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成神 作者:落日蔷薇 ==============   ☆、第1章 生死(修) 在进山之前,徐宜舟只是想要离开孙翰清一段时间,生和死似乎都离她很遥远,很遥远。 她没有想过一趟普通的旅行,最后却成为了她人生之中永远难忘的一场重生,一段与大神生死与共的经历。 如果没有和孙翰清吵架,如果没有因为孙翰清对周灵夕过分的关心而愤怒,又或者如果她没有更改孙翰清定下的旅行计划,改道来白凤村的话,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界所有的“如果”,都像时间一样不可逆转。 白凤村其实很美,在长达十个小时的徒步穿越之后,徐宜舟两腿发抖地站在山路尽头俯望这个小村时,干净纯粹、豁然开朗的感情由然而生,仿佛笼罩在她天地间的所有迷雾都一扫而空。 没有电视、电脑,也没有手机信号,村里唯一的电话在村口的小杂货店里;洗衣服要上村子东边的白凤溪,冰冷刺骨的水总会让人清醒;吃的东西永远只是寡淡的面条;晚上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璀燦的星空所绽放出的色彩,比城市的灯光纯净百倍。 清晨看日出,傍晚看斜阳,徐宜舟把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丽都一一记在心头。 若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这将是她一生中最完美的旅行。 在她离开前的两天,白凤村下起了暴雨,毫无预警地,白凤山发生了泥石流,首当其冲遇难的,便是徐宜舟住着这间石屋。 黑暗似乎就在一瞬间降临。 徐宜舟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眼前只有地狱般的黑暗,一丝一毫的光芒都没有。她被掩埋在重重的泥土碎石之下,身边只剩下由大柜和梁柱撑起的方寸之地,仅供容身。她的后脑生疼,粘糊糊的不知是不是被砸出血来,脚被石块压着,一动就钻心的疼,也不知断没断。 然而这一切,都不如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来得叫人恐惧。她不想死,可被活生生埋在地里,却比死更可怕。那种可怕叫绝望。 徐宜舟恐惧地开始叫救命。 “别……叫了,省点力气!”忽然间低哑的声音传来。 “谁?谁在说话?”徐宜舟心头一跳。 “住在你隔壁的驴友。”那声音听着很虚弱。 徐宜舟想了起来,今天早上她趴在窗台上看风景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屋外与屋主老梁叔说话。她只看到他背着沉重的双肩包,穿着橙黄色的冲锋衣,手里还拄了根登山杖,挺专业的打扮。他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在脸上打下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这个男人后来住到了她隔壁的屋子里,老房子的墙薄,隔音差,床又都是贴着这面墙摆放,因此他的声音很容易就传了过来。 “这屋子建在山脚,离村子有点距离,救援人员不会这么快赶到。你保持你的体力,找找手边有什么东西,可以敲击出声音求救。”隔壁的男人还在有条不紊地说着。 他的冷静感染了徐宜舟,虽然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但她内心的恐惧稍稍减弱了一些。 “你是不是受伤了?”徐宜舟听了出来,他的话语虽然逻辑清晰,但是每说几个字就要顿一顿,好似在抽气一般。 “嗯。”他简单了回了一个音节。 “很严重吗?你不能睡着。”徐宜舟记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自救知识,如果一个人被埋在地下,短期内无法获得救援情况下,睡眠可以节约一个人的体力,但如果在这个人受了重伤的话则不能睡觉,一来睡眠容易导致意志薄弱,二来睡眠会让机体抵抗力下降,容易在不知不觉间长睡不起。 “我知道。”他利落地回答她,却没有告诉她自己伤了哪里,“因为不能确定救援人员何时到来,我们需要不间断向外界发送求救信号。我们轮流来,你可以休息一下,我先来。” 他的话语才落,徐宜舟就听到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的求救信号。 徐宜舟慌乱的心情被他安抚,他的话语让她觉得再绝望的情况,她也能拥有希望。 就这样,两个人轮流敲击着,为了节约体力,他们很少交谈。她求生的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背包正好就放在她手边,里面的水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饼干掰碎了一点点吃着,落到手掌上的碎屑她舔得干干净净,她想要和隔壁的人一起,撑到有人来救她的那一刻。 手机就塞在裤袋里,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掏出来看看,那点微弱的光芒像是卖火柴小女孩手指拈着那根希望。 可惜,没有任何信号。她只能看到时间的消失。 就这样过了两天,徐宜舟的脑袋有些浑浑噩噩起来,她想睡,但她强撑着不愿睡去。四周一片黑暗,她真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徐宜舟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想念外面的天空,曾经让她矫情厌恶的所有事情,都忽然间让她怀念起来。 如果能活着,她一定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舒舒服服地住着,种很多花,做很多吃的。 如果能活着,她会好好爱父亲母亲!她会好好继续她的梦想! 如果,能活着! 重生,穿越,轮回,忽然间都失去了想像的余地,她只想要自己这一世好好活着,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隔壁传来的敲击声忽然间乱了起来,让迷迷糊糊的徐宜舟忽然间清醒过来。 “会死在这里吗?”徐宜舟吸吸鼻子,自嘲地说着。 隔壁敲击声慢了下来,却没有人回答她。 “喂,你别睡!就算要死,也起码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再死吧,黄泉路上好结伴同行。”徐宜舟闭了闭眼,拿着石头接着敲下去,但她气力已竭,也敲不出太大动静。 没有声音回答她,隔壁的男人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喂!你醒醒!”徐宜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了手将石头敲在了墙上。 “我还没死!”他的声音终于传来,十分虚弱。 “别睡!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认识下,不管谁能活着出去,也好替对方找家人吧!我今年才刚大学毕业,因为和男朋友吵架来到这里,早知道就不矫情了。我喜欢写作,我是秋河文学网站的写手,你知道这网站吧?全国最大的女性网络文学基地。我大二开始写文的,到今年已经两年多了。”徐宜舟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说起自己的梦想,萎靡的精神似乎都为之一振。 “你的笔名是什么?”隔壁传来的声音虽然仍旧虚弱缓慢,却很快就回答了。 “我用的笔名是“嘉木宜舟”,你好好记住,这个名字有一天会变成大神的。”徐宜舟大言不惭地开口。这种时候,她已经不需要让自己保持什么形象了。 “嘉……木……宜舟……”他喃喃地嚼着这个名字,念到最后,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丝笑意,“好名字!我记住了。” “那你呢?你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的?”徐宜舟问他,她不想让他睡着。 “我……和你一样。笔名是‘萧水载川’。”他的声音隔了几秒才传来。 萧水载川?!好熟的名字! 徐宜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忽然间轻轻叫了一声:“啊,你是……你是川大?” 萧水载川,那是楚歌文学站的大神写手。楚歌网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网络原创文学网站,不过与徐宜舟所在的秋河网不同的是,楚歌以玄奇类型的超长小说为起/点,主要是男频写手集中的网站,女/频是近几年才开拓的版块,而秋河则几乎全是女性写手。 “你认识我?”萧水载川有些意外。 “认识!我是你的粉丝!从你的第一篇小说《无疆》开始,我都没落下过。”遇见大神,谈起爱好,徐宜舟的脑袋一热,就忘记了自己和萧水目前的处境。 她对他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萧水载川是她在男频里最爱的作者,没有之一。他的文字简练,情节丰满,很少注水,但她最喜欢的却是他文里的男女关系,并不像大部分男频汤姆叔文那样,后宫满天下。简单热血的友情,或者纯粹专一的爱情,被他寥寥数字描绘得淋漓尽致,看他的文,像在看每个人心底的梦想。 他一共只写过三个长篇小说,每一本都已出版,粉丝遍天下,但他本人却异常低调,从没露过面,徐宜舟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相识,也算是死前老天对她的补偿了。 “呵呵……”萧水低沉一笑,笑声到了后面却渐渐弱下去。 他的伤要比徐宜舟想像的来得重。 “川大,别睡!”徐宜舟意识到了不对劲,奋力敲着墙壁,但隔壁再没有声音传来,四周一片黑暗沉寂,没有人再与她说话,她啜泣着开口,“别睡好吗?你的故事还欠我们一个结局,我的梦想还没实现,一定要活着出去!”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不成调,也不管隔壁的萧水有没在听,絮叨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呢喃,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残存的精力仿佛都随之耗尽,她不想死,但她对此无能为力。 忽然间,头上一阵轻微的响动。 徐宜舟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动动唇,想叫,声音却异常嘶哑。响动继续传来,动静越来越大,她的心几乎要随着这响动跃出胸腔。 可那响动只持续了一会便消失了。 不能,不能就这样走了! 徐宜舟在心中呐喊着,但她出不了声,凭着一丝本能,她费力地打开了手机,点开了手机中唯一的一首歌。 是林忆莲的《失踪》,那首她曾哼唱给孙翰清听的,要他好好爱自己一辈子的歌。 微熏醉人的声音响起。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救我!救救我! 徐宜舟随着这歌声在心里吼道,可音乐只响两声就嘎然而止。 手机彻底没电了。 徐宜舟苦笑着放开了手,如果注定要死去,所有的挣扎都是多余。 “有人,下面有人,快过来帮忙!”清亮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天际传来的梵音。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突兀地照射进来,她眼前的黑暗被赶跑。 徐宜舟许久不见阳光,此时乍见,眼花缭乱,不自觉得闭了越来,这一闭,意识便有些涣散,她只隐约感觉到头上越来越大的响动,新鲜的空气涌入,窒息般的气息一扫而空。 有双沾满泥土的手指探到她的鼻前。 她脑袋忽然一醒,奋力地嘶叫着:“隔壁还有一个人,你们一定要救他!救他……” 话到一半,她力竭,晕去! 再醒来的时候,徐宜舟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点滴的针,孙翰清趴在床旁,胡子拉茬地睡着,发现她醒来,猛地起身大力抱住了她。 “对不起,舟舟。”他哽咽着。 徐宜舟看着明亮的四周,大脑渐渐清晰,她回到了她的世界中。 地底的一切仿佛噩梦一场,而萧水载川是这噩梦里唯一的惊喜。   ☆、第2章 相亲 两年后。 今天一定不是徐宜舟的幸运日。 她一个人站在三十二度高温的街头,不断地拿手背按着脸颊上的汗珠,这热度让她觉得自己脸上的妆都快跟冰棒似的融化了。 “舟舟,你真是个转世活佛,爱死你了,么么哒。”手机那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腻歪着。 “沈朝雯,别跟我废话这么多。”徐宜舟怒了,“快点把照片发到我手机上!公车来了,我得上车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九路公交车呼啸而来,便没等沈朝雯回答就匆匆收了线。 她刚刚带一对约了相亲的男女见完面,正要赶回公司吹吹空调,谁知道沈朝雯一个电话又让她留在了外面。沈朝雯三点安排了两个会员见面,但中午她男人带她去顺德福吃了顿好的,结果下午就一泻三千里,蹲在马桶上出不来了。 于是倒霉的徐宜舟只能接了她的工作。 徐宜舟和沈朝雯都是本城“情牵一线”婚恋社交网站的员工,美其名曰“爱情顾问”,常常需要根据会员的要求替他们安排合适的人选见面,说得浪漫点叫“红娘”,做久了就知道当每个人都把条件清清楚楚列明时,就跟店里明码标价的商品一样,等待合适的买主,就差挂个“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的牌子了。 一点都不浪漫。 沈朝雯负责的这一对男女,男的叫肖磊,女的叫林馨,据她说都是素质很高的青年才俊、业界精英,徐宜舟对这点嗤之以鼻,沈朝雯是公司出了名的媒婆嘴,什么样的人到她嘴里都跟神仙下凡一样的。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城中世辉广场的星巴克,徐宜舟在公车上睡了一觉,结果给睡过了站,等她顶着大太阳汗如雨下地跑到星巴克门口时,时间已经三点零三分了。 沈朝雯还是没有把这两人的照片发给她。 徐宜舟一边喘着气一边掏出手机打给沈朝雯。 “您所拔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手机里是冰冷的声音。 “搞什么?”徐宜舟怒掐了电话,会员的照片不发过来,她哪知道谁是谁? 正郁闷着,一个高瘦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是沈姑娘?”那女人微抬了下巴,带着些清傲之气看着徐宜舟。 徐宜舟便抬眼打量她,她三十左右的年纪,穿了件奥时力最新款的连衣裙,踩着五寸的细跟鞋,挎了个miumiu的包,妆容和模样不错,就是眉色间有些不耐烦。 “您好,您一定是林姑娘吧,很高兴见到您。真是抱歉,沈朝雯今天请病假了,所以由我来代替她,我姓徐,徐宜舟,您叫我小徐就可以了。”徐宜舟扯开了亲切的笑容来对待林馨。 “随便,反正也就是来走个过场的。要不是我妈死催活赶着,又私下里给我在网上报了名,我压根就不想来。”林馨说着看看时间,“他人呢?听说是500强企业的小主管?这可是沈姑娘给我保证的,我才同意来看看。” “那是自然,您放心好了。这次小沈给您物色的,那绝对是一丝不差地按您的要求找的。”徐宜舟笑着恭维她。 来相亲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说是爹妈七大姑八大姨给逼的,徐宜舟早就习惯了。这也不怪他们,谁还能没个玻璃心,谁不想要个面皮子,人之常情而已,进了婚介中心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甭管是男是女,又不真是那案板上搁着的猪头肉,老皮厚肉的任人挑捡。 再说了,这年头的爱情,今天阴明天晴,上秒天长地久下秒撕“哔”对战,那都是常态,反正说多了都是泪,真爱也罢,现实婚恋也罢,谁都保证不了未来会怎样,每个人都想保护自己,既然感情不靠谱,那就摆好条件认清现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像她和孙翰清,从大学到现在走了三年多,还不一样毫无安全感,折折腾腾仍在周灵夕的阴影之下过日子。 “那他来了没啊?一个男人还让我们两女人等,是不是男人啊?”林馨不耐烦地撇了嘴。 徐宜舟看了看手机,沈朝雯还是没相片传过来,她有些着急,四下张望了一番,大热的天店外面连只苍蝇都没有,店里的冷气一丝丝地透出来,挠痒似的扑在徐宜舟身上,让外头的热更加灼人起来。 “要不我们进去等吧。”徐宜舟实在忍受不了这热度。 “是不是他啊?”林馨忽然间开口。 徐宜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星巴克敞亮的落地窗里面,有个男人正懒懒地坐在沙发的后面,他微低了头,手里正拿着本杂志随意翻阅着,光线斜斜打过去,在他脸上笼下一小片阴影,轮廓利索但五官模糊,徐宜舟看不太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交叠斜伸的腿很修长,一身的西装剪裁合体,让他即便坐着也给人长身玉立的感觉。 这个时间咖啡店里客人少,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徐宜舟拿纸巾抹了抹额上的汗,看着纸上带下来肉色粉底,没有犹豫地推门进去了。 “您好,请问是肖先生吗?”徐宜舟走到那男人的沙发旁边,不自觉地低了声音问道。 咖啡厅里放着钢琴曲,音乐柔和优扬,眼前的男人懒懒地坐着翻看手里的杂志,舒适惬意的模样,这让徐宜舟对于打扰到他有些歉意。 他低垂着眉眼,只让人看到挺直的鼻线和唇上的棱角,屋外的炽热阳光和车来车往的马路,都成了他的背景,落地的大玻璃窗像是一道与世隔绝的透明墙壁,让他不动声色的成了这世界以外的风景。 妈哒,太矫情了。 徐宜舟对于自己搜肚刮肠给眼前这还算陌生人的男人配的图文,在内心里表示了十二万分的不屑,但没办法,喜欢给看到的一切事物配上文字说明,这是她作为一个网文写手的职业病。 好吧,抛开这些优雅的文字和画面,这其实就是个在星巴克里看杂志的男人,事业应该小有成就,否则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闲闲坐在这里,当然,他也可能是个软饭王,因为不会有哪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会在星吧克里看一本少女杂志,除非他想借此泡妹子。 对,就是那本叫《虹语》的少女杂志,面向的读者群大多是学生,里面都是些青春言情故事,是本充满了粉红泡泡的杂志。 徐宜舟的另一个职业病又发作了。作为职业红娘,她喜欢观察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这会让她敏锐地发现对方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减少相亲双方走冤枉路的时间,又或者及早发现被他们隐瞒的问题,这是她的责任心。 这男人并不知道在短短的三秒之中,自己就被人贴了这么多的标签和文字介绍,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徐宜舟。 “我是。”他简单利落地点头,声音干净,是种带着礼貌的疏离。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徐宜舟看见了他手上这本杂志,翻开的那页故事,正是她上个月给《虹语》撰写的短篇稿——《微尘光荫里的徐小陌》。 她还注意到,他一手拿着书,另一手的指尖却正好按在文名下方的作者名字之上,像在触摸般的姿势。 那是她的笔名——嘉木宜舟。 “肖先生,您好,我是‘情牵一线’的小徐,真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不介意我坐下吧。”徐宜舟露了个温柔的笑,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头朝着站在门口处忽然有些矜持的林馨叫道,“林姑娘,这里这里,快过来。” 那男人动动唇,吐了两个字“介意”,却被徐宜舟的叫声给淹没了。 等看到林馨过来,徐宜舟才把林馨让到了这男人对座的里面位置,而她则坐到了外侧,这样比较方便她一会先离开。 林馨早就已经换上既大方又亲切的笑容,笔直地坐着,眼里眉梢都是笑意,这模样徐宜舟一看就明白,眼前这男人的皮相已经让她满意了。 也是,就算是坐着,这男人修长的腿和笔挺的背,都看得出来他身材很不错,更别提他抬头后露出的脸庞,那眉眼都生得干净漂亮,但吸引徐宜舟的却是他光洁额头上浅浅的美人尖,这让他脸庞温柔并且生动。 别说是林馨,这样的男人就是徐宜舟自己见了都有些心动,恨不得把他看个仔细然后回家写到小说里当男主角。 “今天本来应该是小沈来的,不过她临时急病请假了,所以由我代班。”脑补归脑补,徐宜舟还是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道,“这位是林馨林姑娘,就职于……” “叫我就可以了,很高兴认识你。”徐宜舟的介绍才开了个头,林馨就接过了她的话,掌握主动权,并朝对面的男人伸手。 看得出来,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挺满意的。 对面的男人仍旧坐着,压根没有伸手的意思,就连看她们的眼神也清泠泠的带了些不耐烦。 “你们认错人了。”他开口,声音四平八稳,“我像是要相亲的人?” 他问得诚恳,以至于让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里淡淡的嘲意。 林馨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徐宜舟也抽了口凉气。   ☆、第3章 盗哏 林馨霍然起身,狠狠瞪了一眼徐宜舟,怒气腾腾地转身走了。 这事太丢脸! “林姑娘,林姑娘……”徐宜舟一抚额也跟着站起来,一边叫着一边急匆匆跟上去。 奈何林馨虽然穿着细高跟,但那步伐就跟训练有素的战士似的,“蹬蹬”几声就走远了,愣是把穿球鞋的徐宜舟甩在后面。 徐宜舟追到店门口,“咚”一声正好撞上林馨重重甩上的玻璃门,门的不锈钢把手不偏不倚地“戳”到了她的左胸。 “嗷!”徐宜舟哀嚎一声,捧着胸就疼得弯下腰去。 “紫娟妹妹,你还好吗?” 凉凉的声音响起。她一直叫着“林姑娘”,可不就是《红楼梦》里的那丫头紫娟。 徐宜舟弯着腰转头,看到的先是一双修长的腿,再往上,就是张倒着的脸庞。 对面的男人不知何已经走到门口来,微微躬了身歪着脖子看她,有些关心担忧的神色,仍旧是诚恳认真得让徐宜舟想往他那张俊脸上糊一张大饼。 他的眼里满满都是带着恶意的笑! “我很好。”徐宜舟立刻直起了身子,咬牙切齿道,“你既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为什么要冒认?” “我是姓萧没错啊,‘白云飞雨过南山,碧落萧疏春色闲’的萧。”萧嘉树表情有些无辜模样,声音依然凉冷,“总不能你觉得我不是相亲的人,就连姓都要我改掉吧。” 他说得委屈,让徐宜舟忽然噎了下。 白云飞雨过南山,碧落萧疏春色闲? 那不是《封神演义》里的句子,所以他是姓“萧”而不是“肖”?! 怪她咯! 胸部还在隐隐作痛,徐宜舟很想揉胸,但碍于此举太不文雅,她不得不把手环到胸下,又直了直腰,也顺势挺了挺胸。 萧嘉树的眼神忽然有些古怪起来。 “就算我们认错了人,你也不需要嘲讽相亲的人。”徐宜舟仍旧恨恨然地瞪着他,“相亲怎么了?相亲就是个社交手段而已,让公司家庭两点一线的人多点接触的机会,有那么难以理解吗?” 他要没嘲讽一句“我像是要相亲的人?”,林馨也不一定会这么怒。而眼前这男人哪怕表情再诚恳,他似乎就是有种特质,诚恳认真无辜地……把人气死。 徐宜舟想起刚才的情况就来气。 看她一脸要严肃讨论“相亲利蔽”问题的模样,萧嘉树捏了一下眉心,然后拿着轻轻卷起的杂志——那本《虹语》,指向了徐宜舟的胸口。 “紫娟妹妹,在讨论这个议题之前,麻烦你先注意一下自己的衣着。”萧嘉树发誓自己已经用了这辈子最正经和最认真的语气。 “什么紫娟妹妹……”徐宜舟有些疑惑地顺着萧嘉树所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下一秒整张脸“腾”地就红得彻底,然后一把抓紧自己胸口的衬衣。 她胸口的衬衫扣子,不知道是被门上把手尖角勾到,还是她刚直起身子的时候把它弹飞了,总之原来应该在她第七对肋骨中间的扣子早已失了踪迹,衬衫敞开了一道口,像个嘲讽的笑容,露出里面白色的蕾丝内衣和紧贴在一起的优美“)(”弧线。 而她刚刚还挺胸……徐宜舟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冲到大脑让她中风了。 萧嘉树终于露了个笑容,在徐宜舟大发飙之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层层热浪扑来,徐宜舟感觉额上的汗像火山爆发似的滚落,她想追上去撕下他虚伪的面具,奈何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是林忆莲的那首《失踪》,正迈步前进的萧嘉树忽然停了脚步,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还站在玻璃门后的徐宜舟。 徐宜舟有些狼狈,她左手抓着衬衣,只剩右手可用,因此她只能滑下一边包带,然后艰难地拉开链子,伸手进去翻找着,大概是因为手机放太深,她又有些急,动作一大整个包便都从她肩头滑下,里面的东西洒了满地都是。 萧嘉树叹口气,折身回头。 咖啡厅里的音乐还在慢悠悠地响着,却完全无法缓解徐宜舟心头的焦燥。 “见鬼!” 她暗骂了一声,蹲下身去快速把东西一一捡进包里,捡到某样东西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比她快一步捡起了那东西。 那手修长漂亮,指甲剪得干干净净,上面的月芽儿弯弯,很健康的模样。 徐宜舟一怔,抬头看去。 又是这男人! “……” 徐宜舟在看到他递来的那东西时,又一次大脑充血。 萧嘉树也愣了,他捡起来后才看到那包装袋上的字样——“超薄、棉柔、舒适”。 三秒后,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画着卡通猫图样的粉色的……卫生棉。 萧嘉树摸摸鼻子,这年头,做点好事也挺难的,一不小心就做成坏事了。 徐宜舟却没功夫理他,因为手机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她只瞪了他一眼,挎起背包,接通了手机。 手机那头传来死党苏黎歌的声音,问她在做什么。 “被一个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给气到了!”徐宜舟有些气不顺地对着手机说道,眼睛却是瞪着已经离开的男人背影。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男人脚步一僵,接着便快步离去。 电话那头的苏黎歌闭上眼,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下“一个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的模样,她发现自己只能想到诸如“尖嘴猴腮,眼神淫/邪”此类的形容词。 徐宜舟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跟在那男人后面推门而出,苏黎歌并没什么急事,就是约她晚上吃饭而已,徐宜舟今天一天都出外勤,并不需要再回公司打卡,她想着苏黎歌的公司离世辉就两个路口,便答应了。 在去苏黎歌公司的路上,徐宜舟跑进了旁边的外贸服装店,买了件不到五十元的t恤替换了身上雪纺衬衫,才算放下心来。 苏黎歌所在的公司位于世辉商圈据说风水最好的一幢写字楼里,楼下就是风景秀美的花园,徐宜舟到的时候,花园中心的喷泉正在随着音乐的高低起伏起起落起落,扬起了一片小水花,落到她脸上和手臂上,带来一阵惬意,让她停了脚步。 “舟舟!” 惬意的滋味并没停留太久,徐宜舟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转头,就看到孙翰清从大堂里跑了过来。 这个多事的苏黎歌! 一看到孙翰清,徐宜舟就知道自己被苏黎歌给卖了,她又在他们中间充当和事佬了。 这几天,正值徐宜舟和孙翰清冷战。 而这一次的冷战,是她和孙翰清恋爱这几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原因无它,还是因为周灵夕。 周灵夕盗了她准备用来写新小说的主哏(梗)1,一声不吭就用到了她的新坑上面,这对于任何一个原创写手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而本应该坚定站在徐宜舟身后的孙翰清,竟然开口替周灵夕说话。 如果说过去的那三年中,她徐宜舟是个包子的话,那现在这个包子也该适时变成石头了,因为,有些错误可以容忍和原谅,而有些却是不容践踏的原则与底限。 比如,盗哏。   ☆、第4章 分手 喷泉的水溅在身上,仍旧凉凉的,但徐宜舟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惬意了。 他们两因为周灵夕的事已冷战了好几天,今天孙翰清的出现是带着求和的姿态。周灵夕是徐宜舟从小到大的朋友,也是孙翰清的“女哥们”,也是徐宜舟昏了头,前段时间脑坑大开想了个新文的哏,又写了大纲,心里激动正无处渲泄,就跟孙翰清分享了。 孙翰清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徐宜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孙翰清会把自己的哏当成笑话说给周灵夕听。周灵夕笑过之后并没忘记,而是手脚迅速地把这个“笑话”写了下来,并立刻把新坑给开了,徐宜舟发现的时候,周灵夕的文都已经写了两万多字。 “翰清当成笑话跟我说,我以为你也只是当成笑话想想而已。我就觉得这哏不写出来太可惜了,而且我这文不完全和你的一样,你照样可以写呀。” 徐宜舟去问周灵夕的时候,周灵夕就这么回答的。可徐宜舟怎么写得下去,她和孙翰清说的是很完整的故事大纲,周灵夕直接编了名字、身份就套用了,连世界观以及大背景都一点没落下的用了,徐宜舟要是写了,到时候就成了她抄袭周灵夕! 瞧瞧,一个把她当成笑话,另一个盗哏盗得理所当然。 徐宜舟从没对孙翰清发过这么大的火,哪怕两年前他为了要陪生理期经疼的周灵夕去医院,而放弃了和徐宜舟的毕业旅行,徐宜舟都没有如此愤怒过。那一趟旅行徐宜舟最后一个人去的,并且改了旅行目的地,结果她遇上了人生之中最可怕的灾难和最难忘的人,虽然已经两年了,但每一次她想起被埋在地下绝望无援的时刻,她都会格外珍惜如今活着的机会,所以她才在再度睁眼看到孙翰清的时候就原谅了他,因为她珍惜自己的感情,不愿这感情像地底的黑暗永远不得翻身。 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为了自己的爱情,这一努力就是两年。 “舟舟。”孙翰清叫着她的名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宜舟身边。 她抬起头望他,他和大学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变化,标准的小脸帅哥,眼睛大而亮,笑起来时会露出一点酒窝,带着让人着迷的爽朗热情。徐宜舟以前最怕和他拍合照,他比她白,又比她脸小,一合照就衬得徐宜舟脸特别大,那时候他为了要诓她拍张照,每次都把自己的脸摆得离镜头无比近,而让她的头靠后再靠后,他说这样他的脸会硕大无比,就会把她衬得更漂亮些。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天生的东西,无论后天怎样努力都改不了,他靠得离镜头再近也还是帅得让少女着迷,而她离得再远,顶多也就是张摆得远一些的包子脸,没什么差别。 想起往事,徐宜舟忽有些心软,孙翰清的眼底有淡淡的黑青,下巴上是细细的胡茬,看模样这几天并没休息好。 “你怎么来这里了?”徐宜舟把声音放缓。 “你说呢?我要不找黎歌,你还不肯见我呢。这两天有没好好吃饭?”孙翰清说着,伸手想揉揉徐宜舟的头,那是他的习惯动作,带着点安抚宠物的甜腻。 徐宜舟偏了偏头,她并不喜欢他在外面摸她的头,因为工作的时候她总把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每次他一揉就把她的头发拔得乱七八糟。 “还生气呢?”孙翰清见状讪讪地放下手问她。 “没。”徐宜舟摇摇头,孙翰清背后的阳光晃得她眼花,她便转开了视线,看到了喷泉池旁边的停车位上,停了辆贴着叮当猫卡通图的白色smart,看起来迷你又可爱。 “那我晚上请你吃饭,你不是一直想吃雍穆会的自助?我订好位置了。”孙翰清牵起她的手,笑着说。 徐宜舟不置可否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道歉。孙翰清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会哄你、宠你、疼你,像作秀似的温柔待你,把自己演绎成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但他从来不会道歉,又或者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在他的眼里,女人就好像手心里的宠物,哄一哄、疼一疼,就会傻傻粘上来。 于是他们吵架、冷战、他哄她、和好,像个轮回,有时徐宜舟会想,有个男人愿意花力气哄你疼你,又何必非要纠结对错,分个输赢呢,他们认识五年,恋爱三年,这在现在的社会里已经是段不短的时间了。 “嗯,你过去等我们吧,我接到她了,马上过去。”孙翰清不知何时声音飞扬地接着电话。 徐宜舟便忽然停下了脚步,这样的声音和语气,他是在和周灵夕通电话! “周灵夕来了?”她眼神沉了下来。 “舟舟,夕夕很在乎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想请你吃饭,你别这样好吗?”孙翰清哄也哄了,宠也宠了,但徐宜舟的态度似乎没什么改变,他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不就是一个你连写都没写的哏,给自己的姐妹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也不是有意的,是我没和她说清楚而已。” “孙翰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替周灵夕说话?”徐宜舟心里才生出的那点柔软,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似的,从头冷到了脚,声音一下子便尖锐起来。 他说得好像她徐宜舟在无理取闹。 “舟舟,我真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你和夕夕是从小到大的闺密,照理来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更相信她才对!”孙翰清眉头一皱,努力克制住心里不耐烦的情绪,力图心平气和地劝她,“她昨晚在电话里跟我哭到凌晨五点,希望我能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 徐宜舟的便一点一点地冰起来,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凌晨五点?!难怪他今天满脸的憔悴,她还傻傻觉得是因为这两天的冷战。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周灵夕。 “道歉?我一没拉黑她的qq、微信、微博,二没屏蔽她的电话,可到今天她连接一句‘对不起’都没说过!”徐宜舟彻底地怒了,阳光炽烈地照在身上,像要把她点燃一般。 孙翰清滞了一下,抹了把额上的汗,也拔高了声音:“你咄咄逼人的态度,她敢跟你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不可理喻的!” 徐宜舟的心陡然间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着。 两年的时间,她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评价! 他宁愿替周灵夕说一万句好话,也不肯开口承认她是对的。 “孙翰清,你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个夜晚,失眠到天亮一点一点想出来的故事?你知道那是我费了多少心血,下班后累成狗还要趴在电脑前面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心血?虽然那不过只是大纲,也许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你可以笑他愚蠢幼稚,也可以指责他单薄无聊,但你……不,是你们,你们绝对没有权力堂而皇之地将他偷走,之后还要告诉我,因为他是个笑话,所以即使被偷走我也不该心疼愤怒,并且是不可理喻的愤怒。” 徐宜舟的小包子脸颊上有些潮红,眼眶里的水雾是缓缓聚集起来的,看上去愤怒又委屈,她吸了下鼻子,没让泪水掉下来,似乎这眼泪一掉下来,她就输了。 一败涂地,连尊严都救不回来。 见她这模样,孙翰清心里也有些疼,不由叹了叹气,开了口。 那语气有些无奈,还带着自以为是的宠溺。 “舟舟,既然这么累,你就不要再写了。一个月拼死拼活,赚的那点钱连好点的包都买不到一个,为了这点钱不值得,别写了,这条路不适合你,你没有出头之日的。” 写了四年的网文,虽然徐宜舟早就不是当初满腔热血的小姑娘,也无法再豪迈地说出“就算不赚钱,为了我的文学理想,我也会坚持下去!”这样的句子,但她听到孙翰清的话,还是冷不住从心里打了个寒噤。 尤其在她说了那么一段话,以为他至少能明白她的想法,结果他却背道而驰。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孙翰清就算不支持,至少也还是理解她的,但今天徐宜舟发现她错了。 气氛忽然间冷凝了下来,徐宜舟眼里的泪水像被蒸发似的,再找不到任何踪迹。 “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去见周灵夕的!”徐宜舟忽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为什么?你又发什么小姐脾气?还是说你嫉妒夕夕写得比你棒,发展得比你好,同样在一个网站,她可以变成大神,你却还在原地打转,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就知道借题发挥,和自己的闺密怄气!”孙翰清一听她的话,顿时甩开她的手,把眉一挑怒道。 徐宜舟瞪大了眼看他,好像这几年从来没认识过这个男人似的。 “你说话啊!”孙翰清忍不住按在徐宜舟的肩上摇了摇她。 “叭——”汽车的喇叭声音传来,一直停在旁边的那辆smart忽然像喝醉酒似的开了过来,朝着孙翰清和徐宜舟撞来。 孙翰清吓得脸色都变了,情急之下竟然把徐宜舟推过去挡车,他自己则往旁边闪去。 汽车喇叭急切地响着,在快靠近徐宜舟的时候又拐了个方向,冲向了孙翰清。 孙翰清大急,一面不顾形象地叫着,一面退无可退踩进了身后的喷泉池里。 刹车声音和喷泉音乐同时响起,漫天扬起的水兜头淋下,把孙翰清给浇了一个透彻,他却被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站在水池里,头发全湿,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身上的衬衣贴在身上,黑裤子之上是一块块的水渍,狼狈得不行。 smart总算在水池旁边停了下来,车门的打开,阳光下走出一个和这车型极度不搭的高个男人,也不知道smart那秀珍迷你的车厢是怎么塞下手长脚长的他! “兄弟,对不住!我是新手,真是抱歉,吓到你了!你还好吧?”他小跑到水池边上,挥着手朝孙翰清不住道歉,眼里是满满的歉意,表情很诚恳。 徐宜舟有些怔愣,不知道是被车子给吓的,还是被孙翰清的举动闹的,等她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才发现那smart上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咖啡厅里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不过这次他又多了一个形容词——“开卡通smart的在咖啡厅里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二次相遇,但他表现得好像从没见过她似的。 而他那一脸诚恳道歉的表情让徐宜舟觉得——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靠!”孙翰清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不顾忌形象骂了一声,“你怎么开车的!不会开车就别学人装逼!” 骂完这句,他才望向徐宜舟,道:“舟舟,拉我一把!” 徐宜舟被他推了一把,心像从冰里捞出来似的,冷得彻骨,再炽热的太阳都晒不出一点温暖,她没伸手,只是很平静地开了口。 “孙翰清,我们分手吧。” 她珍惜自己的爱情,所以她从来不以“分手”来作为感情的威胁,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但有一天如果她亲口说了这两个字,便意味着,他们之间彻彻底底的结束。   ☆、第5章 成神 台风过境,整个城市都陷入狂风大作的乱象中,仿佛有人在天际斗法似的,树木花草如龙蛇狂舞。好在今天是周末,徐宜舟不用上班,便窝在家里,这会正抱着个纸箱坐在沙发上,有些怔怔的模样。 那天她与孙翰清提了分手之后,便头也没回地走了。三年感情彻底终结,说不悲伤是假的,但那悲伤里却藏了一丝畅快的滋味,也许在很早以前这感情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徐宜舟知道是顾琼琳回来了。 顾琼琳是她的大学舍友,毕业之后两人一起留在了s城打拼,因为彼此聊得来便索性合租在一起分担房租。徐宜舟并没有与孙翰清同住,虽然自从毕业后他就不停地明示暗示想要合住,说是可以替她省点房租,但徐宜舟一直没同意。 孙翰清则是s城本地人,在城区有房子,因此他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徐宜舟可一点都不想自己还没结婚就要陷入复杂的家庭关系之中。她总是觉得,恋爱就好好享受恋爱。在女人的一辈子中,对爱情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在这短暂的恋爱过程之中,而相比数十年的婚姻生活,恋爱的光荫又是非常短暂的。她不逃避婚姻,但也不打算这么早就进入婚姻似的生活里,尤其还是这种连身份都没有婚姻生活。对她而言,什么阶段就做什么事,好好恋爱,然后结婚,好好过日子,该面对的生活和责任她不逃避,但该享受的东西她也不会放弃。 显然,之前的徐宜舟还在享受她的恋爱,每周见面两三次,看电影、吃吃饭,偶尔一起旅游,不见面的时候煲煲电话粥,就像这世界无数的恋人,普通而宁静。 “我回来了!”顾琼琳风风火火进来,看到徐宜舟在客厅就招呼了一声,然后飞起两脚,把十寸细跟的鞋给蹬到地上,便站在门口伸直了脚,舒展着被挤了一天的脚指头。 “这么早回来?”徐宜舟有些奇怪地问她,顾琼琳是个模特,这时间应该约了人在拍照才对。 “嗯,天气不好,光线差,摄影师说改天再拍。”顾琼琳随回答着,视线扫过她手里的纸箱,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地两步奔到了她身边,随手拾起箱里一张合照,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开口道,“你终于和孙翰清分手了?得要庆祝,我叫几个外卖,再来打啤酒怎样?” “喂!我失恋了好吗?你能别表现得这么高兴么?”徐宜舟有些无奈地抬头,顺手把抱着的箱子放到了沙发上。 箱子里装的都是和孙翰清有关的东西。感情说结束也就结束了,但满屋子里的东西都还藏着回忆,还有些是孙翰清留下或者借她的,虽然这几天孙翰清没联系过她,但徐宜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拿,所以她就趁着周末整理出来,顺便把一些合照、礼物之类的东西都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虽然分手,但她希望好聚好散,毕竟是曾经爱过的男人,他占据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年华,她不希望最后的分别成为难看的闹剧。 再见,那就洒脱一点的再也不见吧。 “是谁提的分手?”顾琼琳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我!”徐宜舟回忆起前几天的那个画面,忽然想起那个开smart车的男人,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也算帮她小小教训了一下孙翰清。 想到孙翰清狼狈的模样,徐宜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太棒了!这更要庆祝了,徐包子居然变成徐女王!一打啤酒不够,起码两打!”顾琼琳转身便去拿手机准备叫餐。 徐宜舟看着她那条紧身小短裙在沙发上挪来挪去都要缩到腰上了,忍不住伸手替她扯下来,顺便问道:“他也没那么差吧!当年可是s大出名的校草啊!” 其实在孙翰清把她推去挡车前,她并没觉得孙翰清有多渣。孙翰清是s大的校草,当年追他的女生海了去,偏偏他就是看上了徐宜舟,就跟小说里写的一样,他很认真地追了她一年多,徐宜舟才点了头。他对徐宜舟不差,嘘寒问暖照顾周到,好得让徐宜舟身边的朋友都羡慕嫉妒恨,认为徐宜舟踩了狗屎运。 两年前的那场灾难,她在医院昏迷了两天,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孙翰清。他比她的父母还早赶到她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整个病房里的护士都羡慕到不行。那时候徐宜舟是感动的,生死过境她忽然觉得人生也许不需要计较太多东西。后来毕业,周灵夕回了老家f市,离s城两小时的车程,见面的机会少了,而徐宜舟和孙翰清也开始为前程奔忙,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反而让他们的感情有了缓和的空间,一晃眼就是两年的时间过去。 孙翰清对她是好的,只不过,他的好带着表现的成份。他对她很好,对别人也一样好,尤其是周灵夕。他没有劈过腿,他只是享受成为大众情人的同时又痴情不负的快感而已,看别人为他伤神。从这一点来看,他和周灵夕是同一类人,周灵夕喜欢和异性称兄道弟,享受着友情与爱情间模糊的关系带来的暧昧情愫,如此而已。 这是很久以后徐宜舟才感觉到的。 徐宜舟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并不是遭遇小三、劈腿或出轨那样简单粗暴的痛,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日积月累而成的不甘,像埋在心里的种子,一点点生根发芽抽叶。 “看不惯他自以为情圣转世的嘴脸而已。诶,喂,老林小炒吗?给我炒几个菜送过来……”顾琼琳正拔着电话,随口答徐宜舟一句便转开注意力。 不知为何,徐宜舟身边的朋友对孙翰清的印象都不错,唯独顾琼琳,一直都看不顺眼孙翰清,现在看来,她是有先见之明的人。 外卖半小时以后才能送到,顾琼琳回屋去卸妆,徐宜舟便把箱子收好,然后打开了电脑。 电脑的浏览器首页设的是秋河文学网,账号名和密码设了一个月保存,她一打开浏览器便自动登录了。 浅绿色的页面占据了整个屏幕,左右对衬的是两个花花绿绿的广告条,有些违和感,徐宜舟拿鼠标想也没想就先把广告给叉掉了。 秋河文学网的写手合约是五年一签,掐指算来,从大二下学期到现在,断断续续她已经写了四年多的文。合约还剩半年多就要到期,续不续约并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她还愿不愿意继续写下去。 就像孙翰清说的,有时候她自己也想,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写呢? 是啊,为什么呢? 徐宜舟打开电脑,登上网站,作者后台里最近一个月的评论栏里,只有寂寥的四个评论,文章的更新日期显示为上个月。她的旧文拖拖拉拉写了大半年总算完结,人气差得一塌糊涂,连当初码第一篇文时一半的人气都达不到;准备开的坑被前男友当成笑话送给了“闺蜜”,然后他们分手,新的坑她还没想好,作者专栏冷清得只剩下“僵丝”粉。 她有些怔然,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是苏黎歌的微信,苏黎歌她是徐宜舟在秋河网上认识的同城写手,气味相投,很快成了挚交,可遗憾的是苏黎歌并没有坚持下去,碍于生活问题,她比徐宜舟更早放弃码字,这两年里找了几个文案类的工作,然后在半年前进了《虹语》杂志社当编辑,也算换种方式延续她热爱的梦想。 那三条微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徐宜舟先前替《虹语》写的一篇成长小传记被打回来了。那篇文本来已经过稿,可谁知他们老板忽然想看,看完后只说了一句话。 “不够高大上,不够时尚,不符合杂志定位,质感稍弱,重新写!” 徐宜舟这文就算完了。 苏黎歌把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徐宜舟,然后发了一大串的哭泣表情。 “高大上?时尚?质感弱?”徐宜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那几个评语,神经跟着抽搐着。 这人该有多高大上,多时尚,质感多强啊? 她咬牙切齿着回复苏黎歌,按完最后一个字,她忽然间脑洞一开,想到了新坑的哏。 如果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文,她要写什么呢?那就……写她自己吧。 名字就叫——《成神》。 她要写一个苦逼的写手,还要写一个庸俗可恨的杂志社胖老板,这一定是个爽文,爽不爽得到别人她不管,她现在就想要爽到她自己! 不管她是否继续,这个文都是她最迷惘时期的期待,是她写了四年时间唯一一篇送给自己的礼物,也是一个现在看来已遥不可及的目标。 和大部分写手一样,她也曾经以此为目标。 成神!   ☆、第6章 机会 码字所带来的爽快感,除了通过人气和收益来获得之外,还有个非常隐讳的方式—— 把现实生活里遇到的喜欢的人物或者可恨的人物,写到自己的文字里,yy出让自己痛快,让读者爽快的情节。 通常,他们管这个叫——脑补! 很显然,苏黎歌此刻在办公室里就在体验着徐宜舟的脑补所带来的爽快感。 “哈哈哈!” 苏黎歌双手捧着大包子,坐在位子上笑得花枝乱颤。她来得很早,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她这笑声就像忍者的回旋镖,能在空中绕转一大圈后准确无误地刺进目标的耳朵里。 “你在笑什么?”那个无辜的目标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苏黎歌身后。 苏黎歌吓了一大跳,转过头看到张陌生的年轻脸庞。 她安了安心,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开口:“新人?来得挺早的!我是苏黎歌,他们都叫我‘黎哥’或者‘八爷’。” “八爷”是编辑部的编辑和杂志读者对苏黎歌的昵称,因为她在杂志上的笔名是“黎八”。 你哥?八爷? 好威风的名字。 “你看什么呢,这么好笑?”秦扬风把头直接凑到了她的电脑前,好奇地看着她屏幕上浅绿色的页面。 “你私下看看就好了,可别告诉别的同事!”苏黎歌朝他挤眉弄眼,神秘兮兮说着,“知道这写的谁吗?多呆段时间你就懂了……” “噗!”看了半晌,秦扬风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多呆段时间他也猜着了,脑满肠肥的杂志社老板?毒蛇的评论?除了外表之外,这角色的语气口吻描写得太像萧嘉树,他肯定是惹到这作者了。 “喂,新人,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苏黎歌忽然瞪着他手里拿着的豆浆。 秦扬风低下头看看手里的豆浆,他看着看着觉得口渴,就顺手拿了她桌上的豆浆,再顺手塞里了嘴里。 “这豆浆味道不错!谢谢了!”秦扬风微微一笑,冲她勾了下眼角,然后带走了苏黎歌的豆浆,心情十分愉悦。自从萧嘉树入股这间公司后,他就基本没管理过公司,也不怎么过来,今天难得早到公司,一来就撞上这么美妙的开头,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萧嘉树这么美好的故事了。 办公室的清静并没持续太久时间,很快的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上班。大周一的早上,是部门的工作例会,会上主编大人宣布了一件事。 ******分割线****** 接到苏黎歌的电话时,徐宜舟正和沈朝雯才刚被老板训了一顿从他办公室里灰头土脸的出来。上周由于沈朝雯急性肠胃炎被送去医院,结果手机没电,没来得及传照片给徐宜舟,导致她认错了人,因而惹怒了林馨。她就把她们两人都给投诉了,还要求退会并全额退款,老板发了大火,把她们这个月的奖金都给扣了。 所以,徐宜舟的心情非常差,接到苏黎歌电话时的声音也就闷闷的。 “舟舟,周六杂志社有活动,去西岩水世界两天一夜,领导让我们约些同城作者一起,当作福利,顺便拉拉关系搞搞交情,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苏黎歌的声音一如即往的精神。 每个编辑都找了自己相熟的作者,而苏黎歌才进编辑部没多久,她只能想到徐宜舟。 “不去。”徐宜舟直接拒绝,周末她想呆在家里码点字,新坑《成神》还差点字数可以申请网站的榜单,她想赶一赶。 “怎么?你还气我替孙翰清约你的事啊?我哪知道他这么渣啊,我要知道他盗哏,不用你说我就先替你把他轰走了!好啦,别气了好不好?乖啦!”苏黎歌拿哄侄女的语气劝着徐宜舟。 徐宜舟身上一阵恶寒。 “我没有生气!以及,我!不!去!”她的态度很坚决。 “真不来?不来算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你的大神可能会来。”苏黎歌傲娇地“哼”了一声。 她的大神? 萧水载川?! 徐宜舟有瞬间的失神。 两年前那一场灾难,她被救出后昏迷了两天,等醒来时萧水载川早就因为伤势太重从县医院转去了市医院,而他的身上没有随身带着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徐宜舟在县医院呆了两周,出院的第一件事就去了市医院,报上他的笔名,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除了两个用在网络上的虚拟名字,她和他之间,在现实之中毫无关联。 萧水载川和嘉木宜舟。 而在后来的日子里,唯一让徐宜舟觉得安慰的,就是萧水载川一直连载的小说,在停更了一小段日子后很快就恢复了更新,并且写到了结局。 所以徐宜舟知道,萧水载川安然回来了,他还活着。 回到了现实里,他是网文界的大神,她只是他的小粉丝,她不想利用这段生死与共的感情来获得他的特殊对待,她更希望自己是个支持他的读者,和他的许多读者一样,认真看他的书,给他留评,陪着他在网上一起成长。 可惜的是,萧水载川写完了《无疆二》之后便再没有新的作品出来,他整个人像消声匿迹似的,不再有任何声音,而他的所有书都签给了风品文化传播公司,也就是《虹语》杂志的发行商。 《虹语》只是风品旗下的一本专门针对少女的杂志,除《虹语》外,风品另外还发行了好几个风格和读者群完全不同的杂志,销量都不错。 除了杂志外,风品也代理出版书藉,圈养了几个作者如今也都一一被捧成了当红作家,作品一部接着一部面世,另外还签了好些大热门网文,萧水载川的系列小说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徐宜舟知道苏黎歌进了《虹语》编辑部时非常的兴奋,以为能借苏黎歌多了解些萧水的事。可谁知萧水太过神秘,别说《虹语》编辑部,就是整个风品上上下下,认识他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据说这是风品的老板亲自签回来的书,只有老板和风品总编见过萧水其人,苏黎歌一个小小编辑,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和萧水有关的事。 但不管怎样,萧水载川的书销量一直在同类小说的榜首,成了这两年经典小说榜上的常客。 虽然有些遗憾,但徐宜舟本来就没想过打扰他的私生活,因而也没怎么放心上,倒是因由于苏黎歌的关系,她也替《虹语》写了几个短篇故事,算得上是这半年来杂志上的新生作者。 所以,徐宜舟根本不相信苏黎歌说的话。 “你少来,连签名会都不愿意办的人,怎么会和你们去水世界那种地方,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徐宜舟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骗你死本命!听说这次是老板亲自开口邀请的萧水,来不来我真不知道,但是哪怕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那也是机会呀!万一你要是错过了,那就真是遗憾了。”苏黎歌声音激昂,充满诱惑力,“说起来,这次活动我们老板好像也会来,你交给我的那篇长文已经开始二审了,要是最后有幸过稿,现在你和我们老板还有主编大人们认识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徐宜舟上个月把自己的完结文交给了苏黎歌去审核出版,目前结果还没有出来。她闻言拿笔抵住了下巴,琢磨着。 “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同意了,“好,我去!” 徐宜舟抵挡不住那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诱惑,她就只想见见他,知道他一切安好,便足够了,她不需要他认识她,也不需要他记得她……   ☆、第7章 初识 为了周末的活动,徐宜舟特地拖着顾琼琳去买了新泳衣。最后徐宜舟否决了顾琼琳的所有推荐,挑了件她觉得最丑的泳衣,把顾琼琳气得半天不吭气。 没办法,谁让顾琼琳挑中的要么是比基尼,要么大露背,完全不是平常人的风格,倒也不是徐宜舟不愿意展现,只叹实力不够。 一米七五的模特顾琼琳那完全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徐宜舟有自知之明,她个子不够高,小腰不够细,手臂还有些肉肉,实在无法想像塞到比基尼里会是什么样的清奇画风,她还是老实点当个平凡人吧。 周末在繁忙的工作里很快就到了,徐宜舟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到世辉广场和苏黎歌碰了面,然后一起去会合了大部队。 这是风品传播整个公司的活动,所以来的人并不少,来了三部大巴才把所有人给塞下了。徐宜舟跟在《虹语》杂志编辑群里,人很多,苏黎歌也来不及一一介绍,只告诉了她谁谁是编辑,谁谁是替杂志撰稿的作者。 作者来得并不多,没有名气特别大的,因此也没什么架子,大多数都很年轻,有几个甚至还是在校大学生,那青涩稚嫩的面庞让徐宜舟想起两年以前的自己。 因为都比较陌生,所以彼此间也没多说话,顶多就是各自笑一笑算是招呼,车一到便呼啦啦上了车,车上有导游开始热场,满车笑声纷纷扬扬洒了一路,气氛渐渐热络,但徐宜舟却一头靠在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 为了这两天一夜的出行,她熬了两个晚上把《成神》的更新给提早写出来了,所以现在她困得很。 到的时候,还是苏黎歌把她给推醒的。 “哇噢!”一下车,人群里就不断有人发出兴奋的叫声。 西岩本来是s城旁边的小县市,这两年旅游发展起来,这里被政府规划成综合的娱乐旅游城,集中建了水世界、欢乐谷、天使小镇和温泉乡等好几个大型的游乐项目,现在是八月,泡温泉并不合适,因此他们来了水世界。 水世界和欢乐谷的中间,就是丽欣大酒店,他们今晚要住的酒店。 一群人下车后都被带到了酒店大堂等候办理入住手续,徐宜舟和苏黎歌站到了大堂门口,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未知的人。 西岩的温度比城里低了些,因为靠海,这里风很大,吹起来感觉特别惬意,比闷在空调里要舒服。 徐宜舟用手压了下快被风吹走的宽檐草帽,一边看着远处高耸的游乐设施一边感慨道:“五星级酒店!你们公司这福利待遇挺好的啊!” “那是,听说时尚杂志那边的编辑还常常出国,什么巴黎米兰,啊,太让人羡慕了!”苏黎歌说着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你也有机会的!”徐宜舟安慰她。 时间尚早,阳光还不炽烈,照着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让这里像童话世界似的,徐宜舟心情忽然松快了起来,她都不记得上一次去游乐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上大学的时候忙着攒学费,工作了忙着工作,她很久没有好好玩过了。 一阵汽车引擎的发动声音传来,打断了这里的片刻宁静,也打散徐宜舟心里小小的感慨。两部车一前一后开到了酒店大门前面,前面那车是骚包拉风的宝蓝色跑车,三叉戟的logo徐宜舟倒是认得,但是车系她就完全不知道了,相比起来后面那车就低调得多了,黑色的路虎简单大气。 “哇噢。壕!”苏黎歌小小声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就看到跑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个英俊挺拔的男人,那男人一甩手就把车钥匙扔给了酒店的泊车小弟,然后扬眉冲着苏黎歌一笑。 “哟!八爷!”那男人和她打招呼。 “徐……徐宜舟,你捏一下我!”苏黎歌有些傻眼,眼前这男人分明就是前些天到公司一游的新人! 他居然是个隐形壕?! 徐宜舟没有回答苏黎歌,因为她也傻了。 一阵猛风刮来,徐宜舟来不及压住帽子,那草帽被风一刮呼啦啦像蝴蝶似的被吹飞,落到了从路虎车上下来的男人脚前。他弯了腰,伸手捡起了那草帽,眼神一扫,就看到了石化的苏黎歌和徐宜舟。 “萧总?!”苏黎歌比徐宜舟早一步反应过来,认出了萧嘉树——风品传播的老板之一,她的衣食父母! 萧嘉树拎着那草帽,把车钥匙递给了泊车小弟,然后迈开长腿,缓缓走到了徐宜舟面前。 “你的?”他把草帽递到徐宜舟眼前,脸上挂着薄薄的笑,有点像这时候天边的云,带着点淡蓝的天色,凉凉的。 他个子很高,徐宜舟不得不微微抬头望他。 萧嘉树便看见她脸颊上泛着些苹果红的婴儿胖,弹弹的感觉,让人有种想狠狠捏下去的欲、望,虽然是微肉的脸,她的下巴却有漂亮的圆弧,不是网上流行的瓜子尖,但也不是圆润胖肉的模样,总之看上去还是让人——想捏! 见到她虽然有些意外,但萧嘉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谢谢!”徐宜舟很快接过了草帽,她已经听到了苏黎歌那声“萧总”。 眼前这个男人,是风品传播的老板! 那边秦扬风也已经靠了过来,俯头到苏黎歌耳边问:“八爷,你那个作者朋友有来吗?就那个……嘉木宜舟!” 虽然是很神秘的模样,但秦扬风的声音一点也不小。 萧嘉树见她接走了帽子,有些怔怔的模样,也没打算跟她招呼,正要抬脚进酒店大堂,听到“嘉木宜舟”这四个字,猛地停了脚。 “有!”苏黎歌一把拖过徐宜舟,向着萧嘉树认真介绍道,“萧总,这位是给《虹语》撰稿的作者徐宜舟,笔名嘉木宜舟。” 她的声音才落,萧嘉树的脸上就掠过一丝意外和迷惑,似乎回忆起什么似的,但很快那意外和迷惑便散去,眼里清明,笑容忽然亲切诚恳起来。 徐宜舟快哭的心都有了,她前两天才在他背后骂过他,这一转眼报应就来了! “嘉木宜舟,嗯?”萧嘉树缓缓开口,念着她的笔名,然后伸出手。 不知怎地,那声音落到徐宜舟耳里,竟有种让她打颤的熟稔,每个字都像敲打在她心上似的。 “萧总,您好!”徐宜舟硬了头皮开口,然后伸手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微凉干燥,握手的时候可以把她的手彻底包覆,徐宜舟直到收回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紧张得冒汗,那汗都蹭到他手上了。 她脸皮一烫,又故作大方地笑着。 那模样,落在萧嘉树眼里就像个刚出笼的包子,正热腾腾地往外冒白气,他心情忽然好起来,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徐宜舟见他转了身,心神稍定,谁知还没两秒,就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徐小姐,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下,我不是‘在咖啡厅里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那天我是在看《虹语》的杂志样刊而已。”萧嘉树并没打算放过她,而是忽然又转了身,声音微沉,表情严肃地“解释”道。 他果然是听到了。 徐宜舟瞬间就接到了苏黎歌不可思议的眼刀。 那眼神传达的信息是“你说的那个看少女杂志的娘娘腔居然就是我老板,你还要不要活了”。 徐宜舟觉得这个活动,她来错了。   ☆、第9章 意外 后面来的人渐渐围过来排队,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催促他们,徐宜舟没有时间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走了。”萧嘉树拖起皮筏的一头,在徐宜舟耳边不咸不淡地说了声。 超神漩涡的游戏起点在三楼高的地方,游客需要自己把皮筏扛上去,徐宜舟“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拎起了皮筏朝三楼走去。楼梯是钢铁搭的,被太阳晒得滚烫,玩游戏的人不允许穿鞋上去,徐宜舟的脚被烫得不行,只能踮起脚走着,可萧嘉树腿长走得快,徐宜舟不得不跳芭蕾似的一路跟上。 “谢谢你的夸奖!”萧嘉树走到一半忽然转了头,微笑着向徐宜舟道谢。 徐宜舟正呲牙咧嘴地走着,听见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谢她什么?夸奖? 她刚啥也没说啊! 除了在底下……底下…… 徐宜舟忽然间意识到萧嘉树在谢什么。 他在谢她“满!意!他!的!身!体!”。 “不!客!气!”徐宜舟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萧嘉树没再说话,只扫了一眼她踮着的脚,转过头继续走着,脚步却慢了下来。 到了三楼,皮筏被平放到了起点处,起点是一小段滑梯似的水道,然后才会进入几进垂直的甬道,徐宜舟看着幽深的甬道,心脏开始狂跳,暂时把所有尴尬都抛到了脑后。 “轻的人坐前面,重的坐后面,双手抓紧两边拉手。前面的人把脚交叉并拢!后的那个,把脚放到她手臂下面!”工作人员嗓门老大地指导他们在皮筏上的正确坐姿。 然后这一次,不只是徐宜舟,连萧嘉树也……脸红了。 皮筏其实就是平放的“8”字,前后两个圈里是让人坐的地方,其实也不算坐,就是把人的臀、部卡在其中而已,然后双腿架在皮圈之上。萧嘉树重,所以坐在了徐宜舟后面,他的腿必须穿过徐宜舟的腋下,然后几乎环到她的胸前! 萧嘉树已经很多年没有脸红过了。他当风品的老板这两年,早就磨得老脸老皮,没事cos个霸道总裁也是可以信手拈来的,但是今天,他破天荒觉得脸皮发烫,徐宜舟的长发落在他的腿上,像沙子拂过一样,麻麻痒痒,他要很用力地让自己的腿放在合适的地方,才不会碰触到让两个人都尴尬的地方。 好在,徐宜舟没有转头,看不到此时萧嘉树的表情。 她也已经满脑袋跟塞满棉絮似的。萧嘉树的小腿修长,脚面干净,脚踝的棱角分明,有种男人特有的力量感,像雕像似的摆在她身前,让她观察了一番后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女痴、汉,居然开始欣赏起男人的脚来。 但很快的,所有的绮思妙想都被打碎。 工作人员用力一脚,踹在了皮筏之上,把皮筏踹了下去。 水花四溅,徐宜舟觉得整个人迅速地下滑,迎面而来的甬道像怪兽的巨嘴,将她一口吞下,然后她整个人失重般的垂直落下,如同自由落体般直线下降。 “啊——”徐宜舟本能地叫了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尴尬害羞,整个人绷紧,双臂收缩把萧嘉树的小腿紧紧夹在了身体两侧。 “咚”一声轻响,皮筏通过了甬道,落进了倾斜的巨大转盘之中,在转盘上疾速往中心旋转而去。徐宜舟眼前一亮,看到蓝天白云和彩虹色的大转盘,心情一松,还没等她缓口气,她发现,不知什么原因,皮筏的速度慢了下来。 皮筏减速的结果就是,他们被卡在了大转盘正中另一水道入口上方的防护栏处。 转盘上的水不停地冲刷下来,皮筏却死也不动,不管徐宜舟怎么推,萧嘉树如何蹬,它就是任性地一动不动。 两个人给卡在了转盘之上。 怎么办?徐宜舟大脑出现短暂空白。 “喂!你们两个下来,把皮筏推上去一点再用脚踢墙壁。”工作人员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站在三楼拿着大喇叭吼了下来。 徐宜舟只觉得自己身前的腿一缩,身后一阵动,萧嘉树已经动作利落地起来了,徐宜舟便撑在皮筏上,努力地站起来。 但悲剧的是,她个子不够高,缩着腿踩不到地,只能用力撑起来往外一跳,她希望自己可以优美地跳到地上,但现实却是——转盘是倾斜的,上面的水“哗哗”流着,地上湿滑无比,她光着脚跳出还未站稳脚下就是一滑。 这要是摔下去,整个人就该从这转盘上滚下去了。 徐宜舟吓出一身冷汗来。 仓促之间,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扶在她的腰上。 “小心一点!”萧嘉树的声音传来,他已经皱了眉,语气和表情都不是先前或者诚恳或认真或调侃的模样。 徐宜舟点点头,站稳来,深呼吸一口平缓自己的心情,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嘉树的手所扶的地方,就是她泳衣腰线处挖成弦月之处。 那里的肌肤滑腻绵软,像棉花糖似的。 他很快就收回了手转身去推皮筏,好像徐宜舟腰上有火在烧手似的。 推了两把,他眼角余光瞥见徐宜舟迈步要过来帮忙。 “站在那里,不要动!”他立刻就出声阻止了她,声音里有些他自己也惊讶的急切,于是他马上又添了一句,“别给我添乱!” 徐宜舟为前一句感动了不到一秒,然后马上把这感动给扔了。 萧嘉树很快就把皮筏推到指示的位置,然后半蹲着身子,一手按着皮筏固定住它,另一手朝着徐宜舟伸来。 “过来。” 徐宜舟低头看他,他仍是认真的模样,眉眼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发丝柔软地贴在额前,让他脸庞的棱角柔和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坚定与温柔结合的矛盾气质。 而这姿态,像女神虔诚的信徒,也像一个救赎者。 她莫名就想起萧水载川在《无疆》里写的那个少年英雄,坚定、认真并且充满勇气和力量。 “谢谢。”徐宜舟没有拒绝他的帮助,把手放到他掌中,他稳稳地撑住她,徐宜舟脚一踮,这次非常优雅利落地坐上了皮筏。萧嘉树跟着坐到她身后,摆好姿式,然后长腿一推墙壁,皮筏缓缓而转,速度越来越快,没几秒就转进了中心甬道。 又是黑暗和降落,徐宜舟的恐惧却似乎少了几分。 “哗——”巨大的水花满天飞起,像下雨似的,徐宜舟的“超神漩涡”之行到达终点,她长长吐了口气,这不到一分钟的游戏让她的心情经历了天上地下的起伏。 从皮筏上下来,徐宜舟站在出口处等苏黎歌,一边把头发全部拔到了脸颊旁边拧着发尾的水,一整片雪白的背忽然露了出来,像阳光下的雪山。 萧嘉树正站在她旁边,被她这模样扎了眼睛,不自觉地眯起眼来。 忽然间有个声音传入他耳中,是熟悉的相机快门声,他转头就看到栏杆外面站着个人正举着硕大的单反把镜头对准了徐宜舟。 “徐小姐,没想到你刚分手,这么快就能吸引到爱慕者。”他眼光扫过几个正偷偷打量徐宜舟的年轻男人,用赞美的语气开口。 徐宜舟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听得出来他口气里的揶揄。她一把把头发撂到脑后,瞪着他道:“萧总开车的本事也一流,我这点小伎两哪比得上你!” 雪白的背再度被发丝遮盖,萧嘉树看到于峰放下相机,有些遗憾地看了看画面,然后又看了徐宜舟几眼,转身走了。 他心情稍好,便又开了口:“其实我只是想说,现在的读者不太喜欢包子女主,所以徐小姐就算把我写成又老又丑又不可理喻的杂志社老板过过脑补的瘾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的女主还是不要跟你一样包子比较好。就算你能再有魅力吸引爱慕者,软绵绵的小包子还是容易让人吃得渣也不剩。” 他居然……说她……是包子?! 还有,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把他写到新坑里的事,莫非,他就是那个给了她“不够高大上,不够时尚,质感稍弱”评语的人?! 徐宜舟失语,不知道该怒该恼还是该惊,苏黎歌的声音传来,徐宜舟找到了发泄渠道。 除了她,徐宜舟想不到第二个人有机会让萧嘉树看到这文。 不过,她真是冤枉了苏黎歌。 当然,也不是秦扬风,他还没找到机会取笑萧嘉树。 没有人告诉萧嘉树她的文写了什么,是他自己看到的——他一直都是徐宜舟文下最温柔的一个……小天使。   ☆、第10章 约定 对于大部分作者来说,读者都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这些天使当中,有一些会进化为永久性守护天使,而一些则会成为让作者咬牙切齿撕也撕不着的黑暗魔神。 但不管怎样,有天使总比没有天使要来得好。 徐宜舟曾经有很多天使。她是大二下学期开始码字的,那会网站刚刚转形,徐宜舟的第一篇文又刚好切中了当时的热题裁,虽然是个冷频的文,但稳定的更新量仍旧替她吸引了一大批的天使。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收到过的第一朵小红花评价是什么内容了,也许是一句“大大,加油!”,也许是“撒花花!”,不过她记得自己在一片空白的评价区里看到那个评论时的欣喜和激动。 四年的时间,让她最早一批读者从初中升到高中,高中走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的嫁人生子……四年光荫,足够成为人生之中最重要的转折点。徐宜舟的小天使们慢慢都飞走了,她忙碌工作的同时,生活的重心也悄然转移,花在文字上的时间少了,更新少了,一个文拖上半年到一年才结束,断更、请假都是常有的事。再好的文,也敌不过被时间抛弃。 老读者渐渐离开,新的读者来得不多,陪着她一路成长的天使,就更少了。 但也不是没有。 徐宜舟文下,有个叫“三木”的读者,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在陪她。 他给她写的每个章节留评,打小红花,评论的内容不长,但也不算短,数十字的留言里要么一针见血提意见,要么特别温柔的安慰或鼓励,要么就是看了她“作者有话说”和她唠唠磕。 她发的每个章节下面,都会见到他。也许他不是第一个,也可能过几天才会来,但他的评论从来没有缺席过。这个人,她不知道他的性别,不知道年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像个温暖的信仰,住在徐宜舟的心里。 “在干嘛呢?”苏黎歌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她。 萧嘉树和秦扬风与她们玩过超神漩涡后就离开了,这让徐宜舟和苏黎歌都松口气,毕竟身份上的差距摆着,跟老板打成一片是件很有压力的事。他们走后,苏黎歌和徐宜舟才算松口气,在水世界放开手脚玩了个疯,晚上回来又和编辑部的人一起吃饭闹了一晚,回到酒店累得都要趴下了,徐宜舟赶紧趁着苏黎歌洗澡的时间把新坑更新一下。 “更文!苏黎歌,你是不是把我的文暴露给你们老板了?”徐宜舟记起这事,转头怒视苏黎歌。 苏黎歌一愣,在心里骂了秦扬风一声,然后心虚地开口:“没,哪有的事!一定是萧老大最近太关注你了,所以自己去查了你的文吧!” 秦扬风在苏黎歌心里无辜的躺枪了。 “关注我?他为啥关注我?”徐宜舟有些吃惊。 苏黎歌盘膝坐到自己床上,想了想才道:“不知道。《虹语》不是我们公司的重点杂志,萧老大一向不怎么过问,但他会隔段时间就把样刊看一遍,最近他看了近两个月的样刊后特地打电话给我们主编,问了你的情况,还把这半年的样刊全要走了,顺便,咳,你的那个成长小文也是他亲自过问然后……pass的。” 徐宜舟想起第一次在咖啡厅里见到萧嘉树的情景,那时他正在翻《虹语》,看的正是她撰写的最新短篇那页。他的手轻轻触摸着书页之上她的笔名,仿佛和她认识了好久似的。 没来由的烫意袭上心头,她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不管怎样,萧老大会关注你都是件好事,上次被他关注的作者,现在已经成大作家了。我说你赶紧把你那文修修,好歹让他的角色变得帅一点!你的文稿可还在出版审核中,生杀大权在他手里哟!”苏黎歌说着,打了个大哈欠,钻进了自己被窝里。 “改?改不了了!”徐宜舟转回头望向电脑屏幕上自己的文,喃喃着,“要不再写个杂志老板的儿子——高富帅的角色给他?再给他配个独一无二的cp,男的好还是女的好呢?”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的狗腿会不会抱得太明显并且也晚了一点? 苏黎歌没有回答,她已经秒睡了。 徐宜舟便趴在电脑前,按了下刷新键,后台刷了条评论出来,评论来自天使“三木”,他只是很简单地说了句——“这么晚还更新?累了,就早点睡吧。新章很好,加油。” 徐宜舟看得心头一热,这就是她最温柔的小天使啊! 第二天早上安排的是素质拓展活动——。昨晚一顿饭的功夫,徐宜舟已经和苏黎歌编辑部的同事都熟稔起来,虽然这活动并不强制邀请来的作者们参加,不过编辑部吴姐来拉徐宜舟的时候,她还是欣然同意了。 等到他们汗透夹背地全躺到地上装尸体,气喘吁吁地大呼“痛快”的时候,萧嘉树和秦扬风才珊珊来迟。和满场飙汗的人相比,他们两个干净清爽得不像是和他们处在同一个季节似的。 果然是老板,有任性的权力。 徐宜舟坐在树下拿帽子往身上不停扇风,远远地看着他们想着。 萧嘉树和秦扬风是来给活动中拿到冠军的部门发奖品以及给全部人打气加油的,老板嘛,总要见缝插针地鼓励一下员工士气。 “徐宜舟,快跟我来!”苏黎歌忽然一拍大腿拉起了徐宜舟。 “怎么了?”徐宜舟脚还打着抖,就被苏黎歌给拖着跑向了某处,半分钟后,徐宜舟被她拉到了秦扬风和萧嘉树身边。 “什么?你想问萧水载川?”秦扬风有些意外地看着苏黎歌和徐宜舟,然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萧嘉树。 萧嘉树目不斜视地看着战场上还在战斗进行中的两队人,很认真的模样。 “是啊,秦总。”苏黎歌用力点点头,“是这样的,我这朋友是萧水载川的死忠粉,一直都很喜欢萧水大大。” 徐宜舟因为那百分零点一的机会而来,到最后这零点一的机会并没有实现,徐宜舟心里有些遗憾,苏黎歌便想帮帮她。两个老板里面,秦扬风看上去比较好套近乎些,苏黎歌的目标便瞄准了他。 “你喜欢萧水?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脾气又怪,神叨叨的,扮神秘,还不好沟通,从来不肯配合我们的活动。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喜欢什么人不好,非要喜欢这么个怪人。”秦扬风说着,还拍了拍萧嘉树的肩膀问他,“兄弟,你说是吧?” 他就是故意的! “秦总,你这么说自己的作者,好吗?”徐宜舟本来就有些失望,听了秦扬风的话不由替萧水气愤,“他脾气就算再怪那也是他的私事。他是不好好码字,还是不按时交稿了,又或者是写的东西毁三观了?” 他们收着萧水载川的书带来的钱,私下却又如此腹诽他,她不能忍。 她就是个一根筋的小粉丝! 秦扬风被她说得一乐,没想到看着乖乖甜甜的小宅女,会为个见都没见过的偶像发火,他不由拿手肘捅了一下萧嘉树。 萧嘉树虽然眼光一直留在野战场,但耳朵却竖在这里,被秦扬风一撞,便转过头望向徐宜舟。徐宜舟这会就跟炸毛的猫似的,她为了打把头发全都扎到脑后,光洁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有些细软的发丝扎不上去,沾了汗凌乱地贴在额头与脸颊两侧,脸蛋和嘴唇都红扑扑的,眉头紧皱,眼睛又圆又亮,可不就是只炸毛的猫。 “咳。”萧嘉树把手握成拳放到唇前,轻轻咳了两声,用来掩饰他就快藏不住的笑。 徐宜舟不想再说什么,拉了苏黎歌就要离开。 “徐小姐,你想成神吗?”萧嘉树在她转身之前开了口。 徐宜舟脚步一顿。 这问题什么意思? “我们来个约定吧。如果你能成神,我就介绍你认识萧水载川。”萧嘉树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开口,那眼眸里有他小小的倒影。 徐宜舟还没说话,苏黎歌已兴奋地“噢”了一声,这被老板看中的节奏,徐宜舟这是要出名啊! 秦扬风却惊诧地嘴里都要塞进一个鸡蛋了——因为萧嘉树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上过心了,尤其这个人还是个女人,还是个女作家! 久到秦扬风都快忘记,萧嘉树曾经被一个同样是作家的女人利用过。 那是他的心结。   ☆、第11章 包子 成神? 作为一个写手,怎样才算是成神? 网站作者专栏粉丝超过一万?写的小说登上首页金榜?微博之上一呼百应出现名人效应?本本小说都签约出版?影视版权随便她挑?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电影红遍大江南北? …… 不管哪一点,对目前的徐宜舟来说,都是件无比困难的事。 成神,并不是写一本叫《成神》的小说脑补一番就能够达成的愿望,徐宜舟觉得自己肯定是在那一刻脑抽了才会同意萧嘉树的约定,她甚至不知道萧嘉树所谓的成神是成为哪一种级别的神! 但不管是哪种神,前提条件都需要她付出比过去多十倍的力气来完成。 从水世界回来后,徐宜舟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深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那力量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欲、望,一朝被释放后所化成的动力。 萧嘉树的约定像一封战书,落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也许对他而言,这约定只是无聊时开过的小玩笑,但徐宜舟却忽然想认真以待。 不是为了这个约定,也不是因为萧水载川。 而是因为,他说中了她心中隐藏很久的欲/望。 成神。 她觉得她需要制定一个战略计划,但第一步要从哪里开始呢,她仍旧有些茫然。 “往前一点好吗?”忽然间有人敲敲她的肩头。 徐宜舟回神,她所排的这条队伍已经前进了不少,她却一直站在原地走神。 今天是周日,世辉商场的中心正在举办一场知名作者的签售会,徐宜舟此时正捧着本书在排队等着作者签名。队伍排得很长,徐宜舟对后面的人抱歉一笑,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商场外面烈日灼灼,整个地面被照出一种金灿灿的感觉,与商场里冷嗖嗖的温度截然相反,活动方反复地播放着同一道歌——《你我的世界》,那是徐宜舟买的这本小说改编的电影主题曲。 音乐悲伤而深情,徐宜舟忍不住低下头看手里的书。 这本书的书名为《悲城欢歌》,书的封面很漂亮,简笔画般的黑白城市里,一点殷红色的背影,像水墨之中不慎滴落的朱砂,一滴入心。 书腰之上,写着书中动人的词句,还有作者的“封号”,嗯,就是封号。 徐宜舟想起自己出版的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小说,出版公司在书腰上给她的“封号”就是——当红金牌言情小天后。为此,基们友戏谑她为“女王殿下”,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大言不惭地跟她们说,等她徐宜舟成了大神,就把大腿伸给她们随便抱! 可现在,她的腿细得跟腿毛有一比,而当年的基友们……都各自寻了出路,比如苏黎歌;比如顾琼琳;比如原北——《悲城欢歌》的作者。 队伍缓缓而行,很快就到了徐宜舟。 一字摆开的桌子上铺着金色的锦布,粉百合、满天星拼成的花篮摆在桌上,和堆起的书本放在一起,各自鲜艳着,桌后是巨大的横幅和电影海报背板以及书的x展架等物,这一切簇拥着坐在桌后的人。 “原北大大,麻烦替我签个名,谢谢!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徐宜舟翻开书的扉页,递到了那人面前。 一直埋头苦签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宜舟?!”原北又惊又喜地看着徐宜舟,她没想到徐宜舟用这种方式出现。 “大大,快点签名吧,后面的读者可都在等着。有什么感言,等签售结束了再告诉我,我在那边等你。”徐宜舟笑着开口,手指了指旁边的甜品店。 写文四年,徐宜舟认识的朋友不多,基友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所以能当基友的就更少了,原北是其中之一。 在正式签约当写手之前,徐宜舟当了很多年的读者,而原北是她圈养的作者之一。徐宜舟至今仍记得她们是如何熟悉的,她们相识于微,那个时候原北只是秋河网众多佳丽中藉藉无名的一员,自娱自乐地写着小暖文,徐宜舟淘文的时候发现原北的文,暖心暖肺的让她一下子就爱上了,于是她便一路追了下来,做了原北的小天使。 而原北注意到徐宜舟这个读者,是因为她的网站id号。每个注册秋河网的用户都会得到一串数字作为id号,跟扣扣一样的道理,数字越少就意味着越早注册。徐宜舟的账号,是2开头的五位数。 徐宜舟在踏入这个圈子之前,做了十三年的读者,她也曾是最棒的天使。 原北自己的账号就够早的了,结果却在自己的读者中发现了一个更早的珍稀动物,便在评论栏里和徐宜舟一来一去地聊开了,久了以后就互相勾搭上手,成了基友。徐宜舟陪着原北走过了她人生中一段最重要的成长,而徐宜舟后来会码字,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原北的鼓励。 两个人虽然在不同城市,但很早就面基过,并且一见如故,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 这段时间原北在在s城宣传,她没道理不来捧场,顺便约原北一起吃饭。 签售会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原北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给徐宜舟发了短信,让徐宜舟出来。徐宜舟灌了一肚子又凉又甜的东西,这会正躲在厕所里,收了短信一时半会出不来,只好让原北等等。 “原子姐,你晚上去哪儿吃饭?不如让我作个东吧。我以前在这里读大学,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甜而有礼的声音在原北耳边响起。 原北抬头看去,眼前是个留着齐肩梨花头的女生,穿了件白t恤配长到脚踝的深棕色窄线裙,背着小小的双肩包,穿着运动鞋,有点像自己书里描写的女主角模样。原北认得她,却记不起名字。这是《悲城欢歌》出版公司刚签下的一个作者,因为住得离s城近,主编就把她叫到了现场,给她在原北旁边搭了个小桌子,算是顺带捎上,借原北的名气宣传一下她。 “谢谢,不过我约了朋友,改天吧。”原北委婉地拒绝着,对于这女生的自来熟,原北显得很疏离。 “真是可惜,难得见原子姐一面呢。”那女生便有点可怜地眨了眨眼,却又释怀地笑了,表情无辜又可爱,戳人萌点。 只不过,没戳中原北萌点。 “嗯。”原北没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是一如即往的疏离,就算是笑也没笑到眼底。她虽然长得清秀斯文,眉宇间却有些说一不二的女王气场,一冷起来像冬天的冰雪,棱花漂亮却冰到极点。 那女生便有些尴尬,眼眸一黯,像被人欺负似的傻站着。 “原子!”徐宜舟解决完毕,很快从店里出来,冲着原北挥手叫着。 “我朋友来了,我先走了,再见。”原北看到徐宜舟,露了个春天般的笑容,一面向那女生礼貌道别。 那女生听了这声音,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徐宜舟原本欢愉的表情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沉寂了下来。 “舟舟!”那女生惊喜地叫出了徐宜舟的名字。 这女生徐宜舟认识,岂止认识,简直让她咬牙切齿,这是她的“闺蜜”——周灵夕。 “你们认识?”原北有些惊讶地望着徐宜舟。 “好巧啊,原子姐。你约的人是舟舟吗?我和她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呢。”