜刀出来,把刀架在周金贵脖子上,对着周金贵母子俩道:“你们是打算明抢是吧?天底下还能不能讲点王法了?今儿个我就跟你们拼命,把这事儿捅出去,看你们还能不能横行霸道,在这江树县立足!”   见小桃红动手,旁人也不闲着,爷爷阿品之类都在门口顺了一些木头捏在手里,把周金贵与周大夫人团团围住,棍棒菜刀扫帚全对着周金贵母子俩。   小桃红菜刀架在周金贵脖子上,吓得周金贵哇哇乱叫,“桃红姐姐,桃红姑奶奶,咱,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啊啊!娘快救我!我不想死!”   而周大夫人也自身难保,柳二郎拎着她的后劲衣裳,木头正指着她耳门子呢,只待她敢乱动,那一下足以要了她的命。周大夫人鸭子死了嘴不烂,声音尖锐道:“你们这些没教养的穷酸,动不动就知道动粗,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正说着门外的家丁已经把门撞开了,一窝蜂的涌进门,小桃红立刻大声道:“你们都给我别动,不然我的菜刀可不长眼,不知道怎么着就会伤了你们家大少爷。”   小桃红紧张使然,菜刀已经抵住周金贵的脖颈,擦破了丝丝血红。周金贵这胆小鬼吱哇乱叫,“你们都不准动,全听桃红姐姐,哦不桃红姑奶奶的,她让你们干啥就干啥,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桃红姑奶奶您冷静一下,别干傻事啊!把菜刀离我的脖子远一点啊啊啊啊啊!”   有钱人都十分惜命,果然没错,不止周金贵一个劲儿求饶瞎叫,周大夫人拉不下面儿叫唤,却也吓得瑟瑟发抖,她们还有许多好日子没过呢!怎么能跟这些穷酸一起死!多划不来!   一众家丁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小桃红对着那些家丁道:“你们都退出院子外面去!”   家丁自然听话的往外退,还未全部退出去,就见两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跨了进门,看到当场乱做一团的景象,俱是皱起了眉头。   稍作年长的男子一身华服,喝到:“够了!简直胡闹!还不嫌丢人吗?儿子被惯到这个地步,还出来丢人现眼,还嫌街坊邻居看不够笑话吗?”   周金贵看到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喊到:“爹!爹快救救我!救救贵儿,贵儿要被砍死了!贵儿回去保证听话,再也不忤逆您了爹!”   中年男子是周金贵的生父,周家当家长房周子维,他冷哼一声,“哼!逆子!不如就让你被砍死罢了,也好重新做人。”   周大夫人凄凄惨惨,“维郎,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么能意气用事?快想办法让他们放下菜刀棍棒罢!”   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摆了摆手道:“行了,堂哥你们别吵了,先解决正事要紧。”这男子一脸周正,还穿着九品县官的官袍,显然是江树县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县太爷周子砚。   随后一脸客气的看向剑拔弩张的小桃红一家人,笑道:“对不住诸位,本官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全赖这侄儿胡闹,女人家见识短护犊,给各位平添了许多困扰,本官代嫂嫂与侄儿在这里给你们赔罪。咱们先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再谈,不然若是真的伤了人,本官就不得不依法处置了。”   不得不说这周县令十分会说话,先礼后兵,小桃红看着周县令还算公正讲理,也就慢慢的把手里的菜刀从周金贵脖子上拿了下来。   待放开了周金贵与周大夫人,周金贵居然不顾裆部伤口,连滚带爬跑到他爹身后,平日里有他娘护着他,他不怕他亲爹,却显然十分怕周县令,安安分分待在他爹身后,再也不敢造次。   小桃红看向周县令,“想必这位就是江树县人人称赞的周县令,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公正无私,生得英武正气。”   周县令一拱手,举止十分得体,“姑娘谬赞了,身为父母官,为百姓办事,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小桃红脸色一变,“客气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既然周县令已经知道事情始末,那就应该知道,是你这侄子口无遮拦,胡乱贬低侮辱他人,还意图非礼良家子,我们虽然人穷却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不过我们家人也意气用事打伤了周公子,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大损失,这事儿就算两清,想来周县令公正无私应没有什么异议,如果周县令有意偏袒亲戚,我们也不介意进京告个御状,看看这堂堂轩国还有没有王法!”   周县令也是长袖善舞,完全没有丝毫不虞之色,依旧笑道:“哈哈哈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说的十分在理,这事儿就依姑娘所说,算这么完了,闹出去谁人脸上也不大好看,你我都不是傻子,旁的知情人本官自有办法让其闭嘴,还请姑娘家人也顾及一些颜面。”   周县令说的倒是实话,如果这件事闹开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止影响周家声誉,还会有损周县令自己的口碑。再说小桃红一家,三郎被一个男子上下其手,虽然没被怎么样,也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长舌妇们越传越每个正形,最后不知道会把三郎说成什么样呢!   小桃红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便也笑道:“放心,周县令是明白人,小女子也知道其中厉害,不会四处瞎说的。”   “如此甚好,那本官就携家人告退了,姑娘自便。”说着转身一挥衣袖,便领着周金贵一家三口和那些家丁,呼呼啦啦的离开了这窄窄的南关巷。   见周金贵一家真的走了,小桃红腿一软,就瘫软在柳二郎怀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担心阿品几人,后来以为阿品他们打死了人要去偿命,再后来担心周家人不会放过阿品他们,小花儿和三郎差点还被强抢去给畜生糟蹋,最后不得不拎着菜刀砍人。   绕是小桃红神经足够坚强,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刺激得头脑发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提不起一丝丝力气。   柳二郎把小桃红扶到床上坐定,给她擦了脸,洗了脚,放平睡着,盖上被子,安抚道:“小桃,不怕了,这下是真的结束了,他们不会再回来抢小花儿和三郎的,也不会打死阿品他们,你就安心睡吧,点心我去做,你不操心。”   小桃红握了握柳二郎的大手,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柳二郎刚走出房门,把门带上,他们家院子门哐啷一声又被推开了,吓得一家人俱是心中一跳,忙理起身边的家伙,看向门口。   其实也不怪他们草木皆兵,着实是周金贵一家在江树县城势力太大,又蛮不讲理咄咄逼人。   没想到进来的却不是周金贵一家去而复返,而是胖胖的如花姐姐与毛小豆。   如花姐姐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气势汹汹的扫视小桃红家的院子,“是谁?是谁敢光天化日的平白欺负人?看老娘不砍死他!”   毛小豆则一个劲儿的拉着如花姐姐,哀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能不能少管些闲事儿?这是周家,咱管不了,来也没啥用,咱快回去吧!”毛小豆比较清瘦,不如如花姐姐来得壮实,说是他拉着如花姐姐,看上去好像挂在了如花姐姐身上,十分的滑稽。   原来毛小豆看到周家凶神恶煞来小桃红家,分明是找茬来的,就出去跟卖包子烧饼的如花姐姐说了,想让她回家的时候绕着点道儿走,别触周家人眉头,以免惹祸上身。没想到的是,如花姐姐听了事情始末,顺起一把菜刀就冲了过来,毛小豆是拉都拉不住啊!   柳二郎等人自然明白如花姐姐的好意,柳二郎十分感激道:“多谢如花姑娘仗义出手,只不过周家人已经回去了,我们都没什么大碍。”   如花姐姐如漏了气一般松下紧绷的身子,“这样啊?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还爱不讲理。”   见周家人已经离开,毛小豆松开如花姐姐的手,笑道:“胖婆娘,我就说来了也没啥用吧?你就是不听,硬是要来,看吧,平白吓到了小桃红她们家人。”   如花姐姐斜了毛小豆一眼,冷笑道:“胆小鬼!”说着不理会旁人,自顾自转身离开,毛小豆赶紧跟上如花姐姐的步伐,嘴里还一个劲儿念叨,“胖婆娘你怎么说话呢!那叫明哲保身,不叫胆小鬼,有时候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注定是鸡蛋要碎的!”   小桃红一家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欢喜冤家啊!为什么不干脆凑合在一堆过活得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72章   周金贵的事情仿佛就这样过去了,与前唯一的差别是,南关巷一些与小桃红说得上话的街坊邻居,看到小桃红一家人都会绕着道儿走,生怕走得近了,不知觉中麻烦就上了身。   毕竟南关巷与新街巷虽只有一巷之隔,其中居住的人家却是云泥之别。看前些天周家那架势,分明是小桃红一家得罪了这些权贵,虽不明白因何事而起,却也人人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这些人里得除却毛小豆,如花姐姐和张大婶儿,虽然毛小豆胆小怕事,倒是没有疏远小桃红一众人,还是日日与阿品补习功课。更别说如花姐姐事发当日就拎着菜刀打抱不平,张大婶儿消息接收较慢,事后第二日才慌慌忙忙跑过来关切一番。   柳二郎自担心周金贵贼心不死,再次聚众拦截虎子三人,以报一箭之仇,便日日接送虎子阿品与三郎上下学。   周金贵却是真的消停了一般,不再拉帮结伙,安安生生上学散学,功课也做得比往日来得好些。虽仍然差强人意,好歹让他们玄一类的老先生热泪盈眶,直呼:“浪子回头啊!”   时间一日日流逝,待到八月初一,虎子三人已经进入二步书院念书整整一年,也到了他们要测试的时候。这一年阿品几人都学到了许多,念书确实可以让人升华,肚子里有了墨水,整个人会由内而外产生质的变化。   虽然阿品几人外貌与一年前相比无甚太大差别,除却个子长高之外,几人无形中也有了一种名为气质的东西,看上去赏心悦目了许多。   不过各人的气质不尽相同,阿品生得一脸方正,个高腿长,加上那无形气质,就是活脱脱一个正义化身。虎子三郎一母同胞,虽五官相似,性格却天壤之别,虎子书读得多了,好像显得更加圆滑讨喜会说话,凶起来十分的有气势;三郎则温润如玉,书卷气越发的浓厚,性子安静沉稳,清俊的面容好似更加俊秀,小小年纪却也是十足的翩翩少年。   看着眼前各有特色的少年郎,小桃红众人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虽不知日后他们将所向何方,但至少,目前的他们,值得一家人期待。   小桃红给三人一人夹了一只鸡腿,笑道:“快,多吃点,等会儿好好做题,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尽自己所能就好。”   虎子给小桃红也夹了一个,“大姐你也多吃点,你太操心了,最近我看着你都瘦了,把我心疼的丫!”   小桃红夹起鸡腿咬一口,失笑道:“就你会说话,那你们日后可得好好的,安安分分别惹麻烦,别再让我操心我就能长胖了。”   三郎不甘示弱夹一个放在小桃红碗里,“二哥,每次都被你抢了先,大姐你快吃我这个,比二哥那个肥。”   小桃红不得不咬一口三郎夹来的鸡腿,“行行行,吃吃吃都吃,都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品子你也吃,大哥,爷爷,娘,快吃,吃饱了又要开始干活了。”   阿品别扭了一下,猛的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小桃红碗里,之后也不吭声,咳了一声低头一个劲儿吃自己碗里的饭,结果吃急了,大小伙子也被呛得眼泪直流。   小桃红赶紧盛了一碗汤给阿品,“来喝口汤,别吃这么急,我们又不跟你抢,而且啊!品子最会讨婶儿开心,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一筷子就把我的碗都给塞满了哈哈哈。”   “嗯。”阿品应了一声,喝口汤继续吃饭,不过这次可不敢胡吃海塞,得细嚼慢咽。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饭,阿品几人就去书院念书去了,柳大郎与柳二郎爷爷等人做着木活儿,小桃红照旧与小花儿一同出门,小桃红去老街对面看着她的小柜,开始下午的营生,小花儿就去繁锦绣铺做绣活儿。   至下午酉时左右小桃红的吃食卖完,便收了小摊儿,去繁锦绣铺找小花儿一同回家。   小桃红走进繁锦绣铺,正看到小花儿把一个荷包递给季月然,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季月然伸手接过小花儿的荷包,笑道:“为师倒是没有收错你这个徒弟,手艺越来越好,过几年大约师父要及不上你了,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时候师父可得仰仗你了,可别嫌弃师父啊!”   小花儿脸颊绯红,声音一如既往软糯,“师父就爱打趣人,花儿怎么可能及得上师父,花儿永远也不会嫌弃师父的,这荷包师父您要记得用啊!”   说着小花儿转身跑了过来,待看到门边的小桃红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姐你今儿收摊挺早的丫?等了好一会儿了吗?我们回家吧。”   小桃红咧了咧嘴,道:“是等了好一会儿了,我们走吧。”小桃红说着打量了一下小花儿身后的季月然,见他解开小花儿递过去的那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布条,好似绣着什么字。   小花儿看小桃红一直盯着她身后,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季月然已经打开荷包,把布条拿了出来,扫了一眼便朝这边望过来。小花儿一瞬脸色通红,立刻推着小桃红朝外走,一边推一边道:“大姐,咱快回家吧,回去做饭吃,虎子三郎大约已经考试回来了,我好想知道结果如何呐!”   小桃红也不说什么,任由小花儿把她推出门去。   出了门小花儿显得心不在焉,一个劲儿朝前走,小桃红个儿矮,都快跟不上了。小桃红不得不说道:“小花儿,你慢点走,等等大姐。”   “啊?哦,我一不注意就走快了一些。”小花儿说着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小桃红走到她身侧,看着小花儿侧脸通红,手指一个劲儿的绕着衣角,衣裳都揉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妹俩罕见一路无话回到了家,倒不是小桃红不与小花儿说话,而是小花儿一直低着头走路,心思莫测,小桃红也不好打扰她。   回到家小桃红把饭烧上,虎子三郎与阿品就回到了家里,除却虎子垂头丧气之外,其余两人都喜形于色。他们考试是一个一个上前,能过的就当场过了,不能过的就留在原来一类,便不用等待几日,当场能出结果,于是考试过后就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桃红打趣道:“怎么了?上一年八月品子一脸苦相,这次轮到虎子摆苦瓜脸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阿品罕见话比较多,“婶儿,我通过了,朝上升了一类,自明日开始,我就是玄一类学生了,不用再跟黄口小儿厮混一堆。”   小桃红伸手拍了阿品一下,“成啊品子,照你这速度,过两年不就成了学识高深的人,能功成名就了啊?那虎子三郎呢?有没有朝上升了一类啊?”   虎子哭丧着脸,“大姐,我对不起你中午给我夹的那个鸡腿,我没有通过,我还要在玄一类待一年,我又跟小品子混在一起了!三郎比我小那么多岁,他居然去了地一类!我不服!”   阿品打了虎子一巴掌,“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想跟你混在一起呢!我没嫌你,你倒还先嫌弃我了!”   “我不服!你们都进步了,就我还在原地,那地一类的老先生他一定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就要嫌弃你个小品子!”虎子揪着小桃红的衣袖,跟个撒泼的小孩子一样。   ……阿品翻了个白眼,这话什么逻辑?通不过就是老先生看他不顺眼?老先生看他不顺眼就要嫌弃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都跟自己同年的,还揪着大姐的袖子撒娇,实在让阿品无法入目。   阿品上前把虎子揪着小桃红衣袖的手一巴掌拍了下来,“别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是我舅,揪着婶儿不嫌婶儿重得慌啊?跟我干活去。”说着拎虎子去干活,虎子不及阿品个高力气大,就硬生生被拎了过去,嘴里一个劲叫唤,“小品子你以大欺小,不就是仗着自己个高吗?你个粗人,莽夫!大姐快救我啊!小品子要谋杀亲舅了!”   看着虎子叫唤归叫唤,还是手脚麻利做着活,小桃红与三郎俱是好笑的摇了摇头,虎子就喜欢叫唤。   几人七手八脚做了饭,吃过饭三郎洗着碗,小桃红就去拍了拍小花儿的房门,“花儿?花儿你给大姐开个门,大姐有话跟你说。”   小花儿的房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小花儿把小桃红迎了进去,“大姐,你要说什么啊?”   小桃红斟酌了一下,问道:“花儿,你跟大姐老实说说,你跟季月然是怎么回事?你今日给他的荷包里塞了什么?”   小花儿显然没想到小桃红是来问这个事情的,愣了一下,随即扭捏道:“我跟师父没什么事啊,今日那荷包就是个荷包,师父教的新手法我都会用来绣一个荷包给师父,让他检视成果。”   小桃红叹了口气,“花儿,我今日已经看到季月然从荷包里拿出一条绣着字的布条,你给我说说上面绣了什么?”   “我,我,哎呀大姐,你要问这个做什么呀?就是一个手法啊!”小花儿正想着季月然看到布条的反应,现在本就有些后悔,小桃红还来询问,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花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也知道季月然是繁锦绣庄东家的独子,与我们家不是一个水平的,他们家家大业大,与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过日子不合适。而且他又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好听了,这就是佳话,说不好听了,这可是乱|伦,你自己的性子你自己清楚,能不能承受这些舆论,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小桃红说完小花儿眼圈有些红,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姐,我,我是一时糊涂,脑子一热就送了出去,现在我正后悔呢!且不说我自己能不能承受,师父那样的高雅空灵之人,仿佛他就是仙人,不沾人间烟火,我怎么能把他拖下水!而且师父不一定对我有意,日后我还怎么有脸去见师父!”   小桃红把小花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只要想清楚了,就不怕,明日你照旧去繁锦绣铺,看看你师父的反应,若是他不提便罢,提了你就说是一个玩笑之言,当不得真,总之就是糊弄过去。不过从今往后你可不能再有其他想法,他是你的师父,也只能是你的师父。”   小花儿点点头,声音还带着鼻音,“嗯,那我明日去看看,我已经想明白了,师父就是师父,我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若硬是凑在一起,他就不会是我一直仰慕的那个人了,许多东西都会变,我要把师父最好的一面一直留着,不能去破坏它。”   小桃红无比欣慰,想不到小花儿居然能这么快看清楚,她对季月然的感情,不是爱,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相濡以沫的感情,只是仰慕罢了。仰慕季月然那高超的绣艺,仰慕他如画中仙般的面容与气质,不是喜欢他整个人。   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才能让小花儿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如今这般甚好,小桃红放开小花儿道:“认清楚便好,那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小桃红离开小花儿的屋子,望着快要暗沉下去的天叹了口气,做个家长也不容易啊!特别是成亲这种终身大事,娶不好或是嫁不好,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如今家里的几个小不点慢慢长大了,还有的是心操不完呐!   柳二郎做完点心从灶屋出来,就看到小桃红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秋风吹过她的面颊,扬起缕缕青丝,显得单薄又萧瑟。柳二郎走过来把小桃红揽入怀里,与她一同看着天空,“小桃,你在想什么呢?”   小桃红仰头看着柳二郎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我在想,不知道以后小花儿啊,三郎啊,他们日后到底会怎样,我们,最后又会怎么样。”   柳二郎低头蹭了蹭小桃红的脑门,“别想了,不管日后怎么样,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小桃红突然笑出两个酒窝窝,“没错,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的笑容,突然心里有些痒痒,便把小桃红拦腰抱起,转身朝屋里去,“不止我们要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73章   次日天光刚亮,鸡鸣响彻整条巷子,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催促着大伙儿开始新的一日。小桃红一家自然也身在其中,起床洗漱,开始忙忙碌碌。   柳二郎依然把小桃红与点心送至目的地,便回到家里担水劈柴,去山上给柳大郎找合适的木料,忙着给柳大郎打下手,还有许多人家预定的家具未做出来,今日可得忙活快点才能完工。   小花儿因为昨日脑门一热的举动,今日心里有些怕,不敢去繁锦绣铺面对季月然,一直站在小桃红的小摊儿旁边,揪着衣角走来走去。   小桃红被小花儿绕得眼晕,看着小花儿的衣裳都快被她自己揪破了,忍不住道:“花儿别转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总不能就此不去繁锦绣铺了吧?你的手艺还未学成,可不能半途而废,大姐等着享福呢!”   小花儿闻言顿住脚步,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哎呀大姐,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有大姐想得明白呢?这下自作自受了吧?我,我明明鼓足勇气想去的,可是这脚都不听使唤了,就是迈不出去。”   看着小花儿整个儿的小脸都皱在一起,小桃红忍不住伸手抚平,“行了,你大胆去就成,别苦恼,脸皱在一起都不好看了,快去吧,不然你再混一会儿,指不定季月然会觉得你做贼心虚,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花儿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成吧,我走了啊大姐,不过黄河是什么河啊?为什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专门洗冤屈的地方吗?”   ……小桃红卡壳了一下,她忘了这儿不是大中国,不知道有没有黄河这条河,“呃……黄河就是一条河而已,特别大的河,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管它是什么河,还是先去绣铺要紧。”   小花儿也不疑有他,反正大姐时常说些她不大明白却很有道理的事情,只要听话就对了,便依言朝繁锦绣铺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还是踌躇了一下,顿了顿小花儿深吸一口气,就抬脚走进了繁锦绣铺。进门就看到季月然如画的侧脸,一如过去一年多一样,每次进门季月然都是这个姿势捏着绣花针,好看得像一幅画。   季月然看到小花儿进门,抬起头对着小花儿笑了笑,“来了啊?昨日那个荷包为师很满意,今日为师可以教你另外一种花色。”   小花儿不得不感叹,无论看了多少次,或是看了多久,每次看到季月然,都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这样的人,只合适用来看吧,走得太近都会有一种玷污了他的错觉。   不过感叹归感叹,听闻季月然提起昨日那个荷包,小花儿瞬间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口吃,“是,是吗?师父喜欢就,就好,那我们开始学新,新的花色吧。”说着手忙脚乱去拿绣花儿用的布料。   小花儿心里没底,师父应该是看到了她塞在荷包里的布条的,今日这个模样,是不是如同大姐说的一样,师父也打算装糊涂就此揭过?想到这儿小花儿松了口气,是这样就好,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就是。   只是没想到季月然与小花儿讲解着花色手法的时候,突然道:“花儿,昨日你给我塞的那些话可否当真?”   小花儿闻言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她想着小桃红说的话,咧了咧嘴角,声音如蚊道:“那个啊!我,我开玩笑的,当不得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敢肖想师父……而且能配得上师父的人,自然要如师父一般仙气飘飘的……”小花儿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就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   季月然听着小花儿的话,手上的活儿顿了顿,随后转头看着小花儿通红的耳朵,笑道:“原来是开玩笑啊,为师还以为是真的呢,下次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师父会当真的。”   小花儿连忙摆手,“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花儿童心顿起,一时顽劣,师父对不起。”   “无妨,你不用道歉,我们继续吧。”说着季月然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心里略有些失落。也许是气质使然,或是因为他所做的事情是绣花儿,就算看着他脸红的女子不在少数,可是他年过二十也无一人靠近于他,更别说表明心迹。   季月然倒不是说对小花儿有什么企图,他就是因为第一次有女子表明心迹,如同第一次拿到一个新奇的玩具那样兴奋,然后别人告诉他那玩具只是给他看看,并不是他的,无法避免的有些失落罢了。   从那以后季月然果然不再提这茬,一如既往的教导小花儿与另外两个学徒,小花儿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再会对着季月然扭捏脸红,不过却更加努力的学习,为了早日让大姐享福,也为了早日能独当一面,给师父长脸,成为跟师父一样的人。   这事儿这样就算告一段落,小花儿绣的花样子越来越好看,越来越有模有样,卖出的绣品也越来越多,小花儿自己屯的工钱都有了十几两银子。   中秋的时候大郎依然领着阿男与两个闺女进了城,一家人一起过团圆节。   团团圆圆两个小姑娘快一岁了,越发显得粉雕玉琢,轮廓也越来越清楚,都开始咿呀咿呀学说话了,旁人逗她们,她们就笑得甜蜜蜜的,要多招人喜欢就多招人喜欢。   之前团团圆圆还不会理人的时候,虎子就特别喜欢逗弄她们,如今笑得这般讨喜,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散学之后虎子就迫不及待把团团圆圆接在手里,一手一个逗得起劲儿。   不过虎子体力有限,一手一个抱一会儿就有些吃力,他怕摔了小侄女儿,赶紧把圆圆塞在了阿品手里,“我手好酸,小品子你快帮忙抱一下。”   阿品手忙脚乱小心翼翼把圆圆接了过来,白了虎子一眼,“抱不起就别抱,这突然塞过来,若是我没接好摔了怎么办?”   虎子嬉皮笑脸撞了阿品一下,“小品子你手长力气大,你舅我放心,你一定接得住的!”   圆圆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以为在逗她呢,咯咯笑个不停,小肉手捏着阿品的一根手指不松手,阿品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化了,忍不住伸大拇指捏了捏圆圆肉乎乎的手背,笑得没鼻子没眼的。   虎子看着一直别扭又不苟言笑的阿品露出这个笑容,又如同大虾一般两头弓在一头抱着圆圆,好笑的同时也一阵恶寒,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虎子伸手拍了拍阿品,嫌弃道:“我说小品子,你能不能别笑了,笑得你舅一身鸡皮疙瘩。”闻言阿品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下去别看。”   虎子撇了撇嘴,小品子这态度差别也太明显了,变脸变得真快,正想挤兑一下阿品,却感觉腿上有一股热流蔓延。   虎子有些不明所以,一脸茫然把团团从腿上移开,就看到腿上湿了一大片,“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在灶屋帮忙的三郎探出身子道:“二哥,阿品,洗手吃饭了……唉?二哥你尿裤子啊?”   虎子闻言就开始跳脚,“谁说我尿裤子!是团团尿的!这要怎么办啊?”虎子双手捧着团团,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团团却毫无做坏事的自觉,一个劲儿的在笑。   阿男闻言从堂屋跨了出来,一脸无奈把团团接过去换尿布,“虎子你也去换换衣裳吧,顺便洗洗吃饭了。”   虎子哭丧着脸,只得去换衣裳,阿品幸灾乐祸道:“活该!”虎子路过阿品身侧,顿了顿突然冲过去把沾尿的那个地方,往阿品身上蹭了蹭,然后转身就跑,留下阿品黑青黑青的脸。   ……三郎赶紧打圆场,“咳,那个……阿品,二哥他性子就这样皮,咱别跟他一般见识,快洗洗吃饭了,今晚上饭菜特别的丰盛,可别凉了!”   阿品自然是恩怨分明,不会无故迁怒,当即也就把手里的圆圆递给大郎,去洗了洗手开始吃饭。   今年大郎地里的庄稼依然没有收完,过了节还得赶回去收庄稼,不然庄稼在地里时间长了,若是下雨就不好了,它该烂了。小桃红十分舍不得阿男与大郎回去,左留右留把阿男一家留了几天,终究还是要回去收的。   把阿男与大郎送到牛车上,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小桃红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大家伙儿能都不用干活,衣食无忧,然后就能日日待在一起玩了。   想着小桃红握了握拳,要努力存钱,待翻过年去,就能有一家自己的铺子,到时候赚的钱比现在多,就能让阿男与大郎把地卖了,全都搬到城里来,大郎还可以跟着跑跑腿打打杂啥的。   打算着日后好景,小桃红心情好了许多,伸手捏了捏身侧柳二郎的大手,笑道:“二郎,咱们回吧,回去多做些点心家什,卖许多的钱。”   柳二郎侧脸看着小桃红,也捏了捏小桃红的小手,“成,卖许多的钱。”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慢悠悠往回走,走了不远却见到一个熟人。   看着对面又长高了一截的莫楠竹,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足足有两年没见过了,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莫楠竹不止长高了,轮廓也变得阳刚了不少,不可否认莫楠竹的皮相十分出色,不过在小桃红看过季月然之后,莫楠竹就不如最初那么惊艳。   莫楠竹显然也认出了小桃红,他望着小桃红夫妇两笑了笑,“许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第74章   出于礼貌,小桃红自是也望着莫楠竹笑了笑,“挺好的,你呢?来县里办事吗?”   莫楠竹笑容不减,“我也还成,我进城是来参加秋闱的。”   经莫楠竹一说,小桃红才想起来,今年到了三年一次的科举,八月初九就已经开始举行乡试。莫楠竹四年前就过了小考成为童生,只是因为当年的科举没有把握,便没有参加,今年莫楠竹已经二十出头,确实应该来参加一下,若是再错过,可得再等一个三年。   “那你已经参加了吗?既然遇到,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小桃红本是说说客套话罢了,没想到莫楠竹道:“初十我便已经进了考场,只是还未挂榜,不知道结果如何,去你们家会不会给你们添些麻烦?”   柳二郎伸手握住小桃红的手,看向莫楠竹道:“既然我们是老乡,你与小桃又是熟识,去坐坐也无妨,不会有太多麻烦的。”柳二郎自然知道当初莫楠竹对小桃红的想法,也知道莫楠竹与钱晓雪之间的事情,不过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还不至于冷脸相对。   “那,在下就叨扰一番了。”莫楠竹说着跟在了小桃红身侧,与柳二郎两人一同朝他们家走去。   跨进门莫楠竹便一直打量着小桃红家这个不大的院子,与院子里柳大郎等人。小桃红给莫楠竹拖了一条小凳子,“来坐这里,你等等我给你倒杯水,我们家院子不大,将就一下。”   小桃红给莫楠竹倒了些水,给家里人介绍道:“大哥,娘,这是上杨镇莫里正家的独子莫楠竹,我们是老乡,来参加今年秋闱的,莫公子可是上杨镇的风云人物,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因为钱晓雪的事情,导致爷爷对莫楠竹印象坏了,不是很待见莫楠竹,于是爷爷没有说话,默默做着手里的木活儿。   柳大郎却与莫楠竹没有什么恩怨,他一边打磨手里的家具,一边笑呵呵道:“认得,上杨镇的人都认得莫公子,只不过我们认识莫公子,莫公子可不一定认得我们呐!”   莫楠竹抿了口水,看向柳大郎笑道:“以前不认识,这下不就认识了吗?”   “是是是,这下就认得了。”得知莫楠竹是来参加乡试的,柳大郎是十分的喜欢莫楠竹,让莫楠竹给阿品他们把经验说道说道,毕竟以后有可能阿品他们三人也是要参加科举的。   小桃红一家特别热情的留了莫楠竹吃晚饭,莫楠竹也没矫情,便留了下来吃饭,一边与柳大郎聊着天,还跟虎子三郎等人交流科考心得。   除了虎子有些兴致缺缺之外,阿品与三郎都听得特别认真,时不时提出些许问题,莫楠竹也耐心的一一解答。   期间爷爷与小桃红默契的没有提及钱晓雪,与莫楠竹那个十分讨喜的闺女,而莫楠竹一直打量小桃红一家,她们的相处模式,她们的日常生活。他们过得很好,小桃红也很幸福,小桃红那幸福的笑容是由内而外的,他们一家人也是真心实意的相互关心。原来真的有人,娶个媳妇愿意兜收别人全家,对外姓人也能推心置腹。   莫楠竹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世间真正的好人又有多少?只可惜自己不是,也不曾拥有,凡事还是以自己为重吧。   吃过饭莫楠竹就起身离开了小桃红家里,小桃红也不曾继续挽留,送走了莫楠竹,也不知道莫楠竹乡试有没有榜上有名。   莫楠竹的造访只如一粒尘埃,甚至没给小桃红她们的生活引起一丝涟漪,小桃红一家人还是一样忙忙碌碌,忙着存钱,忙着寻访铺面,只待开年便着手开张铺子的事。   一转眼秋风吹过,化作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一年又只剩下尾巴,进入了冬天,一夜的北方呼啸,吹白了整个江树县城。   清晨推开房门,只见院子里积攒一层厚厚的白雪,屋檐条条冰凌倒挂,一呼一吸间眼前便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白气。   虎子对着双手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又转身回了屋,把屋里打算看书的三郎给拽了出来,“三郎你看下雪了,还差几天就过年了,今天是不是得下着雪过年?咱们出去玩雪吧,顺便把小品子给叫出来,他一定还在被窝里。”   三郎无奈道:“二哥,你都几岁了?咱们应该多看看书,出去玩雪冻病了怎么办?还得花钱去看病,多划不来。”   虎子一拍胸脯,“怕啥?你二哥壮实着呢,哪能那么容易被冻病?”正说着不知怎么的,虎子就打了个喷嚏,虎子揉了揉鼻子,“这不做数,一定是有人念叨我,所以我才打了喷嚏,不是因为天冷。”   快过年了,因为天气突然变冷,天上还纷纷扬扬飘洒着大雪,小桃红索性就不出摊了,阿品三人已经放假,小花儿也不用去繁锦绣铺,大家伙儿都挤进灶屋,在火塘里燃起大火,一边取暖一边说话。   虎子因为坚持要去玩雪,他也确实去玩了,三郎阿品都不与她为伍,虎子自己一个人觉得无趣便也就蹦进了屋里,鼻子耳朵都被寒风吹得通红。   虎子搓了搓耳朵,挤在三郎身边,“这天儿突然就下起了大雪,还差几天就过年了,不知道大哥大嫂今年还进不进城与我们一起过年,这天儿团团圆圆不知道会不会冷。”   小桃红侧身往外看了看白茫茫的天空,还一个劲儿下雪呢,“我也不知道,本来过年要一家人在一起才有年味儿,只是这雪下大了会不会封路?她们坐牛车进城也不大放心。”   几人正说着呢,就听闻外面院子里有人敲门,虎子推了推阿品,“小品子快去开门,这儿就你是小辈,还年轻力壮的。”   小桃红笑着摇了摇头,起身道:“你们烤着火,我去看看。”说着小桃红便出了灶屋,踩着院子里的雪,咯吱咯吱的,打开了院子门。   门外站着五个人,用方巾把脸都包了起来,肩上头顶堆满了雪花,小桃红都认不清楚这是谁跟谁。   门外其中一人扯开蒙在嘴上的方巾,说道:“阿红,怎么着?不认得婶儿啦?”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小桃红惊喜道:“王婶儿!你们怎么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外边儿可真冷。”小桃红赶紧把王婶儿几人迎进了院子里,一行说一行伸手给王婶儿拍身上堆积的雪花。   王婶儿握住小桃红拍打雪花的手,笑道:“别直接用手,凉得慌,会起冻疮的,我们抖落抖落就成了。”   几人抖落了雪花,走进灶屋小桃红对着家里人道:“你们快看看谁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止大哥大嫂和团团圆圆来了,还有王婶儿王叔会小江。”   虎子小花儿等人赶紧让朝一边,又拿了好几个小凳子过来,“婶儿,大嫂,快坐,来烘手,外面一定特别冷,你们怎么不早一些进来?这天儿出门太遭罪了,团团圆圆一定也很冷。”   王婶儿几人坐定,烤着火,笑道:“我们跟阿男本来说好后天才来的,刚好赶着过年,谁晓得这天儿说变就变,变得这么快,昨儿个还艳阳高照,今儿个就大雪纷飞了!这不,赶牛车的说这雪大约不会停,得翻过年去,担心越下越大进不来,就赶着今儿堆得还不算特别厚,赶紧进来再说。”   小桃红拿了一些杯子递给王婶儿几人,“进来了就好,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等雪小一点咱们去采购年货吧!买许多好吃的!”   小江立刻站起身来,伸手接小桃红手里的茶壶,“桃子姐姐,我们自己来吧,你忙着,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既然小江来接,小桃红也就顺势把茶壶递给了小江,在小桃红心里,她们确实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该咋的就咋的。   小桃红才发现小江抽高了好大一截,肩膀都宽厚了许多,声音也变得低沉醇厚了,只是好像皮肤粗糙了不少,又黑又沧桑。   小桃红忍不住道:“小江你这脸啊手啊的怎么了?怎么比以前粗了不少?不过倒是比以前有男子气概了啊!”   被小桃红一夸,小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偷偷朝小花儿的方向瞟了好几眼,才笑道:“不瞒桃子姐姐说,今年夏天我们镇上路过一些商队,我就跟着他们出海了,被海风吹多了,日头太毒,就变成这样了。”   听闻小江的话,王叔瞪了小江一眼,道:“还好意思说,那可是海啊!传说特别大,里面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好多人都一去不回了,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说要去就要去,说什么都没用,你知不知道这半年多你阿娘日日以泪洗面?”   小江歉疚的看了王婶儿一眼,“对不起阿娘,我只是想着我们日日种地没有出路,出海可以赚大钱,出海的商队却不是时时能碰到的,错过了这次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碰到,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王婶儿有些嗔怪的看着小江,“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这么任性,钱可以慢慢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我知道了娘,下次我会斟酌一番的,这次我跟着出海大半年,虽然略有凶险,但是赚的钱抵得上咱们一家辛辛苦苦好多年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时候火中取栗才是正理。”   ☆、第75章   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小江是一个有立场有主见的人,他认为对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见说不动小江,王叔王婶儿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未来注定是小江当家,他们说了也白搭。   而且此次小江跟随商队出海,确实带回了不少钱,与他们家这些年的收入相比,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钱不会有人嫌多,能赚钱就好,大伙儿都会存有侥幸心理。   听闻小江跟着商队出了海,虎子三郎几人都十分羡慕,他们还从来未见过海,小河沟的一些人甚至都不知道有海这个东西。三郎他们只在奇闻异志上见过海的描述,蔚蓝的,神圣的,浩瀚无边的,透着神秘与未知的危险,让人向往又恐惧,而小江只比他们大了一岁,却已经在海上飘了半年之久。   他们拉着小江问东问西,问大海是不是如同书本上说的那样大,那样可怕,问小江在大海上都做了些什么。而小江说起在海上的经历,立刻显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跟大家伙儿说着一些见闻与趣事。   除却三郎几人,旁的人自然也对这从未见过的大海十分好奇,都围坐在小江身侧,听得津津有味。至于危险的海上风浪,小江自然避重就轻,未细细描述,怕吓到王婶儿。不过小桃红还是能感受其中凶险,虽说她没有在海上直面见识过那些风浪的可怕,却也在电视里看到过海难的恐怖。   一众人从中午一直坐到下午酉时左右,小江的海上经历也没有讲完。不过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小江只能歇了嘴,三郎阿品与虎子意犹未尽的起身,帮着做饭打杂,盼着快些吃了饭,好让小江继续给他们说海上的故事。   外面还一个劲儿的飘着雪花,冬日天色也暗得比较早,吃了饭就已经天黑了,小桃红忙着把家里耳间都拾掇了一下,好安排几人歇息。   听闻要安排小江他们歇息的地方,虎子立刻揪着小江,看向小桃红道:“大姐,反正家里睡不下,不如让小江哥哥跟我和三郎挤一挤吧。”   大家都知道虎子心里的小九九,无非是小江与他们睡在一起,好继续讲海上的事情,众人也不拆穿虎子冠冕堂皇的理由。三郎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虎子这个想法挺好。   去茅厕的阿品带着一身雪花与寒气进屋,刚踏进屋子就听闻虎子这番话,他立刻道:“你就拉倒吧,谁不知道你那睡相极差,踢到别人怎么办?还是让小江与我睡一起吧。”   “小品子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舅!我说了算,小江哥哥就是要与我们一起睡。”虎子就因为这事与阿品争了起来,小江一脸无奈,他倒是睡哪都能成,困起来的时候,躺地上也能对付一宿,只是现在他说要跟谁睡都不合适,另一个大概都会不乐意。   小桃红摆了摆手,道:“别争了,干脆你们四个睡一道罢,反正床不算小,挤你们四个干巴瘦子也还成。”   小桃红话音刚落,虎子与阿品就异口同声道:“不行!”两人一愣,虎子接着道:“大姐,我和三郎还有小江哥哥确实瘦,可是小品子哪里瘦了?他长这么壮,还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铁定挤不下。”   阿品看着虎子冷笑一声,道:“你这是在夸我吗?自己长不壮实怪我啊?你还挺自豪似的。”   看着两人斗嘴,小桃红觉得特别滑稽,笑得十分开心,“就这么定了,我也好安排别的,既然品子去跟虎子他们一同睡,那二郎你就去跟品子他爹睡,王叔跟爷爷睡,王婶儿与我睡,大哥和大嫂带着团团圆圆住空余的那间耳间。”   他们都是一伙庄稼人,没啥讲究,只要有地方能睡觉就成,大家伙儿都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虎子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看到阿品就翻白眼。小桃红推了虎子一下,道:“虎子你还不快去理理你们那猪窝,不然你好意思带人小江去睡觉啊?”   