周灵夕眼珠子一转,甜甜笑着说,一面伸了手就去挽徐宜舟的手臂,“舟舟,你也真是的,跟你做了这么多年闺蜜,你都没告诉过我你认识原子姐。” 徐宜舟把手举起来拔了一把长发,没让她挽到自己的手臂,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我还认识国家领导人呢,也要告诉你吗?” 周灵夕一愣,大概没料到徐宜舟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不过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舟舟,你还是老样子,爱开玩笑!”她温和羞涩地笑了,没有挽到徐宜舟的手,收手又太尴尬,她便弱弱地搭在了徐宜舟的肩头上。 “开玩笑?别这么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可以把任何事当成玩笑一笔擦掉。”徐宜舟不想跟她吵,只是因为不愿意破坏和原北见面的好心情,但那并不代表她可以心平气和的与周灵夕对话。 盗哏事件,若非毫无证据,徐宜舟也不会憋着气就这么放过周灵夕。哏是她和孙翰清口述的,孙翰清再通过电话告诉给了周灵夕,这其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嘉树说她是包子,包子怎么了?包子急了也想咬狗呢! “舟,我饿了。”原北是个心里有数的人,见了这情况便只闲淡地说了声。 “走吧,吃饭去。黎歌已经在那等着了。”徐宜舟咬了……噢不,嘲讽了周灵夕两口,也不耐烦再和她浪费口水,转身便要离去。 “舟舟!”周灵夕见她要离开,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按在徐宜舟肩头的手用了些力。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四周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桌椅、拆背景板,扛着东西来来去去,周灵夕因为徐宜舟的动作身体前倾了一下,没站稳又被旁边工作人员抬着的大板子一撞,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手被板上锋锐的边缘一割,鲜血直冒。 “夕夕!”有个人影冲了过来,很快蹲到周灵夕身边扶起她,一边抬头怒视着徐宜舟,“徐宜舟,你闹够了没有?” 徐宜舟看到熟悉的人影,心里浮上来的却是极度陌生的情绪,没什么不甘、委屈和悲伤,只有一种云淡风轻的解脱。她以为再见他们,她会伤心难过甚至愤怒,但到头来,她心里却是空无一物。 “舟,这又是谁?”原北觉得自己这签售会肯定没挑对时间。 “前男友!” “她男朋友!” 徐宜舟和孙翰清的声音同时出口,原北听得满头雾水,徐宜舟则沉下了脸来。 “徐宜舟,我没同意跟你分手!你的小性子也该适可而止了!”孙翰清振振有词,仿佛自己是小说男主角似的,霸道酷炫。 徐宜舟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孙翰清大概不是来自同个星球的物种!   ☆、第12章 闺蜜 认识徐宜舟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二十多年交情的“闺蜜”。 “闺蜜”这标签开始是周灵夕自己打上去的,后来才渐渐被别人认可。徐宜舟和周灵夕从三岁认识到现在,如果发展顺利,她们的确应该算是闺蜜兼发小的情份。 但很遗憾,她们发展得并不顺利。 对她们来说,她们彼此都是对方家长眼里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因为都住在两人父亲的单位大院里,彼此间就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因此被攀比是再所难免的。 小时候的徐宜舟圆脸大眼,是讨人喜爱的模样,成绩不错人又活泼,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都是班上人缘顶好的孩子,老师也疼她,而周灵夕正好相反。小时候周灵夕瘦瘦小小,文弱内向不爱说话,人缘平平,总是跟在徐宜舟身边像个小影子。 到了高中以后,两个人的情况就调过来了。周灵夕清瘦纤弱,正符合当下审美,成了班花,徐宜舟还是挂着小小的婴儿肥,没心没肺地过日子,除了人缘仍旧很好之外,周灵夕开始全面碾压徐宜舟。不过周灵夕仍旧喜欢跟徐宜舟一起,除了时不时秀点优越感,一切也尚算正常,只是两个人的三观渐行渐远,算得上是老朋友,却远远达不到“闺蜜”的境界。 及至大学,两个人又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好像徐宜舟作什么选择,周灵夕就习惯性的跟随,小时候是兴趣班,长大了考大学,到后来徐宜舟当写手,她都跟得紧紧的,仿佛想把被徐宜舟压制的童年赢回来,不论徐宜舟做什么她都想超越。 就算是孙翰清,那也是周灵夕在知道徐宜舟暗恋他以后,先跑去跟他做了好哥们,转头再介绍给徐宜舟认识,又搓和了他们两个人在一块。 所以孙翰清总说,要是没有周灵夕这个闺蜜,他们根本凑不到一块,因此徐宜舟不应该对周灵夕有误会,那都是嫉妒,都是吃醋,他和周灵夕就是天生的铁哥们。 他们扛着“友谊”的大旗,徐宜舟成了心胸狭窄的女人,这滋味想起来,她就犯恶心。 商场里的空调吹得让人发冷,徐宜舟不自觉得用掌心摸了摸自己冰冷的手臂,也顺便平复着此刻心头的怒火。 “舟舟,你们分手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周灵夕用另一手按住自己掌心的伤口,很震惊地从孙翰清身后走上前来,眼都不眨地看着徐宜舟。 就算徐宜舟再不愿意,她还是必须承认自己今晚和原北吃饭的好心情已经被他们破坏殆尽了。 “夕夕,我没和她分手,你不用自责。”孙翰清一把拉住了周灵夕,用痛心的眼神望向了徐宜舟,眉头拢成结,清俊的脸庞上满满的悲伤与傲娇掺和在一块的矛盾表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脑补出虐恋情深的情节来。 徐宜舟给他看得头皮一麻。 “徐宜舟,这辈子你休想我会放开你!”孙翰清一字一句地对着徐宜舟开口。他根本不承认自己已经跟徐宜舟分手的事。在他心里徐宜舟就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只不过是在矫情而已,只要他表现得情深无限,她便会回心转意。 徐宜舟不止头皮发麻,全身都发痒了,这对白……怎么那么像小说里写的?看来再深情的话,只要从不对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会变成让人恶寒的句子。 不爱了,或者死心了,再多的深情都是负担,更何况还只是虚伪的深情。 “你……要陪他们演下去吗?”原北眉头一皱,在徐宜舟耳边小声问了句。 四周已经有人注意了过来,原来排成长龙的读者并未完全散去,这里异常的情况让有些人开始围拢过来。 “孙翰清,她的手伤口挺大,再不包扎小心破伤风。”徐宜舟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怕再这么下去会给原北带来麻烦,只能缓和脸色,心平气和地开口。 孙翰清果然转头去看周灵夕手上的伤口。 “走吧。”徐宜舟赶紧扯着原北朝着南出口疾步走去,身后传来孙翰清呵护的声音,在温柔说着“疼吗?”之类的话,还有周灵夕带着隐约哭腔的声音,让她迫不及待想跟他们划清界限。 好在南出口并不远,她们很快就到了外面。外面的风虽然热呼呼地刺激着汗腺,但徐宜舟却好像从外太空回归到地球一样。 “你这个……”原北看了眼徐宜舟,才找准了孙翰清的身份称呼,“前男友,情商智商好像跟颜值相反啊!” “一辈子这么长,总难免有眼瞎的时候。我这是在为我的眼瞎买单!”徐宜舟挽了原北的手,自我调侃起来。 到了吃饭的地方,苏黎歌已经点好菜,三个女人又是好基友,一顿饭从六点吃到九点仍然意尤未尽,苏黎歌便提议找地方继续聊,徐宜舟想到了“暮光”。 暮光是间清吧,原来开在s大附近,后来老板不知怎么发了大财,就把暮光开到了市中心最小资的六湾巷里面。地方大了,装修档次也上去了,风格却没怎么变,还是安安静静的小酒吧,偶尔会有乐队和歌手驻唱,还有英俊的外国调酒师表演调酒,是个适合聊天的好地方。 “干杯!”徐宜舟和苏黎歌、原北坐到了角落的沙发里,举着酒和她们干杯。 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微熏,音乐缓缓而响,几口酒下肚,徐宜舟的脸颊越发地红了起来。想起这几年的种种,工作生活艰辛,梦想如河面浮萍,爱情一塌糊涂,她忽然鼻头一酸,一拍桌子,豪气万分地开口:“苏黎歌,我答应了你老板要成神,我一定会努力。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超越周灵夕。看姐姐的腿毛怎么粗过她的大腿!” 徐宜舟再讨厌周灵夕,但也有一样不得不佩服她,周灵夕这两年确实一心扑在码字之上,在秋河网上不大不小也是个小神,就是手段卑劣了点,盗哏什么的让人忍无可忍。 每一次都是周灵夕拿她当对手,这次换过来吧。 超越周灵夕,将是她成神计划的第一步! “好!祝你的腿毛粗过周灵夕的大腿!”苏黎歌打了个酒嗝,一口干了杯中剩下的酒。 “嗯,祝你成功。姐姐的大腿在这里,你要有需要随时开口,我让你抱!”原北说着,把腿横伸了出来,她今天穿了浅蓝及膝洋裙,这一伸就把大腿给露了出来,她豪迈一拍,腿上立刻就是五道指印。 隔壁的包厢里立刻就有人忍不住想冲过来。 “许大医生,都是女人,你别扫她们的兴了!”秦扬风立刻就拉住了身边黑了脸的男人。 今天许默城难得回s城一趟,秦扬风便约了他和萧嘉树在这里聊天,谁知道这样也能撞上许默城的女人。 那边角落里的徐宜舟已经站了起来。 “为了感谢你们,我给你们唱首歌!”徐宜舟说着,手里拎着瓶酒就冲到了酒吧中间的小舞台上,那里有个自助点唱机,徐宜舟驾轻就熟地在上面点了两下,熟悉的音乐便响起。 在大学的时候,为了打工,她曾在暮光里当了一年的驻唱歌手,这里的一切,她都非常熟悉,就连孙翰清,也是在暮光之中与她正式相识的。暮光的老板是个喜欢支持年轻人追逐梦想的人,他说自己这小酒吧就是他原本想开在丽江的梦想。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从这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来去自由从来不管红绿灯……” 她唱的是林忆莲的《失踪》,完整版的属于徐宜舟的《失踪》。 包厢里的人在这歌声下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原本坐在最里面的男人,慢慢踱步到了门口能将舞台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舞台上的灯光只比酒吧里的光线略亮一点,打在她身上如同洒了一层月光,徐宜舟披着长发,歪着脑袋,闭着眼唱得陶醉。 这歌唱得比他们预料中要好太多,并不像是一个唱醉酒的路人随便唱的。与林忆莲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清甜干脆,唱起这首歌来没那么沧桑,却有种女人独特的任性和不愿妥协。 萧嘉树听得认真。 那边许默城却已经跑到了徐宜舟的包厢里。 原北喝醉了。 “啊——你要干嘛,放开她!”苏黎歌一声尖叫,让正陶醉在自己歌声的徐宜舟吓了一跳。 她望去,原北醉得东倒西歪的,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徐宜舟酒一醒,拎着手里的酒瓶子就冲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徐宜舟对心中色/情/狂痛下杀手,徐宜舟的手就被人抓住了,一只大掌顺势夺下了她手里的酒瓶,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做什么?” 萧嘉树抓着她的手,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第13章 灵感 路灯的光影一柱柱晃过,敞开的车窗灌进微凉的夜风,让徐宜舟脑袋里的酒精被冲淡了不少。从酒吧出来后,几个人就散伙回家,秦扬风因为喝酒的关系并没开车,他回的方向和苏黎歌顺路,两个人就拦了一辆计程车同回,而徐宜舟则借着酒胆爬上了萧嘉树的车。 “你现在相信他们是夫妻了吗?”驾驶座上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盯着马路前方。 他说的,是许墨城和原北。 从酒吧出来后,他们三人中间只有他因为开车所以没碰酒,因此送许墨城和原北回酒店的责任就落到他的身上,徐宜舟则是附赠品,因为她仍然无法相信许墨城,坚持要看到能证明两人关系的证件后,才放心把原北交给许墨城。 没办法,要怪只能怪原北醉得太狠了。好在许墨城把那一纸婚证塞在了行李箱里一起扔在酒店房间,要不然许墨城就是八张嘴都说清楚。 徐宜舟瞥了他一眼,没吱声。她不认识许墨城,原北也没怎么提过,忽然间看到陌生男人强抱了原北,她不急才怪呢。 “看不出来你个头小小,倒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汉。”萧嘉树见她不吭声,便出声夸她,只是夸到一半话锋又一转,“就是差点捅到你朋友的男人身上!” 徐宜舟重重吸了口气,开口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事。 “你的车开得不错。” 萧嘉树坦然接受她的夸奖:“谢谢。” “你那天是故意的?!”徐宜舟转头,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她想起自己和孙翰清分手那一天,他开着smart撞过来还装新手的场景。 “你终于发现了!”萧嘉树仍旧专注地开着车,那语气里有些嫌弃她过长反射弧的感慨。 他很诚实,也很坦白,让徐宜舟忽然语塞。 “谢谢你。”良久,徐宜舟才开口。 那一声道谢里有些悲伤落寞,徐宜舟又想起自己那夭折的坑,被盗的哏和终结的爱情。 萧嘉树却皱了眉,她没有反驳,没有生气,倒让他有点不自在。 “哏是你的,谁也不会比你更理解你要写的东西,能被盗走的只是故事轮廓,永远都不会是你故事里的真正想要表达的感情。”萧嘉树说着望了眼倒后镜,镜子里的徐宜舟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包带,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曾是以文字为生的人,他知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出来的哏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他了解,所以那一天他才会出手帮了这个大包子一把。 哏是她的,被盗走的只是徒具形却无神的不完整故事。 徐宜舟的脑子像被闪电击中似的,一个激凌醒来。 “啊!我想到了!”徐宜舟忽然兴奋地抬起头,心头的激动化成眼里的小星星,她倏尔伸出爪子,抓住了萧嘉树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萧总,太感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萧嘉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扬声道:“喂,我在开车!” 这个疯包子! “前面路口左转,花坛前停下就可以了。”徐宜舟收回手,小宇宙忽然爆发似的精神起来,手指了指前路,示意萧嘉树开过去。 徐宜舟和顾琼琳租的是沿街的老房子,没有小区、也没有电梯,只有楼前一个小花坛,稀稀拉拉种着几株月季,徐宜舟跳下萧嘉树的车,替他着车门的时候重重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没回地转地进了楼。 萧嘉树看着她进了楼后,才又发动了车子,这地方车子不能调头,他只能驱车往前又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才调过头来,经过那老房子前时,不知道想起什么,萧嘉树忽然笑了笑,转头望向了徐宜舟背影消失的那幢楼。 嘎—— 刺耳的刹车声音响起。 萧嘉树看到本该消失在夜色里的人,不知为何又跑到楼下来。 徐宜舟正抱着膝坐在花坛之上,跟花坛里面藏着的猫大眼瞪小眼着。今天出门前换了个包,她就把钥匙给落下了,偏偏顾琼琳这两天人在外地参加车展,今晚这个家,她估计是回不去了。苏黎歌的电话又是关机状态这个城市徐宜舟没有别的亲人朋友,她无处可去。 但她的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烧着,夜风刮得有些猛,她也毫无感觉,眼里像有两簇火焰在燃烧似的,她迅速在心头思考了一下萧嘉树说过的话,再顺了一遍被周灵夕盗去的哏,心里的主意已定。 周灵夕盗走她的哏,却盗不去她心底想表达的东西,徐宜舟去她的文下看过,她已经写了大约五万字,作为网文来说这个文只能算是刚刚开头而已,后面的情节都还没有铺开,徐宜舟准备把被盗走的这个哏删去开头和主要哏,重新铺排设计世界观和主角,而后从中段开始写起。 文是她徐宜舟的,她狠心删掉被周灵夕用掉的内容,当成新的故事来写,她不需要担心有人指责她抄袭,她倒要看看没有了后面的大情节,周灵夕要如何自己去圆开篇所设下的伏笔。 如果她的速度够快,明天上班前她就可以码到八千字,直接开坑,赶在周灵夕写出这些情节前把文给发了。 隔着一条马路,萧嘉树就看到徐宜舟傻呆呆坐了一会,然后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摊开搁在了大腿之上,趁着浓沉的夜色就那么开始……码起字来。 虽然萧嘉树知道作家写作都会有些怪脾气,但这女人也实在太疯狂了。 半夜三更坐在路边码字,是能带来更多灵感吗?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丝来,路灯下面是牛毛似银亮的雨丝,萧嘉树看到挡风玻璃上已经满是水珠,花坛上的人却像老僧入定般专注地敲打键盘。 “啊嚏——”徐宜舟打了喷嚏,用手蹭了蹭鼻子,仍旧没有意识到下雨这事。 “徐宜舟!” 清亮的声音响起,徐宜舟思路被打断,抬了头。 萧嘉树打了伞站在她旁边,路灯让他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昏暗的光线里,徐宜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还没走?”徐宜舟很惊讶,下一秒才看到他手里的伞,“咦,下雨了?”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徐宜舟此时心里对此有了深刻的理解。 萧嘉树低头,看见她长发之上覆盖的小雨珠,在路灯下莹亮圆润,如同满头细碎小珍珠。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她。 “我没带钥匙,室友出差了。”徐宜舟言简意赅地解释着,视线不住地飘向自己的电脑。 萧嘉树对她在和他说话的同时,还挂心小说的态度,有些心塞。 “你不会找个酒店住一晚?” “身份证扔家里了。”徐宜舟觉得萧嘉树的问题在置疑她的智商。 萧嘉树从她眼里看到“你以为我是傻的吗?”的神色,他懒得回答她,便俯下身一把拉起她,等她站定之后,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发,轻轻拔去了她发上细碎雨珠。 “走吧。”他把她拉得近了些,雨已经开始下大了。 “去哪?”徐宜舟一边把电脑塞进包里,一面叨叨着问他,“你带了身份证?可以帮我开个房间?这附近好像有家七天,不知道一晚上多少钱。这个月的奖金泡汤了,接下去估计得喝西北风……” “我家。”萧嘉树拉着她往车子停的方向走,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徐宜舟并没挨得他很近,这让他不得不把伞倾到她那边,雨水便落到他另一侧的肩上手上,让他的手臂冰冰凉凉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里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大概是被自己笔下的男主角附体了?! 徐宜舟闻言却一下停了脚步。 去他家?他们才认识了多久?见面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掰不满,这孤男寡女的…… “你想太多了。”萧嘉树转头看见徐宜舟满脸的戒心,不用问他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嘲道,“收起你内心肮脏的想法!我还没到饥/渴到满大街随便捡女人回家驯养的地步!这两天我正好有事会呆在公司加班,房子借你住一晚,别给我弄得乱七八糟。” 徐宜舟看了萧嘉树半晌,然后一拍他的肩头,郑重道谢:“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仗义的人!多谢!” 这一刻,萧嘉树的形象在她心里前所未有的高大了起来。   ☆、第14章 误会 萧嘉树果然很守诺地把车开到了自家楼前,告诉了徐宜舟楼号后扔给她一串钥匙,就像躲避瘟疫似的转头就把车开走了。 这是靠近世辉广场的楼盘,里面都是面积不超过八十平方的soho公寓,萧嘉树的房子在顶层。 单身男人的房子,徐宜舟并没有进过。前男友孙翰清与父母住在一块,不能算单身公寓。她想象中单身男人的屋子,就算不是凌乱不堪,应该也比较粗犷一些,但萧嘉树的屋子并不是。 徐宜舟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她开门的一瞬间,玄关的灯便自动打开了,暖黄的灯光让整个屋子显得格外温情。房子是挑高的,所以设计了两层,一楼除了厨房和卫生间之外,全部打通成一片,偌大的客厅里两面顶天立地的书柜,上面摆满分门别类归置好的书,除了沙发之外,靠着落地窗的地方有个工作台,上面堆了些杂志,还有个笔记本电脑,桌面的角落里摆着一盆小绿萝,和这房间的窗帘一样,都是清新的绿。 这是间让人舒服的房子,但徐宜舟停步的原因却是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几样东西。 沙发上扔了两个半人高的公仔,一看就是女生才喜欢的东西,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两个扎头发的橡皮圈和浅蓝蝴蝶结发夹,如果萧嘉树不是有易装癖的话,那这些东西肯定不属于他。 徐宜舟想起第二次遇见他时,他开着的那辆充满浓浓梦幻风的smart。 萧嘉树这是有女朋友了吧? 徐宜舟深受孙翰清以友谊为名的暖昧之苦,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像周灵夕那样的存在,但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外面淋雨了。 斟酌再三,徐宜舟决定留下,但她不想给萧嘉树造成困扰,恋爱中的女人是极其敏感的,但凡自己的私人领地中出现过第二个女人的痕迹,都非常容易被发现,所以徐宜舟小心翼翼进门,尽量不碰屋里的其它东西。 一楼没有房间,因而徐宜舟猜测二楼是萧嘉树的卧室,卧室就是更私人的空间了,徐宜舟没打算上去,她也不准备占用他的沙发,反正晚上是作了通宵码字的打算,她便只借用了这屋里的工作台,摆好电脑开始火力全开地码字。 屋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徐宜舟坐在桌前抬起头,就能望见落地窗外被阵雨洗礼的城市,那种感觉格外会让思绪格外清醒,她的心情忽然间宁静下来。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知何时开始散去,路灯全都熄灭,天空隐约的亮光照着整个城市如同浅墨色的画,徐宜舟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 “叮咚——” 门铃突兀响起。 徐宜舟对着电脑一夜,此刻才眯了半小时不到,被吵醒时整个脑袋像灌满泥浆一样沉,她揉着眼睛跑到了门口,才要开门,晕乎乎的脑子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这不是她家。 徐宜舟猛地缩回手,踮了脚凑到了猫眼上望去。 只望了一眼她就收回身。 完了,萧嘉树的女友上门了?! 门外站着个短发女人,妆容精致,五官漂亮,是颇为古典的长相,但她那目光中藏了些锐色,让这古典透出些许干练来。 徐宜舟觉得自己不能开这门。门铃还在疯狂地响着,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才早上六点十分,大清早就跑上门的女人肯定和萧嘉树关系非浅,徐宜舟只能假装自己不在这里,祈祷着这个女人赶紧离开吧。 过了五分钟,门铃终于不再响了。 徐宜舟捂着心口暗道了一声“总算安全了”,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门口的女人拎着一串钥匙,和她面对面撞个正着,小巧的菱唇当下便惊愕地微微张成圆形。 徐宜舟尴尬地看着对方,心里有种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捉、奸的错觉! 而且,这姐姐有钥匙还按门铃干什么?!还按了五分钟?! 两个人都愣愣地站在门口,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率先反应过来,踹飞了鞋,一溜烟从徐宜舟身侧钻进了屋里。 “小灰灰,小红红,我来看你们了!”清甜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呆愣的大人。 那是个穿着一身水手裙的小姑娘,背着个毛绒绒的背包,很快就冲到了客厅里,甩掉了手里拉着的有她半人高的印了爱莎女王的拉杆箱,飞扑到沙发上并排摆着的两个大公仔中间,左拥右抱好不熟稔亲切。 这是什么状况? “你是谁?”那女人总算回神,收了脸上的惊愕,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徐宜舟,然后朝里张望了一下,“萧嘉树呢?” “我是他的朋友,他这会不在家。”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熟稔的态度,人家还有这里的钥匙,直觉告诉徐宜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她连忙侧身让人进屋,一边解释着,“我昨天出了点意外没地方去,所以他暂时把房间借我住一晚,你不要误会。” 这解释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不靠谱,但徐宜舟还是得说,信不信是别人的事,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说清楚。 “只是朋友?”那女人一边进门,一边狐疑地盯着徐宜舟,“萧嘉树从来不会留女人在家里过夜!” 进门的时候,她包里传来了手机不断响起的声音,她却只是伸手进去掐断手机。 “只是朋友!”徐宜舟重重咬了“朋友”两字的音,她跟在这女人身后又进了屋,看着这女人走到沙发旁边俯身抱住已经快被两只熊公仔掩埋的小姑娘,温柔地低声说话。 徐宜舟到桌边收拾好自己并不多的东西,对方手上既然有屋子的钥匙,足已证明她和萧嘉树关系匪浅,徐宜舟想着自己不如把房子留给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反正她也要准备上班了。 “萧洛白,你能听话一些吗?” “……”徐宜舟刚想跟她们告辞,就听到这女人忽然一声厉语,再望去时,她已经直起了身子,有些愤怒地瞪着沙发上的小姑娘。 这次徐宜舟清楚看到了小姑娘的模样。 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十分清秀可爱,蓄着一头长发,发尾有些微卷,流海上别着枚小小的蝴蝶结夹子,眼睛大而透亮,此刻却和鼻尖一起都微微泛红,她缩在两只熊仔的中间,鼓着脸颊瘪着唇,很轻的抽泣着,没有眼泪,却比有眼泪更可怜的样子。 那小模样让看的人心都会化掉。 这小孩子也姓“萧”? “你乖乖呆在这里,过两天我就回来了。别闹脾气!”她看着小姑娘,大概意识到自己太凶,不由又放柔了语气,但态度却仍旧坚定。 她包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她仍旧没接。 和小姑娘说了两句话,她又望向徐宜舟:“那个……你……” “徐宜舟。”徐宜舟报上自己的名字。 “宜舟,嘉树的电话打不通,我已经给他留信息了,估计再过会他就赶过来了。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看一会她好吗?我是……”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喂!”这一次她眉头拧成了结,终于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急切声音连离得很远的徐宜舟都听得到。 “行了,我马上赶过去。”她听完对方的话,很快掐断了电话。 “萧洛白,你乖乖的,回来我给你带礼物!”那女人回头朝着小姑娘安抚了一句,然后一把握住了徐宜舟的手,“拜托,就一小会,萧嘉树马上就回来了。” 徐宜舟刚想拒绝,她却没给徐宜舟说话的机会,转身又拔了一个电话,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出了门。 直到门“砰”一声轻轻关上,她都没说自己是谁。 房间里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徐宜舟没有和小孩接触的经验,而这小姑娘垂下了头不愿说话的模样,徐宜舟也不知要如何与她沟通,因为想着萧嘉树很快就回来了,便索性不去吵她,径直走到电脑前准备开新坑。 等徐宜舟上网写好了新坑文案,把坑给开了,又一次性更了三个章节上去,才抬头看钟,时间已经七点,身后的小姑娘仍旧缩在沙发上跟两只熊玩着,安静地叫人心疼。 而那个女人说的“一小会”,徐宜舟始终没等到。 萧嘉树并没出现。 起码在徐宜舟上班时间到达前,他没有出现。   ☆、第15章 震惊 昨晚萧嘉树把徐宜舟送过来的时候,给她留了电话,徐宜舟试着拔了过去,确如刚刚那女人所言,他的电话没有人接听,而苏黎歌的电话也依旧打不通。 徐宜舟无奈,去卫生间匆匆抹了把脸、漱了口,连自己新开的坑都顾不上多看两眼,就把东西 全都收拾干净。 “嗨!哈罗!我是徐宜舟。小妹妹,你在哪个学校?我先送你去学校,好吗?”徐宜舟蹲在沙发前面,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亲切一些。 萧洛白抬头,透亮的眼睛看了徐宜舟一眼,又垂了下去。 “现在放暑假。” 小姑娘的回答简单干脆,让徐宜舟觉得自己有点蠢。毕业太久,她早就已经没有寒暑假的概念了。现在才八月底,暑假还没过去。 墙上的钟已经到七点一刻,从这里到萧嘉树的公司走路只要十几分钟,再从那里去她公司的话,坐公交要三十分钟时间,她还是赶得及在八点半上班前到公司。 徐宜舟很快做了决定。 “小姑娘,来吧,快起来,我带你去找你……”徐宜舟拍了拍她身边的沙发,不再努力装亲切,而是拿出对待成人的态度与她说话,话说到一半,她却忽然卡了。 徐宜舟不知道萧嘉树是她什么人。 “你要带我去找爸爸吗?”萧洛白却忽然抬头,眼神充满期待地望向徐宜舟。面对陌生人的徐宜舟,她的委屈和可怜通通都收了起来,只剩下眉眼里一点倔强的神色,以及随着徐宜舟的话而突然出现的期待。 爸爸?! 萧嘉树真是她爸? 这什么狗血情节都让她给碰上了啊?! “那就快点吧!”萧洛白压根没给徐宜舟回答的时间,重重推开了两边的熊仔,麻利地跳下沙发,小小的身体很快就跑到大门旁边,手脚并用地穿上鞋。 徐宜舟头皮跟着她身上那条水手裙一起上下跳动着。 这对母女性格真是好像!都不给人说话机会的。 “你慢点!”徐宜舟只能很快速地拿上自己的东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虽然徐宜舟没有进过风品,但她之前因为苏黎歌的关系,也在风品公司办公楼下面等过好几次,所以要找到萧嘉树的公司并不困难,她只要到楼下大堂墙上看看公司铭牌就知道是在几楼了。 徐宜舟找到风品娱乐时,已经七点四十几分,公司虽然已经开了,但前台还没有人,偌大的办公室里,都是些熬夜加班的员工,精神萎靡地趴在桌上小睡,没有人理她。风品传播一共五层楼,徐宜舟只能带着小豆丁逐层往上找,她运气挺好,走到一半遇到了苏黎歌编辑部的同事,给她指了条明路。 萧嘉树的办公室在最高一层靠南的那间,外面有一个开放式的大办公室,秘书的办公桌就挨着萧嘉树办公室门口的墙壁摆放着,一个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的干练女人正坐在位上替自己泡枸杞茶,这应该是萧嘉树的秘书。她桌子旁边倚着个年轻点的女人,因为来得早两人正闲话家常。 “老板昨晚加班没回?”员工a眼光朝萧嘉树办公室一扫,问道。 “嗯,在里边呢。”秘书泡好茶,头也不抬地回答她,“今天你们的签呈我晚点再送进去,你懂得,起床气!”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萧嘉树如果通宵加班,第二天早上火气肯定大,所以除非有火烧屁股的急事,没有人敢在他自已出来之前去打扰他。 徐宜舟听到这对话,却觉得自己运气好,因为萧嘉树真的在。她心里有些歉意,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让萧嘉树呆在了办公室,几次见面下来,徐宜舟觉得这人虽然嘴皮子不讨好,但也不失一个男人的正直和风度,可结果却还是有这些扯不清的风流账。看来这世上男人,果然不能貌相?! 心里想法种种,但她当下还是走上前求见萧嘉树。 见有人过来,攀谈的员工便走开了,萧嘉树的秘书打量了徐宜舟两眼,有礼却冰冷地拒绝:“萧总不在,如果你想见他,请先预约时间。” 这要换了平常,徐宜舟都可以理解,但今天情况委实有点特殊。萧家的私事这种公开场合她不方便说,便只好耐着性子软磨硬泡着秘书,但奈何这秘书就是不肯松口,甚至开始要找人“请”她出去。 徐宜舟没办法,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再不走她铁定迟到,心一铁便倾身凑到秘书身边,想同她耳语两句萧洛白的情况。 只是不知道徐宜舟的动作触动了小姑娘哪根神经,还是大人之间无意的举动让她敏感多疑起来,萧洛白忽然紧紧抓住了徐宜的衣角,道:“你也要扔下我吗?” 面对全然陌生的办公环境,徐宜舟眼前这张小小的脸庞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怯意。 “也”?!“扔”?! 徐宜舟注意到了她的用词。这对父母到底是把她扔下了多少次,才会导致她小小年纪就说出这样的话,又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她即使面对一个只认识了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半陌生人,也会露出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表情。 那眼神,触动了徐宜舟埋在记忆里最隐秘的一根心弦。 “放心吧,不会的。”徐宜舟低头轻轻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抬头再望向秘书时已经换了个表情——凶悍、愤怒的表情。 她双手重重按在了秘书的办公桌上,拔高了语调。 “我刚才听到了,他就在里面!你要么让我进去找他,要么让他出来?或者你通知他!你也看到了,这是他的责任,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他。你也别威胁要‘请’我出去,因为我不确定被‘请’的过程中会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看你老板也肯定不会高兴自己的私事被泄露!” 在听完徐宜舟的话后,秘书小姐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惊愕表情。她言下之意,这个小女孩和萧嘉树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这是多劲爆的八卦啊。一个女人,带着私生女冲到公司找老板?!年轻英俊的老板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这种厕所读物情节的即视感,太让人血脉贲张……噢不……心血沸腾了! “你们吵什么?我有什么私事可被泄露的?”两人正僵持着,旁边的办公室门忽然打开了。 萧嘉树还穿着前一天的休闲衬衣和长裤,头发有些凌乱地走出来。他在办公室加班一夜,凌晨时分才窝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准备回家洗澡换身衣服,结果才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愤怒小鸟似的徐宜舟。 于是他想起来,自己昨天把房子借给她了,钥匙都不在手里,他要怎么回去,好在这人自己送上门了。 “你骗我!”萧洛白忽然对着徐宜舟一吼,满眼的期待都化成了两汪泪水,她挣开了徐宜舟的手,向后跑去。 徐宜舟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发脾气。 “萧洛白!”萧嘉树这才注意到小小的萧洛白,他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小姑娘的名字。 那语气谈不上严厉,但也并不温柔。 萧洛白却猛地停了脚步,没转头,只给他们一个不断抽动的背影。 “怎么回事?”萧嘉树长腿一迈,走到了小姑娘身边,眼神却望着徐宜舟。他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跑到一起去。 “你能看看手机吗?”徐宜舟通宵一夜,闹了一早上,这时候终于见到萧嘉树,只觉肩上担子一落,便疲于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萧嘉树已经站在萧洛白身边。萧洛白背影颤抖着,突然间转身抱住了萧嘉树呜呜哭了起来。稚嫩的委屈声音打在心头,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为之一软。萧嘉树这会可顾不上去看什么手机,他蹲下去,揉揉她的头,放柔了脸色,双臂一伸将小姑娘圈到了怀里。 那是孩子看到熟人才会出现的……放心的委屈。 徐宜舟望去,一大一小相拥的模样,莫名的温情起来。 萧嘉树垂了头,在萧洛白耳边低声絮语着什么,他的眉眼像染上晨曦,虽然看不清表情与眼神,却宁静温和。 这种宽厚安全的温柔,曾经也是少年的徐宜舟努力追求却求而未得的东西。 萧洛白的哭泣声渐歇,萧嘉树才抬了头。 原本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徐宜舟,已经不见了踪影。 短暂的感动过后,徐宜舟当然是疾速冲下楼,赶往自己的公司。 因为走得急,她全然遗忘了自己包里那串钥匙。 一整天,徐宜舟都强打着精神工作。好在今天事情并不多,也没什么难事,下班之前徐宜舟便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时间,徐宜舟开始打电话。 苏黎歌的电话仍旧没有人接听,徐宜舟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给秦扬风卖了。 顾琼琳的电话倒是接了,但她还要过两天才回来,这意味着徐宜舟仍旧进不了家门,所以第三个电话,她准备打给锁匠。 换锁和住酒店比起来,前者花费较少。 但没等她拔完锁匠的电话,苏黎歌的电话回过来了。 “舟……舟舟……我……我做了件蠢事!”苏黎歌在电话里的声音是徐宜舟没有听过的烦躁喑哑。 “什么蠢事?该不会你酒后*吧?”苏黎歌能来电话,就证明人是安全的,徐宜舟安下心来,一边说着,一边点着电脑上的浏览器,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扑眼而来的,是无数条艾特她的信息和一大堆的私信与各种评论。 徐宜舟将手机拿离了耳边,瞪大了眼睛点开艾特她的信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某张照片。 一股火气从脚窜到头上来,寒气骤然侵袭了她的双眸。 周灵夕,居然利用那一天的事,利用原北的名气来炒作她自己! “比酒后*还惨!”苏黎歌沉默了三秒后再度开口。 “多惨?”徐宜舟心不在焉地问她,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查觉的冰冷。 “我结婚了。”苏黎歌声音传来。 徐宜舟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和秦扬风!” 回神过来的徐宜舟整个人握着手机就石化了。 她无法判断,苏黎歌突然结婚和原北被人利用这两件事,哪件事更让她震惊一些!   ☆、第16章 开撕 即使夜晚已经来临,但盛夏的s城仍旧闷热难当。 苏黎歌在电话里并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只是告诉了徐宜舟那一纸结果,她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的乐观模样,却是个极少会拿自己的事情烦朋友的人。徐宜舟拿她没办法,也不愿强迫她开口,只好叮嘱了她一番,预备隔天去找她。 挂了电话,她将注意力转到了微博之上。熬夜码字和一天上班的疲惫,被心头的怒火冲刷得干干净净,徐宜舟坐在公交车的最尾巴上,把手机握得死紧。 那天在原北签售会结束后发生的事,被周灵夕的读者给拍了下来,组了一辑图片扔到了网络上。照片之上,是周灵夕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托着流血的手掌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原北和徐宜舟,孙瀚清站在周灵夕身边,“深情”望着徐宜舟。发博的人语焉不详地写了几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隐含着一种大作家打压小作者的味道。 群众的脑补能力是极其强大的,再加上大众对弱者天生的怜悯心态,就是这不清不楚的几行字加几张照片,导致了一轮口水大战,连带着把原北给拉下了水。原北是当红作家,又马上有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准备上映,能够借她一阵东风,都够周灵夕受用好长一段时间了。 周灵夕脑袋倒是不傻,她可不敢得罪原北,因为原北的名声受影响,会带累到出版公司,目前她和原北签的是同一个公司,得罪原北就是得罪出版公司,所以她将这把火烧到了徐宜舟身上。周灵夕也转了那条博文,她倒没敢抹黑原北,只是说和徐宜舟及周瀚清是死党,那天有点小争执罢了。 “从小到大二十几年的情份,大学里四年同甘苦,我见证了你们的爱情,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我仍珍你为闺蜜,但你已渐远,不论对错,若你不喜,我便消失,只愿你善待爱你之人。” 徐宜舟看得几乎要把手机从公交车窗之上扔下去。 上面那段话是周灵夕在转发了那条微博之后,跟着发出来的。结合上下文的关系,极大的发挥着围观群众的脑补能力,而因为有原北名气的加持,再加上周灵夕这两年自己累积的粉丝,这两条博文得到了很大的关注,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好事的人人肉来人肉去,人肉出了孙瀚清的身份,他当年是s大出名的校草,毕业也就两年多,转眼就有人把孙瀚清和徐宜舟的大学故事给八了出来。孙瀚清是出了名的情圣,就连徐宜舟身边的朋友大多数都觉得他是难得的好男人,更别提其他人了,大部分都觉得能站到孙瀚清身边,徐宜舟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描写的女主角,上辈子大概拯救过整个s大的学生。 一个又一个并不完整的片段,被拼凑成了与事实完全背离的故事。 这就是……网络的力量。 徐宜舟也被挖了出来,她的大学生活,她的笔名,她在网站上写过的文…… 于是,在这个版本的故事里,徐宜舟成了“因为嫉妒闺蜜而抱名作家大腿踩闺蜜的恶劣小写手”,再加上“践踏韩星般英俊的男朋友心意的骄纵女人”;孙瀚清成了“最深情校草”;周灵夕成了“灵气十足的新兴美女作家、最佳闺蜜”;原北成了“被利用的大作家、极可能打压小作者的名作家”。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徐宜舟却非常清楚,最初发博的那个号,根本就不是什么义愤填膺的粉丝,而是周灵夕自己的小号。这是一场由她自导自演的闹剧,不管这事件最终出来的版本会是什么,周灵夕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她借原北的名气,炒热了自己,顺便狠狠踩了徐宜舟一脚。 作家炒作自己并没什么大不了。从某些情况上来说,作家也和明星相似,虽然她自己并不擅于此道,但徐宜舟仍然明白炒作和宣传对一个作家成名的必要性。在这个网络高度发达的社会,网文如百花齐放的时代,适当的宣传,的确是提升一个作家名气最有效的办法。 但徐宜舟无法接受和原谅,周灵夕借她的手,利用了原北。 她正怒刷着微博,但手机屏幕忽然一下暗去,她的手机电量终于宣告彻底完结,包里充电宝的电量也早已用光,徐宜舟从网络的世界跌出来,回归现实。 公车仍在缓慢前行,红绿灯交替闪动,车窗外是排成长龙的大车小车,路边骑自行车的人很洒脱地超越着马路上堵成狗的车子,她满眼都是这个城市繁忙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被渐渐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让她陌生的冷静。 她习惯于每天上下班这一小段时间里,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构思情节。四周的一切很喧闹烦闷,但闭上眼人就像被隔离一样,外界所有都无法影响到她。今天也一样,只不过她心里想的,却不是文章的情节。 公交到站,徐宜舟下了车便匆匆往家里赶去,在家外面等了一小会,锁匠来了,把门锁撬开换好新锁,徐宜舟总算进了自己家。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这么热的天,徐宜舟觉得自己快馊了。 清爽爽地洗好澡出来,徐宜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一些。她拿着毛巾拧着头发上的水,一面走向自己的电脑。 她没有立刻登上微博,而是打开了秋河网,进了自己的作者后台。 新更只更了三章,但出人意料的是,文章的数据还算不错,当然跟大神没办法比,但是比起她之前的坑,这个开头要好上许多。文下的留言很多,其中有一大堆是没登陆的读者留言,留言内容不怎么友善,很多都是跟文章内容无关的恶意评论,但也有不少是抱着来看她文写得如何的人。 她猜,应该是从微博上面找过来的,周灵夕的粉丝。 看来周灵夕玩的这场炒作,连带让她文章的关注度变高了些,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关注,但所有的坏事,都是可逆的。 徐宜舟不在乎,看了一圈数据,她便打开文档。她今天晚上的目标是——《成神》2000字,新坑4000字,一共三章。 新坑的名字叫作——《为王》,这本来应该是个末世文,由于被周灵夕盗哏,所以徐宜舟把文章换成了奇幻背景,从原来构思的大纲中间切进去写,拦截被周灵夕盗走的故事。 愤怒是码字的最好动力,徐宜舟的码字时速像坐了火箭炮一样,朝上飙升着。下午的午休时间里,她已经码出了大半章内容,所以很快地,一章补完,她校了校文里别字,就扔到网上。 还没等她缓口气,楼下传达室的刘姐声音在她家门口响起。徐宜舟这小区是旧房子,没有物业,只在几幢大楼围起的小入口处设的个传达室。她租进来的时候,为了方便以后进进出出,给刘姐送过点小礼物,平时偶尔也会聊聊天,因此刘大姐认得她。 “徐姑娘,在家吗?有人找你!” 天色已经暗去,徐宜舟很奇怪这时间怎么会有人来找她。从猫眼看去,门口只站了刘姐一个人,徐宜舟才开了门。 “徐姑娘,楼下有个男人带了个孩子来找你,说是急事。你手机关机了,他找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在哪户,所以求我帮忙带他过来。我想你一个女孩子住着,就让他在楼底下等着,我自己上来一趟。他说他姓萧。”刘姐说着,瞅了徐宜舟一眼。 “我手机没电,正插了充电,忘记开机了,真不好意思,麻烦到你了。”徐宜舟有些纳闷地解释道。 萧嘉树?! 什么事能让他直接跑上门来找她?! 徐宜舟忽然一拍脑门。 钥匙!他家的钥匙还在她包里。 “刘姐,那是我朋友,让他上来吧。”徐宜舟想了想,开口道。 萧嘉树把屋子借了她一晚上,她要把人撂在楼底下,也太说不过去。 “成。”刘姐说着,便转身下了楼。 徐宜舟回屋去包里找那串钥匙,顺便把手机开机。才刚一开机,手机就响了。 原北打来的。 “原子,抱歉,因为我的事连累到你了。”徐宜舟一开口就道歉。 “这无所谓,她这点伎俩还整不到我。就算没有你,她也会想别的办法来借我炒作的,只不过你运气不好撞到枪口上了。”原北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这事你受的影响比较大。想过要怎么办没?” 准备怎么办? 徐宜舟低了头,眼神望向手里的钥匙串。 “你可以选择沉默。网络上的事,用不了多久都会被人遗忘,也不会烦你太久,但是,你会留下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污点。”原北没有听到她的答案,便又开口。 “或者,你可以反击。把这盆污水倒回去,让她咬牙给我吞下去,想想就让人痛快,不是吗?” 徐宜舟没有接话,其实她的答案,一早就已经写下了。 从她开《为王》这个新坑开始,她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她不愿意沉默。 “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如果需要我,就直接跟我开口吧。”原北声音仍旧淡淡的。 这句话,她和徐宜舟说过很多次。而徐宜舟拒绝过原北的帮助很多次。原北成名之后,曾经提过能可以用她的力量帮助徐宜舟一把,只是徐宜舟拒绝了。倒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的骄傲,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就无需计较这些了,其实徐宜舟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大学里她的第一篇小说很早就出版了,网载的成绩也很好,可惜她没能延续下去。大学毕业时,徐宜舟一个人留在s城,忙着工作和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花在文字之上。她以为自己会渐渐稳定有更多的时间来继续梦想,可时间一过,就是两年。 不稳定的更新,还常常断更、请假,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那里蹲在坑里的读者。她既然无法保证自己网载的稳定性,又怎能借原北的名气和读者来满足自己成神的欲、望,那对她们来说都太不负责。 “原子,帮我推书吧。我的新坑《为王》!那个被周灵夕盗走的哏,我想让她无法写出我最完整的故事。”徐宜舟手掌一合,抓紧了那串钥匙,“至于其他的事,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要想想如何反击,我不会让你白受这盆污水。” 这本书,她不会再懒散对待了。 “很好。你记住,爪子伸出来了,就别轻易再收回去。”原北终于笑了。 “大白!”稚嫩惊喜的声音传来,一道人影忽然从徐宜舟身边窜过,飞扑向徐宜舟摆在懒人沙发上的半人高大白玩偶。 “萧洛白!”清亮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一丝愠怒。 徐宜舟这才发现,萧嘉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了。   ☆、第17章 金手指预备中 徐宜舟租的房子不大,萧嘉树站在门口便一览无余整个房子的结构。两室一厅的户型,装修比较陈旧也很简单,但配上房里的软装后,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让人很舒心。徐宜舟是按着自己心里“家”的模样来布置这套租屋的,宜家的落地灯、浅咖的两人布沙发,做旧的木制斗柜和书架,还有墙上的照片墙和角落里小小的手绘画,格子窗帘以及随处可见的植物,一切都归置得干净利落,和此时的她一样,温馨又迷人。 在徐宜舟被萧洛白惊醒之前,他已经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前后不超过一分钟,但也足够让他将这画面放到心上了。 她站在屋子中央,垂着头讲电话,潮湿的头发散落着,灯光下显得特别黑,她身上穿了件棉麻t恤,配了条同质地的靛青长裙,像墨色晕染的宣纸,露一小截脚踝,光着脚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整个人像要和屋子融为一体似的。 这画面像楼宇电梯里的装修广告,但广告无法让人代入,不像他眼前的画面,有着强烈的代入效果,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今后的家就是这样的面貌。 萧嘉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公司的摄影师于峰会忍不住在水世界悄悄替她拍了一整辑的照片,她似乎总会很好地融入背景,融入这个世界。 现在看来,于峰的眼光是十分精准的。 那组照片还堆在他的桌上,于峰想用做杂志的封面,萧嘉树还没点头,不是因为照片不好,而是他小小的私心。 “萧总,这是你的钥匙,抱歉早上赶着上班忘记还你了。昨天晚上真是多谢你的帮忙。”徐宜舟匆匆挂了电话,抬眼便看到萧嘉树的眼眸,暖黄的灯光在他的瞳孔里落下一小簇光芒,璀璨并且认真,这让徐宜舟莫名其妙觉得脸发热,她转头看了眼正和大白你侬我侬的小姑娘,有些迟疑地开口邀请,“要进来坐一下吗?” “好。谢谢。”萧嘉树一句废话都没有,毫不客气地进入了徐宜舟的领地,顺手带上了门。 徐宜舟微微一愣,她只是看在小姑娘的情面上客气一下而已,并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进来“坐一下”。 “大白大白,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可以当你妈咪噢。”萧洛白蹭完大白的肚子,双手捧着大白的脸,嫩嫩地声音却是无比认真的口吻,“我会陪你的,不会丢下你。” “萧洛白。”萧嘉树已经走到了小姑娘身边,听了这话不由眼神一黯,“大白是姐姐的,不能跟我们回去。” “为什么?大白说他也喜欢我!”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紧紧搂着大白,怯怯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盯着两个大人,“我就想要他跟我回家。” 萧嘉树眉头微皱,他望了徐宜舟一眼,似乎在思考要如何解释萧洛白的熊孩子行径。 徐宜舟记得自己童年的时候,也曾经遇过这样的情况。邻居家的孩子上门玩,看中了她房里的一只兔子公仔,哭着稀哩哗啦不肯离去就是要那只兔子,那孩子的母亲拍打了两下不管用,又见徐宜舟抱着兔子不松手,便酸酸地说着什么“不就是只兔子”之类的话,徐宜舟的母亲为了不影响友邻和睦,便过来要徐宜舟手里的兔子,徐宜舟却死活不肯给,徐母气急便甩了她一掌,把那只兔子从她怀里抢去安抚了哭闹的邻居。 那个孩子,叫周灵夕。 回忆并不愉快,但眼前的萧洛白的眼神却又让人心软,让徐宜舟无端端就心疼起她来。 孩子的世界里,对于物品的所有权是没什么概念的,只有单纯的爱和不爱,对爱的占有、欲也是与生俱来的情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只是成人的妥协与纵容而已,他们更需要的,只是恰当的引导而已,并非不管不顾的妥协与斥责。 但不管怎样,就算是心软,徐宜舟仍旧坚定着自己的想法。 她拍拍萧嘉树的肩,示意他不要开口,她自己则绕过沙发走到了大白后面,蹲了下去。 “萧洛白,萧洛白,我是大白,我不能跟你回家噢。我有妈妈了,但是今天妈妈不在家里,我要呆在家里等妈妈,下次如同妈妈同意了,我就去你家里玩好吗?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噢!”她掐着嗓子装出卡通的声音来。这只大白的主人是她的舍友顾琼琳。 也许是这种方式更容易让孩子接受,萧洛白的眼里露出沉思的神色。 徐宜舟从大白背后露出头来,微笑却坚定地开口:“洛白,这只大白的妈咪是姐姐的朋友,她也很爱这只大白,所我不能让大白跟你回去。就像我不会从你手里带走你最喜欢的小黄人一样。” 上一次见面,她看到她包上挂了个小黄人的挂件,便猜着小姑娘应该是喜欢小黄人的吧。 萧洛白低了头,手仍旧环着大白,过了两秒才闷闷地开口:“那让我再陪他一会可以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生怕马上就要和大白开似的。 徐宜舟抬眼望了望萧嘉树,萧嘉树马上开口:“嗯,再玩一会回家好吗?” “好!”萧洛白抬了头,高兴地笑了,没再做任性的要求。 “你坐会,我给你们倒杯水。”徐宜舟见搞定了小姑娘,便直起身来,转头进了厨房。 萧嘉树坐到萧洛白旁边的位置上,沙发绵软舒适,让带着萧洛白玩了一整天游乐场也已经非常疲惫的他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的视线扫过茶几,上面荧白的电脑屏幕亮着,文档之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看来他来之前,她还在卖力地码字中。 他正半闭着眸想着,厨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萧嘉树猛然间睁了眼,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三步就走到了厨房。 徐宜舟弯着腰扶着饮水机的水桶站着,正闭了眼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气息,脚边是一大滩水渍和碎了满地的玻璃。萧嘉树这个视线望去,她的脸色煞白,额上一片细密汗珠,扶着水桶的手还在微微打着颤。 她白天工作一天,晚上被周灵夕气得饭没吃就码字,一开始干劲十足,等这阵火气过后,整个人都晕眩了起来。 “你怎么了?”萧嘉树迈过地上的碎玻璃,站到她身后,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撑起了她的身体。 “没什么,有点低血糖。”徐宜舟挺直了腰,脑袋却又是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晃了晃,马上便又站住了,但身后的萧嘉树已经靠了过来。 萧嘉树和她保持了一个妥帖的距离,如果徐宜舟后仰,她马上会很安全地靠到他的胸前,如果她能站直身体,和他之间也有合适的距离。事实上,徐宜舟已经小小地靠了一下他的胸膛,只是她太快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让尴尬暧昧蔓延开来。 “有方糖吗?”萧嘉树问她。 “上面柜子第一格,蓝色小罐。”徐宜舟说着,又觉得他可能找不到,便踮了脚去够柜门。 “我来吧。”萧嘉树原本撑着她手臂的手忽反手而上,握着她的手臂将她往下轻轻一按,阻止了她的动作,伸手轻而易举就打开了柜门。 厨房的玻璃推拉门里,照出了两个人此刻的姿势,她几乎被他半圈半拥着,牢牢锁在了胸前。徐宜舟不经意地一扫,整个人便是一怔,接着脸“腾”一下烧起来。 “还是我来吧。”徐宜舟转身要拒绝他的好意,却恰逢萧嘉树找到了糖罐。 “是这罐吗?”萧嘉树拿下糖罐问道。 他低头,她抬头,两个人目光在半空相触,只是这低头与抬头之间的距离,他的唇与她的额头便处在了同一高度上。 虽然没有近到直接碰触上,但徐宜舟觉得自己的额头如同被火烙了一下,烫得让人心慌,而萧嘉树唇却忽然痒了起来,像小蚁爬过似的,逼得他不得不重重抿了一下唇。 “拿去。”他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夹了一块方糖递到她面前。 徐宜舟很快接过糖胡乱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她觉得今天这方糖特别的甜! 这么想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这里再给你们倒水。” 萧嘉树却早已弯下了腰,很自然地将旁边地上的垃圾篓拖到脚边,收拾起玻璃碎片。 他的手白皙修长,拈着玻璃碎片的模样很漂亮。 徐宜舟忽一醒神,暗道自己这都在想些什么? “我来我来,你别收拾了。”她对萧嘉树深感抱歉。来者是客,可她却让人家替她收拾起残局来。 “你昨天熬夜码字,白天上班一天,晚饭又没有吃?”萧嘉树手一挥,拍开了徐宜舟伸来的爪子,低着头表情不明地说着。 她更新的时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昨晚肯定在他家熬夜码字了,再一联想刚刚的情况,加上今天下午他看到的微博,萧嘉树不难把徐宜舟的状态摸个门儿清。 徐宜舟被他说得一愣,傻傻道:“你怎么知道?” 萧嘉树便抬头盯了她一眼,眼神有些不善。 “就你这样的体质,还准备打败你的对手?我担心你没完成你的巨著,就抱憾而去了。”萧嘉树忽然平静开口,那语气就像和徐宜舟第一次相遇时那样,虽然平静无波,却藏着些刀刃似的锋锐。 “我……”徐宜舟被他说得一噎,竟有种自己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荒谬起来,“谢谢你的帮忙,我的身体很好,巨著这词我不敢当,但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把故事写完!” 地上的碎片已经收拾完毕,徐宜舟眼明手快地取来了门背后的拖把,重重地拖着地上水渍,没给萧嘉树出手的机会。很快厨房里的狼藉就被处理完毕,萧嘉树也不说话,直起身就出了厨房。 “萧洛白,回家了。”萧嘉树叫了萧洛白就要走人。 他似乎有些生气,只不过徐宜舟闹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噢。”萧洛白拍拍大白,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过来牵萧嘉树的手。 萧嘉树头也没回地牵着萧洛白走了,背影带着些疏离,只在出门的时候,他生硬地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徐宜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声,就见他很快消失在她家门口。 屋子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徐宜舟忽然有些不习惯,便打开了电脑音乐,回厨房又往嘴里塞了颗糖后便坐回了电脑前。 萧嘉树走了没有十分钟,又有人敲响徐宜舟的家门。 来的是对街寿司店送外卖的小哥。 “外卖到了。”小哥热情地递给她一大盒东西。 徐宜舟看着盒上logo,纳闷地说:“我没叫外卖呀。” “是位姓萧的先生叫的,已经付过钱了。用餐愉快!”小哥笑着答了一声,替她利索地关上门,走了。 徐宜舟捧着那盒食物,愣愣地站在门口,温热的触感传到手心,让人从心暖到脚。 打开外卖,里面有一碗热腾的味噌汤,一小份沙拉,三个小饭团,没有寿司。 因为寿司要现捏,等的时间很长,萧嘉树却只想尽快把这些送到她手上。 味噌汤的香气袭来,徐宜舟却忽然眼眶一热,险些就掉下眼泪。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这城市努力生活,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一点温暖而已。 那厢从寿司店出来的萧嘉树,在将萧洛白抱上车后座,细心扣好安全带后,给秦扬风去了个电话。 “喂,帮我个忙。帮我去要一下世辉广场8月16日下午4点到5点的监控录相,我把具体位置的照片发给你。”他的声音有些冷然,和在徐宜舟家里时口吻截然不同。 世辉广场,那也是秦家的投资之一,要监控录相对秦扬风来说自然是小事一件。 那边秦扬风最后收到的,却是一张让他愕然的微博照片。   ☆、第18章 逆袭(修) 太阳照旧升起,日子照样运转,哪怕网络世界闹得再沸腾,拔了那根网线,离了wifi,一切仍旧只剩下现实里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 午休的时间办公室里一片静悄悄,徐宜舟放弃了休息,正有节奏地敲着键盘写晚上的更新章节,手边的电话忽然震动了起来。 接起来,是苏黎歌打来的。 “喂,舟舟,快上微博,逆袭啊!”苏黎歌的声音透出一股兴奋劲来,特别高亢。周灵夕事件在圈里闹得沸沸扬扬,苏黎歌也早就知道了。 徐宜舟这两天没怎么顾微博,她忙得要命。 “情牵一线”婚恋网要举办一个联谊小舞会,说白了就是一场集体相亲见面会,被邀请的人都是网站的高级会员。高级会员的会员费是高昂的,因此针对他们的服务也更高级些,除了合适男女单独见面外,还会定期举办一些集体活动,比如徐宜舟这次参与负责的这个小舞会。 因此这周徐宜舟下班后回去解决了温饱问题和个人事务,剩下的时间就只够她抓紧码字赶更新。微博上的评论铺天盖地,她光看都要看好久,在没有多余精力和时间的情况下,徐宜舟索性就不看了。 “怎么了?”徐宜舟怕吵醒午休的同事,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艾特你了。上去看了就知道了!”苏黎歌说得很急,隐约透出得意来。 徐宜舟纳闷地挂了电话,开始打开浏览器。 对于周灵夕和微博上的种种言论,徐宜舟也想过很多种方式与周灵夕对撕,比如装得比周灵夕更加白莲花,指责她和孙瀚清之间暖昧伤人的“友谊”;比如装出无辜的模样,回应孙瀚清的“痴情”,在微博上秀一出“痴情不负”的,满足大家的脑补,堵住周灵夕的嘴;又或者不管不顾地和周灵夕对骂,斥责她的“绿茶”属性……。 想了很久,徐宜舟最终都放弃了。 有些事,不是办不到,只是不屑去做而已。她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人来改变自己的个性?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放到网上让人用放大镜去看? 关于这件事,徐宜舟只在微博上发了一条长博,用最冷静的态度来回应周灵夕的抹黑和众人恶意的猜测。那条长博,写了她和原北之间相识于微的故事,写了她和孙瀚清分手的理由,不是因为周灵夕,而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相互了解过。 而关于周灵夕,她只写了一句。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周灵夕是她的闺蜜,那她就大声告诉这些人——“周灵夕从来都不是她的‘闺蜜’!所有恶意的猜测,就算说她“嫉妒”、“踩人”、“抱大腿”,也都别打着‘闺蜜’的旗号。这个词,用在这里是对友谊的污辱。” 这是徐宜舟第一次,如此正面地回应周灵夕一直以来以“闺蜜”自居的身份。 大概是因为徐宜舟的态度太过强硬的关系,引起了周灵夕粉丝的反弹,但很快的,原北发了两条微博,一条是替徐宜舟推书的博文,另一条只写了一句话:“大腿是我自己的,我愿意给谁抱就给谁抱。下次上照片记得来个动态的,这样大家就会看得更仔细点!” 原北一直都是高冷任性的形象,很少替什么人说过话,因此这次开口也引发了一拔“口水”大战。 周灵夕大概没想到,徐宜舟和原北间的交情深到足以让原北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地步。事态有了一丝反转的迹象,但徐宜舟却不再多说,老老实实码字写文,只有用真正的力量胜过周灵夕,那才是她心里对胜利的最佳定义,而所有的口水战都是无谓的挣扎。 这些事一经想通,徐宜舟便不再纠结。原北带来的人气让她的两个文人气比之前好了许多,她要趁热打铁,努力码字。 所以,她没想过事件会反转,或者说,会如此快速反转。 浏览器读取完毕,微博的界面出现,她第一眼就看到右上角的小红标,那是让她乍舌的转发、评论和粉丝增加数量。点开转发的界面,苏黎歌转给她的博文早就淹没在齐刷刷的一大片转发里。 都是同一条信息。 那是一段不过一分钟的视频,清楚地拍下了那一天周灵夕将手搭在徐宜舟肩上,在徐宜舟转身之际,周灵夕踉跟跄一下,其实并没有摔下去,但她迟疑了大概两秒,却忽然自己跌了下去。 这段视频的镜头角度刚刚好,正对着周灵夕,因此不仅她的动作被拍得清清楚楚,就连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举着手机对着她们拍照的人,也被清楚地拍了进去。 那个画面被放大之后,用红圈圈了出来。 是孙瀚清和另外一个男人。 周灵夕是“假摔”,拍照的人和孙瀚清一直呆在一起,这场闹剧是根本就是他们自导自演出来博取同情的筹码,被当成枪使用的,只有一众网民。 这条微博一出,周灵夕这脸被打得是“啪啪”作响,才不过短短两小时,整个评论都沸腾了,她不知道周灵夕那边的情况怎样,反正她自己的微博上评论数量一直在上涨着,粉丝也跟坐火箭似的增加着。 没什么比逆袭更让人沸腾的情节了! 徐宜舟将那视频前前后后反复看了五遍,才让心底的惊讶渐渐平息下来,冷静之后,她才想起来去看发博者的名字。 发博人的叫“于峰”,是很接近真名的id,但徐宜舟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物,看他的粉丝数量和加v的标志,这个人也不是个藉藉无名的小粉丝。徐宜舟鼠标一点,打开“于峰”资料,他的就职公司,竟然是“风品文化传播公司。”。 这人是风品的首席摄影师,微博上发的大多数是他去各地拍回来的照片,徐宜舟好奇地看着他博文内容,在心中猜测着他发这个视频的原因。 这个视频又怎会被他给找到呢? 他们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发这个视频,还替她说话?如果她没看错,这个视频配的文只有四个字——“清者自清”。 虽然是寥寥数字,却也在替她说话。 蓦然间,徐宜舟握着鼠标下拉页面的手一顿。 她在“于峰”的微博之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蓝天无云,骄阳似火,金色沙滩之上是喧闹的人群,远处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像童话世界的色彩,有个人蹲在沙滩上玩沙,长发从她脸颊两侧垂落,覆盖了满背,沙子堆满她的脚,像童年欢乐无忧的孩子。 镜头拉得很远,背景很宽,而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模糊的笑,看不清五官。 但徐宜舟却看得分明。 因为,这照片的主角,是她! 这是她在水世界那一天的照片,什么时候被人拍下来了,她却完全没有发现。 正疑惑着,微博上转发她的数字小红标又骤增了起来。徐宜舟随手点开,只看到了转发界面上又是齐刷刷的同一条博。 “我认识嘉木宜舟两年,如果她要抱大腿,我想她第一个要找的人,应该是我!(笑脸)” 没有什么煽情的词语,带着点调侃和熟稔,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因发博的人而不简单起来。 发博的那个人,叫——萧水载川。 徐宜舟整个人都愣在了电脑前。 她这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获得金手指了?! 萧水载川,那可是她的男神啊! 如果说前一刻她还在为有人替她洗清冤屈而高兴,那么后一刻……则让她犹如置身梦里、踩在云端。 那样的不真实! 从那场灾难出来,已经两年了,原来萧水载川一直都记着她!   ☆、第19章 厌恶 网络是柄双刃刀,一边刀刃斩向敌人的时候,另一边也正虎视眈眈地对准了自己,一不小心这刀口就会砍在自己身上。 毫无疑问,周灵夕就碰到了这样的情况。 最初原北的支持,只是升级了口水战的等级,后来视频的爆发,给了她致命一击,而最终萧水载川的一句话,将她拉到了深渊。 一切水到渠成像安排好了似的,由浅入深,让周灵夕无力反击。 周灵夕被这场逆袭战搞得焦头烂额,就连孙瀚清也开始声名狼藉起来,而在各方力量的推波助澜之下,徐宜舟的人气却高到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咋舌的地步。 这一切都因为原北和萧水载川,特别是萧水载川。 萧水载川成名已久,虽说没有新的作品面世,但他的书过了两年都还挂在畅销榜前三名,书迷和粉丝的年龄范围很宽,并且男女通吃,还衍申出了一系列的周边产品与cos,经久不衰。去年《无疆》改编的游戏正式运营,今年据传要拍成电视剧,因此虽然萧水十分低调,但架不住强大的人气和粉丝,再加上他从来没正式在微博之上为了谁这样说过话,因此造成的效果,可想而知。 但这些,都不是徐宜舟真正关注的。 徐宜舟这几天像中了彩、票头奖似的,整个人云里雾里轻飘飘像在做梦。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水载川会记得她!并且能够为了她站出来说话。 为此,她给萧水载川发了私信。要写的话她删了改,改了删,从一百多字的感言,删到了只剩三个字。 “谢谢你!” 谢谢你记得我,谢谢你为我说的话。 萧水载川的私信回的很快。 “不客气。我记得你的梦想,加油!” 徐宜舟想起自己被埋在地下时跟他大言不惭时说过的话,就觉得脸烫,但又莫名觉得励志,没想到对方却还记得她年轻的梦。 萧水载川,不愧是她的男神,妥妥的是个暖男! “亲,擦擦口水!”同事沈朝雯凑了过来,把头伸向了徐宜舟一直傻笑盯着看的手机屏幕,“你在看什么?男朋友的情话?” 徐宜舟马上把手机按到了胸口上,道:“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一天24小时跟男朋友腻歪在一起啊!” “那你这两天老盯着手机一脸春、潮暗涌的表情?是不是有新恋情了?”沈朝雯可没放过她,徐宜舟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恋情,自然分手也不会藏着。 “是啊,还是我单恋人家,这答案你满意了不?”徐宜舟朝她皱鼻做了个鬼脸,自我打趣着说道。这几天她一有空就会打开微博回味萧水载川发给她的私信,简短的一句话,像是永远看不腻似的,恨不得能印出来装裱了框到墙上,当成人生格言每天读一读。 她就是他脑残粉! “单恋?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这年头你还搞单恋暗恋这么浪漫的事,你当拍电影啊,喜欢就去追!”沈朝雯叉起小碟里的蛋糕,往自己口中塞去。 追?! 她倒是想,问题是她连对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徐宜舟喝了口果汁,没接话,她注意到了宴会厅的入口处,进来了两个人。 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今天晚上是“情牵一线”网站办的小舞会,来的都是20岁到40岁之间的单身男女,并没有邀请上了年纪的会员。 进来的两个老人互掺着,看起来是一对老夫妻。 上一支舞已经结束,这时段是特意空出来让参加舞会的单身男女互相认识交流的时间。厅里流淌的是轻缓温和的钢琴声,参加舞会的人各自寻找着和眼缘的对象,低声交谈着,气氛颇为安静和谐。 徐宜舟就看见这两个老人站在门口望了望,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女的似乎想要进来,可是男的却很犹豫。 “我过去看下。”徐宜舟将杯里的果汁一口饮尽,扔了空杯,走向了门口。 两个老人张望了一会儿,就见女的面色一怒,甩了掺着男人的手,自顾自朝里面走了两步,后面的男人便匆匆跟上。 徐宜舟与他们迎面碰上。 “二位好。我是“情牵一线”婚恋社交网站的工作人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徐宜舟微笑着上前打招呼。 “你好。你们这……是婚介中心?”那个女人虽然是在问徐宜舟,眼神却还在好奇地望着宴会厅里的景象。 她虽然有些年纪,但一开口却是少女一样清甜的嗓音,语速不急不徐,听起来很悦耳,全然不像这个年纪可能会有的声音。 离得近了,徐宜舟才看清楚,他们的脸上虽然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却仍旧有着年轻时的轮廓,看得出些许当年的风采,应该是男的英俊,女的漂亮。 “算是吧。我们是……婚恋交友网站,这是我们办的一个小舞会。现在的单身男女,圈子都比较小,举办类似的活动能够扩大他们的交友范围,制造更多的机会,比起一对一的相亲来说,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尴尬和抵触心理。”徐宜舟笑着解释道。 作为婚恋网的员工,她也经常要面对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们,眼前这对夫妻看着感情不错,问这些肯定不是为了自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家里大概有待嫁娶的儿女。 “这活动办得挺好的呀,有声有色的,来的人素质好像也不错啊。”那个阿姨看够了厅里的情况后,才把视线转回到徐宜舟身上,“其实我们是在楼下看到你们的活动广告,正巧吃饭包厢在附近,就进来看看了。你们公司看上去挺正规的,就是不知道这介绍的对象靠谱不靠谱?” “对于会员我们都会要求他们填写尽量详实的个人资料,尤其今天晚上来的这些,属于我们的高级会员,他们提供的个人资料都要提交相应的证明文件,我们公司会进行审核,并非交付足够的会费就能通过的。但是再充足的资料也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优劣的唯一途径,更多的了解还是要靠后期的交流沟通。”徐宜舟有条不紊地回答着,见这阿姨仍旧兴趣满满的模样,不由又道,“二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进来看看。我姓徐,叫我小徐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名片。阿姨您贵姓?” 她说着,从随身小包里取了张名片,递了过去。 “咳。”站在后面的男人轻轻咳了一声。 “不不,我就想先咨询下。”这阿姨接了名片,却摆摆手,又问道,“我姓秦,想问下如果是离异带小孩的,好不好找对象?” “秦阿姨,是这样的,离异带孩子的择偶情况,确实会比普通单身男女要复杂一些,要兼顾到男女双方感情和小孩子的感情,只不过随着社会离婚率的提高,离异再嫁娶的情况也非常普遍,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秦阿姨,要不我给您张单子,你可以把具体的情况填写一下,像工作、岁数、兴趣等等,我根据您的具体情况给您做咨询,这样比较有针对性一点?”徐宜舟转身已从门口的迎接台上抽了表格和笔递给她。 秦阿姨接了单子,看了一眼身后的丈夫,见他板着脸也不说话的模样,便小声“哼”了一句,坐到迎接台前的椅子上,开始填表。 她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都写得仔细,像在画画,可才写了一个“萧”字,就听到后面有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爸,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不大,却像石子掷地般,棱角锐利的感觉。 “爷爷,奶奶!”稚嫩清脆的声音跟着响起。 徐宜舟和两个老人一起望去。 萧嘉树带着萧洛白,正站在入口的地方。 离异,有娃的人……是萧嘉树?! 徐宜舟顿时觉得脑袋上有一只乌鸦呱呱着飞过。 “是你?!”下一秒,萧嘉树看到徐宜舟,眼眸一眯,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没想到你也会搞这种骗人的把戏!” 那话像藏着刀子似的割人! 徐宜舟呆了呆。 上次见面虽然他看上去有些生气,但好像也没到“厌恶”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第20章 争论 大厅里的灯光忽然暗去,音乐一换,声音大了起来,不知何时第二支舞曲又起,里面的人已经成双成对地随着音乐款款而舞。 徐宜舟看着萧嘉树被这暖咖色的灯光照得有些晦涩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地道:“不知道萧总是怎么定义‘骗人’这个词的?我自问还没有骗过什么人,不明白你空口白牙的指责从何而来。” “好了好了,别说……”秦阿姨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伸手拉拉萧嘉树,想打个圆场。 萧嘉树并不是个喜欢与人辩论的人,但他看到徐宜舟的小包子脸鼓着模样,忽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只是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抑扬顿挫,平静得像一场老朋友之间的聊天。 “你敢说你们给每个会员介绍对象的时候,都能保证对方的资料属实?你敢保证你们每一次安排相亲,不会为了赚取成功相亲的费用而信口开河,隐瞒事实,把一滩烂泥夸得天花乱坠,最后却要相亲的人为此买单?“ 徐宜舟皱了眉头,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是以前婚介公司的人咬过?还是被婚介公司骗过? 联想到秦阿姨最开始咨询她的疑问,再看看安静牵着萧嘉树手的萧洛白,徐宜舟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萧嘉树这是将他“婚姻”的失败归到了婚介中心头上了?虽然很难想像他这样的人也会乖乖听从婚介公司的相亲安排,但这世上无奇不有,不是吗? “我不知道别人怎样,我可保证我从来没有信口开河过,也从来没为了那点抽成隐瞒我所知道的事实,更没夸大任何人的优点。”徐宜舟说着,顿了顿,才又接道,“事实上,不管是相亲还是自由恋爱,你都不能否论其中存在的风险。有些东西,即使事前调查得再充分,到最后还是可能得到与想像背离的结果,你不能将你遇到的个案用到所有人身上。” “推卸责任的借口!”萧嘉树看着眼前的小包子脸一鼓一鼓地说话,像趴在玻璃上的猫努力伸爪子挠着玻璃,忽然想听她再多说几句,“你说得如此信誓旦旦,那怎么我们初见时你连相亲对象都会弄错?你这么不专业不专心的态度,叫人如何相信?” 听到这里,秦阿姨已经是满脸惊讶,原来这两个人是认识的,而自己的儿子居然相过亲?她完全误解了萧嘉树的话,并且关注的重点显然已经偏离。 “那是因为我顶班的关系,我向你道歉。但你一定要把自己婚姻的失败归到别人头上,谁也帮不了你。”徐宜舟想起初见时的乌龙,不知怎地脸一烫,就不想再和他争辩下去了。 “什么我的婚姻……”萧嘉树一头雾水。 就连秦阿姨和一直没开口的萧父,都同时愣了。 “儿子,你什么时候……”秦阿姨转头看向萧嘉树,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徐宜舟道了个歉转身离去。 舞会一个环节结束,沈朝雯在招手要她过去帮忙。 “……瞒着我们结婚?”秦阿姨在她走后,才将这句话说完整来。 萧嘉树忽然用手握成拳头捂在嘴前,咳了起来。他已经猜到了徐宜舟的想法了。 “怎么了?”沉默的萧父见状问他,话说完才发现萧嘉树不是在咳,而是在掩示自己藏不住的笑。 秦阿姨也看出他的笑来了,因为萧嘉树的手放了下来,反正藏不住,他索性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笑。 刚才还跟人家姑娘义正言辞地辩论着,这转眼就傻笑起来?秦阿姨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自家儿子如此情绪化过。 “萧洛白,过来,帮舅舅一个忙。”萧嘉树侧身蹲到了萧洛白面前,温声说道,“你想邀请那个姐姐参加你的生日舞会吗?” “你是说舟舟姐姐吗?”萧洛白甜甜笑着,她还记得家里有大白的舟舟姐,会像大人一样和她说话,“我想!我可以邀请她吗?舅舅也想吗?” 萧嘉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揉揉她的头,道:“那你现在去邀请吧。” “好耶!”萧洛白闻言欢呼了一声,小小的身子转身像兔子一样飞扑而去,很快就追到徐宜舟脚边,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徐宜舟垂在身侧的手。 徐宜舟脚步一滞,看到萧洛白很惊讶,她马上停下步伐蹲在萧洛白眼前。 萧嘉树站在原地望着她们,他先是看到徐宜舟的脸上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萧洛白,又望了望他这里,然后摇摇头,似乎在拒绝萧洛白。萧洛白扁了扁嘴,无辜又可怜地摇着她的手,满眼都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祈求,徐宜舟无奈地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他们,然后才下定决心重重点下了头。 她同意了。 萧洛白这场本来让他很头疼的生日舞会,忽然就变得有趣并值得期待起来。 舞会散场,萧嘉树一家人也早已离去,徐宜舟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吃饭洗漱,开机码字,这是最近她每天晚上固定不变的生活步骤,像被调试好的程度,一丝不苟地严密执行着。 《成神》和《为王》两个坑的初期数据很漂亮,现在已经到了要秋河网榜单的时间,她更是不能放松,虽然靠着原北和萧水载川的人气替她拉来了很多读者,但徐宜舟还是很在乎网站原生的读者。 安静认真地码字才码到一半,徐宜舟的微信忽然疯狂地响起来。 打开一看,是周灵夕和孙瀚清两个,在同一时间拼命给她发微信,微信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周灵夕的哭泣和道歉,孙瀚清的霸道要求挽回。 徐宜舟看着嫌烦,便懒得逐条阅读,全都给屏蔽了。 码字更新,徐宜舟按着自己的计划继续着梦想,她有萧水载川大神的鼓励,文下又有某个永久守护天使的留言,这让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着,却完全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个天使……在看到更新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 她又到了凌晨时分才把新章全部更完。 第二天,阳光灿烂,徐宜舟顶着烈日正常上班。才到公司没有多久,她就接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电话。 “徐小姐,我想请你吃饭,跟你说一下关于照片的事。你什么时间有空呢?” 电话是风品公司的首席摄影师于峰打来的。 徐宜舟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微博上给于峰留了信息,感谢他的帮忙,并简单询问了一下关于照片的事,没想到对方今天如此正式地打电话来邀请。 这顿饭她不能拒绝,不仅不能拒绝,还必须是她来请他。 “嗯,晚上我就有空,不过这顿饭还是让我来请你吧。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于峰在电话里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同意,两个人约定了一个合适的地点,便将这顿饭给定了下来。   ☆、第21章 于峰 徐宜舟和于峰的这顿饭,约在了风品办公楼外面的一家泰菜馆。这里离风品近,徐宜舟今天出外勤,约了两个会员在附近见面,因此可以早点过来,她想先找苏黎歌,弄清楚她闪电结婚的原因。 到达风品的时候,正好是他们的下班时间,离徐宜舟和于峰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所以徐宜舟不赶时间,进了风品,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苏黎歌的办公桌。 苏黎歌正埋头在案上校对打样稿,看情况要加班一段时间。 徐宜舟把手里拎着的一盒蛋糕从后面悄悄递到她眼前。 这是苏黎歌的最爱。 “哇噢!麦叔叔的芝士蛋糕!”苏黎歌惊喜地抬头,“舟舟你怎么来了?还给我带蛋糕,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我挺好的,那么你不打算跟这么好的我交代一下你被人诱拐的事吗?”徐宜舟靠在她桌边,敲了敲桌面,眼光扫着这编辑部。 虽然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还没什么人下班,依旧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舟舟……”苏黎歌见她提起这事,眼神忽然一暗,露出些与平时爽朗的她不同的幽暗神色来。 “算了,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你能吃能睡能工作,应该没事!”徐宜舟拍拍她的肩,阻止了她欲言又止的话,“等你想说再说吧,需要帮忙就开口。婚姻不是儿戏,希望你可以慎重对待。” “舟舟……我……”徐宜舟越是这样,苏黎歌反而越觉得难过,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这出荒唐剧从何说起,她犹豫了两秒,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我和秦扬风结婚,是因为一个玩笑。” 徐宜舟露出惊愕的表情,苏黎歌摆摆手让她别打断自己。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我们一起打车回去,觉得没喝过瘾,中途就下车找了个酒吧喝到天亮。”苏黎歌不知想起什么,眼里有些笑意。 天亮时分,他们都醉了,互相搀扶着像哥们一样走到s城的曲江边上,看晨曦微光在江面倾倒一片碎光。 秦扬风这个纨绔子弟在江边大言不惭地说说:“八……爷,你信不信,这辈子就没有我秦扬风不敢做的事!”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一张脸在晨光下像孩子般可爱。 苏黎歌也醉了,她“哈哈”大笑了一场,打着酒嗝吐槽他:“有件事你肯定不敢做!” 秦扬风很生气地问她:“什么事?” “娶我啊!哈哈哈!”苏黎歌笑得前俯后仰,觉得自己实在太幽默了。 然后她为这个幽默付出了代价。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对两个醉鬼的理智有任何的期待,哪怕他们表情看起来再正常,智商也都是负数的。被苏黎歌一句话刺激到的秦扬风,二话没说,拉着她回家翻了户口本,成为第一对到户政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夫妻。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苏黎歌看到枕边的结婚证,彻底傻眼。 听完整个过程,徐宜舟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过家家。 这两人结婚可不就是和小孩过家家没有两样。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徐宜舟三秒后总算缓过神来,“离婚,还是……处处看?” 这样不计后果的开头,将会给他们未来的日子带来很多麻烦,尤其是秦扬风又出身富豪之家,将错就错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落到现实里那就只会剩下无止境的烦恼。 “离婚。但不是现在。”苏黎歌把这些事说完后忽然心头一松,发现有些事也并不是那么难说出口的,“我答应了秦扬风,客串一段时间他的老婆。为了钱。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钱。” “你家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那还有些存款。”徐宜舟惊讶得一掌按在了她肩头,苏黎歌从来没跟朋友提过家里的事,她爽朗的性格一直都让人觉得,她应该有个幸福安逸的家庭。 “可是你拿自己的婚姻和他做交易,那不是与虎谋皮吗?我担心你最终得不偿失!”徐宜舟微蹲下身体,望着她劝道。 “八爷,你的稿校对完了没有!”催促的声音响起。 “噢,就好了。”苏黎歌眼眸闪了闪,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她拍拍徐宜舟的手,道,“舟舟,你帮不了我的,数额太大了。我也只是客串一下他妻子的身份而已,等结束了就和他离婚,各走各路,各找各妈。你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 该说的话说完了,不该说的只能烂在肚子里面。 她以为她可以全身而退,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很久以后,徐宜舟这番话一语成谶,苏黎歌一无所有,孤身远走。 她却没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苏黎歌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因为她根本就没得选。 “徐宜舟?!”温润清越的男人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徐宜舟未出口的语言。 她抬头,办公室的旋转楼梯上正下来一个白净清俊的男人,他长得有些秀气,眼睛大而透亮,望过来的眼神里有些惊喜,唇边是浅浅的笑,有抹太阳的光芒。 徐宜舟不认识他。 “你好,你是……?”徐宜舟疑惑地问道。 “他是于峰,我们公司最帅的首度摄影师!你的视频微博就是他发出去的。”苏黎歌捅了她一下,不怀好意地俯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嗨,我是于峰。”于峰两三步从楼上跑了下来,站到徐宜舟身边。 他才一靠近,徐宜舟就闻到一股特别清澈的气息,他很高,身材匀称,身上穿了件白底浅蓝条纹的polo衫,配了条深色牛仔裤,肩上挎了个双肩包,像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大学生,眉眼里满满的正能量。 “原来你就是于峰,我是徐宜舟,你叫我……”徐宜舟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伸手。 “叫你舟舟可以吗?”于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可以啊,大家都这么叫我。”徐宜舟点了点,笑着回他。 “你这么早来这里……等我?”于峰也一笑,大眼睛跟着弯成弦月。 “啊,不是,我是来找我朋友的。”徐宜舟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约了他吃饭的事,转头又望向了苏黎歌,以至于她错过了于峰眼里小小的失望神色。 “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来是请于峰吃饭的,谢谢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也一起?”徐宜舟对着苏黎歌问道。 苏黎歌的视线,却穿过徐宜舟,落在了她身后旋转楼梯上正要下来的人身上。 很快她就转回头来,道:“不了,我好多事没做完。你们去吧。” “好吧,我回头再找你。”徐宜舟也不勉强她,只是俯到她耳边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和于峰离开。 楼梯上下来了两个人,是秦扬风和萧嘉树。 “是你把那段视频给于峰的?”萧嘉树问秦扬风。 秦扬风正把按在楼梯扶手上,望着埋头在办公桌前的小小身影,闻言也不转头,懒懒地回答:“我只是让他们设计部的人把视频截取一下,顺便处理放大。是于峰自己找我说要放微博的。你不是交代我找个靠谱的人扔上微博吗?于峰就挺靠谱的啊。” “是吗?”萧嘉树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男人高大挺拔,女的只到他下巴,在他的衬托之下显得娇俏可人,两个站一块,如同网上常常提到的“最萌身高差”,可是莫名的,扎眼万分! “大概有点醉翁之意吧。”秦扬风忽然转头,看着萧嘉树笑了,“我听说他拍了一辑徐宜舟的照片,你审了好久才通过他用这照片当杂志封面的提议吧?”   ☆、第22章 吃饭 徐宜舟可不知道自己走后,萧嘉树和秦扬风之间的所有对话。于峰是个热情又健谈的男人,两个人还没走到外面的餐馆,就已经聊开来了。 晚上下班的时段是就餐的高峰期,餐馆外面已经排了一串的食客,好在徐宜舟提早订了位子,靠窗最后一排的四人位,可以看得到外面的街道的风景,又有着良好的私秘空间。 “这家的咖喱和冬荫功汤不错,还有马来喳喳也不错。”徐宜舟把菜单推给于峰让他点,她和苏黎歌来过挺多次,对这里的大众平价菜色很熟悉。 刚毕业那段时间她们两个手里都挺紧,却又嘴馋,就会到这里点一份咖喱鸡和小份的冬荫功汤,然后拿咖喱汁浇白饭,每个人都可以吃掉整整三碗拌饭,后来她带孙瀚清来过一次,把他看得直叫她是“小饭桶”。 这才多久时间,坐在对面陪她吃饭的人都换了。 “那就咖喱虾、冬荫功汤、月亮饼、喳喳、炒杂蔬、香芒饭,再开两个椰子。好吗?”于峰只翻了两页就合上了菜单,报了一大堆菜名出来。 “好。”徐宜舟点点头。虽然菜点多了点,但她请人家吃饭也不好意思太省,何况她很久没来了,也想着好好慰劳自己一番。 服务员点好菜下去,徐宜舟便捧了冰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望着窗外的城市。盛夏天黑得晚,晚上六点多还亮得很,街道塞得很,车流像静止了一样,时间都跟着烦躁起来。 “给。”于峰在背包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个信封来,递给了徐宜舟。 徐宜舟接来一捏,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东西,她疑惑地取出来一看。 全是她的照片。 比起在微博上面看到的那张根本辨不清模样的照片,她此刻手里拿的这叠照片毫无疑问才是正片。 徐宜舟一张一张翻看着。这些照片林林总总共有二十来张,有她蹲在沙滩上的、有她站在水里的、有大笑的、有沉静的,徐宜舟很惊讶,在他镜头里的自己,竟会美丽如斯。 “其实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真是抱歉,没经过你允许就给你拍了这么多照片。职业病关系,看到美丽的事物我就忍不住了,还请你见谅。”于峰看着她的表情,半垂的头,微抿的唇,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照片,很安静的模样。他想起自己在水世界第一眼看到她时,她正站在阳光下,抬手放在额上遮着烈日光芒,纯白的泳衣,黑如瀑布的长发,一眼就撞到他心里。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但在暗房里日夜对着她照片的时候,他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这感觉。 美丽的事物?! 徐宜舟头一次听孙瀚清以外的男人这样夸过自己。她总习惯站在孙瀚清背后,听他各种赞美,但那些赞美无一不是在抬高他自己的基础上所给出的安慰,他大概总是觉得面对他这样优秀英俊的男人,她是应该自卑的,所以才总会说出类似“你在我心里最美”、“别管别人怎么看”这种赞美来,用来安慰她,也隐讳地提醒她自己不如他的事实。 “照片很漂亮吧?”于峰的声音藏着笑意响起。 “啊?漂亮!”徐宜舟顺着他的问题答了一声,抬头后才发现自己走神得厉害,竟然自己夸自己的照片漂亮。 “呵呵,我也觉得很漂亮。”于峰低声笑了笑。 他低沉的笑声和着眼里的星光,还有话里不假思索的赞美,都让徐宜舟不自在起来。 “舟舟,我跟老板推荐了你的照片做《虹语》杂志的封面,已经定下来就用这张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和我们签一份协议,我们会按公司平面模特的价格给你支付报酬的。如果你不同意也没事,这些照片你可以拿回去收藏。”大概是看出她的心情,于峰马上转了话题,“另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与我合作,做我的平面模特。” “平面模特?我吗?”徐宜舟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和“模特”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我没有做过平面模特,而且我平时都有工作……” “不会影响你工作的,拍摄可以挑在你空的时间。”于峰很耐心地跟她解释了关于平面模特的工作。 “我考虑一下吧。”徐宜舟并没有马上答应他,“倒是封面的事,我ok的。” 以前她都给《虹语》撰稿,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上了封面,想想也是挺戏剧化的。 服务员终于把点的菜给上来了,外面的天似乎在他们说话这阵子时间里,一下子全暗了,路灯陡然间亮了起来。 萧嘉树路过这家餐馆的时候,隔着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徐宜舟。徐宜舟脸庞微红,笑得眉眼弯弯,于峰坐到了她身边座位,拿着随身带的相机,一边给她看拍的照片,一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逗得徐宜舟不停地笑。 那样开怀的笑,萧嘉树还没从她脸上见到过,当下他的心像有根弦被人狠狠拔动了一下似的,脚步再也迈不开。 “走啊,再不走老赵该罚我们酒了!”走在他前面的秦扬风见他停步,有些奇怪地转头,“你该不会突然想吃泰国菜吧?这时间没位置的。” “有位置。”萧嘉树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一声,转身就朝着这餐馆走去。 “……”秦扬风没反应过来,待他顺着萧嘉树的目光看到徐宜舟才恍然大悟。 餐厅里的冷气虽然开得很足,但架不住泰菜的辛辣让徐宜舟起了一身的薄汗,她拿了纸巾拭了拭额头和脖颈,一边听着于峰讲关于那些照片的故事。 “小于。”有人在桌边叫了一句。 于峰和徐宜舟同时抬了头。 秦扬风和萧嘉树已经站到了他们桌旁边。 “果然是你们,太巧了。”秦扬风假装出惊喜的模样,“今天忽然想吃泰菜,来得晚这位置都满了,你们介意并个桌吗?” 说着,他递了眼神给萧嘉树,意思是--“坏人我替你当了,记得兄弟的情啊!” 来的两个人都是老板,于峰虽然觉得奇怪又哪会有什么意见,只能笑着说“好”。 秦扬风见状自顾自坐到了他两对面的空座里位,一见萧嘉树还站着,他眼神一转,又笑着开口:“小于啊,来来,过来这边坐,正好我有点事要问你。” 他说着,拿出了老板的架子,对着萧嘉树指了指徐宜舟旁边的位子,又道:“你就坐那边吧。” 于峰只得又起身,坐到了秦扬风旁边,萧嘉树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见位子空了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徐宜舟旁边。 奇怪的是,萧嘉树和于峰的身材高度差不多,但于峰坐在旁边的时候并没让她觉得座位小,萧嘉树这一坐,却让她顿时觉得位置莫名的狭小,小得她不自觉得往里又靠了一点,才开口打招呼:“萧总,秦总。” 萧嘉树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举动,眼光不由一沉,直接转头望向她。 因为泰菜辛辣的关系,徐宜舟脸比平时红,嘴唇也微肿,色泽艳如草莓,她觉得有些刺痒便忍不住时不时地咬咬唇,软糯的唇被咬出小小的牙印,简直是要命的诱惑。 徐宜舟却只看了他一眼,就把头转走了。 她想起了前两天在小舞会上的争执,此刻突然遇见,又坐到一桌,难免有些尴尬。 “服务员,给我菜单。”秦扬风打破了有些诡异的安静。 菜单奉上,秦扬风随手翻了翻,想也没想就点菜。 “芝士焗龙虾、咖喱蟹、炭烧虾、柠檬蒸鱼、青木瓜沙拉,有没有甜白葡萄酒?” “有的,先生。” “挑一款好的。就这样吧。”秦扬风说完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徐宜舟已经有点呆傻了。她在想自己卡上的余额,够不够付这顿饭钱。 “小于,我交代你发的微博和视频,你发了吗?”秦扬风点完菜随意地问于峰。 于峰一愣,下意识就看了眼徐宜舟。 微博和视频?! 该不会是指和她有关的那一条吧? 徐宜舟才想起来,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感谢于峰替自己洗清冤屈,也顺便想问问他如何发现那视频的。因为在今天之前,她和于峰见都没有见过。 “已经处理好发出去了。”于峰回答了一声,又望向徐宜舟,“舟舟,你之前问我关于微博和视频的事,其实应该谢的人是秦总,是他把视频交给我的。” 舟舟? 萧嘉树听着这称呼觉得扎耳,又转头看了徐宜舟一眼。 徐宜舟这会正惊讶地望向秦扬风,没功夫理他。 “秦总,谢谢……”徐宜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别,我只是受人所托,赶鸭子上架而已。你要谢就谢他好了,是他上周一晚上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让我去调取世辉的监控录相。”秦扬风说着,拿起冰柠檬水朝着萧嘉树一敬,心里的os却是:兄弟,帮你到这份上了,你可要加油啊。 徐宜舟愕然地望向了萧嘉树。 周一晚上,那不是他从她家莫名其妙生气离开的那一晚? 萧嘉树没理秦扬风眼里的揶揄,只是喝了口柠檬水,才缓缓开口:“没什么,既然公司准备签下你的小说,就要帮你打造好的形象,不能任人朝你身上倒污水。” 这借口……秦扬风算是服了萧嘉树了。 徐宜舟却彻底震惊了。 “你说的是,你们准备出版我的小说《逆骨天生》?” 那是她前两个月交给苏黎歌去审核的长篇仙侠小说,其实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萧嘉树这一番话,让徐宜舟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是,但是你那文问题挺多,约个时间过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修改意见。你平时上班没空,周末……”萧嘉树公事化地说着,还没说完,就听到徐宜舟大梦初醒般的声音。 “没问题,什么时间都好,晚上或者周末,您来定!萧总,谢谢您!”徐宜舟激动地一把握住萧嘉树身侧的手臂,要不是心里还残存了一丝理智,她几乎要狠狠抱过去了。 萧嘉树,那是她的贵人啊! 那厢秦扬风惊讶地抬头,就算他不怎么管理这个公司,他也清楚出版这样一本小说,根本无需萧嘉树亲自出马,下面自然会有出版编辑来负责,除非是萧水载川这个等级的作者,而很明显,徐宜舟离这个等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于峰眼里有些失落,她现在这欣喜若狂的模样,和刚刚他邀请她当平模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面对他的时候,她也笑得开心,只是这开心里多少藏了点疏离,比不上现在这不管不顾的喜悦。 “不必谢我,在商言商,我也只是看中你的作品有潜力而已。”萧嘉树淡淡说着,虽然手臂被她抓得有点疼,但萧嘉树还是没拔开她的爪子,甚至他还希望她可以再疯得久一点。 不过,徐宜舟很快就收回了爪子,很诚恳地开口:“萧总,太感谢您了!那啥,我没什么好报答您的,您哪天要是改变看法想再找个伴,就来找我。我给你免会员费,并且一定帮您介绍到最合心的对象。” 她说话时,眼里有前嫌尽释的味道。 “噗。”秦扬风只差没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萧嘉树原来还有些笑意,这会都僵在了嘴边。 “舟舟,你的工作是?” 只有于峰,很好奇地问她。 “瞧我这记性,忘记跟你介绍了,我是情牵一线婚恋网的婚恋顾问,想找对象可以找我,入会费我给你七折。”徐宜舟说着,从包里抽了两张名片,一张递给了于峰,另一张在递给秦扬风的时候却突然又收了回来,“秦总,您……现在估计不需要了。” 秦扬风一听便明白她在说什么,眼神倏尔一沉,没有接话。 “会员?”于峰看了看名片上的介绍,心思一转,笑道,“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申请加入吗?” “求之不得。优秀会员!”徐宜舟说着,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心情好得像气球,马上要飞上天了。 萧嘉树脸色却更沉了一些。 “徐宜舟,就这周六上午过来找我吧,晚上正好是萧洛白的生日舞会,记住了。”萧嘉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句话,就把徐宜舟的心思给拉了回来。没办法,对她来说,任何与她的文字有关的事,如今都是她最在乎的。   ☆、第一次吻 徐宜舟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幸运之神总算开始光顾她了。 而这幸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她和孙瀚清分手的那天起,她原本平静无奇的生活,像是被狂风侵袭的海面,波浪起起伏伏着,而这起伏的波浪又跟最近的股票牛市一样,虽然涨涨跌跌,但整体曲线却仍旧呈现上升的趋势。 生活似乎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动力过,每晚睡下去她都期待崭新的一天。 在这样充满期待的日子里,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六。 徐宜舟很早就起床,洗漱、吃早饭,换装、梳头,收拾完自己,她便抱着一个巨大的礼品盒出门了。 周六的风品不比平时安静多少,每层楼都有加班的人在来来去去,对比起来,五楼则显得格外安静,这里都是领导的个人办公室和行政人员的办公地,周末加班的的比较少。 萧嘉树门外的秘书今天并不在,徐宜舟只能自己上前敲门。 门打开的时候,萧嘉树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彩带和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而后才看到礼盒后探出头来的徐宜舟。 这让她看起像从礼盒里钻出来的惊喜。 “萧总,早。”徐宜舟吃力地抱着礼盒,朝他打招呼。 “这是什么?”萧嘉树很自然地替她接过了礼盒,然后放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大白。送给你家小白的礼物。我怕晚上来不及回去,就直接带来了。”徐宜舟手上一空,就觉得手臂有些酸,一边捏着手一边跟着萧嘉树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只大白和顾琼琳那只一模一样,是她特地问顾琼琳要来了购买地址,再跑去订购的。 “你坐一会,我还有点事,处理完了跟你谈,大概要半个多小时。那边有水,你随意,ok?”萧嘉树说着,人已经转过身去,话里有些不把徐宜舟当外人的态度。 徐宜舟应了一声,没觉得这等待有什么不妥,对于一个写手来说,最不怕的就是等待时间,再长的等待她都可以用码字来打发。上班党要码字有时只能见缝插针,因而她早已练就一身随时随地可以进入码字状态的本领。 于是萧嘉树从办公桌后再抬头时,徐宜舟已经拿出了随身带的平板和外接键盘,弯腰俯在了茶几上码起字来,她的表情很安逸,嘴角有丝浅浅的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自得其乐的模样像要和这一刻宁静的时光融成一体。 一个情节码完,徐宜舟直起腰来,时间已过了大约半小时,办公桌后的萧嘉树仍没有要与她谈话的意思。 徐宜舟觉得肩颈弯得酸疼,她便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顺便认真地打量了萧嘉树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更像是个大书房,他办公桌的后面和右侧,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书柜,摆满了文件和各种书,左侧的落地窗挂着和他家里风格相近的亚麻色窗帘,透帘而进的阳光被挡去了灼烈,只剩下温暖。 她百无聊赖地踱到了右侧的那面书柜前,驻足抬首,看着书架上每本书的书名。 蓦地——她的目光停在了第五层书柜的某本书上。 墨色的书名和作者名字,是萧水载川的《无疆》,一整套共六本,整整齐齐地收在书柜之上。徐宜舟忍不住踮起脚,抬手用指腹从“萧水载川”这四个字上轻轻划过。 忽然间,一只手从她头侧伸向了书柜。 徐宜舟吓了一跳,很自然转了身。 一转身,她却差点撞上萧嘉树。 萧嘉树不知何时已经默不作声地站到她身后,此刻隔着一个徐宜舟,他伸手取书时身体便往前倾了倾,仿佛要抱向徐宜舟似的。 淡淡的清香传来,似乎和她在他家洗手间里嗅到的沐浴露香味很相似,是带着青草气息的干净味道,这清香带着暖意骤然包裹向徐宜舟,让她忽然觉得他身体的温度好像一点点传到她的身上。 徐宜舟不自觉小退了一步,背靠到了书柜上面。 萧嘉树已经利落地取下书来,低头,看到她微仰的脸庞,鼻头小小圆圆,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吹打他的下巴,带来一点麻痒,叫他想把下巴搁到她脸上去蹭一蹭。 但他什么也没做。 “想看书?”他简单说了一声,把手里的书递到她面前,也横在了两人中间。 徐宜舟小松一口气,那一刻她差点以为两个人要发生点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又为自己一瞬间的龌龊想法而暗自脸红。 于是,萧嘉树就看到她眼里满满矛盾的神色。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就是好奇书柜上的书,随便看看。这套书我已经看过了。” 还看了很多遍。 徐宜舟轻轻推开了他手里的书,在心里补充着自己的话。 “送你。”萧嘉树却不容置喙地将书放在了她手里。 “不用不用,这套书我早就买了!”徐宜舟又将书推给了他。 “你打开扉页看一下再决定要不要。” 萧嘉树笃定的口吻让徐宜舟犹豫着翻开了书。 书的空白扉页上,是龙飞凤舞地四个字——“萧水载川”。 这是一本签过名的书。 “要吗?”萧嘉树又问了一声。 “这不太好意思吧。”徐宜舟露出像吃货看到一桌美食时的垂涎目光,嘴里却还说着客套话。 萧水载川从来没办过签售会,出版社做活动时的那几册签名书她没抢到,因而她一直遗憾着未能收藏一套他的签名书。 “不要算了。”萧嘉树伸手去拿书。 “要!”徐宜舟当机立断把虚伪客套都扔到脑后,但萧嘉树还是从她手里拔走了书,徐宜舟脸一垮,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书,“我要!” 萧嘉树已经把书塞回了书柜上,淡定地开口:“这书一共六册,你晚上拿不了这么多东西,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吧。” “那你可要记得。”徐宜舟还有些依依不舍。 萧嘉树已转身。 “你的出版合同,我会传给秋河编辑。”他说着,走到办公桌旁,打开电脑上的某个文档,“这部小说大约有45万字,可以分成上下两册出版,但是小说里的问题太多,你要做好精修的准备。” 徐宜舟跟他走到办公桌旁边,一眼就看到他打开的文档正是她的小说原稿,里面的红字批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除此这外,他又打开了另一文档,里面写了整整三页的修改意见。 一部45万字的小说,他要看得多仔细,才能替她作出如此精细的批注,写下三页的意见。徐宜舟脸发烫,觉得内疚,因为连她自己写完文,都有些害怕回顾。 可他……居然看得如此仔细! “坐吧。”萧嘉树按了按她的肩头,让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他则站到了她背后,俯下头,伸手指向文档中的修改意见。 “前期师徒感情铺垫渲染太少,导致后面的感情冲突有些突兀……”萧嘉树的声音和缓,有条不紊地比照着原稿,逐一解释着,但他只是提出问题,却并不告诉徐宜舟如何去改又或者是不是非改不可。 一个作家,需要有接受客观意见和评论的气度,但也需要有坚定的思路和信念,才不会被他人评价牵着鼻子走。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谁都无法写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故事,那起码让她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 他不会替她的文字作主,那是她的故事和灵魂,她无需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 徐宜舟很少打断他的话,她很认真地听着,听到精妙处会在他的意见之上再补充敲上自己的见解。也正因为这份专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萧嘉树在她身后站了很久。他的手扶着椅背,俯着身体,头离她的脸颊很近。 “一个月内修完稿子,做得到吗?”萧嘉树解释完一切后,转头问她。 “没有问题,誓死完成任务!”徐宜舟满心激荡地也转过头。 猝不可防之间,她的唇瓣擦过他的嘴角,两人的鼻尖轻轻撞在了一起。 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忽然急剧上升。   ☆、第24章 惊喜 午间的阳光穿透窗帘,斜照在木色的书柜上。 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没有,那点阳光仿佛是灼人的烈焰,似乎要把人烫熟似的。 萧嘉树觉得鼻尖痒到不行,这么近的距离,其实眼睛的焦距是有些模糊的,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却感觉到她眼眸里的光芒,比火焰更烧人。她唇瓣的柔软,让他想起前些日子吃饭时,她微肿的唇和上面那一小排牙印。 如果……如果他也轻轻咬下去,会不会在这颗草莓上也留下一排牙印? 属于他的。 徐宜舟却有些呆呆的,脑袋里像忽有强光闪过般,一片空白。萧嘉树的气息四面八方地包裹过来,像会融化一切的岩浆,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像她此刻心跳的速度。 办公室里静得已让她听到自己擂鼓似的声响。 萧嘉树眼里的光芒,不再是往常那样或认真或诚恳或调侃的神色,而是染上了些许疯狂执拗的迷色,他头微微一低,就要印上去。 “咕——” 除了心跳的声音之外,还有一阵肚子发出的响动。 从徐宜舟肚子里传出来的,饥饿的叫声。 徐宜舟蓦然回神,低了头马上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将头转回了电脑前。 萧嘉树垂下的头落空,唇只从她发顶掠过,他尝到了徐宜舟家洗发水茉莉花的香味。 真是……该死的! 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呵呵。”徐宜舟强笑了一笑,试图缓和这难以明言的尴尬,虽然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却觉得比这整个早上的时间都漫长。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中午十二点半,难怪她的肚子会提出抗议,看起来身体的反应永远诚实过她的大脑。 “十二点半了,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徐宜舟说着,看到时间她才知道自己和他聊了这么久,“萧总……” “别叫我萧总。”萧嘉树也已经直起了腰来,声音有丝懊恼的孩子气。 那要叫他什么?徐宜舟找不到更合适的称呼。 萧嘉树?嘉树?树? “哦!萧老大,去吃饭?”徐宜舟想了两秒,总算想到了另一个称呼,“我请你?” 萧嘉树心情没好转,因为这称呼没比“萧总”好多少。 “当然你请,浪费了我一早上时间。” 徐宜舟被他的话噎了下,没反驳也没生气,只是挑眉笑笑,转而去收拾桌上的东西。 还是这样的他比较正常点,也让她自在了一点。 先前那些旖旎的小意外,很快也就被她摆到心底,不作他想。她不能想,很多感情产生的初始,都是因为想的太多。一段恋情才刚结束,她不准备这么快让自己陷入新的感情里。尤其是,萧嘉树身上的不安定因素更多。她不能再任由自己像上大学那样,不管不顾地迷恋一个人,她没有第二个五年可以浪费…… 萧嘉树已长腿一迈走到了门边,抱起了礼物。 徐宜舟收拾心情,收拾东西,很快跟上。 午饭是大楼外面的商务简餐,简单的意面套餐和肉骨茶套餐。萧嘉树话不多,徐宜舟一反常态的沉默,两个人都闷闷地吃着饭。 虽然没人开口,萧嘉树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徐宜舟不动声色的抗拒。可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居然就开始抗拒,开始保持距离!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或者说,她还记挂着旧情人? 不管哪种可能,都让萧嘉树心情差到极点。 “我饱了,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萧洛白的生日会地点,在世辉c区三楼的天使宝贝乐园,五点半。”萧嘉树把手里叉子一放,快速却清晰地说着,“我五点接你过去。” 他的语气,像是扔进了冰箱速冻似的,冷且硬。 “不用了,我下午就呆在这里码字,走过去很近,不用麻烦了,你有事赶紧去吧。”徐宜舟看了眼他桌前剩了三分二的意面,有些惊讶,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过大白还得先扔你车上,可以吗?它太大了,我带着不太方便。” 她语气如常,仍旧将他当成了出版公司的老大,并没有因为前面发生的插曲而有任何改变。 “随你。”萧嘉树站起身来,很快朝外走去。 “萧老大。”徐宜舟忽然又叫住了他。 萧嘉树转身。 “谢谢你。”徐宜舟诚心地向他道谢。 她转过脖子,脸颊上原本小小的婴儿胖瘪了一点,在半侧脸的情况下,瘦得十分明显。 萧嘉树看了她两秒,冒了句上下文不接的话来:“把饭吃完!” 然后,他迈腿而去,没再回头。 徐宜舟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点的那份套餐乖乖吃完。过了饭点后,这家餐厅就空旷安静许多,因想着回家再过来要花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又耗时间又耗体力,徐宜舟打算就呆在这里老实地断网码字。 服务员收拾了桌面,很快地又给她上了一份缤纷水果和一杯花茶。 徐宜舟很纳闷,她并没叫这几样东西。 “刚刚和您坐在一起的先生叫的。已经结过账了,您慢用。”服务员声音甜美地回答她。 徐宜舟诧异,诧异过后便盯着这些东西出神。 不是说她请吗?这人怎么每次都这样?! 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萧嘉树了。不过,看不懂,就没必要一定要去懂了。 除了小说之外,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交集…… 徐宜舟呆在餐厅里码字码到五点,才腰酸背疼地站起来。没有网络的情况下码字速度跟坐火箭似的,一下午时间她就码完了两个章节,今天的更新有着落了,晚上回家如果还有精力,可以再码点存稿搁着,下周这两个文就该申请vip了,她要存稿以备入v当天的双更。 天色仍旧亮堂,徐宜舟收拾了东西,便往天使乐园赶去。 天使乐园是个儿童活动策划中心,承接各种儿童活动,其中就包括生日策划,他们会提供产地、活动策划、人员安排、餐点等所有一切,当然价格也不菲。徐宜舟到的时候刚好五点半,乐园的场地很大,里面已经布置妥当,小小的舞台,给小朋友坐的小桌椅,靠墙而放的自助餐点,还有一大块的游戏区。飘飞的各色气球,欢快的卡通歌曲,以及打扮成卡通公仔的工作人员与穿着蛋糕裙的可爱主持人。眼前的一切都让徐宜舟感慨,现在的孩子生活真是叫人羡慕。 已经有早到的孩子在其间玩耍,徐宜舟远远就看到萧嘉树牵着萧洛白站在门口迎接小客人,萧洛白穿了一身洁白的缎面公主裙,头发披在肩上,头个侧别着一枚小皇冠,小小的年纪已经有了美女雏形。 有对夫妻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与他说话。 大人对话着,小男孩便百无聊赖地站着,和萧洛白挤眉弄眼着。 “最近忙得很,我们接了九月s城电子竞技展上飞象网络的案子,为他们最近大热的游戏‘江湖少年游’作宣传。这次准备结合他们马上要结束的新一季竞技赛,帮他们做一辑以游戏为背景的微动画,作为整个活动的预热。”那男人轻轻着妻子的手,和萧嘉树聊着,看起来很熟的模样。 “动画主角以这一赛季最出色的几个选手为主,做成游戏cg吧,现在正在找合适的剧本。之前飞象提了几稿过来,我们看了都感觉不到位。”被男人牵着手的女人跟着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小萧,能帮我向你们旗下的作家萧水载川约稿吗?他的文风比较切合我们的动画想要表达的东西。” 萧嘉树皱了眉头,刚想开口,一直牵着的萧洛白却忽然挣开了他的手。 “莫衍欢!”带着怒气的脆音响起。 就在三个大人说话的当口,萧洛白和叫莫衍欢的小男生吵了起来。 莫衍欢做了鬼脸,一下挣脱了母亲的手,朝后跑去,然后撞到了正走过来的徐宜舟身上。 徐宜舟因为听到萧水载川的名字,有些走神,不防被小不点一撞,一起摔在了地上。这年纪的孩子身上都是牛大的劲,不管不顾的使出来也是够让人喝一壶的。 “实在抱歉!”莫衍欢的父亲立刻回身,想去扶徐宜舟,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莫衍欢!”莫衍欢的母亲怒道。 “没事,没事。”徐宜舟赶紧摆摆手,想要抱着那孩子站起来,不期然间有只手攀上她腰间,隔着薄薄的t恤,那只手掌上的温热传到她腰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她连同莫衍白一起,抱了起来。 是萧嘉树。 徐宜舟站定,他的手便缩了回去,脸上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没有半点暧昧情愫,这让她开始发烫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 只是礼貌地扶她而已,没有别的! 莫衍欢和萧洛白见闯了祸,老实了下来,乖乖给徐宜舟道了歉,徐宜舟笑咪咪地接受了道歉,蹲下身轻轻掐了两个娃的脸蛋一把,便把这事给扔到了脑后。 萧嘉树见两个娃玩心甚重,他没办法再拘着萧洛白站在这里迎客,便索性随她玩去,一时间门口便只剩下了四个大人。 “这是星创天下的老大莫斓笙和他的夫人沈眉娇,老莫,这是我公司新签的作者徐宜舟。”萧嘉树在看到徐宜舟的那一刻,忽然改了心意。 徐宜舟被萧嘉树这一本正经的介绍弄得有点纳闷,也只能向他们正式地打招呼。 “莫先生,沈夫人,你们好。” “噗。叫我娇娇姐就可以了,叫他老莫。”沈眉娇被徐宜舟的表情给逗得一笑。 “和萧水约稿这事,他最近太忙,你们排期又赶,他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和他说,找个人与他合写。”萧嘉树望向了徐宜舟。 莫斓笙和沈眉娇的眼神便都随着萧嘉树看向了徐宜舟。 和萧水合写? 是说……她吗?! 徐宜舟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间腾空。 还没等落地,忽然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superise!”一个女人拖着拉杆箱飞快地走了过来,重重抱向了萧嘉树。 “妈妈!”萧洛白惊喜的声音隔得老远就传了过来。 徐宜舟这颗心,看起来有点难落地了。   ☆、第25章 离开 来的人行色匆匆的模样,她侧挽着发髻,身上穿了件水墨大花的旗袍,和着那张古典的脸庞,仿佛海报里旧世纪十里洋场中款款而行的美人。 徐宜舟见过她,就在萧嘉树的家里。 萧嘉树的手,很自然地拥上了女人纤细的背,而萧洛白的身影,像小白兔似的飞奔过来,一头就塞进了还在惊喜相拥的两个人中间。 徐宜舟退了一步,觉得这场面,有些扎眼。 连带着,她本该因为要与萧水载川合写剧本这还没敲定的事而兴奋的心情,突然间就像悬空的冰棱,“啪”一下重重砸到地上,碎了满地冰渣子。 莫斓笙夫妻含笑站在边上,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么看着,就像两个温馨的家庭一起共叙天伦,这恩爱秀得徐宜舟这只单身狗那颗冰玻璃心仓惶失落。 徐宜舟本能地转身,想进到里面去。 活动乐园的场地这么大,她总能找到安慰自己冰玻璃心的地方。 可步伐才迈开一小步,她落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手紧紧钳住,这步伐就再也迈不远。 徐宜舟一惊,视线下滑,那是萧嘉树的手。 他要干嘛? 她一挣,没有挣脱他的手,却反而被他给拉了过去。 “姐,我这是我朋友,徐宜舟。”萧嘉树的声音似乎含着笑,“徐宜舟,这是我姐,萧嘉枫。” 徐宜舟正忙着低头掰开萧嘉树按在自己手腕上的大爪子,不防听到这话,萧嘉树又扯了她的手一下,示意要她打招呼,于是徐宜舟匆匆抬头:“姐,你好。” 然后她又低头去掰那爪子。 这人的爪子怎么这么硬? 他抓得这么紧要干什么? 四周却忽然有些安静。 姐?萧嘉树的姐姐?不是前妻或者前女友什么的吗? 徐宜舟脑袋忽然间转过弯来,瞬间抬了头,萧嘉树和萧嘉枫的拥抱早就结束,此刻萧嘉枫正抱起萧洛白,满脸好奇地看过来,视线所落的地方,正是萧嘉树抓着她手的地方。就连莫斓笙夫妻,也都投来满眼的惊奇和笑意。 而始作俑者仍旧满脸的正经,眼里的笑像狐狸的得意。 “我是说,嘉枫姐,你好。”徐宜舟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把话给扭转了过来。 “你叫我‘姐’挺好,不生份。萧嘉树的朋友,就跟我弟妹一样的。”萧嘉枫说着顿了顿,才不慌不忙地解释,“弟弟或者妹妹。” 徐宜舟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萧嘉树的姐姐,眼里有着和萧嘉树一样的狡诈光芒。 话说到这份上,明眼人也都看明白这其中曲曲绕绕的东西。 “你们聊,我过去看看我那臭小子,改天再找你谈关于剧本的事。”莫斓笙含笑拍拍沈眉娇的手,牵着她走了进去。 门口便又只剩下萧家人和徐宜舟。 “其实我们见过吧,在萧嘉树家里。那天真是多亏你帮忙替我看了我家姑娘那么久,萧嘉树后来都跟我说了。这死小子把手机扔在车里,所以一直没接到电话,你还帮我把萧洛白送到他办公室了,多谢多谢。”萧嘉枫抱得手酸,便把萧洛白给放了下来,低头爱怜地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有些感慨地说,“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生活,那天公司正有急事要我立刻出国一趟,又刚好我爸妈参加了学校退休教师的旅游活动,都不在家,我只好先把她送到萧嘉树那里,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萧洛白很乖。”徐宜舟摇摇头。 “行了,我带萧洛白进去玩会,你们慢慢聊吧。”萧嘉枫笑着解释一番,萧洛白早就不耐烦大人间絮叨的对话,扯着萧嘉枫就往里去,萧嘉枫便也顺着她往里走,只是走到一半忽然又转过头,“萧嘉树,你适可而止一点,手都给你抓红了。” 徐宜舟才刚刚平复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再掀波澜。 萧嘉树的爪子还搁在她手腕上,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意思。 她的脸,比她的手更红。 “她是我姐。”萧嘉树没放手,只是松了松爪子。 “你们刚刚已经介绍了。”徐宜舟咬唇,想着这爪子怎么还不放手。 “你欠我一个道歉。” “啊?”徐宜舟有些诧异地抬头,她什么时候对不起过他了。 “你知道吗?最近我公司有个传闻,有个女人带着私生女冲到公司,来找年轻英俊的老板负责。”萧嘉树往前走了一小步,把徐宜舟逼到了门口的小角落中。 徐宜舟回想起来,带萧洛白去找他的时候,她的确是说一番磨棱两可的话。 “抱歉,那天情况特殊,我不是故意抹黑你的。”徐宜舟在他居高临下的压迫之下有些不安,她抽了抽手,仍旧挣不开他的钳制…… 他到底要干什么? “徐宜舟。”他忽然叫她名字。 “嗯?”徐宜舟皱眉看他。 “嘉木宜舟?”他又叫她的笔名。 “你到底要怎样?”徐宜舟被他这态度磨得一颗冰玻璃心都要融化了,她受不了地小声吼了一句。 “我……”萧嘉树低了低头,开口。 话没说完,徐宜舟的手机响了。 那声音就像徐宜舟的救赎,她很自然地低头,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拔出了手机。 是她的室友顾琼琳打来的。 顾琼琳在手机那头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很难想像,顾琼琳那女王似的一个人,居然会哭成这样。 “放手。”这一次,徐宜舟很用力挣开了萧嘉树的手,“别哭,我马上就回来。” “我送你回去吧。”她惊急的眼神让他也凝重了起来。 “不用!”徐宜舟断然拒绝,声音里有些果决的锋锐之音,让萧嘉树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意识了自己态度不太好,徐宜舟烦躁地挠了挠头,放软了声音又道:“对不起,我有点急。萧老大,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你要是走了,小白会失望的。麻烦替我跟她说声抱歉,并祝她生日快乐。” 徐宜舟说完,转身便脚步匆促地离去,她的拒绝,没给萧嘉树丝毫挽留的余地,这让萧嘉树想到了她和孙翰清分手那一天,她提分手时绝然的态度。虽然她的性格绵软,但有些事一旦下了决定,便再难更改。 而她对他的抗拒,已经表现得不能更明显了。 萧嘉树原本的好心情似乎都随着她的背影而一起消失。 第二次机会,他仍旧没能把握住,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是——“我要追你”! 夜色已沉,徐宜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家里,才刚走上楼梯,徐宜舟就看到自己家的房子大门敞开,里面没开灯,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边上,在黑暗中像一尊雕像。 “叶景深,你给我滚!滚回去告诉他们,这辈子我都姓顾不姓楚。我不会回去,也不稀罕那点可笑的身份。”顾琼琳夹杂着哭腔的嘶吼从房间里传出来,在幽暗的楼道里盘旋着。 随着她的声音,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尖锐响起,徐宜舟看到顾琼琳视若珍宝的水晶球砸在了这男人脚边。 “何必呢?你知道和楚家对着干,那会让你在这个城市毫无立足之地!”凉薄如刃的声音传来,有些无奈,也有些疲惫。 顾琼琳和这个男人,明显是认识的。 徐宜舟停了脚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间冲上去。 他们间的对话,她一句都听不懂,顾琼琳没有提过这些人,徐宜舟只知道,顾琼琳是从f市来上大学的孤女,家中仅有一个寡母,在她十八岁那年已经病逝。 “呵。”顾琼琳的身影出现在这个男人身边,笑得狂妄,“叶景深,你们是不是觉得除了这个城市,我他妈的就无处可去?我告诉你,就是哪天楚家还有你们叶家能把这世界都占全了,天涯海角再没有我顾琼琳容身之处,我也不会如你们所愿。不止如此,我还会风风光光地回到你们面前,恶心死你们!” “……”男人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哪怕哭到失色,也难掩骄傲的脸庞,想好的话语忽然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依稀间,徐宜舟听到他似乎叹了一口气,然后转了身,什么都没说就下了楼,与她擦肩而过。借着楼外的灯光,她看到他的模样,冬夜霜月般冷凉。 徐宜舟很快上了楼。 “舟舟,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顾琼琳已经看到了徐宜舟,她踮了脚,像天鹅般走到了沙发前,地上是一串染血的脚印。 站到那男人身边的时候,她赤着脚踩上了满地的碎玻璃。 “你疯啦!”徐宜舟快步冲了过去,把她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将她的脚抬到了茶几之上,起身去找药箱。 “算了,都是坏消息,先说后说没有区别。”顾琼琳笑笑,好像那些伤口不在她的脚上,“第一个坏消息,房东要收回这房子;第二个坏消息,我要离开这城市。真抱歉,舟舟,我连累到你了。” “伤口太大太多,我送你去医院吧。”徐宜舟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开了灯找到药箱,坐到她身边,拿出消毒药水,却不知要从何下手。 那些伤口血肉模糊,徐宜舟处理不了。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的话!你要搬走了,五天内!”顾琼琳抓起她手上的药水,像发泄似的扔了出去,玻璃药瓶砸了墙上,迸裂开来,黑乎乎的碘酒溅了满墙都是。 “那又怎样?是天塌了还是地裂了?顾女王,就算你要离开这城市,脚上的伤也要治!”徐宜舟站了起来,“走吧,送你去医院。” 天没塌,地没裂,日子还要过,徐宜舟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徐宜舟,我过两天就走!你自己,要保重。”顾琼琳站起来,却把头埋到了她的颈间。 徐宜舟感觉到了凉凉的液体落到自己脖子上。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她们一起在这城市努力生活,大概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离别会来得如此突然,就连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第26章 搬家(修) 接下去的日子,徐宜舟忙疯。 顾琼琳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只抱歉自己连累了徐宜舟。徐宜舟也不知道她惹到了什么人,竟然能让她们的房东不惜赔付她们五倍的租金,也要她们在五天之内离开,一天时间都不宽限。五天内找到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徐宜舟要上班、要码字、要找房子,生活焦头烂额,整得她精疲力尽。 “吴姐,你们家是不是有套房子要出租?” 午休时间,苏黎歌一边啃着盒饭,一边帮徐宜舟打听合适的房子。 “你要租房子?”回答她的,却不是她的同事吴姐。 苏黎歌抬头,看到秦扬风站在楼梯口问她。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几乎不来公司的纨绔子弟隔三差五就来公司转转,让风品上上下下的员工都倍感惊奇。 “不是我,我朋友。”苏黎歌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啃盒饭。 “徐宜舟?”秦扬风大步一迈,走到她桌边,打量了她的盒饭一眼,手一伸就把她筷上的大鸡腿抢走。 她的朋友并不多,他不难猜到会是谁。 “喂!”苏黎歌怒而抬头,对上他有些痞有些无赖的笑眼。 “我有套房子空着,她要租么?”秦扬风毫无顾忌地咬了一口鸡腿,然后递还到她面前,“还你,小气!” 苏黎歌气到,这咬了一口的鸡腿谁要吃! “秦少的房子,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哪租得起,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苏黎歌捧着盒饭转个方向,阴阳怪气地嘲弄道。 “那房子空了挺久,正好缺个看房的人。租金么,看在你这鸡腿的份上,可以便宜点。徐宜舟是我们公司签的作者,我这个老板也要拉拢一下她的。”秦扬风笑了笑,眼里闪过些精光。 苏黎歌想着徐宜舟目前的情况,咬咬牙道:“真的?别骗我?” “我从来不骗人,尤其是你!”秦扬风凑到她耳边,忽然换了语气,“不要忘了,今晚的聚会,打扮漂亮点,我的老婆!” 蛊惑般的声音飘过耳边,苏黎歌心停顿了一秒。 隔日,徐宜舟去机场,送别顾琼琳。 “舟,别担心我。有个导演签了我演电视剧,虽然是个小角色,但总算是个工作机会,好的开始。”顾琼琳一瘸一拐地走着,笑着说。 徐宜舟走在她旁边,替她拖着拉杆箱,看她精致的脸庞上,眉飞色舞仍旧充满傲气和希望,几天前哭到崩溃的那个少女似乎只是一场幻象。 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顾琼琳的决定有着让人措手不及的绝诀,生活于她而言,就像是一场又一场的冒险,她除了挺直了腰骨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别无他选。 “好好保重。”徐宜舟在登机口抱紧了她,再多的话最后也只剩下这四个字。 四年的大学同窗情,两年的异城同甘苦,她们是彼此在这个孤单城市难得的温暖。 只是…… 天下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 从机场回来,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来。这几天是台风天,天显得阴沉,徐宜舟坐在机场大巴上睡了一觉,醒的时候眼角有些湿,似乎做了个梦,但下车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回了家,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挽了袖子,开始收拾东西。 离房东给的期限只剩下两天时间,好在有苏黎歌帮忙,说是给她找了秦扬风空置的房子,让她先搬过去住着,不习惯的话再慢慢找。因为时间有限,徐宜舟没空去看那房子,是苏黎歌替她看了屋子,顺便帮她打扫了一番,说是那屋子还不错,徐宜舟相信苏黎歌,这厢送走顾琼琳后就着手收拾家当。 再者,以她目前的情况,就算是个狗窝,有片瓦遮头她也得先住着,还能挑什么呢?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徐宜舟一直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打扮着这屋子,两年来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买了不少,整理起来也颇为费劲,加上她要赶稿,这一切把她累得够呛。 好在,她向公司请了年假,一共六天,连上周末可以有八天假期。 搬家的那天是周六,徐宜舟找了搬家公司,苏黎歌也一早就来帮忙,顺便还带来了一个帮手。 “嗨,舟舟!”于峰仍旧是t恤牛仔裤的简单打扮,笑容里有阳光的味道。 “搬家怎么能少苦力,我给你带了个帮手。”苏黎歌从他的车里跳下来,挥着手跑到徐宜舟身边。 “于摄影师。”徐宜舟虽然惊讶,还是笑着打了招呼。 “他听说你要搬家,自告奋勇来的。”苏黎歌用手肘捅捅她,嘴皮轻轻动着,很小声地在徐宜舟耳边说着。 “叫我于峰就可以了。”于峰把车停在路边,摩拳擦掌地下来,朗声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别客气。” “谢谢。”人都来了,徐宜舟此刻也无法拒绝他的好意,便笑着道了谢。 没多久,搬家公司的车到了,一部皮卡两个工人,身板精瘦,没半小时就将徐宜舟的家当都塞到了皮卡后箱。虽然徐宜舟杂物多,但毕竟还是租屋,一部皮卡也差不多了,只是还剩了些打包好的纸箱塞不进,便被于峰抱到了他车上,堆满了后备箱,连后座也占去了一半空间。 “走了。”工人吆喝着。 徐宜舟要跟车,却被苏黎歌拉住。 “地址我给他们了,你还是坐这边吧。”她说的是于峰的车。 那皮卡看起来非常残破,驾驶座里司机不停地抽着烟,还没上车,那烟味就飘得大老远,徐宜舟讨厌烟味,便同意了苏黎歌的提议。 只是走到于峰车旁边,苏黎歌却飞快地先跳上了车后座。后座上堆了东西,只坐得下一个人,苏黎歌很自然地开口:“舟,你坐前面吧。” 徐宜舟便只能钻进了副驾驶座,坐到了于峰旁边。 扯过安全带,徐宜舟低了头找扣安全带的地方,不知是因为不熟悉的关系,还是扣的地方太暗,徐宜舟看了两三秒也没找着地方,于峰便俯过身来。 “我帮你。”他从她手里抽走了安全带,拉着安全带轻轻整平,自然而然地按进了扣的地方,整个过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不带半点暧昧。 “谢谢。”徐宜舟道谢,看到的却是他笑眼里灼灼的目光。 因为台风过境的关系,这些天颇为凉爽,车里没开空调,大开的车窗凉风灌入,吹得人十分舒服,于峰的车开得很稳,徐宜舟又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她便真的闭起了眼。 车子停好,徐宜舟便自动醒来,睁眼一看,竟是熟悉的景象。 她来过这个小区,虽然不记得小区的名字,但是…… 高耸的大楼,被绿树环绕的青石路,飞扬的少女石像,她印象深刻。 徐宜舟心里忽然有了个预感。 秦扬风的这套房,该不会…… 和萧嘉树在同一个社区吧? 事实证明,徐宜舟的预感是正确的。 而且,还不止于此。 早晨十点,萧嘉树正在客厅里看近期公司的杂志销量报告,忽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开始不断地从大门那里传进来,这响动持续了十分钟仍旧没有静止,隐约间还有吵杂的人声。 萧嘉树捏了捏眉心,这房子一梯两户,对门根本没人住,这时间外面是在闹什么? 他起身,走到门口,心情不佳地打开大门。 “小心点。”温和如风的声音响起。 “没事。”徐宜舟摇摇头,正使劲地将被工人放在门口的一个柜子往里挪去。 于峰见状马上扔下了手里的东西,站到她对面,伸手一抱。 因此,萧嘉树看到的场景就是,对面敞开的大门里,一男一女合力地抱着一个柜子,那男人的爪子不经意地按在她的手上,那画面就像是一对正努力搬家的年轻夫妻。 简直刺眼至极。 他想起了早晨收到的,秦扬风发来的故弄玄虚的短信--“兄弟,有份大礼送给你,记得好好收着!” 现在,站在他门外的,真的是一份好大的礼。 “你们在干什么?” 沉冷的声音让门外的人齐齐回头,然后他们看到萧嘉树双手交叉在胸前,倚着门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他穿了纯白t恤,浅灰运动长裤,头发柔顺又有些凌乱,和在公司时形象大厢径庭,像一只蛰伏在树丛里的野兽,就这么慵懒又危险地注视着眼前一切,似乎随时会扑出来,咬你一口。 “萧总?!” “萧老大?!” 于峰和苏黎歌看到萧嘉树,无比诧异。 只有徐宜舟没有惊讶,她抓了抓头发,歉然开口:“对不起,吵到你了?我们很快就好。” 到了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和萧嘉树做了邻居,但是东西都运来了,现在想换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她为什么要逃避萧嘉树?!又为何要为了逃避他而换房子?! 对啊,为什么她会出现一丝丝要想要逃避这个男人的念头?! 徐宜舟看着萧嘉树沉冷肃然的表情,诧异着自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浮起的感觉。 那几乎是她源自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   ☆、第27章 邻居 “小姐,车上的东西已经都搬上来了。”夹杂着某种口音的普通话响起,搬家工人将最后一箱东西扛上来后,靠着墙壁一边擦汗一边叫道。 “行,谢谢你们。”徐宜舟松开手,拿了两瓶矿泉水走到门口递给他们,“师傅,辛苦了,喝口水。” 说着,她低头去包里掏钱支付搬家费用。 短暂的诧异过后,于峰仍抬起那木柜,搬到了徐宜舟所指的位置。 “萧老大,原来你住在这里啊!真是好巧,舟舟租了你对门的屋子,你们是邻居了。”苏黎歌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秦扬风那天突如其来的热心肠,她似乎明白了他的算盘。 好样的,那打算都动到她朋友身上了! “要帮忙吗?”萧嘉树俯身去抬离他最近的箱子。 “不用了,谢谢。”徐宜舟的爪子比他更快一步,利落地抱起了箱子,“萧老大,你在忙吗?我们已经搬完了,不会再吵到你,真抱歉!” 萧嘉树的手落空。徐宜舟抱了箱子,满脸都是汗,汗珠子顺着脸颊滚下来,她便抱着箱子,用手臂蹭蹭脸颊,汗珠子蹭没了,却留了一道灰痕在上面。她身后敞开的房子里,于峰正热情地问她如何整理那塞满过道的各种杂物,徐宜舟高声应了一下,转身就走。 她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句“不用了,谢谢”。 那种亲近、热络的笑容,他没在她与他说话的时候见到过。似乎他们之间,总隔着些填不满的距离,看着很近很近,但他伸手才会察觉,其实这距离很遥远。 萧嘉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像?! 不不,他本来,也就是个外人! 这个念头,像忽从黑暗里窜出的毒蛇,在他身上咬了一口,不疼,有点痒,却带着致命的毒素。 他才认识了她多久?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吗? 可似乎他们认识了好久……从那一年白凤村开始,已经两年多了。 徐宜舟,就像是他饮下的一剂慢性毒药,从他听到“嘉木宜舟”这四个字开始,他就记住了她,然后默默关注了她两年,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杂志之上,看到了她的名字,然后遇见。 他想,就像她给自己取的笔名一样--“嘉木宜舟”,他是木,而她是舟。 “等等。”萧嘉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干燥温热的手指,抚上她带着潮意的手臂,让徐宜舟反射性的一缩手臂,但这动作没能让她挣开萧嘉树的手掌,却反而让他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转身正面看他。 “脸脏了。” 趁着徐宜舟有些愕然,萧嘉树左手食指的指腹很快在她脸颊上蹭蹭,蹭掉了那一小块灰尘,然后,他又倏地轻轻一捏她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胖的肉肉,极其迅速地一偿夙愿后,收回了手,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抱走了箱子。 “睦邻友好,我们应该互相帮忙,对吧,我的新邻居。”萧嘉树看着她错愕且来不及反应的眼神,心情忽然好转。 没关系,他还有时间。 没什么比近水楼台更让人期待的事了,他的确应该感谢秦扬风送他的这个大礼。 徐宜舟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他的手指烙了一下,灼热难当,萧嘉树话说到这份上,又主动搭手帮忙,不容拒绝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推拒,就客气过头了,当下便也不愿多想,转身又随手抱了个箱子,往屋里走去。 苏黎歌站在门口,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地跟着进屋。 没想到,走了一朵烂桃花,她又招来了两朵正桃花。只不过徐宜舟这蠢萌的二货,虽然看着绵软,但对于感情却有着异于常人的防备心理,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在暗恋孙翰清的情况下,还让孙瀚清追了一年才真正和他走到一起。 不是因为矫情,而是因为徐宜舟的骨子里,并不相信爱情,她从来都是很难被打动的人,哪怕真的爱了。 秦扬风的这套公寓,和萧嘉树那套户型一模一样,但装修风格却截然不同。萧嘉树的房子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而徐宜舟眼下租的这屋子,虽然装修得一样很精致,却像房地产的样板房,看着简洁明朗,却没有生气。 “那儿,就那儿,行了!”徐宜舟双手插腰站在大厅里,一边想着要如何安置带来的家当,一边指挥着“苦力”如何摆放大家具。 她的脑袋被各种琐事填充,没功夫思考别的东西。 好容易把东西归置得差不多,又洗洗刷刷了一番,他们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徐宜舟叫了披萨外卖上来。 “今天非常感谢你们帮忙,午饭先用披萨顶顶饿,如果你们下午没什么事,就留这吃晚饭?”徐宜舟蹲到茶几前,一边替他们分披萨,一边歉然开口邀请。 人家帮了她一上午,她却只是请他们一顿干巴巴的披萨,实在没诚意。 “当成你搬家的进家酒吗?我今天空得很,只要我们萧老大不出声让我回去加班!”苏黎歌已经半倚在沙发上像滩泥,动弹不得。 “我也一样。”于峰笑着回答,眉色飞扬。 “ok!”萧嘉树的回答更加直接。 “行,那我去买点菜!”徐宜舟笑着将手里披萨喂进了苏黎歌嘴里,才拍拍手跳下沙发,随手拣了块披萨放进口中,拎了包就往外冲去。 明明和他们一样在搬家,甚至她烦恼的东西更多,但徐宜舟却好像不知疲惫似的。 萧嘉树起身,想说些什么。 “你们老实点在这歇着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很快就回。”徐宜舟却像心有灵犀似的,突然转身。 “我可以帮你拎东西。”原来于峰也已经站了起来。 “歇着!”徐宜舟这一次,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一个早上的相处,已经让原本还有些陌生的两人熟稔起来,脾气也摸清了一些,说起话来便没像第一次那么客气。 从超市出来,徐宜舟挑好菜和一堆调料,重重的两大袋拎在手里,额旁的汗落下,她都没有空余的手擦去。忽然间,一辆的士飞速从路边驰过,台风刚过,路面上是一大滩污水,被那车重重压过,溅了满天。 “我去!”徐宜舟正走在旁边,见状下意识往后避去。她手上拎了重物,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身体失衡,她脚一颤,人便不由自主地歪倒。 然而意料中狼狈的情况并没出现,她落到了一个人坚实的胸膛之上。 一只手从后伸过来,扶在了她的手臂上。 “谢谢。”徐宜舟站稳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转身。 那人却没离开,反而从她手中提走了沉重的袋子。 “不客气。”温和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徐宜舟愣了愣,她看到了萧嘉树。 直到自己两手空空,她才回神。 “萧老大,你怎么出来了?我自己来提吧,不用麻烦你。”徐宜舟有些惊讶。 “徐宜舟,你的习惯不太好。” “什么习惯?”徐宜舟的动作一顿,萧嘉树已经朝前迈步,她只能跟上。 “习惯拒绝别人的帮助。” “我没啊。”徐宜舟傻傻地反驳。 “嗯,那就不要拒绝了。”萧嘉树把两个袋子都抓到了一只手上,空了只手“啪”一下轻轻拍开了她伸来的爪子。 “可是……”徐宜舟想反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徐宜舟,我算你朋友吗?” “算……是吧?朋友加邻居!” “算?” 她说得勉强,让萧嘉树露了个受伤的表情。 “好朋友,好邻居!”徐宜舟改口。她总觉得萧嘉树今天哪儿不太对劲。 “那就别拒绝我。” “……”徐宜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给绕进去了。 “徐宜舟,我出来买水的,你家里没水了,我渴。”萧嘉树见她有些沉默,忽转了话题。 “哦,我买水了。”徐宜舟闻言俯身去他拎的袋里摸了瓶水出来,递到他眼前。 萧嘉树把两袋东西朝她晃晃。 手太忙! 徐宜舟想把东西接过去,萧嘉树却侧侧身,只给了她手上的水一个渴望的眼神。徐宜舟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瓶水,再递给他。 她以为这样萧嘉树就会接走那瓶水。 然而…… 萧嘉树忽然曲膝,将嘴凑到了水瓶口边上。 “喂。”徐宜舟叫了一声。 对,就是喂! 路人抛来的眼神里写满这样的认知。 他头一沉,让徐宜舟手里的瓶口倾倒,满满的水都迫不及待地流了出来。 “诶,你慢点!”徐宜舟没办法,只能靠近他,顺着他的动作再将瓶口回了回,让水流得慢一点,缓缓地喂到他口中。 这次真的是喂了! “谢谢。”萧嘉树喝过瘾了水,直回腰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走去。 徐宜舟跟在后面,一边盖水瓶,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人怎么忽然就无赖了呢? 而且,她家里是没备多少水,但是萧嘉树的家不就在对门? 回去的路显得特别短暂,没多久两个人就到家了,苏黎歌出来开门时明显一愣,萧老板刚才说回屋去忙点工作,这一转眼怎么就和徐宜舟一起回来了。 徐宜舟却没多少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她指挥萧嘉树将东西放到厨房,就开始着手备菜,并把人都给赶了出去。厨房里的灯光微暖,客厅里是电视发出的综艺节目声音,夹杂着于峰和苏黎歌的笑声,萧嘉树只偶尔应和一两声,房子里热热闹闹的,像以前母亲在厨房忙碌,而她和父亲在客厅看着电视等饭时的情景,哪怕冬天再冰冷,也抵不掉满屋温暖。 她甩甩头,抛开这些感伤,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时间不够,也做不了啥好菜,她没准备大动干戈。八月底还是炽热的夏末,即使台风过境也只是带来一点凉意而已,徐宜舟把空调开得很低,然后摆了滚烫的火锅,又炒了两盘家常菜,牛羊肉片摆上、活虾活贝摆上,再来洗净的娃娃菜、各色菌菇、豆制品……满满当当一整桌的东西,再加上楼下小食店送上来的冰啤酒。 这一切让这火热的夏天更加沸腾起来。 “干杯。”四个人齐碰杯。 “为了友谊!”徐宜舟加了一句。 依稀间,萧嘉树宛如回到自己上大学时候的光景,也是这样热火朝天的吃着喝着,毫无拘束。 只是友谊吗? 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一点。   ☆、第28章 抱抱 搬了新家以后,徐宜舟的心总算一定,但新的问题接踵而来。现在这套房子所在的社区属于高档小区,租金是她从前那房子的近两倍,但秦扬风只收了和她从前租的那屋子一样的价钱,她猜是因为苏黎歌的关系。 她不希望朋友为了自己欠下人情债,尤其是苏黎歌和秦扬风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因此,她盘算着还是努力赚钱,然后尽可能的按市价付出租金。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压力就大了,以前那旧房子还有顾琼琳分担租金,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扛,因此她还是想找个便宜点的租屋搬了。 这些事,她搁在了自己的计划之中,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扎实无比,转眼就是两周过去,好在她的文很顺利地入v,订阅的数量不错,因为文章质量和更新量都很实在,因此读者的数量也在很稳定地增涨着,收益比从前好了很多,可以贴补最近的支出。 每天除了上班外,徐宜舟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码字之上,没有任何闲暇时间去玩乐放松。不过原北告诉她微博这东西是和读者互动的最佳平台,叮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冷落,因此她码字累了要休息时就刷刷微博,写一些与文章有关的小段子,或者放点近期生活状态,和微博上的粉丝卖点小萌,得到的正能量成倍增加,这总让她觉得虽然一个人生活着,再苦再累,但还是有人陪着她一点点成长,给她安慰和力量,这样也就够了。 偶尔她也会收到周灵夕和孙翰清的消息。自那次微博事件之后,周灵夕便沉寂下去,听说是因为蹦哒得太过头,得罪原北,又扯上萧水载川,于是连带又拖进了几个出版大小神,搅得一池水浑浊不已,惹得出版公司不痛快,于是她的出版事宜被搁浅,新坑又不太顺利,估计日子过得并不顺畅。 倒是孙瀚清,这男人因为高颜值,又深谙痴情之道,很快就扭转了形象,居然也在微博之上小火起来。徐宜舟没关注他,但是架不住有粉丝转发来的他的博文,满满都是像从小说里抄出来的深情句子,全是写给她的。于是来了一批不明真相的粉丝在她博下嚷着求复合,又给了他一个s大男神的称号,他们的感情成了粉丝口中的虐恋情深。 就比如她现在手机上正点开的这一条艾特她的博文。 “我会等你,直到你回头,再陪我看一段岁月无殇。” 徐宜舟看着那句话没来由一阵颤抖,很快就按掉了那条博文。 爱的时候,她会好好爱,给他足够的信任和宽容,但有一天,这些信任和宽容成了他践踏自己的纵容,她便会毫不留情的收回来,不再留一丝余地。所以,她对孙瀚清,除了心疼那些错付的岁月,还有曾经记忆里美好的他之外,便已不剩什么。 如果尽了全力仍然留不下那些终将被放弃的东西,那么她的手,会松得比任何人都痛快,都绝决。 更何况,孙瀚清写的这些东西,恐怕都是出自周灵夕之手吧? 不知道屏蔽一个人的微博,还会不会收到别人转发来的他的消息?徐宜舟把手机扔回包里,一边想着,一边取钥匙。 天色已晚,楼道里荧白的灯光让四周静幽幽的。 对面的门紧闭着。 说起来在徐宜舟搬过来后,就没怎么碰过萧嘉树。一来她总是宅在家里,二来他们的上下班时间不太一样,总难碰上,再加上这几天他出差,因此虽然两个人对门,但碰面的机率却很低。 徐宜舟很快收回目光,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一阵晕眩忽然袭来。 “啪——”钥匙从她手里落到地上,徐宜舟的手猛地按紧了把门。 该死的,又低血糖! 眼前一阵发黑,她晃了晃,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了门上,额上一阵虚汗频冒,她努力地稳住身体,想等这阵晕眩劲过去后再开门。 恍惚间,“骨碌碌”的轮轴声压过地面,有个人从电梯里出来,在电梯口时这声音顿了顿,接着便是更急切的“骨碌”声,朝着她响来。 这层只住了两个人,除了她,就是萧嘉树。 徐宜舟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但她没有力气去打招呼。 “低血糖?”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有点沉,有点哑,和萧嘉树平时清朗的声音不太像。 萧嘉树对她的毛病记忆深刻。 徐宜舟已经缓过劲来,整个人虽然还虚浮着,晕眩却没那么重了。她点着头,俯身去拾钥匙,还没等弯下腰,那钥匙却已被他捡走。 对孔,转两下,她家的大门被他打开。 “谢谢。”徐宜舟道谢。 她手还有点抖,身体失去了门的依靠,瞬间又晃了晃,还没等她站稳,忽然间双脚一空,她的身体倾倒,落到了某个人怀中。徐宜舟蓦地瞪大眼。 身体失衡让她惊叫了一句,本能地想去找些东西来扶着。 于是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抱住了萧嘉树的脖子,萧嘉树一手托在她的腰上,一手托在她的腿弯,是十分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而她……她像一只树獭似的挂在他身上。 素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徐宜舟抬眼,只看到萧嘉树下巴和颈子的线条。她的智商像街头卖蛋饼老人手里的鸡蛋,“啪”一声打在炉上,糊成一团,然后还滋滋作响着嘲笑她。 “萧老大,我没……嗷!”徐宜舟两秒后寻回智商,开口。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萧嘉树重重地扔在了沙发上。 毫无温柔可言! 萧嘉树这才低头看她。 她气息有些急,脸色寡白,额头是细密的虚汗,以及刚刚他实在忍不住抱起她时发现的一个事实——她比她外表所让人感觉的重量要轻上许多许多。 才不过两周没见,她脸上的婴儿胖又削减了。 越看,越想,就越气。 萧嘉树的表情很不好,眉拢得死紧,唇抿成刀刃,眼神里的愠怒让徐宜舟怔了下,到嘴的话,连同那些因为某些亲密举动而产生的暧昧和羞涩,都通通散个精光。 “没什么?我知道你没死!”萧嘉树一开口,喑哑的声音里是实打实的怒意。 “……”徐宜舟被他的话给噎了下。她努力把身体给撑了起来,却看到萧嘉树很快转身,到门口拉进了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关门,没有出去的意思。 徐宜舟一愣。 好像他的家在对门吧! 萧嘉树已弯腰从行李里取了一个扁扁的礼盒出来。 那是一盒巧克力,徐宜舟很喜欢的牌子,s城没卖,她每次馋了都只能上网订。 “给。”他递给她。 徐宜舟有些疑惑地瞅着他,伸手。 然而就在她马上要拿到那盒子的时候,萧嘉树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又收回手,徐宜舟的爪子落空,僵在半空。 萧老板,你这是耍我吧!她瞪他。 “出差伴手礼。”萧嘉树言简意赅的解释着,手却非常快速地拆着盒子外面的封膜,然后坐到她旁边,打开盒子,随手拈了一颗递到她眼前。 徐宜舟忽然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巧克力也是对付低血糖的好东西。 “谢谢。”接了巧克力,徐宜舟想也没想就放进口中,头却低了低,心上有些暖意,刺激着她的眼眶。 “你家有什么吃的?”萧嘉树把整盒巧克力都塞到了她怀里,才起身,居高临下问她。 “冰箱里有两包速冻饺子,还有昨晚剩下的大半锅排骨汤……”徐宜舟嘴里是半苦半甜的醇厚滋味,闻言有些纳闷地回答他。 “在这等着。”他说着已进了厨房。 徐宜舟才反应过来,萧嘉树这是要做饭?! 她太惊讶了。 “萧老大,别别,还是我来吧,怎么好意思让你动手!”徐宜舟立刻从沙发上蹦了下来。 “怕你晕在厨房。”萧嘉树转身堵在了厨房的门口,“我正好没吃饭,在你这将就一下,顺便救你一命,你不用太感谢我!” 他说得再自然不过,没有任何违和感。 徐宜舟挤不进厨房,又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自来熟,便索性站在厨房门边,看他利索的动作,居然是个会下厨的男人。 他速度很快,热腾腾的饺子没多久就上桌。 哪怕只是超市里的速冻水饺,那香味也足够让徐宜舟垂涎三尺了,她抛开一直盘踞心头的奇怪感觉,麻溜地进了厨房,取来碗筷,倒好醋,一起端上桌,便和萧嘉树面对面落了座。 整个过程,都没人客气。 一盘饺子下肚,徐宜舟身心舒畅,低血糖带来的那点不适烟消云散。 “喝汤!”萧嘉树见她一脸餍足的模样,心情才舒坦了一点,伸手给她舀了碗汤,催促她喝汤。 徐宜舟乖乖喝了小半碗,发现这宾主关系好像有点倒置,便从碗后面抬了眼,也想劝他喝汤,可萧嘉树早就捧着自己的碗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压根不需要她劝。 从她这角度看去,萧嘉树低垂的眉眼,好看到不行。 孙瀚清的颜值算高的,徐宜舟以为自己应该对帅哥免疫了,可眼前的男人怎么瞅着越看越好看的模样。 作为一个准备成神的写手,她发现自己居然很悲剧的词穷了!暖黄的灯光下,他垂眸的容颜简直像要刻到她心里去,让她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 不期然间,萧嘉树似乎感觉到她的窥视,挑眉抬了抬眼皮子。 徐宜舟马上就低了眼,继续喝汤。 可碗早就空了。 “飞象网络那个微动画的剧本,我们不打算与你合作了。”萧嘉树见她已经吃饱喝足,便也搁下碗,开口道。 “为什么?”徐宜舟刚刚还舒畅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一沉,“是因为我笔力不够没经验吗?” 她期待这件事很久了。 “都不是。”萧嘉树动手,把空盘叠起来,准备收进厨房。 徐宜舟起身,一把按在他的手上。 “我想知道原因。”徐宜舟的眼神不再温和客气,带了点锐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徐宜舟,你照过镜子没有,有没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过?”萧嘉树见状一扬声调,毫不客气地反问,“你说想成神,我怕你还没成神就先成鬼了!上个月有新闻报道某写手猝死,你是准备当下一个吗?” “这有关系吗?” 她只是低血糖而已,还没到猝死这么严重的地步吧?而且她也不是经常低血糖,就最近两次因为来不及吃饭才发作,就这么凑巧被他给撞见了。 “有关系!你每天晚上到凌晨才能更新会你的网载文章,这证明你所有空余时间都花在码字上面了,白天还要上班,精力根本不够。剧本这事如果和对方签了协议,时间上面是不容许一点差错,而你的精力太分散,太容易出意外了。”萧嘉树找了最义正言辞的借口来取代自己的私心。 “我不会误事的。《逆骨》这书的修改稿,我已经完成并发到你邮箱了,比你一个月的期限还早了两周,而我并没有偷懒胡乱修改。所以如果只是因为精力的问题,我可以克服!”徐宜舟没有意识到自己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正悄然收力,紧紧地抓住了萧嘉树的手。 萧嘉树盯着她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蛋不语。 就因为她提早修完并且修改的很仔细,才让萧嘉树意识到她为了自己的梦想消耗了多少精力!白天上班,连载两个文章,修完一篇四十多万字的小说,他可以想像她每天熬夜到几点,如果再加上剧本,他都怀疑她到时候有没有吃饭的时间。 他怎么可能再把这事压到她身上! 风险太大了!失去机会、失去名气、失去金钱都没关系,但是如果失去的是别的东西,他萧嘉树就绝不允许。 “这事你别想了,我不会冒风险的。”萧嘉树的口吻不容置喙。 “萧嘉树!”显然徐宜舟误会了他关于“风险”的定义,她只是觉得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从元旦到明年春节这段时间,是飞象网络的年底大活动,他们还会出一系列的微动画和游戏小说,到时候萧水应该会有空档,如果你还想参加,只要你能通过我的特训,我就让你加入。”萧嘉树眼里精光一抹,心头忽然浮了个主意来。 “特训?什么特训?” “每周末早上六点半,我会准时来敲你的门,记住前一天晚上别超过十一点睡觉!” “啊?什么特训要早上六点半开始?军训啊!”徐宜舟纳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嘉树说完最后一句话,用筷子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背。 徐宜舟总算缩手。 萧嘉树捧了空盘进了厨房,徐宜舟这一次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劳他大驾。见她没事,萧嘉树便也没和她抢,只是站在她身边,接她洗好的碗盘,顺便说些关于文字的事。 他算是摸透了,只有和文字有关的东西,才会让她完全失去戒心。   ☆、第29章 牵手 很快徐宜舟就知道了所谓的特训是指什么。 周六早晨六点半,萧嘉树准时敲响了徐宜舟家的门。 徐宜舟对这事很上心,很早就醒了,洗漱妥当已经在家里候着,一听敲门声就冲过去开了门。门打开后,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和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似的。 徐宜舟穿了条裙子,挎着小包,走的甜美风,萧嘉树却去繁从简,穿了一套运动装,脖子上挂了条白色棉毛巾,头发软软垂着,模样像极了《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 “你昨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过后才睡的,比我要求的时间晚了四十五分钟,先扣十分。”萧嘉树打量了眼她的打扮,慢条斯理开口。 “啊?!”徐宜舟愣到。 这就扣十分了?他怎么知道她休息时间的? 十一点四十五分?!那是她更新文章的时间…… 他在追她的网文更新! “去把衣服换成运动装,给你十分钟时间。”萧嘉树看着手上的表道。 “真军训啊?!”徐宜舟诧异极了,她以为他是要带她去进行写作特训,比如观察人生、揣摩人心啥的,结果…… “跑步!”萧嘉树没抬头,仍旧看着表提醒她,“过了一分钟了。” 跑步?! 徐宜舟没反应过来,萧嘉树做了个嘴形--“扣分!”,她马上冲回了房间,花了五分钟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又拿了发圈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出来。 跑步就跑步吧,谁让自己的体力被老板嫌弃了! 扎好辫子,穿好鞋,她才踏出门口,就听他说:“等等。手伸出来!” 徐宜舟不解地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萧嘉树拍掉了她右爪,抓住了左抓,很快地将已经摘下手表套到了她手上。徐宜舟缩了缩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萧老大。”徐宜舟盯着那表诧异极了。 深黑的表带,银色表面,是最新出的时尚时尚最时尚的h,上面有运动app,可以监测心率、步数之类的运动数据,徐宜舟的同事上个月分期付款买了一只用以减肥,曾经在办公室里秀过,因此她有些了解。 “借你的。”萧嘉树低着头,仔细扣好表,然后用手背托着她的掌,另一手指尖在表面上轻点着,“身高,体重,年龄。” “萧老大,不用……”徐宜舟皱了眉。 跑个步而已,没必要这么郑重吧? “162,45,24。”萧嘉树根本没等她回答,径直把数据给输了进去。 徐宜舟惊得张大了嘴。 他估计的数据离真实的误差,不到2! “好了。”萧嘉树输好数据,启动软件,便扔下了她的爪子,先迈步而去。 手表上还带着他的余温,徐宜舟甩甩手,手表牢牢锁在了她手腕之上,纹丝不动,她咬咬唇,见他已经按开了电梯门,正回身盯着她,便也跟了过去。 罢了,就是跑步而已! 十五分钟以后,徐宜舟心里再也没有这种想法。 她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自己体力还不错,参加校运会还给班里赢过三千米长跑的亚军,怎么才短短两年时间,她的体力已经退化到不成样子了。 “才一千五百米,其中有一半路你是用走的,所以你一共只跑了八百不到。”萧嘉树转头倒退着放慢了步伐,几乎是原地踏步等着徐宜舟。 徐宜舟觉得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喘得像条狗,弯了腰双手撑在膝上,拖着脚步朝前走着,绑好的辫子因为运动显得凌乱,颊边额上全是汗。 再抬头看看萧嘉树,虽然额上有些汗,但脸色没变,气息平稳,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人。 这么一对比,徐宜舟觉得自己弱爆了。 “不……不行了!”徐宜舟摇摇手,停了下来。 “手给我!”萧嘉树看不下去,摇着头开口。 徐宜舟听成“水给我”,弯着腰将手上握着的矿泉水递了出去。 萧嘉树却抽走了她手里的水,另一手顺势就那么牵起了她还未及收加的手,然后转身,拉着她慢慢地跑了出去。 “……”徐宜舟缩手,但他应该是猜到了她的反应,所以这一抓的力道颇大,她挣了挣没挣脱,想说什么,却又因为被他拉着跑的关系,她找不到多余的力气发声。 萧嘉树的手,暖暖的,手指修长,可以彻底地握住她的手,这会两个人的手里都有汗,潮潮的,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令徐宜舟觉得更加口干舌燥,空气寡薄得像要让她窒息,她分不清自己心跳骤然加快,是因为跑步还是因为他的举动。 “我带你慢点跑。”萧嘉树开口解释,望着前路的眼里却有些笑意,徐包子的手牵起来的感觉,意外的舒服,就像握了一个温热的小包子,这么想着,他低头看一眼被握在自己掌中的小白爪,忽然间想咬一口尝尝味道。 他为了配合徐宜舟,跑得非常慢,但仅管这样,徐宜舟还是没撑多久。汗珠滚过脸颊脖子,这让她觉得自己成了蒸笼上的一屉包子,周身都冒着热气,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迈一步都困难,徐宜舟已经顾不上牵手带来的那些小心思了。 萧嘉树觉得她手上传来的阻力越来越大,转头看了看她表上的数据,虽不算满意,但也差不多到她的极限了,便将脚步缓了下来,将跑改成了走。 “不能马上停下,走走,马上就到了。”萧嘉树说着,仍旧没松手。 “萧……嘉……树……”徐宜舟喘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叫了他的名字,没用“敬称”,她有些怨。 萧嘉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而行,徐宜舟腿在打颤,大脑缺痒让头发起晕来,她不由自主地半靠到了萧嘉树手臂上。 “水……”她觉得自己像沙漠里迷路的人。 “不能马上喝,过会。”萧嘉树一点都没心软,只是任她靠着。 “啊……”徐宜舟的头颓然一歪,眼一闭就歪到了他肩头,“萧……嘉树,你没女朋友吧,没女朋友借我靠下,我……撑不住了……还有多远?” 不叫他“萧老大”了,这关系是又近了一点? “没有。”萧嘉树心情大好,转了头,唇从她发上掠过,他顿了顿,微微一倾脖子,偷偷地在她头顶上印了一个吻,茉莉花的香味传来,让人流连忘返。 徐宜舟什么都没发现。 萧嘉树晨跑的线路,是从他们的小区到江滨公园,这段路半跑半走,他们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到。阳光灿烂,照着江面微湍的水,像被风吹动的银缎,公园里早就聚集了很多晨炼的人,跳广场舞的大妈,划着二胡唱戏的老人,推着孩子散步的夫妻,这晨光如同画卷上静谧的时光,让人陶醉。 