虎子推了推身边的阿品,道:“小品子你去理,你睡我的床,以后铺床这事儿就你包了。”阿品翻个白眼,倒是没有回嘴,转身铺床去了。   虽然小桃红家的院子不大,但是好歹把大家伙儿都安顿了下去,不至于冷着饿着。小小的院子挤满了一家子人,时时刻刻透着温馨和欢声笑语,其中,自然少不了虎子与阿品斗嘴的声音。   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大,除夕夜就是腊月三十,而大雪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九,小桃红一众人只有趁着雪小一点的空档,去集市买了许多的年货,准备腊月三十顶着大雪过年。   虽然天气很冷,腊月三十这天小桃红还是起了个大早,推开门却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小桃红赶紧眯着眼睛,伸手拦在眼前,顿了顿适应了才放眼望去。   原来下了许多天的大雪在大年三十这天停了,天空厚厚的云层不见了,蔚蓝的天空让人心旷神怡,飘着几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日头已经从山头爬了上来,金色的光芒照着地上的积雪,简直闪闪发光,让人无法直视。   小桃红眯着眼睛,感受着日头带着温度的光线,咧开了嘴角,没想到这老天还挺赏脸的,到了过年就放晴,艳阳高照。想来过不了多久,院子里的积雪就能化完了,也方便大伙儿在院子里忙活。   小桃红起床开门洗漱的响动,让院里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他们都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便也就穿衣起床,准备吃了午饭开始准备年夜饭。   大家一致认为上午这顿可以随便对付一下,于是就把昨日的剩菜拿来热了,饭也是掐着煮的,刚刚够吃,饭菜都加着吃个精光,一粒都没有剩下。毕竟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就是明年了,辞旧迎新,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总不能年夜饭还吃今早的剩饭剩菜,得把锅碗家什都腾出来,洗得亮锃锃的过年。   今日的日头十分炽热,果然吃了午饭院子里的积雪都消失得差不多,除了一些遮阴的地儿,其余都化作了一汪水。   院子里没了积雪,午饭也吃了,于是大家伙儿就开始忙忙碌碌,小桃红把她们家不干净的锅拾掇出来,全全搬到灶屋门口,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让虎子阿品洗刷洗刷。   不过这锅可不是那么好洗,因为他们家烧火做饭用的是木柴,烟子特别大,火焰把整个儿的锅都烧得黝黑黝黑的,上面全是厚厚一层黑色的锅底灰。而他们的任务,除了把锅里面洗干净了,还得把外面那一层厚厚的锅底灰给铲下来,不然锅底灰糊厚了会一块一块往下掉,掉的一屋子都黑漆漆的。   小桃红递给虎子他俩两块摔碎了的土大碗碎片,道:“用这个铲,不过要注意点,这东西还有些锋利,别大年三十挂红啊,我们不兴挂红过年的。”   虎子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伸手把两块碎片接在手里掂了掂,“大姐你就放心去忙你的,这就交给我们吧,我们都是男子汉,怎么能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此次阿品倒是没有反驳虎子,反而跟着点了点头,他也认为自个儿是男子汉,觉得虎子说得在理。   小桃红好笑道:“成,那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家的男子汉了,好好做,一会儿我来验收。”   一转眼她们家的小不点们都已经是男子汉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小桃红想着转身去灶屋,让柳二郎把挂在灶上熏着的那只火腿给取下来。   这是一只特别壮的猪脚,屠夫连着猪屁股一同割下来,就成了一大只火腿。小桃红去年就腌制了挂在灶上熏着的,她特意让巷尾的刘姓屠夫给她取的火腿,刘屠夫手艺好,取的火腿也是光溜水滑十分好看,现在大家伙儿都聚在一起过年,小桃红就想着把它拿来煮着吃了。   到现在火腿都挂在灶上一年多了,被熏成了老火腿,水分干了,火腿个头就小了一圈儿,还被柴火烟子熏得黑漆漆的,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   好在因为柴火烟子熏着它,让它没有长虫,也没有变质变味儿,反而多了一股说不明白的香味儿,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这老火腿也不好处理,因为上面的猪皮不止被烟子熏黑了,还有许多灰尘,十分难清理,但是又不能割了丢掉,猪脚上的猪皮可是特别好吃的好物。   土人有土办法,小桃红用刀把火腿上的猪皮扎了几个洞,让柳二郎烧起大火,就把火腿架在大火上面烧着。   这样烧过之后就相对好洗,把猪皮上面那层黑色的刮了,就能得到一只金黄金黄透着香味儿的火腿,而在猪皮上扎洞,是为了防止火的高温让猪皮炸开。   虽然今日温度不算高,但是大火还是让小桃红额头都渗着汗珠,小桃红翻着翻着烧火腿,要把火腿四周的猪皮都烧均匀了,不一会儿整个儿灶屋都透着香味儿。   待四周都已经烧到,小桃红就把火腿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浇上水泡着,过一会儿泡软了用抹布就能把那层黑色的擦干净。   小桃红吁了口气,擦擦手走出灶屋,一阵微风吹过小桃红的面颊,都能让她感觉到十分凉爽。院子里王叔已经把鸡给杀了,毛也拔了,肠子内脏也处理干净,就等着洗涮一下剁了下锅。   ☆、第76章   约摸过了一刻钟,想着火腿应该泡个差不多了,小桃红便进屋把火腿给洗刷干净,不过小桃红砍不动那粗壮的猪骨,是拿给王叔一道砍的。王叔手脚麻利把火腿和鸡都砍作小块,交给小桃红用砂锅煮着。   院子里阿男正焦头烂额,因为团团圆圆前后差不多一起学会了走路。别看俩小家伙脚掌只有几寸长,腿还是小短腿,走起路来也看着晃晃悠悠,马上要摔倒的样子,其实跑得特别快。   而且团团圆圆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比如虎子阿品正在洗的黑锅,小花儿和小江正在处理的鱼,地上的水与积雪,她们都特别喜欢。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看着就要伸手去摸去拿。   这不,阿男忙着去抓在地上玩积雪的圆圆,团团趁着她娘亲不得空照看她,就跑到虎子和阿品身边,从地上捡起一块木头,照着虎子的模样,伸手过去依葫芦画瓢,用木头代替碎片刮起了锅底灰。   虎子看到团团在弄黑锅底,条件反射一声吼:“哎!这个不能玩!”   团团正忙着帮虎子阿品干活呢,突然被虎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小短腿和小脚掌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就跌坐在了地上。如同黑珍珠一般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虎子,里面马上布满水光,却只是瘪了瘪嘴,没有哭出声。   虎子被团团那清透又委屈的眼神看得十分内疚,又被团团那要哭不哭的小模样甜化了,他不是故意要吼的,只是想着这样锅底灰抹黑了团团的小嫩手,开口不知觉就变成这么大声。   虎子赶紧用湿抹布擦了擦手,伸手过去要把团团从地上抱起来,手伸到团团眼前,团团却挥开了虎子的手,不让他抱。团团无视虎子的手,笨拙的转身趴在地上,用两只手撑着地,慢慢的自己挪了起来,晃晃悠悠走去阿男身边,受了委屈自然要回到娘亲的怀抱寻求安慰。   看着团团那肉肉的背影,虎子无奈的收回手,没想到小家伙还挺记仇,他就是不小心吼了一下,居然都不要他抱了。   阿男一个人照看两个小家伙实在是顾不上,以前不会走路还好,阿男能一手一个抱着,现在的体重让阿男力不从心,放在地上却是摁都摁不住,就喜欢去碰一些危险的东西。最后不得不让爷爷去跟着阿男一同看着团团圆圆,以防她们摔了或是去碰不能碰的东西。   灶屋里传出一阵阵肉的香气,引得一众馋猫口水直流,不过年三十儿可不能先吃,得到天黑才能吃饭,还要先供老祖宗和各路神灵。   终于熬到了晚上天色擦黑,可以吃饭啦!整个南关巷陆陆续续响起一些炮仗的噼啪声。今年小桃红买了俩串鞭炮,按习俗吃饭前炸一炸,也添添喜气。   几个男娃子都对鞭炮十分感兴趣,小桃红把鞭炮递给阿品拿着,虎子迫不及待从灶屋拎了一根烧着的木柴,还冒着烟儿呢。几人开门出去,把鞭炮挂好,虎子就用燃着的木柴去点火。   三郎和阿品赶紧跑得老远,伸手捂着耳朵,虎子点着了之后一蹦老远的朝三郎他们奔过来,是又爱又怕。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整个巷子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儿,空中还飘着未散去的烟儿,地上一地的鞭炮碎屑。   屋里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吃年夜饭,今年的饭菜比以往都丰盛,有鸡有鱼还有火腿,各种素菜。吃得不亦乐乎的同时,大家也有些感慨,他们家,从饭都吃不饱,一年差不多有一个季度要靠野菜充饥,几个月沾不上荤腥,到现在顿顿有肉,过年放得起炮仗,能吃大鱼大肉。   阿品伸手夹了一块猪蹄在碗里,虎子看到就取笑道:“小品子,你有没有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小伙儿姑娘若是吃了猪蹄叉,会叉着媒人,意思就是男娃子吃了讨不着媳妇儿,女娃娃吃了嫁不出去,你吃了这猪蹄,你就娶不着媳妇儿了哈哈哈!”   虎子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阿品愣了一下,他也拿不准这说法是真是假,但是又不能放回去,这样虎子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取笑他。   阿品顿了顿,夹起猪蹄咬了一口,斜眼看向虎子,道:“我不信这说法,猪蹄都被我啃得零零碎碎一堆骨头了,它还怎么叉?你才多大点,还就想着讨媳妇儿了,讨回来跟你一起玩泥巴啊?”虎子无话可说,只能瞪了阿品一眼,闷头吃饭。   看着眼前的景象,爷爷心里很满足,他一辈子都在为一家人吃饱而挣扎,如今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算是余生无憾,若硬要说爷爷心里唯一的遗憾,那就是奶奶早亡。奶奶跟着爷爷过苦日子,却早早的去了,没有福气过上现在他过着的日子,每当想到这里,爷爷老是满心的歉疚。   也许是因为屋里人太多,亦或是因为火塘里的火烧得太旺,哪怕初春的气候不算暖和,屋里的人们额头鼻尖都渗着丝丝汗珠,还觉得有些燥热。   吃完饭小花儿觉得闷热得慌,便起身走到屋外,坐在院子里的一条长板凳上,让整个人置身于夜里微凉的空气中,意外的舒爽。   小花儿仰头,能看到一块深色的天空,今夜天空没有云彩,满天都是星星点点的星光,在深蓝的夜空一闪一闪,十分的好看,月亮却不知道躲在哪儿去了。   夜如此静谧安宁,让小花儿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小花儿感觉有人走到凳子前坐了下来,让有些松动的凳子咯吱响了响,睁开眼望去,原来是小江与她一同坐在凳子上。   小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坐在小花儿旁边,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宿,小花儿也未开口,看了小江的侧脸一眼便收回目光,复又闭着眼睛。   好似过去了许久,小江转头看着小花儿,慢慢朝小花儿靠近了一点点,紧张使然,小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轻轻挪动,最终终于挪到了小花儿身侧。虽然两人距离本来就不远,小江也只是轻轻挪了两下,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不细看完全不知道小江挪过位置,但是小江还是很开心。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些缝隙,还有着不大的距离,小江却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能感受到小花儿的体温,暖暖的,软软的,跟小花儿一样。   小江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靠近一点都觉得如此欢喜。小江学着小花儿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十分安心,仿佛这样离小花儿更近了。   小花儿睁开眼偷偷瞄了一眼一脸傻笑的小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就算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小江往这边挪动,小江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小花儿觉得特别好笑,好几次都差点破功。   小江正沉浸在喜悦里,听到小花儿的笑声,自然也睁开了眼睛,望向眉眼弯弯的小花儿,道:“花儿你在笑什么?”   小花儿脸上笑意不减,道:“我呀,在笑一个傻子,自以为动作很小,完全不会被人看不出破绽,其实啊!我明白着呢。”   男娃子脸皮普遍较厚,见小花儿得知自己的举动也没有什么恼怒的反应,小江索性又往小花儿挪了挪,直到挨着小花儿坐在一起,“那……花儿觉得这个傻子怎么样?虽然这个傻子目前一无所有,但是,这个傻子人很好,事事都会以花儿为重,有一个铜板就会给花儿一个铜板,有一百个就一百个都给花儿。”   闻言小花儿轻咳一声,脸色微红道:“我要小江哥哥一百个铜板做什么呀?小江哥哥的钱自己存着。”   小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一百个铜板不算什么,我会努力存钱的,存许多铜板,哦不,银子,都给花儿。但是花儿你要等我,最多两年,我就能凑足本钱,给花儿开个绣铺,让花儿顶梁,做最优秀的绣娘,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娶花儿进门。”   小花儿面皮薄,不好意思的嗔怒道:“哎呀!小江哥哥你……你怎么……”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一直带着自己玩泥巴的小江哥哥,已经足以独当一面,还说要娶自己进门,小花儿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此时要说些什么,长大了想的也比小时候多,不再单纯。   “没关系,花儿你,你要是不愿意等我也没啥事,毕竟我们同岁,若是再等两年你都已经满十七,该被别人说闲话了,但是我一定会实现我的诺言,我只能说我会尽快,不会让人有机会说花儿闲话的。”   最终小花儿轻轻点了点头,“嗯。”虽然小花儿还不大清楚自己对小江是什么感觉,但是她不反感小江正靠近,也看得出小江是真的喜欢自己,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各自是什么人相互都知根知底。   小花儿想着答应也不是什么坏事,小桃红老是跟她说,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如果两情相悦就更好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要了解透彻才能成亲。而小江喜欢她,她也不反感,算得上两情相悦,两家人关系又好,几乎透明,了解得非常透彻,仔细想想真是十分合适!   在小花儿点头的时候,王婶儿和小桃红正从门缝里偷偷看着两人呢。   ☆、第77章   小花儿与小江坐的地方离堂屋门并不是很远,王婶儿和小桃红凑在门缝里偷看,若是仔细听还是勉强能听到小花儿两人说的大概。王婶儿眼睛都笑得眯在一起成了一条缝,这下她们家的大事又了了一桩,对方是小花儿,让王婶儿十分满意。小花儿的性子王婶儿是知道的,不至于会出现儿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种事情。   按理小江已经十六,到了娶亲的年纪,王婶儿也询问过小江的意思,想让村里吴媒婆给小江说上一房媳妇儿,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就算穷一点,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她们老俩口只要有大孙子抱,就啥都不是事儿。   只可惜小江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当时王婶儿还自难过了许久,没想到小江是中意小花儿来着,小花儿也点了头,这简直就是大惊喜啊!王婶儿迫不及待推了推小桃红,压低声音道:“阿红,你看这事儿还成不?”   小桃红被王婶儿推得晃了几晃,她嘴角弯弯,道:“婶儿你先别急,这事儿在你我看来都没什么问题,小花儿也点了头,等一会儿你去确定一下小江的想法,我再去问问花儿,确定没问题这事儿就可以定下来。她们俩都到了岁数,再拖下去大约会有长舌妇说闲话,但是按小江说的他得再存两年钱,才好风风光光娶小花儿进门,也能有经济条件养娃,所以我们可以先定个亲,这事儿就没跑了。”   王婶儿笑得一脸褶子,“对,对,还是阿红你想得周到,小江这孩子倔的跟头驴似的,他认定的事情任由我们怎么说都不顶用,只要先把亲定了,小江他心里有底,有了念想,再让花儿多说说,他就不会总拿自己冒险了。”   两人达成共识,相视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把门给拉上,回到桌子上跟家里双方长辈都说了说这个事儿。   王叔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小花儿样貌生得周正,性子也好,还有本事,他巴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儿媳妇给娶进门,得知两个年轻人互相有意,王叔是乐得合不拢嘴。   小花儿兄弟姐妹几人没了父母,大哥脑子有些木,阿男不会说什么,如今当家作主的就是爷爷和小桃红这个大姐。小桃红对这事是没有什么意见,小江手紧,会打算,能过日子,人不坏,长得也还过得去。关键是成亲嫁的不止是未来夫君一个人,还有他一整个家,而小江的父母人很好,这让小桃红很放心,按小江一家对小花儿的喜爱,小花儿嫁过去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爷爷听了这事儿也是笑得没鼻子没眼的,当即一个劲儿说好,在老人家心里,只要能有一个归宿,可以过日子就成。眼看小花儿正月间就满十六岁了,却没个合适的人上门说亲,爷爷看在眼里,心里也挺愁的,小桃红当初十六岁已经嫁给了柳二郎,大郎十七岁也娶了阿男,到了年纪的就只是小花儿而已,好在如今也已经有了着落。   小江与小花儿在门外院子里吹了好一会儿凉风,身上的汗凉下来还有些冷,两人便推门进屋。进屋就看到围在桌旁的一众人笑得都有些诡异,直直的看着他们俩,两人不自在的离得远了点。   小花儿笑道:“你们都吃完了,我收拾碗筷去洗吧。”说着上前收拾桌上的残局,小江立刻也上前搭手,“花儿你的手得养着,碗筷我来洗就好了。”   小桃红起身笑道:“行了,你们都去烤火嗑瓜子吧,这碗我来洗就成。”虎子阿品也十分自觉,起身七手八脚把小花儿和小江手里的碗筷接了过去,阿品顺便伸手去接小桃红手里的碗筷,“婶儿你歇会儿吧,一年到头你都没怎么休息,大过年的就让虎子我俩吃闲饭的去做,这么点小事,不在话下。”   虎子也点头道:“对啊大姐,你去嗑瓜子去吧,跟大嫂王婶儿聊聊天啥的,我们马上就搞定了!”小桃红笑出两个酒窝窝,也就把手里的碗筷递给了阿品,“那成,就交给你们了。”   小桃红走到火塘边,顺势挤在小花儿身边,戳了戳小花儿,悄声道:“花儿,你觉得小江这个人怎么样?”小花儿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大姐,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呀?小江哥哥挺好的啊。”   小桃红用手肘拐了一下小花儿,揄揶道:“别不好意思了,跟大姐还见什么外,我跟王婶儿都听的你们在外面说的话了,我们都觉得你们挺好的,如果花儿中意小江,咱们两家就亲上加亲了,都知根知底的,也不怕别的变数。”   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羞的,小花儿白皙的面庞透着红,声音如蚊子般大小,“我觉得小江哥哥挺好的,大姐不也常说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吗?……哎呀,总之大姐你做主就好了,不要问花儿这么难为情的问题。”   “行行行,不问不问,那大姐就替你做主了。”小桃红嘴角上扬,小花儿这个模样,分明也是中意小江的。刚刚在院子里她们就已经看到小花儿点头了,这时再来询问一番,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以免搞出什么乌龙就不好了。   小桃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跟王婶儿通了气,小江那头也是很乐意的,只不过小江还担心小花儿不愿意,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既然双方都中意,这事儿也就没什么变数了,王婶儿已经在跟王叔商量,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去请人瞧瞧日子,挑一个好日子把小花儿和小江的亲事定了。   小河沟的惯例都是开春正月里割麦翻地,二月里种土豆,玉米下种紧随其后,而今年王婶儿一家特意来城里找小桃红一家玩儿,就想着多玩几日,在年前王婶儿一家三口人便忙着把地都给翻了过来,现在倒也不急着回去,就算过完了整个正月再回去下种也来得及。   小桃红留王婶儿她们在这里过了元宵节再走,于是王婶儿一家也不矫情,十分干脆的应了下来,她们本来就打算多玩几日的。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几日日头十分暖和,又是许多人在一起聊天,不知不觉初五就过去了。过了年,小桃红不得不开始做点心出去摆摊儿,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她已经接近十来天没有出摊了,平日里出一天摊儿能有三百多文净利润,这些天她已经浪费了三四两银子,可不能再浪费下去,心疼。   好在家里人多,虎子阿品和三郎都还暂时不去书院,又有小江和王叔王婶儿,还有阿男一家子,不过阿男一般没什么空,她得全身心的照看着那两个小不点儿,时不时还得搭上大郎,才能照顾好她们家的团团圆圆。   平时就是阿品三郎和虎子晚上做点心,到了白日小桃红照旧去首饰铺子门口守着小柜,虎子几人就背着背篓走街串巷兜售。   小江和王叔跟着柳大郎打打下手,帮着柳二郎担水劈柴之类,当然,总是少不了小江围着小花儿打转的画面。王婶儿索性直接搬个小凳,跟小桃红一道坐在小柜后面守着,聊聊天,卖卖点心,日子过得意外的惬意。   一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小桃红摆了半日小摊儿,一大家子人又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搓了元宵煮来吃。在这期间王叔迫不及待请人翻了黄历,瞧好了一天日子,然后把小江的亲事定了。   日子瞧在正月二十八,那天恰好又是小花儿的生辰,小江已经开始寻思,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送给小花儿一份特别的礼物。同时也激动无比,只要定了亲,小花儿就是自己的人了,可以努力赚钱,然后娶回家,想想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两家人之间多了小花儿和小江这层关系,无形中好像又亲近了几分,只可惜又到了分别的时候。过了今天王婶儿她们就要回小河沟了,回去准备定亲的各种事宜,还要准备今年耕种的事情。   在一起时间越长,就越不想分开,吃着吃着饭王婶儿就开始叹气,一碗饭都没吃完,王婶儿已经叹了好几口气。   小桃红也不自觉跟着叹了口气,最终无奈笑道:“婶儿,别叹气了,吃饭时心情不好可不行。等过一段小江存够了钱,你们就把家里的地给卖了,也来县城里开个铺子,买个小院儿,或者干脆就跟我们住一起,反正住得下,省钱。”   王婶儿也笑道:“这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变得啰嗦了起来,就爱叹气,不想了,专心吃饭,来来来多吃点肉,阿红你好像比以前瘦了似的。”   小桃红伸碗把王婶儿夹的肉接了过来,觉得有些好笑,她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才叫瘦呢!现在的她看上去不大个,其实肉着呢,都快要有小肚腩了,王婶儿居然说她瘦。   不过小桃红不会拂了王婶儿的好意,把肉塞进了嘴里,她还是挺喜欢吃肉的。   哪成想嘴里的肉嚼了几下,小桃红突然觉得腻得慌,那种油流得满嘴都是的感觉,让小桃红只犯恶心,她不得不把肉吐出来,干呕了好几下,泪花都呕出来了。   一旁的柳二郎立刻把手里的碗丢在一边,伸手轻轻拍着小桃红的背,“小桃,有没有感觉好点?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太累了?歇几天吧,改天我去出摊。阿品,快给你婶儿倒点水来。”   阿品应声去灶屋倒水,旁的人全都一脸担忧的围着小桃红,王婶儿责怪的看着柳二郎,道:“你怎么照顾阿红的?要不请大夫来看看吧。”   柳二郎自然一脸愧疚,“是我大意了,这一年大伙儿都忙,小桃更是起早贪黑的学做点心,忙着出摊,大约累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小桃你等等,我去请大夫。”   柳二郎说着就要往外走,小桃红赶紧伸手拉着柳二郎的衣袖,“我没事儿,吃得下睡得香,刚刚大概是因为最近我们吃肉吃太多,腻到了,吃几天清淡的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柳大娘摸索着走过来,握住小桃红的手,悄声道:“小桃,你真的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那……会不会是……娘要抱孙子了?”   小桃红心头一跳,仔细想了想,她的月信确实已经推迟了许久。只不过她没有在意,前世忙着挣钱作息不规律,月经紊乱,闭月什么的都是常事儿,她已经习惯了……小桃红同样小声道:“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有几分可能。”   话音刚落,柳大娘就激动的招呼柳二郎,“二郎,快,快去请个大夫回来,你可能要当爹了!”   柳二郎脑子木了一下,随后欣喜若狂往外跑,脑袋咚的就撞在了门上,却没有让他停下来,他甚至没感觉到有多疼。   ☆、第78章   恰逢元宵,老街对面医馆里的老大夫难得有一天空闲,逗弄逗弄小孙儿,晒晒日头,心情十分愉悦,吃饭时胃口都好了许多,罕见吃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老大夫刚刚想让儿媳给自己再添一碗饭,门外就响起十分急促的敲门声。   老大夫的儿子放下碗,走出去把门打开,门外的柳二郎就迫不及待跨进了别人家的院子,喘着气道:“赵大夫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赵大夫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在附近几条巷子都很有口碑,从来都把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赵大夫在饭桌旁已经听到了柳二郎急促的话语,想来应该是有人等着医治,情况紧急,赵大夫毫不迟疑便把手里的碗放下,去把自己的药箱背上,快步走了出来,看着柳二郎道:“走吧。”   只要能请到大夫便好,柳二郎也不多话,领着赵大夫就往家里走。走了一小段柳二郎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把赵大夫身上的药箱接过来斜挎在身前,又蹲在赵大夫身前,道:“大过节的还劳烦赵大夫一趟,您也挺难走的,我背您走吧,而且我走得比较快。”   赵大夫一愣,让别人背着自己走?好像有些别扭,刚想拒绝,随即想到有可能病人的情况十万火急,就算他身子骨硬朗,终究是比不得年轻人走得快了,便也不磨蹭,趴在了柳二郎背上。   赵大夫不足百斤的体重,柳二郎好不费劲就背了起来,足下生风朝家里跑,想着自己要当爹了,背上的百来斤也不算什么事儿。   赵大夫家住南关巷隔壁那条巷子,柳二郎不多时便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入直直背着赵大夫来到堂屋才放下,倒是把赵大夫颠得有些够呛。   赵大夫站稳之后便问道:“病人在哪?容我先看看。”才定睛看去,发现柳二郎没把自己背去卧房,而是来到了堂屋,堂屋里一大堆人看着自己,桌上还摆着许多饭菜,很丰盛的样子。   赵大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最后看向柳二郎,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柳二郎却毫无自觉,拖了个凳子给赵大夫,道:“赵大夫您快坐,给我媳妇儿号个脉。”   ……赵大夫只得先坐下,大过节的被火急火燎的背到这儿,却没有病人,说实话赵大夫有些恼怒,谁知道哪个是你媳妇儿?   小桃红看着赵大夫脸色不虞,赶紧把手伸过去,道:“麻烦赵大夫给我号个脉,真对不住,大过节还劳烦您跑一趟。”说着白了柳二郎一眼,这事儿明日再去看大夫也是一样的,何必把人大夫从家里请出来?只可惜她还来不及阻止,柳二郎就火烧屁股般冲了出去,回来背上背着个老大夫。   “不碍事。”赵大夫客套过后便直接切入正题,拿一块白色方巾盖在小桃红手腕上,两根手指搭上了小桃红的脉门。   过了片刻,赵大夫刚把手收回来,柳二郎就迫不及待问道:“大夫,怎么样?小桃她没事吧?有没有其它的问题?”柳大娘也满脸期待,眼巴巴的望向赵大夫的方向。   赵大夫无奈道:“你这后生,真是好生心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恭喜你,你妻子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另外,气血有些虚,别太劳累,注意休息,别的没什么大碍。”   赵大夫话音刚落,柳二郎罕见一改沉默寡言的习惯,喜形于色上前握住小桃红的手,激动道:“小桃,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跟小桃一样。”   小桃红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腹部,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就在那个位置,有了一个小生命,与自己血脉相连,是柳二郎与自己的孩子。之前毫无感觉,现在确定之后,小桃红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所有人都为小桃红感到高兴,柳大娘更是喜极而泣,一个劲说好,她们家被人说有噩运的二郎,不止娶了媳妇儿,而且要有孩子了。   他们柳家本就人丁单薄,柳二郎他爹就是一脉单传,只是一个独苗苗,柳二郎也只有一个大哥,柳大郎在阿品出生没多久就瘸了腿,媳妇儿嫌弃他们家,跟了别人,也就没人愿意嫁给瘸了腿还噩运缠身的柳大郎。还好如今有小桃红,小桃红跟柳二郎如此恩爱,一定能生一窝小崽子的,给柳家添香火。   虽然眼前一幕很温馨,但是赵大夫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这一家子,以提醒他们自己还在这儿,他也想快些回去跟家人凑在一起,抱抱自个儿家的小孙儿。   赵大夫的咳嗽声如愿以偿提醒了柳二郎等人,柳二郎转身对着赵大夫道:“谢谢大夫,不知道还要注意些什么?走路是不是得走轻一点?能拿多重的东西?我们家的被子会不会太重了压到小桃?要不要抓些安胎药?”   ……赵大夫被柳二郎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晕乎,他顿了顿才道:“你不要太紧张,孩子很好,寻常走路就行,不要蹦跳,尽量不要拿太重的东西,你也不要担心被子会压到你们的孩子,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至于安胎药,我认为没什么必要,如果你们不放心,明日来医馆我给你们抓几副,安一下也行。”   “多谢大夫,我送您。”柳二郎道过谢,给赵大夫拿了银钱,便把赵大夫送了出去,自觉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实在无法表达自己心中满溢的感激之情,感谢小桃红嫁给自己,感谢上天让自己与小桃红有了孩子。   自从小桃红确认有了身孕,柳二郎恨不得把小桃红时时捧在手里看着,以免小桃红以身犯险,去拿什么不能拿的东西,碰一些不能碰的。   而阿男与王婶儿两家人过了十五就要回去上杨镇了,不能照应小桃红,王婶儿和阿男两人就跟小桃红说了一些经验之类,说好待小桃红临盆,两人便进城照顾小桃红。   小桃红害喜症状并不严重,只是时不时闻到油烟或是吃到肥肉有些反胃,呕了几次也就过了害喜的时期。柳二郎却一直把小桃红当宝一样护着,平日里柳二郎除却打柴担水,晚上就做第二日要卖的点心,白日去出摊,小桃红被勒令在家养胎。   甚至连端个饭锅柳二郎都如临大敌,最终小桃红有些无奈,她又不是瓷娃娃,怀个孕至于这样吗?现在已经过了前三月,胎儿也差不多稳了,怎么可能走个路,拿一点儿东西,摆个摊儿就出什么事?   而且小桃红已经寻访好了铺子,她想着趁现在孩子没有出生,身子也不是很重,先把铺子开起来,等到孩子出生,就不用风吹日晒摆摊了。孩子出生她就得照看孩子,没有精力兼顾这些事情,若是现在不把铺子弄好,等孩子长大一些,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开起自己的铺子。   ☆、第79章   经过小桃红几番劝说,外加再三保证不会拿自己冒险,才好不容易说服了家里人,让自己出去打整铺子的事情,不至于未来七八个月都只能在自家这个小院子里打转。。   现在孩子只有三个月,只是小腹有一点点凸起,变得有些硬了,都还没有显怀,穿上衣裳完全看不出来个什么,倒是方便了小桃红行动。   小桃红寻访的铺子在她们那条巷子的斜对面,与她摆摊儿那条街还隔了一条街。以前摆摊儿那条街离住的地方不算远,一刻钟就能到,附近最大的点心铺子时香记就在正对老街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为了避开时香记,小桃红找了一个当街却离时香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各种地理位置都还行,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离家有点远,从家里走,差不多接近两刻钟才能到。   不过这算不上什么问题,有了铺子,就不用风吹日晒,早晨过去开门营业,到了晚上再回家歇息,来回在路上的时间也只是小半个时辰。   这间铺子还是挺大的,就是里面有些磕碜,木头上的漆都掉个差不多了,斑驳不堪,里面也没个家具,空荡荡的。   前些日子小桃红在家无事,便跟柳大郎商量了一下,把铺子里要用的柜子板凳之类都给柳大郎说了,再把铺子里的木头重新上一遍漆,也算是装修了一下吧。   柳大郎一听就拍胸脯保证这些事儿交给他就成,保证做得质量好又耐看,把铺子整得跟新的一样,不过得让柳二郎去山上多割一些漆,多找些木料。   柳大郎当即放下手里其他的活儿,按小桃红的要求把图纸给画了出来,小桃红看了后觉得很满意,柳大郎虽然人比较憨厚,长得也五大三粗,做起木活儿却是心灵手巧。   小桃红觉得可行,柳大郎也就毫不含糊,跟柳二郎两人搭手便开始做这些放点心的柜子。   一切都没有问题,小桃红这日就把她们家那个装钱的木盒子搬了出来,打算数够钱拿去跟铺子原主人交接,盒子里面已经放了一浅盒子的碎银,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十分招人喜欢。   只可惜今日要拿出去大半,那间铺子小桃红是买下来的,托那铺子很是老旧的福,小桃红压了些价,七十六两银子就把它买了下来。而且她们家有一个会做木工的人,小桃红又省下来一大笔钱,不用另外出钱去找人做家具。   把那七十六两银子用布包起来,果不其然盒子空了好大一截,虽然小桃红已经尽量往好处想,还是觉得有些心疼,她们家辛辛苦苦两年多才存了这一浅盒子钱,一下子就要用出去这么多。   小桃红坐在床上拿着那一包银子,轻轻叹了口气,柳二郎看到便走过去握住小桃红的手,笑道:“没事儿的,这些钱用出去,会有更多银子回来的。”柳二郎与小桃红朝夕相处,看着小桃红的神情就知道小桃红在心疼那些银子。   闻言小桃红无奈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可是无法避免的要心疼一下,大概是以前穷得太过分而养成的习惯,没事儿的。”   柳二郎捏了捏小桃红的小手,好笑道:“大夫说你要开心一点,咱不心疼,赶紧把它拿去买了铺子,眼不见为净,不看着就不心疼了。”   “成,那我去了,别让人家等太久。”小桃红说着,把那些银子仔细收好,去把那铺子的房契给拿到手再说。本来小桃红打算一个人去的,柳二郎在家帮着柳大郎打下手,也好早日做好家具,早日开张,可是柳二郎不放心小桃红一个人出去,硬是要跟小桃红一同去,小桃红拗不过,只得让柳二郎跟着去。   事情很顺利,因为早前双方就已经谈妥了,现在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拿房契,签个协议摁个手印儿,不多时就完事了。   小桃红把房契好好收着,看着眼前老旧的铺子很开心,“这下我们家在江树县城里又多了一个地盘儿!完成了第二步!”   柳二郎好奇道:“第二步?那第一步是什么?后面的还有几步?”   仰头看着柳二郎,小桃红笑得眉眼弯弯,“第一步自然是咱们一小家子人在江树县城有个落脚之地,衣食不愁,我们已经完成了呀!第二步就是扩大产业!赚许多许多钱,让咱们一大家子也能在一起,衣食无忧,大哥大嫂和团团圆圆,还有王叔王婶儿一家。”   小桃红顿了顿又道:“这样说起来,第二步还没完成呢,只是开了个头,至于后面啊……目前我只想到了第四步,第三步是咱们赚好多好多钱,把虎子,三郎还有阿品他们都拉拔成人,各自有了事业,娶妻生子,当然,还有我们的孩子。最后,等我们有了钱,孩子也长大了,那时候我们已经上了年纪,就去城外买两块地,栽一点小菜,时不时逗弄一下孙儿……”说着小桃红看了看柳二郎,噗嗤就笑出了声。   柳二郎莫名其妙道:“小桃……你笑什么?你说的多好,我们会一起实现的……你笑什么说出来也让我笑一笑吧?”   小桃红笑了一会儿才道:“我在想,你老了会是什么样的……会有许多皱纹,头发也白了,也许还会留一撮胡子,胡子也是白的,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一定会吓到我们的孙儿。你这么高,到时候肯定会驼背,拄着个拐杖,两头弯在一头,又没有牙,走路也走不动了……”   听着小桃红说自己老了之后的惨状,柳二郎却罕见扯着嘴角,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不管我怎么老,怎么难看,只要小桃你还在身边就行了……被爷爷吓到了,有奶奶可以哄,到时候咱们没牙了,我可以熬粥分你喝,我们走不动了,还可以相互搀扶……只要在一起就成。”   小桃红偷偷捏了捏柳二郎长着厚茧的大手,“你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嘴上嗔怪,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   柳二郎也不回嘴,只是看着小桃红笑了笑,两人并肩往回走,就算不说话,两人之间也弥漫着幸福的感觉。   回到家推门进去,小桃红两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爷爷与柳大娘都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爷爷只是一脸木然,柳大娘那没有焦距的眼睛却显得红肿,好似流过眼泪。   小桃红心里一突,与柳二郎相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他们出门的时候一家子都还挺好的,柳大娘当时特别开心,一脸笑意,一个劲儿的让柳二郎好好照看小桃红,让小桃红好好走路,说了一大堆,怎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阿品他们又惹祸了?小桃红左右看了看,发现阿品他们还未散学,也没有回来。   顿了顿小桃红上前挽着柳大娘的手,问道:“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咱好好商量,大哥呢?”进门就没看到柳大郎,按理柳大郎应该在院子里忙着做她们家铺子的柜子才对,现在却没有在,小桃红想着是不是因为柳大郎。   听到小桃红的声音,柳大娘眼眶越发的红,眼看又要开始哭,“小桃……大郎他媳妇儿找上门,说想跟大郎好好过,可是咱们都过这么多年了,阿品都已经从一小点长这么大了,她还回来干什么啊!”   小桃红一愣,大郎他媳妇儿?意思就是阿品他亲娘……小桃红对这个妯娌没有任何印象,因为自从她嫁给柳二郎,进了柳家的门,就没有听柳二郎他们提过。   上杨镇一直流传柳二郎克死了亲爹,克死了一个媳妇儿,还差点克死亲娘亲大哥和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小桃红就一直以为阿品他娘已经过世了,既然别人不提,自然是有不能提的原因,小桃红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不影响现在的生活,那也就不重要了,没想到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了。   所以这中间是有什么隐秘不成?不然柳大郎他媳妇儿回来就回来吧,柳大娘为什么要哭?   小桃红斟酌了一下,道:“娘,大嫂回来就回来吧,怎么着大哥那一个家也算完整了,咱们家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情,娘你先别哭,大嫂在哪?我们应该还没见过。”   柳大娘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她回来让我想起二郎他爹刚去了那段时间,这辈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小桃你别管我,年纪大了有时候娘自己都嫌弃自己。”   ……所以不是因为柳大郎他媳妇儿让柳大娘难过,而是因为触景生情?小桃红安慰道:“娘,你别伤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都不会这么难过了,爹在天上也是希望娘开心的。”   柳大娘咧嘴笑了笑,“你爹那个木头,他怎么会想这么多,他只是以为让我们娘几个吃饱穿暖我们就很开心,他才不会想这么多……”   看着柳大娘心情好了一些,小桃红舒了一口气,只要开心就好,回忆起那些不想回忆的东西,确实很难过。   小桃红拍了拍柳大娘的手背,道:“那娘你先歇着,我去做饭,阿品三郎他们也快散学了,阿品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娘,一定很开心吧!”   这下阿品也有一个完整的家了,有爹爹有娘亲,比她当年幸福多了,盼了十多年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爹娘,还好现在有爷爷,有王婶儿,有柳大娘,还有疼自己的丈夫。   ☆、第80章   至小桃红起身去灶屋烧火,也没有看到这位突然就回来了的大嫂和柳大郎,听柳大娘说是两人在耳间说话。小桃红很想见见这位大嫂,但是也不急这一刻,她先做着饭,到吃饭的时候柳大郎他们就算有再多话要说,也总该说完了。   小桃红刚把火烧着,出去舀水淘米的时候,就看到柳大郎住的那间耳间门打开,出来一个身着酱色衣裳的妇人。妇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眼角额头都布满了皱纹,肤色透着黑红,不过妇人实际岁数应该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因为柳大郎如今都只有三十七岁,他媳妇儿总不能比他大上很多岁。妇人年岁虽然算不上很大,头发却已经花白,看来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   出于礼貌小桃红望着妇人笑了笑,妇人也扯着嘴角,只是眼睛红肿,发髻也显得散乱,着实笑得有些不怎么好看。   妇人扯了扯嘴角便不再望小桃红,转身在坐在了台阶上,望着她们家菜那个园子出神,眼睛没有焦距,也不知在想什么。小桃红跟她不熟,别人显然也不想说话,小桃红不好搭话,只好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小桃红做着饭,柳二郎便来搭手洗个菜什么的,小桃红把饭锅放在火上蒸饭,转身扯了扯柳二郎的衣角,悄声道:“二郎,你给我说说你这个大嫂是怎么回事?叫什么名字?”   柳二郎叹了口气:“大嫂好像叫……王三娘,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大哥叫她三娘……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小桃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把菜板摆好,小桃红从柳二郎手里接过洗好的菜,一边切一边道:“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又是阿品的亲娘,以后怎么着也是一家人,我了解一下事情始末,这些年她不领着阿品,去哪儿了?如今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柳二郎复又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啊,还是因为当初阿爹过世了……阿爹过世的原因你也知道,当年我们家还没有地,饱一餐饿一餐的,阿爹就去山里打猎,好歹能吃上肉了,日子也有了起色。后来大哥也要跟着阿爹上山,那时候大哥才二十出头,腿也还没瘸,阿品只有一岁。