徐宜舟半睁了眼打量着有些陌生的景象。 宅得太久,突然看见这样的画面,她有种穿越到异世界的感觉。 “咦,小萧你今天晚了啊!”爽利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带着女朋友啊。” 徐宜舟望去,说话的是个才跳完一段舞的大妈,估计是萧嘉树晨炼过程中认识的人。 “嗯。”萧嘉树应了一声。 徐宜舟纳闷。女朋友,在哪里? 下一秒,她的头弹了起来。 那阿姨在说的人,不会是在指她吧? 牵手、靠头,这么亲昵的动作,不能怪别人误会。 “萧嘉树,你干嘛承认?”走了一段路,徐宜舟气息已平,不再需要他的支撑了。 “懒得解释。”萧嘉树还在朝前走着,手心却已经空了。 徐宜舟早把手收回去了。 “萧嘉树,怎样才算通过你的特训。” “等你能完整地和我一起跑完这段路,我就算你过了这关。” “真的吗?从我们家到这里?” 徐宜舟回想刚才跑步的情况,觉得再练一练应该就行了,她随口一回,却不知“我们家”这三个字落到萧嘉树耳中,无尽延申。 “嗯。来回!” 来回…… 来!回! 一来是三公里,加上一回……是六公里! 徐宜舟要崩溃了。   ☆、第30章 生气 当运动成了一种习惯之后,徐宜舟便发现流汗的滋味其实很爽快,就好像修仙小说里描写的,把一切污浊都通过汗液排出体外了。 当然,这说法是夸张了,不过徐宜舟跑了一个月,已经感觉到了种种好处,腰酸背疼的职业病减轻了,精力更旺盛了些,最关键的是,她的作息被调整了。以前习惯于晚上熬夜码字到凌晨,错过黄金睡眠时间,第二天早起上班又是睡不够,整天下来精神都不济,如此恶性循环着。但现在,周末为了晨跑关系早睡早起,一整天下来精神都维持得不错,于是她将码字时间作了修整。 晚上最晚码到十一点,十二点前上床,第二天清晨五点半起来,码到上班前,她还来得及给自己做一顿营养丰盛的早餐。清晨的时光是最安静的,她的思绪会格外清晰,码起字来效率高了不少,而正常的睡眠又保证了她充沛的精神,于是徐宜舟过得特别舒坦。 九月到十二月,是年底各种节日活动的推广集中期,风品上下都忙成狗,萧嘉树的工作更是被排得满满,因此他并不是每周末都有时间和她晨跑,而徐宜舟也不是需要别人提醒和督促的人,有了萧嘉树的特训理由,再加上运动成了习惯,她便自觉地运动起来,后来更是干脆地抛下了萧嘉树,按自己的作息来安排晨跑时间,也免得一些奇怪的情绪四处泛滥。 由于徐包子成长得太快,以至于后来萧嘉树再也没能藉机牵过她的手,就连碰面的时间都少了。 秋天就这样悄悄来临,在一场持续了三天的大雨过后,s城似乎一夜之间就冷了下来。 国庆节也跟着到来。 假期的第一天,徐宜舟没得休息,“情牵一线”婚恋网在城东的霞山上办了活动。 霞山是s城市民求姻缘最爱去的地方,这山不高,走得慢的二十分钟就能到顶,不过他们大多只到半山腰,那里有座姻缘庙,供了送子观音和月老,据闻特别灵验,因此别说是国庆这种大假,就是平常周末也有一堆人进去求子求姻缘。 因为去的人多了,大家互通着家中未婚子女情况,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庙门口的一面白墙上开始贴起朱红小签,上面列着诸如“某某某,年几何,就业于何处,未婚,欲求有缘人”之类的信息,再附上联系方式,等着合适的人联系。 久了以后,这种方式便成了民间惯例,红签贴满了整面墙。徐宜舟这一趟的活动就办在这庙口处。他们在这里设了婚恋咨询小站,准备了饮料零食和小礼品,用来招待上山的民众。 因为会来这里的都是些有点年纪的民众,他们上山时间都早得很,所以徐宜舟很早就到这里忙活起来,八点左右她就和同事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山上树木茂盛,阳光透过叶缝化成金色星光洒落,庙里香火缭绕,熏人的白雾徐徐升起,徐宜舟看了看四周,进庙的人很多,但过来打听的人并不多。 “我去那边发发传单。”徐宜舟和同事打了个招呼,便抓起一大叠传单走到贴满红签的墙边,朝着来来往往的人发送活动传单,偶尔微笑地解释几句,将人往咨询点那儿引导。 “怎么?离了婚还带拖油瓶的女人,难不成还想找未婚的单身汉不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王思聪啊?” 没几分钟,有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过来,引起了徐宜舟的注意。 她一边发着传单,一边望了过去,墙拐角处的大树下,有个穿了桃红裙子的女人扬着轻蔑的笑,正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拿着小折扇自以为优雅地扇着,她脸上化着浓重的妆,口红涂得像刚吸过血似的,身形有些胖,挤得那条桶式的裙子成了紧身裙。 “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要不是看你家闺女模样挺好的,我才懒得替你介绍。三十多岁离过婚带着小孩的老女人,还当自己是二十岁的花啊,切。”那女人说着,吐了口水到地上,用方言骂了一声,约莫是说人家“癞蛤蟆想吃天天鹅肉”之类的意思。 “你……你给我女儿介绍的时候,说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士,结果呢?是个大了她二十岁的老头子!”有人愤怒地回了一句。 这声音虽然带着怒气,却仍旧软糯,根本就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果然,还没等这声音落下,那红衣女人便又是噼哩啪啦一阵大骂。徐宜舟知道私下也有些介绍人,也就是所谓的“媒婆”,会在这里物色合适的对象安排相亲,事成后收取媒人大红包,这女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不过…… 和这介绍人对话的那声音,很是耳熟。 徐宜舟挪了挪位置,看到了被挡住的人。 “秦阿姨?!”徐宜舟惊讶地自语了一声。 那个人穿着浅青的绣花针织衫和雪纺长裤,很温柔的打扮,正是萧嘉树的母亲。 秦阿姨已经被对方说得满面怒容,奈何战斗力太弱,完全跟不上这满嘴开炮的介绍人。 “我倒是有些条件好的男人,你女儿配得上吗?就她那条件,我没给她介绍个眼瞎耳聋的残废都算我在做慈善了。大二十岁怎么了?你女儿要是爬不上他的床,就是大五十岁,人家也不愿意要你女儿!” “你……你……”秦阿姨被说面色发红,一口都快喘不上来。 旁边的人只顾着看热闹,没人去劝,徐宜舟听不下去,很快跑了过去。 “相亲找对象,看的是缘分,讲的是合适。离婚怎么了?有小孩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当在这里找对象的人都是超市上挑剩下的肉,你想怎么配就怎么配吗?就算是给人介绍对象也讲个门当户对,这里这么多叔叔阿姨,恐怕没有哪个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你这么糟蹋吧?秦姨的女儿,就算是离了婚带了孩子,她自己有车有房工作稳定,要找个合适对象一点都不困难,你是收了那老头多少钱,才这么昧着良心介绍?” 徐宜舟突然冲了进来,一席话说得又快又清晰,把那介绍人说得一怔,张嘴半天愣是没接上话。 这话在情在理,即说了秦姨女儿的条件,又把围观群人给代入角色,顺便暗示了这介绍人暗地里的那些勾档,立刻旁边就有人附和进来。 “我昧良心?她家那寡妇命的女儿要有人肯要,就见了鬼了。呸!”这介绍人被说得脸一变,眼神一横,看了眼徐宜舟手里的传单,走过去一把抽走她手里传单,“我当你是谁,原来是抢生意来了?我呸!” “还我!”徐宜舟见传单被夺,又听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怒上心头,上前想去拿回传单。 “我呸你个祖宗十八代……”血盆大嘴动得很快,方言夹杂着普通话,一大段脏话就出来,她一边还毫不留情地伸出手去推徐宜舟。 徐宜舟正去抽传单,不妨被她猛力一推,身体失衡地往后退去,山上石路不平整,她鞋跟踩到了碎砖当中,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吓得叫出声的却是秦阿姨。 “喂,你干什么?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夹着怒气的吼声从树下的石阶上传来。 声音未落,有个男人很快冲到了徐宜舟身边。 徐宜舟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看到来人,不禁诧异道:“于峰?!” “你没事吧?”于峰眉头皱紧,总是注满笑意的眼里此刻都是怒火。 “没事。”徐宜舟侧身摔下去的,手先撑到了地上,并没受什么重伤。 “哟,小丫头能耐,找了帮手来,看不出小小年纪的,在男人身上倒是挺有办法的!这么乱搞关系,小心以后嫁不出去!”那介绍人仍旧没放过她。 “你嘴巴放干净点!”于峰大步一迈,站到了徐宜舟和秦阿姨前面。 “这人怎么这样?” “喂,你够了!” …… 周围人见状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指责这介绍人。 那介绍人见于峰人高马大,周围群众风向也不对,那边徐宜舟的同事也开始赶过来,情势不太妙,她变了变脸,暗骂了几句,拔腿往山下快步溜走。 “别追了。”徐宜舟抓住于峰的手。 她这么一伸手,于峰便看到了她手臂之上一大片的擦伤。 “徐姑娘,真是对不起。伤这么重,可怎么办?”秦阿姨见了,急得眼都泛红了。 “我没事,皮外伤而已。”徐宜舟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又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石凳上。 “怎么没事?”于峰满眼都是担忧,一边说着,一边去背包里把矿泉水掏了出来。 “这次真是谢谢你,只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徐宜舟很纳闷。 “上次不是说要登记成为你们会员,今天难得有假,看到你朋友圈里说今天要来这里做活动,我就索性直接过来了。”他说着,拧开瓶盖,抓起徐宜舟的手,缓缓用水冲洗着她手上伤口,“忍着点,先洗下伤口,呆会我去给你买药包扎。” 搬家之后,他们加了微信好友,徐宜舟的微信上全是好朋友,因此她会在上面发些日常生活的状态。 “好孩子,疼吧。”秦姨看着有点心疼,像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背。 徐宜舟便笑了:“秦姨,真没事,你别搁心上。这位是我朋友,于峰。” 说完,她才又转头对于峰道:“其实你不用直接过来,上网登记也一样的,何必跑这一趟。” “也正好想来拍照片。”于峰随口说着,伤口冲洗得差不多,他便提起了徐宜舟的手轻轻抖抖,把她手上水珠抖去。 “妈。”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秦阿姨明显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和徐宜舟、于峰一起望了过去。 “萧总?!” “萧老大!” 于峰和徐宜舟惊讶地开口。 萧嘉树眼神不善地站在石阶之上。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于峰牵着徐宜舟的手。 只一眼,他就把目光转到了秦姨身上。 “你又背着我们偷偷过来?!”他缓缓地走近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徐宜舟却知道,这是萧嘉树的愤怒状态。 他的靠近,带来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压力,和徐宜舟前几次见面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嘉树,我……”秦姨有些惴惴不安的,她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知道她来了这里,又如何找过来的。 “我说过了,叫你不要再给姐姐安排相亲,不要再相信这些骗人的公司,是上一次害得姐姐不够惨吗?你还再相信骗子的话?”萧嘉树眯了眯眼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速很慢,但话却说得很重。 秦姨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委屈又愧疚地望着萧嘉树。 骗子?! 徐宜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在说谁? 她么? 正想着,萧嘉树已经对着她开口了。 “徐宜舟,你想拉会员,想赚钱,我不干涉,但是你别把心思动到我家人身上!”萧嘉树见于峰还拉着徐宜舟的手横在身前,心头的火像被浇了油一般,于是顿了顿又道,“我想你并不缺会员,都有人自动送上门,不缺我妈这一个,所以别再利用我姐的婚姻作文章。” 徐宜舟抬头看他,初时眼里的疑惑和不解,都随着这些话化成了怒火。 “嘉树,你误会了,不是……”秦姨猜到了萧嘉树的想法,他以为是徐宜舟为了工作业绩主动联系自己推销她公司的服务。 “秦姨,你先跟萧总回去吧,好好休息下。嘉枫姐这事,你没和她本人商量过吧?”徐宜舟站了起来打断了秦阿姨的话,在得到了秦姨点头的回答后,才又道,“相亲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你回去征求一下嘉枫姐的意愿,如果她也有这方面需求,你再替她物色也不晚。到时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 “徐宜舟!”萧嘉树沉沉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没听懂他刚才的话吗?他不希望这些所谓的婚介公司再来干涉萧嘉枫的生活。 徐宜舟只是拍拍秦姨的手,让她走向萧嘉树。因为这动作,徐宜舟手臂转动,上面殷红一片的伤口乍然暴露,落进萧嘉树眼中,忽然像根针扎上心头,又惊又疼。 “你的手……”他怒火一滞,问她。 徐宜舟把手臂向里一收,没再把伤口摆在外面,才蹲下去捡满地的传单。萧嘉树怒气冷却,想上前,却见她不经意间望来的眼神里是些陌生的疏离冷色,生生逼停了他的脚步。 于峰见状也蹲去帮她捡传单,不多时传单捡完,两人转身,没再给过萧嘉树多余的眼神。 好吧,绕了一圈,他从萧总到萧老大,再到萧嘉树,最后打回原形,又成了萧总。 徐包子,生气了。   ☆、第31章 道歉 天色渐沉,鱼鳞般的橙红云霞从天际延申出来,颜色迷人。 萧嘉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膝上摊着一些文件,他的手拈着纸张,却久久未曾翻页,因为他的视线压根就没落在文件上面。 房间里没开灯,天光微沉,纸上的小字有些难辩认,但显然它们的主人并不在乎是否看得清。 “嘉树,你误会人家了。徐姑娘是个好人,她今天只是替我打抱不平,到最后手受了伤,还要被你横加指责,你应该向人家道歉。我知道你们都怨我当年为了逼你姐找对象嫁人,误信了介绍人的话,害得你姐那两年……我知道,都是我不对,你有怨冲着我发就行了,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开车送母亲回家的时候,他母亲哽咽着将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而在那长篇大论的哭诉中,他只记下了一句话。 徐宜舟的手受伤了。 因此一整个下午,他眼前都是那一瞥之下,她手臂上大片殷红的伤痕。 他什么也看不进去,视线一直落在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他在等徐宜舟回来,和她道歉。 为此,他竖了耳朵坐在这里听屋外动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可该死的,日头已西沉,对门却一直静悄悄的,徐宜舟还是没回来。这让萧嘉树想起了白天时于峰看着徐包子的眼神,那眼神像大学校园里的男生见到心仪女生时,乍然迸发的热情,直白灼热。 他的心情如同这渐沉的天色,被黑夜覆盖。 “啪”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照明大灯亮起,荧白的光线从虚掩的门缝中透进来,隐约间还有电梯开关门的声音传来。 徐宜舟回来了。 萧嘉树脚一伸,直接就站起,顾不上因为他的动作而洒了一地的文件,长腿迈开,转眼就走到门边,才要开门,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笑声与脚步声。 徐宜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谢谢你,耽误了你一天时间,真是抱歉。”徐宜舟一边往包里摸着钥匙,一边朝于峰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舟舟,你不用老是这么客气。”于峰的声音依旧是爽朗无比,他手里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笑得温柔,“对了,我听黎歌说,你还在找房子?” 那两袋东西是她去超市里采购的生活用品,本来没想要于峰帮忙,奈何她让他在超市外放她下车时,他说自己也要逛,结果一路就逛到这里来。她做活动一整天,于峰留在霞山拍照,回来的时候,他便要送她一程。 “嗯。这边租金太高了,虽然秦总给我减免了很多,但我也不好意思占他便宜,想着还是照市价付给他,但这样压力太大,所以还是想找个便宜点的房子搬了。”徐宜舟低头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便把包从肩上褪下来,借着灯光仔细翻着。 “那刚好,我有套空房要出租,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你的房子?那你……”徐宜舟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我不住那里。”于峰马上解释,“我现在和父母一起住着,两套房子在一个社区,隔了两幢楼。说来挺好笑的,这套房子当初是我爸妈买来给我做婚房的,他们首付,我供贷,可惜你也看到了,我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谈不上结婚,所以一直空着出租,上个月刚好租客退掉,还没找到新的租客,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看看。房子才60几平方,那地段租金不高的。” 徐宜舟已找出了钥匙,打开自家大门,她虽然感激,却没答应,只是笑着说:“谢谢,改天看看再说吧。” “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拎进去吧。”于峰忙跟上,只是还没待他迈进她家门,手机便响了。 是秦扬风打来的。 于峰接了电话,眉头一皱,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徐宜舟。他想留下来,但大老板召唤他又不得不去。 “你如果有事就忙去吧。”徐宜舟笑笑,“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秦总找我有事。”于峰解释了一句,“那你自己多注意,这几天饮食清淡些。” 徐宜舟点点头,送走了于峰,便弯了腰去拎他留在门边的袋子,直起腰的时候,她看到对面的门被打开了。 萧嘉树已站在门边,手机攥在手心,未完全暗去的屏幕之上,显示着他刚刚拔去的电话,通话的对象是秦扬风。 才住了一个多月,她就想搬走了? 还准备搬到于峰那里? 萧嘉树从门边走了出来,抬眼看她。于峰一走,她脸的笑便消失了,眉色间有些疲惫,手臂已经缠上纱布,殷红的血色被遮蔽,没那么触目惊心,却又透出另一种叫人心疼的可怜来。 徐宜舟也看了看他,走道的灯光很亮,而他家里却没有灯光,这让他看起来像从阴影里走出来似的。她只匆匆扫了一眼,没仔细看他表情,气氛有些尴尬,她低了头专心去拎袋子。 “对不起。”萧嘉树开口道歉,他腿一迈,便横跨了两扇门之间的距离。 徐宜舟拎完一袋东西,又转回身去拎另一袋。萧嘉树的手伸了过来,想帮她一把,徐宜舟却似乎早有预料般地手一抓,很快就把那袋子给拎走,让萧嘉树的手落了空。 “徐宜舟,早上的事,我向你道歉。”萧嘉树低了头,声音喑哑如雾。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她心平气和地转头,甚至扯出些许笑容。 那笑容和眼神,却让萧嘉树心里狠狠一抽。她站在门框中,手攀着门,挡住了进她家唯一的小入口,像是个严防密守的战士。 “你手上的伤……” “皮外伤,没事。你如果没别的事,我关门了,晚安。”她向他道了晚安,然后便“砰”一声,关上了门。 那门关得毫不留情,差一点就砸上萧嘉树的鼻子。走道里荧白的灯光显得毫无温度,他曾经十分庆幸两个人间的距离只剩下这两扇门间的间隔,但此时这仅仅他两个大跨步的间隔,却好像s城里的那条曲江,难以逾越。 关了门,徐宜舟背靠着门深呼吸了几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 萧嘉树那一席话,在她心里造成的后果,比她想像中要来得大,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台风,天气预报说这风风力不大,不会带来什么危害,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场台风所造成的后续影响。 大雨滂沱。 措手不及。 她只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不止是让她愤怒,还让她心里隐约的抽疼着。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孙瀚清全盘否定她的梦想和为人时,她心头的痛意。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被最信任最亲的人误解的痛。 可是,什么时候,她的心已经把萧嘉树升到了这样的地位? 心情不佳,疲惫便成倍的涌上来,她洗漱一番,随意吃了点东西后,便开了电脑码字。 夜风微凉,却吹不走她心头烦躁,平常两小时就能完成的字数,今晚她删删改改,足足码了三小时才完成。 完成了更新,她刷了刷收益和评论。 小天使“三木”抢了沙发,在新章节下留了评,是温柔而体贴的一段文字,让她看了暖意由然而生。 徐宜舟忽然觉得自己想和他说些话,她想了想,便给这这个认识了两年,对她不离不弃的读者发了一封站内信。 “你知道吗,我发现有时候我们可以轻易地原谅一个人,并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宽容,而是因为那个人在我们心中只是无足轻重的过客,他们的话、他们的看法永远影响不到我们的心,顶多只是燃起一丝怒火而已,所以我们可以笑着说原谅。 可有时候,我们没那么宽容,并不是因为那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多伤人,而是因为那个人是我们所在乎的人,所以他带来的不仅仅只是一时半会的愤怒,更多的,是伤害。”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让人看了会摸不清脑袋,徐宜舟也没想对方能看懂,她只是想找个人说些矫情的话罢了。 三木的回复速度惊人的快。 “你不愿意原谅吗?” 他没有问她前因后果,像是知道一切来龙去脉似的,只问了一个问题。 徐宜舟笑笑,打了一行字。 “不,我会原谅。” 原谅,就意味着她并不在乎,或者不愿意在乎。 坐在窗前的萧嘉树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把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他将手里鼠标握出潮热汗意,眉头紧锁,再也无法松开。 徐宜舟已经关了网页,准备休息。 好好睡一觉,明天仍旧是崭新气象。 她会试着,不去在乎。 或者说,她从很早就开始学着不去在乎。早到初三那年,她亲自开口,劝她的父母离婚,并撕烂了他们的结婚证。 那时她就开始劝自己,不要在乎。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 隔天,萧嘉树顶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准时六点半敲了徐宜舟的门,徐宜舟却似有预感一般,提早了半小时出门晨跑,他们没有相遇。 第三天,萧嘉树提早了一小时蹲守着门口,仍旧没有遇见徐宜舟。晚上他忍不住去拍了门,可她根本没有回来。 这一走,便是两天。 第四天,萧嘉树发现自己濒临抓狂边缘。 他素来冷静的情绪像雷雨天气的闪电,狂闪频窜到无法控制。   ☆、第32章 壁咚(修) 有人不痛快,但有人却很痛快! 痛快的那个人是徐宜舟。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同事沈朝雯打电话说报的个露营驴友团因故无法参加,问她要不要顶上,徐宜舟考虑了十秒就答应了,晨跑到一半就折回去收拾行李,再将存好的两章稿设了定时更新,便心无挂碍地出发了。 海边露营、篝火晚会、阳光沙滩、海鲜大餐……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一群初识的驴友坐在夜晚潮汐不断的沙滩上,点上蜡烛开启恐怖故事进程,困了就躲在帐篷里睡一睡,清晨的时候迎接第一缕阳光,白天他们下海玩水,徐宜舟呆在岸上码字,抬眼就是湛蓝海洋,又是另一种心情。 徐宜舟的郁闷转眼散个精光。其实,人生没那么多烦恼,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寻烦恼罢了。 海滩露营三天两夜,回城的时候,徐宜舟的心情已经好得不行。 前两天那些矫情的心思,早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喂,黎歌啊!是,我回来了,刚到小区。” 才刚到楼下,徐宜舟就接到了苏黎歌的电话。 “你可算回来了!”苏黎歌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有事?” “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天天被萧老大……喂!秦扬风,你抢我电话干嘛?快点还我?” 苏黎歌的话说了一半,手机被秦扬风给抢走。 徐宜舟看了眼手机,恰好她人进了电梯,信号不佳,那头没有声音传来。 萧嘉树怎么了?她有些纳闷。 电梯门才打开,手机里就有声音传来。 “喂,小徐啊。”电话那头说话的人,换成了秦扬风,“想请你帮我个忙。萧嘉树这两天身体有点问题,不知道有没死在家里,你要是到家了麻烦替我过去看看他。我手里有点事在忙。“ 死在家里…… 秦扬风说话都这么不避讳的? 徐宜舟“嗯”了两声,挂掉电话。 她背着大包,手里拎着袋子,里面装了她早上参加捕鱼活动所分到的鱼获,一些小鱼小贝,不见得有多稀罕,但胜在新鲜,而且是她亲自捞的。她准备一会分送给萧嘉树一些。 好歹他算自己半个老板,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太僵可不好。 嘴里哼着曲,她掏钥匙开了门。 门开一半,她把手里东西扔到玄关柜上,放下背包,弯腰脱鞋,才踏进门半步,忽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压了过来来。 有个人将她往里一推,跟着她进了屋,然后反手重重关上了门,而后,他转身…… 将徐宜舟压在了门上。 “啊——”徐宜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遇上入室劫匪了。 “别吵。”烦躁低哑的声音响起。 “萧嘉树?!”徐宜舟听到这声音惊愕地抬头。 天色还未全暗,借着昏暗的光芒,徐宜舟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懊恼并且灼烫的眼神。 他左手撑在了她脸旁边的门上,低头看她,凌乱的发随意垂着,五官在昏黄的光线下模糊起来,只有一双眼睛,敞亮迷人,像会勾魂似的盯着她。 她明显感觉到他不同以往的情绪。在她的心里,萧嘉树是个礼貌、冷静,有一点点毒舌和傲娇属性的男人,可是现在……礼貌和冷静都不存在了,他眼里未明的东西,让人无处可逃。 徐宜舟觉得压力骤然袭来,他不再顾及礼貌,安全距离被拉近,几乎已压到她身前,属于他的气息钻入鼻中,扰得她情商智商全都化成浆糊。 “还在生气?”萧嘉树开口,低哑声音里烦躁不再,“徐宜舟,对不起。” 这么近地看她,她眼帘微垂,视线望着他的脚,不敢直视他,小包子脸蛋微红,像诱人的桃子。他视线徐徐落下,见她双手贴在门上,手腕上的白纱布已经拆了,伤口结痂,呈现一片红褐色,他心间涩疼忽起。 “我不生气啊,一场误会而已,你不用……这么大阵仗来道歉。” 徐宜舟说着,心里os却是:姐都快给你吓死了,好吗? 岂料她不说还好,这话一说,萧嘉树头却忽然一垂,似乎打算吻过来,徐宜舟心一跳,本能地将头偏去。 萧嘉树的头,只垂到了她的耳边。 “不要,我不要你的原谅。” 他声音像呢喃,只说给她听。 如果原谅意味着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他情愿她永远不要原谅。 这人真是来向她道歉的吗? 徐宜舟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哪有人道歉又不想对方原谅的? 她的理智在短暂的混沌过后,很快回归。 “萧嘉树,你不要站这么近!”她伸手,推他的肩头。 萧嘉树被她推得竟然向后踉跄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玄关。 “唔!”他闷哼了一声,弯了腰,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 徐宜舟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根本没用多少力推他,只是想让他后退一点而已,他有这么不堪一击? “对不起,我无意的。”徐宜舟道歉,并伸手开了灯。 萧嘉树似乎很艰难才直起了身。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差,青白一片,唇色泛白,额上全是薄汗,按着肩头的手紧握成拳,眉头皱得死紧,似乎在强忍着某种尖锐的疼痛。 “你怎么了?”徐宜舟想起秦扬风的话。 萧嘉树身体有问题。 这么一想,萧嘉树的模样在她眼里就更加狼狈起来。他身上竟然穿了套薄棉格子睡衣,赤脚踩在地上。现在的气温虽还没到大冷,但晚上却很凉,他这种打扮显然之前是躺在被子里,起得急因此根本顾不上穿鞋。 他这么急是因为听到了自己回来的声音? 他在……等她? 徐宜舟心陡然一紧。 “我没事。”萧嘉树深吸了一口气,挥开徐宜舟伸来扶他的手。 除了咬牙忍着痛之外,萧嘉树还克制着自己心头像野草般疯长的念头--吻她。今晚并不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时间,若不是想疯了,他绝不愿意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她看去,然后换来一星半点怜悯。 但好在,她回来了。 “我回去了。”萧嘉树猛地直起身子,又是一阵酸涩难当的疼痛传来,右手几乎彻底废了,麻软着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他只能用左手开门。 徐宜舟咬咬唇,他开门离去,四周压力消褪,她明明应该松口气才对,可不知为何,心情仍旧压抑,像有巨掌掐喉般难以忍受。 想了想,她跟着萧嘉树跑了过去。 大概这种情况,就叫作“圣母情结”吧。徐宜舟给自己当下的行为找了最佳借口,她一定是个充满光辉的人。 萧嘉树的手似乎没什么力气,进去后连门都甩不牢,徐宜舟直接推门跟进。 他大约是知道她跟在后面,没转头,而是径直走到书柜旁边。 徐宜舟才进来,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 沙发上的毯子落到地上,横七竖八地压着许多文件,茶几上的水杯被毛毯扫倒,水洒了一桌面,浸湿了旁边的药瓶。果然如先前徐宜舟的脑补一样,他一直盖着毛毯坐在这里看文件,因为起得太急而把东西洒了满地。 “萧嘉树,你要是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 “没有。”他声音喑哑,源于他的疲惫。 “你这样子还没不舒服,骗鬼呢?”徐宜舟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成为自己口里的“鬼”,“多大的人了,怎么像孩子一样固执。” “你跟过来干什么?这两天消失得够彻底。”他虽然在说她,话里却有些孩子气般的自嘲任性。 “萧嘉树!”徐宜舟吼了一声,她没心情理会他话语里忽然出现的委屈脆弱,因为她拾起了那药瓶,“你是不是疯了?有病就去医院!躲在家里吃止痛药?你知不知道这药吃多了副作用很大!” 徐宜舟都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她手上这瓶药,她外婆去世之前一直长期在服用,用来缓解病痛,吃到后来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萧嘉树猛然转身。 徐宜舟被他眼里的阴郁惊到。 萧嘉树迈开腿,紧紧盯着她,像蛰伏许久的野兽,一步步朝她逼近,他的左手伸上睡衣衣领,指尖拈住衣扣,开始缓慢地解开扣子。 徐宜舟一步步后退。 “躲什么?” 他话中有些嘲弄。 徐宜舟没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事?” 扣子解了三颗,他胸膛起伏着,隐约可见的利落线条让人脸发烫。 可忽然间,他似乎不耐烦一颗颗解扣,猛地将睡衣狠狠从右肩扯下。 徐宜舟瞳眸骤缩。 她眼里再无其他,只剩下他右肩之上狰狞的伤痕,如怪兽般张牙舞爪地伏在他的肩头。 那是……致命的伤口! 徐宜舟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赶跑这只怪兽。 然而还没等她的指尖碰到那伤口,萧嘉树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往前一用力,便让她的掌心,重重贴到了他的胸口。 伤痕之下,是他滚烫的胸口。 像火焰一般,燃烧着她的手。 “这是两年前的旧伤,虽然好了,但是每到变天还是会发作,比天气预报都准。一发作起来这半边身体就跟废掉一样。我曾经憎恨过这个伤痕,但是现在,我却从未如此庆幸过那场祸事。” 因为,那一年如果他没有去白凤村,他不会遇到她,不会陪着她一直撑到最后。他们之间,谈不上谁救了谁,但若是没有他,他无法想像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她可能永远出不来,现在想来也让叫人恐惧。 所以虽然伤得很重,但仍旧值得。 比起眼前的女人,这伤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她才是他最致命的毒。   ☆、第33章 男色 “萧嘉树,你简直不可理喻。” 安静的房间里,徐宜舟的声音像落地的冰块,“嘎磞”脆响。 就在萧嘉树说完了那一段话,还来不及将下面的话作个开场,徐宜舟就已经缩回了手,并且沉了脸,尖厉地开了口。 萧嘉树微愕。 “你有自虐倾向吗?把伤痕当成光荣?要不要我帮你把它框起来表彰一下?”徐宜舟觉得自己的掌心还在烧着,又烫又痒,她忍不住握了拳用指甲抓了抓掌心。 心里有股怒气肆意横行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话语刻薄,但她忍不住。 毒舌而已,她也不是不会! 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样,居然庆幸自己受过的致命伤害,这是把自虐当成英雄,把伤痕当作可以炫耀的资本了吗?别人她不知道什么感觉,但起码她徐宜舟看到了、听到了,就觉得无法忍受。 尤其是,这伤口在萧嘉树身上,她更加没办法忍受他这样的说法。 萧嘉树接下去的内心剥白,被徐宜舟声色俱厉的两句话给冻了起来。 徐包子这是吃了炸药了?他没见过徐宜舟发怒的模样,即便是和前男友提分手,她也都是冷静温和的,今天之前,他想像不出她发脾气时的样子。 有个词叫绵里藏针,说的就是徐宜舟这种人吧。 “徐宜舟,你听我说完……” “萧嘉树,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收起你的自虐倾向、英雄主义,还有你对所谓祸事的庆幸,给我坐!到!沙!发!上!”徐宜舟狂躁地看着他。 “……”萧嘉树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被她冠上“不可理喻”的标签,到底谁才是“不可理喻”的人啊?! 她真的是个言情作家? 言情觉悟这么低,萧嘉树都要被她打败了。 “我再说一遍,坐到沙发上。”徐宜舟走上去,直视萧嘉树,语气有几分颐指气使的霸道。 “我要是不坐呢?”萧嘉树快被她磨疯了,肩头仍在酸疼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成熟冷静和教养,都通通去陪徐宜舟的智商和情商,一起到爪哇国旅游了。 “呵。”徐“总裁”霸道邪魅一笑,“那我们就绝交吧。” 绝交…… 绝!交! 她居然说出这种只有萧洛白才会用到的词,萧嘉树顿时跟不上她的节奏。但徐宜舟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她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绝交这种事,她真干得出! 愣了两秒,萧嘉树想了想这几天她的消失,终于啥也没说地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徐宜舟跟过去,把毛毯从地上拾起,轻轻抖抖,盖到了萧嘉树身上,一声不吭地将毯角掖入他的背后,将他裹了起来。 而后,她又蹲到地上,将满地的文件都一一捡起,码好夹进文件袋,搁在几上,扶正杯子,又抽了纸将几上的水渍擦干。 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后,她才直起身看向萧嘉树。 “在这等我,不要关门,十五分钟后我会回来。”徐宜舟吩咐他。 对,萧嘉树的耳朵和眼睛没出问题,她真的是在吩咐他! 徐宜舟丢下一句话便头也没回地出了他家门。 十五分钟……好久啊! 萧嘉树按着自己的肩头,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格格走着,他一格格数着,数到后来他忽然笑了。 徐宜舟…… 他曾奇怪过自己为什么对她如此上心,哪怕是曾经同过生死,他又悄悄关注了她两年,也不至于才认识数月便对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浓烈到让他觉得自己像变个人似的。 但现在看来…… 这么美好的女人,就算是毒药,他也喝得心甘情愿。 每天一口,直到把她彻底喝干抹净! 十五分钟还没到,徐宜舟就回来了。 她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家居服,薄薄的天鹅绒运动套,头发全都扎了起来,手里拎了一袋东西,走到了萧嘉树身边。 “衣服脱了!”徐宜舟面无表情地命令他。 “……”萧嘉树怎么也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要我帮你吗?”徐宜舟站着,居高临下看他。 萧嘉树眼眸闪了闪,手从毛毯里抽了出来,开始脱衣服。 “行了,把右手袖管撸掉就可以了。”徐宜舟再次见到他肩头伤痕,以及伤痕之下起伏的胸膛,霸道总裁的假面挂不住,她不可避免地还是红了脸颊。 “你要做什么?”萧嘉树问她。肩膀忽然全暴露在空气中,凉冷透骨,让他肩上的痛楚又是一阵阵抽着。 徐宜舟俯身,把他右手藏进毛毯,再度替他裹紧了毯子,才转头从拎来的袋里掏出东西——一根棉纸卷起的比香烟再粗点的圆柱物,以及一只打火机。 她熟练地打火,将那纸卷一头点燃。 药草的香味扑鼻而来,被烧着的地方金色火光闪动着,待全部烧透后,徐宜舟用嘴吹熄了火苗,白烟升起,她转身看他。 “这是艾条。”徐宜舟解释着,面向他跪坐在他身边,折下他右肩上的毛毯。 萧嘉树任她摆弄,他只侧头望她。她眼神专注地盯在他肩头的伤口上,低头的容颜再温柔不过,鼻尖挺挺,唇被她无意识地咬了一角,是小心翼翼的神情。 一股热气忽然传入肩头,引起一阵突兀的酸疼,但那酸疼之间又带着些痛快。 萧嘉树眉头一皱。 “忍着点。以前我外婆上山采草药,脚被兽笼夹伤过,伤好以后也和你一样,每逢变天就酸疼难耐,中医说是湿邪入侵,用艾条可祛湿寒,行气血,所以我以前常常帮她用艾条熏脚。我不知道这法子对你管用不,但总比止痛药好些,没什么副作用。”徐宜舟说着,一边手不断移动着艾条熏他的肩膀,另一手则在他脖颈和肩上几个位置轻轻按起来。 她手上的力量不大,但每一下似乎都按在最酸爽的位置上,和着艾条的灼热,让他肩头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么年轻,事业又在上升期,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再说什么庆幸祸事之类的话了。你的家人都在一起,感情也好,听到你这么说,会心疼的。就算是我这样的人,都知道爱惜自己好好生活,何况你呢?”徐宜舟的话说到后来,语气渐渐和缓了下来,又换回了寻常的徐包子。 “你怎么了?”萧嘉树在她眼里看到了悲伤,只有一点点,但也足够让他心疼了。 “没怎么!”徐宜舟却忽然神色一清,换了话题,“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她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 冰冷酸涩的肩头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倦意如海水般涌来。 萧嘉树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开头因为徐宜舟,后来又加上旧伤复发,他彻夜不眠,这会放松下来,便有些迷糊,脑袋偏了偏,靠在抱枕上眯了眼眸。 闭了眼的萧嘉树,显得温柔宁静,长眉如剑,睫毛长长,像一排小刷子斜向上延申,弧度勾人,脸颊鼻子轮廓深刻,抿起的嘴唇中央,线条一勾一扬,像漫画人物一样漂亮。 徐宜舟看着看着,竟有些入迷。 时间缓缓过去,萧嘉树的肩头被熏得有些泛红,徐宜舟才按灭了艾条,将他的衣服拉起,把他的手轻轻套进了袖管中,替他扣起衣扣,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他的胸口上,忽然一阵滚烫热意涌起,她的心像被艾条熏过一样。 萧嘉树似乎睡得沉了,鼻息平稳,却在她指尖轻拂过他胸口皮肤时,忽然一阵颤栗。 “萧嘉树,我们算朋友吧。”徐宜舟将他收拾妥当,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将旁边靠枕放平,准备让萧嘉树躺下。 才把抱枕放好,徐宜舟还没转头,忽然间,背后温热气息袭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从背后抱着,一起倒在了沙发之上。 徐宜舟惊魂难定地伸去推萧嘉树蛮横地搁在她腰间的手臂。 “放手!你压到我了!” “疼,好疼。”背后的人委屈地咕哝着,把头埋到了她的后颈,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徐宜舟闻言又缩了手,压在她腰上的手是他的右臂,受伤的那一边。 他似乎没醒,还睡着,身体侧弓,胸口贴在了她的背上,鼻间温热气息透过她后颈上的发缝钻入她的脖子,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酥痒。 徐宜舟要崩溃了。 心像要从胸膛跳出来似的。 她难耐地挣了挣,想让他松开些,她好离开。 “别动,旺财!让我抱会,我手好疼!”萧嘉树手没松,反而更用力了,头却在她后颈上像蹭宠物似的蹭了蹭,把她的发都蹭开,唇便凉凉地印到她的颈间。 徐宜舟背一僵。 旺财又是什么鬼?! 他的宠物? “旺财,你再动,我就咬你了!”他仍旧梦呓似地说着。 咬…… 徐宜舟觉得后颈发毛,凉凉软软的唇似乎随时都要张开咬她一口似的,她只要想想全身毛孔就都竖起来了。 背后的萧嘉树感觉到她身体僵得像木头,却是停止了扭动,闭着眸的脸上忽然扯起了一丝奸诈的笑来。 抱着暖乎乎、软绵绵的徐宜舟,他不知自己何时入睡,只觉得这一觉特别香甜黑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沙发上只有他一个人裹着厚实的毯子。徐宜舟早就不在了,估计是趁他真的睡熟之际走掉的吧。 萧嘉树动动手,便察觉肩头仍旧温热着,酸疼生涩的痛楚松快了许多,手臂的麻软有了减轻迹象,他的左手抚上右肩,右肩上不知何时被人缠了厚厚的毛巾,里面包着女生冬天常用的暖宝宝,隔着毛巾持续地温暖他的肩头。 他的心忽然间像被温暖的手紧紧捂住似的。 若有一日要他将她拱手让人,眼睁睁看她所有温柔尽付他人……只是想想,就让人恐惧。 这样熨帖入心的温柔,叫他怎么与她当朋友呢? 她真是太天真了啊。   ☆、第34章 少年又安&小柔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果然冷空气降临,虽然没下雨,外面的天色却灰暗不清。 早晨七点半,徐宜舟家的门就被人敲响。 这几天精力耗费过大,她懒癌发作,正蒙头大睡,被吵醒的时候便有些暴躁。 因此,门打开的时候,萧嘉树看到的是一个披头散发,垂着脸,眼睛还闭着的徐宜舟。 “什么事?”徐宜舟困得连招呼都不想打。 萧嘉树穿戴整齐,整个人神采熠熠,与昨晚那个颓然苍白的男人判若两人。 这才是她认识的萧嘉树。 “早上十点,世辉广场有飞象的大型活动,你和我一起过去。” “不去。” 起床气的影响下,徐宜舟变得简单粗暴起来。 飞象,那是什么鬼? “哦。那就算了。剧本我找别人也一样,你好好休息。”萧嘉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心里倒计时。 一秒。 两秒。 三秒。 徐宜舟抬头,醒了。 “和萧水合作的网游微动画剧本?”徐宜舟问了一声,没等他回答,迅速回身,“给我半小时,马上好。” 半小时之后,徐宜舟和萧嘉树坐在了世辉二楼的祥兴记里。 “喝茶。”萧嘉树替她倒了一杯菊普,然后把摆在面前的鲜虾烧卖推到她眼前,“这里茶点不错,尤其这烧卖,你尝尝。早饭吃饱,才有力气干活,不要着急。昨晚你帮了我,今天我请你算报答。” 他们坐在靠窗最好的位置上,能俯瞰到整个世辉广场。此刻广场上已经搭好了大展台,背后是巨大的液晶屏幕,不断播放着关于飞象的广告以及《江湖少年游》这个游戏的cg,工作人员忙着调试设备,台上台下都是忙碌的情景。 萧嘉树今天带她来,是想让她了解一下这个游戏,顺便见见准备要写成剧本的两个主角。 徐宜舟眼睛正盯着外面看,闻言忽然想到昨晚的事,心头漏跳一拍,却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没和他客气,伸手去夹烧卖,只是视线仍旧落在窗外。昨晚她帮了他一把,今天吃他一顿饭,刚好,两清。 要是顾琼琳还在就好了,她是骨灰玩家,不像自己,对游戏一窍不通。 徐宜舟这么想着,无意识地将烧卖送到嘴边。 烫意袭来,让她的嘴唇一阵火辣辣。 “嗷!”她哀嚎一声,把烧卖丢回碗里。 烫烫烫! 萧嘉树正在喝茶,听见这哀嚎声望过去,徐宜舟被烫得脸皱得像倭瓜,舌尖伸在外面晾着,手正满桌子找着冷的东西能冷却唇上舌尖的热度,可她前面摆的全是冒着热气的蒸笼,连茶水都是烫的。 这桌上唯一的冰红豆糕,在他手边摆着。 他皱了眉,顺手拿筷子夹了红豆糕,递到她嘴边。 “张嘴。” 红豆糕粘上了她的舌尖,带来一阵舒适冰意,徐宜舟想也没想一口就含了进去。 萧嘉树满意地收回筷子,把那碟红豆糕推到她眼前。 徐宜舟回神,回想自己刚才好像……被投食了? “徐宜舟,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萧嘉树表情如常,甚至带了点严肃的问她。 她去露营那几天,萧嘉树不是没给她打过电话,只是电话全都响到一半全被掐断,逼得他给苏黎歌每天打电话问徐宜舟的去向。 “唔……不接电话?我没啊。”徐宜舟疑惑地拿起手机, 萧嘉树有给她打过电话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她的手机里确实存了他的号码,但因为住得近,平时有什么事直接敲门就是了,而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事需要用到手机的,因此他们从没通过电话。 滑开手势锁,徐宜舟点进未接电话,并没显示他的未接电话。 “你没给我打过电话。”她将手机屏幕展示到他眼前。 萧嘉树抬手接过了她的手机,也有些纳闷,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在电话本里找到了自己名字——风品萧总。 带公司带称谓只有姓的记录,十三位的号码……她还记错了一个数字。 萧嘉树表情更严肃了点。 指尖再一点,萧嘉树脸忽然沉下来。 “徐宜舟,你这么讨厌我?” “啊?”徐宜舟吃得正开心,随他摆弄手机,听见这没来由的话一怔。 “记错我的号码也就算了,还把我加进骚扰电话黑名单?”萧嘉树眼神不善地望他。 难怪他不管怎么打,都被掐掉。 徐宜舟凑过头去,果然在黑名单里面看到了一串号码,似乎和他的号码很接近,黑名单的详情里显示着这个号码一共打了十五个未接来电,各种时段都有,第一次来电是在晚上十点左右。 她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最近她手机老是接到推销或者诈骗电话,尤其那种半夜打来的响一声电话,他十点来电,又没显示名字,被她给当成了诈骗电话,掐掉后就直接扔到黑名单里去了。 “抱歉,我马上改,然后把你放出来。”徐宜舟心虚地道了歉,去拿手机,手却被他挥开。 “不用了,我自己来。”萧嘉树没有客气地点着屏幕。 “你打这么多电话,找我有事?” “和你说今天活动的事,顺便想约个时间谈你的文。”萧嘉树眼也没抬地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就这点事,他打了十五个电话? 徐宜舟狐疑。 萧嘉树没理她,删了错误的号码,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添进电话本中,顺手改了称呼——男神嘉树,打完字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想把“男神”两字删掉,屏幕上却忽然弹来短信提示。 短信内容很短,是于峰发来的,和徐宜舟约下周天看房子的具体时间,不需要点开就能看完。 萧嘉树手一顿,把手机还给了徐宜舟。 “有短信。” 徐宜舟总算收回手机,埋头看短信。 “徐宜舟,下周天有空吗?” “有事?”徐宜舟没抬头,专注在短信上,嘴角似乎还扯起些笑,指尖很快地在手机屏上打着字。 “上次的事,我妈妈很内疚也很感谢你,想请你去我们家吃顿饭。有空吗?”萧嘉树眼神难测地看着她的动作。 “那点小事,没什么好感谢的,秦阿姨太客气了,不用了。你帮我跟她说说,就说不用客气了。”徐宜舟只抬眼看了他一下,便又低下头去。 “哦。没事,我妈妈过几天会到我家来,她估计会直接登门道谢。”萧嘉树低了头,喝口茶,状似随意说着。 徐宜舟一条短信打完来不及发出,便又抬了头。 “不用这么郑重其事,那真是小事。”让长辈亲自登门道谢,徐宜舟可没这么大的脸好意思接。 “我妈那脾气,你见识过了,再怎么拦着,她要想做的事一样会做。我说服不了她。”萧嘉树摇头,无可奈何的模样。 要么你过来,要么她过去,就两个选择。 徐宜舟手一顿,迟疑了一下,删了打出的那行字。 “周天中午么?” 比起让长辈登门道谢,她觉得还是自己过去吧。 萧嘉树点头。 “好。”徐宜舟干脆地应了,又低头下去打了另一行字,和于峰另约时间。 没多久,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活动已经开始。 飞象的这场活动,除了安排游戏cos秀之外,还要为这一季竞技赛的几个得奖玩家颁奖,并现场进行竞技表演,顺便公布新的游戏片内容。萧嘉树特意拉她过来感受游戏氛围的,因为徐宜舟没接触过网游,如果真的打算让她参与飞象的游戏动画剧本编写,她需要先了解清楚网游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的位置好,从上而下望去,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舞台大屏上的游戏竞技表演,徐宜舟看了一会,觉得不过瘾,便想下楼去,萧嘉树瞧出她的心思来,没等她开口就结账走人。 到楼下的时候,竞技表演已经结束了。 舞台前拉了一圈隔离线,群众热情太高,都压着线叫喊着。徐宜舟个子小,在旁边寻了个空隙,就钻了进去,虽然站在边角上,不是正中位置,但好歹在前面她看得到。 红毯铺就的高台之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肩而站,年轻飞扬的脸庞,肆意骄傲的笑容,仿佛初升的朝阳,在背景屏幕之上巨大的黄沙荒漠、断垣斜阳游戏场景衬托之下,就如同这个游戏的名字《江湖少年游》一样,鲜衣怒马、年华正盛。 那少年,眉目清秀,看着温柔无垠,眼里毅色却很深,眉梢和嘴角高高扬起,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少年意气,骄傲又狂妄;少女站在他身边,只到他的下巴高,马尾高束,穿一袭浅青连衣裙,仿如画上策马侠客,眼神如星,璀璨夺目。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张扬。他是她心中惊才绝艳的英雄,而她是他心中唯一有资格并肩而立的女人。 台下很多人喊他们的名字:“风痕,笑与君歌!” 她没接触过游戏,不懂游戏的世界,但她理解那些沸腾的热血,这和她从文字中所寻觅到的感觉是一样的,都是现实之中无法得到的感情和经历。 颁奖嘉宾将竞技赛的奖杯颁给方又安,他笑着高举一下,然后递给少女,似乎要送给她,却在那少女接手之时,他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低头,吻下。大大的奖杯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台下一阵骚动。 徐宜舟被挤得快没地方站了,旁边的汉子似乎很激动地又往后退了一把,背上的包直接压来,徐宜舟迫不得已朝旁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去。 一只手伸来,扶住了她的腰和手,徐宜舟挂在了这只手的臂弯里,避免了狗吃屎的惨况。 “小心一点。” 萧嘉树充斥着寒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徐宜舟抬头看去,萧嘉树正眼带愠怒地望着挤过来的那男生。看到他徐宜很惊讶,挤进来之前,她明明跟他说了要他在外面等等的,因为她不认为萧嘉树会愿意挤到人群之中 等徐宜舟站稳之后,萧嘉树的手就收了回去,很礼貌也很绅士,这让她觉得,昨天晚上的他,应该真是在做梦吧……。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事的,你女朋友没事吧?”挤人的汉子忙道了歉。 萧嘉树低头看了看她,也问了句:“没事吧?” 徐宜舟摇头,刚要开口。 “她没事。”萧嘉树打断了她的话。 “那就好,抱歉抱歉。”汉子挠挠头,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台上。 “……” 徐宜舟的摇头,是指——她不是萧嘉树的女朋友。 台下人多,萧嘉树只能站在徐宜舟身后,双手看着像搂在她的腰上,实际上离她的腰还有一小段距离。 他就这么隔着距离,保护她。 没办法,距离太近,她会跑;距离太远,他不甘心。萧嘉树小心翼翼拿捏着两人之间合适又亲昵的距离,他算是看透了,徐同志戒心太重,你进一步她会退十步,对付她,只能智取而不可力敌…… 后台入口处的沈眉娇看到了鹤立鸡群似的萧嘉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飞象大部分的宣推活动,都由莫斓笙的公司策划,而这两公婆向来秤砣不离彼此,她会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萧嘉树便把徐宜舟给带了过去,才靠近那入口,他就看到了沈眉娇身后的莫斓笙。 “很热血,对吧?”莫斓笙朝着徐宜舟笑笑,很温和地开了口,像是熟悉的老朋友。 “嗯。很热血。莫总,娇姐,你们好。”徐宜舟也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真是让人怀念啊。”沈眉娇却望着台上的少年少女,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转眼好多年过去,游戏里的大神都换了一大轮。” “你的江湖,在这里,你的成就,也在这里。”莫斓笙抓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秀恩爱的,你们够了!”萧嘉树冷冷打断了他们。 莫斓笙一声低笑,沈眉娇捶了他的肩头一下,两人才转回了视线。 “他们就是这次剧本的主角,游戏id为风痕、笑与君歌,真实姓名——方又安,向小柔。这个剧本要以他们真人的游戏故事改编,再配合游戏的大背景,突出热血、江湖、友情、爱情等几个符合游戏定位的特点,还包括他们的公会——皇图霸业。我已经事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找个大家都空的时间约了访谈。”莫斓笙笑道。 “他们是目前游戏的全服竞技赛冠军,不仅如此,他们两个人的公会还是目前服务器里威望最高的公会,连着三次拿下游戏*oss首杀成就。”沈眉娇补充道,“我们希望你们可以先提交适合的名字以及大纲,这次其实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以这样一种方式,让游戏玩家成为真正官方承认的大神,立传记载,以后还会出一系列的推广片,都将以玩家为主,不再只是npc和背景故事,这样参与度会更高些。” “全服……全服第一……那就叫《全服第一》,好么?”徐宜舟忽然轻轻开了口。 全服第一,直接,霸道,骄傲,飞扬,就像台上的两个人。   ☆、第35章 吃饭(内附入V公告)(修) 国庆假期彻底过去,上班族还没从假期综合症里缓过来,尤其是国庆后补假关系,他们要连上八天班。 徐宜舟却显得干劲十足。 《逆骨》的修改,萧嘉树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已先送审书号,书号出来后再调整文章细节。另一边他们同期安排在《虹语》杂志上为《逆骨》做三个月共六期的连载推广,连载结束后刚好寒假,图书趁热打铁上市。 时间安排得紧凑,徐宜舟自然要配合。她亲自整理连载的内容,撰写连载文案,杂志上的栏目活动但凡需要她的,她再忙都抽时间写。 除了出版的事项正式开动之外,她的网络连载成绩越来越好,《成神》是成长爽文,《为王》是逆袭文,吸了一大堆粉,读者数量“噌噌”往上涨着,各个数据都超越了周灵夕的同期在更文。 徐宜舟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她有自己的计划。 虽然她还是没能坚持完那六公里的晨跑,不过萧嘉树大发慈悲,见她最近状态不错,又肯老实晨跑,也就同意了她给萧水载川打下手的事,一起为飞象网络写剧本。 剧本这东西她没研究过,网游就更没接触过,所以除了稳定更新网文外,她还挤时间出来研究剧本和网游。除了看些游戏的背景和人设资料外,她又注册了号,每天就进游戏玩个半小时,网游倒是吸引人得很,但徐宜舟自控力强,轻易不会沉迷某件事,所以也就玩个感觉,看个新鲜。至于剧本方面,她去求教了原北。原北亲自参与了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的剧本撰写工作,因此很有经验,徐宜舟亲自开口,她也教得不遗余力。 徐宜舟的日子过得仍旧充实,而充实的日子过得尤其快。 转眼到了萧嘉树约她去他家吃饭的日子。 徐宜舟在家里看着萧水载川发来的邮件,一边等萧嘉树。 虽然已经开始和萧水合作,但她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他。萧水保持一贯神秘的作风,讨论剧本大纲、人设等问题,要么是在企鹅上,要么是通过邮件,总之她仍旧没能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模样。 不过徐宜舟已经十分满足了。能和心中的大神合作,这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如果他不喜欢面对陌生人,那就保持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不需要为任何人作出改变。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萧水的态度意外的温和谦逊。他并没因自己的名气而骄傲自大,相反两个人讨论的时候,他给了她很多建议和帮助,又似乎非常了解她似的,有些话她还没开口,他已经替她想好了。 徐宜舟的心里,简直要把他当成神供起来了。 最后两个人讨论的结果,萧水负责故事背景架设,因为他的笔触相比徐宜舟要来得大气,而徐宜舟的文风有女人特有的细腻,因此感情这方面交给她,是最佳的选择。 剩下的,就是故事构架、情节安排之类,这要等他们与方又安和向小柔他们聊过之后才能动笔了。 萧嘉树过来接徐宜舟去他家吃饭时,看到的就是她满面春光、神采熠熠的神色。 开车的时候,萧嘉树从倒后镜里第三次看到她唇边的窃笑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徐宜舟,你中彩/票了?” “没有。”徐宜舟回答得干脆,“我只在想我的男神。” 萧嘉树看着她毫无避忌的明亮眼神,像仰着头志得意满的小母鸡,明知故问:“谁是你男神?” “萧水载川!我是他的脑残粉!” 大概是上一次她帮他熏艾条的关系,最近因为《逆骨》出版和剧本的事常常见面,彼此相处起来自然了许多,徐宜舟也不再是小心谨慎的模样。 “这么爱他?想嫁给他?”萧嘉树摇摇头,似乎在嘲笑她的花痴。 “他要是肯娶,我就敢嫁。哈哈!”徐宜舟心情好,说起话来没忌讳。 萧嘉树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是吗?不管他高矮胖瘦,麻子脸还是老头子?” “你说得好像他真要来娶我似的。”徐宜舟只当是一场调侃,没放心上,“话说,你说我成神之后,就帮我引见他,那怎样才算成神?” “就你这花痴的模样,要能成神,我给你写三十万字情书,并且自费出版!”萧嘉树视线已经转回,眼角勾起,是些忍住的笑意。 “萧嘉树!小看我?!到时候打脸可别怪我!准备好你的情书吧!”徐宜舟挑眉回呛。 “行,等你好好完成这个剧本,到时候你两也熟了,我就替你安排。你呢,洗干净了等他求你嫁他,好吗?” “不等我成神了?”徐宜舟侧头看他,反问道。 “不等了,感觉要等到猴年马月,天荒地老,等不起。”萧嘉树终于笑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可惜徐宜舟没听懂。 “呸!咒我!”她笑骂了一句。 两个人斗着嘴,路程似乎很短,没多久就到了。 萧嘉树的父母,住在城东的天水园。 秦阿姨见到她,十分高兴,客气地收下了她带来的果篮后,便拉她的手又是问她的伤势,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把她给看得不自在起来。 “舟舟姐。”萧洛白从屋里冲出来,糯米糍一样的声音解救了她的尴尬。 “小白。”徐宜舟蹲下去抱了她一把,才笑道,“长高了,也重了,我快抱不动你了。” “妈妈外公外婆都说抱不动我!哼!我有超人舅舅。”萧洛白不乐意了,一把扯过了萧嘉树的手就按在徐宜舟手背上,“超人舅舅,你说你抱得动两个人,快来快来,把我们抱起来!”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在她手背上,噬心般的烫着。 徐宜舟窘了,触电般缩回了手。 “小白,别闹你舅和舟舟姐了。”萧嘉枫过来,笑着拎走了萧洛白。 徐宜舟这才得已进门。她本以为只是一顿家常便饭,谁知在厨房门口和萧爸爸打招呼的时候,她看到了厨房里满满一桌子的备菜。 跟过年似的。 有必要这样么? 徐宜舟又纳闷又不好意思。 整个厨房只有萧爸爸一个人,徐宜舟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衣冠楚楚像个学者,完全看不出竟是个会下厨的男人。说起来萧家和她心里所想像的有钱人家不一样,而实际上萧嘉树也并不是个富二代,萧爸爸是大学教授,秦阿姨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萧嘉树的事业,没有靠家里一分一毫。 “我们萧家的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萧嘉枫意有所指地说着。 徐宜舟下意识地望向萧嘉树,萧嘉树早被萧洛白缠着拉到角落里去玩大型的拼装玩具。 她记得,萧嘉树在她家煮过一次饺子,那利索的架式,确实是会下厨的模样。 将来哪个女人嫁给他,应该会和秦阿姨一样幸福吧。秦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极好,脸色红润,眉间隐约还有些少女的天真,说话软糯娇嫩,一看就是被人宠着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羡慕将来能成为萧太太的那个女人。 萧嘉树被小姑娘缠着,徐宜舟也没得闲,打了招呼还没坐下,秦阿姨就拉了她去参观楼上露台。他们家这套房子是两百来平的复式楼,装修得古典雅致,二楼有个大露台,被秦阿姨种满了各种植物,逢人到家里她就要拉人上去炫耀一番。 碰巧徐宜舟也是个爱种花的人,竟在露台上和秦阿姨聊了大半天,下来的时候,萧嘉树都已经帮萧洛白搭好了一幢小屋。徐宜舟笑着站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加入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玩具世界。 “萧嘉树,小姑娘喜欢城堡,你不要搭得这么生硬啦!”徐宜舟捡起一个大摞母。 “对对,舅舅,小白要城堡!”萧洛白马上附合。 萧嘉树搭了半天的小屋子,就在两个女人的意见下又给拆得乱七八糟。 一切重头来过。 没有人特别招呼徐宜舟,但徐宜舟并没有被怠慢的感觉,相反她觉得自在,这感觉就仿佛他们并未将她当作客人,而是当成了一个亲人。 搭了半晌,徐宜舟忽然抬头:“对了,你们家有养宠物吗?” “宠物?”萧嘉枫正在旁边给他们倒水,闻言有些疑惑地望过来,下一秒就接到了自家弟弟警告的眼神,马上开口,“有!” “是猫还是狗呀?怎么没见着。”徐宜舟已低了头去挑拣零件了。 “猫!” “狗!” 萧嘉树和萧嘉枫同时开了口。 徐宜舟诧异地又抬了头。 萧嘉树瞥了神助攻姐姐一眼,后者讪笑着。 “先是狗,养了几年寿终,于是又接着养了只猫,又寿终,名字都叫旺财。你怎么知道的?”萧嘉树很认真地解释。 萧嘉枫眼里的惊讶遮都遮不住,她那个冷静礼貌不说谎的弟弟,是被旺财叨走了? “呃。” 这次轮到徐宜舟无法回答了,她总不能说——某月某日你抱着我睡觉的时候说的,我就想试试你是真睡还是装睡吃豆腐而已。 “开饭了。”萧爸爸一声叫唤,所有人都得以解脱。 菜摆了满满一桌,椒盐虾、白灼虾、螃蟹蒸豆腐…… 这些茶色香味俱全,诱得徐宜舟口水都要下来了。落座之后秦阿姨就开始不断地给她夹菜,堆满了徐宜舟面前的小碗。“食不言”这规矩在萧家并不存在,他们边吃边聊,吃得很慢,似乎很享受难得的相聚时光。萧爸爸是大学的历史学教授,碰上徐宜舟这个文学爱好者,两个人开始探讨起近期各电视台播放的宫斗剧。看似严谨的萧爸爸,吐槽起来有理有据,又不死板,把人逗得捧腹不已,让徐宜舟这顿饭吃得欢乐不已。 萧嘉树看着徐宜舟的笑容,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滴出来,可惜徐宜舟一颗心都扑在了萧爸身上。 开开心心的饭吃到一半,徐宜舟的手机就响了。 是她母亲打来的。 “喂,妈。”她的笑意忽然有些凝固。 “舟舟,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她妈妈的声音,而是孙翰清的声音。 “孙瀚清?!”徐宜舟很惊讶。 萧嘉树正往她碗里夹菜的手一顿。 徐宜舟起了身,向他们说了句“抱歉”,便走到客厅外面去讲电话了。 “把电话给我妈!”徐宜舟脸上没了笑。 孙瀚清沉默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叫徐妈妈听电话。 过了两秒,手机里却传来远远的背景声,是歇斯底理的哭骂。 “说什么说,我不想和她说!从小到大我和她亲爹吵架,她就没站在我这边过,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女儿大了,翅膀硬了,留不住了,连和你分手这么大的事,也没跟我吭过一声,还有什么好说的!” “舟舟,对不起,阿姨……她不想跟你说话。”孙翰清也有些无奈,“阿姨是因为和陈叔吵了一架才跑出来的,又不愿意去找你,就来我这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麻烦你了,真抱歉。”徐宜舟所有的好心情,消失得荡然无存。 挂了电话,她转身,萧嘉树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她还没说话,萧嘉树就先开口了。 “我送你过去。”   ☆、第36章 痛怒 和萧家人道了歉告辞,徐宜舟在秦阿姨和萧洛白依依不舍的眼光下,匆匆离开了。 这次她并没有拒绝萧嘉树的帮忙,只是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沉默着,和来时的愉悦融洽截然相反。 萧嘉树的眉拢了又松,松了又拢,一双眼有些阴郁地直盯着前路,双手抓在方向盘上,手臂有些僵硬,并不是舒适的姿势,但他没有察觉。 徐宜舟接的那通电话,他只听到了“孙瀚清”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像个魔咒。 他看着她的笑容转眼沉寂,看着她眼眸忽然黯去,看着她眉间突生的急色。 ex魔咒,是这世上最难破解的感情咒语。 如果徐宜舟对孙瀚清还有感情…… 萧嘉树不愿意往下想。 他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就这么沉默着,萧嘉树把她送到了孙瀚清家的小区大门口。 “今天谢谢你。”徐宜舟利索地跳下车,回了一个笑给他。 “我等你一起回?”萧嘉树脱口。 徐宜舟摇头:“不用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先回吧。谢谢。” 她话说得很急,也没等他回答,便“砰”一声关上车门。 徐宜舟小跑着进了眼前的小区,她的脚步没有迟疑,看得出来对这个小区很熟悉。 萧嘉树眼神冷去,心头躁意猛地就窜升起来。 路是熟悉的路,景色也是熟悉的景色,才几个月没来,徐宜舟已经觉得这里陌生得很,像被撕掉的日历,拾起再看时虽然依旧记得那日子,她却忘了那一天她曾经做过些什么。 “舟舟!” 孙瀚清开的门,见到徐宜舟时,他脸上有明显的喜色。 好久没见,徐宜舟似乎清减了些,但脸色却不错,没有因为变瘦而显得面黄肌瘦,仍旧精神满满的模样,看得他很想伸手抱去。 “我妈妈呢?”徐宜舟没有半句废话,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先进来吧,阿姨正在厅里坐着休息,夕夕在陪她。”孙瀚清话说一半就看到徐宜舟皱眉,便马上解释,“这次是夕夕陪阿姨过来的。舟舟,我和她不是你想像得那样,我们之间除了友情真的没有其他。”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徐宜舟打断他,她从门口望进去,自家母上大人正坐客厅沙发上,似乎看到她来了,瞥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走,明显就不想理女儿的模样。 她没辙,只能脱了鞋进屋。 一进屋,她就看到了这屋里的所有装饰,都跟从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就连客厅沙发角柜上摆着的照片,都仍旧是她和孙瀚清的合影。 眉开眼笑的她和挤眉弄眼的孙瀚清。 那应该是某次愉快的约会,可徐宜舟竟然已经记不清那次约会了。而她之所以记得这屋里的装饰,是因为孙瀚清家装修这套房子的时候,她和他正在热恋,于是出了点力,陪他挑了大部分的软装。 所以,这屋子里有她的影子。 “舟舟。”周灵夕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徐宜舟的眼神有些惶惑不安,像是孩子做错事情怕大人责骂的模样。 “哼!不孝女!”徐妈妈仍坐着,只把头一转,不愿看她。 “妈。”徐宜舟无奈地叫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远跑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还跑到这里来。要不先回我的住处,好吗?” “我不去啊!我也不想见到你!”见到徐宜舟,徐妈妈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激动起来,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对象似的,眼眶红了起来。 “舟舟,阿姨她跟陈叔叔吵架,又听说你和瀚清分了手,脾气上头就离家出走。我见她一个人不太放心,就陪她过来了,但她死活不肯找你,只要找瀚清,而我和他……都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就先带她来瀚清这了。”周灵夕走到徐宜舟身边,很小声地说着,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无意间把你和瀚清的事告诉给阿姨的,我以为她已经知道了。” 她和孙瀚清的电话微信扣扣之类的联系工具,因为之前微博的事件,早就被徐宜舟通通拉到黑名单,来个眼不见为净,而徐宜舟又搬了家,他们无法和徐宜舟取得联系。 恋爱的时候,徐宜舟带孙瀚清给徐妈妈见过,后来有几次徐妈到s城办事,孙瀚清招待得很妥帖,所以徐妈妈一直都很喜欢他,把他当成女婿看待。 周灵夕的态度很诚恳,姿态放很低,像从前每次和徐宜舟闹矛盾那样,明明下手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是她,到最后却总成了徐宜舟小性子揪着小错不放手。 “谢谢。”徐宜舟向他们道谢,“麻烦你们了,抱歉。” “麻烦,麻烦什么?”孙周二人还没回答,就听到徐妈妈的声音响起,“只有你才会嫌我麻烦,他们怎么会觉得我烦。灵夕和瀚清多好的孩子,我告诉你徐宜舟,灵夕比你强上百倍,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养个女儿,灵夕就安安份份呆在家里孝顺爹妈,你呢?你都多久没回来了,你说!一样是写书当作家,人家灵夕现在一个月收入能有大几千,听说马上还要出版,以后弄不好还能拍电影电视,你呢?你什么时候也让你妈我把你当成骄傲说出去让左邻右舍也羡慕下?赚一份死工资,付了房租都没剩什么钱,更别提存钱结婚了。我可没钱出你的嫁妆,你亲爸的心都在那边家里,哪还管你死活,要不是瀚清人好,不计较这些,你以为你配得上他吗?” 徐宜舟咬唇,唇上是一排深浅不一的印子。 “妈,够了,先跟我回去再说,好吗?”她沉了声截断了徐妈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话。 “我说了我不回去!”徐妈妈说得兴起,唾沫横飞,眼泪跟开闸的水笼头似的往外流,“瀚清这么好的男人,你说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他哪一点不好了,模样俊不说,工作稳定、收入好,有车有房,关键是对你也好,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他能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不然就凭你这条件,谁敢要你!我心里就认准了这个女婿,你要和他分手,这辈子也别管我叫妈了!一声不吭地分手,也没个交代,跟你那亲爹一个德性,什么事都不和我说,见了我跟锯嘴葫芦似的!你既然不愿意和我说,还过来找我干什么,我是死是活和你什么关系?” “妈,这事没和你说,是我的错。但这是我的感情生活,我所有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决定。”徐宜舟头开始疼。 “舟舟。”孙瀚清闻言,有些受伤,忍不住抓了徐宜舟的手臂。 徐宜舟挣开了,她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她妈妈一旦开启发泄模样,就很难控制,除非等她自己说累了。 徐妈妈发泄的对象就是身边最亲的人,她会从对方一点小问题,无限延申出各种各样悲观的臆测,然后说出最刀锋似的话。 因此,徐宜舟的童年,充满了父母的各种争吵、冷战、谩骂,像场没有尽头的战争。 “了不得了,出来上了几年大学,就学洋鬼子讲‘尊重’了!你逼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尊重呢?从小到大我和你亲爸吵架,你就没站在我这边过一次,次次都维护你亲爸,还逼我和你亲爸离婚,撕烂我们的结婚证,没见过你这样当女儿的!简直就是我命里克星,不止如此,你还害死了你外婆,我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够了!” 徐妈妈的发泄还没说完,忽然极其尖锐的声音从徐宜舟嘴里发出来,像剑刃相交的鸣声。 “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和你眼里的好女儿、女婿一起,共享天伦。” 徐宜舟听到凉薄的嘲弄的话从自己嘴里不受控制地跑出来,她悲哀地觉得,大概自己和母亲是同一类人。 冷冽的话让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徐妈妈没想到女儿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依稀间她仿佛看到那一年拿着父母的结婚证站在房门口的徐宜舟,眼神冷漠,语气寒凉,缓慢却不犹豫地撕着那本结婚证,然后说:“你们离婚吧。” 那个徐宜舟,绝情,冰冷,像个疯子。 这么想着,徐妈妈眼里出现些悔意,她千不该万不该,提到了徐宜舟的外婆。 徐宜舟却已经转身,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屋子。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 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间乌云密布,就像徐宜舟的心。 她的脚步很快,一路飞奔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了下来。 雨水冰凉地浇在身上,麻醉着她心头痛怒,她所站之处,是萧嘉树刚刚停车放她下来的地方,她抬眼望去,大门口有些空,路过的人都举着伞行色匆匆,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许是找萧嘉树,那个总会在她有麻烦的时候,像超人一样忽然出现的男人。 她想念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冷静礼貌的靠近,还有不动声色的温柔。 可是没有,谁也没出现,萧嘉树不在这里了。 徐宜舟将手握成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神色木然,眼眶通红,雨水洗面,滑进唇里,引起一阵刺疼,她分不出来那是雨、是泪,还是血。 她外婆的死,是她毕生的伤,就那样被她母亲突兀地挖去痂面,鲜血淋漓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再坚强也承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伤害。 “徐宜舟。”有人叫了她一声,从旁边跑了过来。 满脸的雨水让她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恍惚间她看到高瘦挺拔的男人跑到她身边,将伞撑到她头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抱到怀里。 萧嘉树?! 徐宜舟伸手抱他,去回应这个安慰,想要汲取一些温暖。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雨,就这样跑出来,会淋生病的!”温柔的声音又起。 不是萧嘉树! 徐宜舟猛然缩回了手。 眼前的男人,是孙瀚清。 她很快醒来,伸手推他,可孙瀚清却不愿意放手,抱得很紧。 这样的徐宜舟,让他不由自主心中抽疼。 他想自己是真的,深爱着她。 重逢那一刻,心头剧烈的跳动和强烈的喜悦告诉他,他一直在期待这一刻,他没有忘过她,没有放弃过这段感情。 “孙瀚清,放手!”徐宜舟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温度,手上的力气却加大,有些自残地推他,逼得孙瀚清松了手,因为如果他再用力,就该把她弄伤了。 “舟舟,阿姨同意跟你回去了。雨这么大,我送你们回去吧,别拒绝我,求你!”孙瀚清有些哀求地看着她。 “好,谢谢。”徐宜舟道谢,转身走回去。 她已然冷静。 一切等把她母亲接回去后再说别的吧。 远远的,有人站在雨里,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 萧嘉树没有走,他把车停到了对面马路的树下,因为小区门口不让停车。 他不愿意走。 只不过接了个电话,他再抬头望向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全身湿透的徐宜舟,木然地站在雨里,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他从未见过的悲伤。 呼吸几乎因此而停止。 他发疯似的开门跳下车,去后车箱取了伞,可才刚刚撑好伞,他却又看见,徐宜舟被那个曾经伤过她的男人抱在了怀里,而她也伸手回应了这个拥抱。 痛意,一瞬间就宛如这场磅沱大雨,浇得心冷透冰透。 他站在树下,眼睁睁看着她站在孙瀚清伞下,最后转身,跟着孙瀚清走了回去。 心里忽然记起自己那天清晨忽生的念头。 如果有一天,她的温柔尽付他人…… 从今天开始吗? 呵,痛啊。   ☆、第37章 徐妈妈终于安静下来,没再吵闹,只是仍旧别别扭扭的神色,跟着徐宜舟回去了。周灵夕也没多逗留,说自己要回去,便也告辞离开。 对于周灵夕,徐宜舟的感情要比对孙瀚清的更加复杂些。似乎每次要绝交之际,周灵夕总会突然冒出来,默不吭声地为她做些事,让她绝交又不是,再当朋友又觉得膈应。 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徐宜舟情绪虽然冷静,但脾气还没下去,脸色并不好,没有人敢再提刚才那一通争吵。 到徐宜舟所住的小区,停好车,徐妈妈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现在住在这里?”她脸上的惊讶是藏也藏不住。 徐宜舟现在住的这地方,地段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出了门就是全市最大的商业区,整个小区的配套设施都很完善,游泳池、健身中心、网球场全都有,车子一路开进来,满眼青翠,要知道现在已是秋天,草木青黄的季节,但这里却仍旧花草繁茂,喷泉小景十分别致。小区的路面车位上停的车绝大多数都是奔驰、宝马级别的,也不乏一些更高档的豪车。 别说徐妈妈,就是孙瀚清也很诧异。 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小区,租金必然很高,徐宜舟如何付得起? “走吧。”徐宜舟根本不回答,已从车上跳下,去后车箱拎徐妈妈的行李。 孙瀚清跟着下车,扶了徐妈妈下车,又过去帮徐宜舟。 “我自己来吧,东西也不多。”徐宜舟拒绝了。 徐妈妈这趟出来带的行李只是一个小旅行包,并不费力。 孙瀚清对这样的徐宜舟无可奈何,他心里的徐宜舟一向是温柔甜美的,就是吵架发脾气也都是沉沉脸不理他。 “瀚清啊,陪阿姨上楼!你要是不来,我就不上去了。”徐妈妈大约是看出了徐宜舟的想法,比她更早开口。 孙瀚清求之不得。分手以后,徐宜舟搬了家,拉黑了各种联系方式,他就是想见她,都没办法。 徐宜舟闻言沉默着转身走向大楼入口。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伸了进来。 徐宜舟马上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短暂的停顿后缓缓打开。 萧嘉树站在外面。 他依旧是早上的打扮,束腰的风衣、咖色长裤,里面搭着灰色线衫,俊朗精神地让站在电梯最里面的徐妈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徐宜舟看到他,有些意外,他不是早就走了,怎么还比她晚到家呢? 不过意外虽然意外,她又有些惊喜,他的出现就像阴沉的天空突现的一道天光,扯开乌云,撕去阴郁。 “萧……”徐宜舟不自觉地笑了,可一句话没说完,萧嘉树就跟不认识她似的,径直进了电梯,站到了后面的角落里。 擦肩而过时,她似乎看到他眼里冷漠。 那冷漠与他平时的冷静礼貌,并不一样,就像一柄未开锋的剑,忽然有一日剑刃开锋,锐利伤人。徐宜舟看得心头一紧,余话便又都吞到了心里,天光暗去,天空依旧暗沉,她失了转头问好的心情。 电梯门再度打开,萧嘉树便长腿一迈,头也没回地出去。 “你们是邻居啊?”徐妈妈满眼的兴趣问着,“长得不错,你认识他吗?是做什么的?有女朋友没?你表妹还没找对象,要不给介绍介绍?” 徐宜舟没答话,跟着萧嘉树踏出了电梯。 后面又传来了徐妈妈的大嗓门:“这地方真不错!女婿,这里多少钱一平方?” “市中心,楼盘又新,这个数以上。”孙瀚清伸手,正反比了下。 “十万?”徐妈妈给吓了一跳。 那边已经在开门的萧嘉树,只听到两个字——女婿。 他正在转钥匙的手一用力,差一点就把钥匙给拧断。 钥匙尖角刺入指腹,带来疼意。 门被他重重打开,再重重关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把跟在他后面的徐宜舟吓了一跳。 她已经百分百肯定,萧嘉树这是发怒了,而且这怒气还是冲着她来的,和上一次一样。 只是他在怒什么呢? 她今天除了吃饭吃到一半跑掉之外,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徐宜舟有些纳闷,但她顾不上管这些,因为目前她母亲才是最大的麻烦。 开了门,她这套租屋的装修又把徐妈妈和孙瀚清给吓了一跳,秦扬风这房子装修得虽然像样板房,但样板房那都是怎么豪华怎么来。 “这……这房子租金得多少?你付得起?”徐妈妈边参观着屋子边问徐宜舟。 “朋友的房子,租金只意思意思收了我一点,不用担心。”徐宜舟把行李放好,从楼上叫下来,“妈,你睡楼上卧室,我睡沙发。” 这是单身公寓,秦扬风只弄了一间超大卧室,并没多余的房间。 徐妈妈很满意徐宜舟的安排。 这一天,到底因为徐妈妈的关系,孙瀚清留在这里吃过了晚饭才离开,而徐妈妈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徐宜舟的父母离婚之后,很快就各自再找。徐妈妈找的也是个离异带儿子的男人,大了她十岁,姓陈,开一间小饭馆。 徐宜舟管他叫陈叔。 徐妈妈和陈叔没有结婚,最初是因为陈叔儿子反对,怕徐妈把陈叔财产骗走,后来陈叔儿大了,陈叔把名下房子给儿子做了婚房,帮他娶了媳妇,又买了车,自己则搬到了徐妈妈房子来住,他儿子这才松口同意。 可这一晃眼已经好多年过去,徐妈妈早没了那份心思,结婚不结婚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没有那一纸证明,经济财产更自由,因此也就得过且过着混日子。好在陈叔脾气不错,忍得了徐妈妈这个性,虽然也是吵吵闹闹,但到底这么相处了下来。 徐宜舟后来给陈叔打电话了解了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隔壁街有个离了三次婚的女人到他饭馆里赊账吃白食,陈叔见都是街坊,就让赊了两次,结果被徐妈妈知道了,非说人家藉机勾引他。 “你说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谁会看上我这老头子?你妈她在店里骂得那叫一个难听,邻居们现在个个都当我是笑话,我这老脸就差没找个地洞埋起来了。”陈叔满腹怨念地跟徐宜舟在电话里诉苦。 苦诉了很久,陈叔才算舒坦了,说这两天店里小工辞职他走不开,等过两天找了人手顶上,他就过来哄徐妈妈回家。 这一等就是好多天过去。 徐宜舟照常上班下班,码字研究剧本,徐妈妈虽然咋咋呼呼的,但她来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徐宜舟回了家就有热饭可以吃。 不过,坏处也非常明显。 徐妈妈常常叫孙瀚清上门吃饭,而孙瀚清打的是破镜重圆的算盘,两个人琢磨着要降服徐宜舟,便总是瞒着徐宜舟约了吃饭、去超市、逛公园,徐宜舟都是到最后一刻才知道的人,想躲都没地方躲。老是看到孙瀚清让徐宜舟变得暴躁起来,可吵也吵过,话也说尽,徐妈妈仍旧我行我素不受控制,而孙瀚清那边,徐宜舟早都软硬兼施不晓得说了几次,奈何这人粘起来实在难缠。 除非徐宜舟把徐妈妈扫地出门,要不这状况很难改变。 徐妈妈说了:“除非你能给我找个更好的女婿来,否则我就认准瀚清了。” 这叫徐宜舟上哪里给她再找个女婿来? 萧嘉树便经常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比如进门的时候徐妈妈一声声的叫唤,只拿“女婿”称呼孙瀚清;比如离开的时候,孙瀚清笑容满面地跟她们道“再见”;比如偶尔徐妈妈遇见萧嘉树,竟然自来熟地问他工作收入和家庭背景,说要给他介绍对象,还说他跟她女婿一样优秀…… 而关上门,他看不到屋里情况,便总脑补门后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画面,是徐宜舟偎在孙瀚清怀里,还是孙瀚清揽着徐宜舟的腰…… 那些画面,像毒蛇,一口一口地咬着,他想抓住这蛇把它踩死,可他抓不住,只能任由这些想法漫无边际的在他心里东咬一口西咬一口。 最后,满心都是伤口,让一种叫嫉妒的毒,趁虚而入。 偏偏徐宜舟……最近一反常态地经常来找他,像是看不懂他脸上的冷刀子似的。 她就像他心里各种剧毒想法的催化剂,一看到她,他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念头,想把她抓进怀里狠狠吻下去,想把她拉进房里锁起门禁锢起来,又或者是推开她,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 就像现在。 “萧老大。”徐宜舟站在他家门口,递给他一个方型糖盒,“给你,里面是上好的艾条。冷空气马上来了,有备无患。” 她眼里的小心翼翼有点讨好的意味,看得萧嘉树的心倏地一紧,各种带毒的念头又浮上来。这已经是徐宜舟这段时间第五次主动敲开他家门了,不是送徐妈妈做的小吃,就是来问他关于剧本的事。 他接了那盒子,铁盒子上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触手微暖,他心里软去,可抬头一看,她身后敞开的房门里面有个不断晃动的男人身影,心马上又被冻起。 “我可不可以……”徐宜舟话没完,就被打断。 “谢谢。”萧嘉树冷硬地道谢,关门。 他没有看懂,她眼里求救式的讨好。 徐宜舟想说的是——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坐坐。 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再呆在自己家里听徐妈妈和孙瀚清说话,而且她想和萧嘉树聊聊,问问他生气的原因。 她以为就算生气,这么多天过去,也该消气了。萧嘉树并不是小气的人,可他却一直气到现在,而徐宜舟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 如果是她的错,她可以道歉,如果是误会,那就解开。 可他没有给她机会。 第二天清早,徐宜舟上班的时候,在他门口看到了一袋准备丢弃的垃圾。 垃圾袋的最上面,躺着她昨晚送他的那盒艾条。   ☆、第38章 转眼十一月,天气彻底凉下来。 徐宜舟的《成神》已经进入结局阶段,连载大概到本月月底就可以全部完结了,但上个月的时候,这个文被另一家出山版代理公司的编辑看中,签了出版,对方要求本月中旬交完整稿,所以她得全力赶稿。 徐妈妈还在不遗余力地搓和她与孙瀚清,徐宜舟没怎么理会这两人,反正最近她空闲时间全在闭关赶稿,他们不敢吵她,再加陈叔说过几天就可以来哄回徐妈妈了,徐宜舟觉得自己就快解脱了。 周末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风品传播组织冠山一日游,于峰把徐宜舟给叫上了。 他找徐宜舟的理由简单却让人无法拒绝——需要一个平模来拍以梯田为背景的照片,徐宜舟的气质正好符合他对这辑照片的预想,所以他就来求她帮忙了。 于峰帮过她好几次,是个仗义的大男孩,而且平模这事他已经提过好几次,徐宜舟拒绝得很不好意思了,这次便索性答应了,顺便还可以避开周末徐妈妈的小阴谋。 因此这一次她是以平面模特的身份参加了风品的这个活动。 冠山是邻市的才开发两年的风景区,种了花海和梯田,山顶有个小天池和飞仙瀑,有缆车上下,车程两小时半,可以当天来回。现在正逢梯田一片金黄璀璨的好时节,听说美得很。 早晨七点发车,九点半左右他们到达山脚。 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唤醒晕晕欲睡的人。徐宜舟和苏黎歌跳下车,于峰跟在她们身后,脖子上挂着硕大的相机,像个尽责的护花使者。 大巴车的不远处,骚气的跑车呼啦一下停进了停车格里。 “这小子看着真让人不顺眼!”远远的,秦扬风就盯着于峰不放。 虽然于峰的目标不是苏黎歌,但苏黎歌也跟着受益,笑得一脸灿烂,让秦扬风十分不痛快,开始跟身边的男人抱怨。 “你要这么紧张,就把她带走!这不是你最拿手的事?”萧嘉树冷冷回答他。 山脚下落了满地的金黄树叶,徐宜舟正低了头不断转圈子走着,脚下树叶被踩出“嘎吱”的脆响,她觉得有趣,笑得调皮又开心。于峰对今天拍照的着装要求就是年轻活力,同时还有些少女气息,徐宜舟就把头发给扎成了两条麻花垂在胸前,少女气应该是有了,身上穿了套运动装,粉底黑边的上衣和黑底粉边的长裤,年轻活力,应该是也有了。 萧嘉树看得有些失神。自从那天他收了艾条之后,她再也没来敲过他的门,同住一楼,他们又成了极其陌生的关系,除了必要的公事交流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交集,见面的机会很少。 “你这主意非常好!我这就去把我老婆带走。”秦扬风挑眉,笑得邪恶,“你可别后悔。” 秦扬风说着,就过去找苏黎歌。 见到秦扬风,风品的人都有些惊讶,大概没人想到大老板会参加这个活动。 秦扬风是自愿来的,而萧嘉树则是因为在秘书报上来的活动费用申请后附的参与人员名单中,看到了徐宜舟的名字,上面写着,她是以于峰亲属的身份参加这次活动。 一个前男友不够,还要再找个备胎? 萧嘉树承认自己看到那名单时,心里瞬间浮起的想法十分不堪。 秦扬风过去说了两句话,徐宜舟便抬眼往他这里看来,看到萧嘉树的时候,她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萧嘉树却转了头去和战战兢兢跑过来的行政经理说话。 再看去时,苏黎歌已被秦扬风带走,于峰和徐宜舟单独呆在了一起,萧嘉树果然后悔了。 “集合啦!”导游一声高吼,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块。 队伍排好,门票买好,水分好,小红帽戴上,一群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发。 上山坐缆车,下山用走的,这样既可欣赏到风景,又不至于太累。 缆车只到山的三分二高处,因为梯田就在那里。缆车四壁都是透明的,纵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向上看,是湛蓝无云的远空;向下看,是一片绿树青石,徐宜舟趴在栏杆上,失神地看着。 于峰已经打开了相机镜头盖,调好光圈和焦距,开始试着拍了几张。 很快缆车就到了终点,一大片梯田跃入眼帘。 “这里就是梯田,大家可以自由活动!我站的这地方是通往山顶小天池和飞仙瀑的路,梯田玩腻了,大家可以上去看看。路只有一条,下来的时候原路返回,我在那边的小凉亭等你们。两小时后集合去吃饭!”导游拿着大喇叭把重要事项连说了几遍后,就放所有人自由活动了。 徐宜舟配合着于峰在梯田里拍照。 可做平面模样她是第一回,毫无经验,摆的pose生涩到不行。 “不是室内硬照,你别拘束了,就当是出来玩的吧,该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抓拍。”于峰看着她那僵硬得像木头人似的动作,忍着笑教她。 徐宜舟得了命令,不再强扭矫情的姿势,在梯田里自己玩起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有镜头的跟随。拍了一会,于峰觉得梯田的照片够了,便召唤徐宜舟往山上换个景色再拍。 走走拍拍,倒也不累,徐宜舟到山顶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看够天池准备下去。 于峰却不看天池,反倒拿着相机对着某个飞凸的石岩不断看着。 “怎么了?”徐宜舟有些奇怪,便问他。 “这石头上的角度和光线,都很好,要能站在上面拍个飞翔的动作,一定很棒。”于峰把拍到的纯景照拿给徐宜舟看。 照片很漂亮,由下往上的角度,背景就是无云的天空,她几乎可以想像人站在上面像要飞翔的模样。 “我上去试试。”徐宜舟看了看山势。 “别!太危险了!”于峰马上拉住了她。 “没事,不难爬。我不往外头走就没事。”徐宜舟笑笑,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大概是对摄影的热情占了上风,于峰犹豫着同意了。 徐宜舟便跑到山岩下。 要上去并不难,徐宜舟费了一点力气就站到了上面,抖了抖身上的圭,她高声朝于峰喊:“好了。” 于峰找好了角度,很快指挥徐宜舟 快门“咔嚓咔嚓”按着,最后一组动作是徐宜舟坐在山岩上,仰头望着天空的造型,被日光渲染得格外温柔暖心。 “好了,下来吧,你小心点。”于峰终于放下相机,叫徐宜舟下来。 意外,就发生在她回身之际。 徐宜舟的脚,踩到了岩上青苔,打滑了。 她的身体一斜,失衡重重倒下,岩石倾斜,面积又小,徐宜舟一倒就滚了下来,半个身子全都悬到了岩石外。 “舟舟。”于峰大吼一声,立刻冲到岩边想攀上去拉她。 徐宜舟却咬了牙没有叫出来,她的双腿在空中蹬着想找个着力点,手紧紧抓住了岩缝,保持着一个扭曲而艰难的姿势。 山岩下方是个斜坡,离山岩的高度倒不是很高,但坡度很陡,徐宜舟要是掉下去,便会接着滚下坡,就非常危险了。 重力的作用之下,徐宜舟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沉,手指疼得厉害,她渐渐撑不住,还没等到于峰,她的手就一松,整个人失重地往下坠去。 “啊——”她终于叫了出来。 脑袋一片空白。 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她即将落到斜坡之时,有道人影冲了过来,把她抱到了怀里,斜向上着一起倒到了坡上。 一阵砂石滚落的声音响起,徐宜舟被人抱着重重倒地。 “你没事吧?”惊急的声音响起,几乎让徐宜舟以为是幻听。 救她的人是萧嘉树。 她倒在他怀里,抬头的时候,他眼里的惊色被她一览无余,眉宇之间全是恨不得把她捧到手里好好检查的急切。他的怀抱,坚实安稳,无风无雨,像她一直寻找却始终未能如愿的那把大伞。 那一瞬间,心像琴拔狠狠拔动了一下。 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来,五味杂陈着,忽然间都汇到一起,成了醇厚的甜,像他送她的巧克力,幸福愉快并且带着感动的滋味,如同世上最动人的惊喜。 徐宜舟忽然间意识到。 她……爱上他了。 “没事。”徐宜舟坐起来,用深呼吸来平复心情,她分不清自己跳动不安的心是因为这场意外,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醒悟。 萧嘉树却快被她吓死了。他正坐在离他们没多远的石头上休息,冷眼看他们亲亲热热的拍照。见到意外发生,他本能地跑向了徐宜舟,生怕跑慢一步,就救不到她。 好在,他救下了她。 否则,那后果他无法想像。 他沉着脸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她的情况,又扶她站起。 确认无碍之后,萧嘉树才终于爆发。 连着这一个多月来压抑的郁结,通通爆发。 “你发神经吗?为了拍几张装腔作势的照片,跑到那上面去?”萧嘉树用力地抓着徐宜舟的手臂,眉拢成结,眼里是凝结的寒光,“你知道刚才如果滚下去,是什么后果?” “对不起。”徐宜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我看那上面光线好,才上去的。” “光线好?是于峰跟你说的吧?”萧嘉树眼里寒光又深了点,“就因为那上面拍出的照片光线好,所有你就拿命去冒险?” “跟于峰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求上去的。毕竟我也收了平模的钱,而且照片拍得漂亮点,对你们杂志也有好处。”徐宜舟试图向他解释。 但萧嘉树的怒气却明显加重了。 “你收了多少钱,要这么卖命?真是敬业,敬业得我都快忘了你原来是个作家了。”萧嘉树没打算放过她,“命都差点没了,你还维护于峰?” “我没有!”徐宜舟觉得萧嘉树变得固执疯狂,她开始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手。 “我太佩服你了,这边刚和前男友和好,那边又和于峰腻歪,把他当成备胎?为他去死啊,太伟大了。你就这么喜欢和男人搞暖昧吗?那你不如考虑一下我,我想我可以满足你所有要求。”萧嘉树不顾一切地说着心头恶意的猜测,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所受的折磨通通发泄干净。 “你在说什么?萧嘉树!” 才刚刚升起的那点感动和幸福,忽然都一点点被凝成冰块。 徐宜舟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萧嘉树嘴里说出来,她抬头看他,表情愕然 萧嘉树看着眼前这张脸,圆润的脸颊,温柔的眉眼,还有微张的莹润的唇。 压抑了太久的欲/望再难克制,很多奇怪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四处窜动着。 萧嘉树忽然间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胸前一压,另一手按在了她后脑的发间,俯了头狠狠吻了上去。猝不及防之间,徐宜舟被他吻个正着,脑袋再度空白,萧嘉树的气息似乎与四周草木清香混成一体,钻入她的口鼻,化作蚀心蛊。 他的唇微凉,唇上有些泉水的甘甜,贴着她的唇肆虐着,齿间轻咬便尝到她唇瓣果冻一样的滋味,简直叫人疯狂。 轻轻咬开她的唇瓣,他无所顾忌地触碰她的舌尖,引得她舌尖一退再退,最终还是被他缠上。 徐宜舟眼里,只剩下他的脸,焦距模糊,全部的感知麻木,只剩下唇间难言的滋味。 这个吻,像惩罚,又像诱惑,让徐宜舟的心失了方寸,毫无反抗。 不知多久,萧嘉树才结束这个吻,眼里是乖戾的眸色,视线落在她唇上。 “感觉不错吧?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把你捧成大神,让你成为最红的作者,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哑慵懒,充满*的意味,听起来迷人,入耳却化成利剑。 徐宜舟脸颊通红,疑惑地看他,眼里迷茫一片,好像分辨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舟舟!”苏黎歌的叫声忽然响起,她来得太晚,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便已是怒意满心。 “这个白痴!”秦扬风站在苏黎歌后面,暗骂了萧嘉树一声,脸上表情不太好。 徐宜舟被黎歌叫醒,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站了一圈因为意外而围过来的风品员工,他们都呆滞惊愕地看着自家boss和徐宜舟间上演的言情大戏,于峰也站在其中,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看不出是何情绪。 徐宜舟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里的迷茫已去。 “萧嘉树,我……真后悔认识你!” 只一句话,就摧毁了一切。   ☆、第39章 +甜蜜小剧场 徐宜舟的话,音量不大,口吻一如既往的温和,脸颊上还带着被他吻后的红晕,甚至唇瓣晶亮还留着他的印迹,但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了任何羞涩。 一句话,她只用了一句,就让萧嘉树心里所有的疯狂都冷却,且针扎一样的疼着。 抽手回头离开,她挺直腰骨,头也没回地去找苏黎歌。 冠山这趟旅行,她仍旧走完了全程,只是再没和萧嘉树说过半句话。 她没有做错事,不需要为了一个荒谬的莫须有罪名落慌而逃,仅管众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人,徐宜舟仍是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萧嘉树只能看着她眼里的光芒最终冻成冰霜,就连原本对着普通朋友的温和客气,都没再给过他。 逞一时口舌之利的后果就是,无穷尽的后悔和痛。 而从小到大,萧嘉树就没试过为一件事如此后悔过。疯狂过后,理智回归,他已经拉不回徐宜舟了。 这个所有人都以为是包子的女人,硬起来的时候心如铁石。 失去,几乎就在一瞬间之间。 冠山回来,上班、下班,码字、睡学,徐宜舟的生活两点一线,没有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再没和萧嘉树说过话,两个人的关系陷入冰点。 从前路上遇见了,还能打打招呼,然而现在,萧嘉树发现自己成了徐宜舟眼里的透明人,哪怕是和出版有关的事,她也都通过邮件、聊天软件与他沟通,更别提见面了……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 陈叔终于腾出手来赶到s城,好说歹说哄得徐妈妈开心,总算让她答应回去。 回去的前一晚,徐妈妈又叫来了孙瀚清。 吃了饭,徐妈妈带着陈叔去小区里逛逛,刻意制造二人世界给孙瀚清和徐宜舟。 徐宜舟去洗碗,碗洗到一半,孙瀚清进来,像以前那样站在旁边接她洗好的碗。 “孙瀚清,我妈明天就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你陪她。”徐宜舟却没把碗递给他。 “舟舟,别再这样了好吗我心疼。我知道你恨我对灵夕太好,但你相信我,我和她之间真的只有友情……” 徐宜舟把碗重重一放。 “看来这几天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没有一句听到心里去。其实你一直是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都只是你的配角而已,不论是我,还是周灵夕。瀚清,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只有一个周灵夕,只是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今天我不想再浪费口舌去说服你。”徐宜舟把手上的橡胶手套一摘,冲干净手,出了厨房。 “舟舟,你还想要我怎么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以前怎样你都说是以前了,就证明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式,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徐宜舟步伐很快,走到客厅,从柜子里拖出一个纸皮箱子。 “我不相信。你明明是爱我的,从大学到现在,四年的感情,你难道说放弃就放弃?”孙瀚清跟在徐宜舟身边,苦苦劝着。 徐宜舟没说话,她自顾自把那箱子搬到了门口,又折身回到客厅,把孙瀚清的包从沙发上拿起,走到门口。 趁徐妈妈不在家,赶紧让她把孙瀚清送走吧。 “瀚清,别再说了。”徐宜舟打开门,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孙瀚清给推到门外,“别留念过去,好聚好散。很晚了,赶紧回去吧。” “你赶我走?”孙瀚清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你的包!这箱是你以前留在我这里的东西,一直没机会还你,我都忘了,现在正好,你一起带走吧。”徐宜舟仍旧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由分说地把箱子塞到了孙瀚清手里。 孙瀚清脸色一沉。 他和徐宜舟恋爱了四年,从来没被她如此对待过,再一想这些天来自己委曲求全的哄她宠她,却还是换来不留情面的对待,他的脾气便也上来了。 “砰”一声,他把那箱子重重砸在了门口的地上。 “徐宜舟,你不要得寸进尺!”孙瀚清伸手抓住了徐宜舟的手腕,“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徐宜舟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小半步,靠到了门口的墙上。 “孙瀚清,我不能和你再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爱你了。”她扭着手挣扎着。 “不可能!”孙瀚清固执地认为徐宜舟心里深爱着他,所有一切只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止不爱你……”徐宜舟说着顿了顿,才又道,“我已经,爱上了别人。” “……”孙瀚清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愣了愣,手上的劲道却倏尔加重,“别人?我们才分手多久,你就爱上了别人?如今你住在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租金贵得你根本负担不起,我看你不是爱上别人,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 他气急败坏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徐宜舟越来越冷的眼神。 徐宜舟觉得嘲讽,是她人品太差,还是她做人太不得心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质疑她的为人。 “徐宜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不介意这些事,只要你愿意回来。”孙瀚清逼近她,几乎快将她压到了墙上。 楼道里的灯照着孙瀚清过份白皙的脸,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恋爱四年,徐宜舟只见过他温柔痴情的那一面,这样神经质的表情,她没见过。 “你不介意,但是我介意!”徐宜舟用力挣扎着,额上已经冒出细汗,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放开我!” 手腕已经扭到发红,但他还是箍得紧紧的。 孙瀚清已经不管不顾了,徐宜舟贴着墙在他身前挣扎着,让他想起从前大学时的那个温柔文静的徐宜舟,第一次吻上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惶惑不安。 他不相信,她会忘了他。 “舟舟,我爱你,你回来吧。”孙瀚清说着,俯下头,想要吻她。 徐宜舟瞪大了眼,头猛地一偏,脸上的表情一半惊吓一半愤怒。 “孙瀚清,放手!”她用尽全力吼了出来,“不要碰我!” 孙瀚清仍旧没有住手。 忽然,按着徐宜舟手的力量一松。 “啊——”孙瀚清惨叫了一声。 有只手按在他肩上,将他整个人扳了过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孙瀚清被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抬头时嘴角已经挂下血来。 “滚!”萧嘉树盯着孙瀚清,眼里的光芒像要杀人,怒火如同海浪般涌上心头。 徐宜舟站在他身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咬了唇了强忍着要冲出口的尖叫。 箱子砸在地上的声音,让萧嘉树注意到门外的异动,本只是想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门一开他就挪不开视线了。 “徐宜舟,就是这个男人包养你的吧?我就说奇怪,怎么这么巧上次撞我的人会住在你对面。”孙瀚清一抹嘴角,带着嘲讽鄙夷地怒笑着。 回答他的是萧嘉树的第二记拳头。 只是这一次,孙瀚清有了防备,向傍边一闪,萧嘉树的拳头就重重捶到了墙上。 那声巨响,让徐宜舟整个心都揪在一起。 他的手,不会断吧? 萧嘉树却眉也不皱地很快转身又是一拳,砸在了孙瀚清另一边脸上。他学过很久的跆拳,对付孙瀚清这样的人,并不费力。 孙瀚清双是一声惨叫,捂着脸退到了电梯口。 萧嘉树还再往前,徐宜舟一把拉住了他。 “不要打了。”她脑袋里面一团混乱。 再打下去,真要出事。 “放手!”萧嘉树冷冷地说着,没有放过孙瀚清的打算。 电梯门一瞬间打开。 孙瀚清恨恨地看了徐宜舟和萧嘉树一眼,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就冲进了电梯,拼命按着关门键,生怕慢一秒,萧嘉树就会追过来。 “叮——” 一声脆响,电梯门关上。 楼道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萧嘉树粗重的呼吸声。 “你的手给我看下。”萧嘉树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 徐宜舟双手的手腕上,各有一圈发红的印迹,有几处还有些泛青,看得萧嘉树神色一冷,杀气又起。 “该死的。”萧嘉树暗骂了一声,恨不得再冲出去揍孙瀚清几拳泄愤。 徐宜舟的视线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几个指节发红肿起,好几处都已经破皮出血,看得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半是气自己居然心疼这男人,半是心疼他把手伤成这样。 “你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萧嘉树伸手,用指腹轻轻抚过她手上红痕,感觉到她的手微微一缩,“跟我过来,我给你上药。” 手腕上传来让人颤栗的温柔,徐宜舟狠狠咬了一下唇。 “这样的男人?”徐宜舟的话很尖锐,“你和他,没有差别。” 一个说她被包养,一个说她脚踏两船,有区别? 萧嘉树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分明就是温柔的眉眼,话却像淬了毒一样,就像冠山那天她轻飘飘说出口的话,比他听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来得伤人。 她说……后悔认识他! “徐宜舟,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么?”萧嘉树抓着她的手不放。 从冠山回来直到现在,他们才第一次说话。 徐宜舟抽回手,垂了眼帘。 “我回去了。” “我知道那天是我误会你,我太过分,我只是……”萧嘉树没想过自己也有词穷的一天。 “别说了,我不想提。”徐宜舟已经推开门。 “你这辈子,都不想理我了?”萧嘉树一手按在了门上。 好不容易逮住她,哪这么容易放过。 徐宜舟站在门里,门被他抵着,她关不上。 “萧嘉树,你是不是喜欢我?”她倏尔转头,直视他。 萧嘉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眼神瞬间幽深难测起来。 “是。”他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心跳随之狂动,是怦然心动的节奏。 徐宜舟看着他清俊的面容,说不出来心里何种滋味。 萧嘉树的那些小动作,早就超过了对待朋友的范畴,她隐约的察觉到他的心意,然后领悟自己的爱,这原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爱情,在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她该是欣喜愉悦的,但如今,她只有涩意。 “收回你的感情吧,我不想爱你。”话才落下,徐宜舟便看到萧嘉树眼里光芒一寸寸枯萎。 她前所未有的觉得疲惫和痛,抬手轻轻拔开萧嘉树按在门上的手,关门,上锁,没留余地。 门外,一片寂然。 “徐宜舟,你好……狠……”萧嘉树看着她关上的门,忽然呢喃了一句,手已成拳重重打了门边墙上,旧伤之上又添新伤,手背一片狼藉,却都疼不过被碾作碎片的心。 这段感情来得汹涌,去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没有人胜出。 门内,徐宜舟背靠着门缓缓蹲下,把头埋到了双腿之间。 推开了萧嘉树,轰走了孙瀚清,还有于峰……不过那天冠山游后,于峰没再找过她,应该也不会再找了吧。 她身边,总算清静了。 可为什么,她那么累呢? 心里有些话,说不得,只能任由它腐烂—— “我不接受任何以爱为名的伤害,这是我能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 所以萧嘉树,就算我再爱你,我也不想给你再一次伤害我的机会。 也许在这场从未开始的爱情里,我始终爱自己更多一些。”   ☆、第40章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风品楼下绿化带上的绿色已经逐渐枯败,每天路面上都落满了叶了,清洁工扫都来不及。 秦扬风在萧嘉树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这个好几天没回家的男人。 他正站在玻璃窗前,隔着几十层楼的距离,看着楼下地面上的落叶,距离太远,看得并不真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脑袋里回忆起的那一幕,冠山山脚下落叶满地,徐宜舟转着圈子不断地踩着,脸上的笑调皮而愉快。 如果那天他没失控,也许,他还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对着他绽放。 “不回家?你都呆在公司好几天了,这么卖命,我可不会给你更多的股份。”秦扬风调侃着,递给他一瓶红酒,“好东西,82年的。” 萧嘉树没有接。 从外表上看,他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英俊冷静的模样,身板笔直,站在窗前像个雕像,只是回头的时候,那双眼眸到底失了以前的明锐精神。 他不想回家。回家了,他会看到徐宜舟闭得死紧的门。 每看一眼,他都觉得痛。 他曾以为她是个包子,暖乎乎香喷喷,又诱人又好捏,总容易让人欺负,可是他们都忘了,包子冰冻了以后,会像石头一样硬。 咬不下、掰不动,免强啃一口,又冰又硬,酸痛入心。 徐宜舟的绵软,是有底线的,踩线者会被她已久驱逐。 而他……他大概是真的疯了,才会说出那番话吧。 徐宜舟没说错,他和孙瀚清没有差别。 孙瀚清只不过私下骂了她两句,他都已经受不了了,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她后来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来的,光是想想,萧嘉树就觉得心里抽疼。 徐包子,不会原谅他了。 “她说,她不想爱我了。”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不想爱是什么鬼?”秦扬风自顾自喝了两杯酒,眯了眼看他,“你们这些文人作者就是讨厌,咬文嚼字的让人听不明白。什么不想爱?说得好像她爱过一样!” 萧嘉树忽然间一醒,不知道是因为窗口刮进的冷风,还是秦扬风的话。 是啊,她说的是……不想爱! “别想啦,萧嘉树,明天就上京城谈《无疆》的剧本和拍摄,你和徐宜舟这事先放放吧,兴许等你回来,她会回心转意,小别胜新婚嘛!”秦扬风转了转酒杯,神色一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无疆》的编剧组,投资方要求加进来一个人。这人你也认识。” 他说着顿了顿,看了看萧嘉树的表情,才又续道:“当初粉丝心里你的官配cp,如今的金牌作家,资深编剧——陆文栩。” 萧嘉树猛地转过头来,表情晦涩难明。 …… 徐宜舟这些天忙成狗,好容易挨到了周末,却还不能休息。 秦阿姨周五的时候就约了她见面,说要趁着家里人出差的出差、旅游的旅游,她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和徐宜舟谈谈关于萧嘉枫找对象的事。 看起来,秦阿姨一直都没死心。 说起来,萧嘉树似乎已经出差好长一段时间了,这阵子徐宜舟进进出出,都没遇过他。 紧闭的房门总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也罢,反正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下一本书,她也不打算再跟风品签出版。 没有人愿意在被打上那样的标签后,还要继续与他合作。 吃了早饭,徐宜舟就匆匆出门了。 她们约在了秦姨家附近的幼儿培训机构见面,因为她要带小不点萧洛白要上英文培训班。 徐宜舟在秦姨家门口的车站下了车,边走边给秦阿姨拔电话。 手机才接通,徐宜舟就听到秦姨略带哽咽的慌乱声音。 那声音像从手机里传来,又像从附近传来似的,徐宜舟抬了头四处看了看,在她家小区的大门口,看到了正半抱着萧洛白的秦阿姨。 萧洛白整个人挂在秦阿姨身上,秦阿姨个子小抱不动她,便只能佝偻着身子勉强撑住,她脸色焦急,一手拿着手机,一边看着来往的车辆,手忙脚乱的模样。 徐宜舟赶紧按掉了电话,跑了过去。 “秦姨,出什么事了?” “舟舟,小白……小白高烧。家里没人,我要带她去医院。”秦阿姨满头都是汗,说话声有些颤抖。 萧洛白无精打采地趴在她身上,原本生龙活虎的小姑娘看到徐宜舟,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句,脸蛋和嘴唇都红得很不自然,眼睛闭着,呼吸急促,徐宜舟伸手探了下她的客气。 那温度,烫得吓人。 “来,我来抱她。”徐宜舟二话没说就接过了萧洛白。 “这可怎么办?嘉枫和嘉树都出差,我家老头子也去外地参加讲座,家里就剩我一个人。”秦阿姨急得六神无主,“前两天这孩子就有点感冒咳嗽,我给她喂了点常用药,症状消失了,怎么转个眼就发起高烧来。” “阿姨别急,我陪你们去医院。”徐宜舟一手抱着萧洛白,一手伸出去拦的士。 等了五分钟,她们才算拦到了一辆的士。 很快上了车,她们报了目的地,的士司机瞧着她们急,找了近路很快地驶往了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一测萧洛白体温,居然到了39.8度,咨询护士便立刻让她们去挂了急诊。 抽血又照了ct,急诊室的医生二话没说就给开了住院条。 “小儿肺炎,马上住院。” 医生的话让秦阿姨头晕了晕,徐宜舟马上搀住了她。 她在心里叹口气,让秦阿姨和萧洛白先呆在急诊室的床上休息,自己则去替萧洛白办入院手续。 办好手续,她又背着萧洛白上了儿科住院部,又是一轮的检查,萧洛白烧得迷迷糊糊,抽血的时候扁了扁嘴巴,没哭出来,小模样又委屈又可怜,只是轻轻叫:“妈妈。” 秦阿姨看得直抹眼泪。 徐宜舟在心里叹口气,把小姑娘搂到怀里,轻声哄着。 没多久,医生开了药。留滞针头插进小姑娘胖乎乎的手背,小姑娘手本能一缩,又被护士紧紧按住了。 弄好一切,又喂她吃了退烧药,萧洛白眼里含着两泡泪,被折腾到倦得不行,歪在徐宜舟肩头就睡着了。 “阿姨,你看着小白,我去外边买点吃的。”徐宜舟把萧洛白放好,便轻轻开口。 “好孩子,谢谢你。你阿姨我……我太没用了。”秦阿姨眼眶通红,要是今天没有徐宜舟,这一通折腾下来,她这会估计已经晕了。 “别这么客气,谁都有难的时候,我也就是顺手而已。”徐宜舟笑笑,很快离了病房。 折腾到这会,早都过了饭点,徐宜舟在外面店里打包了两份面条,又想着萧洛白病着吃不了太油腻,便问了好几家店,买回了白粥和小菜,又在医院门口买了个玩具,才回了病房。 才到病房门口,徐宜舟就看到秦阿姨靠着病房外的墙壁,整个人都有瘫软的迹象。 “秦阿姨!”徐宜舟吓了一跳,忙把手里东西放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冲过去扶她。 秦阿姨面色惨白,手里拿着手机,哆哆嗦嗦着说着:“我……我家老头出……出车祸了!我……我要怎么办?” 说着,她眼泪便汹涌而出。 “车祸?”徐宜舟也是一惊,“有没说伤得怎样?谁打来的电话?” “和他一起去参加讲座的同事,说是伤得不重,这会做了手术麻醉没过,正睡着,叫我马上过去。可是……没听到他的声音,我这心……我这心……”秦阿姨泣不成声,“而且小白现在这情况,我怎么走得开。我们家在这里又没什么亲戚,可怎么办哪?” “阿姨,别急。这样吧,你要信得过我,小白这边我先帮你盯着,医生刚才说了她的情况不是很严重,配合治疗就行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赶紧去萧叔叔那边……不,萧叔叔在外地吧,太奔波了,要不还是你留下,我帮你跑一趟?” “好孩子,好孩子!”秦阿姨闻言又是一酸。 这回却是被感动的。 这年头,这么热心又事事妥当、肯替人着想的姑娘,太少了。 “你萧叔那边,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学校里派了车子,我不奔波。这里……这里就劳烦你了。我已经给嘉枫和嘉树打过电话了,嘉树一直没接电话,嘉枫人在国外,说是马上就赶回来,到时候她会来替你。这两天,我这没用的老太婆……就拜托你了。”秦阿姨说着,紧紧抓住了徐宜舟的手。 “放心吧。”徐宜舟点点头,“萧叔叔不会有事的,阿姨别哭了,万一过去了你哭肿了眼睛,让萧叔叔看到了,该心疼了。” 秦阿姨在她的劝慰下终于缓过气。 眼前的女孩,看着绵软甜美,却似乎有着能撑住天地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依赖,要是……能做她儿媳妇该多好。 又说了几句话,秦阿姨总算走了,回去打包了一些萧洛白的生活用品和旧的笔记本电脑过来,才去了学校。 秦阿姨一走,就剩徐宜舟一个人照顾萧洛白。她没照顾过孩子,因此打醒了十二分精神,萧洛白病得恹恹的,也没力气玩闹,拿着她买的玩具有一下没一下玩着,累了听徐宜舟讲讲故事,大部分时候都乖巧得让人心疼。 夜里萧洛白要陪床,徐宜舟便和她睡在一起,小姑娘把她的手臂巴得紧紧的,像抱着救命的稻草,从不哭闹。徐宜舟给她唱歌、讲故事,和她聊天,听她说幼儿园和家里趣事,萧洛白经常把舅舅挂在嘴边,在小姑娘的世界里,最伟大的男人,不是父亲,是舅舅。 这让徐宜舟心都快化了。 萧洛白一睡着,她就马上爬起来,开了笔电码字。 《成神》马上截稿了,她还差了一段收尾,白天没时间,就只有夜里她才能码些字。 码字码到凌晨五点多,才眯了不到一小时,六点的时候护士准时进来分药,给萧洛白量体温,徐宜舟就再也睡不了,快七点的时候她下楼买早饭,白粥馒头水煮蛋和卤豆干,都是适合病人的清淡饮食。早饭才刚结束,她们便迎来主任巡房,然后开药,给萧洛白挂水,药水空了叫护士换药,午饭、喂药,下午继续挂水、雾化治疗,然后是晚饭、喂药,替萧洛白洗脸洗脚,哄她睡觉。 这一天下来,萧洛白醒的时候,徐宜舟没得休息;萧洛白睡着的时候,徐宜舟还是没得休息,她要见缝插针地码字。 好在第二天,萧洛白的烧就退到了37.5度,接近正常温度。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三天中午。萧嘉枫人在国外,遇到了机场事故,整个机场封闭,她一时半会回不来。 倒是萧嘉树先赶回来了。 站到病房口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了。 萧家的信息传递出了错,秦阿姨一直以为萧嘉枫赶回来了,因此萧嘉树先去看了萧爸爸,才回了s城看萧洛白,他并不知道这时候呆在医院的人,是徐宜舟。 时间是中午,萧洛白正在午睡,手上挂着水,睡颜却很平静,徐宜舟坐在她身边,趴在病床医用餐桌上,一手按在萧洛白背上,大概是在拍她,另一手搁在自己脑袋下,手臂垂着,头发凌乱地铺了下来。 餐桌上,是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萧嘉树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在码字。 他胸口忽然窜起一股难言的酸意,揪着心疼着。 “小伙子,别吵她。”隔壁床小孩子的母亲,在萧嘉树的手即将要抚到徐宜舟头上时,忽然轻轻开了口,“她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白天带孩子,一有空就对着电脑忙,这会好不容易睡了睡,你就让她安心休息一下吧。” 就连……隔壁床的亲属都看不过眼了,徐宜舟,你到底是累成什么样了? 萧嘉树没想到有一天,这么简单的画面,竟然会让他有……落泪冲动。 他的手仍旧是落下了,只不过很轻,抚在了她的发间,最后停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脸又瘦了。 忽然间,放在徐宜舟手边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 徐宜舟像条件反射式地睁了眼,捞起手机,手机屏上是个定时闹钟。 她怕自己睡着,错过了给萧洛白换水的时间,便定了闹钟。 睡眼惺忪地望去,萧洛白这瓶水果然马上挂完,她揉着眼睛按了床头的按钮叫来护士。 徐宜舟没有看到萧嘉树。 但这一切,却全都落到了他的眼里。 他问自己—— 萧嘉树,你真的舍得她吗?这样的女人,用一辈子来疼,都是不够的吧? 是啊,不够! 所以,徐宜舟,终我一生,都将宠你至死。 哪怕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不会爱我,我也愿意……宠你至死!   ☆、第41章 病房里有些闷,徐宜舟睡了一会,头昏沉沉的,趁护士还过来,便半垂着头迷迷糊糊地下床准备去冲把脸。 一下床,她便觉得整个人都虚浮着,还没走半步路,便忽然撞到了某人的胸膛上。 徐宜舟晃了晃,被人扶住了腰。 “小心。”微喑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的意味,他克制着快要决堤的感情,不让自己又再做出过分的举动。 徐宜舟猛地抬头,眼前一阵金星。 好一会她才看清楚,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萧嘉树。 “怎么是你?”徐宜舟皱皱眉。 不是尖锐的语气,只有些惊讶,没什么特别。 她以为赶来的会是萧嘉枫。 病房里的光线不好,唯一的阳台虚掩着,只有日光灯冷凉的光线,照得萧嘉树眼里那点暗忍的眸色,如同寒冬冷月寂静无边。 他的脸色并不好,下巴上有些微青的胡茬,病房口放着他的行李箱,只怕他一回来就赶到医院来了,看样子这两天也是疲于奔命,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萧嘉树的手从她腰间滑下,很礼貌地问她。 “洗脸。”徐宜舟说着,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萧嘉树跟着转身。 这病房是三人间,很拥挤简陋,阳台上只有大理石砌的的洗手头。事情来得突然,她和秦阿姨都来不及要求什么好病房,能有个空床位就不错了。 风有点大,刮得徐宜舟的头发乱飞,徐宜舟褪下了手腕上的发圈,把满头长发随意扎到了脑后,才打开水龙,俯下头去用水泼脸。 萧嘉树看见徐宜舟冷不丁打了个颤,惺忪的睡眼总算彻底清醒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交给我。”萧嘉树伸手,想去擦她下巴上滴滴答答的水珠。 徐宜舟往后一仰。 他的手落了空。 “嗯。”徐宜舟答应着,眼角余光已看到护士推门进来,便很快地回了病房。 “这是今天最后一瓶了吧?”徐宜舟小声地问护士。 “是的。”护士动作利索地换着药水,一边回答道,“雾化治疗记得做。” “晓得,谢谢你。”徐宜舟道谢, 换了瓶,护士便离开了。 徐宜舟想了想,转头对着萧嘉树招招手。 “今天的药水已经挂完了,不过药还剩下一次没吃,一会护士会来分,红色胶囊是饭前,其它药都是饭后。雾化器放在电视柜下的屉里,雾化杯在我们自己的小柜第一层,用之前记得沸水烫烫。小白吃不了太油腻的,医院大门对面第二家店有卖白粥,记得给她再带块豆干,她喜欢。这两天的治疗单子我都收在了柜子的第二层。”徐宜舟压低了声音,很认真地交代萧嘉树。 萧嘉树就近看她的脸,柔和的眉,温顺的眼,还有随着她说话而不断翘起的嘴色,让他忍不住看着就移不开眼。 “你到底有没在听我说话?”徐宜舟发现萧嘉树一声不吭地直勾勾盯着自己,脸皮不由一烫,语气却有些重起来。 “药水挂完,还剩一次药,红胶囊饭前,其它饭后。雾化器在电视柜下,雾化杯在床头柜一层,用前过沸水。医院对面第二家买白粥和豆干。治疗单子在床头柜二层……”萧嘉树用简短的话,把她交代的事重复了一遍。 徐宜舟才满意地点了头。 “小白手上的留滞针,你要多注意别碰到。雾化治疗回头你跟隔壁床大姐学学,小白这会在睡觉我就不给你示范了……”徐宜舟又罗七八嗦地交代了一堆,才勉强觉得已经说清楚了,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萧爸爸的伤,没大碍吧?” “骨折,做了手术,没大碍,过两天就回来了。谢谢关心。”萧嘉树点点头,“你快回去休息。” 她眼里的倦意,让他心疼。 徐宜舟点点头,没跟他说什么客套话,回头收了自己的东西,走到萧洛白身边看了看。 萧洛白睡得正香,嘴角还带了点笑。 徐宜舟不自觉笑了笑,俯下身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舟舟姐姐先回去了,你的超人舅舅来了,让他来保护你吧。你乖乖的,快点病好回家,我请你吃披萨!” 萧嘉树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甜甜的笑和温柔的动作,心里忽然升起某种欲/望。 如果,他能和她有个孩子,该是多美的未来。 只要想想,那个孩子会有他的眼,她的笑,会调皮地坐在他的肩头,也会狡猾地藏到她怀里…… 这大概是他所能设想到的,最完美的未来了。 他别无所求。 徐宜舟和萧洛白说完话,直起身来,还没转身,忽然后面伸来两只手,轻轻环到了她身前。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让她躯体一僵,刚想发作,却听到萧嘉树很低地说了一句话。 “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徐宜舟忽然没了脾气,她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客气了。好了,我要回去了。”徐宜舟摇头道,伸手拿了包,转身离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萧嘉树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萧洛白的脸蛋沉默不语。 这四周似乎还有徐宜舟身上的气息,暖暖的,甜甜的,沁入心肺。 四个月,不够他了解一个人,但却足够让他彻底爱上这个人。 毫无保留! 按照徐宜舟的交代,萧嘉树照顾着萧洛白,天渐渐黑去。 吃过晚饭,萧洛白被允许看一小会电视,而萧嘉树则接到了秦扬风的电话。 “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徐宜舟让黎歌转告我,她已经找到新的房了,这两天就打算搬走了。估计是怕我告诉你吧,黎歌到今天才跟我说。你……自己看着办。” 萧嘉树握着手机僵在了门口。 “喂,萧嘉树,你有没在听我说话?喂?” “……”萧嘉树沉默着收了线。 真要搬走了吗? 他们下午才见过的面,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甜暖。 可这一瞬间,她余下的温暖,彻底消散。 他只剩下疲惫和冰冷,和一颗迫不及待想回去的心。 出差了这么些天,他本以为他会让这段灼热的感情冷却下来,可似乎这些距离只给他带来一种叫“思念”的东西,如影随行。 病房里再见到她,他才知道,就算距离再远,他也忘不掉。 可现在,她可能……离他很远很远,远到他穷尽所有,都难以靠近。 她说,后悔认识了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气话。 这样疯狂的折磨,到第二天傍晚才得已解脱。 萧嘉枫回来了,接替了萧嘉树。 萧嘉树赶回家去,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的脚步很急,电梯一层层上升的时间都让他觉得时间漫长,似乎慢了一秒对面的房子就会只剩下空荡荡的家具。 萧嘉树不敢想,也许徐宜舟已经走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毫无异样,徐宜舟家的门紧闭着,看不出来里面有没人。 萧嘉树站到了门外,伸手按了门铃。 这个时间点,就算她去上班,也该回来了。 门铃不间断地响起,可迟迟无人开门,萧嘉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真的走了吗? 五分钟之后,萧嘉树不再按门铃,行李也不管就折身回了自己家。 秦扬风这房子,其实他手里有一串备用钥匙。 取了钥匙,萧嘉树回到徐宜舟家门前,打开了这扇紧闭的门。 推开门,熟悉的屋子没点变化,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灯光微暖,她还没有走,但是…… 客厅的四周都堆了纸箱,是已经打包好的东西,桌上、柜上的东西已经都空了。 她是真的……准备走了。 萧嘉树还来不及喜悦的心,又冷了起来。 转过玄关,再往里走了几步,月光似的银白灯光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亮着,照着灯下的人。 萧嘉树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突兀地僵住。 他冷静的神色再也无法维持,全被眼里的惊诧和……难明的色彩所取代。 那灯光之下,是徐宜舟。 是刚刚洗完澡,站在浴室外,踩在白浴巾上准备穿衣的徐宜舟。 长发被木钗绾到脑后,露出白皙修长脖颈,她侧身而站,身上……不着寸缕。 从他的角度望去,她身体曲线毕露,像扬长细颈的天鹅,优雅动人,腰枝细细,连着圆润饱满的上下,莹润的肌肤像夏日的蜜桃,无需凑上去,似乎就能让人嗅到那诱人的芬芳。 美到窒息。 萧嘉树倒抽了一口气。 在这月光般的光线下,她是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女神。 这世上女子万千,从此以后,便是倾城倾国,也不会再让他多看一眼。 他眼里的绝色无双,除了徐宜舟不会再有别人,她就像他曾经写过的少女,无需拥有完美的容颜身段,一样可以让人永生不忘。 失神之间,萧嘉树手一松。 一声脆响,他手里的钥匙落到地上。 徐宜舟猛地转头。   ☆、第42章 这几天徐宜舟累得惨。因为萧洛白的事,她请了一天假期,第二天上班事情堆积如山,好不容易下了班回来,于是在浴室里放了喜欢的歌,舒舒服服地泡澡,结果…… 放松是放松了,但结局太惊悚。 客厅微弱的灯光下,站着笔直如松的男人,她看不清模样,只觉那身形熟悉。 徐宜舟呆了半秒,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半秒后,她反应过来,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萧嘉树从呆滞的状态回神,极其难得地涨红了脸。 “对不起。”他很快低下头,声音暗忍,“徐宜舟,是我!” 徐宜舟已经从地上拾起了浴巾,捂在身前,脸色一片惨白。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尖叫暂停。 初时她以为是入室的贼人,心都悬到了半空,而现在,她震愕难当。 “萧!嘉!树!”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下一刻她已经抱着衣服冲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萧嘉树沉默地站在客厅里。 似乎,他又把徐宜舟给惹怒了。 夜风从窗口吹进,没给他带来半丝冷意,相反的,他觉得口干舌燥,从头到脚都烫着。 他没有想过进来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浴室里徐宜舟的脑袋却跟浆糊似的,她胡乱套着衣服,脸色已经由白转红,先是惊吓,后是羞恼,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萧嘉树。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也不知道他如何进来的,还有……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那画面……她不敢往下想。 “砰——”又一声巨响,徐宜舟终于打开了门。 她已经换上了棉质长袖睡衣,赤着脚,头发仍旧挽着,脸颊红得不行,很快走了过来。 “徐宜舟,我不是故意的……”萧嘉树想解释,话到一半,就接到徐宜舟砸过来的沙发靠枕。 “萧嘉树,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又发神经!”徐宜舟没有克制情绪的念头,她快疯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被她抓起来往萧嘉树身上丢,“我徐宜舟跟你没冤没仇吧,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脾气!” 好在她家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徐宜舟顺手能摸到的无非是些沙发靠垫啥的。 “我以为你搬走了……”萧嘉树觉得这解释孱弱不堪,而徐宜舟也根本不听,他索性闭了嘴。 “搬走?是啊!这地方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呆了!”徐宜舟仍觉得胸口堵着气,冲到他面前拾了抱枕,又往他身上招呼。 暴怒让她的理智混沌起来。 她的语速很快,和平时说话时的和缓大厢径庭,萧嘉树根本接不上话。 “萧嘉树,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色情狂、偷窥狂!”她一边语无伦次地骂着,一边用抱枕打他,一个手没抓牢,抱枕弹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徐宜舟也不去捡,直接改成了拳头,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从胸口到手臂,到肩膀…… 萧嘉树没有阻止她。 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她把怒气渲泄完毕,让她冷静下来听他说话,别说是拳头,哪怕这会她手上拿着刀,他都不在乎。 “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一次两次不够,还要第三次……”徐宜舟捶得手酸,动作慢了下去,脑后的木钗早就在她的大动作下松掉,满头长发都凌乱地披下,像一只疯狂的小母狮。 就这么边骂边打着,徐宜舟忽然觉得委屈。 连日来的疲惫,加上先前三番两次被人误会的难过,以及那日徐妈妈所带来的伤害,原本被她苦苦压下的委屈,通通都爆发。 “萧嘉树,我真讨厌你啊!”徐宜舟一边发泄着,一边眼眶忽然就酸涩起来。 她从来不愿意对着陌生人哭泣,可面前的男人似乎就有本事让她彻底崩溃,她再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温和…… 她就是委屈,难过。 萧嘉树眉不皱、眼不眨地任她发泄,却忽然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毫无预警地滚下来,就像一场突降的冰雹,重重砸在心上,让他瞬间呼吸都跟着疼起来。 “徐宜舟……”他艰难地叫她的名字,却没阻止她的泪水。 “萧嘉树你怎么那么讨厌,是我上辈子欠你钱没还吗?你这是找我来讨债了?”徐宜舟语无伦次地说着,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想说而已。 手累了,就软软地搭在萧嘉树胸前,她泣不成声, 说得恨了,她又觉得不解气,便狠狠抓起了萧嘉树的手,不管不顾地张嘴咬了下去。 这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男人! “不要。” 这次萧嘉树皱眉叫了出来。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 徐宜舟一口咬在了他右手掌的虎口上。 狠狠地……咬下去。 舒坦。 可还没舒坦几秒,徐宜舟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血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猛地松口。 虽然她咬得狠,却也没到流血的地步。 萧嘉树苦笑了一下,想抽回手。 徐宜舟却已经看到,他的手上,全都是从他的袖管里流出的血,从指尖一滴滴落下。 他的血已经染到她的手上、唇间,甚至已经到了她口中,她尝到了他血液的味道,腥、甜,让人颤抖。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凝固在眼眶里。 “这手,怎么回事?”她声音哽咽着,显得沙哑,眼睛瞪得老大,望向萧嘉树。 萧嘉树伸手,指腹缓缓抚过她的唇,擦去了她唇上和嘴角上的……他的鲜血。 “秦扬风说你搬家了,我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人,以为你真的走了,才拿了他留下的备用钥匙,进来……看看你到底走没走。”萧嘉树没回答她的问题。 “我没问你这个!”徐宜舟沉了脸,那血色触目惊心,扎眼无比,得赶紧想办法止住。 “出差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已经缝过针了,不严重。”萧嘉树简单地回答着,想把手抽回,但她抓很紧,他抽不回。 “刚才……被我打的?”徐宜舟咬咬唇,回忆起自己刚才疯狂的举动,“你为什么不说?” 处理好的伤口怎会无端端的流血,显然这是被她给折腾的。 流这么多血,那伤口要多大? “你可不可以,别生气了?”萧嘉树把手往身后一藏,道,“徐宜舟,我们和好行吗?” 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在计较他的伤口,一个人在计较她的心情,似乎谈不到一个点上。 徐宜舟火又“噌”地窜上来。 “和好?和哪门子好?我是你什么人啊?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好吗?”徐宜舟推他,“你要喜欢自虐,就请离开我这里!还有,把你的钥匙留下。搬家的时候我会还给你!” “徐宜舟!”萧嘉树忽然很低却很重地吼了一句,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她的手,“上次你的问题,问错了。” “……” 这时候,她哪还记得自己上次问了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萧嘉树眼光一敛,提醒她。 “……” “不是喜欢,徐宜舟,是爱……我爱你!”萧嘉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左手手掌贴上她的脸颊,不让她逃避。 这简单的三个字,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但说出口之后,一切却都明朗起来,不再遮遮掩掩,他想光明正大地爱她,如果这样突如其来的爱会把她吓跑,那就天涯海角去追她回来好了。 “……”徐宜舟愣住了。 沙发边柜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线,照不明他的模样,他脸上阴影一片,只有眼睛,虽然黝黑深邃,却只容得下她一人。 “徐宜舟,我舍不得你。就算你怨我、恨我、讨厌我,不和我说话,把我当成陌生人,要从这里搬走,都没关系,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萧嘉树顿了顿,手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全部都随你,这辈子都随你!” 脸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灼得她的心剧烈地跳动。 “萧嘉树,你别跟我这演偶像剧!上次演个霸道总裁,这次改演痴情男主吗?”徐宜舟开口,说出的话却不假辞色.,“我没空管你爱谁,把外套脱了!” 她把他的手从脸上抓下来,虽是命令的口吻,她却还是嫌弃他动作太慢,伸出手解他风衣的扣子。 徐总裁再度出场,萧嘉树沦为了小可怜。 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袖管里褪出,只一眼徐宜舟就立刻揪紧了心。 他风衣的里面穿了件长袖衬衫,白底蓝纹,此时右手下手臂的衬衫袖子几乎全部染成红色。 徐宜舟用手一碰,便感觉到衬衫下面缠得厚厚的绷带。 这个男人啊……怎么就这么讨厌! 她最厌恶的事,他全都做了一遍,偏偏她却放不下、丢不开。 萧嘉树,简直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去医院!”徐宜舟言简意赅。 萧嘉树拉住了她。 “怎么?你想死么?”徐宜舟以为他又要阻止她。 “衣服!”萧嘉树指了指她的衣服。 徐宜舟脸又不争气地红起来。她身上还穿着睡衣,这提醒了她刚才发生过的荒唐事。 “萧嘉树,我告诉你,这账我回头再跟你算。”徐宜舟恨恨地威胁了一句,回身很快上楼去换衣服。 萧嘉树的手伤得太重,徐宜舟不同意他开车,两个人便去拦出租车。 拦了好几辆,司机都因为萧嘉树血淋淋的模样而不肯停下,萧嘉树的脸色有些发白,徐宜舟握了下他的手,冷得像冰,再一探他的头,却是滚烫。 “我没事。”萧嘉树把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手心里。 徐宜舟无暇顾及他的小动作,她开始心急。 好容易总算有个好心的司机肯把车给停下,让他们上车,一路飞驰着载着两个人去了最近的医院。 这是徐宜舟最近第二次进医院了,还是因为萧家人! 一到医院,萧嘉树就被送进了急诊室,医生拉上了布帘,不让徐宜舟进去。 徐宜舟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坐在急诊室外等候。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徐宜舟打开了手机,点开微博,想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刷了几下,她看到自己关注的很多人都转发了同一条信息—— “《无疆》剧组金牌编剧栩文生受袭,英雄救美幸免于难!” 栩文生?! 好熟悉的名字…… 徐宜舟点开下面的照片。 那是国内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圣慕殿的门口,惊慌失措的女人,和站在她前面的男人,还有拿着刀凶悍无比的凶徒…… 照片拍得非常清楚。 萧嘉树手的伤,就源自这场风波。 他是救栩文生的那个男人。   ☆、第43章 就算是到了夜晚,医院的急诊室也依旧忙碌,候诊厅里荧白灯光不分昼夜地亮着,在这里呆久了人都会忽略白天黑夜的变化。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医院里颇闷,所以顶上的大风扇仍缓慢地转动着,徐宜舟出来的时候穿得不多,被风吹得有些发凉,便不由自主缩了缩手臂,眼神却没从手机上面挪开。 她想起了“栩文生”这个名字来。 作为萧水载川的脑残粉,徐宜舟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名字。 栩文生是一个人的笔名而非真名。 四年多以前栩文生和萧水载川都是楚歌文学网的写手,二人的区别就在于栩文生开始写文的时候,萧水载川已经颇有名气了,是当时楚歌网站的明星作家,而栩文生则是个新人,她在男频网上写女性视角的文章,竟也意外地获得了很多关注,而楚歌网的女/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发展起来的。 在萧水载川为数不多的作家朋友里,栩文生应该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她的小说,是萧水当初唯一推荐过的作品,那个时候萧水载川利用自己的力量,不遗余力地助她成名,而她也没让人失望,高更新量加上不错的文笔和情节,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了知名写手。 那时候萧水还不像现在这样沉寂,两个人在网站、微博和论坛里常常互动,一直显出有别于普通朋友的交情,因此两人的粉丝互相抱团,各自脑补着两人之间火花四溢的感情戏。 徐宜舟当初……也曾经脑补过。 作为脑残粉,徐宜舟当年还曾经在两个人的微博下都点过赞,还转发过别人写的关于这对cp的微博…… 只不过后来,栩文生两本小说一炮而红之后,不知为何忽然和楚歌网解约,改行去做了编剧,而萧水载川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过半句关于她的事,甚至他本人也沉寂下去,不再出现于微博和论坛,从此再也没有推过任何人的作品,直到……徐宜舟的出现。 而如今,栩文生要做《无疆》的编剧,应该会和萧水载川重逢吧,不知道这一次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这么想想,徐宜舟觉得有点小激动! 倒是这次的意外,徐宜舟没想太多。萧嘉树的公司签了《无疆》的影视代理,栩文生是编剧之一,两个人会有接触并不奇怪。 而微博和新闻上关于这次事件起因的解释,据说是由于栩文生的个人恩怨,萧嘉树倒霉正好出现在她旁边而已。 《无疆》正准备开拍,剧组要找话题吸引大众眼球也是很正常的事。 无非是场炒作,刚好被萧嘉树和栩文生撞上,栩文生曾是萧水的官配,她身上的话题对于所有粉丝来说都是件值得关注的事。 徐宜舟并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想着这事是四天前发生的,难怪那时候秦阿姨给萧嘉树打电话,他没有接到。 瞧他那模样,只怕一处理好伤口,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吧。 这么想着,徐宜舟又有些替他心疼。 她正看着手机,急诊室的布帘被人掀开,听到响动她马上抬了头。 医生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透出一股不善的气息。 “你是萧嘉树的家属?” “嗯,是他朋友。”徐宜舟赶紧上前,目光却望向了布帘子后的萧嘉树。 萧嘉树似乎倦极了,闭眼躺在床上,不知睡没睡。因为处理伤口的关系,他此时已经脱去了衬衣,裸着上身盖了一条毛毯,狰狞肩头露在外面,手臂已经换好纱布,放在身侧。 那虚弱的模样,叫人看了难过。 “他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伤口发炎导致高烧,已经挂上水了,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医生的口气不太好,交代清楚一切又有些责怪地开口,“小两口吵架动动嘴皮子就好,上升到动手就没必要了,真是浪费医疗资源!” “我们只是朋友……” “吵到这里来的情侣,十对有九对里边女人都这么说的。你们这些女人……”医生的眼光透过镜片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好好照顾他。” “……” 虽然不是情侣,但医生猜得没错,确实是因为她动手的缘故,萧嘉树伤口才迸裂。 徐宜舟也懒得解释,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离开了,护士推萧嘉树去病房,而徐宜舟则去办理入院手续。 等她办完手续回病房,夜已经很深了,萧嘉树还没醒。 他闭眸躺在床上,手背插了针,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肩头仍旧露在外面,也不知是因为身体难受,还是别的原因,他的眉头皱起,嘴唇紧抿,漂亮的棱角被压成了直线,唇上干枯缺少血色。 徐宜舟上前把他身上的毯子盖到了肩头,仔细掖紧后,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额头的温度还有些烫,徐宜舟叹口气,正要收回,萧嘉树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徐宜舟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可他抓得紧,用得又是才包扎好的右手,徐宜舟不敢乱动。 “萧嘉树。”她低低叫了声。 萧嘉树没有睁眼,仍在睡梦之中。 “徐宜舟……你在哪里?”他忽然急切地开口,眉头越拢越紧,抓着徐宜舟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在这里。”徐宜舟俯到他耳边。 “徐宜舟,别走……这里太黑……太黑没有路……” 梦呓般的声音传入耳里,徐宜舟愣了愣,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竟会发出这种像野兽呜咽的声音,是带着恐惧的悲伤。 …… “徐宜舟!” 不知过了多久,萧嘉树忽然间颤抖了一下,猛地睁眼。 “怎么了?” 温暖地声音响起,萧嘉树有些迟钝地望去,徐宜舟正好端端地站在他床前。 他做噩梦了。 他梦到自己回到当初的深渊里,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疯狂地寻找徐宜舟,可始终无法找到她。他挣扎着,不顾肩头的伤口,不住地敲着那堵墙。 好久,她轻悠悠说了一声:“萧嘉树,我真后悔认识了你。” 然后,那堵墙倒塌,将一切埋葬…… 他被吓醒。 徐宜舟的手一直都收不回来,她就只好坐在床边,趴在他身侧睡了一会,这时被他的动静惊醒,才发现天已透亮。 萧嘉树眼里的茫然在看到她的时候,渐渐消散,他倏地从床上坐起,不顾手上插的吊瓶针和另一手的伤口,猛然间就把徐宜舟给抱到了怀里。 淡淡的茉莉香传来,让他的心一定。 “做噩梦?”徐宜舟僵了僵。他半身赤/裸,还未套上病服,滚烫的身体就这么贴过来,让她本能的想要推开,脑袋里却忽然闪过他刚才的模样,心有些隐约的疼,便僵直着身体任由他抱着。 半晌,他才松开手。 “嗯,我梦到……你不在。”萧嘉树目色沉沉,脸色仍旧不太好,体温却已经凉了下来。 “……” 徐宜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索性沉默着。 天色将明,徐宜舟还要赶去上班,可她心里又不太放心。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萧嘉树看穿她的念头,虽然很想她留下,但仍是开口。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徐宜舟没想太多,她虽然担心,但又想着彼此都是成年人,自然有办法照顾自己,也没有必要太矫情。 萧嘉树受伤这事,他只告诉了萧嘉枫,没告诉父母。萧嘉枫要照顾小白,因此分身无暇,所以这两天萧嘉树都只能一个人呆在医院。 徐宜舟便大发慈悲决定晚上再来看他。 “哦。”萧嘉树闷闷地回她。 这女人,说走就走,真是绝情。 徐宜舟出了门,给他打包了一早餐,又买了袋水果,叮嘱了几句,才真的离开医院。 而抛下萧嘉树回去上班的结果就是,徐宜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老不自觉地想着呆在医院的萧嘉树,因此一下班,徐宜舟又奔去了医院,她到的时候,他的病床旁边已经堆了几束鲜花和果篮,看来已经有人来探望过他了。 因为病着,徐宜舟只打包了清淡的粥来当两人的晚饭。 那粥寡淡得萧嘉树直皱眉。 只吃这点东西,难怪她瘦得包子脸都快没了。 吃过饭,夜色已深,病房里有些静。这是二人间,不过旁边床位的病人只是挂床,白天进来挂水,下午就回去了,因此这会房里就他们两个人。 “萧嘉树,你的伤是因为救了栩文生?”徐宜舟坐在边上滑手机又滑到了栩文生遇袭的消息,忍不住开口问他。 “算是吧。”萧嘉树一滞,眼里有些异色闪过,“那天《无疆》剧组开会,凑巧在酒店门口碰到而已,谁料会遇上有人向她寻仇,我在旁边那是无妄之灾!” “萧英雄,栩文生和萧水载川是不是一对?你快点跟我说说。” 他才说完话,徐宜舟就兴致勃勃地开了口,眼神晶亮没什么不开心。 “……”萧嘉树没料到她的八卦觉悟这么高。 “你和他两都接触过,肯定有内幕,说来听听,我保证不外传!”徐宜舟又在萧水载川的粉丝群里看到了一条粉丝的脑补,八卦大门被狠狠打开。 “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以前没什么,现在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萧嘉树郁闷地开口。 徐宜舟扑到了病床边上。 “看样子,你是真知道什么!” “你不是说你爱萧水,他和别的女人暧昧你不难过?”萧嘉树反问她。 “爱,脑残粉的爱!”徐宜舟手撑在床沿,俯着身子,笑得眼睛里都是星星,“我难过什么,他要能找着真爱,我替他开心都来不及!想当初我还给他们两点过赞呢。” “……”萧嘉树不知道该乐还是该气。 “他们以前的互动可萌了,可惜后来栩文生突然消失,萧水沉寂,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余情未了,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怎么感觉跟小说似的,分开两年,兜兜转转重逢,竟还是因为他的书……”徐宜舟脑补得太遥远,没注意到萧嘉树脸色已黑。 “……”萧嘉树很想摇醒她。 “喂,你倒是说说呀。”徐宜舟仰头看他。 萧嘉树这角度看去,她的唇是微微嘟起的形状,带着极其罕见的娇色。 扯到萧水载川,徐宜舟就跟变了个模样似的,对着萧嘉树说话时眼里竟有些撒娇的意味,娇嗔的神态让某人心里心猿意马起来。 萧嘉树忍不住直起腰,非常快速地凑过去,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徐宜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躺回去了。 脸在那一瞬间火烧似的烫起来,被他啄过的唇痒痒的让人难安。 “萧嘉树!你不要得寸进尺!”徐宜舟看他没事人似的表情,似笑非笑无赖至极,一张脸倏地沉了下来,怒道,“我还没跟你和好!账还没算完!” “徐宜舟,我想吃苹果。”萧嘉树指了指了床尾的果篮。 徐宜舟恨恨盯了他数秒,然后转头去削苹果。 苹果削好递到萧嘉树面前,萧嘉树摇头:“我又不想吃了。” 徐宜舟看了他半天,只能自己把苹果给啃了。 她不想理他了,就闷声不响地坐到旁边去码字。 过二十分钟,萧嘉树又开口:“我想吃橙。” 徐宜舟看看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忍了。 橙子剥好,递到他眼前,萧嘉树吃了一片,又摇头:“酸!” 他不肯吃,就只能徐宜舟自己吃了,否则扔了太浪费。 “明明就很甜。”徐宜舟瞪他。 萧嘉树的表情很嫌恶。 “我想喝牛奶!” 半小时后,萧嘉树再提要求。 “萧嘉树,你够了!”徐宜舟忍无可忍。 萧嘉树没说话,自己下了床。 徐宜舟到底心软,快步走过去,替他取来了牛奶,插好吸管递给他。 “我想上厕所而已。”萧嘉树摇摇头,正经地开口。 “……” 一晚上下来,徐宜舟啥也没做,只把自己肚皮喂到撑。 而那边萧嘉树老盯着她盘算着,要喂多久才能把她这段时间瘦掉的肉再给喂回来。 第二天,萧嘉树得到医生批准,出院。   ☆、第44章 不用再跑医院,徐宜舟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成神》这篇文也在萧洛白住院期间全部完成,文中女主角如愿以偿地站上了神坛,成为了著名的作家,还收获了一个忠犬男主,而欺负过她的所有人都被狠狠打脸,结局十分美满。 徐宜舟觉得自己跟着笔下的女主角一起爽了一回,心情非常美好。 而《全服第一》的剧本,她之前已经和方又安、向小柔及一众皇图霸业的人聊过了,所有的访谈她全都整成文字,连着录音一起发给了萧水载川,但萧水一直没给回复,她便也不急着动笔,因此目前她手上只剩下一篇《为王》正在连载。 她总算有了喘息的空间,也是时候要考虑下篇文的大纲了。 粉丝的数量持续上涨着,杂志社那边报过来的连载成绩也很不错,徐宜舟春风得意,坐在办公室处理事务都面带微笑。 “你有新恋情了?”沈朝雯走过来,递给她一小袋饼干,八卦兮兮地开口。 下午五点,离下班只剩半小时,老板出差,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个人,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几个人就开始摸起鱼来。 这样的时光,最适合八卦。 徐宜舟没客气地接了饼干,视线仍停在电脑上。 “恋情有什么好开心的,不就是个男人!”她漫不经心地说着。 “什么?真有新男友了?”沈朝雯见她没反驳,立刻眼睛一亮,凑到她身边,“快说说是什么样的男人?动作真快,我还想着给你介绍一个男人呢。” 徐宜舟终于把视线转到她身上,笑着推了她一把,才道:“算了吧,你手上那些男人,我能不清楚?不劳你操心了啊,我自己手上还有一大把精英男呢!别想太多,我没交男朋友。” “那你一个人偷乐什么?” “难道只有男人才值得我高兴?”徐宜舟塞了一片饼干到嘴里,又望向电脑。 显示屏上是打开的word文档,空荡荡地只写了四个字——女王逆途。 她在想自己新文的大纲。 沈朝雯撇撇嘴,道:“怕你空虚寂寞!” 徐宜舟还没回答,公司门口忽然跑进来一个人,咋咋呼呼地叫着。 “沈姐,小舟,快快,门口来个好帅的男人,快来看!”进来的人是公司新来的年轻妹子。 话才落下,她们就都听到甜到发腻的声音传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公司前台小姑娘的声音,徐宜舟呆的这公司不大,大办公室和前台挨得近,前台小姑娘稍一大声说话,声音就会清楚传来。 平时那小姑娘说话声可不是这样的。 “走走走。”沈朝雯眼都亮了,“要是好货色,就发展会员,然后介绍给自家姐妹,嘿嘿。” “我不去。”徐宜舟摇了摇头,思绪还沉浸在自己准备开的新坑里。 她想以顾琼琳的个性为蓝本,写一个少女由伪公主成长为女王的故事。 脑坑一开就很难收起,徐宜舟很快地在文档上敲字—— “我不是公主,我是女王,请叫我顾女王……”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久别重逢’这四个字,因为每一次重逢,就意味着前面的久别。他和顾琼琳重逢了三次,他再也不想重逢第四次了,因为……他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 徐宜舟才打下两行字,把男女主的设定给想个大概,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声。 思绪一下被打断。 “舟舟,找你的!”沈朝雯的声音传来,带着暖昧。 找她? 徐宜舟纳闷地抬头,她今天没有约任何会员见面,而且她手头也没有会让小姑娘们惊艳成那样的男性会员。 正猜测着,沈朝雯已经把人给拎进来了。 徐宜舟惊得从座位上一下站了起来。 沈朝雯身后跟着的人,竟是萧嘉树。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边走过来,他一边还客气礼貌地对沈朝雯说:“谢谢你,沈小姐。” 声音温润清朗,像月光一样迷人。 萧嘉树今天穿了件薄呢外套,剪裁合身,衬得他身姿挺拔高挑,脖子上松松地围了一条咖色提花围巾,头发利落地梳整,露出光洁额头,扬眉凝目的模样,看上去就跟杂志上走下来似的,难怪这办公室里的女人要发痴,就是徐宜舟认识了他这么些日子,此刻看见也不由一呆。 这样的他,哪有半分前两天那颓然萎靡的模样。 “好样的,这个男人比你上一个看着还帅啊。”沈朝雯走到徐宜舟,附耳一言,话里有些羡慕,这徐宜舟是帅哥吸引器吧,前男友颜值就够高了,眼下这个汉子明显更胜一筹,不仅仅颜值,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比容貌更加吸引人。 徐宜舟脸一烫,沈朝雯看着像是在说悄悄话,但实际上那音量,站得近的人全都听到了,她拿手肘撞了一下沈朝雯,才对着萧嘉树开口:“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她没敢直视萧嘉树的眼,刚刚那一眼,她看到萧嘉树眼里的幽深而专注光芒,带着让她发慌的魔力。 “是要入会?我给你拿表格。” 办公室里的人虽然不多,但探究的目光一起投来,徐宜舟也吃不消,只好找了公事化的理由抢先开口。 萧嘉树似笑非笑地走上前,伸手将她取出的表格一掌按在桌上。 “我来接你下班的。” “……” 徐宜舟顿时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她看到了沈朝雯扫来的探究目光,八卦气息浓烈。 这个男人……又想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徐宜舟都不好发作,只能拿眼睛瞪他。 “还没下班,你要不是来入会的,就请不要打扰我们正常工作。”她声音并不大,虽然客气却很疏离。 出了院,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也没她什么事了。徐宜舟已经找到了新的房子,离公司近,租金便宜,本来她上周就要搬了,结果被萧洛白一耽搁,工作又不敢再多请假,便耽误到现在。 这一切都意味着她和萧嘉树两清了,他又来这里干什么? “算了吧,什么正常工作,再五分钟就下班了,我们都摸了多久鱼了。你就让人家在这里等你吧。”沈朝雯神助攻了一句,明显的帅哥和同事之间,她选择了倒向帅哥。 “……”徐宜舟被拆台,语塞。 “请问,你真是……风品传播的老板?出版《虹语》杂志的那家公司?”那新来的小姑娘忽然拿着萧嘉树给的名片,有些激动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萧嘉树礼貌地点点头,答了句:“我是。” “啊——”小姑娘顿时叫了起来。 前台的妹子也一并跑了过来,拿激动的眼神不断打量着萧嘉树。 “我在学校里就喜欢你们的杂志,《虹语》、《秋泓》我一期不落,还有你们出的书,我最喜欢的萧水载川的书就是你们出的吧,还有好多作者……像落日、南城以南这几个,我的最爱啊!”小姑娘拿着一双充满星星的眼睛望着萧嘉树直眨。 “谢谢你的喜欢,我们的荣幸。”萧嘉树也笑了,礼貌温和的笑,让人倍感亲切。 “对了对了,我超喜欢你们新连载的那篇修仙文,作者叫佳木宜舟的那篇,被萧水大神和原北推荐过的那位,什么时候书会上市呢?”小姑娘兴奋起来,问题没完没了。 萧嘉树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他望了一眼徐宜舟,后者已经彻底……进入呆滞状态了。 “会不会有活动送签名书呢?还有海报,什么时候办签售会?最好能请萧水载川一起……唉妈呀,我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徐宜舟愣愣地听着,没注意到萧嘉树伸来的魔爪已经抓住她的手。 在自己的眼皮下面,居然就有自己的粉丝,徐宜舟从来没想过。 下班的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小姑娘喋喋不休的问题。 “佳木宜舟的书,会在春节期间上市,到时候会有一系列活动,你关注我们的杂志就可以。签名书的话,我送你一本,到时候你找舟舟拿就可以了。”萧嘉树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好了,下班了,我可以接她走了吗?” “可以可以!”小姑娘得了承诺,高兴得不行,点头如捣蒜。 “玩得开心啊!”沈朝雯一掌按在徐宜舟肩头,“嘿嘿”直笑着。 徐宜舟被她一掌拍醒,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抓得紧,想要抽回,偏生他又用受伤那只手牵她,她怕动作大了又让他伤口迸裂,便只敢把手在他掌心扭来扭去,却不知那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更像闹别扭的小情人。 而且……这手扭来扭去,弄得萧嘉树掌心痒痒,让他又心猿意马起来。 “走了。”萧嘉树捏捏她的手,提醒她。 徐宜舟见挣不开,气结于心,单手关了电脑,收拾好东西,连再见都顾不上和同事说,就快步出了办公室,走到楼下。 一路上,萧嘉树的手都没松过。 出了公司大门,徐宜舟拉着他进了旁边的小路,才怒道:“萧嘉树,你搞什么?这伤你没受够是吧?” 萧嘉树终于松了手,没有说话,只是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他个子高徐宜舟很多,因此手一抬,便很轻松地把围巾给围到了徐宜舟脖子上。 那围巾是丝质,滑柔如水,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围上来后让徐宜舟从后颈一路酥暖到心。 “风大。”他简明扼要地说着,又伸手去牵她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他就只是想认认真真追她而已。 徐宜舟正准备说什么,电话却忽然响了。 她只好暂时先放过萧嘉树。 接了电话,是徐妈妈打来的。 “死丫头,周末记得回来吃饭。你妈我生日你难道不回来吗?”徐妈妈在电话那头别别扭扭地说着,说到一半她似乎忍不住般又直接道,“打扮漂亮点回来,你阿姨给你安排了相亲,对方条件很不错。” “什么?什么相亲?”徐宜舟惊愕不已。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走了以后,你和孙瀚清就彻底玩完了。你不喜欢孙瀚清,我们也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不要就不要,再找就是了。” “不是,妈,我和孙瀚清分手是一回事,但是相亲……妈,你是不是忘记我做哪行的了?”徐宜舟哭笑不得地说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全都被萧嘉树听进耳中。 相亲? 他的眼神冷了冷。 “行了,我周末会回去。知道了。”徐宜舟说服不了母亲,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得,这周末的搬家计划又得搁浅。 转头,她看到萧嘉树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第45章 他拿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似乎藏了些话,但他什么也没问。 “吃饭去吧。” “家里有点剩菜,我今天不准备在外面吃饭。”徐宜舟拒绝他。 “嗯。”萧嘉树没勉强她,“那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又伸手去拉她。 徐宜舟把手往身后一藏,眼里是戒备的神色。 “萧嘉树,我自己可以回去。” “嗯,那我陪你坐公车。” “……”徐宜舟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了。 “我说过了,都随你,这辈子我都随你。”萧嘉树眨了下眼,缓慢却清晰地开口,“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永远不再强求。” 徐宜舟竟然无言以对。 他说一起吃饭,她拒绝了;他说接她回家,她也拒绝了;他早上想送她上班,她仍旧拒绝了…… 徐宜舟的拒绝,从来是不留余地的,但似乎萧嘉树没有半点不耐烦,就如同他说的那样—— 这一辈子,都随她。 他的感情,从那日说过爱她开始,就没再遮掩过半分,浓烈灼热到让人想逃。 再这么下去,她快招架不住了。 徐宜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好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些什么。可他的步步紧逼,却让她本能地想逃离。 萧嘉树的感情来得太过炙热,她怕自己靠太近了有一天会被焚成灰烬。 但好在,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可以暂时逃开他,逃开某些陷入僵局的感情。 徐妈妈的生日在这周六,为了让时间更宽裕些,徐宜舟周五出了趟外勤就直接赶去了汽车站。 从s城到徐宜舟老家l市,汽车要坐两个半小时。 和国际大都市化的s城不一样,l市是个气候宜人的靠海城市,近海一隅有座鱼仙岛,海岸线绵长优美,岛上建筑物还保留着上世纪的欧式洋楼风格,角落里是随处可见的充满小资情趣的咖啡厅、小酒吧,一到夜晚就发出迷离的光芒,让这小岛像阳光海面之上的一处避世所在。 而这鱼仙岛,就是徐宜舟的出生地。 从l市到鱼仙岛,需要搭乘渡轮。徐宜舟下了汽车赶到码头时,离最后一班渡轮的开船时间还早了半个多小时,她总算安下了心。 嘹亮的鸣笛响起,渡轮启航,徐宜舟习惯性地站在船尾处,像从前每一次回家那样,看着城市渐行渐远,看着浪花从船底翻涌而出。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上一次回来,是清明节给她外婆扫墓,也只呆了一天就回了s城。 鱼仙岛并不远,渡轮开了十分钟,就到岸了。 徐宜舟背着背包,利索地跳下船,上了码头,朝记忆里家的位置走去。 街巷曲折蜿蜒,路上除了电瓶车之外,没有任何机动车,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远去,路两边的商店透出的灯光温暖迷人,让人像从一个时代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般。 徐宜舟的家,在岛的南面。 