哪成想大哥第一天跟阿爹上山就遇到了大虫,大哥没经验,惹恼了大虫,腿被大虫咬下来好大一块肉,见了骨头,阿爹也因为要护着大哥,被咬的全身是血……”   说着柳二郎声音低了下去,他仿佛又看见柳大郎和他阿爹全身血肉模糊的模样,衣裳都破了,成布条挂在身上,浑身都是伤口,大大小小,鲜血把衣裳染得黑红。   看着柳二郎的神色,小桃红放下手里的东西,挽住柳二郎的手臂,紧紧的握住柳二郎的手掌。怪不得柳大娘想起那段时间都能泪流满面,那时候柳二郎只有十四五岁吧,爹死了,大哥瘸了,娘的眼睛不好使,侄子嗷嗷待哺,一家子就只有他一个健全的,要怎么才能熬过那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柳二郎收拾了一下心情,回握小桃红的手,“没事儿,都过去了,后面的事就跟你想的一样,阿爹咽气了,大哥的腿也治不好,村里草药大夫没辙,镇里医馆的大夫说伤太重,已经伤到了筋脉,只能尽力保证那条腿不烂,没有性命之忧,以后铁定是瘸了的。家里刚刚存起来的一点钱都给大哥治腿用光了,大嫂觉得跟着大哥过不下去,就丢下阿品独自走了,听说嫁给隔壁村的一家自耕户,现在为什么回来,我也不清楚。”   小桃红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事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她没有立场去批评任何人,天灾*无法避免,为了自己找出路也不是罪大恶极。   这个大嫂你不能绝对的说她不是好人,也不能说她没错,既然当年都已经决定抛下这个残破的家,抛下自己的孩子,自己去讨日子过了,如今怎么又要回来好好过呢?   不过小桃红不好随意置喙,这事儿还得看柳大郎什么态度,如果这大嫂真的是回来好好过日子的,柳大郎也愿意,那就好好过日子吧!现在柳大郎的木工手艺足以养活他们一家三口,也算得上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   小桃红想了想对柳二郎道:“二郎,那大哥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柳二郎看了一眼小桃红,“我也不知道,自从回来我们就没见大哥出来,大概还在耳间里想事情,这些年大哥也没提过大嫂,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我对大嫂也没多什么印象,只记得当初他们吵的那一架,吵完大嫂就走了。”   “那就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了解一下大嫂为什么回来吧,顺其自然。”说着小桃红手脚麻利在另一个灶上开始炒菜,不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呢!   小桃红刚炒了两个菜,院子门就被推开了,虎子一如既往地咋呼,人未到声先到:“哇!好香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做饭了?”   自然没人回答虎子,进门后虎子就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对着生人虎子也不多话,进门便噤了声。三郎与阿品紧随其后进屋,却没有人认识王三娘,王三娘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阿品,进门的三个都是男娃子,有两个差不多大,一时拿不准谁是她儿子,也就没有贸然出声。   三人把书本放好,照例进灶屋帮着小桃红打下手,虎子好奇道:“大姐,外面院子里的是谁啊?为什么咱们家老是有不认识的人来?上次那二舅母一大家子,害得我以为我们走错地方了,这次若不是爷爷也在台阶上,我指不定又以为我们走错了。”   闻言小桃红望了望一旁端菜的阿品,道:“外面那人啊,是阿品他娘。”   “啥?!”阿品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虎子一声就咋呼开了,随后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声音有些大大,便压低了声音道:“大姐,我没听错吧?外面那个大娘,是小品子的娘?亲娘吗?”   小桃红拍了虎子一下,道:“瞎咋呼个什么劲儿?瞎叫什么大娘?自然是品子的亲娘,你不能叫大娘。”   说完小桃红看了看阿品的反应,好像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小桃红也是无奈,这该有反应的没啥反应,虎子倒是十分激动,扑到阿品身边,挂在阿品身上一个劲儿笑,“小品子,原来你有娘亲啊,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呢,这下好了,有阿爹有阿娘,快去叫两声。”   小桃红呵斥道:“虎子!别闹品子,等会儿菜撒了。”   阿品把虎子的搭在他肩上的手扯下来,道:“那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你激动个啥?你要是想叫,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去叫她。”   虎子拍了阿品的肩一下,嬉皮笑脸道:“小品子你真大方,虽然我把你当兄弟,你还比我大了那么几个月,但是怎么着咱辈分不一样,可不能瞎叫,我永远比你老了一辈知道不?叫声舅来听听。”   “……”阿品斜了虎子一眼,不理会虎子,端着两盘菜就往堂屋去。路过台阶时也没有看王三娘,倒是王三娘看了阿品好几眼,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是差不多能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王三娘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叫出声,阿品已经走进堂屋,开始摆桌子板凳准备吃饭。王三娘心里很难过,自己的儿子都不理自己,按理别人应该已经告诉阿品她是谁了,为什么阿品看都不看她一眼?或是,别人跟阿品说了什么?   王三娘胡思乱想的空档,虎子三人七手八脚把桌子板凳和饭菜摆好,碗筷放整齐,可以开始吃饭了。柳大郎也被柳二郎从耳间叫了出来,八尺大汉眼眶也有些红,看了王三娘几眼却没说什么。   最终一瘸一拐拖着那条腿腿走过了王三娘,走进堂屋。若说柳大郎心里不想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他心里有苦,也有恨,恨王三娘丢下他们爷俩,也恨自己,恨自己没用。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不止一次捶打自己那条已经萎缩,没有知觉的腿,不止一次想干脆离开人世,不要拖累柳二郎,可是始终放不下阿品,不想阿品成为没爹没娘的孩子。   现在柳大郎做木工,家具卖出去有收入,他总算感觉自己还有点用,自己还能为家里人做些什么。所以当小桃红说要麻烦他做家具时,小桃红跟他说家具卖出去许多快要供不应求时,是柳大郎最开心的时候,可是王三娘为什么又突然回来?让自己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当初自己没用的画面,想起王三娘离开时绝情的背影。   柳大郎曾苦苦哀求王三娘不要走,一家人在一起总会有出路的,阿品也还小,一岁的娃怎么能没了娘?可是王三娘还是走了,让本就残破的家雪上加霜。   刚刚在耳间里,王三娘跟柳大郎说了许多,柳大郎却没有记住,只记得王三娘泪流满面,苦苦诉说着自己的处境,求他不要赶她走,她会好好跟他过日子,好好照看着阿品,好好打理这个家,好好照顾他。   柳大郎想着,当年的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求王三娘的?只不过王三娘当年为了自己,非走不可,没有理会他。那如今的他呢?又该如何?是硬起心肠把王三娘赶出去,还是让她留下来?柳大郎有些茫然。   ☆、第81章   小桃红端着最后一个菜朝堂屋去,看到王三娘还坐在院里台阶上不见动弹,便招呼道:“大嫂,吃饭了,日头落山之后还有些凉,你别老坐地上。し”   王三娘本就是来投靠柳大郎的,只是无人招呼她进屋吃饭,她正尴尬的坐在台阶上进出不是,现在小桃红开口招呼她进屋,她自然是乐得顺着台阶下,对着露出一个不是很好看的笑容,跟在小桃红身后进了屋。   进屋后小桃红把菜放到桌子上,把自己位置上的凳子让给王三娘,“大嫂,来坐这吃饭,别客气。”随后对着阿品道:“品子,这屋凳子不够了,你去院里给婶儿拿一个吧。”平时他们家只是吃饭的时候在堂屋,堂屋里的凳子也刚刚够自家人坐,多了一个王三娘,小桃红把凳子给了她,自己便没了凳子。   阿品很少忤逆小桃红,也习惯了小桃红支使他们打个下手啥的,闻言毫不含糊的起身,去院里给小桃红拿了一个凳子,“婶儿,给。”   小桃红接过凳子坐定,笑道:“成,品子你也快坐,吃饭了,吃完饭你们还得帮着婶儿做点心呢!”   阿品咧了咧嘴角,听话的坐下吃饭,王三娘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堵得慌,自己的儿子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却跟别人相处的特别融洽,整得自己倒像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显得格格不入。   常言道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庄稼人没什么讲究,就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吹牛,只是今晚多了王三娘,让柳二郎一家十分沉默,小桃红兄弟姐妹几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家都默默吃饭,没了往日的热闹劲儿,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小桃红左右看了看,给王三娘夹了一块子菜,笑着挑起话头,道:“大嫂多吃点,之前大嫂没个音讯,咱俩也没见过,一时匆忙就随便炒了几个小菜,你可别嫌弃。”   王三娘笑了笑,把菜塞进嘴里,“不嫌弃,多少年不见,没想到二郎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二郎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嫂真爱说笑,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倒还觉得我嫁给二郎是我的福气呢,大嫂也是有福气的人,儿子都这么大了。”小桃红笑着道。   此话一出王三娘就叹了口气,“我哪里是有福气的人哟!怪我当年瞎了眼,丢下品子他们爷俩跟了隔壁村那老孤寡,这么些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现在那老孤寡两腿一蹬,他那些个儿子硬是不认我,硬生生把我赶了出来,一个铜板都没留给我,说那是他们赵家的,这可让我怎么活啊!现如今我亲生儿子都不认我了,还有什么福气……最后只怕是要饿死冷死在外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啊!”   王三娘说着说着声泪俱下,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她想着尽量把自己说凄惨一些,柳大娘是个心软的主儿,就算柳大郎不愿意留自己,柳大娘也不会忍心把她赶出去流落街头,而柳大郎很孝顺,柳大娘的话柳大郎是一定会听的。如果在场其他人再有一些心软的,那就更好了,也能帮着自己留下来。   旁人只是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听着热闹,说同情的话小桃红一家没人同情王三娘,当这个家落难,她选择独善其身,而她落难就找上门了?谁也没有欠谁,只有愿不愿意,这事儿还得看柳大郎心里的想法。   柳大娘果然心软,却只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大郎……你看这事儿?三娘是你媳妇儿,你们白日里也谈了,你觉得该怎样就怎样。”   柳大郎吃饭的动作顿住了,“阿娘……我……我……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要怎样,你们说怎样就怎样。”   王三娘打蛇棍上身,立刻道:“大郎,我是真知道错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现在遭报应我也认了,只是我终究舍不下阿品,现在才知道你的好,你就让我跟着你过吧,以后的日子就当我补偿你们爷俩,做牛做马都成。”   小桃红与柳二郎等人冷眼旁观,对王三娘没什么好印象,无论是当初丢下阿品还是如今落难又找上门,都难以让人喜欢。   柳大郎做不出决定,便看向了阿品,道:“品子你来说,三娘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品子,那时候品子只有一岁大,你怎么忍心……若是品子都不怨恨你,那我也没什么话说。”   此话一出在场大多人便已明白柳大郎心里的想法,柳大郎心底多半是不想赶王三娘走的,他也想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个伴儿,却架不住当初王三娘的作为让他咽不下那口气,以至于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他需要的,只是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草。   阿品抬眼扫了王三娘一眼,一脸无波道:“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更谈不上怨恨,就跟在路上看到一个不认得的人一般,如果阿爹你愿意,她跟你过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觉得我们这个家目前很完整,也很温馨,不差什么东西,你加入我们无可厚非,一切都不变,家里还是婶儿做主,可我们不需要一个作妖的人,要过日子就好好过,如果敢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对你这个亲娘不留情面。”   阿品是个机灵人,看得出柳大郎心里需要什么,便遂了自己父亲的愿,柳大郎开心就好,做儿子的,自然希望父母开心。只是阿品对他娘确实没什么感觉,虽然是亲娘,却只有这不足一个时辰的相处,综合前前后后王三娘的作为,让阿品觉得他这个娘算不上什么好人。   这个家是如何从支离破碎有了今天这个和和乐乐的局面的,阿品知道,当初无人敢跟他们家来往,阿品甚至十多天不曾说过一句话。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娘,再搅碎了这个家,让家里人难做,但是那终究是他娘。   而阿品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倒是让一众人都对他刮目相看,平日里话不多,没想到说起来还挺有道理的。除了王三娘显得有些尴尬之外,旁人都十分赞同阿品的话,他们就是一家人,一个整体,不分家不离心。   小桃红当家做主也无人有异议,毕竟是因为小桃红才把几个破碎的家粘合在一起的,家里主要经济来源也是因为小桃红操持,这些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小桃红当家他们很放心。   吃完饭阿品虎子帮着小桃红收拾碗筷,小桃红想了想,笑道:“品子,虎子,你们先别忙收碗,既然大嫂回来了,自然是要跟大哥住一屋的,但原先是品子跟大哥住一屋,可品子你都十五六了,不大合适跟爹娘住一屋,所以品子搬去你跟三郎虎子住一起吧。”   虎子捶了阿品一下,道:“小品子跟我们睡倒也还成,以后铺床整理床铺啥的就都归小品子了,但是小品子你得洗脚,你那大臭脚,哎呦喂啧啧啧!”   虎子是撩架小能手,话不多的阿品每次都能跟虎子争嘴,“说的好像你的脚就很稀奇似的,彼此彼此!”   小桃红接过两人手里捏着的筷子,好笑道:“行了行了,别吵吵,虎子三郎快去帮着品子把他的东西搬过你们屋里去,衣裳什么的,虎子你可不能偷懒,脚都得洗,床铺轮着整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每天的床铺可都是三郎整理的,你作为兄长怎么好意思?”   三郎笑得眉眼弯弯,“没事的大姐,其实是因为二哥要做功课,二哥做功课有些困难,耗时也相对较长,铺床这种小事谁做都一样的。”   虎子欣慰道:“还是三郎说的话公道,不过……三郎你这是在为我开脱还是贬我啊?”   小桃红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三啊!就知道相互包庇,这是为了给虎子养成好的生活习惯,三郎品子你们可别纵容他,现在快去搬东西吧。”   三个男娃子勾肩搭背出去搬东西了,小桃红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止不住。一旁的王三娘凑过来跟着收碗洗碗,一边道:“我听大郎他们叫你小桃,我也这样叫你吧,小桃你是哪里人啊?跟二郎成亲多久了?品子跟你相处的可真好,比我这个亲娘好多了。”   小桃红看了看王三娘,笑道:“我就是上杨镇的人,以前住小河沟,那地方偏得很,不知道大嫂知道不知道,我跟二郎成亲快三年了,我们一家人相处都挺好的,品子只是看上去别扭,人好着呢,懂事又有力气,还上进,书也念的挺好的,将来指不定就出息了,大嫂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王三娘笑容多了一些,“是,是吗?那可真好,小桃你跟二郎还没生娃吗?都已经成亲三年了,大嫂有个偏方你要不要试试,挺灵的。”   小桃红把碗塞进壁橱里,转身准备做点心的食材,“不瞒大嫂,这偏方我只怕用不上,我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不过还是谢谢大嫂的好意,大嫂今天才进城应该很累了,早些歇息吧。”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家便又多了一口人,王三娘成功的留了下来,只不过别家一般是长房当家,而他们家是二房当家,王三娘没有立场,柳大郎没有心思。   知道王三娘上门的时候,小桃红还想着若是王三娘留下来,实在不行就分家,她可是有过大伯一家的教训,有了女主人就想的多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被家人算计的经历。不过还好王三娘没立场,柳大郎也是正儿八经的老好人,连阿品都站在她这边。   ☆、第82章   王三娘留了下来,对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依旧按部就班准备着铺子开张的事宜,家里倒还多了一个帮手。王三娘虽然没什么文化,人也生得粗笨,做饭洗衣却是一把好手,小桃红又轻松了一大截。   就跟王三娘自己说的一样,她确实打算踏踏实实跟跟柳大郎过日子,一天到晚话也不多,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落下,把柳大郎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上茅厕都要扶着柳大郎去,一家人过得是和和乐乐,柳大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人心情一好,做事劲头就更足了,有王三娘伺候在身边,柳大郎每天做木工的效率都高了不少。柳二郎按柳大郎的要求,把铺子的尺寸都丈量回来,又去山上找了许多木料,割了不少漆,以便柳大郎早日把铺子里的家具给做好。   经过两个月的制作和细细打磨,柳大郎终于把小桃红需要的柜子给做了出来,看上去光溜溜的,样式也好看,小桃红觉得特别满意。剩下的就只差把铺子那些斑驳的木头从里到外都上一遍漆,让它看起来跟新的一样,待漆干了就可以把铺子开起来了。   不过整间铺子都刷漆是个大工程,需要许多的漆不说,柳大郎腿脚不便也不能参与,柳大娘和爷爷上了年纪,小桃红又怀着身孕,都已经开始显怀了,虎子阿品都在书院,整个家里就柳二郎能做这事儿。   还好阿品他们不止年末不去书院念书,三伏天也有个多月的时间不去书院,小桃红就想着趁三个大小伙都在家的时候把铺子开起来,他们还能帮着打个下手,把开始最忙乱的时期过了,后面只有走上正轨,就不至于忙不过来。   说做就做,柳二郎当即着手给铺子上漆,最近他十分辛苦,不止得自己上山割漆,还得抓紧时间把漆刷上,他们家担水劈柴的事情也是他的,而且漆树林离得较远,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几天阿品虎子和三郎也很忙,他们忙着念书做功课的同时,为了减轻一些柳二郎的负担,中午去河边担水,下午散学回家还去城外树林找一转柴禾。不过三人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一同念书,一同担水一同劈柴,晚上还住一屋,虽然时不时虎子与阿品要争嘴,但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在一家人都努力下,那间铺子已经焕然一新,大家合力把柳大郎做好的柜子都搬了进去,小桃红双手撑着腰,指挥着大家伙儿摆放。   小桃红的身孕已经六个多月了,也许因为小桃红个头不高,腹部的隆起看上去十分明显。小桃红觉得蹲下来都是杵着肋骨的,腰也特别容易酸痛,偶尔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动弹,不知道是不是跟大人一样,一个姿势睡久了还需要翻个身。   柳二郎趁空档看了小桃红一眼,便看到小桃红手撑着腰叹气的模样,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拿了一个椅子放到小桃红身后,道:“小桃你今天已经站了许久,现在坐一会儿吧,你坐着说,反正这屋子一眼能看全,你坐着也能说哪个东西放哪里。”   小桃红笑了笑,顺势坐在了椅子上,“没事的,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快去把那个活动的门给装上,别管我。”   柳二郎听话的转身去装门,因为这间屋子没有隔间,面积虽然够大,却是一整间的。而这铺子开起来就需要做许多点心种类,家里那些家什就不足以胜任,小桃红需要一个专门做点心的厨房。   反正这间铺子够大,全都用来做铺面也太宽了,小桃红就让柳大郎做了类似屏风一样的木板,屏风上有着两扇门,装在这屋子里把屋子一分为二,这样这间铺子就成了两间屋。   平时关着两扇门,正面当街的半间用来摆柜子卖点心,后面那半间就能做点心房了,爷爷已经在里面用泥巴糊了个灶,锅碗瓢盆和柜子都搬了进去。柜子是小格小格的,便于摆放各种做点心的原料,什么蔗糖,麦芽糖,芝麻面粉之类,摆上原料就能开始做点心,离开张也就不远了。   说起开张,那就得请人瞧一天好日子,规划一下点心种类,现在是夏天,什么东西都容易坏,不容易摆放,应该大部分挑摆放时间稍微长一点的点心在夏天卖,不容易摆放的就少做一点。在开张的头天晚上做点心,大家一起动手,想来应该不会太赶。   不过现在有一个难题,他们家的铺子还没有名字,开铺子自然得有一个名字,弄个牌匾挂上,可是之前让柳大郎做家具的时候小桃红忘了这茬,她也拿不定主意这铺子叫什么名字来的好。   需要朗朗上口,有特点又容易记,可真是难住了这一家子大老粗,小桃红大约一孕傻三年,现在脑子已经卡住了,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小桃红就把这事儿给家里三个在念书的少年郎说了一下,希望他们能帮着出出主意。   虎子开始抓耳挠腮,一下子还真就想不出来这铺子要叫什么名字,他叹了口气,道:“大姐,你这也太难为人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想到什么名字,我们念书念的都是之乎者也,遣词造句,识文断字,可没念怎么取名字啊!”   三郎想了想道:“大姐,要不这样吧,我看四处的点心铺子都叫什么什么记的,比如时香记,莫云记之类,咱们也依葫芦画瓢怎么样?”   阿品也皱眉思索,“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婶儿说要有特点还容易记,这样就随了大流,不一定有人记得。”   虎子一下就咋呼开了,“哎呦怎么开个铺子也这么费劲?什么都准备好了,最后被铺子的名字给难住了真是……小品子你说怎么会这么讲究呢?干脆直接叫点心铺子好了,简单又直白。”   阿品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小桃红道:“那成吧,这事儿就不纠结了,咱直接叫点心铺子,知道是卖什么的就行了,咱们刚刚开张,你叫个什么张记柳记别人还不一定知道你卖的什么。”   小桃红敲定了铺子的名字,虎子一下尾巴都翘天上去了,笑得没鼻子没眼,得意的看着阿品道:“怎么样小品子?关键时候还是我有用吧!你们念书比我厉害有什么用呢?最后大姐还不是选我的主意。”   小桃红好笑的拍了虎子一巴掌,道:“就你鬼机灵,书还是得好好念,你书念不好还得意了?还不好好跟着三郎学,过一段秋天可是又要测试了啊,还想不想更进一步了?”   虎子捂着小桃红拍到的那处,吱哇乱叫,“哎呀大姐你下手好重,我手都快要肿起来了!”   阿品看不下去伸手摁住乱跳的虎子,“你够了啊,婶儿一个瘦瘦弱弱的弱女子,还能拍死你啊?你再叫就换我来拍你。”虎子白了阿品一眼,倒是噤了声,没有继续吱哇乱叫。   小桃红真是觉得拿虎子没办法,又咋呼又不安生,嬉皮笑脸的,却让人讨厌不起来。顿了顿小桃红道:“你们仨儿谁写的字要好看一点?大哥已经准备好了木板,打算做牌匾,但是大哥不识字,你们谁的字好看,去写给大哥,大哥手巧,照着能刻出来。   闻言虎子立刻摆了摆手,“反正我的不行,我的只是能看明白,算不得好看,看三郎和小品子的,他们俩的字先生都夸过,说三郎的是什么行云流水大家风范,小品子的刚劲有力之类。”   小桃红想了想,道:“那三郎,阿品,你们俩现在在纸上点心铺子四个字,我看看谁的更合适,不过得写楷体,方正一点,以便别人看清楚。”闻言两人也不磨叽,直接铺开纸张,磨墨执笔开始写字。   还别说,阿品平时显得有些阴沉,写起字来倒是瞬间多了一股气质,字体也确实刚劲有力。而三郎执笔浑然天成,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流畅,仿佛他就应该手拿笔杆。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字如其人,三郎的字让人看了十分舒心,棱角不明,行云流水,确实有大家之风。   两人写完小桃红端详了片刻,最终选择阿品的字作为牌匾上的字体,因为阿品的字很刚劲,很周正,楷体他写出来十分好看。而三郎的字作为书法来说是为上品,挂在点心铺子上面就有些不大合适。   虎子看着三郎半晌,道:“三郎,不是二哥说你,咱们是亲兄弟对吧?你怎么能长得比我好看?写字也比我好这么多!你都快要像那些话本里的翩翩公子一样了,你一定不是爹娘亲生的,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掉了,被爹娘捡回来的。”   三郎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二哥你说什么呢?人说龙生九子,九子不相同,亲兄弟也不一定要一模一样,我是念书比二哥厉害,可是二哥那招人喜欢的性子我就没有,二哥如此聪慧,是因为二哥你没有用心,若是二哥用心,一定会比我厉害的。而且二哥你长得很端正,咱们家的人都不难看,看看大姐,再看看二姐,哪个不是长相比得上管家姑娘?”   虎子都快被三郎的长篇大论给绕晕了,“行行行,是二哥不对,不应该怀疑咱三郎不是亲生的,你们读书厉害的人是不是都这么会讲道理,简直服气!”   ☆、第83章   柳大郎选做牌匾的木料十分结实,密度大,也不易变形,毕竟这牌匾是一个铺子的门脸,还在外面日晒风吹的,选材差了大概挨不住多久。木料材质结实,相对的硬度就成正比,照着阿品写的字,柳大郎细细雕刻了好几日,才把这牌匾的雏形完成。   对于小桃红把铺子的名字定为“点心铺子”,家里人觉得啼笑皆非,他们就没见过谁家点心铺子直接叫“点心铺子”的。   待柳大郎把牌匾雕刻完成,上漆,晾干之后一切准备妥当,小桃红去请人翻了黄历,瞧一天适宜开张的良辰吉日。翻黄历的人说六月日子都还不错,小桃红便挑了六月初六这日,寓意着六六大顺,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心理作用还是觉得挺舒心的。   开张的前几天,柳二郎就把牌匾拿去挂在了铺子门口正上方,给牌匾盖上一块大红的红布,只待到了吉时再扯下来,他们家的铺子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这几日小桃红挺着个肚子也忙得团团转,忙着采购新的点心房里需要的家什,还有做各种点心需要的材料。本来柳二郎说让小桃红列举出要买的东西,他负责跑腿,小桃红就不用挺着个肚子忙活,但是小桃红放心不下,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经手才能安心,柳二郎拗不过小桃红,只得跟在小桃红身后,尽自己所能看顾着小桃红。   好在小桃红会做的点心柳二郎也会做一些,连虎子阿品也能露几手,六月初六的头一天,也就是初五这日,小桃红起了个大早,顺便把虎子几人也拎了出来,她指挥着虎子阿品帮忙做点心。   柳二郎和虎子几人都只会做空心芝麻球,沙琪玛和小麻花,还有绿豆糕,因为这几样是前面摆摊时一直在卖的,他们平时一直帮着小桃红做,做了这么长时间,再笨的人也差不多学会了。   不过他们对其他小桃红刚学到的点心种类就无从下手,小桃红学的点心种类有些多,好些连小桃红自己都记不住,她是用笔把步骤和需要注意的东西都记了下来,才不至于学了过后就忘记。   在所有学会的点心中,小桃红只选了十余种味道不错还容易做的点心出来,加上之前他们家独有的沙琪玛,空心芝麻圆,小麻花,一共十四种点心,打算暂时就做这些,等以后得空再钻研一些新花样。   因为小桃红大概九月份就要临盆,而那时候阿男和大郎王婶儿家里都在忙秋收,大概也不得空进城帮着小桃红,阿品三郎三人也恰好在书院念书,家里就靠柳二郎顶着。小桃红想着挑些简单易做的,把阿品几人教会了,她坐月子那一个月柳二郎忙不过来,晚上阿品他们散学之后还能帮着柳二郎做点心。   在小桃红领着虎子几人去铺子做点心的时候,王三娘好似也想跟着几人一同去学,只可惜家里事情也多,她要洗衣做饭,还要伺候柳大郎和眼睛看不见的柳大娘,最终欲言又止没能开出口。   而小桃红等人也没有注意,她们正忙着呢。   待到了铺子里,小桃红吩咐着几人在铺子后面的点心房忙忙碌碌,领着他们做点心,把干燥一些的点心先做出来,用四四方方的木托盘装好,拿出去摆在柜台上。   这些木托盘也是小桃红让柳大郎做的,足足做了好几十个呢,打磨得光溜溜的,接头缝隙紧密,不扎手还容易清洗,用来装点心也不至于会有残渣留在上面滋生细菌。   几人一直在铺子后面忙活,午饭晚饭都是爷爷送到铺子里来给他们吃的,直到下午日头落山,他们才终于把第二日开张要买的点心都做了出来。每种做了两盘,也足足有许多盘呢,整整齐齐的摆在柜台上,看着十分好看,众人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每种只做两盘是因为小桃红担心积货,这东西可不能积压,就算明日卖了不够卖,差什么再去后面现做,即新鲜有不怕卖不掉。不过之前摆摊时卖着的几种做得多些,因为都是能放许多天的,而且之前销量也不错。   为了避免灰尘掉落在点心上,小桃红去布店扯了许多纯白的纱布,把所有点心都盖上纱布。小桃红擦了擦手,笑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不过成果还是不错,除了阿品做的点心有点难看之外,你们都学会了没有?没学会或是没记住都没关系,改天我们再继续做,而且我这有笔记,你们可以随时翻看。”   虎子接过小桃红手里的笔记,感觉头都大了,“大姐,我们在书院天天看着书,没想到回到家你还有书给我们看,不过我应该不用看了,大姐说的我都记得,这书还是留给小品子看,毕竟他做的点心最丑。”   小桃红白了虎子一眼,道:“知道你聪明,心灵手巧,人阿品是做大事的人,这种小事做不好也正常,你别老拿别人短处说事儿,这习惯不好。”   “知道了大姐,我以后保证不拿小品子的短处……说事。”虎子特意加重了短处两个字,眼睛还上下扫视阿品,挤眉弄眼的。   待阿品反应过来虎子说的什么,一瞬脸色通红,“张才虎!你是不是皮痒找揍?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你那才是短处!”   看着两人又闹腾起来,小桃红不得不感叹,年轻人就是精神,都干了一天活了,还有神气打闹,想着小桃红又捏了捏自己的腰。   现在忙活完,歇下来小桃红才感觉整个腰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酸疼麻木,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快七个月了,对于小桃红的腰椎来说,负担确实有些重,何况今日站着乱了一整天,现在天色都快擦黑了呢。   柳二郎给铺子落了锁,走过来给小桃红揉了揉腰,“小桃,累了吧?咱们回去好好歇息,这下阿品跟我都学个差不多了,改天你就别跟着乱了,安生歇着,别忙的落下什么病根。”   小桃红伸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抬眼望着柳二郎笑,“我知道了,为了这个小家伙,怎么样都值得,我们要努力给他好的生活环境,好的家庭,别跟我们一样活得辛苦。”   “小桃……对我来说你是个好妻子,对虎子小花儿他们来说你是一个好姐姐,将来也一定是个好娘亲。”柳二郎说着,弯腰把小桃红拦腰抱起,“我抱你回去吧,这里离家还是有些远,我不能看着你走回去,舍不得。”   小桃红下意识想拒绝,不过左右看看街上没什么人了,天色擦黑就算有人也看不清楚,而且她确实腰酸背痛,腿还有些打颤,干脆就随他好了。   柳二郎抱着小桃红连带他们的孩子,也不算费劲,自个儿的媳妇儿孩儿嘛,就算再重抱着也开心,还别说小桃红不算重。柳二郎脚下生风往家里走,虎子三郎还有些跟不上,虎子气喘道:“三郎咱俩还是慢慢走吧,他们柳家人都个高腿长力气大,抱个人还这么能跑。”   前面的阿品发觉虎子三郎跟不上,便放慢了步子,让柳二郎家两口子前面走,他打算跟虎子三郎做个伴儿。   家里人为了省蜡烛,天黑便早早休息了,柳二郎抱着小桃红直接进了屋,打水给小桃红洗脸漱口,给小桃红脱鞋袜洗脚。   小桃红也乐得享受,反正柳二郎时常给她洗脚,她都习惯了,洗完就躺在床上,别提多惬意。柳二郎坐在床边洗脚,偏头看着小桃红纤细白皙的脖颈,喉头不自觉上下动了动。   自从正月里知道小桃红有了两个月身孕,柳二郎就小心翼翼,睡觉都怕碰到小桃红,两口子已经五个多月没有亲热。柳二郎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长时间确实有些憋得慌,爬上床之后不由自主凑过去亲了亲小桃红。   一触便渴望更多,辗转一番气喘着退到一旁,他力气大,没个轻重,不敢过多触碰小桃红,怕一时情难自禁伤了小桃红和肚里的孩子。   小桃红看着柳二郎的模样笑了笑,她倒是没有注意,现在想来柳二郎确实忍得辛苦。小桃红便翻身坐起,伸手去解柳二郎的中衣,柳二郎一愣,随即大手摁住小桃红动作的手,目光幽深,“小桃,你别这样,我会忍不住……”   “你先忍忍。”小桃红说着,不顾柳二郎阻拦,解开柳二郎的衣裳,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和炯炯有神的小兄弟。   常年劳作让柳二郎肌肉发达,八块腹肌轮廓分明,小桃红低头吻了吻柳二郎的腹肌,让柳二郎肌肉越发紧绷,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小桃红的吻一路往下,直至腹下,柳二郎倒抽一口气,惊讶道:“小桃……你!”不过随着小桃红的动作,心理生理双重刺激让柳二郎溃不成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柳二郎便已经醒来,借着晨光看向尚在睡梦中的小桃红,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充斥着柳二郎的胸口。   柳二郎从天蒙蒙亮就一直看着小桃红的睡颜,直至天光大亮,怎么也看不够。不过天亮了就不能一直盯着小桃红看了,因为他们家的“点心铺子”今日开张。柳二郎打水给小桃红洗漱过后,一家人便拿着鞭炮,朝点心铺子进发。   到了吉时燃放鞭炮,在前来祝贺亲戚朋友的注目下,由小桃红扯下牌匾上的红布,露出刻着大大的“点心铺子”几个字的牌匾,他们家的铺子终于开张了!   ☆、第84章   小桃红借鉴许多搞特惠的活动,也依葫芦画瓢,开张前三日买到一定数额的点心便优惠一些,或是多送一点,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虎子一直扯着嗓子在铺子门口推广小桃红制定的这些特惠,无论在什么地方,爱贪小便宜的人总是不少,有好处拿可不能往外推,总之被这些优惠吸引的人不少。   开张这日小桃红她们家的铺子十分热闹,简直是人挤人,点心也卖得很快,小桃红便跟柳二郎在后面点心房加紧做着已经卖光了的点心,虎子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就在前面招呼客人。最后虎子几人都有些看顾不住,有人趁乱便不付钱就走了,于是爷爷和王三娘也前来跟着看一下,以防有人顺手牵羊。   直至下午太阳偏西,进城赶集的人们要赶着回家,点心铺子里的客人才渐渐少了下来,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这一天真是太忙了,几乎脚不沾地。   小桃红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差不多酉时,咱们该打烊了,明天还继续有活动呢,先去点点今日剩下些什么点心,都剩多少,然后开始做酌量开始做明日的,若是以后生意都这么好,那我们就每日酉时打烊,早晨巳时初开门,腾出来的时间做点心。”   柳二郎皱起眉头看着小桃红,“小桃,生意固然重要,但是你的身体才最打紧,你今日已经忙了一天,再继续做点心可熬得住?要不然我们明日不搞那什么活动了,照这样看,就算不送东西生意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合适一点行了。”   小桃红笑了笑,一边收拾木托盘,“没事儿,我能行,做生意讲究诚信,我们都已经放出话说前三日优惠,若是出尔反尔可怎么立足?再说生意这东西你还怕好过分了吗?钱不会有人嫌多的,咱们家的几个小伙子长大了,差不多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可是我们存着的钱不多,咱们家的院子也这么小,我们的孩子又快出生了,到时候怎么塞得下这么多人?所以趁现在多努力一下。”   听完小桃红的话,柳二郎无法反驳,便抓紧把今日剩下的点心给清点了,准备做第二日的点心。虎子三郎和阿品也很自觉,手脚麻利帮着做,爷爷和王三娘便收拾铺子里的残局,把地扫干净,用抹布把弄脏的柜台都擦一遍。   天色黑透了,几人就点上蜡烛继续做,直到戌时末,才堪堪把一切准备妥当。虎子把今日的毛收入都拿一个布袋装起来,拎着递给小桃红,“喏,大姐,这是今天卖点心收起来的钱,提着挺重的,就是好多都是铜板,我也没数,不知道有多少。”   小桃红伸手接过掂了掂,“成,今天辛苦你们了,熬过这三天就好了,只要知名度提高了,日后生意才会好,不过日后肯定不会比这三天还忙,现在咱们快回家歇息,顺便数钱。”   所有的辛苦劳累,在拿到钱袋子的时候都消减了不少,小桃红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的人也不自觉弯起嘴角,只要辛苦有成果,就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到家之后,哪怕阿品几个平时神气活现的大小伙,也显得有些焉儿,阿品和三郎还打水洗漱,虎子干脆就跟死猪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连阿品用拳头威胁,三郎跟他讲道理都没用。   最后三郎无奈,只得打盆水放到虎子脚边,“二哥,你就行行好,脱鞋洗一下脚吧,咱们仨儿可是盖一床被子的,而且被子又难洗。”   别人水都给你打来了,怎么可能还不洗呢?虎子只得坐起身子,把鞋脱了,伸进去洗了一番,好歹把一天的脚臭给涮没了,他们三的鼻子不用遭罪。   而柳二郎一如既往打水给小桃红擦脸洗脚,小桃红就坐在床边数钱,钱袋子里的钱都倒出来堆在床上,还是有一小堆呢,零零碎碎,有小块小块的碎银,也有方孔的铜板。不过其中还是铜板居多,毕竟来买点心的都是平民百姓,而且这小本买卖别人用银子也不方便。   小桃红把银子和铜板分开,仔细的数了两遍,再盘算了一番,发现开铺子和摆摊儿简直天差地远。之前在街边儿摆小摊儿的时候,一天的毛收入最多的时候是四五百文,净利润就只有一两百文,而今日铺子开张第一天,除却成本,还有优惠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净利润居然都有一两多银子。   虽然今天忙得团团转,没有摆小摊儿的时候悠闲,但是小桃红还是特别开心,一天就有一两银子又二钱,是以前十天的收入啊!照这个速度,她们家再过两年就能换一座大的院子了,还能给虎子阿品娶上媳妇儿。   柳二郎也没问小桃红今日赚了多少钱,看着小桃红的那财迷迷的笑容就知道不算差,赚多少钱柳二郎并不是很在意,再苦再累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小桃红能开心。就像现在这种笑容,眼睛弯弯的,露出两个小酒窝,仿佛眼里有星星,让看到这种笑容的人也不自觉跟着开心。   到底小桃红年纪不算大,家里昨日忙活最累的几个人也正值壮年,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照样神采奕奕,准备迎接今日的挑战。   今日铺子里的生意跟昨日比起来,好似还好了一些,这个年代消息传播就靠口口相传,张三在这里得了便宜,便会与交好的李四说,既然别人有便宜拿,自己自然也想凑上去拿一些。   小桃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先用一些小便宜尽量招揽多一些客人,让他们吃上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只要东西质量跟得上,别人一定能吃出来,这样回头客也可能多一些。就算今日冲着小便宜来的人有些以后不会光顾,生意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总比这些人从没有吃过自己的东西来得好,那就少了一份机会。   今日照样有一些点心在未打烊的时候就买完,小桃红与柳二郎只能继续在后面点心房忙活,正忙得热火朝天,前面铺子里却传了一阵骚动。   小桃红赶紧把手里的活儿递给柳二郎,“二郎你先顾着这锅芝麻圆,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本想出去的柳二郎闻言便接过铲子继续翻,他嘴笨,出去大约也没什么用,不如就让小桃红先出去,过会儿芝麻圆好了他再出去护着小桃红就成。   小桃红擦了手从点心房出来,就看到一个熟人领着几个狗腿子,趾高气昂站在柜台旁,手里拿着一块点心,转着递给周遭的客人看,一边大声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蜈蚣!有毒的!本少爷来这花钱买吃的,你们的点心里却有蜈蚣,若不是本少爷眼尖,还不就被你们毒死了!这点心铺子开着做什么,害人吗?给我砸,本少爷今天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以免不知情的人被毒死。”   闻言周围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便抬手把就近的点心托盘掀翻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点心散落一地。阿品伸手摁住一个瘦小家丁,让他动弹不得,虎子脾气爆,当即上前推了另一个家丁一把,望向领头人,“周金贵,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上次还被打的不够吗?是不是得我再打你一顿消消皮?”   周金贵立刻一脸惊恐的模样,“哎呦呦我好怕啊!在场的父老乡亲给我评评理啊,自己铺子里的东西不干净,被我揭穿就威胁我,还动手打我的下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群众都是平民百姓,没什么文化却憨厚热心,被周金贵三言两语便怂恿了,义愤填膺看着虎子,只待虎子敢动手就出手制服他。虎子气得脸色通红,“周金贵!你!”虎子看着周金贵那张脸实在可恨,扬起拳头就想朝周金贵脸上招呼。   “虎子!”小桃红一声爆喝,成功制止了虎子打人的举动,若是此时虎子先出手伤人,无论说到什么地方她们都不可能占理。   周金贵看到小桃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可没忘记当初小桃红是如何剽悍的,那可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生死一线之隔,他差点就见了阎王。不过看到小桃红挺起的肚子之后,想着小桃红只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便挺了挺脊背,“怎么着?你,你又想拿刀来逼我吗?”   小桃红却没有理会周金贵,而是看向阿品,“品子,放了周公子的下人,咱们有话好好说,虎子你先退后一点,别让周公子误会咱们要对他做些什么。”   虎子冷哼一声,退开了一些,阿品听小桃红说话的时候,便放开了那个家丁,转而护在小桃红身前,他是知道自己二叔如何宝贝这个婶儿和肚里的孩子的,若是动起手来,不小心伤了小桃红可就不好了。   周金贵见小桃红无视于他,脸都变成了猪肝色,眼看就要发作。在他发作之前小桃红却看向他,道:“周公子,真是对不住,舍弟年少轻狂经不得激将法,容易冲动,周公子还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另外你说我们铺子的点心有蜈蚣,不知道证据何在,可否拿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   周金贵立刻把拿半个点心举起来,“这要什么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在场的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喏,这芝麻糕里有条蜈蚣,在场的诸位都能做见证,不然你的意思是本公子无中生有,硬是来诬陷你吗?真是笑话!”   ☆、第85章   周金贵捏着半块点心凑到小桃红眼前,小桃红伸手去接,虎子立刻拉住小桃红的衣袖,“大姐,小心有毒。 ”   小桃红笑了笑,“无碍,我会小心一点的。”便把点心接到手里仔细端详,点心上面确实有着一条黑中带红的蜈蚣,长着密密麻麻的脚,看上去有些渗人。   小桃红抬眼看了周金贵一眼,突然笑道:“周公子,这不是蜈蚣,你看错了,没毒,你把心放肚子里,不会毒死你的。”   闻言周金贵道:“不可能,这明明就是蜈蚣,我……”周金贵突然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就算不是蜈蚣又怎样?你的点心里有虫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难道没毒就算了吗?你问问在场之人,谁愿意吃不干净的点心?”   小桃红有些失望,她以为周金贵这个蠢人要跟电视上放的一样,稍微一诈就说漏嘴是他自己捉来的蜈蚣。看来周金贵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知道捕捉重点,周金贵今日这般作为,只是为了毁掉她们的生意,小桃红有些拿不准周金贵是单纯的为了报复她们,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小桃红叹了口气,“周公子,麻烦你下次诬陷人专业一点,别随便抓个蜈蚣硬是塞进我们的点心里,这痕迹太明显了,若是做点心的时候就落进去的虫,虫应该与点心交织,虫身也该糊满点心,可是这蜈蚣露在外面的半截很干净,在点心里的那半截光溜溜的,整条蜈蚣整洁完整,点心上那个孔洞也很光滑,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小桃红学周金贵的模样把点心递给周围客人观看,当众伸手把蜈蚣从点心里扯了出来,那条蜈蚣确实光溜溜的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做点心时就做进去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大家分明都看到你刚刚才亲手把蜈蚣从点心里扯了出来,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干净完整?反正本少爷就是在你的点心里吃到了蜈蚣。”周金贵开始死咬不放。   没想到他正说着的档口,小桃红手里的蜈蚣动了一下,小桃红都能感觉到蜈蚣蠕动,一瞬吓得心头一凉,忙不迭把蜈蚣丢出去,周围的人立刻散开,看着蜈蚣掉在地上。顿了顿蜈蚣翻过身来百足齐动,跑的还挺快,所到之处人人让道。   小桃红赶紧招呼阿品道:“品子,快去后面拿个火钳,把这百足之虫给夹出去,别放在铺子里吓人。”小桃红是着实没想到蜈蚣居然还活着,死蜈蚣捏手里不怎样,这活着的可是太吓人了。   周金贵显然也没想到蜈蚣活了,脸色十分难看,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声音还挺响亮,他让家丁去抓一个有毒的恶心的虫子来,可是这家丁也太没用了,连个蜈蚣都打不死。   这下可好?总不能被水淹了,揉面揉过,再蒸熟了蜈蚣还能活着,在场之人立场转变挺快,一下子由义愤填膺帮着周金贵变为十分鄙夷周金贵。   小桃红望着周金贵笑得特别开心,“周公子,恕不远送,咱们这小庙伺候不了您个大菩萨,下次还劳烦别再光顾,这次是蜈蚣,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败坏了我店里顾客的胃口。”   周金贵一拂袖,冷哼一声,“哼,我们走。”出门之后周金贵便迫不及待骂起了人,而被骂之人自然是被派遣去抓蜈蚣的倒霉家丁。   铺子里瞧了一番热闹的客人复又闹闹哄哄挑点心,若是这误会不解开,他们都不打算在小桃红她们家铺子买点心了,毕竟有便宜占是好事,可因小失大就划不来了。   所幸这铺子里的点心质量还是挺好的,这些客人打心底也不希望周金贵说的是事实,他们便宜还没占够呢。   看着又热闹起来的铺子,小桃红叹了口气,周金贵这个人是个麻烦,就算此次没有什么损失,也是心神疲惫,而且不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来找麻烦,什么时候会来找麻烦,又会做些什么?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这周金贵就是惦记上她们铺子的贼。   柳二郎伸手环住小桃红的肩,“小桃,你别太担心了,不是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吗?以后这事儿我来,你别一个人扛。”他好不容易把那锅空心芝麻圆捞起来,赶着出来却只是看到小桃红皱起的眉头,柳二郎心里有些内疚,让身怀六甲的小桃红操心这些事情。   小桃红仰头笑了笑,“没事儿,这只是小事一桩,周金贵这般作为只是最低级的陷害,我还能成,日后只要多多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让这个小人有机可乘。不管他了,我们去做点心吧,又有几个托盘要空了。”   柳二郎一家忙得热火朝天,再来说周金贵,他脸色难看的一路训斥那个瘦小家丁,家丁低着头任其责骂,待他骂得累了,才开口道:“少爷,渴了吗?咱先去歇个脚,喝杯茶再接着骂吧。”   周金贵没辙,大夏天的,他还真有些渴,只得道:“行了行了,别他妈拍马屁,爷正堵得慌呢!就去旁边歇一会儿吧。”   几人坐定喝茶,周金贵却越想越气,怎么着也咽不下这口气,从他开始打张才龙的主意开始,遇到这一家子,他就没有舒心过!张才龙没有吃到嘴里不说,还差点断了根,被打的惨兮兮的,最终还被他爹罚了一通。   周金贵砰的一声把茶碗摔在桌上,“你说这一家子是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那小女子也是凶巴巴的,一家子都凶巴巴的,没教养!还有给我出馊主意那人,咱们这就找他算账去,害本少爷又丢了一回面儿。”   家丁自然十分附和,三人便去找唆使周金贵去找小桃红麻烦的那人去了。   几人顺着街道拐了几个弯儿,在一家铺子门口停住了脚,却是时香记。周金贵领着两个家丁,大步跨进门,里面的伙计立刻迎上来,“周公子,您今儿个要吃点啥?”时香记的伙计好似与周金贵十分熟悉。   周金贵却不领情,“少废话,我找你们东家。”伙计闻言一个劲儿点头应是,引着周金贵朝时香记的后院走去。   金大锭正领着学徒做糕点,听到周金贵前来,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让学徒好生做着,他去招呼周金贵。金大锭阴沉的脸色在看到周金贵的前一刻笑得十分灿烂,“周公子,不知什么事得让你亲自跑一趟?要吃什么点心差下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了。”   周金贵脸色不是很好,“金大锭,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以为你跟我爹有些许交情,我就把你当一类人了,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暴发户罢了。你跟我说说,你明示暗示我去破坏张才龙家的铺子是何用意?”   周金贵的话仿佛对金大锭没有任何影响,金大锭笑容不减,“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可不是我明示暗示你去破坏的啊,我这不是看你咽不下那口气,给你出主意的吗?那一家子就靠那点生意养家糊口,若是你坏了他们的生意,就等于破坏了他们的根本,还愁报不了那一箭之仇吗?”   “道理我都懂,可是有什么用?那一家子都阴险狡诈,我只知道,你又害我丢了脸。”说起这事周金贵还更来气。   奈何金大锭长袖善舞,一张嘴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周金贵又被金大锭成功忽悠了,慢慢的气也消了,随后周金贵把事情经过给金大锭说了一番。金大锭嘴上安慰鼓励着周金贵,实则在心里狠狠骂了周金贵一顿,不知道他的老友为什么能养出这么目中无人还蠢透了的儿子!本想借着周金贵的手,破坏小桃红的生意,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周金贵出师未捷身先死,一下就搞砸了。   这下以小桃红的性子,肯定警惕了起来,日后要再出手就难了,他就只能看着别人的生意越做越好,把他的客流量都给拉走。看来不能放任自流,得再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小桃红自是不知道金大锭还未放弃扰乱她的生意,在她心里,生意就是各凭本事,各赚各的,有竞争对手也无所谓,总不能钱只让你一个人赚吧?   在忙过了开业前三天,后面果然轻松了许多,比之那三条客流量虽然少了一大半,但是赚的钱同样比摆摊儿的时候多,平均每天的净利润都在八百文左右,除却日常生活开销,一天也能存下六百来文,一个月就有十八两银子了。   随着日子往后推移,小桃红的肚子越来越大,八个月的时候行动就有些不便了,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了柳二郎一人,阿品虎子也回到书院念书,只是晚上帮着柳二郎做点心,爷爷闲不住就跟着看一下铺子,一切都在朝预期的方向发展。   除了虎子测试还是没过之外,二步书院一年一考,去年考试阿品和三郎都晋升了,三郎从玄一类学生升到了地一类,阿品从黄一类升到玄一类,虎子只能留在玄一类。今年的测试过后,只有阿品一人晋升了,从玄一类到了地一类,虎子还是在玄一类,而越往上越难以晋升,三郎毕竟阅历不够,年岁也小,还不够资格作为天一类学生。   于是阿品从最低层往上爬,经过两年,他已经跟三郎在了一个档次,虎子两年来没有进展,不是因为虎子不够聪明,只是因为他太过跳脱。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虎子很失落。   ☆、第86章   八月初一那日二步书院进行测试,从那以后虎子便变得有些沉闷,不如之前来得话多呱噪,做事显得心不在焉,也不再撩拨阿品与他争嘴。   家里人明显感觉到虎子的转变,小桃红也安慰过他,人有所长,读不进书并不要紧,奈何没有什么作用。小桃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虎子消沉,想来虎子是个灵透的,过一段时间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他们家的人都不是话多之人,一个家里少了虎子吵闹,好像就显得有些冷清,而阿品没了虎子随时挤兑于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还挺不习惯的。   看着虎子要死不活的模样,阿品觉得特憋屈,如同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吞不下还吐不出。   第二日便是中秋,阿男和大郎领着团团圆圆,连同王婶儿一家一起进城来小桃红家里过节,如今小花儿和小江定了亲,他们就是一大家子人。对于王婶儿来说美中不足的,就是小江定亲之后更加拼命挣钱了,照旧跟着商队出海,好在此次只去了三个月便回转,没有什么损失还带回来一笔钱。   能挣钱小江自然十分高兴,他已经打算好了,照这个进程,再出几次海,明年他就能娶小花儿过门。   虽然明日要过节了,但是明日还要开门做生意,柳二郎等人必须得把明日要出售的点心做出来,过节的时候生意才叫好,所以做的量有些大,还要做月饼,顺便做一些自家人吃。小桃红身子重不方便久站劳累,只能在家陪着王婶儿和阿男聊聊天。   虎子低着头做月饼,阿品看了又看,装作不经意撞了虎子一下,虎子手里的原料都撒了一地,阿品正等着虎子发作,没想到虎子只是叹了口气,“小品子你小心一点,这些原料很贵。”便转身去拿扫帚铲子处理地上撒了的东西。   阿品伸手一把扯住虎子的衣裳,“张才虎你怎么回事?不就是测试没过吗?至于快半个月了还半死不活的吗!还是不是男人?世间又不是只有那一件事可做,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是做样子给谁看?”   闻言虎子顿了顿,想把衣裳从阿品手里拽回来,却没有拽动,虎子抬眼看着阿品道:“我怎么了?你把我手里的东西晃撒了我没说什么你还有理了?我做样子给谁看了?你看我不顺眼你可以不看,放手!”   “张才虎,你!”阿品气不打一处来,置气推了虎子一下,他是管什么闲事?为什么他要看着半死不活的虎子心里不舒服?这种不领情的家伙,管他做什么!   虎子不再理会阿品,转身默默打扫着地上的东西。看着虎子的模样,阿品又忍不住道:“虎子,真的,你很好,只是一个测试不代表什么,你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能不能别钻牛角尖。”   虎子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眼里有着迷茫,“我知道不代表什么,我最近只是在想,我念书念不进去,我还能做什么?难道我只能依靠大姐,大姐操劳我们姐弟不容易,二姐做绣娘已经有小成,足以养活自己,三郎和你念书都厉害,日后一定有所成就,可我呢?我浪费大姐的心血,却什么也没做成。我已经是个男人了,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一辈子还这么长,我到底该做什么?”   阿品蹲在虎子身前,伸手搭住虎子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只不过路出现的时间不定,我读书不一定就能有所成就,也许我会继承我爹的木工,以后是个木匠呢?而且我们都只有十六岁,日子还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能不能先别这样半死不活的,我看着膈应。”   “哈哈哈哈哈哈,小品子,说真的,这种讲道理安慰人的事情真的不适合你,你还是合适板着一张木头脸,跟谁都有仇似的,那样至少不这么奇怪,哎呀笑死我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虎子看着阿品安慰他,瞬间笑得前俯后仰。   看着虎子又恢复了本性,阿品心情挺好,罕见没有反驳虎子,而是扯了扯嘴角,“对,我不适合安慰人,而你也不适合半死不活的,你不想看我安慰人,我也不想看你半死不活的,以后你就别半死不活的,不然我忍不住要安慰你。以后别愁你不能养活自己,你嘴这么逗人喜欢,我却不大会说话,大不了以后我做家具你拿去卖,自给自足,俩大男人还能活活饿死不成?”   “成,有你这门手艺,我就饿不死了,不过现在得赶紧把点心给做出来,不然咱们还是饿死算了。”虎子手脚好像更麻利了。   做完点心回到家,家里人都还没睡,王婶儿等人还借着亮子聊天,不过团团圆圆早已经呼呼大觉,虎子不如同去年见到小江一样兴奋,也不缠着小江给他说海上的稀奇事情。   过了一会儿虎子凑近小江道:“小江哥,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说着起身朝外面去,小江紧随其后。   走到院子里站定,小江道:“虎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虎子没有说话,抬眼看着天空,今夜的月亮已经快要是满月了,明晃晃的,好一会儿虎子才下定决心似的,道:“小江哥,我想跟着你出海。”   小江一愣,“你?虎子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大姐知道吗?出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船只遇到大风浪,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虎子直直看着小江,“那小江哥为什么要出海?明明知道很危险,为什么小江哥你还要出海?”   小江一噎,顿了顿才道:“那不一样,我们的处境不一样,我们家除了种地没有任何出路,可是种地没钱,我要娶你二姐,总不能让她跟着我吃苦,我必须得拼一把。我不贪心,只要运气好挨过这几次,存够了在城里立足的钱就好了。可是虎子你不一样,你们家已经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就算没有多少钱,也断然用不着拼这个命……”   小江还未说完,虎子就抢着道:“那是大姐的,我是个男人,既然小江哥你能为了自己的以后拼搏,为什么我不可以?”   小江摆了摆手,“那也有别的办法,总之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你还是跟桃子姐商量一下再说吧,若是你大姐同意你去,我就领你去。”   说完小江就转身进了屋,虎子一人在院子里站了半晌。   虎子没有勇气去跟小桃红商量,若是小桃红不同意他能怎样?忤逆小桃红吗?他不想这样,小桃红对他如何他心里清楚,让小桃红不开心他不想,可是他必须要跟着小江出海,从来没有这般坚定过。   小江告诉虎子,至多九月底他们就要出发,这次航行有些远,要去到许多番邦地区,若是虎子要去,得在九月中旬便做好决定。   于是虎子时刻寻思如何跟家里人开这个口,每天心不在焉的去书院念书,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可是每当看着小桃红那眉眼弯弯的笑脸,鼓起的勇气就莫名泄了大半。   日子就这样蹉跎,眼看快要到九月中旬了,再不说出口就要错失这次机会,小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回来。踌躇良久,虎子还是找到了小桃红。   小桃红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夕阳给小桃红整个人都渡上一圈光晕,小桃红的腹部已经隆起得有些吓人,最近睡觉翻身都不太容易,若是不出意外,就在九月这几天,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要临世了,想想真是有点激动。   虎子磨蹭到小桃红身边叫了一声,小桃红抬眼看着虎子道:“虎子,功课做完了吗?做完的话来跟大姐和你的小侄子一起晒太阳。”   “做完了。”虎子顺势就搬个凳子坐在小桃红身侧,“大姐……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小桃红懒洋洋道:“嗯,你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你也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瞧上哪家姑娘大姐去给你探探口风,成的话就娶回来。”   ……虎子无奈道:“不是,我没看上哪家姑娘,现在娶回来我也没本事养不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我想说的是,我要跟小江哥一起出海,赚钱回来养家。”一鼓作气说完,感觉心里松了一大截。   闻言小桃红惊奇道:“你说什么?你要跟着小江出海?你可想明白了,出海可就成年数的背井离乡在海上漂泊,不能见到我们,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在家的话我可以出钱给你做生意,钱虽然不多,但是你养着媳妇儿和娃还是能成。”   虎子坚定道:“我想明白了,我要趁着年轻,去拼搏一把,四处走走长长见识,出海可以赚钱不说,还可以走遍许多地方,见识到有可能我一辈子也不曾得见的东西。”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虎子紧张得只咽口水,顿了顿小桃红才道:“这事儿吧,讲实话我不是同意的,你是我弟弟,我只想要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希望你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或是如何精彩。但是你的人生你做主,如果这是你想做的,我会支持你,爷爷那边我帮你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我,活着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虎子有些激动,“真的吗?大姐你这就同意了?我会活着回来的,我怎么舍得离开大姐。”   小桃红没好气道:“怎么着?你不敢相信啊?我不答应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照样打定主意要去。”   ☆、第87章   小桃红答应了虎子要出海的请求,既然说过爷爷那边她去给虎子说,便说话算话的跟家里人都说了一下。 得知这个消息,家里人都表示不同意,他们想不明白虎子是哪根筋不对劲儿,在家里好吃好喝,路也有人给他铺好,只需要踩上去就好,为什么虎子还要出去吃苦受罪。   奈何虎子立场十分坚定,小桃红也为他说话,爷爷也只是能叹口气道:“虎子,爷爷老了,不求些什么,只希望你能安安生生的,娶媳妇儿生娃,让爷爷能抱上重孙,你出去也行,见识一下外面是什么样的,但是差不多就该回来娶媳妇了。”   “爷爷……唉,我知道了,我过一段就回来娶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提起娶媳妇儿虎子就头大,为什么家里人都急着让他娶媳妇儿?他无法想象跟一个陌生女人过一辈子,一般女人都柔柔弱弱,心思也是细得不行,又开不得玩笑,还好能出海拖一段,等遇到那个让自己愿意收起性子,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女人再说。   只要爷爷答应让虎子出海,这事儿基本就板上钉钉了,虎子特别兴奋,恨不得现在收拾收拾就出发,洗着脚脸上都挂着笑意。   三郎看着虎子那得意的笑脸,道:“二哥,能出海你这么开心吗?你就要好长时间见不得我们了,还会让我们担心。”   虎子还像小时候似的揉了揉三郎的脑袋,“像三郎你这样安静的斯文人,自然不会理解二哥的心情,你是需要知道,二哥要去许多地方,见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听闻番邦人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头发是彩色的,眼睛也是彩色的,鼻子这么高,三郎你想不想看一下?”   三郎伸手理了理被虎子揉乱的头发,道:“我也听说过,虽然我也很好奇番邦人究竟长什么样,但是我还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我要争取下次秋闱能过。”   虎子没趣道:“你个小书呆子,满脑子只知道读书,外面的世界可精彩着呢,你会后悔的。”   一旁的阿品已经把被褥铺好,转身拍了虎子一下,“得了,人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三郎喜欢念书没什么不好,你别把三郎给带歪了。”   虎子翻了个白眼,“得,俩书呆子说我,我说不过你们,睡觉睡觉,明日我就去找小江哥了。”   阿品顿了顿,“张才虎你可得小心着点,别被海盗给宰了,我还等着你回来给我卖家具呢,不然我卖不出家具就饿死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是担心我对吧?别不好意思。”虎子跟阿品吵吵嚷嚷,第二日便收拾行囊便去找了小江,本来小桃红想给虎子拿一些银钱,有钱傍身总是好的,可是虎子孑然一身就走了,他说要自凭本事。   虎子离开了,就剩下阿品和三郎去书院,好在两人书都念得不错,待两年后又一轮科举,指不定秋闱就能过呢,到时候他们家就有俩少年郎要进京赶考。   在虎子离开后的第三天,小桃红大清早起来,只洗了个脸便觉得腹痛,那阵痛小桃红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总之这表示她要生了。   听闻小桃红要生了,正在洗脸的柳二郎丢下手里的毛巾,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把巷尾的稳婆给背了回来。   稳婆有条不紊吩咐着谁该干什么,柳二郎做完稳婆让自己做的事情,听着屋里小桃红明显痛苦的叫声,紧张得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把院子对面的柳大郎头都转晕了。   柳大郎忍不住扯着嗓子道:“二郎,没事的,你先别转了,大哥的头都快晕了,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大概记不得当初你大嫂生阿品的时候了,我也是吓得不轻,后来才得知都是这样的。”   柳二郎叹了口气,脚下顿了顿又转了起来,“我知道,只是不由人的紧张,忍不住不转,大哥你说什么时候小桃才能出来?”   看着柳二郎紧皱的眉头,柳大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能安慰一下柳二郎,这事儿时间长,只怕有得柳二郎急的。   屋里小桃红除了痛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她知道生孩子疼,只是没想到这么疼,疼得都让她无暇思考其他,耳边只有稳婆的声音,却完全不知道稳婆在说些啥,她只能凭本能使劲儿,想着早点把这磨人的小家伙给生出来。   仿佛过去了许久,久到小桃红都没有什么力气了,才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小桃红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迷糊中好似听到稳婆说是个小子,便睡了过去。   屋外柳二郎在听到婴儿啼哭的瞬间,终于停住了脚步,往那间屋子望去,过了一会儿稳婆出来道:“柳家二郎,小桃红生了个小子,白胖白胖的,瓷实着呢,声音也炸耳得很。”   柳二郎紧张道:“那小桃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怎么样?我能去看她吗?”   稳婆好笑道:“瞧把这二郎心疼的,你放心,小桃只是没力气睡过去了,你现在可以去看她,不过看她她也不知道,女人都要走这一步,没什么事,疼过这一段就好了……”   得知小桃红没事儿,又能去看小桃红,柳二郎就没顾得上稳婆后面说了什么,直接绕开稳婆推门进去了。   小桃红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汗水湿了头发,缕缕青丝粘在脸上,柳二郎伸手把那些头发轻轻拨开,这些头发糊在脸上一定会很难受的。   看着小桃红微微起伏的胸膛,听着不明显却均匀的呼吸,柳二郎放下心来,只要小桃红没事就好。随后柳二郎才够过去瞅了瞅小桃红给他生的儿子,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虽然现在刚出生的娃长得很丑,柳二郎却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笑得有些难看,也掩饰不住幸福的感觉。   柳二郎轻手轻脚退出去,询问了稳婆一些该注意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该吃些什么,便去灶屋忙活起来。熬了一些清粥,煮了一些糖水鸡蛋,他要小桃红醒来就能补充一些营养和体力。   小桃红直到晚上天色擦黑才醒了过来,除了觉得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想来睡这一觉还是补了一些体力回来。正想着房门就被推开了,小桃红转头望去,借着光只看见柳二郎一手端着一个碗出现在门口,小桃红赶紧闭着眼睛装睡着。   屋里光线有些暗,小桃红听着柳二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点亮了蜡烛,随后感觉床边下陷了一些,柳二郎的声音传来,“小桃,小桃快醒醒,吃一点东西咱再接着睡好不好?再睡下去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小桃红嘴角往上勾了勾,睁开眼睛看着柳二郎,“好,我正有些饿呐。”   柳二郎赶紧把小桃红抱起来坐着,拿枕头给她塞好,端了粥过来喂给小桃红,小桃红也不矫情,吃得挺香。小桃红往旁边看了看,“我们的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柳二郎又喂了小桃红一口粥,“小桃你给我生了个儿子,你放心,孩子现在大嫂帮咱们看着呢,大嫂有经验,等你有了力气再自己看着。”   “那就好,终于把他给生了下来,可真是费劲儿啊!”小桃红随口感叹一下,柳二郎顿了顿却道:“辛苦你了小桃,咱以后不生了,有一个儿子就行了。”   小桃红嗔了柳二郎一眼,“怎么?你这话的意思,是生个儿子就好了,那我要生的是女儿呢?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柳二郎赶紧道:“不是,只要是小桃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只是我不想要你这么受罪,就算生的是个女儿咱也不生了。”   小桃红弯起了眼睛,露出两个酒窝窝,“好,那咱就不生了,可是现在又没有什么避孕手段,你说不生的意思就是咱不那啥,不然无法避免。”   闻言柳二郎一愣,随后皱起眉头,一脸纠结,“那……我去问问大夫再说吧,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大夫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桃红好笑道:“二郎你怎么这么耿直?放心吧,我会算日子呢,既然不想要孩子了,那几日注意一下就好,如果怀上了咱就生下来,让咱儿子有个伴……对了,咱儿子取名字了吗?”   柳二郎把空粥碗那去放着,换了鸡蛋过来给小桃红吃,一边道:“还没呢,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要取什么名字合适,而且你是孩子的娘亲,你说了算。”   小桃红想了想道:“你们柳家有族谱字辈什么的吗?”   柳二郎道:“有,我跟大哥这一辈字辈为树,我叫柳树林,大哥叫柳树一,阿品他们这一辈应该是安字辈,阿品全名柳安品,咱们儿子就小桃你说了算。”   “要不这样吧,既然是安为字辈,那咱儿子小名儿就叫安安,寓意平安一世,大名儿的话……唔……取阳为名怎么样?柳安阳,跟日头一样久远,温暖,耀眼,照耀着咱老两口。”取名字什么的小桃红不太擅长,但是取一个寓意好又顺口的名字还成,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得答应就成。   “好,柳安阳,又好听又好记意思还好,还是小桃你机灵,若是我铁定想不出这么好的名字,咱们柳家的名字都是按着字辈随便取的。”   说起名字小桃红就不想说什么了,她自己的名字也是……十分的俗气,柳二郎当初自报名字她还以为柳二郎说的是地名儿,树林?柳大郎叫柳树一大概是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不过阿品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第88章   自从安安出生,小桃红开始坐月子,柳二郎就变得更忙了,不仅得忙着店里的生意,家里柳大郎做木活儿等着他去山上找木料,担水劈柴不能少,还要抽时间出来陪小桃红和安安。 因为虎子跟着小江出海去了,家里又少了一个人手,小花儿又不能做粗活,阿品和三郎白日里得去书院,只能晚上帮着柳二郎做做点心,白天铺子里就只有爷爷和柳二郎看着。   可是点心卖完了柳二郎就必须去后面做来补上,这个空档就只有爷爷能看着铺子,爷爷快六十了,年岁有些大,记性不好不说,爷爷本就不识字,算账十分吃力,老是会出错,算多了钱客人不高兴,算少了自己又吃亏。   还好家里的家务活都有王三娘操持,柳大娘和柳大郎也有王三娘照顾,不然这家里还真是忙得一团糟,而他们刚刚起步,小桃红又舍不得钱,没办法请伙计帮忙。   好不容易熬到小桃红出了月子,却又迎来了新的难题,他们的孩子安安离不开娘,时常要喝奶,还开始认人一般,除了柳二郎和小桃红,旁人抱过去就开始哭得哇哇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本想白日让王三娘帮忙领一下的,现在却是行不通了,小桃红没办法,只能领着孩子。把孩子背在背上倒是不妨碍小桃红去铺子帮忙,可是领着孩子卖点心会影响生意,因为客人都会先入为主,认为领着孩子的妇人不干净,不卫生,毕竟领孩子要擦屎擦尿,谁知道她的手前一刻做了什么?   小桃红也有些愁,她以为出了月子就没事了来着,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儿。   柳二郎回到家就看到小桃红皱着一张脸,愁眉不展,他走过去看了看小桃红怀里的孩子,“安安今天乖吗?有没有闹你?”   小桃红低头看着安安,笑道:“挺乖的。”安安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脸从腥红腥红变成白嫩白嫩的,小手握成一个粉嫩嫩的拳头,睡颜十分可爱。   小桃红无奈道:“这孩子,在我怀里就只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整个儿就是一个瞌睡包,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不哭不闹的,至多饿了尿了哼几声,怎么让别人抱一下他就这么能哭呢?哭的停不下来,以后肺活量一定挺好。”   “……肺活量是个什么东西?小桃你还是先把安安放去床上睡着吧,你抱着他手肯定挺酸的,而且抱着睡习惯了,以后你一把他放下来他就醒了开始哭闹,可不能惯,来给我。”柳二郎说着把安安接过去,放到耳间里的床上,安安只是动了动,随后继续睡得挺香。   过了一会儿王三娘便来叫人吃饭,柳二郎今晚却吃得不多,这人好像越忙越吃不下饭,何况柳二郎吃完饭还要去铺子里做明日的点心。爷爷好像也没有胃口,吃着吃着就放下碗,叹了口气道:“阿红,要不把安安给爷爷带吧,你去铺子里看着,安安哭几天他就不哭了,爷爷老了,体力跟不上,账也算不清,平时随便算一点账还成,这一天到晚算账实在是手忙脚乱,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损失了一些钱,还是多收了别人钱,照这样下去不是赔光就是坏了名声。”   而柳二郎已经放下碗准备要走,小桃红忍不住叫道:“二郎,要不咱们请个伙计吧,请个伙计帮忙收钱算账,我背着安安跟你在后面点心房做点心,不出去让别人看见应该没什么事,不然爷爷跟你都太辛苦了,安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柳二郎合计了一下,道:“请个伙计倒是可行,县城里一个跑腿儿的伙计一个月也就五六钱银子的工钱,就是请俩个咱们也能付的起。但是小桃你背着安安还要去做点心不行,我不怕辛苦,要么就不要心疼那些钱了,咱请两个伙计吧,一个帮忙看铺子卖点心收钱,一个跟我做点心,每个月一两银子就能应付。”   小桃红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行,咱们至多能请一个伙计,能省一文是一文,咱们家存的钱买铺子装修铺子买原料已经没剩下好多,虎子和阿品又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以后还要买一座院子,过两年阿品三郎有可能要进京赶考,现在不好好存钱怎么行?而且……不是自己人,会做我们的点心我不放心,本来我们那点心做法就简单,一学就会,旁人学过去交给了别人可如何是好?”   听着小桃红和柳二郎讨论这个事情,阿品道:“要不我不去书院念书了,回家帮二叔,反正我能跟我爹学做木匠,不念书也没什么,而且我念书一年还需要九两银子,最后还不一定能成什么事儿,我已经念了这么久,能识字能算账就成,钱留着给三郎念书吧。”   小桃红还是摆了摆手,“阿品你说什么傻话?能不能成事儿试过才知道,至少你现在还挺能的,等你秋闱过不了再来做木匠也不迟,现在还是安心念书,这些事情我会弄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阿品欲言又止,一旁的王三娘踌躇了一会儿道:“要不我去铺子里帮忙吧,家里就麻烦小桃红和爷爷照看一下,小桃红你只需要做点饭,旁的事情我回来做,爷爷帮忙看着一下娘好大郎就成。”   柳二郎道:“那成吧,就听小桃的,请一个伙计回来收钱算账,然后大嫂白日随便帮一下我就不这么手忙脚乱了,小桃和爷爷就安安心心在家看着安安,做点饭吃。”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柳二郎当即招呼阿品和王三娘一同去铺子里,把明日的点心做一做,顺便让王三娘熟悉一下要做些什么。   柳二郎四处打听了一下,给他们的点心铺子找了一个伙计,按小桃红的说法就是营业员,只是开门营业的时候,需要他打包点心,收钱的时候上工,不包吃住一个月六钱银子。   所幸伙计家里离铺子不算很远,他们点心铺子打烊也比较早,每日酉时便准时打烊,伙计早晚就可以回家吃饭再来,晚上下工不多久就能回到家。   从此以后,王三娘早上不跟着去铺子里,因为早晨还不至于一下子卖光铺子里的点心,算不上很忙,她在家洗洗衣裳,小桃红做好了饭她就拎着去铺子里给柳二郎吃,顺便留在铺子里帮忙。   小桃红就在家领着安安,做做饭吃,得空的话还洗衣裳,劈劈柴,担点水,总之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很舒心。   一转眼接近年关,一年又这么过去了,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凑着过年,只可惜小江和虎子还没有回来,按小江的说法儿,这一次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他们九月底才出发的,不知道要明年啥时候才会回来。   虽然小江打过了招呼,家里人还是免不了担心他们,特别是王婶儿,唉声叹气的,握着小花儿的手一个劲儿让小花儿管着小江,别让小江四处乱跑让人担心。   说完不开心的事儿,那得再说说开心的事儿,对于小桃红来说,最开心的事儿莫过于赚钱和安安越长越灵动好看。今年半年的时间,小桃红他们家点心铺子盈利比得上以前摆摊儿时一整年的收入,虽然比起别的家大业大的人家,那一点钱完全不放在眼里,但是还是高兴坏了小桃红一家子。   而王婶儿家开心的事呢,就是小江说了,让他们可以开始在县城里寻访,寻访铺子和院子,等他明年回来,就有足够的钱把绣铺开起来,娶小花儿过门。   阿男家的团团圆圆过了年就已经三岁了,大约营养跟得上,双胞胎姐妹长得粉雕玉琢,十分讨喜,软软萌萌的,就是两团会滚的粉团子。   小桃红想了想就跟阿男和大郎提了一下她以前的打算,待她们开起了点心铺子,就让大郎和阿男一家子搬进来跟着她们一起住,大郎还能帮着跑跑腿什么的。   阿男寻思了一下,和大郎对视一眼,随后略带歉意的看着小桃红道:“小桃,我和大郎都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们不打算进城里来住,我们住在上杨镇挺好的,只要有地种我们就很开心很满足,现在粮食满仓,手里还有余钱,时不时还能进城来找你们玩儿,就够了。”   小桃红有些遗憾,“没事儿的,只要觉得开心就好,我只是想着你们拖家带口还时常进城不方便,若是住在一起就没这些事了。”   阿男握着小桃红的手,“小桃,谢谢你,真的,若是没有遇到你,我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会是什么样的,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过新的日子,谢谢你,让我遇到大郎这么好的人,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以后不用操心我们。”   “大嫂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相互关心是应该的,再说你能嫁给大哥我也很感谢你,这是大哥的福气,谢谢你能照顾大哥。”   一旁的大郎嘿嘿笑了笑,“你们俩在说啥呢?都是福气,一家子人还兴说这个。”小桃红和阿男看着大郎憨厚的面孔忍俊不禁,阿男笑骂了一声“呆子”,脸上带着无法忽视的幸福。   过完年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王叔王婶儿和阿男他们忙着春耕下种,小桃红一家忙着开门做生意。   这日小桃红做好饭等着柳二郎他们回来,柳二郎进门脸色却有些不好,小桃红连忙上前询问,却得知时香记卖起了他们家独有的那些个点心。   ☆、第89章   小桃红仔细询问了柳二郎事情的细节,原来今早他们跟往常一样开门做生意,门刚打开都还没有开张,就看到有人手里拿着空心芝麻圆从他们铺子门口经过,一边走一边吃,手里还拿着油纸袋,怎么看都是刚买的,柳二郎觉得奇怪就追上去问了问。   那人也不疑有他,老老实实跟柳二郎说了,他手里的点心是在上面一段的时香记买的,还夸味道不错,让柳二郎要买就赶紧去,别过一会儿卖完了。   柳二郎当时就去时香记看过,不止空心芝麻圆,旁的几种只有他们家会做的点心也出现在了时香记的柜台之上,生意还挺好。   小桃红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金大锭那伪善的嘴脸,从她们第一天摆摊开始,金大锭就指使店里伙计来找茬。后来又想拉拢她,购买她的点心法子,再后来出现在院子外面的青衣人不出意外也是金大锭搞得鬼,如今都过去了这么久,小桃红以为金大锭早已放开了,没想到他还没有放弃,而金大锭居然成功了。   “为什么金大锭的铺子会出现我们铺子特有的点心?就算这些东西制作方法不复杂,也不可能买去尝尝就能做出来,若是没人提点,绝对不可能做得一模一样,你尝过了吗?跟我们家的有没有出入?”   小桃红有些担心,那些方子外传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们家都卖了这么久,新鲜劲儿也已经过去了,也是时候钻研新花样了,可是如果铺子里有内鬼或是心智不坚之人,就算日后有新品种也无济于事,金大锭照样找得到突破口,穷一点不要紧,一家人若是心不齐就真的完了。   听到小桃红的话,柳二郎皱起了浓眉,“我尝过了,也许是我舌头木,吃着跟我们家的没什么差别,我一种买了一点回来,小桃你尝尝看。”说着递给小桃红一个油纸包。   小桃红一种拿了一点吃下去,也皱起了眉头,“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家的芝麻圆上面芝麻没有我们家的多,也比较薄,沙琪玛里面没加葡萄干,说白了就是偷工减料,为了节省成本。”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去县衙告他?”柳二郎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闻言小桃红摇了摇头,“这恐怕行不通,金大锭是江树县城土生土长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家底,这些年做生意也挣了些钱,跟周家有那么一丝交情。而县官是周家的亲戚,经过上次周金贵的事情后你也应该知道,在民众里颇有口碑的周县官,并不是那么铁面无私,现在我们一没有证据,二没有势力,告到后面也许他们还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污蔑,怎么着都是我们吃亏。”   小桃红也有些愁,就这么放过金大锭她觉得不甘心,可是也确实没什么办法,这个年代又没有申请专利技术这一说,法律也没有完善到保护她们的合法权益,她们还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只是她们家独有的东西。   柳二郎显然也不想让金大锭好过,“那就这样放过金大锭吗?时香记处的地界儿本来就比我们好,若是也卖这些东西的话,我们的生意可能会受到大的影响,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小桃红抚了抚柳二郎的胸膛,道:“二郎你先别激动,金大锭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的一切目的都是朝钱看齐,偷工减料的点心与我们的还是有所差别,消费者可不是傻子。这事儿咱先不管金大锭如何,而是应该注意一下铺子里会做那些点心的人,问题得从根源解决,不然治标不治本,下次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那……小桃你的意思是咱们铺子有内鬼?是那人把我们的方子给金大锭的?不大可能吧,谁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柳二郎实在想不出是谁会做这种事情。   两口子都沉默了下来,小桃红想了想道:“二郎,铺子里那个伙计靠谱吗?他有没有接近过点心房?有没有看着你们做过点心?被人收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生活难讨。”   “小桃你说大丁?”柳二郎寻思了一下,“这么一说大丁倒是进过几次点心房,对我们做的点心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直问东问西,只是我没在意,他话一直很多,跟客人也聊得起来,但是我也没说啥啊,他这么机灵?就会做了?”   小桃红叹了口气,“这个事情说不好,总之没有证据之前不能随意肯定什么,不能冤枉了好人,咱们按兵不动,先不管他,只是盯着铺子里所有进出点心房的人,以防他们搞破坏,然后过一段我做个新品种试试他们。”   “那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金大锭这人,心眼子太小了。”柳二郎无法理解这种卑鄙的行为,心里一直气不过。   “好了二郎,别气了,跟小人置气最划不来,难受的是自己。”顿了顿小桃红又道:“对了二郎,我本来想跟你说件事来着,差点忘了,过几天是爷爷六十岁的生辰,六十是大寿,应该大办一下,添添喜气,让爷爷高兴高兴。过两年娘也有六十了,到时候也要办一场大寿。”   柳二郎扯了扯嘴角,“小桃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要做什么你跟我说就成,保证给你办妥当了。”   “其实也没啥,就是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庆祝一下大寿就好,咱们先报个信,给小河沟的大伯一家说说,巴子沟我娘的那些个家人,然后毛小豆如花姐姐,张大婶儿之类,再买点菜和酒水就可以了。”小桃红心里盘算着,古人六十已经算长寿了,确实应该庆祝一下,主要是也能让爷爷开心开心,大伯一家仿佛已经忘了爷爷,但是怎么着也还是爷爷的儿子。   柳二郎毫不含糊,按照小桃红的意思,请赶牛车的大哥给上杨镇带个信儿,让阿男他们家去给大伯一家和巴子沟说说,让他们来给爷爷祝寿。   随后请了他们在江树县城认识的那些人,包括金大锭,反正祝寿要随礼金送礼物,拿回一文是一文,他们的方子总不能白让他用来赚钱。   爷爷的生辰在三月廿四,在三月廿二这日上杨镇的一行人就到了江树县。   因为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大部分庄稼人都忙着地里的事情,大伯一家只是来了大伯母和大伯,几个堂哥和钱晓雪都没来。而巴子沟的大舅舅和二舅舅一家同样毫无音讯,阿男和大郎依旧领着团团圆圆进了城,据阿男说巴子沟她们去带过信了,但是人家不打算来,王叔和王婶儿家里走不开,只是让阿男给带了礼钱过来。   大伯母和大伯第一次来小桃红她们家,进门便四处打量,大伯母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带着艳羡,她们家要是啥时候能在城里有这么座院子,不用下地干活还有钱用该多好?   大伯坐定之后就开始跟小桃红说话,“阿红,听说你们已经买了个铺子,都开起铺子了?