太久没回来,街巷虽然还是熟悉的,但景物到底都陌生了,这几年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鱼仙岛早就不是她儿时的模样,加上她回来得少,每次回来都觉得这里变化老大。 岛很小,她走了二十分钟,已经远远看到了印象中的家。 那是幢三层楼高的自建屋,当初徐爸徐妈离婚的时候,徐宜舟跟了母亲,徐爸看在女儿的份上,就把这房子给了徐妈,他自己只要走了一半的存款,孤身一人去了市里发展。转眼十年过去,徐爸发展得不错,找了个开茶庄的老板女儿又组了新家,如今事业如日中天,在岛内买了房,又生了个儿子,现在都已经五岁了。 徐宜舟偶尔会和徐爸联系,徐爸的第二任太太脾气还算和气,逢年过节常常也会邀请徐宜舟过去吃饭小住,只不过徐宜舟去了他们都客气得不行,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格外疏离,后来她就很少过去了。 倒是徐妈妈这边,因是徐宜舟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房间一直都给她保留着,里面的旧物也都保存着,因此她每次回来要留宿也都回这里。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徐爸徐妈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当初那样激烈的怨恨早都被时间抹平,岁月催生了华发,却也让他们渐渐平和,徐宜舟曾经有过的偏执任性和不理解,也早已被释怀。 但说到底,父母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再怎么样,她也无法有个完整的家了。 海风吹得人发冷,徐宜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戴条围巾,她加快了脚步。 来岛上的游客越来越多,徐妈妈顺应潮流,把这房子改成了民宿,好赚点钱贴补家用,因此这幢楼,两年前被粉刷一新,内部重新装修了一番,搞成了小清新文艺范,还取了个名字叫“藤蔓时光”。 徐宜舟远远望过去,就看到自家院子里爬出的月季零星绽放的花,和着院子里暖黄的灯光,有着大城市里极难看到的风情,是让人怀念的光阴。 院子的大门是铁艺拱门,这会门没有关,隐隐约约的有些喧闹声传出来。 走得近了,那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有好些人在说话。 徐宜舟觉得奇怪,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徐妈妈的民宿也不是岛上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照理来说不可能有太多客人求宿。 “妈!”徐宜舟一边叫着,一边踏进院子。 院子铺了防腐木,放了秋千架、遮阳棚,四周是红陶花盆种的草花和木栅栏围起的石榴树、玉兰树等植物,屋子的大门口放了大石槽,种着莲花,这时节莲花早就谢了,只剩浮叶,几条颜色漂亮的锦鲤慢悠悠游着,并不惧人。 这样精致的景色,早都不是她记忆里简陋的水泥地和黑泥花圃。 没有人理她。 喧闹的声音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徐宜舟望去,屋里影影绰绰地站着些人,她看到了陈叔的身影,他正围着围裙、拿着大勺,进进出出地指挥几个小工干活。 陈叔是个大厨,在岛上开了个小饭馆,一手好厨艺,徐宜舟看那架式,便猜着难不成有人在家里设宴了? 自从徐妈妈把这里改成民宿后,偶尔也会有团客上门,要她提供吃住,反正陈叔开饭馆,资源整合起来,完全难不倒徐妈妈。 人少的时候,他们会把宴席桌子设在院子里,人要是多起来,徐妈妈就会给安排到天台上去。这屋子的楼顶有个大天台,简易装修以后可以摆下五、六张十人圆桌,那些公司组织的旅游要想搞个活动什么的,没有比这上面更合适的地方了。 徐宜舟仔细听去,果然楼上有声音传下来,她便抬了头望去。 这一看,她马上揉了揉眼睛。 她是眼花了,还是产生幻觉了? 自家二楼阳台上站着的男人,怎么长得……那么像萧嘉树! 夜色已有些沉去,阳台没有开灯,徐宜舟看得并不真切,那个男人隐约间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舟舟,你回来啦!怎么站在外面,风这么大,快进来。陈叔给你留了好菜!”陈叔发现了站在院子里呆呆看天的徐宜舟,忙扯了嗓门笑道。 徐宜舟惊疑不定地收回目光。 “还吃什么,快点过来帮忙!”徐妈妈听见声音已从屋里冲了出来,一点没客气地抓住了自家闺女的手,把她往里边扯,“你来得刚好,先别急着吃饭了,快帮我传菜上去!” 徐宜舟被扯着往家里走去,再抬眼看去的时候,阳台上已经没有人了。 果然是她眼花了?! 也是,萧嘉树再怎么神通广大,他也不至于跑到她家来吧。 “妈,这是怎么回事?”徐宜舟一进屋就看到厨房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的小工。 “忙死我了!”徐妈妈利索地卸了她的背包,然后捧了一个大托盘塞到她手上,一面快速解释着,“昨晚临时有个公司组织员工来这里玩,包了附近几家民宿,又跟我订了海鲜餐,这会正在楼上闹腾着,你别问了,快给我把菜传上去,就差几道菜了,等会下来再吃饭,你陈叔给你留了好东西,快去快去!” 徐宜舟被徐妈妈催得没功夫多想,大托盘上放着六大碗鱼仙海鲜烩,沉得不行,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朝上走去。 才走到二楼转角的地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来帮你吧。” 徐宜舟只觉得手上一轻,有人走近来,不容拒绝地接走了她手上的托盘。 “你……你……” 等看清来人,徐宜舟惊愕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楼梯的铁艺壁灯洒下带着花影的光芒,红砖白泥缝的墙边,踏着满地花影走出来的男人,英俊挺拔像院子石槽里倒映的月光,明亮亮又水汪汪,一眼就闯到心底去。 她的眼睛没出问题,刚才站在二楼阳台跟她打招呼的人,真的是……萧嘉树! “走吧。”萧嘉树端着托盘,稳稳地朝楼上走去。 不锈钢的托盘和他的模样气质格格不入,但偏偏他又端得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 徐宜舟大脑呈现短暂的空白和迟滞,跟着他走到四楼天台入口,看到天台上六张坐满人的大圆桌时,她才像被雷劈到似的,清醒了。 但为时已晚,所有人都已经望了过来。 大老板亲自上菜,哪个员工不错愕的? 尤其是老板身边的女人,还是上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那样羞辱过的人…… 这……这又是要上演哪一出戏? 天台上原本嘻闹的声音,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萧嘉树的助理见状马上冲了过来,替他接走了那托盘,一声不吭地去分菜。 齐唰唰射来的目光,带着疑惑、不解、暖昧,甚至有些不屑鄙夷,都是让人难堪的探究,徐宜舟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萧嘉树头也没转地伸了手,一把拉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徐宜舟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各位同仁,有件事,我想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一下。”萧嘉树没有回答她,反而收了唇上的浅笑,认真地对着在座的所有人开了口。 他的声音清亮,一字一句咬音都清晰有力,像掷地的珠玉。 “上一次冠山的旅游,我曾经当着大家的面,将最恶毒的语言加诸在她的身上……”萧嘉树说着,手一用力就把徐宜舟扯到了自己身边。 徐宜已经呆住。 “是我错了。她是我这辈子所遇过的最好的女孩子,我为我曾经说过的、做过的所有错事,向她道歉,同时也希望大家都能清楚明白,她从来就不是当日我所描述的那种人。我泼到她身上的那盆脏水,虽然收不回来,但我希望今天可以全部擦干,彻底地从所有人心里,擦干抹净!” 所有人面面相觑,整个天台鸦雀无声。 作为员工,他们不知道是该喝彩好,还是该拍手鼓掌好,站在所有人面前认错的人,是他们的老板,老板认错哪个人敢喝彩鼓掌的? 这样的寂静无人可以打破。 好在萧嘉树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之后可能出现的局面,话一结束,他就拉着已经像木头人一样的徐宜舟走下天台。 楼梯一阶一阶向下延伸,萧嘉树拉着她慢慢下楼,徐宜舟便跟在后头,沉默地走着。 眼眶和鼻子都有些热热的酸涩感。 似乎有什么情绪不受她控制地疯狂涌出,徐宜舟无法形容这种情绪,只是觉得脑袋像塞满了燃烧的棉絮,又烫又绵软。 萧嘉树将她拉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才停了脚步转身。 月光浅亮,照着他眼里再认真不过的眸色。 萧嘉树终于对着她开了口: “我曾予你的所有伤害,都会尽力弥补。 我曾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误会,都会亲自解开。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替你擦去我亲手泼向你的脏水,抹去那些本不该由你背负的骂名而已。 但是,我绝不逼你原谅。 我说的,这一生随你。不管你将来有怎样的选择,我都会一生宠你至死,给你我所能给出的最大的……纵容。” 徐宜舟就跟石化了似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感情。 “啪!” 阳台外面的灯忽然大亮,两个人突兀地闯进来,看到了阳台外面的徐宜舟和萧嘉树,脸上表情一愣。 “舟舟,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阿姨说你在上面,让我们直接上来找你的。” “好你个徐宜舟,回来了竟然一个招呼都不给我打一声!” 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周灵夕,一个是朱静珊。 前者是伪闺蜜,后者是真发小。   ☆、第46章 朱静珊是徐宜舟的发小,和周灵夕一样都是徐宜舟在岛上的邻居,从小学到高中,她们都在同一个学校。她是个心宽的吃货,由小到大都长得圆胖,偏偏个性又傻乎乎,在学校就只和徐宜舟、周灵夕玩。周灵夕以前但凡和男生有什么集体活动,都爱拉上朱静珊,说得好听是让朱静珊多接触集体生活,实际上却拿她当陪衬背景。 徐宜舟暗示过朱静珊好多次,偏生朱静珊神经粗没当回事。后来有次徐宜舟正巧也去了,发现那些男生当面讽刺朱静珊的身材,而周灵夕只站在旁边半开玩笑地嗔怪那些男生,于是徐宜舟极难得地发了次大火,把朱静珊给拉走了。 自那以后,朱静珊便没再和周灵夕单独出去过,虽然仍旧是朋友,但关系就有些生疏起来,只不过这两年徐宜舟在外工作,朱静珊没什么朋友又单纯,周灵夕惯会做人,因此这两年下来她们两的交情有些回温。 徐宜舟看见朱静珊,既开心,又觉得松了一口气,萧嘉树的目光让她差点无法自持。 她很快抽出了被萧嘉树的手,跑出了阳台。 “你们怎么来了?”徐宜舟边走边问着。 她和周灵夕虽然闹得有些僵,但上次她带徐妈妈来s城,帮了她一次,徐宜舟也不好给她摆脸色看,又有朱静珊在边上,徐宜舟就将她当成一般朋友那样对待着。 “我是上门请神的。还是夕夕了解你,说今天你肯定回来!周六中午初中同学聚会,你这下总不能再说没回来了吧”朱静珊看到徐宜舟非常高兴地冲过去,这个粗神经的孩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破坏了某人的好事。 听了朱静珊的话,徐宜舟这才想起来,早两周朱静珊就已经在微信里问她关于同学会的事了,那时她根本没想回来,便直接推掉了。 “没啦,是阿姨告诉我舟舟今天肯定回来的。”周灵夕捂嘴笑了下,和她们十分熟稔要好的模样。 “静珊,好久没见。”徐宜舟没怎么理周灵夕,而是径直走到朱静珊面前,轻轻说了一句,伸手拥住了她。 老朋友间的久别重逢,一半喜悦一半感伤。 朱静珊的眼瞬间就红了,回抱了徐宜舟:“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不回来!” 到底,朱静珊和徐宜舟的感情,比起周灵夕要深得多。 “这位是……”周灵夕只是淡笑地看了看她们,便把视线转到了被忽略的萧嘉树身上。 即便他还站在夜色深重的阳台之上,看不清五官,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惊艳的。 周灵夕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他是我朋友。”徐宜舟已经看到周灵夕的眼神。 那眼神,充满探究兴味,让徐宜舟皱了眉。 心情有些微妙,因而徐宜舟连介绍都不愿意向她介绍,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萧嘉树却已经从阳台外面走进来,灯光之下,他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徐宜舟便清清楚楚地看到周灵夕眼里的诧异和欣喜。 “哇,徐宜舟你这朋友好帅!”朱静珊心思简单,有什么说什么,当下就叫了出来。 “这是我朋友,萧嘉树。”徐宜舟无奈,只能开口介绍,“这两个是我朋友,朱静珊,周灵夕。” “朋友?”朱静珊不怀好意地笑了。 “普通朋友。”徐宜舟加重了用词。 “你们好。”萧嘉树听见徐宜舟对自己身份的形容,眼光微沉,却仍是礼貌地向两个女孩打了招呼。他笑容平静,目光却在扫过周灵夕的时候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又说了句,“你是……周灵夕?名字和人一样美。” 徐宜舟觉得这话扎耳,她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萧嘉树。 他从来都不是会恭维女人的人,怎么一反常态地说起这种话来? “呵呵,谢谢夸奖。”周灵夕有些羞涩地笑笑,对于萧嘉树的特别关注她显得十分开心。 萧嘉树又看了她两眼。 周灵夕心里便有些小鹿乱撞,又有些得意,但到底她还顾着徐宜舟,没让这些情绪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将耳边发丝轻轻勾到耳后,露出了洁白的颈子和侧脸的线条来,有些少女式的清纯。 徐宜舟郁闷了。 周灵夕是个漂亮的女生,那种漂亮不在五官有多精致,而在于她特别会利用自己长相上的优点,只需要一点点小动作她就能让各种风情不经意地展露出来,一些少女的小清纯,一点迷蒙的眼神,又或者是低头时浅浅的羞涩,都是会让男人心动的属性。 而现在,她很明显在对萧嘉树展现这样的风情。 “你好,静珊。”萧嘉树依旧笑着,已转头去向朱静珊打招呼。 周灵夕又有点疑惑起来。他虽然多看了自己几眼,但眼里的光芒似乎没有异样。然而这点疑惑转眼又被自信取代,即然他多看了自己两眼,就表示已经注意到她了,在刚开始这样的关注就已经够了。 “明天的初中同学聚会,他们都会到岛上来,中午去沙滩烧烤,晚上去老万的静吧里玩,到时候我来找你!可别再推了!”朱静珊只冲着萧嘉树点点头,就又朝徐宜舟说道。 “行啦,知道了。”徐宜舟见推不掉,又想着正好借这理由推掉徐妈要安排的相亲,索性应下了。 “嘉树,你要一起吗?”周灵夕却朝着萧嘉树开口,“你第一次来鱼仙岛的话,正好可以跟我们去海边走走,晚上见识下我们岛上的夜生活。我们初中同学都挺好相处的,要一起来吗?” 说着,她还眨了一下眼皮子,调皮而熟稔的模样。 嘉树…… 徐宜舟耳朵听得像被针扎。 认识萧嘉树这么久,她都还没喊过他一声“嘉树”,周灵夕一来竟这么自来熟地叫上了。 徐宜舟心里顿是翻覆起来。 偏偏萧嘉树没事人似的,还温柔地回了一声:“好,那明天一起。” 徐宜舟心里的邪火就忽然窜起来。 几个人说了一会话,因为天色已晚,徐家又正忙着,朱静珊便拉着周灵夕告辞了。 徐宜舟把她们送到了院子里,看着她们离开,才回了身。 身后,萧嘉树一直跟着。 徐宜舟这会可不愿意理他了,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傲娇地朝家走去。 院子里的风凉凉地刮着,灯光不够亮,树木簌簌抖动着,落下的影子斑驳浅淡,徐宜舟步子踩得重,踏得防腐木做的地台“嘎吱”作响。 萧嘉树眼里有些笑意闪过。 “徐宜舟,她就是盗你哏,又勾引你前男友的女人吧?” 徐宜舟猛得停了脚步,她正好要与萧嘉树擦肩而过,这一停便停在了他肩头旁。 勾引?! 这词有点难听。 说起来,周灵夕从头到尾都没和孙瀚清好过,徐宜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他们之间所谓的“友谊”。 但是,这和萧嘉树有什么关系?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这个包子!” 见她不答,萧嘉树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趁她失神之际重重拉了一下她的手。 徐宜舟没站稳,被他反身给抱在了怀里。 “你说谁是包子?”徐宜舟抬头,问他。 包子这词,她可不乐意听到。 “你说呢?”萧嘉树的手松松地环着她,觉得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便又捏了捏她的手,发现真有些凉。 “放手啦!”徐宜舟不安地挣扎了一下,才有些郁闷地开口,“她名字和人一样漂亮,我就和包子一样白胖,你就是这意思,对吧?” “……”萧嘉树一怔,而后笑了,从眼睛笑到唇上,再从唇上笑到心上。 徐宜舟看到那笑,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某种意味太浓了。 她脸皮一烫,伸就推开了他。 “萧总您是吃饱喝足了,可怜可怜我这个民宿小帮工吧,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拉去帮忙了,现在可以放我去吃饭了吗?”她半羞半恼地瞪了他一眼,眼波如水。 昏黄灯光下,她的脸庞像院里的月季一样迷人,有种让人忍不住想深嗅一口的香气。 萧嘉树勉强克制下心头蠢蠢欲动的心思,皱了眉头。 “快去吃饭!”他沉了声音,“还有,多穿点,这岛上风大。” 徐宜舟点点头,朝屋里走去,她真饿了。 “萧嘉树……”走了几步,她忽又回头,“今晚的事,谢谢。” 道歉很容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对着大众认错的勇气,尤其他面对的人都是他的下属。 “谢什么?”萧嘉树眉眼平静,“这是我应该给你的交代。” 徐宜舟沉默。 这样的萧嘉树,她快要招架不住了。 吃了饭,徐宜舟帮徐妈妈收拾起楼上的残局,经过萧嘉树早先那一场认错大戏,风品的员工哪个能不清楚自家老板心里那点念头,又怎敢劳烦徐宜舟,竟齐齐帮忙收拾起来。 徐妈妈第一次见到客人付钱吃饭,吃完饭还会主动出手帮忙收拾桌椅、拖地做卫生的,她顿时感动到不行。可惜苏黎歌这趟没有来,否则又该和徐宜舟吐槽了。 收拾完一切,徐宜舟洗漱了一番,给徐妈妈送去一条金手链做寿礼,把徐妈给哄得十分高兴,竟拉着她唠磕了半宿,才放徐宜舟回房睡觉。 一夜好眠,徐宜舟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十点才醒来。 起来的时候,她习惯性站到阳台上伸懒腰,呼吸新鲜空气,视线不经意间一扫,就看到自家院子里,萧嘉树正和周灵夕站在树下有说有笑着。 徐宜舟邪火又起,觉得这一觉白睡了。   ☆、第47章 秋日的阳光,灿烂却没什么热度,懒洋洋地洒在小院里,徐宜舟这角度看过去,站在树荫里的两个人,画面是该死的和谐。 大概是因为今天要去沙滩的缘故,周灵夕穿了一条长裙,裙摆到膝,上面披着流苏披肩,发间别了一枚月白的鸡蛋花发夹,脸上化着浅淡的妆,一举一动都是让男人心动的风情。 徐宜舟格外郁闷起来,她看了两眼就冲回了房间,然后打开自己的背包,把带来的衣服都倒在床上。 挑拣了两分钟,她颓然万分。 由于就回来两天,她只带了些轻便的衣服,根本就没得选择。 徐宜舟坐在床沿,愣了半晌,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这么一想,徐宜舟顿时没了打扮的兴致,随手抓了一套运动装套好,就闷闷地跑去洗漱。 十五分钟后她就把自己收拾妥当,抓了个马尾,妆也懒得化,抹了点防晒和bb霜就下楼去了。 周灵夕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秋千,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上上下下地飘舞着,仙得不行。 萧嘉树只是懒懒得倚着树站着,偶尔才回应周灵夕一两句,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屋子的大门。 今天徐妈妈这幢楼显得很安静,风品的员工一大早就集合去了海边看日出,萧嘉树并没跟着大部队行动,单独留了下来。 徐宜舟踏出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周灵夕捂着嘴笑得灿烂。 她嘴角一撇,心里很不痛快。 也不知萧嘉树到底说了些什么,就能把人哄得乐成这样?跟他认识这段日子,也没见他哄过她笑! 萧嘉树倒是冤枉得很,他没说什么,只是随口提了两句徐宜舟,周灵夕就跟吃了笑药一样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咦,舟舟这个懒猪终于起床了!”周灵夕先看到徐宜舟,俏皮又亲昵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从秋千架上跳下,姿态优美。 懒猪? 谁是懒猪了? 徐宜舟听见这个形容表情沉了沉。 “早饭吃了没?”萧嘉树已径直走到她身边。 “不吃了。”徐宜舟瞪了他一眼。 气都气饱了,谁还想吃早餐。 “那一会中午多吃点!我们准备了很多吃的。本来珊珊要和我一起来叫你的,不过同学已经到了好几个,烧烤又有很多事要准备,她就先去沙滩了。” 萧嘉树还想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周灵夕打断,她亲昵地挽了徐宜舟的手,又道:“走吧,带你们去沙滩。” 徐宜舟和萧嘉树间那些小动作,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周灵夕不是傻子,但她只当没看见。 从徐宜舟家到沙滩,只要走十几分钟,穿过石板巷,便会看到蜿蜒向下的长石阶,直通沙滩。 石阶有点陡,围着简易的木头栏杆,四周全是礁石,远远地就能望见浅金色的沙滩,浪花声音远远传来,似遥远的钢琴曲。 徐宜舟和周灵夕并排走在前面,萧嘉树跟在后头,三个人走得很慢。 周灵夕不时地转过头和萧嘉树说话,萧嘉树大部分情况下都中是点头或者笑笑,没怎么接腔,而徐宜舟则一路沉默着。周灵夕察觉到萧嘉树的疏离,心里有些不甘,便忽然对着徐宜舟开了口:“舟舟,你记得吗?你第一次带瀚清回来,我们也曾经一起走过这条路呢。” 徐宜舟脚步一顿。 “瀚清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憔悴了许多。”周灵夕惋惜地说着,眼里有些难过,“你们这么多年感情,真的就这么结束吗?你真要放弃?” 徐宜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提及孙瀚清,但她说的这些,已经无法再激起她心底一丝波澜。 “已经结束的事,就别再提了。”徐宜舟望着远方,海浪敲打着礁石,溅起雪白浪花。 她真的记不清和孙瀚清来这里的情景了。 也许,她骨子里是个冷漠的人吧,说忘就忘,说放弃就绝不回头了。 周灵夕却没收口,仍旧在说着些关于徐宜舟和孙瀚清的旧事,他们在哪里踏过浪,在哪里的沙上写过两个人的名字,又或者是在哪块礁石上合过影。 这些事,她如数家珍,以一种带着怀念的淡淡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出来,像真的在回忆似的。 “还有多远?”萧嘉树忽然打断了她的回忆。 周灵夕有些窃喜,她就是说给他听的。 “快到了。”周灵夕转头甜甜一笑,却看到了萧嘉树异常冰冷的眼神。 那眼光刀刃似的,仿佛抵着她的脖子警告一般。 周灵夕竟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是应该对徐宜舟生气吗?不是应该被这三言两语挑拨得怀疑一切吗? 但为什么,明明他仍是笑着,口吻也没变化,眼神却让她觉得冷。 被萧嘉树这一打岔,周灵夕也沉默了起来,很快三个人就走到了烧烤的地方。 那地方靠着块大礁石,烧烤炉子已经架好,炭火生起,地上铺着好几块野餐垫,乱七八糟地摆了好多食物,浅灰的烟雾升起,呛人的烟味传来,却又带着让人莫名兴奋的气息。 已经来了二十来号人,有人开始烤东西了,这次来得人不少,很多也都携家带口的,因此热闹非常。 朱静珊正赤脚站在礁石旁边用力地拧着大罐矿泉水,看到徐宜舟三人,开心地叫了起来:“徐宜舟,周灵夕,快过来!” 被她这么一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过来。 近十年没见,徐宜舟快记不起初中同学了,但仔细辨认过去,每个人的轮廓又都是熟悉的。徐宜舟终于扯开了今天第一个欢愉的笑,跑了过去。 萧嘉树在她后面慢慢走着,一边想着初中时候的徐宜舟该是什么模样。 周灵夕陪在他旁边,一样走得很慢。她和初中时瘦小的形象相比变化太大,又和萧嘉树站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女神!男神!”有同学打趣着。 “别闹了。”周灵夕羞涩地笑笑,向众人介绍说萧嘉树是她和徐宜舟的朋友,介绍到一半,海风吹来,凉意袭身,她捂了鼻子。 “阿嚏!” 周灵夕打了个可爱的喷嚏。 “冷吗?”萧嘉树问了一句。 周灵夕为了让自己显得仙范十足,只穿了一件雪纺长裙,外面披着薄披肩,不冷才怪。 不过她听萧嘉树这么问,心里却是高兴的。 “嗯,有一点,风有些大。”她把手交握着放在唇边,呵着气。 “哦。”萧嘉树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给我串个四季豆……唉……我还是自己来吧。”徐宜舟和同学打了一圈招呼,现在正蹲到朱静珊旁边挑自己想烤的东西,自己动手串了起来。 只是豆子才串了一半,她忽然停了动作。 四季豆……那是萧嘉树喜欢的东西,上次去他家吃饭的时候她发现的。 这么一想,徐宜舟忽然惊觉,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把萧嘉树的喜好挂在心上了。 怔然之间,忽然有条暖暖的围巾绕到了她脖子上。 “风大,包紧点!”萧嘉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徐宜舟从怔愣中醒来,抓下了他的围巾。 “包什么呀,我快热死了!”她不领情,烤炉就在旁边,再加上她穿得不少,现在头顶都快冒烟了,“别在旁边碍事,自己去玩吧。“ 她像哄小孩似的驱赶着萧嘉树。 萧嘉树便挑挑眉,把围巾收了回来。 那厢,周灵夕包紧了披肩,瑟瑟抖着,可怜兮兮的眼神里,透出些不甘来。 很快的,原本还有些疏远的老同学们都互相熟了起来,距离被拉近了,开始各自活跃起来,徐宜舟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和朱静珊两个人围着烤炉手就没停过,烤好的食物倒是有大半都分给了别人。 对她来说,烤的乐趣比吃的乐趣要大一些。 等她烤了一大盘子东西端在手里,转头去找萧嘉树时,萧嘉树早就被一群人给围起来了。 那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妹子。 萧嘉树手上端着的盘子满得都已堆不下东西了。 徐宜舟心一滞。 一直以来,她从没在萧嘉树身边看到过别的女人,以至于她压根就忘记了萧嘉树是个帅哥的事实。 如今乍然见着他被几个还单身的女同学围在中间,周灵夕已经又站到他边上,徐宜舟心就像突然拉起警报的城市,瞬间失措。 她顿时就失去了给他送吃的心情,转头就把手里那盘东西塞在了旁边站着的人手中。 “那个人从以前就喜欢舟舟了,看来现在还是一样。”周灵夕站在萧嘉树的身边,看着远处收了徐宜舟一盘子食物后欣喜的人,话里有话地打趣道,“不知道她和瀚清分手了,会不会给机会别人呢。” “你和徐宜舟很熟吧?”萧嘉树忽然问她。 四周围着的人见到周灵夕那女主人似的姿态,都意兴斓珊地先后离开了。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舟舟以前……要比现在任性。初中的时候她父母关系不好,她就逼着父母离了婚,后来搬去和外婆住,结果没多久她外婆就心脏病过世,听说是因为她没及时援手的关系。”周灵夕远远看着徐宜舟,眼神有些悲伤,话语像飘散的风,似乎在替好友难过一般,“你别看舟舟现在这么开朗,其实她心里可苦,有些阴影怕一辈子也走不出。” 这些话,她说到一半,忽像大梦初醒般捂住了嘴:“啊,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那是舟舟的过去,我不该乱说的。” “是么?”萧嘉树垂了眼,视线落在脚下细沙之上。 周灵夕没有看到他眼里快要藏不住的怒火。 她说的话虽然听着像朋友间的叹息,但字里行间所传达出来的另一层意思,却是对徐宜舟的抹黑,逼父母离婚?!没有救她外婆?!任性?! 呵…… 再抬眼的时候,萧嘉树的笑容大了点,眼角微勾,危险的气息传出,和他一贯的礼貌客气,截然相反。 周灵夕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这海风,太冷了些。   ☆、第48章 晚上,阳光退隐,鱼仙岛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情来。 白天的鱼仙岛,像避世的仙居,而夜晚的鱼仙岛,则是凡人沉沦的梦境。 各色的光芒从街巷两边的店里发出,音乐声飞扬着传到街上,和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像是一首永远不知天明的乐曲。 鱼仙岛的夜生活,正式开启。 老万的静吧,不是姓万被称作“老万”的人开的,这静吧的老板养了只叫“老万”的猫,白天喜欢趴在酒吧的玻璃门朝外观望,后来熟客多了,老万变成明星猫,客人一来就问老板“老万”的下落,后来老板索性摘了店招,给改成了老万的名字。 白天的烧烤一直到天黑才结束,这聚会却还没完结,晚饭也不用另外再吃了,他们在岛上逛了一段时间,便浩浩荡荡地去了老万的静吧。 这静吧不大,徐宜舟的同学进去后,已经塞不下别的客人了,跟包场似的。 因为来的同学里有人和老板相熟,于是老板亲自下了吧台给调酒,男人是清一色的ic,女人是清一色的蓝玛。 大部分同学都围到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古老的游戏,企图勾出一些暖昧旧事。 徐宜舟没有兴趣,就捧着那杯蓝玛坐在角落里,听着吧里放着的英文歌,小口啜着酒。 蓝玛的味道酸酸甜甜,是女人喜欢的清爽滋味。 萧嘉树就坐在徐宜舟的旁边,看她啜酒的模样,就像店里那只老万喝水的模样,一口一口尝着,舌尖偶尔吐出来舔舔唇,有平日里未曾出现过的慵懒性感。 撇开聚会的形式不谈,所有的同学会都大同小异,早就过了当初年少单纯的时节,如今男人谈的就是女人和钱,女人谈的就是丈夫和孩子,话里话外都暗藏玄机,谁也不愿意低谁一等。 萧嘉树觉得无趣,再加上时不时有女人过来烦他,他就更加不耐烦。 勉强留到现在,除了怕徐宜舟这包子又被周灵夕欺负了去,他也烦围在徐包子身边那一两个男人,总让他看着眼酸。徐宜舟包子脸、眼睛亮,身上亲和力大,虽然不是十分漂亮的女人,但某些时候不经意的温柔风情,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有多吸引人。 比如现在。 萧嘉树真想把这酒吧里的人都赶走,然后就剩他和徐宜舟。 为所欲为。 徐宜舟已经发现萧嘉树直勾勾盯着自己很久了,久到她没办法再假装一无所知地喝酒了。 他眼神太灼人,即便是在光线这么暗的地方,徐宜舟都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看得她的侧脸都将要烧起来了。 “萧嘉树,你能别这么看我吗?”徐宜舟把酒杯搁到桌上,转头看他,吧里音乐声大,她不得不拔高了声音。 “那你要我怎么看你?”萧嘉树凑近了她的耳朵,问她。 明明是很认真的眼神,很诚恳的口吻,却让她莫明地觉得勾人。 “……”徐宜舟脸发烫,心发慌。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又痒又麻,她觉得刚才喝的那几口酒,酒精全都涌上来,眼里看的东西就多了迷离的色彩。 四周灯光昏暗,哗声不断,让她越发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去洗手间。”徐宜舟站起来,冲去洗手间。 萧嘉树看着她那模样,不自觉地笑了。 洗手间在酒吧的角落,灯光比较亮,徐宜舟进去后就扑到洗水台上,拧开水不断往脸上泼去,冰冷的水让她脸上的烫意稍减,她这才抬了头往镜子里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她自己也吓一跳。 也不知是酒精关系,还是酒吧太闷的原因,她这一张包子脸,像抹了胭脂一样,不止脸,就连唇,也像要滴出血似的鲜艳着。 徐宜舟拿冰凉的手背压着脸,深呼吸着平息心头蠢蠢欲动的念头。 过了好久,徐宜舟才觉得心跳恢复正常,出了洗手间。 才踏出洗手间,她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不知道这群人在玩什么,玩得兴起便发出一声又一声起哄。 兴许是真心话又问出了谁是谁当年的初恋吧。 徐宜舟没太在意,她准备过去喝完那杯酒就撤回家了。 谁知才走到木隔断处,她就看到周灵夕满脸羞涩地站在萧嘉树前面,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起哄的声音清晰起来。 “亲他!亲他!” 徐宜舟的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 再往前走去,她就听到周灵夕绵如飞絮的声音。 “对不起,我……我抽中了大冒险,他们要我……要我亲你一下……”周灵夕说着,脸已经红得彻底,“只要碰一下脸就好了,不会太冒犯你吧?” “碰脸哪里够,当是亲嘴才算数了!”有男生不怀好意地叫了出来。 “不好,那是舟舟的朋友!”朱静珊的抗议被淹没在起哄声,她急得四下张望寻找徐宜舟的身影。 徐宜舟被围起的人挡在了外面。 萧嘉树仍旧坐着,双腿交叠斜放着,指腹沿着手上的玻璃杯沿一圈又一圈缓慢地转着,视线垂落,似笑非笑地看着杯里酒液,没人看得到他的眼神。 周灵夕咬了唇,绞了绞手,有些可怜的模样。 萧嘉树终于抬眼站了起来。 四周的起哄声更大了。 周灵夕眼里一喜,脸上却仍是羞涩胆怯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了。 “对不起……我……一下就好!” 这对白,跟小说里似的。 萧嘉树不置可否,只是站着,也不看她,只盯着手里那杯酒。 “哇噢!快亲!女神加油,亲男神!”起哄更加嚣张了。 周灵夕踮了脚尖,她虽说要亲脸颊,唇凑上的地方却是萧嘉树的嘴角。 这画面像慢放的电影,让人心悬到半空无法落下。 就在她的唇离萧嘉树的嘴角还有十公分距离时,忽然间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急冲而来的身影,瞬间打断了这场暧昧。 刺耳的声音是萧嘉树手里的杯子发出的。 那杯子已被他“不小心”摔到了周灵夕脚边,玻璃四分五裂,酒液从上而下溅在了周灵夕裙上,周灵夕吓了一跳,整个人停在一半。 萧嘉树眼里的光芒就跟地上的玻璃碎片一样锋锐。 而下一秒,急冲而来的人就插/进了两人间已很靠近的空间厘米。 冷漠又暴躁的声音突兀响起。 “我的男人,你要再敢下手就给我试试看!”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闯进来的人,是徐宜舟。 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下来。 周灵夕满脸的愕然,再也装不出半点娇羞。 而被徐宜舟像老鸟护雏一样护在身后的萧嘉树,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的男人?! 这个称呼,简直是该死的动听,胜过了他这辈子听过的、看过的所有情话。   ☆、第49章 四周忽然一静。 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因此他们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显得尤其明显。 周灵夕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三秒后才像突然醒悟似的,眼眶缓缓红了,泪水浮现,似溢非溢地浮在眶中,显得楚楚可人。 “开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有男生赶紧出来打圆场。 “徐宜舟你这是喝醉了吧!”还有人调侃着,语气并不太好,似乎在责怪徐宜舟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 徐宜舟仍旧站在萧嘉树身前,半步也没退让,旁人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只是盯着周灵夕,眼神不再是从前的温和,显出些许执拗来,这让周灵夕想起从前的徐宜舟。 徐宜舟也曾经……中二过。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偏执、沉默,哪个同学要是踩了她的尾巴,她能一言不发就掀桌子上前和人扭打到一块去。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脾性渐渐和缓起来,性格里尖厉的那一面被收起,只剩下无害又绵软的温和。 但再怎么温和,她的爪也只是收起来而已。 宽容的尺度被放大,但到底还有底线摆在那里。 “我没醉,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徐宜舟就那么冷冷盯着周灵夕,“孙瀚清我送给你,你拿好了也别谢我,因为那是我徐宜舟不想要的东西!但你记好了,我身后这男人,不卖!不送!不许靠近!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简单粗暴,就是她暴发时的最佳形容。 她不喜欢耍花玩阴谋,也不喜欢兜圈子。 所有一切,直接干脆,再无余地。 旁边的人都愕然又好奇,没人劝架,听徐宜舟那话里意思,似乎两人之间还有些别的恩怨,这些绯闻八卦足够点燃人心深处的窥探欲。 “舟舟,我和瀚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你果然还在怪我们!”周灵夕反应了过来,小退一步,对比着徐宜舟的咄咄逼人,她显得无比可怜。 “我怎么想不重要了,你们有没有在一起也和我没有关系!”徐宜舟逼近了一步,“至于我恨不恨,怪不怪,你们不必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徐宜舟这辈子,都敢逼我爹妈离婚,你们那点破事还没到让我费心去恨的地步!和则来不和则散,没什么大不了,别再来招惹我,我还能给你们留三分面子,听明白了?” 周灵夕看到了徐宜舟神色里的狠戾,缩了缩,有些害怕她真的会冲上来砸酒瓶子敲头。 昏暗的灯光下,徐宜舟向来亲切的脸庞红艳艳的,仔细看去还透着妩媚,但那眉眼间的神色,却有些鱼死网破的狠辣,很矛盾的神色。萧嘉树站在她身后,心头却忽然有些尖锐的疼起来。 她明明就应该是个张扬的人,是怎样一点点收起了爪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虽然温和绵软让人爱,但他却情愿她还是孩子气任性又中二的少女。 “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却这样误会我,先是瀚清,再在又是嘉树!”周灵夕见四周探究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身上,咬咬牙解释道,“我……我以为你和嘉树只是普通朋友,是你自己昨天是这么说的,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我和她真是普通朋友,也已经没有第三者插足的余地了,更何况,从现在开始……”清亮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着的萧嘉树忽然开了口。 他说着,往前走了小半步,伸手揽上徐宜舟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拳头,用力一拉,徐宜舟不妨他来这招,身子晃了晃,就落到了他怀里。他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已僵硬如石,握成拳的手他怎样也掰不松。 这场爆发,她气得够呛。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普通朋友了!” 巨大的音乐声里,萧嘉树的声音仍旧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入所有人耳中。 周灵夕猛地落下泪来。 萧嘉树的话让她颜面无存,仿佛印证了她是第三者似的。 “徐宜舟,松开手!”萧嘉树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徐宜舟还是攥紧了手,一点也没意识到如今自己正半藏在萧嘉树怀里,咬着唇冷着眼,那模样瞅得萧嘉树心都快裂了。 四周的气氛很冷凝,像七月天忽然下起雪似的。 老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偶尔有人说两句话,也都劝不到点上,只有两个和周灵夕玩得不错的女生过来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边拿愤怒的眼神看萧嘉树和徐宜舟。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好不容易同学们出来聚个会,搞得这么难看干什么?”有人不悦地开口,“过来继续玩游戏吧,别闹了!” 萧嘉树闻言忽然开口:“你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是啊,你们要加入?”说话的人问道。 “扫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对周大才女和大家的歉意,我愿意替周才女完成她刚才的惩罚,真心话和大冒险,我都接受。” 他不容置喙地说着,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直接就按在了徐宜舟的肩头,把她扳向了自己。 徐宜舟本来就不在线上的双商,因为愤怒早就降成了负数,这会还没从中二病发作的症状中恢复过来,忽然就听到了萧嘉树的声音。 “真心话是——徐宜舟,我爱你!”萧嘉树低头看她。 徐宜舟脑袋“轰”一声,像是大年除夕夜里跨年那一刻整个城市同时燃放的鞭炮烟花,齐齐在她心头响起。 什么周灵夕,什么孙瀚清,都通通见鬼了。 她有些怔愣地看去,萧嘉树的眼眸清亮,有个小小的人影,是她。 萧嘉树的美男计相当成功,徐宜舟被迷得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还没等她反应,便又听到他缓慢又慵懒地说道。 “大冒险是……” 萧嘉树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终结在她的唇上。 徐宜舟蓦然瞪大眼,只觉得那些烟花几乎烧着了整片天空。 他的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像一场大火,瞬间肆虐,从她的唇瓣,一直烧到心上,直至把她所有感觉焚成灰烬,整个人都轻飘飘、软绵绵毫无重量,只剩下腰间那只手掌撑起的一方坚守。 他的吻带着ic的味道,淡淡的苦味搭着他暖烫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唇间缓慢滑动着,像是逗猫棒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她,偶尔舌尖舔过,跟着便是轻咬慢吮,丝毫不急,却也丝毫不留情。 徐宜舟被撩拔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唇上的痒让她难安,竟不自觉开了口,想要咬唇缓解这阵酥/痒,却立刻引狼入室。 温柔和逗弄消失,他忽然间霸道起来。 她唇上的滋味*万分,逃遁的舌尖更是带着无边诱惑让他的占有欲忽然如火如荼,恨不能一尝到底,将她彻彻底底锁在身边。 这个吻,他等了很久,盼了很久。 也不知多久,这酒吧里的音乐声忽然一停,一曲终结,曲调一改,忽然换了一首歌。 徐宜舟惊醒。 “嗯。”她发出一点碎音,伸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这么多人……她这辈子就没像现在这样疯狂过。 萧嘉树有些舍不得,却还是放过了她的唇。 来日方长,他不急。 虽是结束了这一吻,但他的手仍旧霸在她的腰间,徐宜舟已经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眼神,刚才发飙时的那点勇气全被萧嘉树的吻给吞没了,她抓了萧嘉树胸前衬衣,头垂得很低。 她没脸见人了! 四周忽然爆发出一阵哄声来,暖昧又调侃着,气氛成功被扭转,没有人再去关注周灵夕是哭是笑。 徐宜舟恼得伸手在萧嘉树胸口掐了一把。 萧嘉树吃痛却不皱眉,只拿手按住了徐宜舟不太/安份的手,又笑着向所有人告罪,自罚了三杯酒,就带着徐宜舟告辞了。 离了酒吧,屋外的海风凉嗖嗖袭来,徐宜舟全身的烫意被吹散,一冷一热的交替让她打了颤,萧嘉树立刻察觉,褪下了围巾绕到她的脖子上,又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半拥着。 “还冷吗?” 他问她。 这一刻的徐宜舟,乖巧温顺,任他抱着,没再抗拒。 因为她双商还在负数状态。 月光之下,她的脸蛋妩媚迷人,唇瓣更是微肿得像琥珀一样,秀色可餐。 “再说一次好吗?”萧嘉树忽然要求道。 “什么?”徐宜舟迷迷糊糊问他。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她刚才说了很多话,他指哪句? “那句——你的男人!”萧嘉树看着她,笑得像只狐狸。 徐宜舟脸又是一烫。 “萧嘉树,那是我为了救你脱离魔爪才随口说的,你别当真了!”徐宜舟强词夺理反驳他,视线却不敢和他对视。 萧嘉树“哦”了一声,还没开口,却忽然听到尖锐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徐宜舟,你站住!” 徐宜舟和萧嘉树转身。 身后是追出来的周灵夕。 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离酒吧有些远,周灵夕显然一路小跑而来,有些微喘,白皙的脸庞发红,本是可人的模样,不知为何眼里的光芒却显得刻薄,让她的容颜添上阴蛰的气息。 “你当我稀罕你的男人吗?孙瀚清算什么?不就是长了张中看的脸而已,我可看不上,所以一样的,你身边这男人,我也没放心上。一个小编辑而已,算得了什么?”周灵夕见他们转了身,才缓了脚步,冷笑着说道。 明明她什么都比徐宜舟强,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最喜欢的永远是徐宜舟,她就是不甘心。徐宜舟有的,她都想抢,抢到手了再狠狠丢掉,她也不屑徐宜舟手里的东西。 可徐宜舟刚才居然说……说自己捡她不要的东西。 周灵夕的嫉妒和不甘被这一句话通通逼了出来,再无遮掩。 她也不愿意再和徐宜舟装闺蜜了。 徐宜舟却注意到她话的字眼。 小编辑?! 是说萧嘉树?! 她转头疑惑地看了萧嘉树一眼。 萧嘉树眸色幽冷,似冰刃般望着周灵夕。 “我告诉你徐宜舟,你的男人,我通通不稀罕,因为他们根本配不上我!”周灵夕说的时候咬唇笑了,模样无辜,言语却淬毒。 “是吗?”萧嘉树声音冷冷懒懒地开口。 一阵海风吹过,又是无边冷意袭来。 周灵夕顿觉周身冰冷。 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割喉般的锋锐。 “哼!徐宜舟,你就等着一辈子被我压在头上吧!不是我捡你不要的,而是你根本抢不过我!”周灵夕匆匆说了最后一句话,也不等他们开口,便又转身匆匆跑回酒吧。 因为,她觉得冷,太冷了。 “小编辑?”徐宜舟在周灵夕走远以后,才转头问萧嘉树。 “徐包子,你想不想报仇?”萧嘉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刚才在酒吧,她一声“我的男人”挡下了他的怒火,让两个人角色瞬间反转。 现在,他做为她的男人,想替她出手! “……”徐宜舟不解何意。   ☆、第50章 周日,徐宜舟呆在鱼仙岛的最后一天。 昨天徐宜舟玩了一整天,晚上和萧嘉树回来后她就匆匆回了房赶稿。她的时间太少,想做的事很多,她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比如报复之类的。 风品的员工大清早就退了房,搭渡轮去市里再逛一天,下午回s城。 一个早上,直到他们退完房走人,徐宜舟没有看见萧嘉树,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 整幢楼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显得冷清。徐妈妈忙了一个周末好不容易喘口气,中午的时候拉着徐宜舟去了陶淑公馆,那是岛上最贵的、位于海岛最高处的餐厅。陶淑公馆原来是上上世纪某家豪门建在这里的洋房别墅,虽然几经翻修,却依旧完整保留了老洋房的独特风格,进去后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不仅可以看到无敌海景,甚至能俯瞰整个鱼仙岛。 “妈,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地方?”徐宜舟跟在徐妈妈后面,有些不解。 来陶淑公馆的人一般都是慕名的游客或者有钱人,因为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又洋范十足,根本不符合岛民们的口味,所以徐宜舟长这么大,就来过一次,只吃了一枚冰淇淋球,她还记得因为冰淇淋的价格,徐妈妈肉痛不已,在店里就和徐爸爸吵了起来,所以那一次的记忆并不愉快。 “我大半辈子辛苦,到老来还不许我奢侈一下?”徐妈妈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一面拿眼神四下瞄着,仿佛在找人。 徐宜舟心里一动。 “妈,你该不会是带我来这相亲吧?” 回来之前,徐妈就说要她相亲,徐宜舟以为去了同学会花掉一天时间,相亲已经安排不过来了,没想到徐妈妈仍是不死心。 “怎么?陪你妈过个生日,你就这么不情愿?”徐妈妈终于收回了眼神,有些怨念地打量着徐宜舟,“我是还约了别人,但那是替我过生日,这你也有意见?” 徐妈妈老早就想好借口了。 徐宜舟看着陶淑公馆越来越近的旋转大门,心里叹口气。 她本身对相亲并不抗拒,但是……她心里有人了,就没有必要再去浪费对方时间。 “妈,我有男朋友了!” 徐妈妈猛得煞住脚步,眼神不善地盯向徐宜舟。 “你又唬我么?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单着,哪这么快给我找个女婿?再说你那你眼光,我信不过了。”徐妈妈说着,拉起女儿的手,快步走上台阶,一边还絮絮叨叨着,“何况我都说了,是给我庆祝生日而已,你哪来这么多心思!” 徐宜舟就看着徐妈妈的背,她背已有些微驼,头发虽然染黑烫卷,但发芯子里长出的新发却带着霜灰。她拉着徐宜舟的手,费力地走着,走得太快有些喘,脚步却仍没放慢,生怕徐宜舟就这么逃走似的。 那背影,有些酸眼。 不知不觉间,岁月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她和徐妈妈吵过、闹过、冷战过,现在回想,那些画面都忽然模糊起来,她们就是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母女,会吵会闹但转眼就和好。 徐妈妈拉着徐宜舟走到门口,门口便有衣着规整的服务生礼貌地问她们。 “订好位置了。”徐妈妈报了个位置。 服务生眼里有些惊讶,但仍旧很礼貌地带着她们进入。 十几年没来,徐宜舟早就不记得陶淑公馆的模样了。 这里的装修在保留旧洋房风格的基础上,作了些现代化的改变。随处可见古董般的摆设,巨大的水晶吊灯,华丽的旋转楼梯,繁复的地毯,以及白色纱帘背后隐约可窥的海景,确实有贵的资本。 陶淑公馆共三层,徐妈妈说的那个位置,不在一楼大厅,而是二楼的雅间,雅间带着小露台,露台上种满花草,是整个公馆位置最好的地方,平时是不对客人开放的。 也正因此,刚才的服务员才面露诧异。 站在雅间门口,徐宜舟颇为意外,这房间一看就不怎么开放的模样,里面的陈设和宴客的包厢完全不同,仿佛只是旧世纪一处普通的洋房人家。 “妈,你约了谁啊?这里……可不便宜!”徐宜舟轻声问。 徐妈妈一直都呆在岛上,来来去去交际圈子都是附近的岛民,根本没机会认识什么外人。 而这样的地方,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 “又不叫你出钱!”徐妈妈从进来的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就没减下去过。 徐宜舟挽着徐妈的臂弯,纳闷地跟着她往里走,房间有些大,直至走过沙发,徐宜舟才看到小露台。 虽说已近冬,但露台上的花草却不少,挂在铁艺栏杆外面,垂成花瀑。 有个人站在露台上,背对着她们,正提着长柄花壶慢悠悠地浇花,阳光洒落,笼出一片静谧温暖。 这背影,太眼熟了。 徐宜舟还没开口,就听到徐妈妈很高兴的声音:“小萧。” 露台上的男人转过身,英俊的脸庞,温柔的眼。 徐妈妈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不是别人,就是萧嘉树。 徐宜舟这会脑袋转不过弯来。 “妈,你不是说要把他介绍给表妹?”她还记得徐妈第一眼见着萧嘉树时,就说要把他介绍给她表妹。 “那时候我以为孙瀚清和你还有戏!既然现在你们彻底没戏,这么好的男人,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徐妈妈保持着高贵的笑容,动动嘴皮子小声回答徐宜舟。 “伯母,你好。”萧嘉树放下花壶,走进来,像从花丛里穿出来的似的,优雅迷人。 他与徐妈妈打了招呼,就很自觉地站到了徐宜舟身边。 “那我阿姨给我安排的那对象呢?”徐宜舟又问徐妈。 “哦,和你表妹相亲去了。”徐妈小声说了句,朝着萧嘉树笑着点头。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徐妈这会觉得萧嘉树和自己女儿站一块,怎么看怎么和谐,因此脸上笑开了花。 徐宜舟无语。 “徐宜舟,你就这么想我和你表妹相亲?还是你想和别的男人相亲?” 很明显,萧嘉树听到了徐宜舟问徐妈的问题。 趁着徐妈妈去露台看风景的空档,萧嘉树不乐意地把徐宜舟拉到怀里问她。 徐宜舟总算是缓过神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徐宜舟脸一红,低头去掰萧嘉树的手。 见到是他,她心里是松口气又有些甜蜜的滋味。 “徐妈妈在你家的时候,跟我提过不下十次相亲的事,你不知道吗?她还向我推荐了你家的民宿,名片还留在我手里。”萧嘉树说着松开手。就因为徐妈提过这些,他才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了一切。 “……” 徐宜舟默,这的确是她妈妈会做的事。 稍顷,服务生端了餐点进来,都是萧嘉树事前点好的私家菜,并不是餐牌上的例菜。 他的态度彬彬有礼,带着适当的热情,给徐妈妈订了蛋糕,又送了她一份生日礼,把徐妈妈哄得高兴到不行。 但高兴虽高兴,毕竟是给女儿找的对象,她还是想提醒他。 “小萧,这顿饭不便宜吧?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大城生活不容易,下次可别再破费了。” 萧嘉树笑着给她们斟茶。 “不破费。以前杂志给这里做过专访,所以我认识这的主人。” 而且还非常熟! “原来这样。小萧你在你们那杂志社里……做管理?” “算是吧。” 萧嘉树答得模糊,徐妈妈以为他觉得自己职位低不好意思明说,便没再问。 “那薪水多少呢?” “薪水……不固定。” “妈!”徐宜舟赶紧给她切了块蛋糕,“吃蛋糕!” “不固定啊……”徐妈妈眼里有些沉思,“没关系,年轻人拼一拼,收入会越来越好的。” 她安慰他。 之前风品的员工来她家时,她忙得都忘记去打听萧嘉树的身份了。 萧嘉树看了一眼徐宜舟,徐宜舟已经恨不得把蛋糕喂进徐妈妈嘴里了,他忽然间……想笑。 “伯母,你误会了。”萧嘉树想了想,决定向徐妈交代清楚,免得她不放心把徐宜舟交给自己,“风品是我投资入股的公司,我目前担任公司总裁一职,我的收入和公司的营运状况有关,所以是不固定的,不过公司现阶段发展良好,每年收益都在增涨。” 萧嘉树含笑介绍着自己,态度里并无半点倨傲。 “除此之外,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曾是文工团舞蹈家,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我父母在s城已有一套房子,另外我自己的名下也有三套房子,一部车,还有点存款。其中一套房子你们也知道的,在舟舟家对面。伯母,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只管问。” “……”徐妈妈安排过不少的相亲,萧嘉树大概是她见过的相亲对象当中,最有诚意的一个。 徐宜舟接到自家母上疑问的目光。 “总……裁……是什么岗位?” “就是老板!”徐宜舟恨不得把萧嘉树的嘴给堵上。 “那……那……小……噢不……萧总你有成家的打算?”徐妈妈被“总裁”一词给惊到,第一个直觉就是,有钱人不靠谱。 “有。随她的意。” “这样啊,那要挑个好日子。” “嗯,一定。” “婚礼也要在岛上办一次,我要让邻居看着我女儿风光出嫁。”徐妈妈的思路被萧嘉树带跑。 “没问题。” …… 徐宜舟越听越不对劲。 这哪里是相亲,都快赶上商量结婚了。 真是够了! 她恋爱都没开始谈,怎么就谈起结婚了? 一顿饭,除了徐宜舟之外,两个人都聊得起劲,徐妈妈就差没拉着萧嘉树的手直呼“女婿”了。 下午,徐宜舟收拾了行李,和萧嘉树一起搭渡轮过海。 萧嘉树是自驾过来,便载着徐宜舟回s城,一路上,徐宜舟都……睡得香甜。 上车睡觉,下车尿/尿,是她的特殊技能。 回到s城,徐宜舟开始新一轮的忙碌,萧嘉树出了趟差,两人短暂地分开了。 萧嘉树周六才回来,而在周五那天,徐宜舟的微博忽然又炸了。 一个话题被引爆——#网文圈抄袭事件#。 箭头直指周灵夕。   ☆、第51章 微博上关于网文圈的抄袭事件,已经引发了一大轮的转发,徐宜舟看到的时候,周灵夕的文已经被全部扒皮扒出来了。 那条博文做了调色盘,对比了文字和主要剧情,竟然发现周灵夕抄袭的对象远不止一个两个作者,于是几个作者联名发博,而这条博文又被萧水载川和原北转载,名人效应之下引发了无数关注,网文的抄袭问题一时间被摆到了台面上来。 徐宜舟很仔细地看了那几张调色盘。 对于抄袭和借哏,不止在网文界,就是在整个文学界都是件极难判定的事。 周灵夕是个聪明的作者,她本身文笔就不错,因此她从来不直接抄袭,她只“借”哏,而且她只借那些未出名的,毫无人气的小写手的哏,这样就算被人发现,由于被“借”者的关注度不够,就算挂出来也对她够不成任何影响。而大部分的读者都认文不认人,只要文章好看他们就喜欢,很少会去真正关注作者的为人和文章的来源。 所以,她有恃无恐。 但是周灵夕不知道,她四年前初入网文圈时,曾经抄得比较严重的一个文章,被抄袭者当时是个藉藉无名的写手,四年以后,那个写手成了另一个大型文学网站的首席作家。 这一次暴发得最严重的就是这个作者对她的指控,因为周灵夕几乎盗了整篇文的设定,某些描述只小修一番就用上去了。由此,许多热心的粉丝又将周灵夕的文细细比对一番后,发现除了这个文,其他文也均涉及到盗哏的问题。 比如她的某篇旧文,就将同站一个作者写的系列文故事全部打散揉碎到了同一故事里,那作者写了三本书,三对男女主,而周灵夕全放到了一对男女主身上;又比如,她借了小作者的独创哏,自己填成一篇文,或者她直接抄袭大纲与设定,凑成一篇文,这些小作者可能写完一篇文就没有时间精力再继续创作,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小冷文会被抄袭借鉴。 周灵夕的手段很高明。 但再高明的手法也有漏洞,尤其是她抄得太多。仅管目前的法律无法准确界定抄袭、盗哏与借哏,但这微博一出来,众口悠悠,她的名声黑得彻彻底底。 这个爆料的微博,来的时间太凑巧了。 再加上萧水载川和原北……萧水载川根本就不是会关注这些事的人,更别提转发了。 唯一的可能是…… 萧嘉树上周的时候,曾经问她要不要报仇。 徐宜舟没有想到他所指的报仇,竟是用这样的方式。 她正想着,忽然又看到了一则转发与声明。 声明和转发都是由风品传播的官博发出来的。转发的是作者联名的原创博文,而声明的内容则很直接,大意是表明立场,支持原创,反对抄袭,此外还表示如果杂志上有作者投抄袭稿,他们将会追究到底。这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周灵夕的名字,但结合上下文一看,也非常明了了。周灵夕此前向《虹语》投了两篇短篇稿,都被用了,最近又投了长篇小说,正在审核阶段,本已过审,但终审的签呈正压在萧嘉树桌上。 风品这两年发展得很好,隐约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文化传播公司,这样的声明一出现,很多杂志社都跟风,尤其是这声明中对原创的支持,就算是风品的竞争对手,出于立场和对作者的保护,也都各自出了声明。 这样一来,周灵夕是真出名了。 只不过,这样的出名和她原来预想的,背道而驰。 徐宜舟看了整整一晚上,都没从这场风波中醒过神来。 萧嘉树说得对,周灵夕这样连自己朋友的哏都盗用的人,又怎会忍着不对别人下手。 就算不是为了徐宜舟,这样的人也都需要当头棒喝,让她明白,别人努力的结果,不是她想偷就偷,想抢就抢的。 这样的结果,周灵夕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徐宜舟会失神,仅仅只是因为萧嘉树。 周六下午,萧嘉树一下飞机就往家里赶,风尘仆仆的模样,眼里却有些迫不及待的神色。 他很久没见徐宜舟了,这样的分别,一分一秒他都觉得煎熬,让他恨不得能把她带在身边。 兴冲冲地赶回家,他甚至等不及把行李拎回去,就敲响了徐宜舟家的门。 门敲了很久,始终没人来开门。 这是出去了? 萧嘉树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疲惫感袭来,便转身先回了自己家。 打开门,脚才迈开一步,他就听到地上一声脆响。 有什么铁制的东西被他踢到了。 他低头望去,自己的脚边上,有一把银色的钥匙。 门口荧白的灯光下,钥匙的光芒森冷锐利,刺眼灼心。 是那天他误闯徐家舟家后,为了道歉和安抚她而留给她的那把备用钥匙。 徐宜舟说过,她搬家的那天,会把这钥匙还给他。 萧嘉树以为这一天不会到来。 没想来,她搬得如此利落,甚至没给他挽留的机会。 拾起钥匙,打开对面屋子的门,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原本打包好的东西一件都不在了,四周冷冷清清,像他瞬间空掉的心房。 这个女人…… 萧嘉树心头忽然一阵火起。 那头,徐宜舟正在新的租屋里收拾东西。新的租屋是80平方大的三房一厅合租房,房型不错,所有房间都能见到阳光。 这合租房是徐宜舟的同事陈兰介绍的。屋子共三间房,陈兰一间,另两间原本一间是陈兰的死党,一间是她死党的男性同事,最近因为陈兰这死党回老家结婚,以后不回s城了,房间就空了出来。 徐宜舟那个时候正急着找房子,过来看了以后觉得地点合适、房子也不差,价格又适中,唯一的缺点就是其中一个合租者是男人。 不过这个男人是个宅男,除了工作之外,基本都呆在家里。他从不带人回家,也没抽烟喝酒,品行良好,徐宜舟见过他一次,模样斯文,甚至还有些内向羞涩,话不多,但很客气,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和一般的单身汉不太一样。 徐宜舟觉得还ok,便同意了。 租金押二付一,她一早就给了。 那时候她巴不得立刻就从萧嘉树对门搬出去,并没想到自己和萧嘉树间的关系会改变,现在钱已经付了倒是小事,关键是她答应了陈兰过来与她分摊租金,并且陪她一起住。 突然反悔,不是她的处事态度。 “你的东西多,要不就先放在厅里吧。”温和客气的声音响起,是和她们合租的那个男人,叫林风。 他没有踏进徐宜舟的房间。 “行,就搁那吧,回头我自己收拾。谢谢你。”徐宜舟抹了把头上的汗,朝着林风笑笑。 手机忽然响了。 徐宜舟的笑一僵。 手机屏上显示的是——男神嘉树来电。 什么时候她手机里萧嘉树的记录名给改掉了? 才接上线,徐宜舟都没出声,手机就传来萧嘉树压抑了怒火的冰冷声音。 “说,搬到哪里去了?” 徐宜舟有些心虚,才把详细地址报给他,那头萧嘉树立刻就掐断了电话。 她看了看黑掉的手机屏,吃不准萧嘉树会做些什么,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瞒着萧嘉树把家给搬了,是她不对,不过也称不上瞒,事实上他们吵架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要搬家了,只是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从鱼仙岛回来后他又出差,她便没主动去提这事了。 搬也搬了,现在再头疼萧嘉树的反应也晚了,徐宜舟索性把这事先甩到一边,专心去整理东西,东西不收拾完,今晚她也别睡觉了。 东挪西放,徐宜舟忙出一身汗,没多久她忽然听到林风叫她。 “徐宜舟,你朋友找。” 徐宜舟转身,看到萧嘉树眼神不善地站在大门口。 好几天没见,他的乍然出现让徐宜舟的心忽然剧烈跳了一下,唇边便不自觉得扯开了一个笑。 她好想他! 他见她转身便大跨步走了过来。 “谢谢。”徐宜舟朝着林风点头,确认萧嘉树是她的朋友,林风这才笑笑回了房。 萧嘉树进房,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表情更差了。 他手朝身后一拔,便将房门给重重关上了。 “萧……唔……”徐宜舟讪笑着的招呼,被他的唇尽数封在了口中。 这该死的男人,又搞偷袭这套。 他怎么就玩不腻! 萧嘉树的吻,带着愤怒和相思,以及相见时的欣喜,种种感情都化成霸道又缠绵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狠狠印上她的唇。 徐宜舟眼里的萧嘉树脸庞靠近后放大,变模糊,只下他的眼眸晶亮如星。 唇间传来他略带惩罚性的细咬,有些尖细的疼里是麻麻痒痒的滋味,她还没品味过来,他的舌尖已经挑开她的唇瓣,带来叫她颤栗的更深的探索。 他的手强硬地按在她的腰上,另一手穿过她的发固定着她的头,不容许她逃开。 但很快,萧嘉树的吻离了她的唇,蔓延到了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惩罚着。 徐宜舟察觉到按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蠢蠢欲动着,已经滑入她上衣的下摆…… 喘息的声音重起来,徐宜舟面色潮红,眼眸迷离,落入萧嘉树眼里,格外妩媚,他猛然间一俯,把头埋到她颈上。 他的力量有些大,徐宜舟一直往后仰着,脚下有些不稳,朝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斗柜,人一软,不知怎地,半身便被他压在了柜上。 她有些慌乱地一挥手,柜上的杂物被她全扫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动。 “萧……萧嘉树……别……”徐宜舟艰难地开口了,“这房子隔音差……会吵到……隔壁。” “嗯?!”萧嘉树把头从她脖弯中抬起,眼里狂风暴雨未曾散尽,声音沙哑又慵懒,“隔音不好……那你跟我回去……一整层都没有别人。” 徐宜舟话才出口,就知道要叫他误会了。 她只是想说那些东西被扫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吵到别人而已。 “萧嘉树,这里……很乱。”徐宜舟总算也找回些理智,抬了双手抵在他胸前。她被他压在斗柜之上,丝毫动弹不得,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咙。 萧嘉树深深盯了她一眼,视线才缓缓扫过四周。 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就连床都没铺好。 真的……很乱。 “下次再不告而别,我就……吃了你。”萧嘉树说着没什么威胁力度的狠话,又俯了头,在她的下巴上重重一咬,才勉强放过了她。 他起身,徐宜舟获得自由,却又忽然怀念他怀里的温暖。 矛盾的心情让她脸色更加潮红一些。 “要怎么收拾?”萧嘉树没有再责怪她,转身挽了袖子要帮忙。 “搬到角落。”徐宜舟直起身子,立刻毫不客气地指着自己背后的柜子道。 萧嘉树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满意的眸光。 他们的关系,算是被她默认了。 自己的男人,当然必须物尽其用。 有了萧嘉树的帮忙,房间收拾起来就快得多了,收拾得差不多,徐宜舟叫了外卖,两个人在房里随意填饱肚子。忙了一天,徐宜舟累得快要趴下,而萧嘉树风尘仆仆地回来,也没休息好, 两个人都有些倦容,到了晚上九点,徐宜舟就赶萧嘉树回去。 萧嘉树看出她的疲惫,便没多折腾她,叮嘱了几句就出门。 徐宜舟送他离开,回头去取衣服进浴室洗澡。 这房子的洗手间干湿分离,浴室是只有两平方的隔间,铺着灰白瓷砖,灯光下显得十分沉冷,徐宜舟进了浴室后,就把衣服搁到了高架上,开始调试水温。 浴室里除了热水器外,就只有挂毛巾和放衣服的高架,以及莲蓬头旁边的一个壁柜,用来放些小东西。 水温调好,徐宜舟准备脱衣服,套头的外衣掀到一半,她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黑黑的一小团东西,飞速地从墙上窜过。 小强! 她立刻就放下衣服,拾了拖鞋去拍打。 虽然不怕小强,但徐宜舟讨厌这东西! 小强爬行的速度很快,徐宜舟的拖鞋跟不上,反而让这小强窜进了换洗的衣服堆里,徐宜舟恶心得不行,把衣服全都拔到地上。小强无处藏身,便又窜进了壁柜里。 徐宜舟大怒,拿着拖鞋就朝着壁柜扔了过去。 壁柜很陈旧,被这一砸,柜身晃了晃,竟从墙上掉下,摔得四分五裂。 放在柜子最高那格的一瓶陈旧的大罐洗发水重重掉到地上,黑色瓶盖上滚出了一个东西,瞬间抓住了徐宜舟的视线。 徐宜舟已顾不上那小强,她诧异至极地走过去,伸手拾起了那东西。 这东西…… 竟然是个非常隐蔽的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上小红光一点一点跳动着,正处于使用状态。 徐宜舟只觉得背脊上一股凉气窜起,让她从头冷到脚。   ☆、第52章 藏摄像头的那个洗发水罐子已经旧得不行,罐身上都是点点霉斑,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放了多久了,一直都没人去碰它。 因此,这摄像头也不知道在这里藏了多久。 而曾经有多少女人被窥探着,她想都不敢想。 那洗水罐子的位置,正对着莲蓬头下的空间,这摄像头藏匿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在这屋子里,或者说曾经住过这屋子的人里面,有一个偷窥狂。 这么想着,徐宜舟脸色一白,咬了唇。 她手指一拢,把这针孔摄像头紧紧包在了手心。 寒意在身体肆虐,徐宜舟一阵阵发冷,这地方她再也不敢多呆,匆匆拾起了地上衣服一抱,她打开了浴室门。 门才刚打开,徐宜舟就看到林风也从自己屋里出来。 他已走到大门前面,看上去表情平静,脸颊上甚至带了一丝羞涩的红,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不是羞涩内向的红。 那是因为激动而生起的红。 徐宜舟发现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她的手上一扫而过。 她的手里,攥着那个针孔摄像头。 要是这事与他无关,他又怎会注意到她的手? 这么一想,她背后顿生冷汗,脚像生了钉子一样,一步都迈不开。 如果对方真是个偷窥狂,那肯定心理不正常,若是撕破脸,她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这周陈兰回老家,这房里就剩她和林风两人。 “怎么了?”林风温和地开口。 但那样的温和在徐宜舟心里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噢,没什么,衣服掉地上弄湿了,我去换一套。”徐宜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生怕自己表现出一点点的惊慌失措,便会打草惊蛇。 她现在只想从这房里出去,但是林风站在大门口,有意无意地像是要挡住她逃离的路,徐宜舟不敢貌然靠过去。 “我男朋友去买宵夜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让他帮你捎一份。”徐宜舟说着,慢慢挪动脚步先走向自己的房间。 希望自己这番话会让他有所顾忌。 “不用了,我不饿。”林风说着,仍笑着朝着徐宜舟走来。 那笑,虽说还平静着,在徐宜舟眼里却忽然狰狞起来。 林风斯文的脸庞,莫明带了些扭曲的意味。 徐宜舟猛地一窜步,趁他走过来前,冲进了自己房间,把门给反锁上去。 “乖乖开门,我知道你拿走摄像头,你男朋友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他回去了。”林风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从门外传进来。 徐宜舟闻言几尽窒息。 这房间里难道也有摄像头? 这么一想,徐宜舟冷汗频冒,她顾不上许多,将斗柜挪到门前挡着门,然后转身去找手机报警。 可房间里才经过一通收拾,她根本记不清手机放在哪里了,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就更是找不着,急得她胡乱地翻箱倒柜四处搜寻。 “砰——”门上忽然传来吓人的巨响。 林风开始踹门。 徐宜舟的心“怦怦”直跳,几近跳出胸膛。 她狠狠咬了咬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至于因为太害怕而失了方寸。 四下看看,她冲到了阳台。 她的房间是这套房子里唯一带阳台的卧室,而房子在二楼,不是特别高,旁边就是下水管道,她打算沿着下水管道爬下去。 但阳台外面装了防盗网,网上倒是有个逃生门,只是被铁丝绞紧,又离下水管道有段距离,她望出去,阳台外面十分安静,楼下的路灯灯光并不明亮,照出一片幽暗,让她的心愈加恐惧起来。 踹门声音越来越响,她转头看去,门已被踹开一道缝。 徐宜舟把心一横,发狂似的去扭那铁丝,一面毫无顾忌地扯开嗓门尖叫:“救命——” 那铁丝已经被雨水打得生锈,很难扭开,徐宜舟不顾铁丝的锈痕和粗糙,用尽吃奶的力气扭着。 “砰——”又是一声巨响,门口的斗柜被踹翻。 铁丝也同时被她扭开。 徐宜舟想也没想就爬了上去,钻出了那个小小的逃生门,整个人攀在防盗网上,危险至极。 “徐宜舟,你在干什么?” 惊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徐宜舟转头,楼下的小路上,站着萧嘉树。 他抬头,满脸都是惊慌,眼里的恐惧藏也藏不住。 离开徐宜舟的房子后,萧嘉树却不想回家。 原本两个人对门而居,他只要想着徐宜舟就在对面,便觉得心安和平静。 可如今对屋空荡荡的,他想留的人一声不吭搬走了,他心里的不自在还没过去,回家了他堵得慌。 所以虽然累,他却没回去,还在车子里坐着,黑色的路虎就停在徐宜舟楼下,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徐宜舟阳台里透出的灯光,想像着她在家里忙碌的模样,心便没那么空落落。 可才呆了十来分钟,他就听到尖厉的救命声。 还没从车上下来,他已经看到徐宜舟从那防盗网里爬了出来。 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样吓过! “萧嘉树,救……救命!林风……他变态!”她一直克制着没有泛滥的恐惧和绷紧的神经终于在见到萧嘉树的那一刻,彻底失控。 “别动,我马上上去!”萧嘉树吼道,一面疾冲上楼,一面掏出手机报警。 他眉间已是一片寒霜,眼里怒火炽烈。 徐宜舟就这么挂在防盗网上,双手紧紧抓着防盗网铁栅格,脚也勾得紧紧的,虽然仍旧紧张着,心里的恐惧却似乎随着萧嘉树的出现而突然间有所减缓。 门已经被林风重重撞开,林风跨过斗柜,狞笑着朝她走来。 徐宜舟胸口起伏着,以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忽然间,又是一阵巨大的响动传来,林风脸色一变,转头看了看,眼里闪过些惊惧,忽然发狠似的朝她冲过来。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在来人和徐宜舟之间,选择了先抓徐宜舟。 徐宜舟脸色惨白,身形晃了晃,差点滑下去,她尖声叫着,企图多引些人上来。 林风已冲到阳台,手才伸向徐宜舟,后脑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一阵钝疼,他转头还来不及看是什么东西砸到自己,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打个正着。 萧嘉树赶到,林风斯文瘦弱,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番打斗,萧嘉树含了恐惧和巨怒,下手毫不留情,没有多久,就将林风打得瘫在地上。 徐宜舟一见萧嘉树赶来,早已小心翼翼地又从逃生门里钻了进来。 跳下来的时候,她落进了萧嘉树的怀里。 萧嘉树的胸膛重重地起伏着,显然怒意未退,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戾气。 只要想想,如果刚才不是他还呆在下面,徐宜舟会有怎样的结果,他整个人就陷入巨大的恐惧 和不安里。 这一回,哪怕是再惹徐宜舟发火,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了。 实在不行,他干脆去找徐妈妈,直接让徐宜舟变成萧太太,一劳永逸。 徐宜舟全然不知萧嘉树心里的想法,她靠在他胸前,身体有些颤抖,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着温度,好驱散心底的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萧嘉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下来,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不会死了吧?”徐宜舟缩在他胸前,却忍不住去看林风。 林风的脸跟开了酱油铺子似的,再也看不到一丝斯文的痕迹。 “晕过去而已。”萧嘉树身子一转,挡住了她的视线,哑着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宜舟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针孔摄像机。 没等她开口,萧嘉树就已经明白了,眼里的戾气再起。 又过了十分钟,警车到达,左邻右舍也围了过来,萧嘉树半拥着徐宜舟,去了医院。林风和他的电脑一起被带走,因为那电脑之上,全是之前他录下的偷窥视频。 徐宜舟身体无大碍,但是双手手指之上全是被铁丝磨刺而出的伤口,在医院包完伤口,又录好口供,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坐在萧嘉树的车上,她撑不住沉沉睡去,也不管自己会被他带到哪里。 等到意识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时,她整个人已被萧嘉树横抱在怀里,正从停车的地方,走向公寓楼。 她的双手松松地环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上,身上套着他的大外衣,男人清爽的香气像森林的阳光,带来一阵舒服的温暖。 “萧嘉树……”她咕哝着。 “嗯?!”萧嘉树脸微侧,眼角余光看到她睡眼惺忪的表情,手又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 “你说你会宠我?” “嗯。”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欺负我!”徐宜舟眼皮子一沉,又勉强撑开,嘴里的话有些混沌。 “好!”萧嘉树走着,四周都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背后由路灯打下的影子拖得老长。 “不许骗我!” “不骗!” “要听我的话!” “听!” “不许……没经我同意就亲我!”咕哝的声音有些不满,她眼睛已经阖上。 萧嘉树停了脚步,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叫了一句:“徐宜舟。” 徐宜舟撑开了眼皮,抬了抬头。 萧嘉树吻了过来。 和着凉凉的夜风,他的吻温柔如月光,在她唇上轻轻染过,很快就结束。 徐宜舟脑袋不清醒,眼眸呆呆的,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就是这一点,我办不到!”萧嘉树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哦。”徐宜舟破天荒没有反驳他,她累得睡着了。 彻底闭嘴之前,她又咕哝了一声:“……树……我爱你。” 这个告白,萧嘉树觉得自己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 一觉黑沉,甚至就连林风带来的惊吓都没能成为她的噩梦。 徐宜舟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素青的窗帘落在暗金木纹的地板上,这是个陌生的房间。 陌生的装饰,陌生的书柜,陌生的床铺和……熟悉的男人。 徐宜舟还有些迷糊的意识,忽然一个激凌,彻底醒了。 这房间虽然陌生,却是她熟悉的风格,似乎到处都刻着萧嘉树的影子,这是萧嘉树的卧室。 她正枕着萧嘉树的手臂,缩在他的胸前,两人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被子之下,她的腿叠在他的小腿上,紧紧勾着,是恋人之间再缠绵不过的姿势。 萧嘉树的呼吸均匀平缓,和他的心跳声一起,落入徐宜舟耳中,却如同擂鼓声般,让她的心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他还睡着,眉舒目展,唇线的棱角漂亮,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没有醒着时的气势,像个孩子,让徐宜舟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红着脸,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让萧嘉树猛地睁了眼。 那眼里有些野兽般的光芒。 徐宜舟来不及逃遁,便被他一翻身,压在了身下。 火一样灼热的暧昧缠绵,填满了两人之间不过数寸的空间,徐宜舟顿时觉得空气稀薄起来,忍不住深呼吸着,胸便跟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山峦似的曲线一上一下,微微颤动着,不断蹭到萧嘉树的胸膛。 萧嘉树眼里的幽光越来越深,偏徐宜舟完全没察觉,还在不断地诱惑他。 没有人说话,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忽然之间,楼下传来一阵音乐声。 门铃被人按响。 徐宜舟惊醒,猛地推开了萧嘉树,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下去看看。”她掀被逃离。 逃下床的时候,徐宜舟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已经被换成了宽松的t恤,那款式和颜色,一看就是萧嘉树的衣服,身下仍旧是她昨晚的运动长裤。 萧嘉树半撑在床上,看她的眼眸里,仍旧是一片暗忍的火焰。 徐宜舟被他看得浑身都烧起来,匆匆转身跑下楼去。 门铃的音乐声还在响着,也不知是谁那么有毅力,按了这么久没人响应也不走。 大概是真有急事吧,徐宜舟猫眼也顾不上看,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了个女人,大概是正要走,已经背过身去了,忽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猛地转身,脸上是惊喜的眼神,只是那惊喜在看到来人时,忽然成了惊愕与意外。 这个女人,短发,圆脸,眼睛大而亮,个子和徐宜舟差不多高,穿了一条亚麻长裙,围着围巾,看上去白净温和。 “你好,我找萧……嘉树。”她顿了一下,才报出了萧嘉树的名字。 声音温柔,如水轻流。 徐宜舟微怔。 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觉得眼熟。   ☆、第53章 徐宜舟觉得对方眼熟,但她怎样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了。 “你好?他……在吗?” 温和的声音再度传来,徐宜舟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 “在的。”徐宜舟忙点点头,然后她看到了对方手里拉着的行李箱。 这是什么情况? “请问你是?”对面的女人有些好奇地眨眨眼,问道。 “我……” “她是我女人。”冷然的声音忽然传来,萧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楼了。他走到徐宜舟身后,大掌不由分说地按上她的腰,像要证明她是他的所有物,力量有些霸道把她给揽到怀里,然后将一件厚外套给披到了她身上。 温暖涌来,徐宜舟才惊觉自己只穿了一件薄t恤就下楼来,竟然也不觉得冷。她抬了头,看到萧嘉树眼底眉梢都是霜冷地瞅着门口的人,甚至就连一点对着陌生人的礼貌都没有,她有些奇怪。 “也不看看什么天气,不怕着凉?”萧嘉树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低头责怪徐宜舟,顺便又把她抱紧了一点,霜冷的眸光不见,只余满眼宠色。 对面的女人听了萧嘉树的话仍是笑着,她拎了拎自己的行李箱,抬手按了下额上的汗。 “这么久没见,都交女朋友了,恭喜你们。”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萧嘉树没回答她,视线仍在徐宜舟身上,口里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我……”她欲言又止。 “别站门口说话了,风大,要不进来吧。”徐宜舟见三个人都盘踞在门口,觉得有些失礼,不由出声提醒萧嘉树。 “不要进来了,有什么事到外面说吧,我们正要出门吃早饭,你在这等会。”萧嘉树半强制着把徐宜舟从门口带走,伸手毫不留情地关门。 “你怎么就这样把客人关在外头?” “徐宜舟,睡到这么晚,我很饿了。再不和我出去吃早餐,你信不信我把你吃了。” “……” 昨晚一场风波,她到凌晨才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早晨十点了。 他说得,好像他们两之间发生了什么似的。 可明明,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徐宜舟很郁闷地跑去洗漱,到了洗手间,她才记起昨晚自己什么都没带就过来了。 不过,洗手台上已经放了一只杯子,装满水,挤好牙膏的牙刷横置在杯口。 “都是新的,放心用吧。”萧嘉树站到了她旁边,手里已经拿了一条新毛巾,一边回答徐宜舟眼里的疑问,一边将毛巾伸到热水里泡湿,拧干,递到她面前。 徐宜舟有些怔愣。 “你的手不能碰水。”萧嘉树见她没反应,抖开毛巾,朝她脸颊按去。 徐宜舟赶紧伸手把毛巾抢下。 “一点小伤而已,又不是手断了。”她说着拿毛巾盖了脸,掩去脸上红晕和眼中酸意。 萧嘉树挑眉看她。 他说他要宠她至死,说到,做到! 就这么简单。 门口的人站了很久,楼道里有些冷,她忍不住拢紧了围巾,萧嘉树家的门没关实,留了一条缝,她只要伸手轻轻一推,就可以将它打开,但那扇门在她心中,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里面的对话声音隐约传来,有些刺耳,让她更冷了一些。 她想起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萧嘉树眼里的宠溺是从未有过的深刻,站在他身边的人小小只的,穿了他的t恤,被他护着,几乎要融到他身体里去。 那画面想一想,就觉得扎眼。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萧嘉树身边的女人,很像她。 正胡思乱想着,门忽然又打开,一阵风猛地灌来,她打了个激凌。 徐宜舟很快就洗漱好了,素着一张脸,套了件不太合身的卫衣,头发扎成马尾,脖子上围了一圈厚实的围巾,整个人都显得暖洋洋。 那衣服和围巾都是男人的款式,她的上衣昨晚爬防盗网时被勾破了,又沾了自己手上的血,所以萧嘉树给她找了件他的卫衣,好在卫衣这种款式穿起来不分男女,也不怕宽松,所以徐宜舟也没拒绝。 她的身上传出来的是属于萧嘉树的气息,这让对面的女人不由呼吸一滞,有些怔然。 徐宜舟暖暖笑着,下巴都要埋到围巾里。 “我是徐宜舟,外面挺冷的吧,来,喝杯热水。”她说着递出了一杯水,“萧嘉树快好了,我们马上就能出门了。” 虽然不知道萧嘉树为什么忽然冷漠起来,但徐宜舟并不想深究。他做事有他自己的方式,她无意干涉,不过天冷了,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刚才瞧那模样怕是冻得不轻,徐宜舟便给她送了一杯热水出来。 “谢谢,噢,对了,我是陆文栩。”陆文栩接过那杯温热的水,冰冷的指尖触到暖意,整个人精神一震,唇边的笑也多了些热度。 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朝徐宜舟伸出。 徐宜舟同她轻轻握了下手,她的手干燥微凉。 陆文栩……这个名字…… “你是栩文生?”徐宜舟总算想起来对面女人的身份了。 微博上的那张照片,被萧嘉树救下的女人,就是她。 陆文栩点了点头,拿杯壁捂了捂脸。 徐宜舟讶然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就听到萧嘉树的声音传来。 “走吧。”他已经换好衣服,居然是件和徐宜舟一模一样的卫衣,就连围巾也是一样的。 这衣服徐宜舟穿起来被衬得更小更可爱,但萧嘉树穿起来味道就截然不同了,显得精神抖擞并且比往常年轻了许多,像刚迈出校园的帅气男生。 徐宜舟被他的帅度打击到了,暂时忘了陆文栩的存在,只是怨念地看着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打扮。 他没跟她说过这衣服和围巾有两件。 萧嘉树无视她无声的抗议,换了鞋就牵着徐宜舟出门。 从头到尾,他都没和陆文栩说过半句话。 因为时间已近中午,萧嘉树索性拉着徐宜舟去了世辉二楼的祥兴记。 陆文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拖着行李箱一路沉默着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倒是徐宜舟觉得冷落了她,便时不时转头和她说话,只是每次还没说两句,就被萧嘉树给扳回了头。 徐宜舟越发地奇怪起来。 萧嘉树虽然对女人不假辞色,但也从来不是如此没风度的男人。 而陆文栩也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被人这么怠慢无视,怕早该发怒走人了,但陆文栩没有,反正一路跟着,甚至在她回头的时候,还能给出一个笑容。 徐宜舟想像中的陆文栩,不一定非要很美,但起码应该是眼神明亮,精神饱满,而不是像眼前的女人这样,苍白寡静,有些病态的偏执。 到了店里,萧嘉树让徐宜舟点单,徐宜舟出于礼貌便让给陆文栩,陆文栩正摇头婉拒,萧嘉树已经不耐烦地从她手里抽起了菜单,朝着服务员报起菜名。 他不喜欢陆文栩,这一点徐宜舟可以确定了。 而且这种不喜欢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他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没多久,冒着热气的小笼接二连三地上桌,香气扑鼻,徐宜舟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开始埋头填肚子。 “我是来看你的。”陆文栩忽开口,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之前连累你受了伤,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你就走了。我是周五来的,先去了你公司找你,你秘书说你出差了,大概这两天回来,所以我今天早上才冒昧上门来。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她说得很客气,语调平缓,带了一种很好听的腔调,入耳舒服。 “我没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那也只是凑巧而已。”萧嘉树正低着头给徐宜舟夹水晶虾饺,闻言头也没抬地回她。 换言之……他并不是有心要救她。 陆文栩忽然咬了咬唇。 他们在说的,是上次萧嘉树救她的事吧。 徐宜舟心里有数,却没插话,仍专心地对付碗里的食物。她其实不喜欢水晶虾饺这类东西的那层弹牙的外皮,就拿筷子拔开外皮,挑着馅吃了,便看着咧开大口的外皮皱了皱眉。 吃吧,她不喜欢,不吃吧,又浪费。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有双筷子已伸到她碗里,夹走了那层外皮。 徐宜舟诧异抬头,却看到萧嘉树已经很自然地吃下了那层外皮,然后挑眼望她。 那眼神似乎在说——“这样你就不用纠结了吧?” 徐宜舟脸“噌”一下红了,心如饮蜜。 陆文栩咬唇的力度又重了些,她迅速低了头,伸筷子去夹那笼凤爪。 凤爪已经只剩一根,她的筷子和徐宜舟的筷子在半空碰到了一块。 两个人都是一愣。 萧嘉树直接伸筷夹走了那凤爪丢到徐宜舟碗里,然后转头叫服务员再上一笼凤爪来。 徐宜舟有些尴尬,陆文栩倒是表情如常,伸筷又去夹了别的东西。 陆文栩后来都没说过什么话,沉默地吃着东西。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萧嘉树手机响了,他接通了便走到一边去讲电话。 “你也喜欢吃凤爪?”陆文栩忽道。 徐宜舟已经酒足饭饱,正捧着热茶慢慢喝着,闻言抬起眼,还没回答又听对方自言自语地开口:“我很喜欢吃凤爪,以前他也这样,总把我喜欢的东西夹给我。” “他?!” “我以前的……朋友,也是一个作家。” “萧水载川?”徐宜舟下意识就说出了这个名字,说出后有点后悔。 她怕自己的口没遮拦,会不小心伤害到别人。 陆文栩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抱歉,我是萧水的读者,一直都有关注他,知道一些旧事。我多嘴了,你不用理我。”徐宜舟赶紧道歉。 陆文栩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你不认识萧水?” 徐宜舟摇摇头。 “虽然和他签了同一家出版公司,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机会见面。” 陆文栩的眼里忽然生出笑意,从见到徐宜舟到现在,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 “原来你也是作家,以后会有机会认识他的。”陆文栩笑道,“我可以叫你舟舟吗?我觉得我们好些地方很相似呢,也许可以成为好朋友。你也爱吃凤爪,也喜欢写文,也留这么长的头发……呵呵,我以前也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后来嫌麻烦给剪了。” 她说着,笑容大起来,眼睛眯得弯了,有些调皮地抓抓自己满头短发。 徐宜舟跟着笑起来。 “在说什么?”萧嘉树走了回来。 “说我和文栩可以成为好朋友。”徐宜舟抬头,递了杯茶给她。 “吃完了我们走吧。”萧嘉树声音顿时有些冷。 他望了一眼陆文栩,眼里的霜色让陆文栩脸上的笑有些凝固。 “去哪里?”徐宜舟没看到他的眼神。 “把你的东西搬到我家!” 徐宜舟……忘记这事了。 可是为什么要搬到他家? “还是你想回那个变态的地方继续住?” “……” “秦扬风的屋子你也别指望了,我让他租给别人了!” “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是你男人!你自己说的!” “……”徐宜舟被他一噎。 “你不要再打来了!“ 一声尖锐的女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徐宜舟和萧嘉树的对话。 徐宜舟望去,陆文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讲着电话。 她的手将手机攥得死紧,骨节发白,整个人颤抖着,如同风中枯叶。她的面色已是一片死白,那种病态的神色更加明显起来,眼神涣散地四下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在哪里,到底是谁?”她声音都在打颤。 徐宜舟看了一眼萧嘉树,发现他已经皱起了眉。 “啊——” 不知手机里的人说了什么,陆文栩忽然尖叫起来,将手机狠狠砸到了桌上,撞得白瓷碗滚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立时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她却毫无自觉似的,伸手就近抓住了徐宜舟的手臂。 “救……救救我……求你,求你们!让我留下!”她的眼里,是惊惧至极的目光。 徐宜舟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开口:“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报警?” “你先放开她。”萧嘉树却伸手去拽陆文栩的手。 她这一抓,使了狠劲,徐宜舟的手臂已经红了。 陆文栩听见萧嘉树的声音,转头就松手去拉他的衣袖,眼里已有泪水滚下。 “有人……跟踪我……已经很久了……无处不在……就在这里,他看得我!” “报警吧。”萧嘉树声音仍旧有些冷,眉里的冰霜却散了些。 “没用的,我报过了。求求你们,帮帮我!”陆文栩抓紧了他的衣袖,眼眸却望向了徐宜舟。 帮?她要怎么帮? 徐宜舟心里也没底。 还没等徐宜舟想出头绪,陆文栩却忽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萧嘉树只能伸手接住了她。   ☆、第54章 送陆文栩去了医院后,萧嘉树打了几通电话回来脸色十分沉。 “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精神压力很大,才突然昏厥,你们注意别让她精神波动太大,我开一点安神的药,醒了就可以带她回去了。有空的时候最好带她去做下心理咨询。” 徐宜舟站在急诊室门口听医生嘱咐,远远地就看见萧嘉树脸色差得很。 “怎么了?”她听完医生嘱咐,就迎了上去。 “她父母移民加拿大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在国内,我刚才本来想联系她的家人朋友,可是一个都联系不上。”萧嘉树说着,看了眼病床上还昏睡的女人,眼神晦涩,“她目前是《无疆》的编剧,出了状况会影响整个拍摄进度,秦扬风的意思是先把她安置到他的那套房子去。” 秦扬风的房子就是原来徐宜舟住的,在萧嘉树对面的那套公寓。 萧嘉树怕她误会,解释得很详细。 徐宜舟倒没想太多,只是点点头,又瞥了一眼萧嘉树,才道:“你不是说租出去了?” 萧嘉树猛地抱住她,把头埋在了她的发间。 “留在我身边,别走,永远。” 他的怀抱暖暖的,徐宜舟顺从地任他抱着,嘴里嗔道:“萧嘉树,你骗我一次了噢,我记在账上。”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搬过来住!”他说着,捧住她的脸,霸道地抬起。 这张包子脸有点红,像寿桃桃尖上那一点粉色,格外迷人。 萧嘉树很想咬下去。 “可是……” “卧室让给你,我睡楼下。”萧嘉树一眼看穿了她的犹豫。 徐包子骨子里还有些矫情的保守,两人才确认关系,如果马上再近一步,她觉得太快了。 她一向是个循序渐进的人。 萧嘉树不急。 只要她能乖乖呆在他旁边,让他守着,萧嘉树都随她高兴。 昨晚的那场风波,他可不想再上演一次。 至于别的,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对上徐宜舟,他的耐性渐长。 陆文栩没多久就醒了,办好手续,萧嘉树先把她送回了秦扬风家。 “谢谢你们。”陆文栩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又见萧嘉树肯出手帮忙,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萧嘉树只是点点头,倒是徐宜舟安慰她:“你先进去休息会,我一会给你拿被褥来,你一个人记得把门锁好。” 陆文栩就随带一个行李箱,真要住下的话肯定还得准备别的东西。 “谢谢。”陆文栩闻言眼眶微红,忍不住伸手抱了徐宜舟。 萧嘉树眉头大皱,一把将徐宜舟拉到自己怀里。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还要送她去拿东西。”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陆文栩垂了头,短发散到脸颊两边,很落寞地进了屋。 折腾了一番,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萧嘉树送徐宜舟去租屋先拿了些必需品,其余东西只能等空的时候再拿,好在她才搬过去一天,很多东西都还是装箱状态,不需要再收拾。 倒是陈兰已经回来了,听到了林风的事,嚎啕大哭,把林风骂得狗血淋头。 徐宜舟又安慰了她半晌才得空回来。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转眼十一月过去,天气大冷起来。 陆文栩自打住进了秦扬风屋子后,就很少出门,也不打搅他们,跟隐形人似的。有次徐宜舟给她送点吃的过去,一进去就被吓了一跳。 她屋里所有的窗帘都拉得紧密严实,不留一点缝隙,大白天的整个屋子开着灯,照得得四周惨白糁人,才不到一个月,她整个人愈发地白起来,又瘦,脸颊削减下去,衬得那双眼睛大得吓人。 徐宜舟觉得可怜。她自己在陈兰那租屋里发现了针孔摄像机,又被林风恐吓了一场,对于这样的恐惧也算是深有体会了,因此对陆文栩的遭遇感同身受。 据陆文栩说跟踪者是个精神异常的粉丝,从半年前就开始跟踪她,开始只是给她写信,只是信里的措词越来越露骨,她初时没理会,直到后来,这个人竟然开始通过电话骚扰她,似乎不管她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对方都能知道。 她这才紧张起来。可惜报了警,警察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也只能这么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这样的精神压力一忍就是大半年。 十二月中旬,徐宜舟的最后一个文《为王》全部完结,新坑存稿中,她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成神》和《为王》这两个文的收益都很不错,再加上有出版加持,她的人气在短短半年内窜到了小粉红的程度。而另一边,《逆骨》在杂志上的连载反响挺好,萧水载川亲自给这个文写了序和推荐,导致这本书大受关注。 徐宜舟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只除了一件事。 替《江湖少年游》这个游戏写微动画剧本《全服第一》的事,黄了。 徐宜舟有些失落。 失落并不是因为无法撰写剧本,事实上虽然没有写剧本,但是飞象网络还是依约支付了违约金,她没有损失什么。 她的失落,是因为方又安和向小柔,《全服第一》的两个主角。此前他们曾经接触过几次,她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向小柔。这个女孩身上,有着她所缺少的飞扬,像初夏的朝阳,阳光灿烂却并不灼人。 “向小柔盗了皇图霸业的公会资源,现在已经离开了游戏。方又安因为她把号删了。少了他们,皇图霸业内斗严重,已经……不复往日。他们不再是玩家心里的大神,亦无法成为传说,所以这个宣传计划,取消了。”萧嘉树看出她眼里的失落,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小区的路灯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自从徐宜舟搬过来以后,萧嘉树每天晚上都要拉她下楼散步。 徐宜舟很沮丧,撇开她做的那些准备工作不说,她心里不愿意相信向小柔是那样的人。 这个时候,谁也预料不到,失去了《全服第一》的故事,六年以后他们才有了更加辉煌的《全服第二》,而徐宜舟依旧是他们故事的撰写者,只是一切都是后话了。 元旦转眼就到,徐宜舟趁着假期开了新坑,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码字大作战。 新坑是《女王盛宴》,虐爽的文,徐宜舟写得畅快无比。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徐宜舟起了个大早,想给萧嘉树做早餐。 这段时间萧嘉树事情很多,忙到不行,几乎每晚都加班。以前他加班会留在公司,现在多了徐宜舟,他就把事情都带回家做。 每晚吃过晚饭陪除宜舟散完步后,他就会忙自己的事,常常徐宜舟睡一觉起来下楼,他还坐在桌前。 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萧嘉树竟然直接趴在桌前睡着了,窗前的晨光洒在他脸上,他的侧脸线条锐利,瘦了不少。 徐宜舟拿了毛毯盖到他身上,也没把他吵醒,可想而知他累到什么程度,她顿时心疼到不行。 看这模样,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她叹叹气,去了厨房,翻出了昨晚才买的新鲜食材,想熬个粥,再和面包些包子。 大冷的天,吃点热腾腾的东西才舒服,一会还能给陆文栩送点过去。 这么想着,她就忙开了。 等着发面的时间,她百无聊赖,掏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微博一如即往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忽然一条消息闯入她的视线。 消息是由某个娱乐节目的官博发出来的,内容与《无疆》有关。 “金牌编剧栩文生与著名作家萧水载川再聚《无疆》剧组,事隔两年二人再度携手,不知是否擦出爱的火花。” 栩文生写过的几个剧本收视率都不错,如今在国内名气颇高,而萧水载川则是近年来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两人的粉丝都很多,况且又有些似是而非的旧情,剧组为了炒作拿他当话题也很正常,这微博之下转眼已经转发点赞无数,评论更是火爆。 两人的人气确实非常高。 徐宜舟想着对门苍白的女人,这么多天也没见有人来看过她,想着这消息多半不实,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你在看什么?”萧嘉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带着些倦意走了过来。 徐宜舟笑着把手机给他看。 “看,我点赞了噢。” 萧嘉树不明就里,揉了下眼睛认真看去,越看脸色越差。 “徐宜舟,年前有个酒会,你陪我去吧。”萧嘉树抽起了她的手机。 酒会?! 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她没参加过…… “你的大神,萧水载川也会去。” “我去!” 萧嘉树才刚抛出这个名字,她眼里的犹豫就消失了。 “徐宜舟,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他?”萧嘉树怒了。 他居然吃起自己的醋来,也是醉了。 “嘿嘿……面发好了,我去包包子。”徐宜舟想溜。 萧嘉树压上来。 “徐包子,不要逃!”萧嘉树俯身,狠狠吻上去。   ☆、第55章 今年的春节比较早,萧嘉树说的酒会在年前,还有大半月的时间。 s城的冬天阴湿潮冷,冷空气又到,整个城市大降温,萧嘉树的老毛病又犯了。 “疼。”萧嘉树盖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两道眉毛拢得死紧,和眉毛一样紧的,是他抱着徐宜舟的手。 徐宜舟本来是跪在他旁边给他熏艾,却被他给拉了过去,直接用毯子一起裹了坐在他腿上。 “疼?那你还不老实?”徐宜舟觉得按在自己腰上的手十分不老实,没好气地开口。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怕疼,上次发作的时候,他还咬牙死撑着,怎么这回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一手拿着艾条,一手按着他的肩膀,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阻止他,腰上像被人挠痒似的,一阵阵难耐的滋味传来,徐宜舟咬牙切齿地扭着腰躲着他的手。 萧嘉树被她扭得……肩上的疼稍减,但另一个地方的“痛苦”却止不住地涨起来。 “我难受!”他老实开口。 徐宜舟瞅了他一眼,他眼里有些孩子气的撒娇,没有平时的疏离严肃,额前的发软软覆下,脸色略白,神色带了点小委屈,让徐宜舟觉得像是自己欺负了他。 她差点就把艾条给按到了他肩头上。 “难受你就好好坐着!” 萧嘉树的手却猛地一收,徐宜舟便歪到了他怀里。他直了身子,灼烫的胸膛贴近,毯子里的热度骤然上升,徐宜舟手一松,艾条便滚到了地板上。她轻呼了一声,手按在他的胸上,整个人跟烧起来似的。 他俯头到颈间,张口就在她的脖弯处一咬。 “萧嘉树,你不难受了吗?”她微喘着问他。他咬得不重,像在品尝糖果,舔一舔,又轻轻咬咬,然后像要吮吸糖果的甜味一般,重重一吮,让她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我说的难受,是别的地方。”萧嘉树声音喑哑起来。他已抬头,视线落在了她脖弯的红印上,这红印像糖果一样诱人,看得他愈加口干舌燥起来,止不住地想要诱惑她。 这次他旧伤发作,大概是因为徐宜舟早有准备的关系,并没有往日那样痛苦。她习惯留意天气,每每都赶在寒流来袭之前提醒他注意保暖,艾灸也会提早熏上,萧嘉树今年这个冬天要过得比去年舒服得多了。 徐宜舟身体一僵,她是侧身坐在他的腿上,他腰一挺,身体上某些明显的变化就立刻被她察觉,那股滚烫像要印到她肌肤上似的,让她彻底涨红了脸。 她跟触了电似的,要从他腿上跳下来。 这种关头,萧嘉树怎肯放过她。 “徐宜舟,我睡这里很久了,冷。”萧嘉树用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口吻,半咬着她的耳,轻轻道。 徐宜舟挣了挣,无法脱身,只能发出些软软的抗议。 “萧嘉树,你会着凉……” “着凉?”萧嘉树闻言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抓毯子,忽然间盖到了两人头上,身一倾,顺势将徐宜舟压在了沙发之上,“这样就不会着凉了。” 毯子里的光线暖黄,两个人的脸庞靠得很近,萧嘉树的鼻尖蹭到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面而 过,他一只手还压在她腰下,另一只手却从她唇上点过。 指腹有些粗砺,让她的唇又痒又烫,徐宜舟张口便咬了下去。 这一咬,萧嘉树眼里的焰光更炽。 “砰--” 重重的拍门声响起。 徐宜舟下意识转头望去。 “不要管。”萧嘉树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回。 “砰砰--” 拍门的声音又重又急,还在持续着。 “敲得这么急,可能有急事,我去看看。”徐宜舟推开他,深呼吸着坐起身,跑开。 萧嘉树怒! 怎么每次都有人破坏! 打开门,空气一冷,让她脸上的热度冷却,但心头的烫意却未平息。 “你是谁?放开我!”女人惊急的脆音响起。 徐宜舟心一跳。 刚才那阵敲门声是从对门发出的,陆文栩已经开了门,此时正满脸急怒地瞪着门外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背对徐宜舟,正抓着陆文栩的手。 “徐宜舟呢?她去了哪里?”那男人对着陆文栩轻吼着,“她原来住在这里的!” 陆文栩白着脸摇头,挣扎着要将手抽出,并没有说出徐宜舟的下落。 “孙瀚清,放开她!”徐宜舟认出这个背影,脸色一变,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了上去。 熟悉的声音响起,孙瀚清一震,转过了身。 “舟舟……”孙瀚清见了她,满脸怒意减缓,随之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暴怒起来,“你搬过去和他同居了?我和你在一起四年,你都没有同意过,呵……徐宜舟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不用你操心!你快点放手!”徐宜舟不想同他废话,冲到两人身边重重推开孙瀚清。 这男人又来这里发什么疯? 孙瀚清没动,但手松开了,视线已经放到了徐宜舟身上。 “徐宜舟,你太让人失望了!”孙瀚清看着她,满脸痛心。 “你没事吧?”徐宜舟抓起陆文栩的手翻看着。 “没事。”陆文栩见到她,心情稍安,摇摇头。 徐宜舟检查了下,发现她的手腕没问题,这才沉下脸看向孙瀚清。 “孙瀚清,你既然对我失望,又何必再来纠缠。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 “我不是为了你我来的。”孙瀚清闻言,眼里闪过些复杂的光芒,似乎勉强压了压怒气,才换上冷静的口气,“我是为了夕夕。” “周灵夕?!” “那个男人,是风品的老板对吗?你就是和他在一起的?”孙瀚清忽一拳砸在了墙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夕夕就是得罪了他,所以被封杀?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业,就被你们一掌打碎了?徐宜舟,就算她做错了事,始终也是你的朋友,你用不用得着做得这么绝?” “周灵夕和你说的?”徐宜舟看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了这个男人四年,又容忍了他四年,那些岁月现在看来,都像被狗啃似的狼狈着,而她再怎么努力想留下一丝美好的回忆,如今都被他亲自打碎。 “你知道她有多惨吗?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每天都魂不守舍,你真的忍心这么对自己的朋友?”孙瀚清还在说着。 “孙瀚清,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徐宜舟冷冷看他,“那你可以走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没道理她周灵夕不需要。” “舟舟,求你放过她吗?看在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份上,求你了!”孙瀚清想起自己的来意,放低了姿态。 “办不到!”徐宜舟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徐宜舟!”孙瀚清怒吼了一声,伸手想去抓她的肩膀。 徐宜舟早有准备,向后退了一步,但却没料到孙瀚清一抓没中变成了推,他的手按在了她肩上,让她向后一倾。 徐宜舟的身后是陆文栩。 她直接倾倒在陆文栩身上,两个人一起倒去。 陆文栩摔了地上,徐宜舟却落到了萧嘉树的怀中。他换上衣服出来找她,却不想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整个人顿时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肃杀气。 他一迈步想要上前。 “萧嘉树,扶文栩起来。我自己的事,这次我自己解决!”徐宜舟站起了身体,没有回头。 电梯在这时间忽然“叮”一声打开。 周灵夕从里面出来,看到这样的局面脚步顿了顿。 她的确瘦了许多,脸颊削瘦,目眶凹陷,看起来被之前微博的事件打击得不清。 “瀚清!”周灵夕眼眶一红,她是追着孙瀚清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了,“瀚清,不要,不要替我求人!” “夕夕,你怎么来了?”孙瀚清看到她,心一痛,“我不让你在家好好休息。这事我来替你解决。” 他转头望的时候,并没留意到徐宜舟已经走到他面前。 “啪--”徐宜舟的手高高扬起,毫不留情地落下。 这一巴掌把她自己的手都打到麻去,而孙瀚清的脸上则多了五道五色指印。 气氛瞬间凝固。 孙瀚清没料到她会甩他巴掌,整个人都愣了。 周灵夕也呆住。 就连萧嘉树都没想到她的爆发,眼里闪过诧异,却依她所言没有插手,只是冷着脸扶起了陆文栩,一起站在了徐宜舟身后。 “这掌是替我朋友打的,谁给你的权利来伤害无关的人?”徐宜舟愤怒得不住以深呼吸来压抑自己的情绪,“冷静了吗?冷静了就给我闭嘴!” “你!”孙瀚清回神,咬着牙说了一个字。 周灵夕已经站到他身边,哭着将手抚上了他的脸庞。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来招惹我的,周灵夕!如果你一定想这样的结局,那我成全你!”徐宜舟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话,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手机,指尖一点,一段录音飘出。 “你当我稀罕你的男人吗?孙瀚清算什么?不就是长了张中看的脸,我可看不上……他们根本配不上我……” 周灵夕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正是在鱼仙岛那日,她向徐宜舟示威的录音。 音量不大,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瀚清眼里出现不可置信的目光,周灵夕的脸彻底白去。 鱼仙岛上她没料到萧嘉树竟然向她隐瞒了身份,风品的老板啊,那是她做梦都想靠上去的男人,结果机会却被她给彻底毁了,还赔上了她的前途。 她本以为孙瀚清和徐宜舟间毕竟有四年的感情,如果他愿意帮她求情,也许徐宜舟还会心软,会帮她向萧嘉树求情,可没想到……这场闹剧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宜舟对他们,再无情面可言。 “都听清楚了?要我再放一遍吗?”徐宜舟眼里的冷漠如荒沙满城,“听清楚了就给我滚!孙瀚清,我本想留些美好回忆,但你让我觉得我在你身上花去的四年是这我辈子做过的最不值的事。以后,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吧!” 她那天和萧嘉树在鱼仙岛上走的时候,正拿着手机想找首歌放给他听,结果遇上周灵夕来势汹汹,她心里一动就按了录音,结果便录下了这段话。 一切都静止下来。 孙瀚清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周灵夕,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徐宜舟,转身离去。 周灵夕垂了头,看不清眼神,在他离开之后,也跟着离去。 “文栩,你的手破皮了,过来我给你处理下吧。”徐宜舟这才转了头。 陆文栩正安静在站在萧嘉树身边,闻言看了眼萧嘉树。 “进来吧。”萧嘉树这次没再拒绝。他语气虽仍旧冷淡,眼神却软了些。她毕竟是因为徐宜舟才受的伤,依徐包子那性格肯定心里过不去。 “抱歉,连累你了。”徐宜舟扶着陆文栩进屋。 陆文栩摇头,视线却缓缓扫过这间屋子。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来过了。 而这里,一切如初。   ☆、第56章 自从孙瀚清的风波过后,徐宜舟和陆文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陆文栩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甚至从某方面来说,她的脾气和徐宜舟有些接近,再加上同样都热爱码字,共同语言多了不少。 徐宜舟挺喜欢和她聊天的,她并不吝于分享她的写作经验和编剧经验,这让徐宜舟获益良多,两人间的往来多起来。 可能是因为有了徐宜舟的陪伴,这里的日子又平静,陆文栩的精神状况倒是好了许多,不再是苍白紧张的模样,不过大概因为萧嘉树对她太过冷漠,因此虽然她和徐宜舟交好,但和萧嘉树间的接触仍旧少得可怜,她不怎么愿意接近他。 徐宜舟的书《逆骨》在年前正式上市,萧嘉树把样书拿给她的时候,她捧着书入睡,梦里都还笑出来。 小年夜就这么来了。 往年的小年夜,徐宜舟都会和苏黎歌及顾琼琳一起过。因为过年的时候苏黎歌和徐宜舟会回家,她们三人感情颇深,因此会在这天聚在一起陪顾琼琳提早过年。 顾琼琳没有家人,孑然一身。 这一天她们并不会下馆子,常常都是徐宜舟下厨,苏黎歌打下手,顾琼琳负责跑腿,缩在小租屋里找点家的感觉。 今年少了顾琼琳,徐宜舟和苏黎歌有些不是滋味,但小年夜还是照常过。 徐宜舟和萧嘉树打了招呼,邀了苏黎歌来家里,又见陆文栩孤零零的,就把她也算了进去,对此萧嘉树不置可否,徐宜舟当他默许了。 到了这一天,徐宜舟和陆文栩结伴去了超市。 陆文栩推着车,徐宜舟看着货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期然间,她们的手都往同一件商品伸去。 两个人同时一愣,然后相视而笑。 那是一包芥末味薯棒,刚出的新口味,徐宜舟特别爱,每次都会买。 大概是因为太受欢迎,货架上只剩下一包存货。 “拿回去一起吃吧。”徐宜舟伸手把薯棒扔进了推车中。 “你也喜欢吃这个味道?”陆文栩点头。 “是啊。” “我发现咱两挺多地方一样的。”陆文栩笑道,“比如码字、爱吃酸的、喜欢巧克力,就连吃个薯条都好一个口味!” 徐宜舟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她喜欢的巧克力牌子,陆文栩也爱;她喜欢的书和电影,陆文栩也喜欢;甚至就连萧水载川,徐宜舟能和她聊上一天一夜。 她们两人,就连穿衣服的风格,都很接近。 真挺神奇的。 徐宜舟有些感慨地笑笑。 采购很快结束,徐宜舟和陆文栩拎了两大袋东西回家。 到楼下的时候,徐宜舟很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男人。 “你好,徐小姐。”带着磁性的声音微沉,他说话的速度不疾不徐,很是舒服。 徐宜舟认出了这个人。 顾琼琳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曾和她吵过架的男人。 她认识顾琼琳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顾琼琳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带着骄傲的绝望。 “我是叶景深。”叶景深递了张名片给她。他看到她沉吟的神色,便已猜到她认出了自己。 徐宜舟没吭声,虽然接过名片,却没兴趣看,她只打量了这个男人两眼。 这男人身量很高,一身衣着考究,明显非富即贵,他模样清俊,脸庞棱角分明,不管是笑还是怒,都带着些贵气。 “徐小姐,今天冒昧打扰,是想请你帮个忙。请问你有没有顾琼琳的联系方式?”叶景深问道。 徐宜舟仍旧没有开口。 “徐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她的近况。”叶景深眉头拢起,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徐宜舟声音冷冷的,表情也和平时的温和亲切不同。 就算有,她也不会告诉他。 因为…… 叶景深眉头一皱,才要开口继续,却又听到徐宜舟的声音响起。 “她走的时候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我问起她,就请我转告这个人一句话。”徐宜舟说着,忽然语气一转,口吻冷烈地续道,“我顾琼琳这一生,永不妥协!也绝不回头!” 那是属于顾琼琳的语气。 叶景深明显一怔,眼底光芒跟着一紧,似剑刃般锐利起来。 徐宜舟没有话再和他说,连客气的道别都没有,就转头和陆文栩进了楼。 那天夜里顾琼琳的模样似乎还刻在记忆里,这让徐宜舟很难对他有好感。 叶景深没再追上来。 上了楼,萧嘉树竟然已经回来了。 “去哪里了?”萧嘉树接了她手上的袋子,问道。 “超市。”徐宜舟又转头从陆文栩手上拿下袋子递给他,“你今天不是有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会议取消了。” 萧嘉树这才看到徐宜舟身后的陆文栩,眼光跟着冷去,不是初时见到徐宜舟的温柔。 “我不进去了,一会吃饭的时候再叫我,谢谢你们。”陆文栩便温柔地告辞。 徐宜舟想要挽留,被萧嘉树给拉到了怀里。 “难得放假,晚上又有一堆电灯泡,现在给我点二人世界的时间吧。”萧嘉树可不乐意了。 电灯泡…… 这三个字落进耳朵里,十分刺耳。陆文栩开门的时候,差一点就将手中的钥匙转断。 徐宜舟已被萧嘉树拉进了屋里。 说是二人世界,但今天小年,徐宜舟买了一大堆食材,要提前准备的事情很多,哪有功夫和萧嘉树磨叽。 她让萧嘉树把东西拎进了厨房,自己在客厅脱了外套,撸起了袖子,这才跟着走去了厨房。 “昨天买的那袋蕃茄塞哪了?”徐宜舟自言自语着,走到厨房门口,脚步一顿,“你这是要干嘛?” 萧嘉树已经穿了围裙站在厨房中,像美食节目上的帅气厨师。 “做菜啊!”他回答得自然。 “你来吗?”徐宜舟有些惊诧。 “怎么?小看我?”萧嘉树已经削好一颗苹果,去了核切成片,用银叉戳了往徐宜舟嘴里塞了一片。 “唔。”徐宜舟咬走那片苹果,又甜又脆地滋味入心入肺。 她想起萧嘉枫说过的,他们萧家的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由笑了,转身把袋里东西一包包翻出,准备要下水清洗的全都放进了水槽里。 “那我就给萧大神厨打下手?” “想吃什么?”萧嘉树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片苹果。 徐宜舟没和他客气,把自己原本要做的菜名给报一遍。 “简单!”萧嘉树大言不惭。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当大厨的天赋!”徐宜舟站在水槽前洗着一盘菌菇,闻言笑着打趣他。 萧嘉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后,双手从她身侧伸过,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手。 “我这个大厨,这辈子只为一个人服务。”萧嘉树低头俯在她耳边细语。 徐宜舟脸一红。 “做你的专属厨师,可好?”萧嘉树说着,握着徐宜舟的手和她一起流菌菇,水流过两个的手,让手心与手背贴得更紧密。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的赠饭之恩?”徐宜舟把水一关,转了身。 身后,便是他的怀抱。 萧嘉树把手一弯,抱紧了她。 他还没开口,徐宜舟又加了句。 “可别说什么‘以身相许’!”徐宜舟踮了踮脚,伸手环了他的脖子。 “不用。”萧嘉树眼眸如星,笑容似水,“做我的专属女人就可以了。” 专属女人和以身相许,有差别? 这男人又玩文字游戏! 这个问题她没机会问出口,萧嘉树已经伏下头,把她的声音吃到了口中。 淡淡的苹果香传来,滋味甚是诱人。 一尝,再尝,尝到此生终了。 “以后,我也是你的专属厨师,专属司机,专属水电工,专属陪聊……专属男人!” 他低声呢喃着,徐宜舟忍不住笑了,眼已醉。 傍晚,苏黎歌上门,还带了一个跟屁虫秦扬风,看到陆文栩也在的时候,他明显怔愣了一下,而苏黎歌见了名人却十分的激动,加之陆文栩没有架子,她立刻就和陆文栩聊开来。 萧嘉树的手艺不赖,再加上一个徐宜舟,还没开饭,苏黎歌就已经被馋得到厨房偷吃了一轮的备菜。 冰糖蹄膀、清炖海蚌汤、椒盐濑尿虾、黄焖九节虾、奶油焗杂菇……还有一锅炖了一整天的土鸡,摆桌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香气,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在家里吃饭,和在馆子里吃饭,那滋味是不同的。 摆盘也许不如店里精致,味道也不一定完美,但那份量和料子都是十成十的足,再加上毫无拘束的环境,就是挑剔的富二代秦扬风,这会也被暖意熏染得平和许多,在饭桌上像和萧嘉树比赛剥虾似的,两个人一个劲的往徐宜舟和苏黎歌碗里扔虾…… 陆文栩看得直笑。 倒是徐宜舟过意不去,频频往陆文栩碗里夹菜,直至也将她的碗堆成山,她倒也没拒,只是不停地笑着,显得十分高兴。 这顿饭宾主尽欢,五个人喝光了秦扬风带来的红酒。 萧嘉树看着徐宜舟红润脸庞上挂着的笑,那是打从心里发出来的暖笑,像那锅热汤般熨贴人心,似乎有了她在旁边,这房子才算有家的感觉。 这个女人,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散场的时候,夜色已深。 苏黎歌三分醉意的拉着徐宜舟的手,望着陆文栩进屋时的背景,忽然呓语了一句。 “舟舟,我怎么觉得……你和陆文栩很像呢?” 徐宜舟并没醉,听了这话,不禁一怔。 像吗? 陆文栩也说她们很像…… 小年夜后的第二天,萧嘉树带徐宜舟去了帝都。 同行的,仍旧是秦扬风和苏黎歌,以及陆文栩。 《无疆》剧组的新闻发布会将在他们到达后的第二天举行,而同天晚上便是萧嘉树要带徐宜舟参加的酒会。 徐宜舟听说能见着萧水载川,兴奋得整夜没睡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吵醒。 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套礼服。   ☆、第57章 萧嘉树=萧水? 《无疆》的新闻发布会和酒会都在帝都的五星酒店圣慕安举行,所以徐宜舟几人都住在这里,只除了陆文栩,她在这里有房子,因此一下飞机就自己回去了。 帝都的气候和s城不同,又干又冷。徐宜舟来之前一天这里刚下了场大雪,此刻从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往外望出去,整个城市像被棉絮淹没似的,太阳出来便照出满城莹雪灰影,所有的颜色都简单起来。 她的房门一大早就被人敲响。 “徐小姐吗?您好,我是诸蔓工作室的赵萌,这是萧先生在我们工作室为您订制的礼服,请您试下是否合身?” 门口是个瓜子脸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大箱子,脸蛋红扑扑的,笑容特别亲切。 “礼服?”徐宜舟扶着门,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酒店的房间开了暖气,室内干燥得很,徐宜舟睡了一晚喉咙就开始发痒。 萧嘉树订的? 徐宜舟疑惑地把小姑娘让进屋里,小姑娘便手脚利索地打开箱子,捧了件雪白礼服出来。 那礼服被折得整齐,一捧出来就变得蓬松,抖开来后上面却连一点折痕都没有。这是件及地的礼服,徐宜舟看到它的第一眼,心里只闪过一个词。 莲放。 “这礼服叫‘莲夭’。”小姑娘提着礼服说着,“是诸蔓设计师最新的设计。” 裙子并不是纯白的,而是如莲花花瓣似的颜色,由上往下晕开一缕缕浅浅的红,由淡入深,脉络清晰,裙摆由好几片雪纺拼成,只要稍稍一动,裙摆就会像莲瓣层叠绽放。 美得让人窒息。 徐宜舟看得半晌没说话。 这礼服从设计到材质到剪裁,都属上品,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萧嘉树怎么会突然送她礼服?! “徐小姐,我来帮您试礼服吧,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来得及改改。”小姑娘见她怔怔的,不由会意一笑,轻声提醒她。 徐宜舟回神,接受了小姑娘的好意,在她的帮助之下,将这礼服穿到身上。 这礼服的剪裁,出乎意料的合身,根本不用改。 “好合身啊。我还见过哪个人可以把这系列的礼服得这么有味道,徐小姐是头一个呢,太美了。”小姑娘一边整理着裙摆,一边惊叹地说着不知道是恭维还是真心的话。 门铃忽然又响。 “我去看看是谁。”小姑娘见徐宜舟正梳理着头发,便主动去了门口。 门一开,小姑娘又高声一句:“徐小姐,是萧先生。” 徐宜舟已经梳整好长发,闻言提了裙子转身。 “请他进来吧。” 她没穿高跟鞋,因此裙子还有些长,她踮了脚,小心翼翼地踏步而出,转过了小起居室的拐角,就和走到小客厅的萧嘉树撞上。 萧嘉树眼眸倏尔一紧,突然间失语。 她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就像一支忽然从荷叶后钻出来的未曾绽放的莲花花苞,羞涩又娇俏。然而随着她的动作,裙摆飞起,这花苞瞬间盛放,亭亭出水,让人留连。 长发垂如瀑布,半遮着她的小包子脸,颊上有些莲花花骨朵似的红晕,眼眸亮得像一池清波, 这样的徐宜舟,萧嘉树没有见过。 这礼服,比他想像中的要更适合她。 “萧先生的眼光真好,这款礼服太适合徐小姐了。”小姑娘又甜甜开口,赞美了徐宜舟又开始恭维萧嘉树。 萧嘉树眼睛盯着徐宜舟,开口的声音有些低沉。 “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我们马上修改。”小姑娘被他的话一惊,以为衣服出了问题。 “给她配条大点的披肩。”萧嘉树这才望向小姑娘,神色严肃。 啊?! 徐宜舟听了这话,和小姑娘一样露出诧异的表情。 “外面冷,添条披肩比较保暖。”萧嘉树暗忍着解释,表情认真。 当时他从设计图里一眼就挑中了这件礼服,正是因为这件礼服最适合徐宜舟的气质,如今看来他的眼光精准无比。 只不过,他光顾着搭配的问题,全然忘记了,设计图上模特,都是平胸的,但是徐包子……她发育的太好,这礼服一上身,v字的领口里便是幽深的沟,两侧的饱满像荷花的花苞,愈发显得腰枝纤细如荷茎。 这样无声的诱惑,他看一眼心头都像烧了一把火,如果就这么出去,那他今晚啥也不用做,只能站在她边上替她挡开各种眼光了。 “出去的时候可以套件厚外套,进了室内有暖气,不会冷的……”小姑娘似乎觉得披肩会破坏衣服的完美度,解释着。 “我怕冷,你还是帮我找一条披肩吧,麻烦你了。”倒是徐宜舟脸颊红透地打断了小姑娘的话。 萧嘉树那点想法,徐宜舟转眼就明白了,他那目光就跟火似的,看到哪里,她身上哪里就像被火灼过一般。 小姑娘无奈,只能立即回工作室去找合适的披肩。 送走了她,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萧嘉树没有了顾忌,伸手就把她揽到怀中。 “徐宜舟,你美得让我发疯!怎么办?” 他的手穿入她的发间,将她脸颊旁边的发丝都拔到了耳后,她的娇羞被他一览无余。 “萧嘉树,你也……帅得让我发疯,扯平咯!”徐宜舟咬咬唇,轻笑。 萧嘉树一身正装,长身玉立,头发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额头,额上的美人尖和微挑的眼角都有别于往日的疏冷,是带着飞扬气势的清雅。 对于她毫不吝啬的夸奖,萧嘉树回了她一个深吻。 好容易他离了她的唇,趁着这间隙,徐宜舟赶紧问他。 “好好的,你送我裙子干嘛?我自己带了礼服了。” “觉得合适就送了。你喜欢就穿,不喜欢就放着,随便你。”萧嘉树说着,忽然伏到她耳边,“你的尺寸,我估得还算准确吧。” 徐宜舟一听脸就大烫,恨恨地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拧。 萧嘉树笑得有些坏,眼里星光流离,他手一伸,取来了被他暂时搁在旁边柜上的蓝丝绒锦盒。 “这是什么?”徐宜舟接过了锦盒,边问着边打开。 盒子一开,她便怔住。 盒里是一条项链和一条手链。 徐宜舟怔愣之际,萧嘉树已经轻拈起盒上的项链,绕到她脖上,再仔细扣紧。 这是条纤细的锁骨链,链子本身没什么特别,所以视线第一眼便会被链坠吸引,链坠是是一枚比指甲盖大点的翡翠雕成的荷叶,外面镶着一圈碎钻,旁边挂了枚小小的莲蓬,和她身上这条裙子相得益彰。 翡翠是冰种帝王绿,那点绿透心而入,点在徐宜舟胸上,像莹白肌肤之上长出的嫩荷,美到她心里去了。 哪怕徐宜舟不懂玉石,她也看得出来这项链的价格,必然远远大于她身上这件礼服。 礼服是订制的,她收就收了,但这项链……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的手按在了项链之上,收了笑认真看他。 “嗯,我也觉得太贵了,花了我很多钱。所以我没打算送你。”萧嘉树正从盒上拆手链下来,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呃?”他这么直接,徐宜舟反而不知道要说啥,正要抬手去解项链,却又听他开口。 “不过我想你帮我保管,以后……帮我交给萧太太可好?” 萧嘉树说着又拉下她的手,替她戴好手链,再向后一站,仔细地打量她,越看越满意。 果然还是翡翠更衬她。 他原想挑一套钻石项链送她,但看了很多款式后都不满意,徐宜舟的气质跟钻石这样奢华闪亮的东西并不相符,她还是适合沉静温和的打扮,而且徐宜舟自己也更偏爱古典风格的饰品,所以他转而订了这个系列的翡翠项链。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他希望能送到她的心里去。 “……”徐宜舟却忽然心头漏跳一拍。 他这要求说得理所当然,让她不知道如何拒绝。 不是无法拒绝,只是他眼里的那些希望和乞求,让她不忍心拒绝。 斟酌了半晌,她低了头。 “那就……以后帮你转交给萧太太。” 萧嘉树手又是重重一拉,徐宜舟被拉进怀里。 “快来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会有萧太太?” “生辰八字告诉我,让本大仙替你掐指一算。” …… 下午,徐宜舟被苏黎歌拉到房里去。秦扬风给她找了造型师,要她打扮得漂亮点晚上好当她的女伴参加酒会。苏黎歌不必参加新闻发布会,只要陪秦扬风出席酒会,因此时间不赶,便按着徐宜舟让人先给她好好拾掇。 徐宜舟忽然开始紧张,这种场合她没经验,便由着造型师化妆、弄头发。 萧嘉树那样的男人,以前不觉得,但今天她才发现,站在他身边是会有压力的。 再说,女为悦已者容,她也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是最美的。 因为这点紧张,她没有发现苏黎歌的心神不宁。 等到萧嘉树来接她,看她的眼神里又是无遮无挡的惊艳。 下午四点半,是《无疆》的开拍新闻发布会召开时间。 《无疆》的剧本全部改编完成,男女主角已经选定,都是国内影视圈里炙手可热的新生代,今天一起到场,同时出席发布会的还有陆文栩和导演,以及政界和商界的各方相关领导。 四点半没到,偌大的宴会厅里早就坐满了记者,舞台上已经摆上长桌,桌上放好名牌,萧水载川和栩文生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一起。 很快地,参加发布的人陆续进来,底下记者席上响起一片快门声音。 陆文栩也已到场,因为发布会一结束,跟着就是酒会,所以她直接穿了礼服过来,那是件纯色长裙,颜色浅淡,款式没什么特别,但正是因为这平凡,反而凸显了她身上那股书卷气和宁静气质,像阵轻烟似的飘缈。 灯光亮起,所有人都已经到位,只有萧水载川的位置是空着的。 大厅之外,徐宜舟紧张得半死,萧嘉树先带她去了新闻发布会现场。 “萧水载川真的会出现吗?”她将萧嘉树的手抓得很紧。 “会!”萧嘉树眼里都是笑意,揽了她的肩头在她发上一吻,“徐宜舟,晚上酒会结束,我有点事想告诉你,你得答应我,不许生气!” 那些事,他不想再瞒了,他想亲口告诉她。 “怎么?你有私生子不成?”徐宜舟随口调侃着,她的紧张满得要溢出来,视线压根没在萧嘉树身上。 “胡说八道。”萧嘉树重重捏了下她的手,带着她缓步走入了新闻发布会的大厅。 “他没来呀!”徐宜舟站在所有记者的最后面,看着台上空空的位置,很失望。 萧嘉树正在向工作人员吩咐一些事,那工作人员听完以后满脸惊愕地望了望他们,没有作声地去后台安排。 还要些重要的人没来,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因此记者分成几拔围着《无疆》剧组的几个话题人物先问些问题。 其中就有几个人围在了陆文栩的位置前。 “请问,这次发布会《无疆》的原作者萧水载川会来吗?以及他和你之间的事可以透漏一些吗?上次你被人威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为何没有出面?” “萧水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其他的问题,稍后发布会结束后,会留出时间给大家发问的,不过我想大家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到我们这部剧上。”陆文栩看了眼身边空空的位置,笑着回答。他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想必今天也不会例外,留下这个位置只是为了证明他是原作者而已。这点了解,陆文栩自认还是有的。 只是她声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萧水载川来了。” 陆文栩一呆,往门口望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看到了萧嘉树,以及……徐宜舟。 他居然愿意带着她出席发布会,也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为了她,彻底变成了她不认识的男人。 陆文栩的笑,像凝固的冰块。 徐宜舟心却猛得一紧,她抬了头四下寻望去。 两年多了,她竟然真要见这个曾经同生共死的男人了……那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陪着她撑过了最绝望的时刻,在她心里,萧水载川于她而言,永远是她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人。 “走吧。”萧嘉树牵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走去哪?”徐宜舟正在找可能是萧水载川的人,没有留意萧嘉树带她走的方向。 “徐宜舟,你要见的人,就是我!” 萧嘉树的话,如同惊雷。 徐宜舟三秒后猛地煞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在……说什么?!   ☆、第58章 徐宜舟站舞台左侧的台阶之下,很艰难地消化他说出口的话。 四周的相机快门响成一片,已有记者看到了站在台下的萧嘉树,萧嘉树将她的手拉得很紧,但徐宜舟的脚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沉得一步都迈不动。 事隔近三年,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的男人,竟然一直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感觉,谈不上是高兴还是愤怒。 “大家好,我是萧嘉树,风品传播的负责人,同时我也是《无疆》这部小说的作者——萧水载川。”萧嘉树见徐宜舟站在台下石化般的模样,便没有强迫她上台,而是直接站在台下,对着记者手里的麦就开始说话。 清越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发布会现场,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今天选择这样的场合出现,是因为我想澄清一件事。我和《无疆》的编剧陆文栩之间,一直以来都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这一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萧嘉树说着,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陆文栩,只是伸手将徐宜舟重重抱进了怀里。 “你身边这位女士是?”记者很快跟上他的话题。 “我的女朋友,我心里唯一的萧太太。”萧嘉树浅笑着面向众人,“感谢所有的粉丝对《无疆》以及对我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像支持这个故事一样,祝福我的这段感情。” 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亮得徐宜舟眼花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即便萧嘉树把她抱得再紧,她也还是觉得冷,便忍不住将身上的披肩拢紧,然后将脸转到了萧嘉树怀里。 萧嘉树已然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微皱了眉,脸上的笑却未减,温和有礼地又说了几句,竟不顾现场的新闻发布,连声道歉之后拉着徐宜舟出了大厅。 他今天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参加新闻发布会,而是为了澄清近期来关于他和陆文栩之间的绯闻话题,并昭告天下自己和徐宜舟之间的感情。 可媒体似乎对萧嘉树这个颜值堪比男主的神秘作者抱了极大的兴趣,竟一路蜂拥着跟到了门口。 “各位媒体朋友,《无疆》的新闻发布会马上开始,请大家回到原座,保持安静,谢谢配合!”台上的主持人见场面有些失控,马上开口。 台下的记者席几乎都空了,陆文栩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笑着,她身边的位置空着,像个嘲弄的笑。 萧嘉树几乎将徐宜舟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伸手拦着周围拥来的人,脚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他开始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告诉她这个事实。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浪漫。 起码对徐宜舟来说,她不喜欢。 哪怕萧嘉树说的话再动听,再浪漫,徐宜舟在那一瞬间却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作秀的错觉。 爱情是件很私人的事,她不需要他以昭告天下人的方式来证明这段感情的重要性,那只会让她觉得他在刻意表达什么,又掩饰着什么。 比如他是萧水载川这个事实。 比如他的确和陆文栩有过一段曾经,不管这段曾经只是朋友还是情人,都确实存在过,他有权利选择不告诉她,但……她不想他以这样的方式来撇清这段过去。 徐宜舟心里乱七八糟的,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都一闪而过,她抓不到重点,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也不知是被记者给闹的,还是因为萧嘉树。 好不容易摆脱了记者,萧嘉树将她带到了楼上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个工作人员,正低了头玩手机,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眼扫了扫,便又低了头去。 徐宜舟离了萧嘉树的怀,觉得室内闷得叫人窒息,便拉开了露台的门,走到了室外。 冬天太阳落得早,傍晚五点天已微暗,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雪景,徐宜舟身上还穿着礼服,只披了条披肩,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露台上,刺骨的寒冷袭来,与室内的温暖成了巨大的反差。 “阿嚏。”她猛得打了个喷嚏。 厚实的外套兜头罩来,抵挡了这阵寒冷。 他的手臂环来,又将她给抱进怀里。 “你想冻病?”萧嘉树对她的举动又心疼又不满。 徐宜舟的脑袋被冷醒。 “萧水载川?你瞒了我很久……”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她的反应与萧嘉树预料的不一样。 他猜过徐包子会生气,也猜过徐包子会惊喜,甚至猜过徐包子会和自己争执,却没猜到徐宜舟的反应,如此冷淡。 说她是生气,她的表情和口吻都如常;说她没生气,但她眼里有些陌生的冷静,并不属于往日的徐宜舟。 “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也想澄清这段来关于萧水载川和陆文栩间的绯闻。”萧嘉树将裹在她身上的外套拢紧。 “没有喜,只有惊。”徐宜舟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精致的妆容上,他看不出她的脸色。 “……”萧嘉树沉默。他只是想借这样的方式消除绯闻,顺便告诉天下人已经有一个女人住在他心里了而已。 但显然,徐宜舟并不领情。 “你肩上的伤,就是在白凤村时留下的?”徐宜舟又道。 萧嘉树点头。 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他依旧在地底和她一起撑过那么长的时间,徐宜舟的心忽然软去。 “萧嘉树,谢谢你。” “谢我什么?”萧嘉树不解。 “谢谢你在白凤村的危难里,陪我撑过最绝望的时刻;谢谢你给了作为读者的我一本《无疆》;谢谢你后来为我所做的事,微博的发言和你的推荐;谢谢你做了我的精神支柱好多年……”徐宜舟缓慢开口,她伸手轻捂了萧嘉树的唇,没让他打断自己,“这是徐宜舟想对萧水载川说的话,只是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和你说。” “舟舟……”萧嘉树拉下她的手。 徐宜舟还在继续说:“但是,萧嘉树,我不喜欢今天这样的方式,以后……不要了。这是徐宜舟对萧嘉树说的话。” 她说完,褪下了外套,又盖到萧嘉树身上,然后折身回了房间。 “走吧,酒会快开始了,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萧嘉树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逼她转身。 徐宜舟抬眼看他,眼眸明亮。 “我和陆文栩之间的事。”他提醒她。 “你不是说过了,不管过去、现在和未来,你们都只是普通朋友,既然是普通朋友,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问的。”徐宜舟被他束在身前,动弹不得,便只好无奈地回答他。 萧嘉树竟然无言以对。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大拔人涌了进来。 新闻发布会告一段落,工作人员回来休息,休息室向来是八卦的聚集地,这里也不例外。 聒噪的聊天声传来。 “真是没想到,《无疆》作者竟然就是萧总,啧啧,看不出来。他今天的表白真是帅呆了,做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谁知道?秀恩爱死得早,如果真的幸福何必到台上来秀?什么叫欲盖弥彰,你懂吗?没见坐后面的陆文栩那表情,啧……肯定有故事。” “也是,贵圈太乱!话说他和陆文栩以前,到底啥情况,有内/幕吗?” “喂喂,快看微博,已经有话题楼了,盖得真快!萧总现在这女朋友,听说也是个作家,只是名气还没那么大,之前他就用萧水载川的名气推荐过她了,你说是不是潜规则?”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徐宜舟好像和陆文栩有点像。不管是外形,还是气质,就连背景,徐宜舟都像极了刚出道时的陆文栩。”这个人说着,还点开了微博话题上的某张图片,那图片赫然是两年多以前的陆文栩,黑长直、温柔甜美的笑,乍一看,确实与徐宜舟有几分相似。 四周围看的人都满眼暧昧地点着头,有人附和着:“真的耶。都两年多了,萧总难道还对陆文栩余情未了,所以才找了和她这么像的女朋友?今天这恩爱也是故意秀给陆文栩看的?” “砰——”阳台的门被重重打开。 众人均转头看去,在看到阳台上的人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惴惴不安地散开。 萧嘉树面色难看至极地看着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咙的众人,眼里的冷怒无声蔓延。 徐宜舟毫无表情地往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众人面前维持住那份尊严。 替身啊……这在爱情里面,是多大的屈辱? 徐宜舟情愿自己没有见到萧水载川。 如果她的生活里,只有萧嘉树而没有萧水载川,也许会简单许多。 晚上六点,天色已然全黑,酒会在圣慕安顶层的月湾厅举行,萧嘉树没有多少时间来解释,而徐宜舟则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两个人沉默着走进了酒会。 月湾厅很大,大厅的外面,还有个弦月状的露台,因为临近春节,露台上布置了年味很重的小景,雪落满地,与挂起的大红灯笼和红衣小童雕像形成鲜明对比,灯光照来,恍惚间室内与室外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徐宜舟整个人有些晕晕沉沉的,脑里里一团浆糊,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画面,总感觉离得很遥远,每个人的面容都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因为下午一场变故,萧嘉树的身份公开,对他们感兴趣的人很多,找来的人要结识的人络绎不绝,徐宜舟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跟在萧嘉树身边,他介绍一个,她就笑笑点头,打声招呼握个手,一轮走下来,她竟一个人都没记住,只觉得脑袋更晕了。 “吃点东西。”萧嘉树看出来她整晚都闷闷的,给她取了几块小蛋糕。 酒会有安排晚饭,只是此时还没到开餐时间,大厅的餐台上只有酒水和小点心。 徐宜舟觉得胃里空得难受,但看着盘里精致的蛋糕却又提不起一点胃口来,便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萧嘉树的眉头皱紧。 “我们先回去吧。”萧嘉树看不下去这样恹恹的徐宜舟。 徐宜舟一愕,然后反应过来。 “不用,我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我去下洗手间。” 这场酒会对他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否则他不至于这么慎重对待。 徐宜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影响他。 萧嘉树点头,陪她走到了大厅门口,徐宜舟便没让他再跟着。 大厅门口的右侧,陆文栩正从酒店侍者手里取过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盒。 “陆小姐,这是有位先生托我交给您的,他说他是您的忠实粉丝。”侍者微笑着说道。 “谢谢。”陆文栩接了那礼盒,上面有张卡片,署名的确是一个她很熟悉的读者,她就没多想,一面拆礼盒,一面往月湾厅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遇见萧嘉树,不由一愣,想开口打招呼,却见他的眼光一直盯着某处,她顺着望去,那是洗手间的方向,她便明白他在等谁。 失落地收回目光,她低头看手中已经拆好的礼盒。 礼盒一打开,里面放了一个按陆文栩真人比例订制的玩偶,她觉得有趣,便伸手取出玩偶,岂料才刚拿起玩偶的身体,这玩偶忽像被肢解似的,头、四脚与身体分离,断口处涌出殷红的鲜血来。 “啊——”陆文栩惊恐得尖叫起来,满手染满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液体,乍一眼望去十分可怕。 礼盒被她重重扔到了地上,整个玩偶四散滚去,埋在礼盒下面的一样东西随之滚出。 那是个带着计时器的炸/弹,计时器上荧亮的数字正在一秒秒地倒数。 不过五秒的时间。 “小心!”有人急吼一声,冲了过来,将惊慌失措的陆文栩给抱住往旁边滚去。 “轰”一声,爆破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阵烟雾弥漫开来,却没有想像中的可惜震动,只有满天飘散的彩纸。 “superise!宝贝儿,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我会来找你的,别跑!”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来,让陆文栩原就惊魂未定的脸瞬间彻底失色。 救陆文栩的人,是离她最近的萧嘉树,倒地时陆文栩的重量,压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之上,顿时他整个手臂麻木,一时半会竟然施不上力,就只能抱着陆文栩倒在地上。 四周的人听见这响动,很快聚拢过来。 萧嘉树在这些人里面,看到了徐宜舟。   ☆、第59章 医院的过道里挤满了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人。 徐宜舟被拦在了急诊室的外面,她的头开始剧烈地抽疼起来,身上是止不住的冷。 四周的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只有她像个异类似的,还穿着那袭礼服,依旧只披着薄薄的披肩。现在裙摆已在地上蹭得全是乌黑泥渍,而她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把礼服勾破了好长一条口子。 她很心疼。 徐宜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这条价值不菲的裙子,而不是去关心萧嘉树。 医院过道里的冷风嗖嗖灌入,四脚百骸都像被冻起来似的冰着,徐宜舟虽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却没什么太大的知觉,像麻木了一样。 酒会上可怕的恶作剧虽然并没带来什么实质的影响,但萧嘉树的手仍因此受了伤,而陆文栩则从看到那个破碎的玩偶开始,情绪就已经陷入的崩溃状态。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将两个人送去了医院。 记者像打了鸡血一样蜂拥而至。 一个普普通通的新闻发布会,接连发生了两件事,每一件还都和萧嘉树与陆文栩有关,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明天的娱乐新闻会怎么写。 甚至不用等到明天,微博上已经先爆出来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徐宜舟看到这则消息,可能会脑补一下萧水载川和栩文生间的八卦故事,然后点个赞,留言问个安。 但是现在…… 她成了这个故事里的角色之一。 虽然大部分人已经被挡在了医院大门外,但仍旧有记者用各种方法偷偷溜进来探听消息。徐宜舟觉得总有各种各样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警察已找她问了一轮话,记者找不到正主便把关注放在了她身上。 徐宜舟被烦了很久才有机会坐下喘口气,而在这之前她甚至没能和萧嘉树说上几句话。 “喝点水。”有人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徐宜舟木木地接过,手指被烫了下,才忽然觉得自己冷极了。 “谢谢。” 一开口,声音是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沙哑。 那人坐到她旁边,叨叨地说着话,徐宜舟压根没听进去,只剩下些破碎的尾音附和着。 诊室的布帘被医生拉开,萧嘉树坐在床上正在活动着手臂,除了旧患被压到以外,他还扭伤了手腕,已经上了药包好,并无大碍。 医生向急诊室外的人说明了情况,萧嘉树留院观察一晚,明早就可以出院。 徐宜舟这才和警察及剧组的负责人一起进了急诊室。 “萧先生,麻烦你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警察照例开始给他做笔录。 萧嘉树一边描述着刚才的情况,一边不断地望向徐宜舟。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显然今天什么都说不了了。 徐宜舟默不作声地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中。萧嘉树趁机握了下她的手,发现冷得像冰块,那冷度让他的心跟着冰掉,他径直抓起了床边的外套往她身上盖去,顺便想把她拉进怀里。 岂料徐宜舟退了一小步,躲开了他的动作。 萧嘉树动作一僵,很明显地察觉到了她的抗拒。 “你当时有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是异常的现象呢?”警察低着头不停在小本子上写着,却忽然发现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一抬头才发现萧嘉树的视线已经凝在了别的地方,“萧先生?萧先生?麻烦你配合一些,早点做完笔录,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萧嘉树这才转回视线。 当时他的视线也和现在一样,全在徐宜舟身上,哪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徐宜舟退到旁边,沉默地低了头,从手袋里拿了手机出来,点开了微博。 她的微博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爆炸了。 各种艾特、评论,来势汹汹的程度比起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点赞,有人吐槽,有人骂她,也有人祝福…… 徐宜舟扫了两眼就又关掉了,她看不过来,而且眼前一阵阵晕眩,让她无法再把视线集中在小小的手机屏上。 “好了,暂时先这样吧,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 “不客气。”萧嘉树冲着警察点点头。 “我先出去了。”他收了记录,转身离开。 旁边的剧组负责人见状马上过来,岂料萧嘉树沉了声音开口:“你们能先出去吗?我没事,你们有话明天再跟我说吧。” 他眼里的霜色很重,语气并不客气,带了愠怒。 剧组的几个人见状,也觉得不好再吵他,便随意叮嘱了两句,离开了诊室。 一时间,诊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萧嘉树立刻跳下床走到徐宜舟身边,拾了外套不容分说就披到她身上,然后用手在她身前将衣领抓紧,另一手环上她的腰。 “徐宜舟,不要任性。你要生气,想发泄,都随便,我只求你把衣服穿好!” 徐宜舟嗅到衣服上他的气息,觉得疲累至极,恍惚着开口:“我已经让黎歌给我送衣服了。” “怎么?我的衣服你不能穿?”萧嘉树的手用了点力,霸道地把她压到自己胸前,眼里有些不乐意,“还有,你的声音怎么了?” 徐宜舟没作声。 萧嘉树低头看去。她折腾了一夜,又为了保持清醒用冷水洗了脸,这会脸上的妆容早就化没了,露出了一直被掩盖着的惨白如纸的脸颊和浅淡干枯的唇,就连眼神也有些涣散。 她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会生气,只不过没有力气了而已。 “徐宜舟!”萧嘉树的心一悬,抬手就要覆上她的额。 他们背后的布帘忽然被人重重扯落,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我不要,我不要呆在这里,他就在这附近,在这附近……”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身后是被她撞得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械,其中还包括被扯倒的点滴瓶,而点滴的针头还插在那个人的手背之上。 两个急诊室之间是用布帘隔开的,这个人冲了过来,径直冲开了徐宜舟和萧嘉树。 “嘉树,帮我好吗?带我离开这里!”陆文栩死死抓了萧嘉树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徐宜舟被她挤到了一边,脚步踉跄一下,高跟鞋踩到裙摆,“砰”一声撞在了旁边救命用的监护仪器上。 “舟!”萧嘉树急怒至极,一把扯下陆文栩的手。 她倒下去之前他接住了她。 她的身体跟冰块似的,只有额头烫得像火,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而他竟然一无所觉。他说自己要宠她一生,可到头来连最简单的关心都没做到。 徐宜舟脑中一团乱,已经很难弄清当下的情况,全身冷得就连撞上坚硬的桌台她都没什么感觉,无边的疲倦袭来,她甚至不愿去想萧嘉树和陆文栩,不愿去猜关于替身的事。 她累得就想睡觉。 也许睡一觉醒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作家,而他也还是那个说会宠她一生的男人。 她已经没有再多的感情可以消耗了。她让自己尽量的宽容宽容再宽容,不要像自己的父母那样陷入永无止境的争吵之中;她让自己尽量的温柔温柔再温柔,以防止记忆里噩梦般的死亡再度上演…… 可是这样的宽容和温柔,在生活中似乎并不被眷顾。 而在昏迷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已经压抑着疼了一整天。 萧嘉树……若是伤害,那他带给她的必然会是最致命的打击。 她竟不知,自己原来已经爱得这么深。 …… 等到意识再清晰,已不知过了多久。 她睁开眼,四周是片浅浅的蓝,她一个人躺在寂寞的病房里,手里还在挂着水。 病房看着挺高档,就一个床位,旁边是组小沙发,窗前摆了绿萝,窗帘拉了一半,光线照进来,原来已经是白天了。 她的脑袋不晕了,只是身体虚软着,这让她花了一些力气才勉强撑起了身体。 坐起来的时候,门口正有个人推门而出,她看不清是谁,只是从高度判断那不是萧嘉树。 徐宜舟觉得心空落落的。 视线一转,她忽看到床尾的桌上放了个手机。 那手机不是她的,也不是萧嘉树的。 大概是刚才进来看她的人落下的? 徐宜舟想叫,却发现喉咙哑得出不了声,她便下床,一手推了吊瓶杆,一手抓起手机,跟出了病房。 因为她的动作慢了一步,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只好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 只是,才过了拐角,她看到的却是…… 走在自己前面的女人身形晃了晃,似乎马上要摔倒,恰逢电梯门开,有个男人冲出来,不由分说将她搂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怎么一醒就乱跑。”萧嘉树的声音传来,是带着温柔和关切的责骂。 然而他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徐宜舟。 被萧嘉树抱住的人,是陆文栩。 一瞬间,徐宜舟发现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心像突然被涂白似的,连痛都找不到。 陆文栩缓缓抬头,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萧嘉树身后的人。 萧嘉树似触电一样的松了手。 “怎么是你?” “嘉树……我和她,是不是很像,很像,像到连你都会认错?”陆文栩素白的脸上,是嘲弄而悲哀的笑。 他以为是徐宜舟。 她们的背影,真的很像,又都穿着一样的病号服,差别就在于一个长发,一个及肩短发。只是陆文栩的头发都收在了衣领里,从后面望去就像是垂到胸前似的,乍看之下,太难分辨。 “……”萧嘉树沉默起来。 “你确定你眼里的她,真的是她吗?”陆文栩又笑笑,“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心,你让我别再烦你,我以后都不会再找你了。” 她说着,转身离去,背影孱弱。 萧嘉树站在原地,手里提着粥和小菜。徐宜舟说人生病的时候适合吃清淡的白粥,所以他趁着她睡着时去外面买了粥回来备着。 “等等,陆文栩,这是你的手机吗?” 徐宜舟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干涸的河流,只剩下砂砾碎石。 她佩服自己竟还能沉静得开口。 陆文栩惊讶地回头,像从未发现过她的存在一样。 “舟舟……”萧嘉树眼神陡然沉去,心脏像被针扎似的一缩。 他看到了,不同以往的徐宜舟。 她眼里的尖锐清冷,有别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愤怒。   ☆、第60章 整个空间像凝固般静止着。 陆文栩瞪大了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知所措地开口:“是我的。我刚才去看你,可你没醒,我就离开了,手机估计落下了。舟舟,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将她撞倒,还是对不起让她成了代替品? 无从考证,陆文栩的话只说了一半。 徐宜舟却忽然发现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会克制不住往最糟糕的方面去想。 嫉妒让她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手机归还给陆文栩,她转头,拖着点滴杆回病房,滑轮在地面滚出一阵“卡拉拉”的声音。 病房的门被人关上,徐宜舟知道是萧嘉树在身后,她也不回头,站到桌前去倒水。 还没等她碰到水杯,那水杯就已经被从她后面伸来的大手拿走。 “当心烫。”萧嘉树叮嘱了一句才把水杯递到她手里。 徐宜舟接了水,便站到落地窗前,小口地抿着,目光望向窗外。 不知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还是因为心情关系,这水喝到嘴里,又苦又涩。 “过来喝点粥,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萧嘉树说着,已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尾的桌上。为了怕粥变冷,他特意叫剧组的人送了个保温壶过来,这会壶里的粥还烫得很,他将粥分装出来,拿着小勺拔弄着,热气化成白雾升腾起来,散入眼中,让他酸涩的眼一暖。 徐宜舟这一晕,晕到了第二天下午,胃里空空如也。 “萧嘉树,我想回去,能帮我订最快的机票吗?”徐宜舟开口,语气一如往常。 萧嘉树搅粥的手一顿,便丢了勺子起身,走到徐宜舟身后,从她身后环住了她。 “徐宜舟,可以听听我的解释吗?”萧嘉树把头埋在她脖弯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 心里钝痛着,隐约夹杂着一丝慌乱。 他对徐宜舟,向来束手无策。 “你说,我听。”徐宜舟还在看着窗外。 窗外一片雪白,她呼吸间的水气朦胧了玻璃。 她生在南方滨海,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 这一次能来,她原本极为高兴,想趁着这个春假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和陆文栩,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们搞错,在《无疆》剧组请她来做编剧前,我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萧嘉树圈紧了她,好像这样她会无处可逃,一直留在他的怀里。 “和她认识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写手,运气比你们都好一点,一文成名,当时已是楚歌网的主力写手。” 因为同归一个文学网站,陆文栩既算他的同事,又是他的读者,还凑巧和他同城,便多了三分情谊。 那个时候萧嘉树还不像现在这般疏离清冷,他还只是个写热血励志文的年轻人。陆文栩知识面广,又爱他的文,两个人聊得不错,相处起来很合拍。 萧嘉树不遗余力的利用自己的名气帮助陆文栩,她很快就在网文圈里站稳了脚,成了当红写手,与萧嘉树一起,成了楚歌网金童玉女般的招牌人物。 “我承认当初我确实动过心,只是……还没有等我真的爱上,她就走了。”萧嘉树说到这里忽然停了。 徐宜舟便默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利用了我。”萧嘉树的声音忽有些冷。 当年,萧嘉树有过一次机会,可以担任某个电视剧的编剧。 他还记得那天离圣诞只差三天,他带着陆文栩去见了剧组的负责人和投资人,饭局上相谈甚欢,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只差一纸合同。他准备了圣诞礼物,定好圣诞餐,希望那一日与她一起庆祝。 可谁曾想,圣诞节还没到,编剧的人选就换成了别人。 替换他的人,就是陆文栩。 那部电视剧一炮而红,连带着捧红了陆文栩,至此她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她……通过我认识了那部剧的投资人,用了两天时间就成了他的情人。”萧嘉树眯了眯眼,心里没有难过,只有些刀子般的冷冽。 一万个陆文栩,在他心里都敌不过徐包子一个笑。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而伤害徐包子。 简直荒谬。 “舟舟,我爱你,恰是因为你的独一无二,就连将你与别人相提并论都不可能,我又怎会把你当作别人的影子。你……相信我好吗?”萧嘉树说着,将她身子扳过来,逼她面对自己。 独一无二吗? 徐宜舟心微微一颤。 “那么……你瞒了我这么久你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徐宜舟话才落,就看到他一点点拢起了眉头。 萧嘉树忽然沉默。 “是因为你曾经被陆文栩利用过,所以你害怕我也和她一样,对你别有所图,对吗?”徐宜舟缓慢地开口,每个字都跟着呼吸的频率,因此一句话说完后,萧嘉树忽有些窒息。 她说得没错。 “其实,陆文栩给你造成的影响,远没有你轻描淡写得这样简单。你让我相信你,你又何曾信任过我?”徐宜舟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有些很尖锐很可怕的想法在心里盘踞,她明知道那是牛角尖,却控制不住要一头钻进去。 “你为什么,不瞒得彻底一点?”徐宜舟推开他,眼神似窗外白雪满城,萧索寂静。 他并不了解她。她的悲伤和愤怒,并不来自于他和陆文栩的过去。 “对不起,我承认一开始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后来……”萧嘉树只觉心被这片白雪覆盖,再也望不到头。 “我理解。”徐宜舟打断他的话,展开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笑。 笑里有些嘲意。 她在嘲笑自己而已。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萧嘉树眉几乎打成死结。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终结了他们的对话。 “呼,外面真是冻死人了,舟舟,你终于醒了,好点没?我把你的行李都拿来了。”进来的人是苏黎歌,她手里拖着个行李箱。 蓝底白纹,那是徐宜舟的行李。 秦扬风跟在后面,一进门就望了萧嘉树一眼,有些话没出口,只融在眼里。 “舟舟,你和黎歌说会话。粥冷了,我再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回来。”萧嘉树言罢,想把徐宜舟扶回床上,谁知徐宜舟又退了一步,拒绝他的接近。 他忽有些怒意,伸了霸道地把她给拉到怀里,不顾秦扬风和苏黎歌在场,低了头就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秦扬风看得眉一挑,苏黎歌却愕然瞪了眼。 徐宜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些红色,眼里却仍然萧索。 “等我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放过她的唇,叮嘱了一句,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路过秦扬风的时候忽然伸手按了他的肩膀,“跟我出来。” 秦扬风转身跟去。 才踏出病房,门被带严实带上,萧嘉树立刻就开口:“查得怎样了。” 最近这些事透出一股诡异来。 陆文栩三番四次遇到危险,已经波及到了他和徐宜舟。 而另一方面,他就是眼睛瞎了,也不可能把陆文栩认成徐宜舟,然而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他抵赖,他觉得太过奇怪。 不管出于何原因,他都想弄清楚这件事。 “我托人去警局问过了,礼盒上署的名是陆文栩的一个忠实老读者,不是本地人,事发的时候正在东北,不可能是他做的。陆文栩之前就已经在警局立过案了,但是查来查去,一点线索都没有。”秦扬风掏了支烟点上,斜倚着墙缓缓道。 “前两个月在街头砍她的人呢?”萧嘉树眼里现出几分沉思。 “查了。那伙人目标其实是冲着她前夫去的。”秦扬风道。 “她结过婚?”萧嘉树讶然。 “你不知道?”秦扬风反问他,脸上有些嘲讽式的笑,“我感觉你和徐宜舟在一起之后,这智商着实让人着急啊!” 对上徐宜舟,他的智商会呈现负数状态,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过一遍,让秦扬风深深怀疑这个男人真是风品那个沉稳内敛的老大? 