在哪里改天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他只是听说,心里不大愿意相信小桃红一家子过的这么好,当初可是他发善心养了这几个没爹没娘的,现在比他过得好自然有些酸。   小桃红不疑有他,笑道:“自然,大伯和大伯母你们好不容易进趟城,我当然要领着你们走走江树县城,不止我们的铺子,其他地方也要走走,不急,后日才是爷爷的寿辰,明天一整天够我们转悠了。”   本来小桃红这话是个直意,听在大伯和大伯母耳中就更酸了,大伯顿了顿又道:“那阿红你们都搬进城里这么久了,是不是存起许多钱了?现在又开起铺子,肯定比之前赚钱,一天能有多少文啊?”   财不外露永远是真理,何况大伯是有前科的,小桃红又不是不知道他爱贪小便宜,“其实不多,在城里什么东西都要靠钱买,花销大得很,一天光是一家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差不多百多文,所以存不起个什么钱。”   这话却是赫到了大伯和大伯母,他们家几个男丁冬日里去做苦力,每个人一天只有十多文的工钱,三个大男子加起来也只有三十多文,而别人一天用出去的钱都是他们挣的两三倍,这还叫挣的钱不多?   后来大伯也不主动询问小桃红一家的近况,因为越问的多,就越受打击,只要知道小桃红一家能挣许多钱就够了,所以干脆就不问了,免得心里越来越难受。   一群人坐了一会儿,小桃红便起身道:“大伯,大伯母,我们家里小,屋子也不够歇了,我让二郎领你们去客栈歇息吧,真是对不住,你们得在客栈住几晚了。”   大伯母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跟你大伯不讲究的,给两床被子,咱随便在哪儿打个地铺就成,用不着去客栈。”   大伯也搭腔道:“是啊阿红,我们随便对付一下就成,用不着你们破费的。”   ……小桃红无语,这大伯母是害怕去客栈要他们自己给钱,所以不想去客栈住,而大伯就高明了许多,直接说不需要她们破费,还真是……精打细算啊!她给爷爷办寿辰,怎么可能还跟他们计较这么点钱?   柳二郎道:“知道大伯你们要来,我们家住不下,白日里小桃就让我去客栈说了一间屋,钱已经付了这三天的,你们不住钱也不会退回来,所以别浪费了。”   大伯母讪讪笑了笑,“这样啊,那我们不去还真是浪费了,那我们走吧。”   ☆、第90章   第二日刚到巳时,大伯与大伯母便从客栈来到小桃红家里,他们还是对小桃红他们家的铺子很感兴趣,想让小桃红领他们去看看,反正小桃红昨晚也答应了。   小桃红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在家也没有多少事情,早晨家里有王三娘顾着,做饭烧水什么的,背着安安出去走走也好,让安安多看看外面,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当即就找了背带,把安安系在背上,领着大伯母和大伯朝他们家铺子去了。   柳二郎已经先行一步去到铺子里开了门,早晨的生意算不得多好,只有一些附近的人去买一点,生意真正好的时候是下午快要打烊那一段,进城赶集的人要回家,多多少少还是会买一些。所谓积少成多,就算一人买一点,一整天下来这么多人进进出出,还是有几百文的收入,虽然每天的收入参差不齐,平均一下还是不算太差,养活他们这一家不怎么花钱的人还是可行。   小桃红领着大伯和大伯母到铺子里的时候,铺子里柳二郎正与那个伙计大丁一起摆点心,把昨晚做好的点心搬出来放在柜台上摆好。   感觉有人进门,大丁热情的迎上来,“几位客官,看着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咱们点心铺子吧?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点心,让小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您别担心,无论什么口味的点心,咱们铺子讲究的都是质量与口味,绝对吃了一回还想再吃。”   大丁是个五短身材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有些微胖,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很是圆滑,一张嘴能说会道,完全不给小桃红她们说话的机会,就已经说了这么一大连串的话。   好不容易大丁说完了,小桃红勾起嘴角道:“我们不买点心,只是来看看。”小桃红一出声,那头在摆弄托盘的柳二郎就听出小桃红的声音,转身正要开口,小桃红却对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柳二郎会意,便不插嘴,继续摆弄他的托盘和点心。   听闻小桃红他们这三人进门只是看看,并不买点心,大丁脸上的笑容却不见消失,只是顿了顿道:“那几位客官慢慢看,若是看到中意的,再招呼我给您打包就成,现在我得去跟着东家摆柜台。”   小桃红摆了摆手,“行,你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总的来说小桃红对大丁这个伙计还是挺满意,不以貌取人,也不喜形于色,不管你说什么都笑眯眯的,嘴也能说会道,是个做生意的料子,看来柳二郎选人还是挺有眼光,就是不知道这人人品如何。   小桃红可没忘记她们家点心方子外泄的事情,这铺子里拢共就三个人,柳二郎,王三娘和这个伙计,家里只有三郎,虎子,阿品和她自己会做这些点心。柳二郎断然是不可能自掘坟墓的,虎子远在千里之外的海上漂泊,不可能给金大锭说他们的点心做法,她自己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其余剩下可以怀疑的对象,就有三郎,阿品,王三娘和这个伙计。三郎和阿品自然没什么恶意,但是不排除年纪小不懂事这种可能,被人骗了也是没什么好意外的,这个伙计的话本来就不是自己人,朝利益看齐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王三娘,小桃红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好处,但是也不能就此认为她不可能。   总之小桃红很烦,她不想怀疑自己人,却不得不怀疑他们,只有先看看这个伙计了。   小桃红想着事情,一边领着大伯大伯母在铺子里转悠,转了一会儿大伯母看着那些点心道:“小桃,这点心叫什么?咱们上杨镇好像没有,我都没见过,不知道什么味儿的?”   闻言小桃红看向大伯母指着的那些晶莹剔透,透着翠绿的点心,笑道:“这是绿豆糕,上杨镇没有吗?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有些上杨镇没有吧,不然这样,你们想吃什么没吃过的点心,就一样拿一点尝尝,就当吃早点了。”   大伯母眼睛一亮,“可以吗?会不会很贵?我们吃了是不是就卖不到钱了?还是你们留着卖吧。”   “不碍事,你们能吃得了多少?我们做点心自然为了赚钱,但是连自家人都舍不得吃的话,还赚钱做什么?”小桃红说着就顺手拿了个铁钳子,去夹之前大伯母说的那个绿豆糕。   这边的大丁一直竖着耳朵听小桃红她们的对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小桃红这意思好像铺子是她开的一样,可是他在这里上工几个月了,却又没见过小桃红。眼看小桃红已经自己动手夹点心递给另外两个小时吃了,他是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最终大丁还是上前道:“这位客官……这点心还没过称,得先过称付了钱才能吃,论斤卖,十六文一斤。”   倒是把小桃红弄得一愣,随后好笑道:“是大丁吧,不好意思我忘了说,我是这铺子的老板娘,我吃自己家的东西还先付钱再吃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这时柳二郎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大丁的肩膀,“大丁,这是我媳妇儿小桃,背上的是我儿子柳安阳,后面的是她大伯和大伯母,她们想吃什么都不用付钱的,你先去忙吧,她们交给我就成了。”   “哎,是。”大丁一脸懵了的表情转身去柜台,看着他东家对那个背着娃的小妇人嘴角一直朝上扯,还真是……有些奇怪,他以为东家都不会笑来着。   其实也不怪大丁不知道小桃红是柳二郎的媳妇儿,他是小桃红生了安安之后走不开才请回来的伙计,两三个月了,小桃红无事也没有来铺子里,导致大丁从来没有见过小桃红这号人。大丁一直以为王三娘才是柳二郎的媳妇儿,因为除了柳二郎回家吃饭以外,王三娘差不多每天都送午饭来给柳二郎,还留在铺子里帮忙做点心,大丁还感叹一定是这东家哭丧着个脸,太不招人喜欢,才会找了一个这么又老又丑的媳妇儿。   想着大丁又打量了一下小桃红,还是这个跟东家般配一点,毕竟柳二郎虽然不笑,那好歹也是五官端正,长得人模人样的。   这边大丁在乌七八糟想一些,那边大伯和大伯母吃得不亦乐乎,大伯母嘴里塞着点心,一个劲儿道:“阿红,这些都是柳二郎做的吗?你男人手艺真好,比咱上杨镇的点心好吃多了,还都是我没吃过的。”   “是啊,二郎虽然长得壮了点,其实心还是挺细的,学什么都学得快,这点心比我做的还好呢。”小桃红毫不吝啬夸了柳二郎一通,柳二郎还挺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又充满了开心。   吃完点心本来小桃红想领着大伯他们去城里其他地方看看的,点心也吃了,反正这铺子就这样,一眼能看到边,看一会儿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没想到大伯和大伯母却不走了,硬是要留下来帮忙。   小桃红说了几次算不上忙,有伙计有柳二郎就够了,奈何别人勤快得很帮着打包点心,打扫铺子里的卫生,小桃红也不好硬拉别人走。   到了酉时打烊,大伯和大伯母也不继续待在铺子里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看看小桃红他们家铺子一天能挣多少钱,用不着看柳二郎和王三娘做点心,何况看了也不一定会。   经过这一天在点心铺子帮忙,大伯他们对点心铺子一天的收入也有了个谱,若说实际了解之后是什么感觉,就是眼红。   就算现在小河沟地主租子收的少,只收两成,日子相较以前好了一大截,可是他们家一大家子人一年苦到头,至多也只能有个二三两的银子存着,若按小桃红他们点心铺子的进度,几天时间就能存起他们一整年的才能存的钱,怎么能让他们不眼红?   大伯想了想就对小桃红道:“阿红,我看你们铺子生意挺好,人手也不够的样子,就铺子里那个伙计,一天多少工钱啊?”   小桃红如实道:“大伯你说大丁啊?我们没算一天多少钱,他不包吃住,一个月六钱银子的工钱,跟其他伙计差不多的价钱,我们不亏。”   “六钱银子一个月啊!那一天就是……”大伯顿了顿,眯着眼睛在心里盘算大丁一天多少工钱,“那一天就是二十文钱!这县城的钱是不是都这么好挣?我们上杨镇做一天苦力都才十文钱。”   小桃红叹了口气,“这工钱和物价是成正比的,我们上杨镇十文钱就能买一斤大米,同样的大米在这儿就得十二文一斤,我们那吃个白菜直接栽在自家地里,可是城里白菜都三文钱一斤,不然我们家也不能一天开销就得百多文钱,所以算下来应该差不多吧。”   “要不这样吧阿红,你二堂哥这些年都没能娶上媳妇儿,只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我想着反正你们家铺子要人手,不如就辞了那大丁,让你二堂哥来,只要给五钱银子一个月就成,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自己人帮忙,给你们省了钱,还让自己人赚了钱。这样你二堂哥存两年就能娶个媳妇儿了,指不定还能在城里娶个媳妇儿呢,你就给你二堂哥留意着。”   大伯的小算盘拨的哗啦响,大伯母也一脸希冀的看着小桃红,如果二堂哥来城里帮忙,一定能在小桃红家跟着吃住,就算一个月五钱银子,那就是净赚,两年可就有十多两了。   ☆、第91章   看着大伯母和大伯那一脸的笑容,小桃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心里是不愿意请熟人帮忙的,这种出钱请伙计的事情,本来就是请不相干的为好,你出钱给他,他给你卖力,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中间多了一层亲戚关系,事情就变得有那么些复杂。   小桃红不自觉看向一旁的柳二郎,期待着柳二郎给自己解解围,帮她做一回恶人,柳二郎显然也发现小桃红看向他,他看着大伯和大伯母道:“这事儿能成,咱们也不能亏待二堂哥,跟大丁一样的工钱,每个月六钱银子。”   大伯一下子喜笑颜开,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笑得比之前那个真诚了许多,“哎呀真是谢谢二郎,阿红你找了个好男人啊!”大伯母也跟着一个劲儿点头。   柳二郎咧了咧嘴,伸手挠着脑袋,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有小桃红整个人都懵了,她看柳二郎,是为了让柳二郎做恶人拒绝大伯母她们这个请求的,可是柳二郎怎么着就答应得这么干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二郎答应了大伯的提议,大伯就一锤定音,迫不及待道:“那等阿爹六十大寿过了,咱们回去就让你二堂哥进城,绝对一刻也不耽搁,早日来帮你们搭把手。不过你二堂哥人老实,城里花花绿绿的,就麻烦二郎你帮忙照看一下,别让他一个人出去转悠,怕被人骗了。”   闻言柳二郎老实巴交道:“不碍事,老实一点好,不容易惹祸,我们会多看着他的。”   ……小桃红嘴上不说,心里把大伯一家子吐槽了个遍,二堂哥那种人叫老实?那这世上还有不老实的人吗?找亲戚帮忙就是这些事儿,无缘无故就要帮忙照看那一个成年人。   想着小桃红瞪了柳二郎一眼,不是说在一起时间久了会有默契吗?怎么柳二郎还这么呆头呆脑的?明明她的意思是拒绝大伯的提议,柳二郎倒好,她都来不及阻止,就干脆的答应了人家。   柳二郎被小桃红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是已经答应大伯让二堂哥进城来帮忙了吗?   大伯一直坐着跟柳二郎套近乎,直到小桃红都有些困了,才好不容易把大伯家两口子给送走。   小桃红和柳二郎回到耳间,小桃红撇了柳二郎一眼,道:“二郎,你为什么要答应二堂哥来咱们铺子里帮忙?明明咱们家的铺子一个伙计就能搞定了,你答应以后每个月都要无缘无故花出去六钱银子,那可是咱快两天的收入了。”   柳二郎直接道:“那是小桃你的亲戚啊,你看向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答应他们吗?若是咱们不答应,他们一定会说咱们家亏待你的亲戚,毕竟大哥也跟着我们家,却不照顾一下你的亲戚的话,他们就会说你是白眼狼,说你在我们柳家没地位。”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二郎,其实我看向你是因为我不想答应他们,想让你做恶人的,没想到你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柳二郎愣住了,“我……我以为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呢,我就想着反正是小桃你的亲戚,能帮就帮一把嘛!只是这弄反了小桃你的想法,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拒绝一下?”   小桃红拍了柳二郎一巴掌,好笑道:“你傻啊?都已经答应别人了,怎么能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现在这般只能先认着了,以后你记得别出声儿了,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得到我的确切答案你再说话。”   “好,我记住了,日后都听你的。”   ☆、第92章   三月廿四这日小桃红大清早就起床忙进忙出,收拾了一下屋里屋外,请了如花姐姐和着王三娘大伯母帮着在家里做做饭,做做菜。 <し因为请的都是一些个熟人和亲戚,人并不是很多,至多两桌人就能坐完,柳大郎做的桌子椅子也有富余,倒是用不着像以前一样跟别人家借。   爷爷今日红光满面,穿上小桃红给他缝制的新衣裳,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王三娘几人事先把饭菜准备个差不多,等着下午宾客上门,拿去炒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今日刚到申时柳二郎便打烊,给点心铺子落了锁,回家给爷爷祝寿。大丁听闻申时就要打烊,一个劲儿询问柳二郎有什么事,柳二郎架不住大丁追问,就给他说了事情原委,大丁十分热情要跟柳二郎一起回家,跑去买了一堆东西,说是要给东家的爷爷祝寿。   金大锭已经到了小桃红她们家,他还是第一个登门的客人,一脸笑呵呵的,丝毫没有偷了别人配方的自觉。小桃红干脆也不提这茬,今日是爷爷的生辰,是为了收金大锭的礼金才请了金大锭,闹得不好看只能让爷爷难过。   随后毛小豆也到了家里,老是跟着如花姐姐转悠,如花姐姐去拿柴,他也跟着拿,如花姐姐去舀水,他就帮着端盆,四周的人都十分好笑的看着他们。   之前小桃红摆摊时寄存小柜的首饰店,里面的李老板不知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也携礼物来了柳二郎他们家,还打趣小桃红给爷爷祝寿为何把他给落下了。   张大婶儿是最后到场的,还带着她那个据说常年不回家做大夫的儿子,和儿媳妇儿连带孙子,喜气洋洋给小桃红她们介绍。   至此宾客就已经来个差不多了,她们家在江树县城落脚时间不长,熟悉的也就是这么些个人,旁的左邻右舍全都各忙各的,偶尔一次相遇,也是行色匆匆讲不上一句话。   六十大寿算得上大喜事,小桃红买了一些炮仗,拿去门口炸了炸,随后便把饭菜给端出来,酒水摆上桌,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就开始吃饭。   女人这桌全是细声细气聊家常,男人那边可就热闹了许多,喝酒吃肉不亦乐乎。除却三郎之外,就连平时不喝酒的柳二郎好像都来了兴致,和着爷爷都喝得面红耳赤,奇怪的是阿品喝不喝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不红头不晕。   小桃红不得不对柳二郎道:“二郎,你悠着点,你本来就不喝酒,容易喝醉,又生得人高马大跟棵树似的,喝多了我们可没人能拖得动你。你还得看着点爷爷和品子,爷爷年纪大了,喝太多对身体不好,阿品年纪小,别染上酒瘾,成了痨病鬼我可不饶你。”   柳二郎虽然脸色通红,神智倒还是清醒的,照常走路,口齿也清晰,他拍了拍小桃红的肩,“放心吧小桃,我心里有谱,我酒量不小,只是容易上脸,人说喝酒容易上脸心肠好,所以不怕。”   小桃红啐了一口,好笑道:“不要脸,还夸自己心肠好,你有谱就成,快去招呼他们吧。”   一众人吃到一半,院子门哐啷一声就被推开了,因为堂屋摆不下两张桌子,他们干脆两桌都摆在院子里吃,这响动让正在吃饭的人都停了嘴,齐齐转过去看向门口。   只见周金贵穿着一身藏蓝衣袍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见众人看向他,周金贵一边跨进门一边笑道:“你们别看我,赶紧吃,快吃,我来迟了,真是对不住。”   小桃红怕周金贵前来闹事,赶紧把安安递给王三娘,起身迎了过去,“周公子,不知这次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周金贵手里扇子摇了摇,一脸笑眯眯道:“此言差矣,我们前前后后也见过这么多次了,好歹也有那么几分交情,小桃你爷爷六十大寿我怎么好无动于衷?我只是来给老爷子祝寿的,小桃你何必争锋相对?来人,把礼金给小桃。”   周金贵身后的一个家丁便上前,把手里一个不小的布袋递给小桃红,口道:“柳夫人,这是我们少爷给老爷子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小桃红狐疑的伸手接过来,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家跟周金贵家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人今日居然这般友好?又是送礼金又是称呼她为柳夫人……周金贵还叫她小桃?他们熟到这个地步了吗?此举意欲何为?   小桃红把口袋解开,发现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碎银,怎么着也有好几斤的样子……小桃红把口袋递回去道:“周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存心来羞辱我们的吗?我们家虽然穷,却也不会贪图便宜,你也别让下人叫我柳夫人,我担待不起,这些银子劳烦周公子拿回去,若是嫌钱用不出去,你可以盖个粥棚,救济全县城的乞丐吧。”   周金贵一脸茫然不解,“你是怎么回事?我诚心来跟你们冰释前嫌,带了这么些礼金,你是不是嫌不够,我再让家丁回去拿就是。”   小桃红一时也拿不准周金贵是做戏还是真的,不禁叹了口气道:“周公子,若是诚心祝寿,你大可以买一些礼物就成,礼轻情意重,这些银子都能买我们这种小院子两三个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不会收的。”   周金贵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一旁的大伯就凑了过来,一脸笑意道:“周公子是吧,我是小桃的大伯,您别介意,小桃她年纪轻,不懂得人情世故,既然是周公子的心意,那我就代我阿爹收下了,快入席吃饭吧,等会儿就凉了。”说着伸手从小桃红手里拿过那一袋银子,揽住周金贵往桌旁走,一边招呼大伯母道:“里秀,去给周公子添一副碗筷。”   大伯母喜笑颜开,“哎哎,我这就去。”   周金贵显然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崇拜讨好的感觉,笑呵呵坐在男子那一桌,跟那些人高谈阔论,大伯自然一直附和。   小桃红还站在原地,一脸不是一脸,她此时恨不得不顾情面骂大伯一顿,这叫什么事?她前一刻还义正言辞说她们不贪图便宜,不会收周金贵那一袋银子的,后一刻她大伯冒出来收了周金贵的银子。   大伯只看见那一袋银子,却没有顾及她的颜面,这下让她把脸往哪儿搁?小桃红十分后悔说了那句“这些钱够买她们这种院子两三个了”,若不是她这样说,大伯压根不会知道那些是银子。   柳二郎看出小桃红脸色不对,赶紧走过去,悄声道:“小桃,别人的想法不重要,咱先还是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小桃红看了看那边其乐融融的一众人,叹了口气,“嗯。”她也知道只能先吃饭了,不然她还能怎样?于是两人又回到桌上把这顿饭吃完。   女人这边这一桌倒是吃得挺快的,男人那边就相对磨叽,一群人谈天说地还喝酒,菜都凉了,小桃红无法,只得又把菜热一下,让他们继续吃。   一群人一直吃到天色擦黑,爷爷看了看天色,就提议吃点饭然后移到一旁继续聊,不然菜又要凉了,麻烦的只能是小桃红。既然寿星发话,旁人也不能拂了爷爷的面子,也就呼呼啦啦退到一旁。   周金贵酒量实在算不上咋样,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在嘟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酒品还不算差,除了一直嘟囔,脚下站不稳之外,没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两个家丁费劲儿的架着周金贵,来向小桃红告辞,小桃红自是不会留他们,他们爱走就走,本就不应该来跟她们穷人家掺和。   转身的时候,小桃红终于听清楚了周金贵嘴里在嘟囔啥,原来一直在叫娘,还撒娇,说为什么别人都看他笑话,让他娘去收拾那些人。小桃红觉得有些好笑,这人都二十老几了,居然还这么撒娇。   随后张大婶儿和他儿子也起身告辞,大丁也回去了。因为就住斜对面,如花姐姐帮着小桃红他们把碗收拾干净才回家,毛小豆自然要等着如花姐姐一起,美名其曰天黑路暗,他身为男子,不能让如花姐姐一个人走夜路,得陪着。   柳二郎都被他逗笑了,喜欢别人就直说,何必这么好笑?想来如花姐姐也不是对毛小豆没感觉的,不然也不会任由毛小豆在四周这么烦人。想他当初脑子一梗就对小桃红说了自己的心意,然后就娶到了小桃红,所以有时候还是需要有点勇气迈出去,给自己也给别人一个机会,好歹没有遗憾。   所有人都走了,在场之人除了小桃红她们自家人之外,就只剩下金大锭了。明明天色已经差不多了,金大锭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还一直找话题,与大伯聊得热火朝天,大伯也一直热情的找话说。   小桃红都有些犯困了,奈何别人就是不走,别人上门给自家爷爷祝寿,你总不能赶人走吧?小桃红戳了戳柳二郎,想让他去暗示一下金大锭。   柳二郎还没行动,他们家的院子门哐啷一声猛的又被打开,出现在门外的还是周金贵。   唯一的区别是,此时周金贵是一个人回来的,他那两个家丁不见了踪影,周金贵身上带着伤,连滚带爬滚了进来,彼时贵气的藏青色衣袍好似被刀砍过,好几个口子,其中几个口子还渗着血丝。   ☆、第93章   见此情景吓坏了在场的一众人,柳二郎赶紧把周金贵从地上拖起来,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周金贵好似还神志不清,除了一脸惊恐之外,眼睛都没有焦距。   小桃红伸手往周金贵脸上使劲儿拍了两巴掌,“你怎么了?你的家丁呢?”   周金贵这才大梦初醒般看向围着他的人,一把抱住柳二郎的手,顾不上小桃红打了他耳光便嚎啕大哭,“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好吓人啊!手里拿着菜刀!”   这话让小桃红心头一凛,虽然现在不是光天化日而是月黑风高,但是这轩国怎么着也是有法律的,杀人要偿命,谁会冒险来杀周金贵?   阿品不耐烦道:“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你在发梦?喝那么多酒,晕晕乎乎你看得清个什么?别大惊小怪的,也许是你踩滑了摔了,谁会来杀你?杀你有好处吗?”   周金贵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是真的有人要杀我,我的两个家丁都死了!不信我带你们去看。”   一直没说话的金大锭此时走过来,从柳二郎手里把周金贵揽过来扶着,一脸歉意的看向小桃红一家人,“真是对不住,这大好的日子平添晦气,我跟这小子的父辈有些交情,这事儿就让我来处理吧,我负责把他送回家里,你们就放心吧,就算真的有人要杀这侄儿,周家也会处理好的。”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来揽这个麻烦精,小桃红自然不会有意见,想来金大锭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周金贵,不把他安全带回家也无法跟周家交代,毕竟周金贵可是周家长房的宝贝疙瘩。   小桃红送着金大锭和周金贵出门,“那就麻烦金掌柜了。”顿了顿又道:“金掌柜还请等一下。”   金大锭闻言顿住,小桃红赶紧走进院子对着大伯道:“大伯,刚刚周金贵送的那一包银子呢?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收别人这么多钱。”   大伯一脸为难:“阿红,这钱是周公子送给阿爹的寿礼,咱们怎么好不收,那不是不给周公子面子吗?反正周公子这么有钱,他又愿意送给我们,我们拿一点也无所谓……”   “大伯!”大伯话还没说完小桃红便厉声打断了,顿了顿叹口气,“大伯,我们人穷志不能短,别人有钱是别人辛苦赚来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穷不代表我们能以此做借口为所欲为,凭什么别人有钱就得拿给我们?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在小桃红跟大伯争执的档口,爷爷已经把大伯收回去那袋银子拿了出来递给小桃红,看着大伯道:“大牛,阿红说得对,别人的只是别人的,凭什么你穷别人就该拿给你?咱还回去,无缘无故拿别人这么大笔钱,心里会不安的。”   大伯还想说些什么,小桃红却没有理会大伯,拿着那袋钱出门递给金大锭,道:“还得麻烦金掌柜一下,周公子他年轻,不知道父母赚钱困难,我们不能无缘无故拿别人这么多钱,还麻烦你帮忙拿回去还给他家一下。”   金大锭倒是没有推脱,直接接了过来,“成,我会转交的,这侄儿就是不成器,平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小桃不要放在心上。”   小桃红点了点头,就目送金大锭扶着周金贵走远了。   转身回屋之后看到大伯一脸怒气与爷爷对峙,大伯母则站在大伯身后,其余的人只能站在一旁围观。小桃红正想上前问问到底怎么了,就听爷爷苍老的声音响起:“大牛,是阿爹没本事,没办法给你像周家那样的好日子,可是阿爹已经尽力了,你再怎么抱怨,阿爹也是有心无力。”   大伯声音突然提高,“你没本事给我多好的日子我抱怨了吗?可是我自己想过好一点你都要阻止,从小你就偏心,什么都让我让着二牛,好的好的都给他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没有那个福气享受,早八十年他就死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现在你还偏心阿红他们!阿红都已经嫁出去了,你还顾着她,她们都出息了,过上好日子了,我还在那山沟沟里连吃饭都成问题,我收点银子怎么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二牛!他是你亲兄弟……”爷爷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要反驳大伯说的哪一句话。   柳二郎看不下去,走过去扶着爷爷,看向大伯道:“大伯,按理说你是我长辈我不该说你什么,但是这话就有些过分了,父母给了我们一条命把我们拉扯长大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要求父母给你什么好日子?”   大伯不耐烦道:“柳二郎你别说这些屁话,我听不懂大道理也不想听,你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好不容易有人送钱上门,你们生怕我拿走了,赶紧就拿去还给别人,装什么好人?践踏别人你们偷着乐是不是?怪不得我说让阿利进城帮你们你一口就答应了,你是东家我们就是卖命的!”   “够了!”小桃红一声爆喝,感觉肺都气炸了,她以为大伯就是爱贪点小便宜,她还不知道原来大伯心里是这么想他们的,“大伯,你既然觉得我们是这样的人,那我们就是,我们就是见不得你好,你可以走了,二堂哥也用不着进城来帮我们了,我们一毛钱都不想给你们,别说一个月六钱银子,赶紧走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大伯哽了一下,他没想到小桃红会直接承认他说的那些大帽子,他一直以为旁人都会反驳这些说他们不好的事情,努力洗白,激一激然后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一直的思维都是我弱我有理,我穷我有理,你这么有钱怎么不帮一下我们这些穷的?不帮就是没良心,自私,却没想过别人凭什么要帮你,别人的东西跟你有一文钱关系吗?   按小桃红的说法,这就是道德绑架,而她不吃这一套,既然你认为我这么恶劣,那就顺了你的心意好了,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谁是什么性子还不一清二楚?   在场其他人就想努力撇开这些不好的名头,除了阿品。   见大伯和大伯母没说话也不走,阿品忍不住道:“没听见我婶儿叫你们走吗?还愣在这干啥?等着我们践踏你,看你们笑话?骨气得很就赶紧走吧。”   柳大郎赶紧伸手扯了扯阿品,让他别说这种话,虽然很不待见这种人,但是这事儿说穿了也只能算张家的家务事,他们柳家人没参与过,也没有资格评判什么。   大伯等着爷爷或者在场其他人给他们两口子台阶下,奈何此次爷爷真的伤透了心,旁的柳家人也冷眼旁观,若不是不方便,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大伯把话说得太绝对,眼看已经没有台阶下了,只得哼了一声,“走就走,里秀我们走,这种亲戚没有也好!”   说完垮着个脸,下脚很重的往外走,小桃红在后面道:“大伯,劳烦您悠着点,就算你脚不疼我们家的院子可还要住呢。”   大伯恼怒的走出门外,大伯母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住脚,踌躇了一下转身对着小桃红道:“小桃红……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大伯他就是这糟脾气,说话有口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也帮忙安慰一下阿爹,让他别生你大伯的气了。”   大伯母这招温言软语道个歉,还能顺便洗白自己,以往真是屡试不爽,不过小桃红没有搭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没关系的,我不会放在心上?说我会帮忙说服爷爷不生你们的气?这些都是假的。   见大伯母还在说话,大伯不用听也知道大伯母在说什么,他们两口子以往都是这样的,他就算没台阶下也嘴硬,大伯母负责给他找台阶,于是两口子那感情是特别的好,都没有挣过嘴。   此时大伯就在门外怒气冲冲道:“里秀,还不快走,等着别人看我们笑话吗?跟这种亲戚有什么好说的?”大伯母歉意的朝着小桃红一大家子笑了笑,就跟了上去。   大伯和大伯母离开了,小桃红翻涌的怒气也平息了下来,看着爷爷通红的眼圈有些难受,她走过去跟爷爷坐在一起,“爷爷,对不起,我言辞太过激了一些,我不是故意要跟大伯吵的,只是……”小桃红也说不清个所以然,她只是不想爷爷难过而已。   爷爷抹了把脸,扯了扯嘴角,“爷爷知道,阿红你做得对,不怪你,这些年你大伯一直在怨我,是爷爷没本事,没让你奶奶过一天好日子,还没本事挣钱让儿子享福。”   “爷爷……人生在世就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不怪任何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该贫苦的,就算家财万贯最终也会没有的,爷爷你早点睡吧,别想这么多。”小桃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爷爷,这种事情她没经历过,总之不应该抱怨父母,搬一些迷信的东西出来应该会有些作用吧?   爷爷点点头洗漱去睡觉了,也不知道小桃红的安慰有没有作用。   小桃红抱着安安坐在门口台阶上,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发呆,她前生没有父母,也没有过亲戚,不知道原来她一直渴望的亲戚是这么难相处,不管你怎么做,别人总是不满意。   柳二郎走过来把安安接过去,“睡了吧小桃,别想太多,你别多心,我套用一句刚刚大伯说的话,这种亲戚没有也罢,我终于知道当初你不想让二堂哥进城来帮忙是为什么了。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万一二堂哥也是这种性子,只怕我们的招牌该砸了。”   “睡吧,我不想太多,至少我这辈子的人生是完整的,经历了一般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我已经满足了。”   再来说大伯和大伯母,她们出门之后一直往巷子外面走,大伯已经没有了之前在小桃红他们家气焰嚣张的模样,反而有些垂头丧气,“里秀,你说阿利还能不能进城来阿红她们铺子帮忙了?”   大伯母伸手轻抚大伯的背,“大牛哥,这次我得说你一下了,你说话太严重了,反而起了反作用,虽然最后我跟小桃红叠了软,可是不知道别人还会不会跟我们家好了。这人有钱了,就巴不得跟我们这些穷酸亲戚断绝关系,生怕我们吃她的,怕我们给她丢人。”   大伯叹了口气,“这事儿也怪我,眼看到嘴的肥肉飞了,我一时有些气不过,那么一大袋银子啊!你没听说能买阿红她们住着那个院子两三个了吗?哪怕我们分得一半,也能买好多亩地了,指不定就能也搬到城里来住了。”   大伯母拍了大伯一巴掌,“别做梦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银子都还给那啥周公子了,你还能去要回来不成?还是想办法跟小桃红他们和好,让阿利进城,阿利长得好,要是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咱们不也一样沾光?”   大伯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连接南关巷和新街巷的小道儿里有人说话,大伯母耳尖,悄声道:“大牛哥,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好像是那个姓金的什么掌柜。”   大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姓金的掌柜,咱们在城里还认得别人吗?”   “哎呀,就是你们一桌吃饭,来给阿爹祝寿那个金掌柜,还说周公子是他侄儿,随礼金很多那个,他应该也很有钱。大半夜还在这说什么,咱们去听听,若是什么秘密,指不定很值钱呢。”   大伯也觉得很有道理,两人便蹑手蹑脚凑近小道,今夜天空有乌云遮盖,光线不好,只能勉强看得出金大锭粗壮的轮廓,另外一人就相对矮小干瘦,黑漆漆的一条,完全看不清楚是谁。   只能知道也是一个男子,因为他在质问金大锭,“你怎么回事?这么大好的机会,你单独送那个草包回家,完全可以趁其不备杀了他,一点力都不费。”   听说要杀人,吓得大伯和大伯母腿都快软了,却不动弹,火中取栗,这个消息一定特别值钱。   金大锭毫不恼怒,声音仿佛还带着轻笑,“子文兄且先莫急,我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我已经怂恿了周金贵,他带着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从他口中说出来,比我们任何人去跟周子维说更有说服力。”   瘦小男子有些犹豫,“可……这事可行吗?若是直接宰了那小崽子,再布置一番,栽赃给柳家岂不是更稳妥,死无对证。也怪我失手,只宰了那小畜生的下人,让他给跑了,现在你放过了他,就算栽赃给柳家有什么用?他还是周家家主的继承人,我们有什么好处?岂不是白辛苦一场?那种草包怎么能做家主,只能怪他爹生得好。”   “子文兄放心,众所周知周金贵跟柳家有过节,还差点闹出人命,周金贵去说柳家要他的命,周子维和周大夫人一定会相信,以周子维和周大夫人心疼周金贵那股劲头,是不会让这种可能杀害周金贵的隐患存在的。现在不是死了两个家丁吗?县令又是你们周家人,下面就看子文兄发挥了,让他们以这两个家丁的性命为由,杀人偿命,宰了柳家人,留个把个活口,那个叫柳安品的就挺合适,他一定会找周金贵报仇,就算他不成功我们可以帮他一把,最后周金贵还是得死,那周子维无后,家主的位置还不是让子文兄手到擒来?”   瘦小男子合计了一番,理清楚其中厉害,当即拍案叫绝,“行啊!没想到金兄弟不止是做生意的好材料,还是出谋划策的谋士,跟你合作我都快不放心了,你会不会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周金贵哈哈笑了起来,“子文兄说笑了,我能想出这个法子,还不是全赖子文兄支持,我一个人可无法实施这些事情,更别说我还没这个胆儿,敢算计未来的周家家主。”   显然金大锭马屁拍对了,瘦小男子拍了金大锭的肩几下,笑道:“哈哈哈,金兄弟真会说话,我就喜欢金兄弟这样识时务的人。”   “哪里哪里,我说的是实话,只要家主别忘了答应过我的那些个好处,我也是有利可图才这般绞尽脑汁帮家主铲平异己。”   “放心,我周子文说的话,那是绝对不会食言的,那我就先回去看看我那好兄长和嫂子的意思,金兄弟还请小心,别出了纰漏。”   金大锭刚想保证一番,就听到小道旁边出现一声脚步声,周子文脸色一沉,猛的冲到拐角处,“谁!”   大伯和大伯母吓得口不能言,瑟瑟发抖缩做一团,牙齿直打颤,最终大伯母磕磕巴巴道:“求……求大侠饶命,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此时他们十分后悔,原以为只是一些金大锭的小秘密,听到可以以此要挟金大锭给他们银子,没想到一听就听到了关乎许多条性命的大秘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本想等着两人商量完,他们偷偷离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最终大伯腿一麻忍不住动了动,就暴露了形迹。   周子文显然不信,“没听到?没听到为何这么害怕?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姓名,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就不能留你们了,不然……死的可就是我。”   周子文说着手里的菜刀就扬起来,金大锭适时走过来阻止了周子文,“子文兄且慢动手,我有话问这两个人。”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到时候你若是坏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要问什么赶快。”周子文脾气肯定不好,此时十分不耐烦。   金大锭没有理会周子文的火气,直接走过来凑近仔细看了看大伯和大伯母,顿了顿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不就是柳家二郎媳妇儿的大伯和大伯母吗?怎么着?她们不准你收钱还把你们赶出来了?”   大伯和大伯母恍然大悟,金大锭和周子文之前商量时,口中一直提到要栽赃的柳家,就是小桃红一家。   大伯母生怕被迁怒,一个劲儿否认:“不是,我们跟柳家媳妇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刚刚已经闹翻了,断绝了关系,所以我们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说什么我们也听不大明白,我们两个穷酸,就算跟别人说也不会有人信的,你们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金大锭摆了摆手,“别害怕,我不杀你们,倒是现在有一份好差事给你们,包吃包住,住的豪宅,吃的燕窝鱼翅,你想吃什么都行,只要吩咐一声就有下人给你拿来,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大伯和大伯母瞬间就懵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不是没有,只是这掉这么大的馅饼还是头一次见。前一刻还提心吊胆害怕别人杀了他们,想着怎么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后一刻居然可以住豪宅吃燕窝,事成之后还能有一百两银子。   那可是燕窝鱼翅啊!一百两银子啊!他们也许穷极一生也吃不上,穷极一生也无法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银子,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想吃什么随便吃,有人伺候,花钱跟流水一样也不心疼。   周子文看着大伯和大伯母两人黝黑苍老而又呆滞的面孔,无法避免露出鄙夷的神色,“金兄弟你怎么回事?这些穷酸能堪什么大用,何必花这么多钱给他们,干脆把他们宰了,一并算在柳家头上,反正又是一个跟柳家有过节的。”   金大锭笑道:“子文兄此言差矣,有了这两人,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至于有何作用,还请容老弟卖个关子。”   大伯已经被悲喜两重天弄得有些呆愣,大伯母尚存有一丝理智,看向金大锭大着胆子道:“不……不知道,不知道你要我们做什么?杀人放火我们可不敢。”   金大锭扯了扯嘴角,笑得却有些可怕,“放心,不会让你们杀人放火,只是按我说的动动嘴皮子,而且……你们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要么答应帮我们,要么……现在就去死。”   大伯母吞了吞口水,还未说话大伯便叫道:“我们答应你,做什么都答应你,求你别杀我们。”   金大锭扬起嘴角,“对嘛,这还差不多。”   大伯顿了顿,“那,那你说的那一百两银子还……还作不作数?”   金大锭一愣,随后笑得更加开心,“作数,自然作数。”   ☆、第94章   与周子文分开之后,金大锭便领着大伯和大伯母朝他城外的一座院子走去。 .|经过两个刻钟的路程,金大锭在一座不大的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抬手推门进入,对着身后的大伯两人道:“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至于我承诺过的豪宅,明日再带你们去,今日一切都不好安排。”   说完金大锭便朝一间屋子走去,打算今夜也住这里,以防大伯和大伯母溜了。   大伯母在身后道:“那个……不知道要我们做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也许金大锭被大伯母问得不耐烦,或是压根没把大伯母他们放在心上,便直接道:“我说了只是要你们动动嘴皮子,在公堂之上做个证,若是周子文那边顺利,也许明天你们就功成身退了,到时候你们就拿着一百两银子去逍遥快活过好日子去吧。”   大伯理了理这前前后后的整件事情,踌躇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作证,是作什么证?难道是让我们说假话,把死了的那两个人说是……小桃红她们家杀的?”   金大锭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还不算太蠢,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有了你们俩这亲得很的亲戚作证,他们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有乖乖的顺着我的计划走。”   大伯和大伯母脸色变得煞白,就算刚刚与小桃红和爷爷吵了一架,但是怎么着他们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他们出堂作证导致小桃红和柳二郎一家人被砍头的话,跟亲手杀了小桃红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见大伯和大伯母不说话,金大锭脸色阴沉下来,“怎么着?你们不愿意?觉得于心不忍吗?是不是觉得你们是一家人,所以下不去手啊?你们可别忘了,小桃红是怎么对你们的,他们死了难道你们不是应该觉得大快人心吗?他们死了之后所有的财产都归你们,还能额外有一百两,出了气又得了财,总之他们死了对你我都是好处多多。”   “这……这事我们做不了,你说了不让我们杀人放火的,这跟我们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还是杀自己的亲人,我,我,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也眼红他们的钱,但是这事我不做,你找别人吧。”   大伯说着拉起大伯母就往外走,身后的金大锭却一声爆喝:“站住!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们的小命还在我手里攥着呢,这荒郊野外死个把两个人也是很常见的。而且你们走出这扇门之后,得罪的可是周家,你们大概不知道周家多厉害吧?完全可以找到你们的家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消失。”   “你!你怎么这么狠毒!就不怕遭报应吗?”大伯和大伯母这辈子都没出过上杨镇,见的世面不多,村里的人至多小奸小恶,偷个葱葱掐个蒜苗捞个鸡蛋什么的,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可怕的画面。   大伯母赶紧推了推大伯,脸色苍白的看着金大锭,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却十分难看,“金掌柜,我们答应你,帮着你作证,但是我们要翻倍的银子,至少……至少两百两。”   “哈哈哈,没想到你个妇人心肠这么黑,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还懂得审时度势趁机加价,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大伯不可置信的看着大伯母,失望道:“里秀……你,你居然……那是我亲爹亲侄女儿啊!”   大伯母却不理会大伯,只是推搡着大伯朝屋里走,一边对金大锭道:“金掌柜你放心,我会说服他的,绝对不会给你坏事,你可得记着你答应我们的好处。”   大伯被大伯母推进屋,大伯母把门窗关好插了销,确认金大锭不会进来之后才松了口气,今晚上遇到的事情,比她这辈子的认知还吓人,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转身看到大伯失望和沮丧的眉眼,大伯母走过去一如既往要伸手抚上大伯的背,却被大伯让开了。   大伯母小心翼翼往门外看了看,凑到大伯耳边悄声道:“大牛哥你别气,我不是真心要答应他的,只是我们现在要是不答应,恐怕真的活不到明天了。”   “那你还让他给我们加倍的银子?”大伯有些不明白,既然是权宜之计,为什么还讨价还价?   “大牛哥你不明白,要是我们轻易答应了,那个劳什子金掌柜一定会不相信的,他那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心眼子多着呢。”   大伯恍然大悟,“还是里秀想得多,可是他总会让我们去作证,到时候怎么办?”   这话把大伯母难住了,她皱着眉头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总之……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候再说,就算死,也得过几天好日子再死,不然多划不来?”   再来说周子文,金大锭领着大伯和大伯母离开之后,他赶紧把身上杀人时穿的衣裳脱了丢在旮旯里藏好,打算改天把它烧了,因为上面沾了血。   脱了那身衣裳周子文理了理里面有些皱了的华服,正了正束发的玉冠,人模狗样朝周金贵家里去了。   周金贵家里正鸡飞狗跳,因为他们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大少爷,身上带着几大条口子回到了家里。   周金贵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被大夫剪了,身上有着三道口子,最短的都有一尺来长,看着触目惊心。之前周金贵因为酒精和害怕的缘故,并没有感觉身上的伤口多疼,现在清醒了过来,疼得嗷嗷只叫。   大夫给他上药,碰到伤口之后周金贵叫得更加欢实,吵得一众下人直皱眉。   周子维一脸愁容站在床边,周夫人则一个劲儿的抹泪,“贵儿啊!你忍忍,忍忍上过药就不疼了,大夫你就不能轻点?没听见贵儿疼得厉害吗?”   大夫苦着老脸,硬着头皮快速给周金贵上药,他是有苦说不出,明明他碰都没碰到周金贵就叫唤得厉害,怎么能怪他下手重?可是他不能说,只能猛点头应是。   好不容易给周金贵包扎好,大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终于完了,给周金贵上药可真是煎熬。   周夫人看大夫直起腰,便问道:“大夫,是用的最好的药吗?贵儿会不会留疤?多久能好,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想办法减轻一下贵儿的痛苦?”   ……听周金贵那中气十足的叫声也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大夫只得一一解答:“夫人放心,确实用的最好的金疮药,疤痕会有一些,但是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清的,至于多久能好我就说不准了,得看令郎的恢复能力,令郎年少力壮,想来不用太久,金疮药里就有止疼的成分,用多了会有损脑子,不宜加重药量,还请夫人谅解。”   周夫人还想问些什么,周子维在一旁道:“行了,这些事情大夫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让大夫去抓药吧。”   大夫如释重负退了出去,周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维郎,你说是谁会想要咱们贵儿的命?按金大锭的说法,那一家子穷酸确实很有可能,上次就用菜刀割了贵儿的脖子,吓死人了。”   周子维眉头皱的更紧,“这事说不好,照我看来,那一家子没有这个胆子。”   周夫人看了哼哼唧唧的周金贵一眼,眼里迅速又蓄满泪水,“我不管,维郎你要给咱们贵儿报仇,宁杀错不放过,让堂弟把他们流放了。”   周子维张了张口,就听门外下人道:“老爷,三老爷来了,正在门外,说是来看少爷的。”   周子维还未开口让进,周子文便推开门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大哥,贵儿怎么样了?我在外面遇到金大锭了,听说有人要杀了贵儿!”说着挤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周金贵,一脸的心疼,“贵儿,这怎么得了?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定将他千刀万剐给贵儿报仇,绝不姑息。”   此时周金贵倒不哼唧了,抬眼看着周子文道:“三叔别激动,我这不还没死吗?”   这话让周子文更加激动,声音猛的拔高,“怎么能不激动!我们周家绝对不容忍这种隐患存在,这次你运气好逃脱了,那下次他还不死心呢?死了可就来不及了。”   说着转向周子维,道:“大哥,我们必须彻查此事,我们的家丁也不是白死的,要把那些人揪出来,让他们偿命!”   周子维顿了顿,“彻查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死了两个家丁也用不着兴师动众,若是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岂不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大哥此言差矣,怎么会无从下手?我们可以先从贵儿跟有矛盾的人查起,让堂弟逐一排查,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咱们家丁也是人命,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我们周家就此忍气吞声,才会让人看了笑话。”周子文义愤填膺,就好像被杀的那两个家丁是他亲生儿子一般。   周夫人也跟着道:“就是,三弟说得多在理,维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首畏尾?别人都欺负在头上来了!”   床上的周金贵看着周子文他们说话,垂眼顿了顿复又抬眼道:“三叔,麻烦你帮我把床尾的那个玉坠子递过来一下。”   周子文正忙着煽动周子维夫妇,不疑有他便伸手扯下来递给了周金贵,周金贵接过玉坠子摸了摸,“谢谢三叔。”目光幽深的盯着周子文递玉坠的那只手。   ☆、第95章   小桃红一家自然对外面算计他们的这些事一无所知,除却跟大伯吵架过后爷爷的情绪一直有些许低迷,他们一家还是按部就班各司其职,过着平淡的生活,直到过了两天后有人敲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这时小桃红一家人正在吃着早饭,听到门外砰砰作响,阿品便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那个赶牛车拉客人的大叔,看到有人开门便道:“是柳二郎家吧?”   阿品道:“对,柳二郎是我二叔,你找他有事吗?进来吧。”   赶牛车的摆了摆手道:“不进来了,是你们一个叫张才利的亲戚托我来柳二郎家问问,他阿爹和后娘什么时候回去?”   张才利?阿品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是小桃红的亲戚,毕竟小桃红就姓张,虎子叫张才虎,阿品对赶牛车的大叔道:“你等会儿啊,我让我婶儿来跟你说。”说着提高声音对着堂屋方向喊到:“婶儿,你出来一下,你们张家的亲戚托人来问事儿。”   “来了来了。”小桃红应着放下碗筷朝外走,心里还奇怪张家哪个亲戚会托人来问什么事儿。   小桃红走到门口站定,“品子,什么事儿啊?”阿品又将原话给小桃红说了一下,闻言小桃红心中一凛,张才利不是二堂哥的全名吗?那听这话的意思,是如今过去了两三天大伯和大伯母都没有回到小河沟老家?   小桃红赶紧问赶牛车的大叔道:“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天天都进城?有没有拉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和一个肤色莹白的妇人?男子身穿褐色衣裳,妇人穿绛红色的,大概这么高。”边说边伸手笔画。   大叔低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最近几天我没拉到,三月二十二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两个人进城,这两人怎么了吗?那别人托我问的事儿我该怎么回话?”   小桃红想了想,道:“你回去告诉张才利,他阿爹在城里玩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行动不便,让他进城帮帮忙。”   赶牛车的不疑有他,记清楚之后便点点头离开了小桃红家。   待赶牛车的走远,阿品皱眉道:“婶儿,你们说的是你大伯和大伯母吗?他们不是两天前就离开我们家了吗?他们为什么还不回家?他们又能去哪?难不成真住在客栈游玩县城?”   小桃红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让二堂哥进城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如果真的走失了还能一起找找,这事儿也赖我太冲动了,等会儿我们去之前他们落脚那个客栈问一下再说。”   其实小桃红心里也乱作一团,她实在不知道大伯和大伯母能去什么地方,按照大伯他们那种抠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花钱住着客栈在县城游玩的。若是是大伯和大伯母因为那晚她的冲动之语,而做什么傻事好像也不可能。   小桃红跟柳二郎说了说这事儿,当即两人就去了当初订给大伯和大伯母住的那家客栈,询问里面的掌柜得知,爷爷大寿当晚大伯和大伯母就没有入住他们客栈。   柳二郎不解道:“那他们能去哪里?就算被人绑架,也应该有人要赎金,可是如今过去了两天,都没有半点音讯。”   小桃红眉头紧锁,“二郎,你说会不会跟周金贵那晚遇到的事有关?既然有人在南关巷携菜刀杀人,会不会大伯和大伯母出去之后也遇到了那个杀人魔?”   柳二郎压低声音道:“小桃你的意思是大伯和大伯母已经遇害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二堂哥进城我们该如何跟他交代?不然我们报官吧?”   小桃红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报官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我们沿着我们家倒客栈这条路找找看,也许能有什么线索,或者……我们去找找周金贵。”   当即小桃红便跟柳二郎沿途仔细观察和询问,不过一直走到巷子口也没有任何收获。要么大伯和大伯母压根没有经过这条路,要么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沿途众人都已经歇息,就没人看见他们。   在巷子口小桃红和柳二郎还遇到了如花姐姐,相互认识便打了招呼,如花姐姐随口道:“你们的铺子今儿个不开门吗?你们两口子在这里干嘛?”   小桃红叹口气将事情与如花姐姐说了说,如花姐姐就皱起了眉头,“你们说他们差不多戌时一刻从你们家出来?可是我戌时三刻的时候刚好从这里回去,并没有看见你的大伯和大伯母。”   原来如花姐姐从小桃红家离开之后,又来了她的包子铺一趟,从小桃红家到巷子口一刻钟就足够了,那时候如花姐姐正在包子铺门口忙活,要是熟人经过不可能认不出,况且当晚那段时间根本没人从巷子出来。在大伯和大伯母偷偷摸摸听墙角的时候,如花姐姐就已经走过那条小道,回到了家里,因此两拨人便错过未能遇到。   这可让小桃红觉得一团迷雾,为什么大伯和大伯母从她们家出来,却没有走出巷子,也没人看见他们,他们仿佛从世间凭空消失了。   小桃红想了想道:“二郎,咱们去巷子之间的小道看看,也许他们从那里走到别的巷子才出去的。”   他们从巷子口往回挨个儿的查看那些连接几个巷子的小道,可是走了两三条小道也没有任何收获,前面只剩下两条小道儿,若是再没有线索,他们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两人正想朝下一条小道儿进发,小桃红却晃眼在小道拐角处看到了一样东西,小桃红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发现那是一颗珠子,翠绿色的珠子。   如果小桃红没有记错,这珠子是大伯母腰带上的,她会记得是因为这翠绿的珠子缝在绛红的衣裳上太显眼。   既然大伯母腰带上的珠子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大伯母他们真的来过这条小道,可是到这条小道儿之后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小桃红把珠子收好,起身道:“就是这条儿小道,我们再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既然他们不能凭空消失,总会有迹可循的。”   两人又仔细的把这条白日里也显得阴暗的小道看了一遍,最后小桃红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一个黑色的包裹。   小桃红凑近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件黑色的衣裳,卷在一起将就腰带捆起打了个结,看上去就像一个包裹。小桃红小心翼翼把结解开,拎起来想把衣裳抖开,却哐啷一声一个重物落地,那是一把锃亮的菜刀,上面还粘着血。   此物吓了小桃红一跳,看来周金贵并没有说谎,这大概就是当晚的凶器,若不是现在无法采集指纹,这个就能直接找到杀人凶手了。   柳二郎在一旁左顾右盼,生怕有人突然进来,他们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他催促道:“小桃,快放回去,咱们去报官,不然有人看见会误会的。”   小桃红顿了顿,想来也是,便打算按原样给它包回去,然后去县衙报案。把菜刀放在衣裳中间,打卷儿的时候却又发现衣裳里还有一硬物,摸上去形状有些奇特。小桃红便又掀开衣裳翻找,在衣裳里侧发现一个玉坠,在腰带下摆的位置,大概这衣裳料子太差容易抽丝,玉坠子的棱角就挂在几条抽起的线上面,小桃红费了一番功夫才扯下来。   把玉坠子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小桃红赶紧把玉仔细收好,然后才把衣裳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看过玉坠子的小桃红却打消了去县衙告状的念头,而是招呼柳二郎回家。   回到家发现王三娘不知道去了哪里,小桃红和柳二郎也没在意,坐着想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找一下周金贵,整件事情都与他周家有关,别让他们的斗争牵扯了我们。”   此次小桃红没有让柳二郎跟她一同去,自己背上安安便朝周金贵家里去了。   在小桃红离开后大约一刻钟,外出的王三娘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栗色的粗布包裹,神色有些慌张,柳二郎觉得奇怪便随口问了一句,“大嫂你干嘛去了?”   王三娘眼神闪了几闪,举了举手里的包裹道:“我不大会做衣裳,前几天请衣铺子帮忙做了一身,今儿个总算得空,我想着大概已经做好了,就去拿一下,这不,她们果然做好了,我就拿了回来。”   柳二郎皱眉道:“大嫂你去衣铺子做衣裳划不来,衣裳小桃和小花儿都会做,小花儿绣的花样子也好看,你还花那钱做什么?做一身衣裳一定特别贵吧?下次可以买布回来让小桃和小花儿给你做,小花儿的手艺你也看到了,绝对比衣铺子做的好,省钱还好看。”   王三娘笑了笑,道:“我这不是看小桃红和小花儿都忙吗?前阵子小桃红才给我做了一身,我怕时常麻烦她们,总是不好的。”   “大嫂你这话有些见外,一家人不存在麻烦不麻烦。”   “那……那好吧,我下次要做衣裳就麻烦小桃红她们一下,跟着学学,那我先进去了,把这衣裳放一饭。”说着便推开柳大郎和她住的那间耳间,进门后把门插上,看着手里的包裹出神。   半晌过后,王三娘叹了口气,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找到一处她认为相对隐秘安全的地方,就把那包裹藏了进去。   ☆、第96章   小桃红去找周金贵并没有去了许久,回到家里脸色有些不好,柳二郎上前把安安从小桃红背上接下来,问道:“小桃,你去周金贵怎么说?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 ”   把睡着的安安放到床上小桃红才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要杀周金贵的人就是他们周家自家人,目的是为了让周金贵他爹无后,以争抢周家家主的位置。按照周金贵的猜测,那人有可能想将所有罪责栽赃在旁人头上,可是周金贵也不知道大伯和大伯母的下落。周金贵让我先回来把凶器和那个玉坠子一同收好,旁的他会安排,所有事情待明日公堂之上便可明了,奇怪的是我去到放凶器的那条小道拿那件衣裳和凶器,却发现它们不见了。”   “不见了?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怎么会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凶手前来拿走了?”柳二郎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若是凶手拿走的,他们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桃红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按周金贵说的,他已经想法子拖住了凶手,真凶此时应该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东西才对,除非……他还有同伙。反正周金贵说得急急忙忙,什么都没有交代清楚,我从未见过周金贵这么一本正经过,可时间紧迫,周金贵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找过他,匆匆忙忙就把我赶了出来,现在只能暂时等着明天再说了。”   虽然对周金贵有些不大放心,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但是她们着实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只有等着明日真相大白,就算大伯和大伯母被凶手控制了,也能找回来的。   一众人便心事重重吃饭睡觉,期盼着明日到来,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晚上睡至半夜,阿品有些尿急便起床撒尿,迷迷糊糊从屋里出来,却看到一个人影匆匆忙忙从他们家那个菜园子里走出来。因为天色太暗,阿品还没有看清楚是谁,脑海里就浮现出以前他看到的那个骨肉脱落的青衣人。   还没来得及觉得害怕,就看清了从菜园子里出来的是阿品他娘,阿品十分奇怪道:“大半夜你在菜园子里做什么?”   王三娘显得有些慌张,扯了扯嘴角道:“我……我有些内急……可是茅厕有些远,这又是大半夜,心里有点怕不敢出去,就……你放心,我让开了菜的,还能肥地。”   阿品上下看了看王三娘,幽幽道:“下次你可以让阿爹陪你去,这在菜园子总感觉膈应,没事了就回去睡吧,外面挺冷的。”   王三娘应着,便推门进了屋里,阿品看着关上的房门皱起了眉头,他刚刚看到王三娘手上沾了泥土,就算内急不敢去茅厕而在菜园子解决,也用不着用手去刨菜园子吧?   最终阿品因为尿意不得不先去茅厕解决,回来路过菜园子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踏进去查看一番。   他们家的菜园子爷爷时常翻着锄草,全都是松土,不过细看完全看不出王三娘刨了什么地方,阿品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一处有潮湿泥土的地方,若是到明早这上面的土干了,可真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阿品朝旁边拿了一根木棍,照着那里扒拉了几下,就扒拉出一个栗色的包裹,阿品伸手去拿,入手有些沉。解开栗色的那块方巾,入眼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包裹,阿品灵光一闪,想到小桃红说的那个黑色衣裳包着的凶器。   顿了顿阿品才解开那个疙瘩,不出意料看到一把菜刀,上面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一时阿品有些乱,他娘为什么要把这个拿来埋在他们家菜园子里?难道他娘是帮凶?或是直接是凶手?   在菜园子里看着那堆东西半晌,阿品好似下定决心般起身,把那些东西拿在手里,走出了菜园子。   阿品走出菜园子之后直接走向小桃红他们的耳间抬手想敲门,却顿住了手,随后直接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在阿品进屋没多久,小桃红他们耳间便燃起了蜡烛,过了一会儿蜡烛熄灭,阿品拿着那些东西走出来,走进菜园子复又把它埋了进去,仿佛没人把它挖出来过。   次日早晨小桃红看到王三娘,便说有些事想与她谈谈,两人就进了王三娘他们住的那间耳间。   进屋关了门,小桃红开门见山道:“大嫂,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杀人凶器埋进我们家菜园子?你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你又知道多少?”   王三娘强作镇定道:“小桃你在说什么?大嫂听不懂,什么杀人凶器?你不是说凶器不见了吗?”   王三娘确实不知道那是凶器,因为这东西是金大锭交给她的,让她只管埋进菜园子就成,而且她起床之后明明看过菜园子的,还埋得好好的,也如预想的一般,泥土干了毫无痕迹。   小桃红叹了口气,“大嫂,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把你知道的实实在在说出来,这事儿我不会跟大哥说,只要保证日后不犯,我们还能是一家人。”   王三娘见小桃红说得如此笃定,已经瞒不下去了,便哭了起来,“是他威胁我,让我把那东西埋在咱们家菜园子里,不然他就要把事情说出去。”   小桃红立刻道:“把事情说出去?那人是谁?他要把你什么事情说出去?”   王三娘惊觉说漏了嘴,立刻改口道:“没什么事情,我心慌说错了,是他要杀了我,让我做这些事的,是时香记的东家金大锭。”   话说到这里,小桃红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大嫂……你跟我说句实话,之前我们家的方子是不是你拿去给金大锭的?这次他是不是以此威胁你?让你把东西埋了,不然就把这事告诉我们是吗?”   “小桃,小桃求求你不要告诉阿品和大朗这些事,我是被逼无奈的,我之前骗了你们,我在那边夫家不是没有一儿半女,我生了个儿子,可是那家里容不下我,我没有出路,我只能把儿子留在那里,来投靠大朗。上次石头病了,那边的人说特别严重,要是我不拿银子去给石头看病,他们就随他病死,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啊!又不能找大朗拿,这么多银子他一定会问我用到哪里去了,我一时糊涂就动了方子的心思,小桃,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跟大朗说这个事情……”   小桃红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三娘,过了许久才道:“所以你打算骗大哥和阿品一辈子?就把石头丢在那家?你丢了阿品这么多年,又要丢石头这么多年吗?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你都不称职。”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称职,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是老天逼我的,这辈子就没有让我舒心过!”   小桃红打断道:“行了,到底谁的错我也就不说了,该不该跟大哥说实话,你自己看着办,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最后我有一个要求,公堂之上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王三娘一个劲儿点头,“会的,我会的,就当是我赎罪了。”   小桃红不再理会王三娘,她寻思着如何才能说服柳大郎让王三娘走吧,这个家里有这种人存在,迟早要被她害死的。   没想到推开房门就看到柳大郎站在门口,柳大郎看到小桃红,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小桃,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们。”   这般模样显然柳大郎已经听到了她和王三娘的对话,小桃红担心柳大郎有些承受不了,便安慰道:“不怪大哥的,反正那方子也已经没了新鲜感……”   柳大郎却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没事小桃,你不用安慰我,这事交给我处理吧,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正说着大门便被人砸的砰砰直响,三郎打开门之后外面就进来几个身穿统一服装的人,领头之人拿出一张纸对着小桃红一众人,厉声道:“柳二郎一家涉嫌命案,现传唤公堂对峙,若有抵抗,便作拘提处理。”   小桃红本来就要上公堂弄个水落石出,怎么可能抵抗,当即小桃红便道:“我跟你们去。”   领头之人道:“县太爷的拘提令指明柳二郎一家,任何人不得懈怠,通通得去。”   ……小桃红还不知道这命案得有一家子的被告,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家人去就一家人去吧。于是小桃红搀扶着柳大娘,柳二郎扶着柳大郎,就要跟捕快一同前往县衙。   走了几步捕快却道:“这眼瞎的大娘和腿瘸的汉子就不用去了,他们留在家里吧。”捕快是嫌柳大娘和柳大郎行动缓慢,而且他们两也不能是杀人凶手。   柳大郎和柳大娘就被留在了家里,小桃红,柳二郎等人去了县衙。   每次县官升堂审案都有一群的民众围观,此次自然也不例外,公堂门口已经站了密密麻麻一群人,公堂里则站了两排捕快。   周县令早已就位,周金贵和他父母一干相关人等也站在了公堂的一边,小桃红等人进去之后公堂都显得有些拥挤。   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无论是告状的还是被告状的,都得跪着听审,开始流程就跟小桃红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捕快们果然扯着嗓子喊,不过小桃红没能听清喊的什么。   随后进入正题,周县令惊堂木一拍,便问道:“堂下可是柳二郎及其家人?”   柳二郎也中规中矩应答周县令,小桃红抱着安安跪在一旁,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又不是没见过,还多此一举问一遍。   随后周县令又道:“周家状告你们公然行凶,行刺其独子未遂,却杀死其府中家丁两名,你们可认罪?”   柳二郎梗着个脖子,“草民不认罪,这是没有的事,我们与他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去杀周金贵?还杀死两个家丁?”   周家那边出来一个小桃红没见过的瘦小男子,义正言辞道:“简直胡扯,众所周知你们家与我这侄儿有着不小的矛盾,那妇人还曾经用菜刀割破贵儿的脖子,当时周县令也在当场,而贵儿和死去的两个家丁身上的伤口,经仵作验证,确为菜刀所伤,看你们还如何狡辩!”   周县令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柳二郎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一时半会儿的也理不清语言,小桃红赶紧道:“民妇有话要说。”   周县令道:“说。”   小桃红直了直身子,“相信县太爷是公正严明的好官,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凭着一人猜测的片面之言而给我们定罪……”   小桃红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周子文立刻抢着道:“谁说没有证据?周县令已经差人去你们家查找凶器了,相信片刻之后就能有结果,而且我们不止有物证,还有人证。”   周县令道:“既然物证还未找齐,那就先上人证。”闻言周子文对着公堂外招呼一声,就见金大锭领着两个人上了公堂。   小桃红定睛一看,这不是大伯和大伯母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十分失望,没想到大伯母和大伯会因为自家人吵架,而去帮着外人陷害他们。   照例走走流程,周县令询问堂下何人,大伯和大伯母战战兢兢回答了一番,随后周县令就让他们陈述证词。   周子文一脸得意,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等着大伯和大伯母指证小桃红一家合力谋杀周金贵。   大伯和大伯母踌躇了许久,周县令和周子文都快要不耐烦了,周子文道:“你们但说无妨,这是公堂之上,尽管说实话,她们不敢对你们如何,有县太爷为你们做主,不过可不能因为是亲人就包庇,按律包庇罪犯视同共犯。”   大伯母看了看小桃红他们,咬牙道:“我们……我们,我们是被逼的,县太爷你要给我们做主啊!就那边那个叫什么周子文的,和金大锭,他们两串通要杀了周公子,然后嫁祸给小桃红她们,我们不小心听到了金大锭就威胁我们,不来作证就要杀了我们,我们不得已才暂时答应他们的!”   大伯母说话的过程中周子文一连吼了几声住嘴,大伯母却还是说完了,他恨得牙痒痒,“简直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和外人串通杀自己的侄子!你们就是要包庇他们!”   金大锭也有些慌乱,他没想到这两个胆小怕事又贪财的人敢这样说,而不是照约定那钱办事。   就在此时去小桃红家找物证的捕快已经回转,手里呈上阿品又埋回去的那些东西,周子文气急败坏的脸复又挂起笑容,“这下看你们还如何狡辩,都在你家里找到证物了,这沾了血的衣裳和菜刀怎么回事?不是你们还能有谁?”   小桃红笑了笑,“是吗?这些东西怎么到我家的,金掌柜难道不是应该更清楚?大嫂,告诉他们这东西怎么去我们家的。”   王三娘眼睛红肿,磕磕巴巴把事情说了,周子文却总是说他们是亲戚,证词不做数。   一旁的周金贵叹了口气,道:“三叔,够了,我知道是你。”   这话让在场众人俱是一愣,他们正看着周子文和小桃红一家你来我往,看得正精彩,为什么周金贵会出来说这么一句?这明显是帮着小桃红一家。   周子文笑道:“贵儿你在说什么呢?没看见三叔正帮你讨公道吗?被人拿菜刀追着砍这种丢人的事,你怎么能忍气吞声?我们周家的颜面何存?”   周金贵同样笑道:“三叔,你一定认为我是个草包,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喝玩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是吧?没错,我是个玩物丧志的草包,可是不代表我是傻子。那晚砍我的人是你,杀死我家丁的也是你,你还给我讨什么公道?”   周子文刚想说话,周金贵又道:“你一定想说凡事得有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那晚砍我的人是个左撇子,而三叔你恰好也是个左撇子,那件沾血的衣裳这么小,小桃红家的人只有女人和张才龙能穿上,可是那晚砍我的分明就是个男子,我想三叔穿上一定特别合适。”   周子文恼羞成怒道:“周金贵,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我辛辛苦苦找证据帮你讨公道,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反咬我一口!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是周家人,是你的三叔!”   周金贵看着周子文的嘴脸觉得十分恶心,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东西,没想到周子文比他还不是东西,“三叔,你为什么要杀我你很清楚,你是不是最初就不服我父亲做家主?认为他优柔寡断,不够狠辣。如果我父亲无后,那你是不是又有机会坐上家主的位置?”   “周金贵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一会儿三叔就知道了。”随后看向拿着证物的捕快,“告诉我,这些证物除了刀和衣裳,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白玉坠子,上面刻有周字。”   这话让周子文和金大锭都变了脸色,周子维看向周子文道:“三弟,把你的玉坠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周子文慌乱道:“大哥,你要信我,这坠子是姓柳的偷过去的,不是我要杀贵儿。”   周子维摆了摆手,“行了,三弟,事情是怎么样的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随后看向堂上的周县令道:“剩下的就请县令大人依法处理。”   周县令是京城大家族出来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便平淡无波将周子文和金大锭收押了,待事后依法办理。   ☆、第97章   看着周子文和金大锭被捕快押了下去,围观民众无一不唏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古至今,权利与金钱的诱惑都是难以抵挡的,只能看你守不守得住自己的本心,爱财无错,得取之有道。 若是人人都为了金钱和权利而失了底线,人就不配称之为人,比畜牲还不如几分。   周家在江树县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为了权利而家人反目这种事情拿到公堂之上来说,还被全城百姓围观,在场的周家人自觉丢面儿,便匆匆忙忙走了。   周金贵却无动于衷,并没有跟着周子维夫妇离开,他走到小桃红跟前,笑了笑道:“多谢你愿意配合于我。”   小桃红不解道:“既然你知道是你三叔要杀你,也有足够的证据,为何不关起门来处理?完全用不着在大众跟前把一切都放在阳光下,这样也不会丢人。”   周金贵笑得更加开心,“你觉得丢人啊?你大概也听说过我之前的事情,那个我都不嫌丢人,还会怕这个丢了我的人?我这人没本事还心眼小,我三叔要杀我,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不是他要被斩首,他的妻儿也会因为他从此被人指指点点,而我没有任何损失。”   小桃红看着周金贵的笑脸觉得有些可怕,为什么一个人的转变能如此之大?以前的周金贵整个儿就是纨绔子弟的模范,吃喝嫖赌恃强凌弱无所不做……   周金贵看着小桃红不说话,自顾自道:“大概男人成熟得比较晚,我突然就觉得我应该发愤图强了,不然老是有我三叔那种人冒出来,我还没有看够美人,怎么能被别人当草包杀了。”说着又朝三郎和小花儿那边瞟了瞟。   ……小桃红暗啐一口,赶紧挡住周金贵看向三郎和小花儿的视线,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还以为周金贵真的要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只是经此一事变得正经了那么一点而已。   周金贵嬉皮笑脸道:“放心,桃红姑奶奶,我可不敢再惦记你们家的宝贝疙瘩,我就是看看而已,吃不着你还能不让我看啊?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以前是我不懂事,尽想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还都没有成功,以后我再也不招惹你了。”   小桃红狐疑的看着周金贵,“此话当真?”突然聪明起来的周金贵小桃红还有些怕他记仇,上次那点心里的蜈蚣都称不上陷害,实在跟这个机智的周金贵沾不上边儿的样子,小桃红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周金贵已经死了,这人不是穿越的就是冒充的。   周金贵拍拍胸脯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说话不算话!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攀个亲戚,我做你妹夫怎么样?或者弟夫也成,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绝对不说二话。”   “呸,谁要跟你攀亲戚,你还是正经点吧,虽然看着不适应,却也比你这幅模样强得多,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怕我拉不住那些要揍你的人,到时候旧恨冰释又添新仇,我招架不住。”小桃红说完不再理会周金贵,转身朝柳二郎他们那边走去。   小桃红从柳二郎手里接过有些哼哼唧唧的安安,道:“我们走吧,回家,娘和大哥一定开始着急了。”   一家人走了几步便看见大伯和大伯母站在一旁,想凑过来一些又有些不敢,也没人找他们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小桃红叹了口气道:“大伯,大伯母,要是你们还认我这个侄女儿,就一起回家吃顿饭吧,我们还是一家人,这些日子被人控制是不是过得不好?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才好回去。”   大伯憨厚的脸笑得有些尴尬:“是是是,我们自然是一家人,不过我跟里秀就不去麻烦你们了,我们现在去看看牛车应该还没走,我们这就回去了。”   柳二郎上前道:“一起回去吧,二堂哥现在大概也到我们家了,明日一起回去。”说着看了看一旁的爷爷,“而且……爷爷也很担心你们。”   “那……那我们就去一晚。”大伯和大伯母这下笑得十分开心,发自内心的。   一路走着,大伯和大伯母努力找话说,小桃红等人也跟着附和,好歹大伯和大伯母没有因为金钱和恐吓而做假证指认她们,反而冒着生命危险说了实话。   亲戚像这样已经够了,会为了利益争吵,会相互眼红,却不会真正伤害亲人。至于那些为了利益伤害亲人的,就不是亲戚,不认也罢。   一行人回到家里,二堂哥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院子里跟柳大娘聊着什么,看到小桃红等人回来,二堂哥立刻起身迎了过来,“都没事吧?我听柳大娘说你们被捕快带去县衙了,吓得我腿都软了,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去县衙?柳大娘也说不清楚。”   大伯走过来道:“没事没事,就是有钱人家闹起来,让我们钱做个证。”   二堂哥点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随后二堂哥看着大伯奇怪道:“阿爹,你的腿好了吗?不是扭了吗?昨天还行动不便,需要我进城帮来着?”   大伯愣了一下,“我的腿没……”话没说完大伯母就抢着道:“是啊,你阿爹的脚扭了,养了这么几天,不过今日已经好个大半了,不用担心,明日我们就回家吧。”   小桃红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大哥呢?他不也一起留在家里的吗?”   二堂哥道“大哥?我自从进门就只看到柳大娘一人,不见旁人啊。”   一旁坐着的柳大娘道:“大朗啊?他之前跟我说他要出去一趟,然后门一响他就出去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柳二郎皱了皱眉:“出去了?大哥腿脚不方便,他能去哪?至多上个茅厕。”   小桃红对柳大娘问道:“大哥什么时辰出去的?出去多久了?”   柳大娘思索了一会儿,“说什么时辰出去的我也说不好,但是估摸着他出去快一个时辰了。”   小桃红道:“我们出去找找吧,大哥腿脚不便,万一在外面摔倒了,没人扶他起来可怎么办?”其实小桃红心里想着的,是早上柳大郎听到了王三娘做的一切,怕他想不开自己走了。   众人不疑有他,觉得小桃红说得十分有道理,便分头行动,从巷子两头找,连茅厕都没有放过。   可是过去了半个时辰以后,小桃红他们都找出好远一段路去了,还是没有看到柳大郎,询问道路周边的人们也没人看到过柳大郎。   小桃红他们只能原路返回,把希望寄托在去那头寻找的人身上。   奈何这边一群人也毫无收获,结果跟小桃红他们别无二致,连路上的人都没有看到过柳大郎。   小桃红觉得奇怪,按理柳大郎那特殊的走路方式,走在大路上总容易让人记住,可是巷子两头都无人看到过柳大郎。要么是巧合,要么柳大郎压根就没有路过这些地方。   实在找不到小桃红也没有办法,只有先把饭吃了,才有体力继续寻找,也许柳大郎自己就回来了呢?   吃过饭也不见柳大郎的踪影,一家人开始有些着急了,活生生这大个人,还能人间蒸发不成?小桃红更是急得有些烦躁,最近他们都在找人,先是大伯母和大伯,现在又是柳大郎。   小桃红一边洗碗一边寻思着柳大郎可能去的地方,却突然听到王三娘一声尖叫,小桃红一抖手里的碗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不知为何,在刚刚那一瞬小桃红忽然觉得特别心慌。   也顾不上地上的碎片,小桃红赶紧循声赶去,原来王三娘在他们住的那个耳间里,耳间门都大开着,还能看到王三娘跌坐在地,一脸惊恐望着上方,一个劲儿往外退。   柳二郎抱着安安也赶了过来,却被二堂哥伸手拦了下来,“把娃抱远一些,女人家也不要靠近。”   虽不知道为何,但是看着二堂哥那一脸严肃的模样,柳二郎还是立刻顿住了脚步,退回去把小桃红和小花儿都拦在了远处,才看向二堂哥,道:“这是怎么了?”   二堂哥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才道:“也许……你大哥吊脖子了。”   “什么?!”柳二郎瞬间变了脸色,把安安塞到小桃红手里,“小桃你抱着安安,领着小花儿三郎和娘去我们耳间,把门关上,别出来。”   说完便朝柳大郎他们的耳间走去,小桃红心里渗得慌,只得按照柳二郎说的,让小花儿扶着柳大娘,几人走去她们耳间,把门关好。   在关门的时候小桃红朝那边望了一眼,看到柳二郎和二堂哥大伯等人合力,把柳大郎从房梁上给取了下来。小桃红赶紧把门关上,靠着门心跳剧烈加速,从柳大郎不见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至少好几个时辰,若是那时候柳大郎就已经上吊了,早都该硬了,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想着有个人吊死在屋里,而她们却不知道,照样谈笑说话,照样吃饭,就随他吊在那里,看着她们……小桃红整个人都有些发怵,无论几辈子她都没有见过真正上吊死亡的人。   柳大娘有些懵,颤抖着摸索着过来握住小桃红的手,“小桃……你二堂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大哥吊脖子?说的是大朗吗?大朗他怎么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   ☆、第98章   小桃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柳大娘的问题,柳大娘上了年纪,若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让她承受不了可如何是好?   当初小桃红都不打算跟柳大郎说明王三娘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徐徐图之,说服王三娘回到石头身边,在那边的夫家去过日子,就是怕柳大郎承受不了,可是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 ?【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   像王三娘这样立场容易动摇,还不会考虑后果的人,小桃红是不打算留她的,此次就算柳大郎过世了,小桃红还是要让她离开。   柳大娘见小桃红不说话,心里也有了几分谱气,没有焦距的眼睛变得湿润,摸索着往外走,“我要去看看大郎,他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啊……”   小桃红赶紧伸手扶着柳大娘,眼眶止不住的泛红,“娘……”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对小桃红来说柳大郎是相濡以沫的家人,家人死了会难过会伤心,却绝对比不上柳大娘来得心痛,柳大娘死的是儿子,一点点在自己身体里长成出生,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当心头肉拉扯大的儿子。   柳大娘眼泪往下掉,转向小桃红道:“小桃你说大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去寻短见?他就没想过他去了三娘要怎么过,阿品要怎么过,娘又有怎么过?”   小桃红无法告诉柳大娘,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王三娘,那样柳大娘会更加难过,她第一次面对事情说不出任何话,因为怎么说都不对。   “小桃,你扶娘去看看大郎吧,就算他走了,也要让娘再看看他。”柳大娘哽咽了一下,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柳大郎居然就这么去了,仿佛这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小桃红抹了抹眼睛,道:“我这就扶你去。”说着把安安递给小花儿,安安此时好似感受得到大人们的悲伤,小花儿接过去他也不哭不闹。   小桃红扶着柳大娘来到耳间门口,柳二郎赶紧走出来道:“小桃,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娘说想看看大哥,我不能拒绝她,大哥他……真的……”小桃红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期望柳大郎上吊时间并不长,还有机会抢救回来。   “嗯。”柳二郎脸色沉重点了点头,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柳大郎上吊死了。小桃红沉默了下来,顿了顿柳二郎道:“我扶娘去看吧,你还是不要进来了。”   小桃红想想也是,她还是不看的为好,便把柳大娘交到柳二郎手里,自己站在院子里出神。   既然柳大郎过世了,自然得讲究入土为安,可是柳大郎是寻了短见而过世的,得请道士先生前来念大经超度,然后按照道士先生的说法,选择安葬地点和日期时辰。   在此之前,得先把柳大郎装进棺材,设好灵堂,等待道士先生起经。柳大郎的棺材都已经做好了的,他自己做的,给家里过了四十岁的人一人做了一个,免得死了还得去买棺材,没想到他自己的刚完工没几天,就已经排上用场了。   家里就柳二郎和二堂哥大伯等人能忙活,忙着去请道士先生,忙着去买纸钱,香和绵纸等需要用到的东西,忙着在棺材里塞上棉纸,把柳大郎装进去钉好。   因为柳大娘现在还处于崩溃状态,十分没精神,眼睛也看不见,阿品是孝子,只能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板凳都不能坐,也不能吃油吃肉。至于王三娘,现在都过去几个时辰了,还是一脸呆愣,双眼涣散,大概是因为她毫无防备便看到柳大郎吊死在房梁上的缘故,被吓得狠了。   小桃红担心王三娘已经被吓破胆,要是得了失心疯可如何是好?顿了一会儿小桃红便上前摇了摇王三娘的肩,担心道:“大嫂,大嫂你看看我,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王三娘眼珠转过来看着小桃红,小桃红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王三娘突然发了疯似的,起身把小桃红扑倒在地,“是你,都是因为你大郎才会吊脖子的!你为什么要拆穿我!要不是你非要逼我说实话,大郎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又怎么会想不开去吊脖子!”   王三娘比小桃红壮实,小桃红一时动弹不得,旁边的人看到此番景象,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合力把王三娘从小桃红身上拖了下来。   柳二郎拍了王三娘一巴掌,“大嫂你醒醒,这事怎么能怪小桃?大哥去了我们都很难过,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也不能随便把罪责安到别人头上!”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柳二郎你就护着你的女人,你不问问她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她非要说真相,才让大郎觉得对不起你们,才会去吊脖子!”王三娘就算没疯也没有存几分理智了,脸红脖子粗瞪着小桃红,柳大郎死了她心里害怕,生怕柳大郎回来找她,潜意识便想把一切罪责推到别人头上。   在场不止柳二郎,旁的人也一头雾水,柳大郎上吊的原因他们都不知道,难道小桃红瞒着他们一些事情?   其中柳大娘最为激动,道:“小桃,三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你到底跟大郎说了什么真相?”   小桃红叹了口气,“娘……说实话这事儿确实有几分赖我,我有些冲动了,没有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再说事儿,让大哥听了去。”   柳二郎听出几分端倪,问道:“小桃,你跟谁在哪儿说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哥会听见?”   踌躇了好一会儿,小桃红才道:“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大哥已经去了,而大嫂也无所顾忌,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真相总要大白,不如大嫂你来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王三娘支吾道:“我……我,我不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跪在地上一直沉默的阿品突然抬头看着王三娘,道:“记得你刚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只要安安生生过日子,我们就是一家人,可是你安生了吗?除了在咱们家院子里埋凶器之外,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二叔和婶儿的事情?”   “阿品!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王三娘突然有些激动,说着又转向小桃红,“是不是你?你在阿品身边嚼了什么舌根,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认我这个亲娘,然后你们好贪图家里所有的财产?”   闻言小桃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王三娘从阿品没有叫她娘开始,就觉得是自己怂恿阿品的。至于贪图家产这一说更是滑稽,这个家是他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才撑起来的,他们甚至都不打算分家。   阿品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看着王三娘,道:“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娘?那为什么不像别人的亲娘一样?我从小就没见过你,等我十四五了你突然冒出来,让我叫你做娘,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在我心里,婶儿和二叔才是我的家人,他们不会嫌我和阿爹拖累他们,他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忘记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用来给我念书,可你呢?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们是外人而你是我亲娘?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婶儿和二叔辛苦得来的,就算分家产也没有你的相干。”   小桃红扯了扯阿品的袖子,“品子,别再说了。”她还想着让王三娘回去带着石头过日子,王三娘心理承受力太差,这话要是把王三娘刺激疯了,那边是绝对没有可能让王三娘回去的,她们岂不是要养着王三娘一辈子。想想家里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不□□,小桃红就发怵,她可招架不来。   阿品看了看小桃红,又看着王三娘道:“既然婶儿不让我说,那你好自为之。”说着又折回去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一众人半晌没有说话,柳大娘摸索着坐回草墩上,道:“三娘,既然你不说是什么事,那就小桃说吧,把事情始末说个明明白白,让我们都知道,也让你大哥瞑目。”   小桃红看了看王三娘才道:“娘,其实大嫂在那边的夫家有个孩子,叫石头,年岁好像不大,上次石头病了,有些严重,那边的人让大嫂拿钱去给石头看病,大嫂怕大哥责怪,不敢找大哥和我们拿钱,就把我们的点心方子拿去给金大锭换了钱给石头看病。随后就出了周家这事儿,金大锭以此威胁大嫂,让她把凶器证物埋在我们家菜园子,嫁祸于我们,然后……我在问大嫂的时候被大哥听了去。”   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小桃红又道:“大嫂,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事被大伙儿知道后是什么结果,你回去领着石头吧,阿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难道想让石头也跟阿品一样对你心存怨恨,不叫你这个亲娘吗?”   “我……可是……我现在回去石头还会认我吗?要是,要是我回去那边不让我进门怎么办?”王三娘那边的丈夫并没有跟她说的一样已经死了,而是年老体衰,她开始嫌弃,听说柳大郎都已经搬到城里,就想着来投靠柳大郎。   柳大娘叹口气道:“三娘你走吧,你留在这我心里总有根刺,大郎这一辈子就没过到一天好日子,最后还不得善终。”   王三娘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人看她一眼,最终道:“那……那我给大郎烧点纸再走吧。”   ☆、第99章   柳大郎过世了,阿品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必须为他守灵,家里人给他选了墓地,就在江树县城外的山林里,有青山绿水常伴。   在其后道士先生念完经,做完法,下葬时便请了许多人用木杠抬着棺材,一人在最前方沿路洒落一些纸钱,名为买路钱。由阿品在棺材前反手搂着棺材,以背着棺材的模样,直直把柳大郎送到坟地。   柳大郎后事办完以后,留在小桃红他们家帮忙的人都离开了,大伯大伯母和二堂哥也要回小河沟去。   大伯踌躇了一下,不自在对着小桃红和爷爷道:“阿爹……阿红,这些天我想过了,上次那事是我不对……只是阿红你知道,人太穷了真的会疯,恨不得一枚铜钱掰作两枚用,你大伯已经穷了这么多年,看见钱都想着那是自己的该多好,能抠一文钱回家都觉得很开心,何况那是送上门来的……所以你们原谅一下大伯吧,日后……日后我们还能再来你们家串门子吗?”   小桃红笑道:“自然能来,我们还是亲戚,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和二郎都欢迎你们来的,只是下次我们都别太激动,那些话真的很让人难过。”   大伯母道:“那就好,那就好,不会了,以后我们都不想着贪小便宜了,原来报应是真的存在,上次金大锭那事就是老天给我们的警示啊!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牛车该不等我们了。”   二堂哥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上次有什么事?什么报应警示的?”   大伯推了推二堂哥,道:“现在没事了,快走吧,家里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呢。”   大伯说完他们一家人就转身往外走,小桃红赶紧道:“哎大伯大伯母你们先等等。”说着看向柳二郎道:“二郎。”   柳二郎立刻会意,转身进屋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递给小桃红,小桃红快步走过来,把布袋递在大伯母手里。   大伯母奇怪道:“这是什么?”   小桃红笑了笑,“我们做的小本生意,没能存起多少钱,这些够在小河沟买上几亩地了,你们拿回去买些地,好好打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闻言大伯母立刻把钱塞回小桃红手里,“这可使不得,我们家日子比起以前其实不算难过,现在顿顿都能吃上肉,只是手里没有钱而已,看到你们之后有了对比,我们才觉得心有不甘,想着是不是阿爹顾着你们。现在想来是我们过激了,其实是因为阿红你有本事,现在我们用你做糖那个法子,都还能有些收入的,我们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   柳二郎走过来道:“你们就拿着吧,我知道以前小桃没了爹娘是你们领着她们姐弟的,就当是我谢谢你们,无论当初出于什么初衷把他们领回家,我都要谢谢你们没让小桃饿死。”   其实小桃红心里也感谢大伯的,就算当初大伯是想用她和小花儿换亲给大堂哥和二堂哥,才把她们姐弟给领回家的,但是她不相信大伯与她们没有一点亲情,毕竟无论再辛苦,她们姐弟都没有任何人被饿死。   若是原主在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也就没有现在的她,于是昨晚柳二郎提了一下要不要帮帮大伯一家,小桃红想了想就答应了。小桃红想着买几亩属于自己的地,说出去名头也好听啊,二堂哥就不愁说媳妇儿了,她虽不是善男信女,却有自己的本心。   大伯母和大伯虽然现在醒悟了,可是依然逃不脱金钱的诱惑,眼看就要被说动了,二堂哥一步跨上前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怎么能白白拿别人家的钱,就算是亲戚也一样,你看见哪家会白送亲戚银子的?平日里相互帮帮忙就算了,送银子岂不是瞧不起我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堂哥你们把这些银子收回去。”   小桃红从未仔细了解过这二堂哥是什么样的人,唯一的印象就是明明饭都吃不饱,二堂哥的脸看上去却有些发福,一副不是好人的模样。原来是她先入为主了,这个她一直认为偷奸耍滑的二堂哥,比大伯和大伯母正直许多。   最终大伯一家还是没有收下那袋银子,走在路上大伯喜笑颜开,“没想到义正言辞拒绝别人的感觉这么爽,虽然是有些可惜,阿红说能买好几亩地了呢,要是拿回去买了地,咱们家也是小河沟的自耕户了,阿利你就不愁娶媳妇了。”   二堂哥走在最前方,回头看了看大伯和大伯母,道:“我老早就说过要有志气,不能老有些小心思想着朝别人手里抠一点,那样能富才有鬼,至于娶媳妇这事,不急,还得看缘分,你们要是想抱孙子,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吗?大嫂已经怀上了,过一段大概就要给我生个大侄子。”   闻言大伯母和大伯心头一喜,迫不及待问道:“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二堂哥好笑道:“自然是真的,这事儿我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就前几天才发现的,那时候你们刚进城没两天,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假不了。”   “哎呀阿利你怎么不早说!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晓雪那孩子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一点都不知事,我们得回去看着她,免得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小桃红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这些天忙着找大伯和大伯母,随后忙着安葬柳大郎,他们家的点心铺子都已经好几天天没有开门营业了,收拾一下小桃红便跟着柳二郎去铺子里干活,准备重新开门。   而阿品还要为柳大郎守孝三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百善孝为先,守孝期间不得婚嫁,忌夫妻同房,忌穿红戴绿,忌*,不得出仕,不得戴孝入他人家门。   总之一切低调行事,阿品便也不去书院念书了,日日待在院子里,捡起柳大郎做剩下那些个木活儿,仔仔细细的打磨,雕刻。一段时间过后阿品的手艺明显进步了许多,把之前柳大郎接回来的活都交了,自己又接了一些。   木料用完了便自己上山去砍,反正阿品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还麻烦柳二郎去山上砍树。   自从金大锭被抓了之后,他的时香记也就关了门,金大锭家里只有一些老幼妇孺,老娘快六十了,媳妇儿是个软性子,儿子也只有七八岁大。以前一个家全靠金大锭赚钱养着,现在金大锭做坏事遭了报应,家里就没了主心骨,家里的人没办法继续开着这个铺子,媳妇儿便把铺子盘了出去,留下些钱给金大锭的老娘养老,媳妇儿就领着儿子嫁人去了。   小桃红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唏嘘不已,真是世事无常,怪不得最近她们家生意好了不少,原来时香记已经关门了。不过她不觉得这些人可怜,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谁又可怜得过来?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金大锭王三娘之类的人太多太多,若是当初被他们嫁祸成功了,谁又来可怜她们?   不过生意好起来小桃红是很开心的,这样就代表她们又有许多钱钱了,每天领着安安起早贪黑帮着做点心,就算最平常的点心也时常销售一空,银钱也是与日俱增。   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初秋,小花儿在绣绣品的空档还忙着绣嫁衣,因为小江去年九月出海前说过,待到此次他出海回来便要为她开一个绣铺,风风光光迎娶她过门。   小花儿给自己绣的嫁衣十分讲究,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算得上顶尖儿的,因为这其中还有着季月然的支持。听闻小花儿在绣嫁衣,所有料子和绣线都是季月然送的,样式季月然也与小花儿做了考量。   在九月廿二这天小花儿的嫁衣便完工了,用衣架子撑起来挂在屋里,看着那红艳艳的嫁衣,小花儿心里充满了幸福与喜悦,其中还有一股成就感。这是她亲手绣的嫁衣,它还能称之为一件上等的工艺品,自己将要穿着这绝美的嫁衣嫁给小江哥哥。   小桃红推门而入,就看到小花儿一脸喜悦红光满面的模样,小桃红心里十分欣慰,她们家的大美人儿也终于要有一个归宿了。小花儿日后的生活绝对会过得甜蜜而幸福,因为小花儿有能力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小江。   见小桃红进门,小花儿立刻收起那副小女儿的模样,不自在咳了一声,“大姐……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桃红把手里的木盒子递给小花儿,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小花儿狐疑的伸手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副翡翠面首,做工精细,看上去十分好看,小花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大姐,这个很贵吧?咱们拿去退了吧,我用不着这么精贵的东西。”   小桃红笑道:“怎么能用不着呢?花儿是大姐唯一的妹妹,花儿出嫁大姐自然要送一份像样的礼物,这一辈子就这一次,这承载着我和你姐夫,爷爷的祝福,你要戴着它过得幸福。”   “大姐……你不要对花儿这么好,花儿都快要舍不得嫁出去了呜呜呜。”小花儿说着扑在小桃红肩上哭了起来。   小花儿比小桃红高得多,这让小桃红有些费劲,不过还是伸手轻拍小花儿的背,温声道:“傻瓜,女孩子总要嫁出去的,大不了以后让小江时常陪你回来看看大姐。”   小桃红安慰着小花儿,哭了一会儿小花儿直起身子还有些不好意思,都已经十六七了却还扑在大姐身上哭鼻子。   看着小花儿绯红的双颊,小桃红自然知道小花儿不好意思,便打趣道:“都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   小花儿恼羞成怒道:“哎呀大姐,你就喜欢取笑花儿,我不理你了。”   “行了行了,大姐开玩笑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把嫁衣和首饰收好,等着你的小江哥哥来娶你。”   小花儿就在家人的祝福中期待着,期待小江从海上回来,为自己铺上红妆,迎娶自己过门。   每日小花儿都忍不住去抚摸一遍那红艳艳的嫁衣,可是九月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见小江和虎子回转,小花儿安慰自己海上天气变化无常,些许只是耽搁了几天而已,不要太过着急,却还是忍不住每日朝城门口张望。   待到十月过后,不止小花儿,家里其他人也快成了望夫石,小江说过他和虎子一年半载能回来的,可是现在已经逾期了近两个月,安安都快要会走路了,他们也不见回转。   ☆、第100章   一直到年关,小江和虎子也没有回来,小桃红每日都愁眉不展,当初答应虎子让他出海的决定错了吗?总不能她一语成谶,虎子第一次出海就遇到了那些海难不成?   随着时间推移,小桃红心里的后悔一日多过一日,若是当初硬是阻拦着小江和虎子出海,虎子就不会逾期不回,安安乐乐跟在她们身边。 し指不定现在小江都已经把花儿娶回家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小江没有命带回来,小桃红只能看着小花儿日益焦虑。   王婶儿与王叔显然也是因为小江不见回转而着急,还不到过年便急急忙忙进城找了小桃红她们。   小桃红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王婶儿红肿的眼睛,想来这些日子王婶儿哭了不少,小桃红还未开口说话,王婶儿便迫不及待道:“阿红,小江和虎子……他们有没有回来?”   王婶儿眼里带着期盼,希望小桃红回答她小江他们已经回到了这里,只可惜小桃红摇了摇头,道:“没有……毫无音讯。”   王婶儿一下就瘫软了下来,王叔赶紧伸手扶着她,王婶儿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阿红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以往小江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从来没有超过十天的,这次都快三个月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老早就说让他不要去那会吃人的海上,可是他就是不听,还把虎子也搭进去了,这下可怎么办啊你说……”   小桃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王婶儿,她心里与王婶儿一样的感受,“婶儿,总会有办法的,先别哭,咱们先进屋吧,兴许……兴许,兴许他们在海上生意好做,又多跑了几个地方而已。”   说这话小桃红不知什么心态,心里明显不信,却又带着期望,期望她自己说的是真的。   一众人蹲着火塘边一展莫愁,这又不是在城外树林走丢了,还能组织几个人去找找,茫茫大海如此辽阔,想去找也无从下手。   爷爷苍老的脸褶子好像更多了,烟斗含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时不时吐出一圈白烟,熏得自己眯着个眼睛,“这些小崽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止自己不安生,还要让家里人担心。”   家里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也不顶用,顿了顿爷爷又吐出一口烟圈,吸口气道:“要不我们去找找吧,他们从哪儿走的,去打听个情况,心里有个底也成。”   小桃红想了想道:“他们是从江南的一个码头走的,具体是哪个我也不清楚。”   爷爷收起烟斗起身往外走,“那就从那里找吧,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等过了年我和二郎去。”   王叔道:“还是我跟二郎去吧,张叔你年纪大了,走这么远的路不放心,我跟二郎都正值壮年,跑几趟也无所谓。”   爷爷脚步顿了顿,“那也成,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你们去也好,脚程快,来回快也让家里人早日放心。”   待大家伙儿商量好,陆续出去了,一旁的小花儿抿着嘴唇欲言又止,最终道:“我也要跟着姐夫和王叔一道去。”   “不行。”小桃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花儿的请求,看着小花儿泛红的眼圈叹了口气,“花儿,大姐知道你心里担心小江,可是你一个女孩子不好风吹日晒的长途跋涉,跟大姐在家里等着王叔他们就好了。”   小花儿眼里没有流泪,声音却有些带着哭腔,“我才不担心他呢,他说过九月就会回来娶我的,如今说话不算话,我是要找到他收拾他一顿,谁叫他说话不算话的……”   小桃红把小花儿揽入怀里抱紧,轻声道:“要哭就哭吧花儿,别憋着,小江和虎子说话不算话,等他们回来我们一定好好收拾他们,咱姐俩一起收拾他们。”   “嗯。”小花儿应着,不一会儿濡湿了小桃红的衣裳。   这个春节是一家子过过最不开心的春节,以前就算穷得过年都吃不起肉,一家人熬点玉米糊就对付了,可是心里是开心的,好歹也是过年。今年桌上放满了鸡鸭鱼肉,吃上去却味同嚼蜡,一家人不聚齐这年就不是年,何况心里还记挂着虎子和小江的安危。   刚过完年,大年初四柳二郎和王叔便要从家里出发,小桃红去租了两匹健壮的骏马,让柳二郎和王叔可以早去早回。奈何王叔和柳二郎都不曾骑过马,一时半会还拿不下这骑马的技巧。   经过两天的学习,好歹能懂得一些常识,骑马也能骑着不掉下来了,两人就迫不及待骑着马朝城外去了。   小桃红和家里爷爷,柳大娘,王婶儿,小花儿,三郎阿品一起看着柳二郎他们歪歪扭扭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就离开了视线,小桃红都担心若是马匹溜起来,他们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坐在上面。   把柳二郎和王叔送出城,一家人又进入了煎熬的的等待,小桃红每日领着安安,和着阿品去点心铺子做点心,天天都企图忙起来忘了小江和虎子的不归,忘了柳二郎和王叔去询问小江他们的去向。   可是等过一个月又一个月,柳二郎和王叔都没有回来,更别说小江和虎子。   小桃红把自己绷得太紧,日子过得越久,小桃红就越身心疲惫,从最开始日日期盼柳二郎和王叔回来,到现在她开始害怕柳二郎他们的归期。   如果柳二郎他们回来,带来的是一个噩耗,如果柳二郎和王叔说小江和虎子再也回不来了……小桃红觉得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虎子从小蹦蹦跳跳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那嬉皮笑脸的猴儿样还在脑海,他怎么能不回来……   阿品看着小桃红站在案板前发呆,手里面团的表皮都已经干了,小桃红却不见动弹,他轻声叫了小桃红一声:“婶儿,别太担心,虎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他还答应过要回来跟我一起卖家具,等他回来我替婶儿收拾他。”   小桃红对着阿品笑了笑,手里又开始做点心,“没事,这么多天了,我都不想了,想不想还是一样,要回来的总会回来,不会回来的想也没用……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累了。”   阿品看着小桃红削瘦的双肩,叹了口气,他知道小桃红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虎子和小江,这两个月小桃红看得见的消瘦下去,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多帮着小桃红做一点事情。   正想着阿品就被安安的哭声打断了思绪,不得不走一走颠一颠,哄一哄安安。安安已经勉强能走路了,只是白日里没人有精力看着他,阿品把安安便系在自己背上背着,一边干活一边抖一抖哄着他。   本来安安除却小桃红之外只有柳二郎能背一下抱一下,可是现在安安见风就长,体重特别大,小桃红个儿小,又瘦了一截儿,背着安安再干活着实有些吃力。   两人手脚麻利把第二日要卖的点心给做了,就把铺子落了锁回家休息。   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两匹枣红色的马拴在门口巷子里,虽然马现在皮毛已经没有光泽,还好似糊着一层尘土,灰不溜秋的,但是小桃红一下就看出来,这就是当初柳二郎和王叔骑走的那两匹马。   这就代表着柳二郎和王叔回来了,带着他们去探访的结果回来了!小桃红一瞬激动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害怕,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阿品叹口气道:“婶儿,咱进去吧。”说着不顾小桃红反应,便推开门,把小桃红拉了进去。   柳二郎和王叔正蹲在屋檐下的院子里,一人手捧一个大土碗,稀里呼噜往嘴里刨着饭。两人明显清瘦了一截儿,倒是没有变黑,因为他们俩本就已经是古铜色了,再黑也黑不到哪去。   听到门打开的响动,柳二郎抬眼看向小桃红,眼睛特别的亮,“小桃……”   “你们……回来了啊,那……那虎子和小江呢?”小桃红带着期盼与害怕,直直看着王叔和柳二郎。   柳二郎眼里的亮光都好似暗了几度,王叔也仿佛没了胃口,两人沉寂了下去。小桃红眼圈发红,哽咽道:“所以……所以小江和虎子……他们回不来了吗?”   柳二郎道:“我们去他们出发那个地方问了,他们告诉我们,像那种商队,一年要出去十多支,就算十多支都没回来也是常事……有的逾期但是回来了,有的……却再也没有回来,他们也说不好小江他们所在的商队到底是遇难了,或是有事耽搁了,毕竟现在只逾期了五个月,有的船只逾期几年还照样回来。”   阿品眉头紧锁,“所以这去探听一回也毫无用处?只是知道这种事在商队身上时有发生?于是我们唯一的办法,还是只有等着,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小桃红低垂着头,“阿品,我们先进屋吧,事到如今也只有等了。”   屋里爷爷在抽着老旱烟,王婶儿和小花儿在抹眼泪,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小桃红默默坐在小花儿旁边,把王婶儿和小花儿都揽入单薄的怀里,“别伤心,这不是还没有被判死刑嘛?你们没听二郎说吗?有的商队几年之后才回来,咱们现在才等了几个月啊,有点耐心,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总会回来的。”   王婶儿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们只有小江一个儿子啊!我怕我等不到他回来了……”   ☆、第101章   虽然没有得到虎子和小江还活着的确切消息,却也好歹让众人心中有一丝希望,期盼着小江和虎子如同旁人说的那样,逾期许久到底还是会回来的。   小桃红等人坚信虎子和小江还活着,无论等多久,她们都会等着小江和虎子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哪成想这一等,等过一年又是一年,春花谢,夏果硕,秋风起,冬雪飞,门前那棵树下面,虎子他们离开时还是芽儿的小树苗都已经比人还高。   安安已经四岁了,粉雕玉琢的男娃子,小小年纪就显出将来英俊的轮廓,身量匀称,眼睛如黑曜石,还能迈着不算太短的小短腿给小桃红打打下手,给阿品递个工具什么的。   而阿品自从柳大郎过世,便没有再去书院念书,打定主意不去参加科举,把柳大郎教他的木工好好做下去。   功夫都是练出来的,阿品虽然算不上妙笔丹青,却也是在书院学过,比起柳大郎又多了几分优势,经过三年来细细打磨和雕刻家具,手艺可以说是江树县城的一绝。   阿品做的家具,可以称之为家具,亦可以称之为工艺品,既好看又实用,质量很好且不贵,许多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都来找阿品订做家具。而且阿品挺活套的,只要能赚一点钱他都会卖,口碑也是无可挑剔。   小桃红寻思着要不要给阿品开一个家具店,找几个伙计打打杂,阿品只负责雕刻和打磨,这样不仅可以多赚钱,阿品还不累。不过阿品一口就回绝了,他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过一段他手里的钱差不多就够了,他就自己开一个铺子。   小桃红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阿品生意不算差,只是讲究质量阿品就做不了那么快,所以钱赚的不多,但是经过这几年的积累,过一段自己就能开个店,完全用不着她操心。既然阿品能自食其力,小桃红是完全不反对的,男子汉就该这样,而实际原因是阿品本就倔得慌,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三郎至今也还在二步书院念书,只不过此时的三郎,已经是二步书院天一类学生,与他在同一等级的大都是年岁有些大,单纯追求学识的人。于是三郎可谓是鹤立鸡群,成为二步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一类学生,年仅十七便成功晋级天一类。   虽然二步书院的历史只有十来年……但是也不妨碍江树县城的姑娘们爱慕于三郎,只是因为三郎生得俊朗,还有这么个学识渊博的名头。情窦初开的少女,会被这些外在吸引不在少数,不过三郎他读书不是为了单纯的追求学识,他追求的还有功名,光宗耀祖荫蔽后人,于是那些少女的爱慕他充耳不闻,过过苦日子的三郎知道那些都是虚幻的,无论最初所谓的爱如何炽烈,当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时,都将变成怨怼。   本来去年中秋时三年一度的秋闱拉开序幕,只可惜三郎对自己并没有自信,好在三郎还年轻,再等一个三年也无可厚非。   无论在什么时候,岁月都是一把杀猪刀,柳二郎和小桃红无法避免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有了丝丝细纹,小桃红想着女人果然不经老,柳二郎比她大了足足九岁,现在看上去却只是跟自己差不多。自从生了安安以后,小桃红明显的感觉身上乱七八糟的小毛病陆陆续续钻出来,不过看着生得好看又懂事的安安,小桃红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而爷爷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以前还闲不住,日日去侍弄家里的菜园子,帮阿品打下手,还去帮别人家干活,现在的爷爷却走路都慢腾腾的,没有什么精神,年轻时损到的旧处时常泛疼,晚上睡觉翻身也不如以前从容,还变得容易感染风寒。   小桃红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却也无可奈何,世人都逃不脱时间的磋磨,最终变得苍老而衰弱。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给爷爷最好的,让爷爷过得舒心一点。   好在柳大娘虽然眼睛看不见,脸色的皱纹也在几年前便已多得堆不下,身体倒还硬朗,与之前别无二致。   最让小桃红担心的,却是小花儿。   小花儿已经二十了,这个年纪的闺女还不出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大龄剩女,左邻右舍或是那些眼红小花儿绣艺才貌的人,都已经开始造谣说闲话,有说小花儿有隐疾不能生养的,也有说订婚的夫家不要她,然后嫁不出去的,还有说小江死了,小花儿要给小江守节的。   小桃红听在耳朵里,气得咬牙切齿,她们家花儿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别提多优质了,长得又好还有本事,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小桃红也无可奈何。   说起小江小桃红心里就一疼,她们家的虎子也同样渺无音讯三四年,若是要回来早该回来了,她们一家人从最初的充满希望期待,到现在心里绝望的麻木……小桃红已经放弃相信小江和虎子还活着。   死了的人确确实实消失在了天地间,活着的人却总要向前看,开始新的篇章,只是无法避免在心里想起他们罢了,可是小桃红总不能让小花儿忘记小江,去另外嫁一个男子。   日子就这样蹉跎,端午节的时候,大郎和阿男领着他们家的团团圆圆和胖儿子进城来跟小桃红她们一起过节,一起来的还有王叔和王婶儿。   自从小江和虎子失踪以来,王婶儿的身体就垮了,时常在咳嗽,家里农活也只有王叔能做,他们两口子这三年来老了一大截,看上去跟柳大娘也不遑多让,眼窝陷了进去,眼睛灰突突的,从来没有真心笑过。   小桃红看着心疼,道:“叔,婶儿,咱们不种地了,来城里住吧,我养你们,小江跟我们就像亲的兄弟姐妹,而婶儿就像我娘一样,小江不回来,就让我和二郎给你们养老送终。”   王叔和王婶儿还未说话,一旁鲜有笑容的小花儿扯了扯嘴角,道:“怎么能让大姐给王叔和王婶儿养老送终,我来吧,我与小江哥哥定了亲,王叔和王婶儿就是我的老人,我会替小江哥哥照顾王叔和王婶儿的,我这些年的工钱大姐都让我存着,足以让王叔王婶儿安顿晚年了。”   王婶儿咳嗽了几声,把小花儿揽入自己的怀里,哽咽道:“花儿……花儿你是一个好姑娘,是我们家小江没有福气,没能把你娶进门,这个不孝子……怎么能把咱们花儿丢下……”   小花儿也有些哽咽,“不,婶儿,是花儿没有福气,不能叫你们一声爹娘。”   王婶儿伸手把小花儿脸上粘着的发丝撩开,道:“若是花儿不嫌弃,就叫婶儿一声娘,叫你王叔一声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跟亲生女儿一样。”   “娘!”小花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娘……为什么?为什么小江哥哥他还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王叔看着小花儿和王婶儿,也红起了眼眶,叹了口气道:“小花儿,小江……他……只怕是回不来了,改天我们给你寻访一门亲事吧,就跟嫁女儿一样,把我们小花儿嫁出去,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桃红看着眼前一幕,偷偷背过身子抹起了眼泪,小江他不会回来了,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小花儿认了王叔王婶儿做爹娘,再找一个老实人嫁过去,一起给王叔王婶儿养老送终。除了心里头有块伤疤之外,大家伙儿还是可以幸福美满的过这一辈子。   过完节阿男和大郎回上杨镇去了,王叔和王婶儿就此住在了城里,家里的那些地送给了小桃红的大伯家,小花儿开始寻访屋子,打算与王叔王婶儿搬进去,一家三口就这样过一辈子,她也不打算嫁人。可是这个决定被王叔和王婶儿回绝了,他们要暂时住在小桃红她们家的院子里,反正屋子是空着的,而小桃红她们也很欢迎。   王叔和王婶儿果然开始给小花儿找婆家,只是这婆家也不好找,一般的男子不愿意帮媳妇儿养着老人,愿意的王叔和王婶儿又不放心,生怕别人是图小花儿的美色和钱财。   若是找到一个品行不好的,自己不干活靠小花儿养,虽然以小花儿的本事,养活一大家子人也不成问题,可是那男的还有可能拿小花儿辛苦得来的钱找小妾,成了亲就什么都晚了,哪怕是和离,受损的也是女子的名声。   总之王婶儿和王叔不放心,小桃红也不放心,关键是小花儿这个处境不好处理。   而这天却有人拎着礼品,带着媒婆登门,前来求娶小花儿。   看着眼前好似岁月与他无关的季月然,小桃红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媒婆在一旁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把季月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小桃红忍不了媒婆如此呱噪,便道:“行了,我们与季月然是熟识,我们都知道他很优秀,你不用再说了。”   媒婆讪讪闭了嘴,季月然以往淡然的面颊透着一层薄红,不好意思直视小桃红。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与女子亲近过,相处最多的,就是小花儿,看着小花儿日益消沉,从最初那个软软糯糯容易害羞的女孩,变成了如今沉默寡言的小花儿,季月然心里有些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日听闻小花儿的家人在给她寻夫家,踌躇几日便带着媒婆上了门,他只是想给小花儿快乐,给小花儿她想要的,这样以前那个小花儿是不是就会回来?   ☆、第102章   王婶儿看了季月然几眼,把小桃红拉到一旁悄声道:“阿红,这人看上去挺讲究的,光看这皮相倒是配得上咱花儿,既然你说与他是熟识,那你给婶儿说说,他是什么个底细,若是合适的话咱就答应他,只要小花儿过得好就行,我们老两口还有些积蓄,用不着花儿养老。 ”王婶儿这些天想了又想,觉得只要小花儿能得到幸福,她和王叔就不跟着小花儿,这样小花儿的夫家也没什么好拿捏小花儿的。   小桃红转眼看了看屋里的季月然,同样悄声道:“婶儿,季月然没什么可挑剔的,他是东边老字号繁锦绣庄东家的独子,也是小花儿现在的东家,这些年也没听说他与哪个女子有些牵扯,还有着一手高绝的绣技……”   小桃红话还没说完,王婶儿就抢着道:“那阿红你还犹豫些什么?这样的男子配咱小花儿刚好合适,只是……为什么他如此优秀还二十四五不娶妻?不会有什么隐疾吧!那可不行,咱花儿绝对不可以嫁给一个不能……”   “婶儿!”小桃红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季月然为何不娶妻我不清楚,但是应该不是因为有隐疾,我犹豫是因为咱们家跟季月然家境相差太多,两个不同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凑在一起不一定合适,其次是因为……季月然不止是小花儿的东家,还是小花儿的师父,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花儿都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是很强。”   而且多年前小花儿就给季月然不知道递了什么,随后又想开了,转而期盼小江娶她,结果小江回不来了,季月然又上门提亲,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王婶儿沉默了一会儿,“那,那现在要怎么办?只有回绝季月然了吗?可惜了……这么好的男子,却与咱花儿不合适,唉……”   小桃红想了想道:“不如先告诉季月然你们是花儿原来定亲的人的父母,与花儿成亲之后要替小江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如果季月然都还愿意,咱就去问问小花儿的意思,只要小花儿也愿意,这事儿就定下来,皆大欢喜。”   王婶儿觉得可行,当即两人又回到堂屋,与季月然说了说这件事情,季月然几乎没有考虑便道:“我知道,在来提亲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小花儿是个明事理的女孩,跟她一起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我觉得不是任何问题,日后我便替那位我没见过的小江兄弟尽孝。”   这是小花儿希望的,亦是人之常情,若小花儿和王婶儿她们没有这样做,季月然即便是心疼小花儿,也鼓不起勇气前来提亲。   王婶儿有些卡住,“这……”她没想到季月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她以为季月然有着所有有钱人的通病,会嫌弃她们这些从山沟里出来的农妇。   小桃红转头看向季月然,道:“我们家里人对你很满意,但是过日子的不是我们,而是小花儿,所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屋里征求一下小花儿的意见。”   季月然点了点头,心里十分紧张,小桃红便转身朝小花儿的房间走去。   屋里小花儿正望着那身三年前便做好的嫁衣出神,小桃红进屋她也没有反应。小桃红走过去坐在小花儿旁边,轻声道:“花儿,有人上门来跟你提亲。”   小花儿转眼看着小桃红,道:“我知道,我听见赵媒婆的声音了,她隔几天就带一个人上门,要么是来娶续弦的老者,要么就是一些不务正业的地痞,今天她又带了什么样的人上门?”   “今天……今天不是她带人上门,是有人请她做媒,这个人你也认识。”小桃红话音未落,小花儿便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不是小江哥哥回来了?”说着起身朝堂屋跑去。   小桃红在身后还来不及说话,小花儿已经跑进了堂屋。   小花儿跑进堂屋睁着大眼睛扫视了一圈屋里在座的人,最后在季月然身上顿住了目光,她不确定道:“师父?你……你为什么在我们家?”   季月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旁的赵媒婆却笑呵呵道:“哎呦看看这大闺女漂亮的,跟我们季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闻言小花儿拉起季月然的衣袖就往屋外走,她本就被那些长舌妇造谣坏了名声,再被人知道她的师父上门来提亲,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小花儿觉得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她也不打算出嫁,但是不能让疼她的大姐和爷爷等人被那些红眼病指指点点。   舆论是个可怕的东西,说的人多了,别人就会当真,还不能澄清,越描越黑。   小花儿把季月然拉到院子外便放开手,道:“师父你赶快走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说着就要把院子门关上,季月然情急之下伸手抵住了快要被小花儿关上的门,“小花儿,你先听我说,我上门提亲是真心的,你不要把我拒之门外,我会与你一起给王家二老养老送终,你开心一点好不好?”   小花儿却还是使劲儿想把门给关上,“师父,我知道你太心善,不忍看着我这样,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师父你还是快回去吧,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姑娘,不用管我。”   “我……我喜欢的姑娘就是小花儿,你,你说的让我找喜欢的姑娘,你就不能把我关在门外!”   季月然说完自觉脸都烧了起来,那白皙清俊的脸庞变得通红,小花儿也因此愣住,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季月然趁机推开一些就要重新进门。   哪成想小花儿突然脸色绯红,手忙脚乱使劲把门关了回去,“你快走,在这里吵吵闹闹被左邻右舍听了去该怎么办!”   季月然猝不及防,扶在门上的那骨骼纤长的手掌就被厚重的木门夹住,季月然不禁倒抽一口气,常言道十指连心,他这拿绣花针的手,常年如宝贝一般护着,此番可真是手也疼心也疼。   小花儿显然没想到会夹到季月然的手,她不是故意的,这下赶紧把门打开,季月然的手才得以从门缝里拿了出来。   大概因为小花儿太过激动,关门的劲儿使得大了一些,季月然白嫩的手被参差不齐的木门刮破了皮,从手背到指头斜着有一大条青紫,迅速红肿了起来,这些颜色在季月然白皙如玉的手上显得十分刺眼。   小花儿急得眼眶都红了,她自然知道季月然是如何看重他这一双手的,“师父,我不是故意的,你先忍忍,咱们这就去看大夫,一定会好的!”   小桃红等人先前只是看着小花儿和季月然你来我往,没想到一下子就变成这样,她们赶紧跨出门来,小桃红招呼柳二郎道:“赶紧去请张大婶儿的儿子过来。”前边不远处医馆里的老大夫过世了,张大婶儿的儿子为了就近照顾老娘,便从远处那条街来到这家医馆,这两年小桃红等人都是找他看病的,医术也是算得上十分的好。   柳二郎快步离开了,小桃红等人让季月然进屋等着,反正不远,以柳二郎的脚程,不一会儿便能回转。   小花儿看着季月然的手肿的越来越严重,急得团团转,眼里都蓄满了泪水。季月然忍不住安慰道:“小花儿你别难过,师父不怪小花儿,一点也不疼,真的。”   这一安慰倒让小花儿眼里的泪珠滚了出来,“怎么能不疼,师父你别骗我,你额头上都有汗水,我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关门,这又是右手,要是……要是,要是师父的手……不顶用了,可如何是好?”   季月然伸左手把小花儿脸上的泪水抹去,笑道:“无碍,小花儿你的手艺比师父也不差什么,咱们绣铺有一个顶梁柱就够了。”   “可是,可是我知道师父你明明就很喜欢做绣品……”无论怎么说小花儿也无法祛除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只希望她那一下没有压实在了,只是一些皮外伤,季月然的手会好起来的。   季月然顿了顿,道:“小花儿,你还没有答应嫁给我,小江他不会回来了,我们活着的人总要走出来,你也不想小江的父母一直活在过去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他们的儿女,替小江尽孝,让他们安安乐乐过剩下的日子。”   小花儿沉默了许久,失落道:“你说的对,可是你的爹娘不会答应你娶我的,我一个定过亲的,名声算不上好听,年纪又这么大了,还要帮我养着定亲之人的爹娘……没有任何爹娘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你爹娘希望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家。”   “只要小花儿你答应,别的都不是问题,我的年纪也不小,旁的姑娘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我,我爹娘那边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我能娶个妻子,生堆孩子他们就很开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听完季月然的话,小花儿有些犹豫,她对自己的人生也很迷茫,不知道该答应季月然,或是拒绝他。   正在小花儿犹豫的时候,柳二郎已经把张大夫给请了过来,张大夫仔细查看了季月然的手,道:“大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比较严重,骨头没有那么脆弱,不用紧张,我给你抹点药,记得不能沾水,半把个月就能痊愈。”   闻言小花儿松了好大一口气,她真不知道要是这一下真把季月然的手给废了她该如何是好。   ☆、第103章   小花儿最终还是答应嫁给季月然,因为王叔和王婶儿十分满意季月然,小桃红也没有多大意见,如今小花儿都二十岁了,有能力判断自己内心的意向,不像十五六的时候,还需要小桃红操心。   至于季月然是小花儿师父这一个事情,小桃红还是有些许担心的,但是小花儿说这不重要,只要双方家人祝福,外面那些红眼病就随他去吧。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她们总能拿那些说事儿。   小桃红十分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小花儿也从那个胆小怕事软软的小花儿,变成了如今内心强悍的的小花儿,全是这些年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小花儿重新说亲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出去,那些曾经给小花儿造谣的人十分不忿,没想到这么个老女人还拿下了季月然这朵高岭之花。   然而她们除了羡慕和继续诽谤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小花儿不在意,季月然也不在意。季月然的父母特别高兴,他们家一直冷冷淡淡的儿子终于也要成亲了,虽然这个儿媳妇儿是有那么些不尽完美,但是所有的成亲礼仪都按最大的排场来布置的,才不管别人说些什么。   见季月然的家人这般作为,小花儿这边的一家人也是十分的开心,暂时也忘记了小江和虎子无归的事情。   王叔王婶儿里里外外的忙着布置,既然对方排场如此之大,她们家也不能弱了气势,王叔王婶儿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小花儿购置嫁妆,准备筵席。好在婚期定在九月份,他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把小花儿风风光光嫁出去,封上那些造谣的嘴,让她们自己打脸。   小桃红看了看自家这个小院子,这院子还是当初她花二十多两银子买过来的,现在看看真的是小的可怜。她想着也是时候换个大一点的院子了,免得到时候小花儿出嫁,这院子只能放下两张桌子,宾客多一点还不得挤不下?   说起买房子,小桃红还是打算请拉皮条的私底下帮忙看看,毕竟钱这个东西,能省一文算一文。   有时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边小桃红正打算买房子,请人寻访着呢,这日偶然遇到周金贵小桃红随口提了提,周金贵就道:“房子我家有一座闲置的,这院子大是大,就是当初我三叔家住的,他被砍头了,我就把他媳妇儿子从周家族谱除名赶了出去,这么多年一直空着,小桃你要是不嫌膈应,我可以做主低价卖给你。”   周金贵这些年越发的狠辣,周家家里大事小务都经他手,除了还没有家主的名头以外,手里实权俨然已经是家主之权。周金贵的父亲周子维显然对周金贵的转变十分满意,他挂着家主的名头,随周金贵折腾,反正都是为了他们自家人好。   小桃红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你就带我去那个院子看一下吧,如果大小合适,我就买下来。”至于膈应之类的,小桃红是毫不在意,活着的时候都不怕那个周子文,他死了还能把她如何?说起来她老是在买有问题的宅子,之前那个小院儿也是有个老妇在里面上吊的,不过没关系,能省钱才是王道。   周金贵不耽搁,直接就带着小桃红去了之前周子文一家住的那座宅子。   周子文的宅子也处于新街巷,不过离周金贵有一段距离,比较靠外,两人走小道横穿,不多时便到了门口。   虽然周子文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被周金贵全数收回,但是收回来也还是姓周,于是宅子上方还挂着周宅的牌匾,只不过牌匾不如周金贵家的来得气派。   周金贵示意随从家丁把门打开,便与小桃红走了进去,小桃红被这大宅子震撼了一下,原来有钱人家的屋子都这么大的。周金贵曾经说她们家的整个院子还不及茅厕大,看来周金贵完全没有夸大其词,她们家的院子确实只有这大宅一个角落大小,而且这座宅子还不是周家的主宅。   小桃红有些犹豫,她们家人用不着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大的宅子一定也很贵,花许多钱买来闲置着一半实在是划不来。   顿了顿小桃红看向周金贵问道:“这宅子你打算卖多少银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从深山沟里搬来还不足十年,若是太贵我们是买不起的。”   周金贵轻笑道:“看着我们有几分缘分的份上,这宅子二百六十两银子就卖给你怎么样?这宅子后面有个不大的花园,可以供安安玩耍,你爷爷和娘散散步,厨房客厅卧室一应俱全,屋里家具都是摆设完整的,时常有人在打扫着,应该是挺干净,你们直接就能搬进来住,只需要把门口牌匾拆下来换上你们柳家的就行。”   小桃红惊讶道:“二百六十两?!你不是哄我开心吧?这院子可是有我们家原来那个十个大了,还什么都有在里面,真的二百六十两就卖给我们吗?你可想明白了?别到时候又要回去,我可不给啊!”   若真是二百六十两,小桃红绝对要买下来,因为这宅子怎么着也得四五百两银子才能买下来,一下子就便宜了一半,就算买回来放着也划得来呀!   周金贵好笑道:“我是这么无聊的人么?我就是看着这宅子在这里膈应,每天我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就想起我三叔那副嘴脸,与其拆了还不如卖几两银子喝花酒。”   小桃红啐了一口,道:“儿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想着喝花酒呢?也不怕你媳妇儿抽你!话说你这么败家你父亲知道吗?”   周金贵斜了小桃红一眼,道:“你放心,我周家家产多的是,还够我子子孙孙败下去,那你到底是要买不买?不买我卖给别人去了啊。”   “买,自然要买,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银子。”小桃红说着往外走,周金贵道:“哎你等会儿,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怕我反悔不成?银子不急,改日再给也行,阿才,把房契给小桃。”   一旁的家丁闻言从怀里掏出这宅子的房契递给小桃红,小桃红接在手里,道:“谢谢,这次是真的,不是客套话。”   周金贵一摆手,折扇打开慢悠悠往外走,“谢什么谢?这宅子就归你了,记得早点把牌匾换下来,免得本少爷看着膈应。”   虽然周金贵对这座宅子毫不在意,但是小桃红很在意,当即回家把二百六十两银子拿去给了周金贵,小桃红罕见没有特别心疼一次性出去这么多银子,她们家近两年的收入。   对于小桃红花二百六十两银子买了这么一大座宅子,家里人还是挺开心的,爷爷的精神都好了许多,说改日请小河沟的熟人来家里做客,反正有的是屋子住。没有人不爱面子,爷爷也不例外,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心中喜悦无法分享,自然想多点人看看他们家的大宅子。   除了柳大娘觉得有些心疼之外,她眼睛不好,看不真这院子的模样,只是听说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在她的意识里,二百六十两银子都一大堆了,不知道能买多少大米。   柳二郎已经把原来周宅的牌匾给拆了下来,等着阿品给他们家打一个大大的牌匾挂上去。   于是阿品便放下别人要的那些活儿,上山去找了好大一棵树,与柳二郎合力把它解成了木板,再让三郎写了“柳宅”两个写意大字,阿品照着雕刻了好几天,才做出来满意的成品。   阿品的手艺小桃红等人自是十分满意,当即就把它挂了上去,然后盖上一块儿红布,只待到适合搬家的吉日,一家子人便搬进去。   搬进了大宅子,这座小院儿就要闲置下来,爷爷看着那个小小的菜园子,还有些舍不得,直到小桃红告诉他,大宅子后面还有着一个花园,爷爷便毫不留恋的扛着锄头朝大宅子进发。爷爷说他要把大宅子后面的花园也种上菜,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要是可以,还要在里面养猪养鸡。   ……小桃红等人只能看着爷爷精神抖擞折腾那个有着池塘假山的花园,把别人栽种的名贵花种全都拔了,丢在一旁晒得焉焉的,看着池塘爷爷又想着养几只鸭子,还能去池塘里游上一圈儿。小桃红便按照爷爷想要的,买了两头小猪,七八只鸭子,十来只小鸡,只要爷爷能开心,有精神就好。   原来那座小院儿小桃红打算把它卖了,卖得十把二十两银子做家用也好啊!但是阿品说那院子还是暂时别卖,他做家具的木料和工具都还在里面,他在那儿做习惯了木工,换个地方他不习惯还懒得搬。   小桃红也不反对,反正她们家现在还有几百两的积蓄,也不着急用那二十两银子。于是小桃红把小院儿大门的钥匙给了阿品,阿品便白日去小院儿里做木工,晚上就回大宅睡觉,小院儿仿佛成了阿品的私人地盘。   小花儿要出嫁了,柳二郎和小桃红都已经开始着急阿品的终身大事,毕竟阿品过了今年就二十一了,为柳大郎守孝三年期已满,也是时候该娶一房媳妇儿生娃了。小桃红便请巷尾张大婶儿帮忙留意着,若是有合适的姑娘家,不用多好看,只要能辨是非明事理,就给阿品引荐一下。   而阿品则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无论别人引荐哪家的姑娘,无论长得美丑,他都兴致缺缺。   ☆、第104章   临近九月小花儿的婚期,小桃红一众人等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点心铺子里就让大丁一个人帮忙看着,好在大丁虽然人滑溜,但是是一个有底线靠得住的人。   阿男和大郎也从上杨镇赶了过来,帮着置办一下家里大小事务,不过只是大郎领着六岁的团团圆圆帮忙,因为阿男不仅要照看她们刚刚会走路的胖儿子,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小宝贝呢。   小桃红看着担心,与他们商量了一下,让阿男注意一些,她们都还年轻,生四个娃差不多了,要是不注意一直怀,怀了就生,那还不得十多个孩子?而且阿男身体也挨不住。   反正团团圆圆很懂事,也有了一个胖儿子,怀着的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但是总归是儿女双全了,完全用不着继续生下去。   阿男倒是红着脸说没关系,给大郎生娃娃她心里愿意,但是大郎听闻生多了孩子阿男身体会垮,当即一个劲儿摇头,说他们生完肚子里这个就再也不生了。   小桃红偏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木然忙活着的柳二郎,她生了安安之后,柳二郎就格外注意,让小桃红教他算日子,造孽他大字不识一个,每天在床头打记号,到了那几日便缩在床边边上睡觉,绝对不碰小桃红一下。   因为柳二郎看小桃红生一次孩子就心有余悸,小桃红那嘶哑痛苦的叫喊声让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何况还听说过许多妇人生孩子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事情,他是一个粗人,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让小桃红少受一些罪。   小桃红不自觉嘴角挂起笑意,就算柳二郎不说,她也是知道柳二郎是心疼自己的,从生活中的点滴便能清楚的看到。也许柳二郎是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不会甜言蜜语,一天到晚垮着个脸,笑起来也算不上多好看,只有一身蛮力能拿得出手,但是至少他对自己好,这就够了。   说起帮忙布置,值得一提的是如花姐姐和毛小豆也来帮忙的,他们俩终于也修成了正果,不知道毛小豆是如何拿下如花姐姐的,反正在两年前毛小豆一脸痴笑来给小桃红一家送请帖,说他与如花姐姐要成亲。   他们也果然成亲了,成亲后倒是毛小豆搬到了如花姐姐家里,不久如花姐姐便传出怀孕的消息,他们的相处模式别无二致,除却毛小豆更加狗腿之外。   毛小豆和如花姐姐的孩子七个月便生了下来,据说是不足月早产的,当小桃红看到如花姐姐那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时,心中有些了然。奇怪的是如花姐姐生了儿子之后变得温柔了不少,毛小豆的腰板硬了,家里的事情也归他做主。   而小桃红给阿品找媳妇儿这事儿最后还是无疾而终,这种事情关键的还是阿品本人有意,不然任由小桃红如何着急,牵线再多女孩子也无用。   这人忙起来就容易忘记一些事情,王叔王婶儿暂时不像这三年间一般,愁眉苦脸的,心情一好就来了精神,王婶儿最近也很少咳嗽。小花儿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虽然不如从前来得开朗,王叔王婶儿的伤疤也不能一下抚平,但是好歹这些是一个好兆头,总能慢慢好起来的,只要日后的日子好过。   看着如此景象,小桃红忙活的同时也很开心,这个结局,希望小江的在天之灵能够安心。至于虎子……小桃红不知道虎子心里放不下什么,自然无法帮他实现,能做的,只有让与虎子有关的一切都过得更好。   只可惜虎子说好这次出海回来,要娶个媳妇儿生堆胖娃娃的,小桃红不自觉又叹了口气,从她来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虎子在身旁油嘴滑舌蹦来蹦去,每次想起虎子葬身大海,小桃红心里都要无法避免的疼一下。   柳二郎看着小桃红叹气,自是知道小桃红心里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把小桃红揽入怀里,道:“小桃,别难过了,虎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日日唉声叹气的,而且小花儿明日就要出嫁了,咱们开心一点。”   “嗯,我知道,只是不由自主就想起虎子。”小桃红是个看得开的人,心里疼归疼,却不会沉浸于过去。   于是又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   到了出嫁当日,小桃红和王婶儿早早便给小花儿梳洗打扮,穿上红嫁衣在闺房坐着,等着季月然前来迎娶。   本来小桃红一家在江树县城认得的人不算很多,至多两三桌便能坐完,但是周金贵前些日子就四处说他要来喝喜酒,旁人虽不知道小桃红一家是何人物,但见周家将来稳坐家主之位的周金贵前来捧场,也就跟着来凑个热闹。   于是许多小桃红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在这日都陆陆续续送来贺礼,居然宾客满座,出奇的热闹。小桃红终于知道前些日子周金贵让多准备几桌筵席的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她们这边的热闹程度就不会亚于季月然那边而显得寒酸。   毕竟季月然家底不薄,又是县城的老字号,亲戚朋友自然是比小桃红家多了几番。   待吃过午饭,季月然的迎亲队伍就从东边吹吹打打来到了新街巷,季月然骑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之上,一身大红喜袍,显得玉树临风,他亲手绣制的衣裳做工精细,无一不显示手艺精湛,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合适。   季月然身后是真正意义上的八抬大轿,所有该有的礼仪一应俱全,他领着这长长的迎亲队伍走了大半个县城,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小花儿八抬大轿娶回去。所到之处人们都会站在街道两旁围观,感叹是谁家姑娘有此福分,迎亲阵仗如此之大。   小桃红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欣慰,小江说要风风光光把小花儿娶回家,虽然小江没能回来兑现诺言,但是最终小花儿还是风风光光嫁出去了,让小桃红心里都有些羡慕。   每个女孩子都希望出嫁的时候美美的,风光无比,羡煞旁人,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如同小花儿这般出嫁。当初小桃红出嫁的时候条件不允许,没有如此多的礼行,没有这么长的队伍,也没有八抬大轿,但是她一样的风光,一样过得很幸福,因为她男人背着她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也未曾说过一声累。   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让柳二郎与小桃红更加有默契,看着小桃红眼眶含泪的笑脸,柳二郎默默记了下来。   按习俗小花儿盖着红盖头,由三郎从屋里头背了出来,送上花轿,一行人又吹吹打打往回走。   季月然在看着小花儿进入花轿时弯起了清俊的眉眼,如此,小花儿便是自己的妻子了,会一直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陪伴自己直到老去。   因为季月然家的主宅在东边,离季月然开的繁锦绣铺有些远,若是住在主宅不方便过来,季月然的爹娘让季月然把这边的绣铺关门,回家看着绣庄就好。但是季月然舍不得这间铺子,这是他以一己之力开起来的铺子,还是遇见小花儿的地方,虽然小了点,但是好歹收入不错。   反正季月然的爹娘还年轻,管理一个绣庄也毫无压力,于是季月然在新街巷的不远处购置了一座宅子,待到小花儿嫁过去之后,过了前三天回门,他们就搬进那座宅子,王叔王婶儿也跟着一起住在那里。   这院子不算大,只比小桃红她们家原来那个大了一点点,但是很温馨。季月然和小花儿便住着小院子,看着他们的小铺子,时不时去小桃红家串个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季月然十分孝顺王叔和王婶儿,仿佛他真的是王叔王婶儿的亲生儿子,王叔王婶儿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除了季月然的母亲不是很满意之外,她觉得王叔王婶儿抢了她的儿子,都不带着媳妇儿陪她,而去陪王叔王婶儿。   没办法小花儿只能与季月然商量,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就关了这间铺子,与王叔王婶儿一起去季家主宅住,正式接管季月然家的绣庄。这才让季月然的母亲开心一点,不过又时常领个大夫来给小花儿号脉,弄一些药方让小花儿吃,说是能快些怀上孩子。   听着小花儿讲述季月然母亲的举动,小桃红觉得特别好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失落,小花儿嫁出去了,她们家这宅子又空了一些,王叔王婶儿也跟着小花儿一起走了,总感觉有些冷清。   要是虎子还在就好了,有虎子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能一整天吵吵嚷嚷,再娶个媳妇儿,生一堆跟虎子一样的小娃娃,就更热闹了。   想着小桃红打算给虎子和小江立个衣冠冢,再回去小河沟搂一下奶奶,阿爹阿娘和阿男她娘的坟,重新打一块碑石立上。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忘记死去的人,这些坟虽然每年都回去烧纸,但是已经年久失修,坟堆子都快平了,以前她们没钱去做给活人看,现在有能力了,还是兴一下这些礼行吧,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况且阿男的娘还埋在了路边。   同时小桃红又开始张罗给阿品娶媳妇儿,希望多一个人,让宅子多一些生气,不要如此的冷清,好在左劝右劝之下,阿品答应找个姑娘成亲。   ☆、第105章 小桃红一家搬进了大宅子,小花儿成亲的时候阵仗又震撼了一众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大家伙儿都以为小桃红一家走了鸿运,不知道家底多厚来着。 小桃红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她们家买这个宅子就花了近一半的积蓄,这些日子又是办筵席又是给老家的几座坟重新修缮,这些都是钱啊!她们要是不抓紧点干活赚钱,过一段时间都该啃墙角度日了。 不过这有一点好处,就是听闻小桃红在给阿品找一房媳妇儿,除却张大婶儿帮着牵线之外,旁的媒婆也给小桃红推荐了好些人家的姑娘,说什么长得好家世又上得台面。 阿品说这事儿任由小桃红和柳二郎做主,只要他们觉得哪个姑娘能过日子,阿品就娶那姑娘。小桃红的想法自然是要相互喜欢,不过好像古人都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品爹娘都没了,就由她和柳二郎来做主。 既然阿品这样说,小桃红只能尽力挑选一个品性好的,做阿品的贤内助,就算相敬如宾至少也能白头到老有个伴儿。小桃红不看重那些媒婆说的外貌和家世,古人都说娶妻娶德,自然是有道理的,只要人好就什么都好。 选来选去小桃红看中城外一家自耕户的女儿,是张大婶儿牵的线,据说跟张大婶儿有几分血缘,只不过不亲,家里有三姐妹,这姑娘是老大,已经十六岁了还没有说亲,性子软却还是明事理。张大婶儿不会像媒婆一样为了说成而夸大事实,小桃红放心。 所谓眼见为实,小桃红抽时间就跟张大婶儿一起去那姑娘家串了个门子,接触了一下那个姑娘。 对于外貌小桃红特别满意,小姑娘唤做齐玉娘,体型与小桃红相仿,面容有些透着黑红,五官算不得出色,却也是五官端正生得线条柔和,笑起来会出现一个酒窝窝,有着丝丝的甜意。 性格确实有些软,妹妹对她撒泼她也不恼,只是与妹妹好生说了几句,随后对着小桃红和张大婶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去灶屋烧火做饭,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小桃红觉得这样的人做阿品的媳妇儿还成,就算时不时阿品别扭傲娇的性子犯了,玉娘还能哄着他不是? 小桃红回家之后与阿品说了这事儿,阿品便应了下来,只要小桃红觉得好,就好,小桃红的眼光他相信。阿品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他也希望自己和妻子能跟柳二郎与小桃红一样,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女孩儿。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跟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相互喜欢的几率就更小了,但是总要有人陪自己到最后,一些将就便是一辈子。 阿品一答应,小桃红就准备了礼物,让阿品拎着,请张大婶儿做这个搭桥人,上玉娘家里说亲去了。 玉娘的爹娘是老实的庄稼人,看着阿品也算是一表人才,听张大婶儿说的家里条件还不差,阿品又有几分本事,老两口合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阿品没有得见玉娘生成何等模样,因为有人上门说亲姑娘家害羞都会躲起来,然后偷偷打量上门求娶自己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阿品有些失望,以后这玉娘就是自己的媳妇儿,可他却没能看见玉娘长什么样,玉娘倒是在耳间偷偷瞄了阿品好几眼,羞红了面颊。 这事儿就这么说成了,阿品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小桃红也就放下心来,请人瞧了日子在冬月里,她们家没办法跟季月然家相比,阿品成亲的阵仗就小了不少。 小桃红让小花儿和季月然帮忙做了两身大红衣袍,租了一匹白马,请了一队吹喇叭的,借了一顶花轿,办上几桌筵席。 阿品骑着白马,领着轿子和后面的那些吹喇叭的,就去城外把穿着红嫁衣的玉娘给迎娶了过来。 玉娘的爹娘乐得合不拢嘴,看到阿品住的大宅子他们就彻底放心了,他们没要多少聘礼,但是女儿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玉娘的爹娘一直笑眯眯的,对着小桃红亲家这样亲家那样,只盼着打好关系,让小桃红不要拿捏他们家玉娘。小桃红自是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不过只是笑笑而已,她怎么可能去磋磨人阿品的媳妇儿?又凭哪点去拿捏?所以玉娘的爹娘纯属杞人忧天。 阿品成亲后果然与玉娘相敬如宾,两人之间没有浓厚的情感,一直淡淡的相处,小桃红却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增加。成亲半年左右,阿品在不远处盘下了一个铺子,用他自己存的钱,装潢一番便开起来一间“柳记家具店”,请了两个伙计帮忙看店和做家具,阿品监督和雕刻。 好消息一来就接二连三,店铺开起来刚刚走入正轨,玉娘便怀孕了,绕是阿品一直平淡无波的心也有些激动。他有当爹了!他要做一个好的父亲,好好教导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一定不会像自己的亲娘那般不负责任。 小桃红笑容总是止不住,她们家要添人口啦!有个小不点即将出生,只是这段时间玉娘脸上笑容越来越少。小桃红不知道玉娘怎么了,以为玉娘跟阿品闹别扭,便去安慰了一番,玉娘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段时间小桃红时不时就发现玉娘盯着她发呆,小桃红被玉娘看得心里毛毛的,正想问问阿品是怎么回事,别大人的情绪影响了胎儿,玉娘却恢复了正常,与阿品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见此情景小桃红也就懒得知道玉娘前些天怎么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也许玉娘只是一孕傻三年罢了,发个呆也是正常的。 阿品都要当爹了,而在阿品之前成亲的小花儿却还没怀上孩子。大概是因为小花儿的心理原因,季月然的母亲越是着急让她怀孩子,她就越没个动静儿,把季母急得团团转,怀疑是不是小花儿或是季月然身子不好,都快要开始听信偏方了。 所幸苍天有眼,知道他们着急,在七月份的时候,大夫终于在小花儿身上号到了喜脉,不止季月然的母亲激动得热泪盈眶,就连王叔王婶儿和小桃红一家也是开心无比。 遵守之前的诺言,小花儿怀了孩子就关了这边的绣铺,回去东边儿接管季月然家的主业,多陪陪季月然的娘亲。东边儿离小桃红她们家有些远,日后就不能随时串门了,小桃红提议小花儿和季月然王叔王婶儿都去她们家,一起聚一聚吃个饭再走。 小花儿和季月然也正有此意,一堆人便聚在小桃红她们家烧一大桌子的饭菜,边吃边聊天。 此时天色算不上太暗,在饭桌上却显得有些光线不好,小桃红便寻了一截亮子点上。饭菜吃至一半,三郎耳尖听得有人在敲门,因为饭厅离大门有些远,三郎复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才道:“大姐,好似有人在叫门。” “什么?我去看看吧。”小桃红说着招呼众人吃着,起身朝大门走去。虽然小桃红没有听到敲门声,但是三郎耳尖,听见也无可厚非,别的人家住这么大的宅子都是有下人的,有人上门自会有看门的前来通报,可是她们家请不起下人,干脆就自己出去看看。 走近大门,小桃红确实听到有人在敲门,朱红色的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小桃红应道:“来了来了。”隔得远听不见,走近了这敲门声实在是吵人,小桃红只能先应着,让门外之人停下拍门的举动。 打开门之后小桃红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还有四周路人围观的唏嘘声。小桃红一愣,这里是与中国古代相仿的一个南方小镇,怎么会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直到一个兴奋的男音传来,“大姐!大姐我回来了!” 定睛看去,金发碧眼的女子身旁,站着一个比她矮了足足一个头的男子,一头黑色短发,留着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的,是类似西服的衣裳。两只眼睛透着亮光盯着小桃红,“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虎子啊!我回来了,嘿嘿嘿还给你带了弟媳妇儿回来。”说着推了推金发碧眼的女子,道:“克丽丝,叫大姐。” 克丽丝一口生硬的汉语,对着小桃红道:“大姐你好,我是虎子的妻子。”说着伸出手与小桃红握手,小桃红好似还在梦里,愣愣的伸手与克丽丝握了一下手,“你好。” 虎子在一旁自豪道:“看吧小江哥,我就说大姐什么都懂吧,还记得咱第一次跟人握手不?别人伸出手我都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咱大姐第一次就懂。”一旁的小江却还是留着长发束于头顶,身上也穿着与虎子相同的衣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是啊,桃子姐本就什么都懂。”随后眼睛往门里看了看,问道:“不知道……花儿在不在家?” 小桃红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小江,花儿已经成亲了,还怀着季月然的孩子。顿了顿小桃红道:“总之,总之先进来再说吧。”小桃红心里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都已经给虎子和小江立了衣冠冢,没想到时隔四年小江和虎子又回来了,虎子还带了一个洋媳妇儿。 不知道这些年虎子和小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不回来,在她们都放弃希望的时候,却又活得好好的回来了。   ☆、第106章   已经二十一岁的虎子,却还是显得没个正行,拉着克丽丝的手跨进大门,咋呼道:“没想到啊!咱们家的院子都已经从那个小院子变成了这种大宅子,可是让我们一通好找。 我跟小江哥还去原来南关巷找,拍了半天门没人应,还是如花姐姐出来告诉我们咱家搬到这里来的。”   克丽丝满眼新奇的打量整个宅子,任由虎子拉着她往前走,小桃红自然也是在细细打量这个弟媳妇儿。克丽丝的外貌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正统白人的长相,小桃红前世见多了白人黑人,不觉得如何稀奇,但是对于江树镇上的民众来说,就跟围观新品种似的。   总的来说外貌没什么好挑剔的,人克丽丝肤白貌美,身高腿长,就是小桃红担心她在这里无法好好生活,不知道会不会说汉语,吃不吃得惯这里的饮食,能不能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这些弟弟妹妹真不省心,希望三郎以后跟阿品一样,安安生生找个贤淑的女子,好好过日子。   正想着小桃红已经领着虎子三人来到了饭厅门口,走进门之后饭桌上的人都歇了筷子,齐刷刷看向他们。   待过了片刻,王婶儿跌跌撞撞走过来看着小江,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小江……你真的是小江吗?你这么些年都去哪了……你怎么忍心丢下娘这么多年?”   “阿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小江伸手扶着王婶儿,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圈,一个劲儿的道歉,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王叔王婶儿是如何过来的,心内充满了歉疚。   过了一会儿王婶儿与小江情绪褪去,虎子才上前给家里其他人介绍克丽丝,克丽丝也一一前去打招呼,好在克丽丝虽然汉语发音十分生硬,看那架势应该是懂汉语的,听得懂也能说。   在看到阿品身侧的玉娘时,虎子跳过去揽住阿品的肩,挤眉弄眼道:“小品子,不给你舅介绍一下你媳妇儿啊?”   阿品斜了虎子一眼,却没有甩开虎子,嘴角朝上扬了扬,道:“这是玉娘,你也知道了是我媳妇儿,别的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一去就是四五年,回来还带个番邦女子做媳妇儿,真让人佩服。”   玉娘倒是笑得柔柔的叫了虎子一声舅,可把虎子乐坏了,这阿品是从来没有叫过他,现在阿品他媳妇儿叫也是一样的。得知玉娘怀了阿品的孩子,虎子更是兴奋的坐立不安,比他自己的媳妇儿怀孩子还要来得激动,掏了许多稀奇玩意儿塞给玉娘,说是给小娃娃的礼物。   而季月然在小江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便有些不安的伸手握住小花儿的手,小江安慰好了王婶儿,第一时间看向了小花儿,也看到了小花儿和季月然紧握的双手。   小江眸光暗淡了下去,复又笑得明朗,看着小花儿道:“花儿,不给小江哥哥介绍一下吗?”有些事或人,错过便是错过了,人生总会有那么几件憾事。   小花儿显得有些尴尬,“小江哥哥,这是……我的丈夫季月然,也是我的绣艺师父。”   小江打量着季月然,原来这就是多年前小花儿提过的,那个跟荷花一样的师父,当初他还以为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没想到是一个如同画中仙的男子。   顿了顿小江对季月然笑道:“季兄,花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就跟亲妹妹没甚两样,还请季兄好生待她,实在感激不尽。”   “我会的。”季月然只是应了一声,就算小江不说,他也绝不会亏待于小花儿,因为,小花儿亦是他心爱之人,也许多年前便有些苗头,只是他太过迟钝未曾发觉罢了。   随后虎子眉飞色舞讲解他们当年船只遇难的惊险,与小江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最终流落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度。那里全是说话他们听不懂的人,蓝色绿色的眼睛,金色棕色的头发,奇形怪状的建筑与衣裳,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无法回到故乡,他们只得学习那些人的语言,以乞讨为生,最后还是克丽丝的父亲收留他们在酒庄做活,而虎子就与克丽丝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经过几年的打探,他们终于找到了回乡之路,虎子便带着克丽丝前来认认家门,看看生他养他的故土,见见他引以为豪的大姐,美丽动人的二姐,以及相互扶持的家人们。   此次虎子他们回来,小桃红以为虎子不会再走,而是带着克丽丝就此安家落户,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想到虎子与克丽丝还是要去海上漂泊,回到克丽丝父亲所在的国度。   小桃红也曾劝过虎子,虎子看上去有些动摇,只是小桃红听到克丽丝与虎子吵了架,具体吵了些什么小桃红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虎子和克丽丝好似是用英语吵的架,小桃红一个四级没过,大学未毕业的,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大体就是克丽丝不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人喜欢围观她,而且虎子答应过她父亲,要回去接管酒庄的,不能食言。   既然虎子曾经答应过克丽丝的父亲,而他们在那个国度活得才能更好,小桃红也不会勉强虎子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强求而来的东西不会长久,也许虎子的路本该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小江此次却不再跟着虎子回去,他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他不如虎子的适应性强,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生活,却也能很快融入其中。而且他的父母需要他常伴身侧,过去的几年他已经亏欠王叔王婶儿太多,剩下的日子便尽力补偿。   季月然和小花儿即将搬去东边儿了,现在小江回来了,王婶儿王叔也就不跟着过去季月然家里,要与小江一同生活。本来这边的院子和铺子季月然要处理了的,现在倒是多了个去处,季月然把小院儿和绣铺都送给了小江。   小江自是不会白要旁人的东西,硬是要付给季月然合理的市价,小花儿了解小江,便让季月然收下了这些钱,不然小江是不会要铺子和院子的。   小花儿和季月然还是如同以往,把王叔王婶儿当做父母一般,王叔王婶儿相当于多了一对儿女,就算小花儿最终没能与小江一起终老,不能常伴于身侧,王叔王婶儿也心满意足了。   小桃红见众人都各自有了一个归宿,心里十分安然,她只需要看着自家的点心铺子,照顾着玉娘,等待着阿品的孩子出生。   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陪伴,有机灵懂事的儿子,还能一家子凑在一起努力的赚钱,人生能如此,小桃红便再无所求,只希望这样直到终老。   只是最近柳二郎有些奇怪,除却忙着做家里的事情之外,寻到空档就不见了人影儿,每天都好似很累一般,也不如以前黏糊小桃红。   小桃红不知道柳二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古人也有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是否柳二郎也会厌倦于自己?小桃红尝试跟柳二郎沟通,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是柳二郎只是说没事,行径还是一如既往。   小桃红寻思着待哪日柳二郎再次出门,她就跟在后面去瞅瞅,看看柳二郎到底是在偷偷摸摸做个什么。可惜小桃红手里事情有些多,好几次都没能如愿,最后小桃红找到阿品,让他帮忙去看看,阿品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奈何阿品跟着出去一趟后,回来告诉小桃红柳二郎没什么事情瞒着她,只是去山上找木料而已。   小桃红明显是不相信的,自从阿品做木工以来,柳二郎都多久没去山上找过木料了?如今怎么又用得着他去找木料?不知道柳二郎做了什么,让一向不说谎话的阿品也跟着他骗自己。   既然这样小桃红也就懒得管他,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不再理会柳二郎,柳二郎自然也察觉出小桃红对他的冷淡,不过只是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更别提与小桃红解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玉娘出了月子,这日一大早,小桃红都还没洗漱小花儿就上门了,不言不语拉着小桃红就朝王婶儿她们都院子走。小花儿这个月就要生孩子,挺着个大肚子,小桃红虽然不知道小花儿为何这般作为,不洗漱去别人家是犯忌讳的,却不敢挣扎,怕伤了小花儿,只得任由小花儿拉着她朝前走。   到了王婶儿家门口,小桃红发现王婶儿家挂着红布,红灯笼,张灯结彩。小桃红一头雾水,她也没听说王婶儿家有什么喜事啊?给小江说成的亲事也在翻过年去,这是在干什么?   王婶儿一脸喜色迎了出来,从小花儿手里拉过小桃红,拉着往屋里去了,小桃红顿住脚步不动,问道:“婶儿,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回去了啊。”   “唉,你这闺女还是一样倔,不过这事儿先不说,进去你就知道了。”王婶儿不由分说把小桃红拽进屋里,就拿了一身凤冠霞帔与小桃红穿戴,做工不亚于小花儿那身,小桃红想着也许就是出自小花儿之手也不一定。   结合之前柳二郎与阿品的行径,小桃红心中有了几分了然,王婶儿和小花儿是不会害她的,索性就任由她们折腾。   折腾半晌终于把小桃红打扮成了新娘子,眼角细细的皱纹和略有粗糙的皮肤也无法影响她的明艳照人,比之当年又多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午时刚过,柳二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来到王婶儿这边把小桃红迎进了八抬大轿。   一向沉默寡言的柳二郎,领着这支队伍,绕遍了整个江树县城,让路人感叹近段时间真是有钱人扎堆的成亲,也有人不齿柳二郎的行径,你成亲就成亲吧,直接迎娶回去不就好了,何必绕遍整个县城?炫耀个啥?   这次成亲的礼仪一应俱全,唯一的差别是宾客只是他们自家人,没有外人。   原来柳二郎在上次小花儿成亲时便下了心思,当年环境与条件限制,他无法给小桃红一个体面的成亲仪式,时隔七八年,他觉得应该补上。前段时间他忙着去山林里打猎,把多年前那张老虎皮也给卖了,终于凑齐了这次成亲所需的费用。   就算不说,这些事情的大体经过小桃红心里了然,却不知道柳二郎又去打猎了,不然大概又要生气。   说不感动是假的,千言万语凑在一起却无法表达,能做的,便是相互扶持直到白头,陪着他直到老去。   小桃红对这辈子十分满意,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在现代是个无关紧要的学渣,穿越一番不需要多么伶俐,不需要惊天动地,也不需要丰功伟绩,只需要在自己的小世界,过得无愧于心。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