萧嘉树瞪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前几次从陆文栩接电话时说的支言片语来看,跟踪她的人应该对她非常了解,而能拿到她的读者资料,又能挑中一个让她有印象不会怀疑的老读者名字…… 这个人,是陆文栩身边的人。 “他前夫是什么人?” “你认识,李呈显。” 萧嘉树闻言抬头望去,秦扬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李呈显,就是当年那部电视剧的投资者,宏显国际的老板。 不过,宏显国际已经在一年以前宣告破产了,李呈显欠了一屁股债,听说潜逃到了国外。 “不过在宏显国际破产之前,陆文栩就已经和李呈显离婚了。而且他们低调登记,一直没有公开过,所以宏显国际破产时闹得满城风雨,却基本没动到陆文栩。” “帮我找人查查李呈显。”萧嘉树道。 “你的智商,终于回归了?”秦扬风调侃了一声,在他发作之前赶紧拍拍他的肩,“我早就找人去查了,你就安心地泡妞吧。” 萧嘉树还没回话,病房的门忽然打开,苏黎歌的头探了出来。 “真冷啊。”她缩了缩脖子,看到门外站的人时一愣,“你两怎么还在这?不是去买吃的了?在这演基佬无双?” “冷你还出来?”秦扬风走过去,一掌按在她脑门上,把她给拍进门里去。 “我这是打算给舟舟办出院手续去。我们定了今晚最后一趟航班,准备回去。秦扬风你少给我 “苏黎歌……”秦扬风阴恻恻的声音刚响起,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他手边的门就被人重重推开。 房里有些暗,徐宜舟站在床边,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换成了自己的衣服,旁边杆子上的点滴瓶已空,她自己拔下了针头,此刻手背上的白纱布里透出一点殷红来,刺眼万分。 “徐宜舟!你病没好,哪都不许去!”萧嘉树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夺下她手中正在整理的一袋东西。 “普通感冒而已,回去再治也一样。”徐宜舟没和他抢,平静开口,“这里太冷,让我回去。” 她的病并不严重,初来这冰天雪地之处,不适应季节变化,再加上酒会那天冷热交替一番,便忽然发起烧来,会晕倒则是血糖低给闹的。 萧嘉树听出她语气里的坚决来,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挡在她身前。 徐宜舟绵软的时候很绵软,牛脾气上来的时候,谁都拉不住。 “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回吧。”秦扬风打了圆场。 “不好意思,春运期间,这是这个航班最后两张票了,你们也想回的话,另外订票吧。”苏黎歌笑着,虽是打趣的口吻,眼里却是些怒光。 “……”秦扬风也没辙了。 萧嘉树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那些从心底蔓延上来的痛楚,像一场急风骤雨,掀风鼓浪般肆意横行着。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自己。我会乖乖吃饭,注意保暖,一回去我就会去看病,认真吃药,多喝水,好好休息。你无需替我担心。”徐宜舟看出他快克制不住的痛,终是心软,开口安慰,“我只是想静静,别的事,回去了再说吧。” 她的安慰,却让他更痛。 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似乎有没有他的宠和爱,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萧嘉树终于松手。 “我去替你办出院手续。秦扬风,你带她们去吃点东西吧。”他声音冰冷地说着,转了身离开。 徐宜舟沉默着收完行李,跟着秦扬风和苏黎歌离了病房。 等电梯的时候,一对恋人站在她旁边腻着。 “唉,我还特地挑了最贵的斑鱼熬了粥给她,谁知道对这个过敏,真可惜。” 甜脆的声音响起,让徐宜舟忍不住望去。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相清秀,倚在男人怀里,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却还是甜甜的味道。 徐宜舟觉得有点眼熟。 “傻瓜,那是她没口福!便宜我了!”男人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举动,看得徐宜舟忽有些涩意,便扭头转开,不去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离除夕还剩两天时间,徐宜舟回了鱼仙岛,并没去萧嘉树那里。 萧嘉树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清冷的屋子。 如果他早知道这一别,往后竟是地狱般的巨变,只怕他拼了命都不会让她走。 可惜,这世上从无早知道。 大年初六,萧嘉树生日。   ☆、第61章 徐宜舟这个春节只在鱼仙岛呆到大年初一。回来的这几天她时间都耗在了岛上的诊所里挂瓶,好在她身体底子还行,连挂了三天吊瓶加吃药,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鱼仙岛的过年习惯是全家人除夕晚上吃团年饭,然后守岁到晚上零点,全岛人都会去鱼仙庙里抢头香,然后烟花爆竹齐放,整夜不停歇。 她很久没在鱼仙岛过年,今年愿意回来,徐妈妈高兴得不行,虽然嘴上说着女儿大了不着家之类的话,笑容却是喜悦的。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徐妈妈整得特别丰盛,像要把这些年她没在家里过过的春节都补回来似的。守岁到零点,徐宜舟陪着徐妈妈去抢头香,熏了一身的烟味出来。 整个岛上都是鞭炮响动,烟火璀璨,与星月争辉。 徐宜舟直到凌晨五点才睡下,一觉睡到翌日中午,吃了午饭,拜年的人开始多起来,徐宜舟不耐烦见客,拖了行李箱和徐妈妈辞行。 她没有回s城,而是一个人去了古镇和阳。虽然春假期间也是旅游高峰,但和阳镇是个未完全开发的山城小镇,商业味并不浓,因此去得人也不多,徐宜舟的车票和住宿订得很顺利。 这一去,就是五天时间。 她回程的时间,就卡在了萧嘉树的生日那天。 熏了庙火,吹了山风,离开小镇的时候,她选择回到萧嘉树身边。 ****** 对比徐宜舟,萧嘉树的这个春节过得极其差。 家里冷清得叫他难忍,他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寂寞过,徐宜舟走之后,这寂寞成倍涌来,像是要将前几年他没体会过的寂寞都补上似的。 徐宜舟也就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他却觉得看什么东西都有她的影子。 卧室里的床单被褥叠得整齐,空气里她的气息弥漫着,他突然发现一个男人硬朗的房间里多了女人色彩明媚的小物件后,那种矛盾也会散发出一种甜蜜。 那是种叫“占有欲”的甜蜜。 似乎好像一个女人融入了他的生命和骨血之中,不被分离,永远占有。 可惜,徐宜舟不在,只剩下她的东西,让这甜蜜染上苦涩。 萧嘉树联系过她,徐宜舟的态度温和一如往常,只说自己回了鱼仙岛过年,等他想她想得受不了,便买好票准备过去找她,她又去了和阳古镇。 她在享受一个人的旅行,并不需要有人为伴。 这是徐宜舟渲泄心情的方式。 萧嘉树只能等。 一等就等到大年初六,他的生日。 她还是没有回来。 大概是不想他去接她,她在电话里只说归期在这一两天,并没给他明确的时间,萧嘉树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她的影子,只等到了秦扬风的邀约。 过年期间他们哥几个小聚了两场,萧嘉树都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墨城明天就走了,阿叶开年了又要搞新项目,没时间再聚了。哥三个见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徐家丫头还没回来吧?出来出来,她不陪你过生日,我们陪你!”秦扬风在电话里劝他出来。 都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平时各自忙活,难得见面,萧嘉树又被屋里徐宜屋的影子折磨得难受,抓了外套便出了门。 席间,秦扬风又说起陆文栩的事。 “陆文栩那档事十有*是李呈显在搞鬼。我查了,李呈显爱陆文栩爱得很疯,离婚的时候给了她一大笔钱,好像是预备着破产后和她一起潜逃出国。可惜陆文栩拿了钱,又不想陪李呈显做亡命鸳鸯,李呈显那人本来就阴沉古怪,钱倒是小事,陆文栩这么对他,他不疯才怪。我看哪,陆文栩八成想吃你这棵回头草。” 他脸上的笑有些嘲弄。 这些女人,为了点名利就什么都给抛了,不择手段求到名利后,又想奢求爱情,这天下的好事,哪能给她占全了。 这么想着,苏黎歌的脸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莫名就收住了这些想法。 “查得到他的下落吗?”萧嘉树接过他敬来的酒,仰头就一口喝光。 “兄弟,那可是白的!你今晚这是不想回去了?”秦扬风赶紧拉住了他。 “嘉树,少喝点。”许墨城也已经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他。 这顿饭他吃得很少,倒是酒喝得很痛快。 “我有分寸。”萧嘉树给自己又倒满一杯,“秦扬风,你接着说。” “还用得着查?他不一直在跟踪陆文栩,从陆文栩附近着手就是。资料我都提交给警方了,你就安心吧。”秦扬风一把抢过他手里那杯酒,“行了行了,自家兄弟出来吃饭,又不是应酬。我看你满脑袋只剩一个徐宜舟,散了散了,这饭吃得真特么没劲。” “徐宜舟?”一直站在窗前的男人忽然转过头来,落地窗外的夜空中,忽然一簇烟火升起,成了他的背景。 “阿叶认识她?”萧嘉树直接拿了秦扬风的杯子朝他举起,没等他回答就又仰头喝下。 烧口的酒入喉,灼热烫心。 “送他回去吧。别喝了。”叶景深走过来,扶起了他。 过年前的最后一场聚会散场,秦扬风把萧嘉树送到了楼下。 萧嘉树摆手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上了楼。 夜色冷凉,他外套挽在手里,身上只套着件厚毛衣,风灌进身体,虽然冷着却也浇不灭烫意。他有些醉意,眼前景物微微浮起,但意识却是清醒着的,按电梯,上楼,开门,所有的动作不带半点迟缓。 时间已是夜里十点。 沙发旁边的落地灯点着,不是特别亮,照得整个客厅特别幽静。 萧嘉树揉了揉眉心,想不起自己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关过这盏灯。 他走到沙发旁边,心里不知道哪来一股懊恼怒意,便将手里的外套狠狠砸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跟着重重坐到了沙发上,没两秒身体一歪,便半躺到了沙发上。 酒喝了不少,心突突跳着,他虽然感觉倦怠,却怎样都睡不着,闭了眼全是徐宜舟的小人在脑袋里晃来晃去。 躺了一小会,忽然间有个温热潮湿的东西轻轻按到了他头上。 萧嘉树迷糊地睁眼,有只手伸在他眼前,正拿了毛巾擦他的脸颊。 那只手莹白迷人,手腕上戴了只镯子,跟着动作晃动着, 他一个激凌,猛然睁大眼,狠狠抓住了那只手,然后甩开。 “陆文栩!你……” 话到一半,忽然断掉。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徐宜舟。 “萧嘉树,你是见鬼了吧?”徐宜舟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她离开多久,就想了他多久。鱼仙岛的热闹喜庆带不走这些思念,庙里的香火烛影也化不掉心头缠绵,古镇的淡泊悠然无法让她平静,所以她回来找他。 信任的问题可以交给时间来改变,陆文栩和他的旧事她不在乎,而所谓替身,她想那不过是个误会,他与陆文栩之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暧昧。 这场爱情之中,该给的信任和宽容,她从来不会吝啬。 可是,什么样的误会,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何况,这是在他的家里,就连醉着,他嘴里叫的名字都还是“陆文栩”三个字。 他那一声“陆文栩”,叫走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徐宜舟觉得自己的容忍变得毫无意义。 萧嘉树见到她,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这惊喜转眼间兵荒马乱起来。 “不是……我……”他无从解释自己不合理的反应,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头发有些凌乱,脸颊因为酒的关系发红,眼神微茫,清俊的脸庞落拓憔悴。 他进一步,徐宜舟便退一步。 一晃眼,他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眼神一醒,沙哑着开口:“你手上的镯子,我见陆文栩戴过。” 那只镯子很特别,白银打成了树和舟的图案,贴着手腕的弧度,两头串了晶莹剔透的石榴石,十分别致。 佳木宜舟,这是徐宜舟的笔名,暗合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正因此,萧嘉树记住了当时陆文栩戴着的镯子。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徐宜舟手上,再加上酒劲影响了他的冷静和判断,所有的反应不过只是本能,他想推开“陆文栩”。 “够了。你的借口可笑又牵强。这只镯子我今天早上才拿到,是我专门请我学珠宝设计的同学帮忙设计并订制的,用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独一无二!”徐宜舟重重咬了‘独一无二’四个字。 她说着,俯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小首饰盒,掀开,里面放了一条同款的手链,区别在于石榴石被陈籽星月菩提子取代,长度可以绕着他的手腕转三圈。 它的价值虽然远远比不上他送她的礼物,却已经是她可以送出的最珍贵的东西,那是她羞涩的告白。 就是为了赶去取这礼物,她才错过原来那趟动车,改签了最后一趟,一路站了回来后又拐去买了个蛋糕,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萧嘉树眼神一震,她已将那手链扔到他怀里,他抓起一看,男款手链上银制的树舟图要更大些,背面写着“嘉木宜舟”四个字,看得他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嘉木是他,宜舟是她。 她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愿意永远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 他攥紧了那条手链,唇微动,声音像抓不牢的沙子:“宜舟……”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陆文栩的手上,看到过这只连我都是第一天才看到的镯子?”徐宜舟望着他,眼眶通红,声音尖锐,“你给我一个理由,只要足够合理,我就愿意信你从没把我当成陆文栩,我也愿意当一切从没发生过,你说呀,你说!” 话到后面,她的力量似用尽般,声音弱了下去。 “我真的在陆文栩的手上看到过这款手链。”萧嘉树沉了声重重开口,他的理由薄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但那却是事实,他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总把她们重叠。 徐宜舟小退一步,没再说话,转身很快冲上了楼。 萧嘉树的脑袋里锣鼓齐鸣,像在唱着一出让人头疼欲裂的大戏,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迈腿追了上去。 卧室的门被徐宜舟用力推开,才拎上去没多久的行李箱打开着,床上是些衣服杂物,在他回来之前徐宜舟正在整理行李。 她冲到了床边,随手将那些被取出的东西胡乱地扫回箱里。 “徐宜舟,你要去哪里?”萧嘉树很快跟了上来,进了房间。 好不容易才等她回来,一个人煎熬的日子他受够了,他只想先把她留下再说。 徐宜舟低了头没说话,很迅速收完东西,将行李箱拉紧,起身。 “别走,不许走!”萧嘉树冲上来,抓住她的手臂,低吼着,“你要怎样才可以相信我,我跟陆文栩之间没有什么。” 徐宜舟被他抓着手,挣了挣发现挣不脱,于是抬眼冷冽开口:“我相信!孙瀚清和周灵夕之间也一样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我怎么会不相信呢?” 乍然听到孙瀚清的名字,萧嘉树眼眸一缩,低声吼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你又何尝不是在拿我和陆文栩相提并论?”徐宜舟的温柔土崩瓦解,“早知如此,我当初根本无需和孙瀚清分手,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分别!” “徐宜舟,够了!”萧嘉树提高了声调,他抓着她的手都在颤抖,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剑刃般一下又一下剜心而落。 徐宜舟在他眼里看到了破碎,她一下子收了声。盛怒之下,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一直知道自己心里藏了个魔鬼,终有一天会伤了自己伤了他,所以每一次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她才需要一个人离开,一个冷静。 趁着萧嘉树手劲微松,徐宜舟猛得抽出手,拖了行李箱很快朝房外走去,再呆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还没等她踏出房门,那门便在她眼前被人狠狠甩上。 她转身,萧嘉树身体压来,将她整个人压在了门上,不容分说地低头吻下来。 这吻像是霸道的渲泄,他才沾上她的唇就重重一咬。 酒气从他口中传来,带着疯狂迷乱的气息,除了掠夺还是掠夺。 她的唇膏是甜腻的果香,并不是他喜欢的香气,但从她唇上随呼吸钻入他鼻子后,却惊人的诱惑着,让她的唇像店里的蛋糕一样鲜艳甜美,萧嘉树发了疯似的品尝着,没有给她半点说话的机会。 酒精的作用之下,他抛开了往日温柔,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留下她,占有她。 没有其他。 徐宜舟睁大了眼,她已经意识到萧嘉树想做什么,因而眼里惊急一片,抬了手去推他的肩膀,谁知萧嘉树大掌一箍,钳制了她的右手,身体贴上来,让两人间再无空隙,他任她的左手挥到半空,然后打在他背上,他的左手却趁此机会滑入衣服,抚背而上。 她整个人打了个颤,他的手缓慢灼烫,被他抚过的皮肤下每一根神经都为之战栗。 他终于放过她的唇,转而一路亲向了脖颈,徐宜舟得到了片刻说话的机会。 “萧嘉树……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挽留我吗?” 她喘息地说着,声音里的妩媚让这话听着像缠绵的呻/吟。 萧嘉树没有回答,只是以唇代话,游走四处。 “你会……嗯……”徐宜舟未尽之言忽然化成尖细的吟声,他咬上了让她羞耻又酥麻难耐的地方。 那感觉带了些畅快,让她放弃了挣扎。 像顺从,也像妥协,更像是放任。 放任自己沉沦,没有爱情,只有肉/体一/夜/欢/愉。 一切都被遗忘。 宽松的毛衣被掀起;裙被褪去…… 萧嘉树抱了她,重重倒在床上。 在进入的那瞬间,她猛地绷直背,空了腰,头颈却以奇怪的姿势抬起,狠狠咬上他的肩头。 魔鬼的诱惑麻木了她所有情绪,理智被冰冻,残留下来的只有穿透灵魂的欲/望,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似要撞到生命尽头。 而生命的尽头,只有一片空白。 她的未尽之语是……你会彻底失去。   ☆、第62章 冬日的清晨,阳光也起得很晚。 亚麻窗帘拉得紧实,屋外的阳光照进来只剩下一片暗色。 徐宜舟睁眼醒来,意识还有些恍惚,身体上仍旧是沉重的倦意,她的腰背侧躺得有些酸疼,便转过了身。 一转身,她就看到萧嘉树裸/露在被外完好的那边肩头,肩头上一圈红印,是她昨夜放纵的证据。 她一个激凌,彻底醒了。 萧嘉树的手一弯,把一直背着对自己,好不容易才转向他的徐宜舟抱进了怀里,他的手已经被她枕得麻木,却仍旧舍不得收回。 被下的肌肤光滑暖烫,互相熨贴着,空气里情/爱/欢/味未曾散尽,与两人的气息融在一体,叫人心突突跳着。床上凌乱不堪,床单揪作一团,衣物枕头散了满地,提醒着徐宜舟昨晚到底有多荒唐。 徐宜舟脸上腾起红晕。 萧嘉树的手按在她腰上,仍旧不老实地上下动着,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她已察觉他身体的变化。 “徐宜舟……我爱你。”他声音喑哑性感,眼里是簇烧得正盛火焰。 这句话,昨夜他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遍,可每次说都像从未说似的。 他视线下滑,她的脖颈和锁骨四周,一片红痕,可想而知他昨夜有多疯狂。 酒精让他的欲/望像出闸的猛兽,他以这样的方式留下她,徐包子会怎样? 他不敢往下想。 他只知道他已经后悔了。 徐宜舟已经推开他,用被子掩着胸口坐起来。 长发披散,半掩着她光洁撩人的背。 萧嘉树眼光幽深,跟着坐起。 “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不用道歉。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们各取所需罢了。”徐宜舟开口,声音也有些哑,语气却平静得与脸上红晕极不相衬。 萧嘉树倏地抓紧了床单。她的话,近乎绝情。 徐宜舟已伸手拾起地上一条围巾,裹在身上,掀被下床。 跨出一步,隐秘的痛楚传来,她脚步一顿,咬咬牙才又迈步走下去。 “舟舟。”萧嘉树忽然叫住她。 徐宜舟转头。 萧嘉树已从床上俯身,从地上拾起一物。 “你的手链。”他说着,才刚将手链举起,手链忽然断落,莹透殷红的石榴石像泪水般尽数断落。 昨晚缠绵间,不知何时竟将这手链勾断。 “我不要了,你替我扔掉吧。”徐宜舟摸了摸已经空掉的手腕,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澡。 水声传来,惊醒萧嘉树。 他攥着手中已然断掉的手链,垂了眼望着满地红石,淌血似鲜艳的颜色,像从心头滴落一般。 徐宜舟洗了很久,才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已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套了件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实温暖。 萧嘉树已经不在房里了。 凌乱的床和地都已经被萧嘉树收拾干净。 她下了楼。 一阵香气飘来,勾得馋虫大动。 “刚好,来吃早饭。”萧嘉树手里正握着两杯热好的鲜奶从厨房里出来,声音温柔,笑容暖人。 厨房外的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 鸡蛋卷饼、奶酪焗薯泥、水果沙拉,喷香诱人,全部出自他的手。 “谢谢。”徐宜舟毫不客气地坐到桌边,把手机放到桌前,低了头一边滑着手机,一边夹起卷饼往嘴里塞去。 萧嘉树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往她盘里挖了一大勺薯泥。 吃到一半,徐宜舟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萧嘉树,你一会有出门吗?” “怎么了?”萧嘉树疑道。 “有路过药店,帮我带一盒避孕药回来。”她说着想了想,又摇了头,“算了,我自己去买吧。” 萧嘉树握着银勺的手一用力,勺柄削尖的头刺入指腹。 他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将那股窒息般的痛苦压下。 “我帮你去买。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问她。 年初七,是徐宜舟的最后一天春假。 徐宜舟摇摇头。 “我们去看电影好么?”萧嘉树问她,“你想看的那部《七天》上映了。” 交往这些日子,他们似乎从没像普通情侣那样,看过一次电影,逛过一次商场。 徐宜舟想了想,道:“好。” 她答得干脆,眼里没什么波澜。 萧嘉树便去订票。 过年期间电影票紧张,好的时段都已经满座了,萧嘉树只订到了午饭时段的票,位置也不怎么样,他有些歉意,徐宜舟却并不在乎。 喂饱了肚子,徐宜舟看了眼时间,发现离电影开场没多久了,从这里到影院还要些时间,便催促他:“差不多了,该出门了。” 萧嘉树替她取来毛巾和帽子,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裹紧,又把帽给她戴好,他抬手的时候,徐宜舟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手链。 绕了三圈的陈籽菩提,他戴起来很好看。 出了门,萧嘉树去取车,车子开到楼下的时候,不见了徐宜舟的身影。 萧嘉树心里一紧,将车往外开去,一边给她打电话。 徐宜舟没听电话,他生怕她就这么消失了,眉头拢得死紧,目光四下寻找,终于在开到小区门口之时,他看到徐宜舟从门口的药店里出来,一边走着,一边仰头喝水,做了吞药的动作。 萧嘉树看得心口像破了洞似的,冷风灌进来,吹得满心悔恨肆意飞舞。 徐宜舟看到他的车,小跑了过来,开了车门跳上来,手里的矿泉水被捏得“噼叭”作响。 “走吧。”她没事人似的说着。 萧嘉树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言语可以安慰她。 车子发动,一路拥堵着到了影院,他牵她下车,一路上都没松过手。 排队换电子票,买饮料和爆米花,等候检票进场……他都牵紧她的手,一直没松。 似乎他这手一松,徐宜舟就真的不见了。 徐宜舟没抗拒,和他两个人像甜蜜恩爱的情侣,引来旁边众多关注的目光。 进了剧场,光线暗去,巨大的屏幕之上闪过其他电影的片花,不断有人进场,过了十来分钟,才算彻底安静下来,电影正片开始放映。 徐宜舟捧了爆米花,一颗接一颗塞嘴里去。 萧嘉树不喜欢这些零食,不过他见徐宜舟吃得欢快,不知为何竟被她带起一丝馋意,伸手从她的桶里不断抢来爆米花,抢到最后整桶爆米花差不多全都空了,徐宜舟抱了桶往旁边一缩,怒视他一眼,不肯再分给他。萧嘉树笑了,觉得这样的情景甜暖入心,却又哀伤莫名。 一出电影120分钟就结束了,萧嘉树觉得好短,短得他都来不及记住情节。 电影结束,已过了饭点,萧嘉树牵着她去吃饭,挑的是徐宜舟喜欢的泰菜。 辛辣的滋味驱散冷,徐宜舟吃得满头薄汗。 这家泰菜餐馆装修豪华、菜色精致,徐宜舟吃着吃着,却怀念起他公司楼下的那家泰国菜,点一份咖喱鸡佐着大白饭的简单滋味,胜过这桌上满桌的菜。 她被辣刺激得有点想哭。 “再看一部电影好吗?” 吃过饭,萧嘉树又提议。 他不想回家,好像回了家,他不可避免就要面对一些事。 “好。”徐宜舟同意了。 这次徐宜舟让萧嘉树挑影片,萧嘉树随意挑了部才上映的进口3d动作大片。 银幕之上山崩地裂般的场景似乎就发生在身边,伸出手似要触到天空散落下的硝烟,徐宜舟看得很认真,这次他们买了两桶爆米花,萧嘉树不用再和她抢,却又没了吃的兴致,看到徐宜舟的桶空了,他索性全倒给了她。 电影到尾声的时候,男主角抱得美人归,在星空下吻上女主。 萧嘉树忽然转头,很温柔地吻上徐宜舟。徐宜舟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给了萧嘉树一样温柔的回应。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所有人起身。 萧嘉树离开她的唇,牵着她离场。 天色已经全黑,外面很冷,还有些飘雨,他带她去了家老店喝粥,潮汕的砂锅粥,点的是虾蟹口味,上来以后粥微黄,浮着蟹膏,橘色的蟹壳张牙舞爪地趴着,配着葱绿,光是颜色就把人馋翻。 徐宜舟也不客气,自己动手舀了粥,佐着小菜就吃起来,萧嘉树拣走了螃蟹,专心替她剥起肉来,老店微暗的灯光下,画面安静温暖,似要与这冬天为敌一般。 热粥暖了胃,却也结束了这一整天的行程。 夜色彻底沉去,萧嘉树送她回家。 熟悉的摆设入目,他们又回到了起/点。 徐宜舟进了门,便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谢谢你今天的安排,我很开心。”她说得很客气,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折身上楼。 再下来时她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 萧嘉树正有些怔然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徐宜舟下来,他眼里闪过些许喜色。 “这个,你还要吗?”徐宜舟站在楼梯最后一阶,没走过去,只将手里拿着的东西举起。 一个方型的糖盒,盒身上花花绿绿的可爱图样,是很早以前曾经被他扔掉的那盒艾条。 “要,我要!” “嗯。那我把它放在你书桌右边的第二层抽屉里。你记好位置别忘了。”徐宜舟说着,走向窗边书桌。 萧嘉树却听得心头陡然一惊。 她的话透出来的意思,代表着什么? “舟舟……”他这两个字,说得好艰难。 “买艾条的网店地址我写在纸上,一起放在盒里了,用完了你可以自己买。”徐宜舟放好盒子,直起身来,猛然间被他从身后抱住。 “你要走?”他埋头在她发间,声音有些颤抖。 徐宜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还没开口,便又听到他说:“别说,别开口。” 他抬头,脸上无色。 阻止她即将出口的诀别,似乎两个人之间就不算彻底结束, “你留下,我走。”他道。 徐宜舟有些惊讶。 “这段时间我搬回家里去住,你安心留在这里,我不会吵你。”萧嘉树抱得很紧。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他送她裙子那天,他仍记得自己发誓要宠她一生,可他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明互相都爱着…… “也好,谢谢。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房子。”徐宜舟没有坚持,上次搬家的阴影仍在。 萧嘉树抱了她很久,直到徐宜舟幽幽一声:“放手吧。我们不适合。” 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切碎了心。 痛入心扉。   ☆、第63章 春节过后,天气回暖了几天,又忽然间大降温,城市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徐宜舟下班到家时,天已经晚了。 春节长假连着前头请的假期,徐宜舟这场悠长假期过后回来工作,事情堆得像米一样多,狠狠加班了几天,她才算让一切回归正途。 这段时间除了工作,余下的时间她片刻都没有闲过。《逆骨》上市,市场反应良好,风品给她办了几场线上的推广活动,微博、贴吧、歪歪以及杂志之上。不得不说,萧嘉树那天当众承认自己萧水载川以及徐宜舟身份的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徐宜舟的微博几乎爆炸了,短短一个月时间,粉丝数量就涨到了快十万。 如今她更新压力不大,又开始给杂志撰写短篇稿,再加上《成神》签了另一家出版社,也在出版准备中,各种各样的事情凑在一起,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也好,累到极致她就没有心思去想某个人某些事,每天沾枕就睡。 绵密的雨丝随风吹到脸上,就是有伞也无法全部挡去,徐宜舟只能加快脚步回家。 “舟舟。” 快到楼下时,徐宜舟听到有人叫她。 她循声望去,路边的一辆smart车上下来个人。那辆smart车身上贴满了y,粉粉得十分可爱。徐宜舟记得,她见过萧嘉树开过这部车。 那时候她想,怎么会有男人开这么娘的车,他又是怎么把自己的长手长腿给塞进去的。 “嘉枫姐。”她笑着开口。 车上下来的人是萧嘉枫。那车子是她的,并不属于萧嘉树。 萧嘉枫萧嘉树眉目肖似,尤其眉心上的美人尖,和他如出一辙,看得徐宜舟有些怔愣。 恍惚间好像是萧嘉树从那车上下来。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走走,姐姐请你吃饭。上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们一家人都没好好谢过你。”萧嘉枫拎着一大袋东西快步走过来,挽了了她的手,温柔的笑,爽朗的话,让人无从拒绝。 徐宜舟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楼,刚想婉拒, “对了,我想通了,是该好好找个伴。你能再帮帮我吗?”萧嘉枫笑着,她受人所托来看徐宜舟,早就想好了各种理由。 “嘉枫姐要不嫌弃,上去吃顿便饭吧。我昨天买了菜,今天再不吃就要坏了,而且这时间点外面的餐馆都爆满的。”徐宜舟累得不想出门,便索性邀她上楼。 “也成,姐姐就不客气了。我改天再请你吃饭!”萧嘉枫眉开眼笑地应着,一面躲到徐宜舟伞下。 两人进楼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楼右侧的某棵大树。 徐宜舟顺着她的目光,很快看了一眼,就收了目光。 那里有谁,她一直都很清楚。 树的后面,停着黑色路虎。 车上的男人,英俊沉冷,微仰着头望着高耸的楼,动也不动。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让萧嘉树感觉到恐惧,那一定都和徐宜舟有关。 每天除了工作外,他会雷打不动的在她上班的时候过来,陪她走完那段拥挤的公交车路程;下班的时候他再去她公司,默默陪在她后面,“接”她回来。如果工作没结束,他会返回公司继续,如果没事,他会在自己家楼下呆很久,就只是为了看屋子里那盏灯几时熄灭。 他离得远远的,给她足够安全的距离,让自己无法再伤害到她。 …… 跟着徐宜舟进了屋,萧嘉枫把手里的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搁在桌上,说是给徐宜舟的谢礼。 徐宜舟看去,礼物很杂,有她爱吃的零食和水果,有暖宝宝,有围巾手套,还有伞…… 她的伞前两天正好坏了,还来不及买新的,这些东西不贵重,却贴心万分。 徐宜舟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谁送的东西。 眼里有些酸涩,她道了谢,冲去厨房准备晚饭。 萧嘉枫叹口气,想起自家弟弟这段时间眉头不展的模样,再看看徐宜舟慌乱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爱着,为何要放手。 又不像自己,遇到的是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当初但凡那个男人能给她一点的爱,她都愿意陪他到老…… 门铃忽然响了,打断两个人的思绪。 “嘉枫姐,麻烦帮我开下门。”徐宜舟正在切洋葱,眼眶通红,不能见人。 “好!”萧嘉枫应着,去开了门。 门打开,门口站着个女人,萧嘉枫觉着眼熟。 “你……舟舟在吗?”门口的女人有些惊讶开门的人。 “宜舟,有个妹子找你!”萧嘉枫转头道。 徐宜舟已经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门口的人一愣。 来的是陆文栩。 她不是留在京里,怎么回来了? “有事吗?萧嘉树目前不住在这里,如果你要找他,自己和他联系吧。”徐宜舟上前,并没叫她进屋,只是平静地问她。 陆文栩闻言,微微张了唇,震惊的模样,眼尾扬起,却是不动声色的喜悦。 “你们……”她顿了顿,似乎不知从何问起,便语锋一转,“我是来向你们道谢的。警方已经找到跟踪我的人身份了,多亏你们出手帮我调查这件事。” 她话没说完,就被徐宜舟打断。 “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过,你要谢的人不是我。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 徐宜舟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在别人眼里,她从来都是包子的角色,怎么到了陆文栩面前两个人对调了,陆文栩成了那个软绵绵的包子。 “舟舟,你相信我,我和他之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真的只是来谢谢你的,谢完你们我就离开。” “既然是过去式,就自觉一点离远些,给彼此都保留点最后的颜面吧。回头草这种东西,我弟弟不会吃的。不,你还算不上回头草,因为你根本没有成为过他的那棵草。”萧嘉枫已经认出了陆文栩,她代替徐宜舟出了声。毫不留情的口吻,再加上眼里的冷光,让人错觉好像是萧嘉树站在这里。 陆文栩退了小半步,脸色死白,手握得很紧,沉默了几秒,才平静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嘉枫姐,谢谢你。”徐宜舟关了门,小声道谢。 “谢什么。我实话实说而已。”萧嘉枫看着徐宜舟的眼神有些复杂,“宜舟,她真的很像你,身形、语气、神态……” 徐宜舟一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们两人相似,这早就是众所皆知的事了。 “怎么会这么像?我记得以前,她不是这样的。”萧嘉枫若有所思开口。 “你见过她?”徐宜舟话出口才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陆文栩从前和萧嘉树交情很好,萧嘉枫见过她不足为奇。 萧嘉枫却没想那么多,她的眉头微蹙着,迟疑地开口:“她不是这么逆来顺受的人,并且……两年多以前小白还小,我工作又忙,嘉树那时在家时间多,我常常会把小白送来请他帮忙照看,那时陆文栩也常来找嘉树。有一回嘉树下楼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电脑里一篇重要文档被人删掉了,他很难得地发了脾气。那时只有陆文栩和小白两人在家,她说是小白调皮好动,趁她不注意时动了电脑误删的。我知道的时候虽然奇怪,因为小白在家从来不碰电脑,但我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了小白一顿。” 说起这事,萧嘉枫脸上忽然出现愧疚。 “然后呢?”徐宜舟皱了眉头。 “小白被我骂得委屈,又承袭了我的倔脾气,不肯低头认错,被我罚得很重。结果是小白连续做了一周的噩梦,每天晚上都在梦里哭醒,说她没做过,说舅舅和妈妈不要她,说那个姐姐是坏人。后来我和小白聊了一次,才从小白模糊不清的表达里发现,陆文栩讨厌孩子。嘉树在忙的时候,陆文栩偶尔也陪小白玩,但每次她都……都会故意破坏。小白叠积木,她就推倒;小白玩橡皮,她会故意把各种颜色都揉在一起;小白做手工,她就故意把纸剪坏……我说不上来那感觉。也许这只是一个母亲维护孩子片面的想法,并且我也无从考证她到底有没做过那些事,所以我没和嘉树提过,只是我选择相信小白。” “……”徐宜舟沉默地听着。 “舟舟,她似乎很擅长替自己创造有利的环境,所以……”萧嘉枫欲言又止,“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不想干涉你们的感情。” 她无意替自己的弟弟说话,只是真的觉得奇怪罢了。 “知道了,谢谢你,嘉枫姐。你再坐会,我去把手上的菜炒了就可以开饭,很快。”徐宜舟笑了笑,快步走回厨房。 半小时不到,徐宜舟就已经将饭菜烧好,简单的三菜一汤。 萧嘉枫吃得很香。 徐宜舟反而吃得少了,老是怔怔地盯着萧嘉枫,这对姐弟吃饭时很多角度看起来十分相似,这让徐宜舟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和萧嘉树吃饭。 她根本忘不掉他。 怎么办? 即便累到麻木,醒来睁眼的第一件事,仍旧是想他。 萧嘉枫绝口没再提与萧嘉树有关的事,咨询了与相亲有关的事,又讲了些出国的笑话,饭后没多久,就告辞了。 下了楼,她并没第一时间回到自己车上,而是走向了树后的黑色路虎车,敲开了他的车窗。 “你这么想她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她?”她问他。 “我怕我又控制不住。”萧嘉树将视线从远空那点灯火处转回来。 就这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还能看到她。然而靠近了,伤害了,他怕有天她会真的消失,他连看都看不到。 “她说她已经找好房子,下周就搬。就是我同学的那套公寓,你不用担心。” “嗯,谢谢你,姐。” …… 翌日,雨停,天有些阴沉。 徐宜舟一夜没睡好,满脑袋都是萧嘉枫说过的话。 今天是周六,她准备把房里的东西都打包好,预备下周从这里搬出去。 因为时间尚早,徐宜舟先去了超市买菜。 早市人不多,她推着车漫无目的走着。 “你快帮我找找,这附近有没什么会修首饰的店。”郁闷焦急的声音从货架另一面传来,“我堂姐昨天晚上回来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把手链给扯断了,这会又让我找地方给她修链子去。我人生地不熟,哪知道这里哪能修……啊!” 这声音说着,忽然一声惊叫。 徐宜舟拐过一个货架,就看到两辆推车撞在一块。 其中一辆车上站了个孩子,因为这撞击那孩子差点摔下,因此惹怒了那孩子的母亲。 “你不长眼睛啊,走路讲电话,撞坏了人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姑娘慌乱地道歉着,手机和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都没顾上捡。 徐宜舟从她们旁边路过,看到小姑娘脚边掉着的手机和其它东西,便俯身去拾。 谁知才刚一弯腰,她蓦地瞪大了眼,动作一顿。 这世上,真的有一条和她的“嘉木宜舟”链相似的手链。 萧嘉树没有说谎。 她拾起了地上东西,仔细看去。 这手链乍一看和她的那条一样,但细节之上有很大出入,银木舟的背面,也没有“嘉木宜 舟”的字样。 “小姐,我的东西……”甜脆的声音再起。 徐宜舟回神,小小的争执已经结束了。 “对不起,这手链很别致。”徐宜舟努力让情绪冷静下来,将东西还给这女孩子。 “再别致也没用,断成这样……”女孩心情不好,对她的夸奖没领情。 “修修就好了。”徐宜舟视线还凝在这手链之上。 “我倒也想修,问题上哪儿去修?”女孩闷闷地说着。 “我知道哪里可以修。”徐宜舟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孩,笑着开口。 这女孩子,她曾经见过。 徐宜舟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在酒会上见过这个人。 后来,她住院出院的时候,在电梯里又遇过这个女孩一次。 如今,她们第三次遇见。 这是陆文栩新找的助理,她刚刚回国的堂妹陆馨。   ☆、第64章 这一年的春节时间特别早,因此过了二十多天,才到情人节。 洋人的节日,被中国人过出新的花样,各种画着爱心的广告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各个地方,大街小巷的餐馆早一周就打出了情人节特别套餐的广告,选择这时间出门吃饭,那都是待宰的羔羊,不过比平时贵了三倍的价格并不能阻止前仆后继的羔羊。 “真是太谢谢你了,介绍了这家老银店,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陆馨站在六弯巷尽头的一家银器店外,拉着徐宜舟的手不住道谢。 这年头,满大街都是卖银饰的店,但要找个能打银修银的手艺店,却是件困难的事。 好在昨天在超市里认识的好心人给介绍了一家,今天又费力将她带了过来,否则她真的要找哭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徐宜舟笑笑,看着她手上的那条手链却没什么笑意,“这手链很特别,是哪里买的呀?我也想买一条。” “买不到,我堂姐找人打的。”陆馨摇摇头,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手链,才将它收进绒袋里,这才抬头,看到徐宜舟脸上失望的表情,于是咬咬牙,“你真喜欢?” 徐宜舟冲她重重点头。 “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也还你个人情,这手链我堂姐是按着一张照片打的,我把这照片发给你,你要喜欢就照着打一条,不过可千万别再传给第三个人。”陆馨拉着徐宜舟的手,神神秘秘地说着,“要不被我堂姐知道了,我可要惨了!” 关于这照片,陆馨也有些疑惑——堂姐拿到照片后第一时间就传给了自己,而她的手机里却没存档,不论是找人订制还是沟通,通通都用的自己的手机,像在隐瞒躲避什么似的。 不就是一条手链吗?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么神秘。 “真的吗?谢谢!我就自己收藏,不会给别人的。”徐宜舟闻言急忙点头。 十几秒后,她收到了陆馨发给她的照片。 那照片上的图片是对着电脑屏幕拍的,正是“嘉木宜舟”手链的设计效果图,那台电脑,属于徐宜舟,之前一直放在萧嘉树的书桌上。 照片的时间,是孙瀚清上门捣乱后的一周,她们就是那个时候熟起来的,常常串门。 由于只是对着电脑拍的,图片有些模糊,很多细节无法显示,难怪这条手链粗糙了许多,只不过乍一看,仍旧是惊人的相像。 萧嘉树会认错,一点都不奇怪。 她……误会他了。 徐宜舟心情复杂万分,看着那照片怔忡着,直到和陆馨分开,一路走回小区,她手里都还握着手机。 原来在这场爱情之中,不被信任的那个人,是萧嘉树。 “舟舟。” 有人喊她。 徐宜舟收了心思,转头,蹙了眉头。 叫她的人是孙瀚清。 孙瀚清小跑着上前,他有些瘦了,脸颊凹下去点,眼窝也深了,帅倒还是帅着,就是憔悴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周灵夕的事给他打击太大。 见着徐宜舟,他露了个笑来,只是在看到徐宜舟防备的表情和姿态时,那笑又浅了下去。 “舟舟,你别紧张,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孙瀚清在距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因为徐宜舟一直在向后退着。 见到这样的徐宜舟,他心酸万分,要知道从前的她,会像兔子一样蹦到他的怀里,而何时起,她见了他就跟见到狼似的。 “道歉?”徐宜舟狐疑地望着他。 “是的,道歉!”孙瀚清略垂了眼帘,酝酿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又开口,“我很抱歉,因为我以前的……愚蠢伤害了你。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浪费了你四年的青春,对不起。舟舟,你值得比我更优秀的男人好好疼爱,我配不上你。” “……” 徐宜舟沉默地看着他。 四年的感情,换来一个道歉。 “瀚清,你的道歉我接受。”徐宜舟想了想,开口。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孙瀚清脸上一喜,往前走了一步。 徐宜舟却摇了头。 “抱歉,我做不到。” “舟……”孙瀚清的笑凝固,满眼失望。 “过去了就过去了,还勉强彼此做什么朋友呢?既然你我都不是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洒脱人,又何必再纠结于这样的形式。”徐宜舟说着笑了,“我会过得很好,我知道你也会一样很好,就够了。若有缘街上遇见了,打个招呼点个头,就算成全我们这四年的感情了。至于朋友……就不必了。” 她的笑,一如当年,未曾变过,但孙瀚清却觉得自己像从没认识过她似的。 她曾是他眼里菟丝子一样的女人,温柔乖巧顺从,会安静躲在他的臂膀之下,以他的爱为养分。 四年多了,他竟从没了解过徐宜舟。她从来都不是菟丝子,所有的温柔乖巧和顺从,只是她给爱情的纵容。她的心,坚硬如铁。 爱的时候爱,不爱的时候,就干脆放手。 “我知道了。”孙瀚清认清事实,低了头,苦笑一下。 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几句话,也已经不容易了。 “买朵玫瑰吧,哥哥。”路口卖玫瑰高中姑娘提着花篮,一路兜售着走过来,站到孙瀚清身边,甜甜笑着。 孙瀚清从那篮子里挑了枝玫瑰出来,付了钱。 “舟舟,我不会再来找你了。这朵花,就算我向你道歉的礼物,收下好吗?”孙瀚清将玫瑰递到她面前。 徐宜舟浅浅笑了,眼神平和。 “你的道歉我接受,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所以你不用耿耿于怀。玫瑰花,还是送给你爱的人吧。” 她伸手,正要推开那枝玫瑰。 “嘎——”紧急煞车的声音响起。 “你赶着去投胎啊!”粗砺的骂声从突然停下的出租车上传出,司机探出头来,怒容满面。 徐宜舟望去的时候,只看到个仓惶离开的背影。 像极了萧嘉树。 她很快冲到了马路边上,张望着。 前面的十字路口刚换绿灯,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开来,在她面前排起车龙,两车的间隙之间,依稀可见那个背影渐渐远去。 等这阵车潮过去,那个背影已失了踪迹。 是她的幻觉吗? 徐宜舟站在路边看了很久…… …… 萧嘉树站到了路对面巷子深处的矮墙下,幽深的巷子一片幽影,阳光照不到他。 他背靠着墙,黑色西装上蹭了一片白灰。 眉色凝成霜,他的眼里是灰烬般的痛。 今天情人节,他终是忍受不住想找她,哪怕只是说两句话,近看她两眼,都好。 可才到小区门口,他便看到她与孙瀚清面对面站着。 他以为孙瀚清又来骚扰她,便不顾一切想冲过马路,可到了马路中间,却忽然看到徐宜舟温柔的笑,伸手去接孙瀚清递来的玫瑰…… 那画面,像扎在心里的刺,带着让人疯狂的毒。 萧嘉树的脚步凝固在路中间。 出租车驰来,从他身边擦过,手掌被尖锐的东西划破,然而他来不及细看,只能在她注意过来之前离开。 如果不走,他不知道自己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才能将那根刺拔走。 她曾说,他和孙瀚清是一样的人,和他在一起与和孙瀚清在一起,没有分别。 真是这样吗? 萧嘉树只要想想,就觉得痛。 他大口呼吸着,试图缓解心里的痛意。 徐宜舟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情绪、生活乃至他的一切一切。 也许秦扬风说得对,他需要离开,彻底冷静。 …… 情人节的第二天,城市像一夜欢愉过后,热情消褪的男女,突然间冷清下来。 徐宜舟请了半天假,去了世辉广场的揽味海鲜姿造。 位子是提前订好的,靠窗,景观很好。 她要请一个人吃饭。 在那个人来之前,她已将所有菜色点好。 离十二点差五分钟的时候,她等的人到了。 短发、圆脸、大眼,穿一件流苏长裙,裹着厚围巾,很温柔恬静的模样。 徐宜舟约的人,是陆文栩。 见到只有徐宜舟一个人,陆文栩很惊讶。 徐宜舟约她的时候,说是萧嘉树一起,有些话要对她说清楚。 “坐。”徐宜舟挥手叫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才解释道,“嘉树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陆文栩皱了皱眉,觉得今天这顿饭别有他意。 “怎么?他不来,你就不愿意和我吃这顿饭了?”徐宜舟见她还站着,便笑道。 仍旧是温和的笑,平缓的语气,却带了刀光剑影的痕迹。 “不是的。”陆文栩赶紧摇头,坐下。 “不是就好。” 徐宜舟说完,便抬手叫来了服务员,吩咐他们上菜。 陆文栩埋头喝茶,眼神闪烁着。 “我已经点好菜了,你不会介意吧?我们口味这么接近,我想我爱吃的东西,你也应该喜欢。”徐宜舟又道,“这家店就是之前我跟你推荐的,吃海鲜的好地方。呐,来了!” 服务员已经把徐宜舟点的东西给送了上来。 两个清汤涮锅分别摆到两人面前,巨大的冰船被搬上桌子正中,插在棍上的九节虾、鲜嫩的蚌花螺肉、以及占据了冰船最大面积的被片成薄片的石斑鱼片,搭配着玫红的花朵,摆得十分漂亮。 这顿饭可要花掉徐宜舟不少软妹币。 陆文栩在看到那盘姿造时,忽然变了脸色。 “我还记得,有次嘉树说我爱吃石斑鱼,想带我去海边吃,你说你也很喜欢呢,所以今天请你到这来尝尝,这家店的斑鱼很棒。”徐宜舟无害式笑着,夹起一片石斑鱼丢到陆文栩面前的锅里,然后又往自己的锅里丢了几片。 斑鱼片很薄,不需涮多久就熟了。 徐宜舟从捞出来,又再丢了几片进去,她不客气地吃起来。 火锅热乎,徐宜舟被烫了两下,身上出了些潮汗,一抬头,发现陆文栩没有动筷。 “怎么不吃?烫了这么久,鱼片要散了。”徐宜舟说着,从自己锅里夹了片完整的鱼片送到了陆文栩碗里,“吃呀。” 陆文栩咬咬牙,夹起那石斑鱼缓缓送入嘴里。 “我听说,有些人对石斑鱼会过敏,吃完后会全身起红疹,发痒。这些人真是没口福,注定无法享用这等人间美味,你说是吗?”徐宜舟宛如开玩笑似的说着。 如果她记性没出错,在电梯里头遇到陆馨那次,陆馨给陆文栩煮的就是斑鱼粥,而陆文栩对斑鱼过敏。 陆文栩筷一松,已快要沾到唇的鱼又掉入碗里。 “你想说什么?”她抬头,冷道。 “别勉强自己,不是你的食物,勉强入口,只会导致难堪的结果。”徐宜舟搁了筷,人往后靠去,表情没什么变化,眉眼里的温柔却化作利刃。 她的敌人,她自己处理。 陆文栩攥紧了手中筷子,半晌才又松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说着,伸手夹了那鱼片塞入口中,却连嚼也没怎么嚼就囫囵吞下。 “文栩,一样是长发,你嫌弃麻烦会将它剪断,而我会一直蓄到老死,这就是你我的区别。这区别,不是你蓄了长发,长了和我相似的轮廓,有着与我近乎雷同的爱好和口味,就可以遮掩的。” “我没有!那就是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萧嘉树眼里的你,就是我的替身!徐宜舟,你真可悲,为了爱情竟盲目到这种地步!”陆文栩“啪”一声将筷子掷到桌上,脸上怒气浮起,眼里却有些慌乱。 “你的意思是,萧嘉树爱的人是你?”徐宜舟笑了。 “难道不是吗?你只是我的影子而已。你身上的每个地方,都有我的痕迹!” “陆文栩,你知道吗?你处心积虑做的这些事,非但不能证明萧嘉树爱你,恰恰相反,你唯一能证明的,是他根本没爱过你。否则,他怎会忘记从前的你,怎会忘记真实的你,而把你伪装出面目当成真正的你。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就不记得你了。”徐宜舟的泰然与她的急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有条不紊的一席话,忽然让陆文栩窒息。 徐宜舟没说错,萧嘉树根本从没记过她,否则不会她伪装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发现她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呵…… “不记得你的过去,不记得你们的曾经。所以,不是你我相似,而是你一直在学我,对吗?”徐宜舟再度轻轻开口。 她们是毫不相似的两个人。   ☆、第65章 陆文栩沉默了很久。 小火锅里的汤已经滚得不能再滚,徐宜舟也不看她,自己拣了爱吃的东西扔进去,烫熟了夹起来,醮着油碟吃得欢快。 白雾氤氲而起,模糊了陆文栩的视线。 她曾经真的觉得徐宜舟像她。 容貌、身形乃至爱好……从第一次见到徐宜舟开始,她就觉得像。 可如今再仔细看去,她发现两人之间竟没一丝相似之处,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催眠自己,萧嘉树爱的人是她而不是徐宜舟。 她做这么多,无非是希望萧嘉树回心转意,明白心里到底记挂的人是谁。可到头来,的确如徐宜舟所言,她只证明了萧嘉树对她,一点点的情份都没留下。 可萧嘉树之于她,却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这稻草很早就不属于她了。 “徐宜舟,我真嫉妒你。”陆文栩忽然开口,“萧嘉树对你真好,而那些好本该属于我。” “可你自己放弃了,不是吗?”徐宜舟正在剥虾,闻言抬头,“这世上的后悔,通常都无路可回。” “是,我是后悔了。”陆文栩说着,手不自觉伸上脖颈。 不知是因为火锅的热度让她出汗,还是因为过敏的关系,她觉得全身开始发起痒来,像蚂蚁爬过似的。 重遇萧嘉树之后,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选择的是他,她如今会有多幸福。 “我的前夫,也很爱我。但他的爱……强烈的占有欲和暴力倾向让我每天都活在恐惧中。我没有一点自由,像他的傀儡,而他管这叫爱。结婚一年,我就已经快发疯了。我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陆文栩说着,手已经弯到背后。 背上一阵阵钻心的痒,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举行,想撕了这层皮肤。 这样的滋味让她额上滚下汗珠来,她坐立难安,形象已经顾不上了,却还要面对徐宜舟。 难堪万分。 但她仍旧没走,只用麻木的表情和僵硬的声音说着。 徐宜舟是个好的听众,她很早就知道。 “呵……他生意失败,把卷来的钱都给了我,借离婚来掩人耳目。他以为我和他一样爱着,可我恨不得他死,恨不得离得他远远的。然后,我和嘉树重逢了。”陆文栩说着,露出丝温柔的笑,“他救了我。我想这个男人会带我离开那个地狱,给我新的天堂。可重逢到现在,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他眼里全是你,呵……真让人嫉妒得想要杀了你取而代之。” 那语气让人冷不丁打了个颤。 徐宜舟看到她的脖子上已经爬满一整片的红疹,她的手扭曲着,想去抓够不到到的地方,可惜一直够不着,她气急便伸进衣领,在肩头狠狠一抓,手伸出来的时候,食指指甲已断,指尖上全是血,可她却仿佛得到片刻爽快般,脸色松快了下去。 “你没事吧?”徐宜舟没接她的话,只往她杯里倒了清水。 “没事,不就是过敏,更可怕的事我都遇过。呵……”陆文栩摇头,眼里有的偏执让她显得狰狞。 “你很可怜,也可很悲,但很抱歉,你不值得我同情。”徐宜舟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慢用。” 桌上的菜还剩了一堆,但她已经被陆文栩弄得没有胃口了。话已至此,她要弄清楚的也都明白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陆文栩仍旧直挺挺地坐在原位,没有看她。 徐宜舟走出两步,忽又回头,道:“处心积虑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成为别的替身,你不觉得可悲吗?我以为萧嘉树曾经喜欢过的人,在感情里至少会留下该有的尊严,但你……一无所有。” 到底谁才是替身,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语毕,她离去,再无回头。 这辈子,徐宜舟都不想再见到陆文栩这个人了。 从店里出来,空气里不再带着汤香酱味,清新无比。 徐宜舟手心里有些潮湿的汗意,她心里远比面上所表现出的镇定要紧张许多。 和情敌摊牌这种事,徐宜舟没干过,她所思所想也不过就是弄清楚一切罢了。 初春的阳光,带着潮湿的暖意,徐宜舟缓缓地往家里走去。 房子是萧嘉树的,但她仍旧习惯性称之为家。 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周末她就准备搬出去。 但现在搬不搬却成了问题。 谜题揭开,她和萧嘉树的关系却已陷入僵局。 丝丝缕缕的痛意像线一般缠绕上心,宛如小时候帮大人团毛线那样,越团越大,竟把心裹成了厚厚的茧。 怎么挣扎都飞不出去。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小区门口,满脑袋都是萧嘉树的影子。 “嘎——”又是一声刺耳的煞车声。 徐宜舟下意识望去,路中央的两部车追尾了。 她眼前浮起的,却是昨天下午肖似萧嘉树的身影。 那团厚厚的毛线忽然被剪开。 徐宜舟快步朝家走去。 她……要去找萧嘉树。 “徐小姐,有你的信。” 徐宜舟走到楼下时,被大楼的管理员叫住。 信?不是有信箱吗?怎么会到管理员手里去。 徐宜舟有些疑惑地从管理员手里接过薄薄的信封,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写着“徐宜舟收”。“徐宜舟”那三个字,颜色黑沉了许多,刻痕很重,是被人一笔一划重复了好多遍。 那字迹,属于萧嘉树。 “萧先生昨天晚上送来的,托我今早交给你,不过我调班了,真不好意思,现在才给你。”管理员歉然道。 昨晚? 徐宜舟有些惊讶,道了句谢,便一边拆信一边往家里走。 进了电梯,信已经展好。 里面只有聊聊数字。 …… 萧嘉树定了下午三点去澳州的机票。 秦扬风和他打算合开一家红酒庄,找了几家澳洲葡萄酒庄园打算代理,萧嘉树这一趟准备过去考察这几家葡萄酒庄园,顺便……散心冷静。 他给徐宜舟留了信。 机场大厅里的人行色匆忙,萧嘉树面色冷凝地站在大厅入口处,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也许是希望徐宜舟能出现,哪怕只是送送他,说一句话。 …… 徐宜舟只用了十五分钟翻出签证护照身份证,塞进了包里,就急匆匆地出了门,连一件衣服都没带。 从世辉到机场,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徐宜舟的时间很少。 萧嘉树的信里,附了一张机票。 是给徐宜舟的。 去澳洲的行程,他原本就打算带着徐宜舟一起去,从去年年底就开始计划了。徐宜舟那时兴奋得不行,因为她没有出过国,很主动就把护照和签证给办了。 萧嘉树的信里,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自己要去澳洲一趟,归期未定,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但那一张写着“徐宜舟”名字的机票,却泄露了太多他的情绪。 徐宜舟想着,至少要让他听到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至少,要听她说一句…… 她愿意和他一起,直到永远。 从小区出来,她打了两个电话给萧嘉树,萧嘉树的电话忙线中,她便索性掐了电话,专注走路。 在拐过巷子时,她被一个人给挡住了脚步。 “琼琳?!” 徐宜舟惊愕地盯着眼前站的人。 挡住她的人,高挑美丽,长发及肩,瓜子脸、大眼眸,穿了一件很淑女的小洋装。 “你果然认识我妹妹!”那人惊喜万分地抓住了徐宜舟的手臂,“我上回看到叶哥找你,就猜着你一定是她的朋友,快告诉我,她人在哪里?” 徐宜舟一愣。 不是顾琼琳?但她和顾琼琳长得一模一样。 徐宜舟闹不清楚状况,便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妹妹?” 她从没听说过顾琼琳有姐妹。 对面那人扭了扭手里的包,正要开口解释,忽然路口那里过来一辆车,冲下来几个男人,很快地朝她们这方向跑来。 “糟了,快跑!”那人来不及解释,拉了徐宜舟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徐宜舟莫名其妙的就给卷入了这场风波。 可她要赶着去找萧嘉树。 身后的人来势汹汹,紧追不放。 最后还是徐宜舟反手一抓,把那人拉进了另一条隐蔽的巷子里,暂时躲过了追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徐宜舟喘着气问她,“你是谁?” 这个人,不是顾琼琳。 虽然容貌一样,但徐宜舟还是看出来,两人不管是气质还是说话方式,都完全不一样。 “我……我……”那人喘了半天气,都说不上来一句话,只用煞白的脸看着她。 “她是顾琼琳的孪生姐姐,楚瑶琳。”忽然有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阴暗小巷唯一的光源处,走进来一个男人。 徐宜舟看去,来的人她见过,是上次来问顾琼琳下落的叶景深。 她的心悬起来,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 “叶……叶哥!”楚瑶琳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瑟缩一下,眉间惧色却松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赶过来,你们这会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真当他们跑不过你们的小短腿?” 他说着,背后传来一些打斗声音。 顾琼琳什么时候有个孪生姐姐了?徐宜舟异常惊讶,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追根刨底的时机。 “阿琳,跟我回去,你妹妹的事先放放。她不愿意见你,你就算打听到她的下落,也没用。”叶景深说着,看了一眼徐宜舟,想起顾琼琳的话,眉头倏尔一皱,伸手拉过楚瑶琳,“你给徐小姐惹麻烦了。下次别再来烦她了,你妹妹不喜欢。” “可是……”楚瑶琳摇摇头,想说什么,待看到叶景深郁郁的脸色,忽然住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抱歉,徐小姐,这事我会处理的。阿琳我带走了,如果你有见到顾琼琳,请告诉她,她姐姐在找她。”叶景深朝着徐宜舟微微一躬身,道了个歉,拉着楚瑶琳就往外走。 他的车停在巷口,没几步就走到了。拉了车门把楚瑶琳扶上去以后,他转身之际,忽然眼神一变。 徐宜舟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她随带的包和手机,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老实呆在车上!”叶景深眉头紧锁着叮嘱了一句,长腿一迈,便往徐宜舟站的地方走去。 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她怎会突然不见? 她站的地方,恰是某幢旧商场的后楼梯处,从门外望进去,楼梯里一片幽深,一丝声响都没有,鬼影都不见。小巷子不深,前面是死路,徐宜舟不可能再往里进去。 他神色冷凝,低头捡起了手机,进了那楼梯。 楼梯里一片安静,他朝上望去,上头空无一人。 手机却恰好响起。 叶景深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好巧不巧,来电的人是顾琼琳。 “嗨,舟宝贝,想我了没有?” 一接起来,顾琼琳带着嗲音的话就飘了出来。 叶景深一怔,差点没听出来那是顾琼琳的声音。 印象里,她从来没用这样语气和他们说过话。 “舟舟?”顾琼琳的声音再度传来。 “喂。是我。”叶景深回神。 手机那头一下子就沉默下去。 三秒之后,顾琼琳像换了灵魂似的,冰冷而疑惑地开口。 “怎么是你?我朋友呢?”她听出叶景深的声音。 “好像……出了些意外。”叶景深抬眼已从楼梯里出来,心里的不安悄然袭来。 如果他没记错,萧嘉树挂在心上的那个女人,就叫徐宜舟。 在电话里和顾琼琳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他才又道:“不知道这事和之前追瑶琳的那些人有没关系,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放心?!”顾琼琳的声音突然间拔高,带着嘲讽和急怒,“叶景深,我告诉你,如果我的朋友因为你们而有任何差池,我发誓,我一定会如你们所愿的回去,让你们这辈子都不得安生。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叶景深把手机攥得死紧,才忍住没让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这番话而暴发。 这么久没见,这个女人一点都没变过。 不等他回答,手机里就又传来低沉微喑的男声。 “darling,该走了。”那男声透着亲昵。 “霍少,对不起,稍等一下,我朋友有些事。”顾琼琳将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遮掩什么。 叶景深的眼已经彻底冷去。 “快一点,我耐性有限。”那男人的声音忽然凑近,冰凉的态度与刚才说话的口吻截然不同,但听在叶景深耳中,却都透着该死的暧昧。 …… 萧嘉树在澳洲呆了三天,就已经呆不下去了。 他没在机场等到徐宜舟,和助理两个人去了澳洲的阿德莱德。一到澳洲他就把视察的工作交给了助理,只身一人在阿德莱德的街巷中闲逛着。 南澳的天气和s城正好相反,s城正是潮泠的初春,而这里却是金阳明媚的秋天,葡萄成熟的季节。 天气清爽、风和日丽,这是个适合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从他登机的那一刻苦开始,他就关了手机,关了网络,像要逃避任何与徐宜舟有关的事似的,想在距离徐宜舟8000多公里的地方寻找片刻宁静。 然而,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和碧蓝如洗的天空,都没能让他忘掉想忘的事,反而加深了那些思念,似乎少了某个人的存在,旅行变成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人生像单薄空白的纸,缺少画面。 第三天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受,提早回程。 一个月的分离,他受够了。 从飞机之上下来的时候,他身体还带着时差造成的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 打开手机,整整一百一十七条的信息,全是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 他离开四天,徐宜舟也失踪了四天。 而他……一无所知。   ☆、第66章 一百一十七条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其中有三分之一是从徐宜舟的手机上拔出的。 萧嘉树先是一喜,但转眼就察觉不对劲了。 他很快拔回徐宜舟的号码。 电话被人接起。 “嘉树。” 手机里传来的是叶景深的声音。徐宜舟的事和叶景深并没关系,但他并没放手不管。 萧嘉树心里的不安,忽然间被放大。 “你在哪里?马上回家。”叶景深的口吻冷凝无比,“你做好准备,徐宜舟失踪了,整四天。” 叶景深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瞬间打在萧嘉树心头,他脸色骤变。 行李还没有出来,他却已经顾不上了,拔腿就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手机里叶景深粗略地说了整件事情的大概,萧嘉树的脚步已由急走转成了奔跑。 徐宜舟……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天,整整四天,他竟对此一无所知!巨大的不安和忧惧,夹杂着沉重的后悔,同时蔓延全身,令人疯一样的暴躁着。 然而,他又不得不冷静。 手将方向盘抓得死紧,萧嘉树一路加速却仍觉速度太慢,而这条路太长。他身体僵硬地坐在驾驶位上,动也不动,似乎一动弹心头那强压下的不安和恐惧就会彻底爆发。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叫他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惧怕。 …… 狭小的房间里除了简易的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之外,就只剩下仅供一人站立的窄长过道和角落里的小卫生间。 这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上了根电线,垂挂下灯泡。灯光昏黄黯淡,竟连这么小的地方都照不全,灰一块亮一块,让逼仄的房间脏兮兮的。 徐宜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每天的某个时间,天顶上有个盖会被人掀开,上面有个小小天窗,有人会扔进来一瓶水和一块面包。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最开始的时候,她疯狂的叫着,拍遍了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她并没找到任何出口。 这屋子是由集装箱改造而成,天顶很高,屋里没有足够高的踏脚处,她够不到上面的小窗,四壁都是铁皮,敲起来“空空”作响,她猜这一定是空旷隐蔽的地方,人迹罕至,以至于她敲了这么久,又喊了这么久都没人回应。 徐宜舟是在叶景深转身之后,被人突然从后面用沾了哥/罗/芳的毛巾捂住了口鼻,晕过去后给带到这里。 她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只知道,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出路。 面包仅仅能维持她的生命,如果按一天一次来算,她至少在这里被关了四天了。 徐宜舟四肢发软地缩在墙角,目光有些空洞。 “砰——”天上的小窗忽然被掀开。 光线透进来,打在地上。 徐宜舟无力地抬头。 今天这小窗打开的时间早了很多。 然而,并没有意料中的面包和水,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几乎要从小窗里陷进来,挤得扭曲变形,只看得出一个凸出眼眶和咧开的嘴。 “啊——”徐宜舟乍一看吓得往后缩去,出口的声音却已嘶哑无比。 “呵呵……没有了,没有了,我不会再来了。”带着诡异腔调的声音响起,像铁片相互磨擦发出的声响。 “你是谁?放我出去!”徐宜舟咬着干裂的唇说道,然而她的声音无法传上去。长时间的叫喊和缺水,让她嗓子灼烧般疼着,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你被抛弃了,萧嘉树不要你了。他不会来救你,不会来找我,你已经没用了。”他说着,唇咧得更大了,“我也不要你了。我不会再来了。你安安静静的永远留下吧。” 徐宜舟扶着墙站起来,眼里的恐惧一点点浮上来。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 还没等她问出口,顶上的窗户一闭。 那张脸消失,而这屋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昏暗的灯也彻底暗去。 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再也没有水和食物。 她仿佛回到了那年白凤村的地下。 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没有萧嘉树。 …… 萧嘉树抓着自己的手机,看着那上面由陆文栩的前夫李呈显发来的视频。 一共四段。 每天一段,发到他的个人邮箱里,然而他直到今天才看到。 第一段,是徐宜舟刚被带进那个小屋,她疯狂的敲打着墙壁,叫喊着,视频没有声音,但仍旧让 人感受到画面上那压抑到极的恐慌,他她的掌心被磨出血来,按在墙上都是一个个小红印,最后,她扶着墙缓缓蹲下,全身颤抖着…… 第二段,徐宜舟拿到了面包和水,她饿极了,还没等塑料袋全拆便一口咬下去,就着水一边吃着,一边用惊惧的眼神打量四周。面包她吃完了,水她剩了一半,很小心地放好,然后又开始寻找出口…… 第三段,徐宜舟缩在角落里,头凌乱着,看不清表情,她手边是空去的矿泉水瓶和面包袋子,不知什么原因,她忽然扶着墙站起来,无力地迈开脚步沿着墙壁做着徒劳无功的搜寻,一天一块小面包根本无法保持她的体力,但她还是想活着出去…… 第四段,也是最后一段,这视频终于有了声音。 萧嘉树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 “萧嘉树不要你了,他不会来救你了……” 他看着徐宜舟眼里的恐惧和惊慌四下蔓延,一直蔓延到他身上。 光线彻底暗之时,他似乎看到徐宜舟嘴皮子动了动,说的好像是他的名字,但他听不到,徐宜舟已经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萧嘉树垂了头,一手抵在墙上,一手握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这四段视频。 那些画面,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插在心上。 如果他没有丢下她去南澳,如果他没有将所有的通讯方式关闭去求什么该死的冷静……也许她不会出事,也许他们会及时发现…… “嘉树……”秦扬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萧嘉树转头,秦扬风却是一怔。 他眼眸通红,流下的泪让人错觉是血。当初从白凤村重伤回来,他都没吭过半声,然而今天他却痛苦至此。 这痛,比死更甚。 “不会有事的。” 除了冠冕唐皇的安慰,秦扬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嘉树,你抢走了文栩,那就拿你的女人来赔偿吧。什么时候你把文栩还我,我就把徐宜舟送回给你!”这是李呈显在第一段视频时附带的录音。 但一直无人发现。 由于之前秦扬风的调查到的资料交给了警方,导致李呈显的行踪曝光,被警方围捕,而陆文栩目前又被警方保护起来,李呈显疯魔入心,将账算在了萧嘉树头上。 本来他们可以早一点发现,但现在…… 萧嘉树迟迟没给他回音,李呈显放弃了徐宜舟。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徐宜舟的父母已经赶到了s城,如今徐妈妈正由苏黎歌陪着,住在秦扬风的公寓里,徐爸爸则和第二任妻子住在附近的酒店。这么大的事,警方自然要通知徐宜舟的父母,此刻徐妈妈正在屋抽泣着,整个屋里满是压抑。 警方找不到徐宜舟的下落,也没有李呈显的消息。 已经第五天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徐宜舟能撑多少天? 萧嘉树不敢往下想。 …… 陆文栩住在离萧嘉树所在小区不远的地方。 她和陆馨一起住,这两天两人正在整理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这城市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下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她在这里呆得时间不长,来的时候拖着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依旧只有一个行李箱。 陆馨去开的门。 “堂姐,找你的……”陆馨话没说完,门口的人便鞋也不脱地冲进屋里。 陆文栩从房间出来,很意外地看到了萧嘉树。 “陆文栩,帮我救救徐宜舟,我求你。”萧嘉树站到她面前,眼里布满血丝,低沉着开口,话里有卑微的哀求。 陆文栩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嘉树。 他一身骄傲,都因徐宜舟而折。 …… 徐宜舟失踪的第六天。 萧嘉树用尽一办法找她。 终于在第六天傍晚,他们在陆文栩的身边抓到了李呈显 陆文栩帮了他们大忙,用自己诱出了李呈显,终于让警方成功抓住了他。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用。 李呈显死不松口徐宜舟被关的地方。 陆文栩去口供室见了他,希望能套出有用的信息,但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嘉树,抱歉。”她对着守在口供房外的萧嘉树摇了头,“他不肯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累你们了。” 说着,她垂了眼帘,不忍再看他满眼希望化成碎片。 “再想别的办法吧。”叶景深陪着他来的,见状拍了拍他的肩。 萧嘉树一甩肩,重重甩开了他的手,发出兽类低吼般的声音:“别的办法?已经六天了!” “请问哪位是萧先生?”三个人的身后,忽有人礼貌地出声。 叶景深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陌生男人,他们没有见过。 “我是。”萧嘉树回身道。 “京里的霍少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那个男人微笑着,将一张对折的纸交到他手中。 萧嘉树已经把纸张展开,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名,他怔了两秒,像找到最后一根稻草般,拔腿冲了出去。 “嘉树!”陆文栩高叫了一声,却追不上他的脚步。 叶景深蹙了眉快步跟着走去。 霍少?! 叶景深想起了那天顾琼琳在手机里喊过的名字。 这样手眼通天的男人,姓霍,又来自京里……那只可能是江源的霍家。 求他做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知道顾琼琳付出了什么? 叶景深忽然觉得这个春天,冷到骨子里。 …… 第七天…… 徐宜舟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抬手都困难,她浑浑噩噩地缩躺在床尾,像一只蜷起的刺猬。 黑暗和寂静让这里像墓穴一般。 她什么也看不到,就连感觉都快要消失了。 “萧嘉树……”她呢喃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名字。 脑海里忽然闪起第一次和萧嘉树认识的画面。 他坐在咖啡馆里,正在看《虹语》,手指指尖点在那一页故事的作者名上—— 佳木宜舟。 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可从来没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恍惚间,她看到眼前有些亮光,一闪一闪地亮着。 那亮光慢慢绽开,形成一大圈光幕,刺得她闭上了眼。 耳边是些细碎的脚步声,由小到大,由缓到急。 “徐宜舟……”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略带泣音的叫唤。 她没什么力气睁眼。 “萧嘉树,是你么?” 萧嘉树俯身抱她的时候,听到她发出的嘶哑声音,像被车轮碾过的细砂。 “是我!”他回答她,声音在颤抖。 “我想我能从白凤村出来,这一劫……肯定也死不了!你……别哭。”她仍张不开眼,看不到他的模样,只是努力扯些笑容,含糊不清地说着。 话还没说完,他冰凉的脸颊就贴到了她的脸上,那上面,有些湿意。 她知道,他在哭。   ☆、第67章 徐宜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场面和匪夷所思的情节,像是各种电影零碎的镜头拼凑起来的不合理故事。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陷进小天窗的那张脸上。 那脸被挤成方形,扭曲诡异。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景象已改,她躺在一间宽敞舒适的病房里。 “醒了?” 萧嘉树的声音传来。 一只手轻轻探到她的额上,指腹滑过,将她额上的细汗拭去。 徐宜舟脑袋还有些混浊不清,挣扎着想要坐起,然而她的手仍旧无力,稍稍一用力脑袋便发起晕来。 病床很快被人摇起,徐宜舟跟着床坐起,萧嘉树递了杯水到她眼前,她才想伸手接过,他已经将杯子靠到了她的唇间,另一手轻轻握住了她抬起的手。 “喝点水。”他喂她喝水。 徐宜舟就着他的手,乖乖喝水,眼眸从玻璃杯后面偷偷瞄他。 他侧坐在床沿,脸色泛青,眼里血丝遍布,下巴上有些胡茬,不是往日精神爽利的模样,只是他明明满脸倦容,望着她的眼神却充满喜悦,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喝了两口水,她才觉得干得快冒烟的喉咙舒服了点。 萧嘉树将水搁到床边桌上,转身回来的时候,忽然抱住了她。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他将唇印在她的发上,轻声问。 “嗯。”徐宜舟点头,发出一个单音节,声音仍旧有些哑。 “不怕,以后有我!”萧嘉树手用了点力,将她圈紧。 “嗯。” 徐宜舟还是简单应着,她不愿意回想这场噩梦,便也不想继续所有与之相关的话题。 “饿了吗?吃点东西吧?”萧嘉树半晌才收回手。 病房的柜子上放了保温壶,他一打开,便有粥香飘出。 徐宜舟听到自己肚子一声吼。 “徐妈妈煮的粥,你身体太虚弱,目前只能喝点粥。”萧嘉树将粥倒出,捧回病床前,搅着粥轻轻吹着。 “我妈来了?”徐宜舟问道,她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粥上。 那粥雪白粘糯,被他搅得不断腾起热雾。 “嗯,伯父也来了。”萧嘉树说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爸也来了?”徐宜舟有些惊讶了。 “徐妈妈现在暂住在我们家对面秦扬风屋里,黎歌陪着,徐爸和他太太住在附近的酒店。你睡了一天一夜,他们担心了很久,又留这陪了很多,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萧嘉树说着,空出一只手去捂她的脸颊。 这张脸苍白虚弱,脸颊上的肉都要全瘦没了。他的手掌搁上面,摸到她的颧骨,再也不是从前的软嫩。她神态很平静,但眼里不知怎地,竟然透一种戒备的眼光。 而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样的改变。 她的心还留在那场噩梦里,没有走出来。 真难得,她的父母居然同时出现了。 “他们有吵架吗?”徐宜舟问着,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粥。 萧嘉树手又一避,没让她碰着粥。 他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一边道:“没有吵架。” “萧嘉树,我自己可以。”徐宜舟有些不自然,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澜的表情。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想喂你。”他说得理直气壮。 徐宜舟愣了愣,忽想起那天他脸上的冰凉湿意,还有他声音里的颤抖,和她晕过去之前他的哀求——“徐宜舟,别再离开了,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 见她没反应,呆呆地抿着唇,也不抗拒,萧嘉树靠近了她一点。 “张嘴。不张嘴我会考虑用别的办法喂你。” 这句话徐宜舟听明白了,脸颊不争气地红了。 她终于张了嘴,顺从地喝粥。 萧嘉树喂得很慢,好一会才喂完一碗,徐宜舟没饱。 “你之前饿太久了,不宜一下子吃太多,过会我再喂你。”他说着,扯了纸张擦去她唇角的粥液。 徐宜舟发馋地盯着那壶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趁着萧嘉树收拾碗勺之机,她掀了被子想要下床。 “你要干什么?”萧嘉树就跟背后生了眼睛似的,立刻转身。 徐宜舟下意识又想要缩回被子里去,被子才拉到一半,她忽然转念。 奇怪,她下个床而已,干嘛要怕他? “洗澡。”徐宜舟没好气地回答他。 被关在那小屋里几天,她觉得自己快发霉了,虽然是冬天寒冷,但也架不住七天没洗澡,她鼻子只要一个深吸,似乎还能嗅到那屋里奇怪的味道。 所以她醒来的两件重要事情,一是喂饱自己,二是洗澡。 “我帮你。”萧嘉树想也没想就开口,他放了碗,朝徐宜舟走来。 徐宜舟快被他的态度搞毛了。 “我要洗澡!洗澡你要怎么帮?”徐宜舟的平静被他打破,声音高了起来。 “这么帮!”萧嘉树站到她身边,手一伸不由分说就把她拦腰抱起。 徐宜舟身体发虚,手脚软着,没什么力气挣扎,脑袋还浑浑噩噩的,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被他轻轻松松地抱到胸前。 “萧嘉树!”徐宜舟嗔怒一声,然而她声音沙哑微弱,毫无气势,反而显出三分羞怯来。 萧嘉树掂了掂手,侧头看她,道:“轻了很多,要养好久才能把你养回来了。” 她身上的病号服宽大,他一抱便更觉得衣服下面的腰肢细得可怜。 徐宜舟原来将头搁在他肩上,闻言把头猛地埋到他脖弯里,一通摇头乱蹭,一边嘀咕着:“谁要你养了?谁要你养!” 萧嘉树笑了。 他的徐包子,回来了。 徐宜舟被他抱到了病房独立的洗手间里,才终于落地。 萧嘉树被她给推出了洗手间,出去的时候叨叨着:“不要锁门,万一你晕了,我得救你。” “……”徐宜舟总算领教到这个男人的婆妈了。 关门,试水温,脱/衣……衣服掀到一半,门忽然被开了一条缝。 “没锁门,乖!” “萧!嘉!树!” “我就是想告诉,你换洗的衣服还在外面。你是准备……出来换呢?还是我帮你拿过来?” “……” 洗好澡没多久,时间已到了傍晚,警察知道她醒了,来给她录口供。 徐宜舟正窝在床上,萧嘉树坐她旁边,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又顺,他抓了一把在手心,丝丝缕缕的摩挲着,十分舒服。 “徐小姐,我是于音,小于。”轻柔的女声响起,来的是个女警,看起来很干练,态度却很温柔,她简单介绍了自己就马上切了正题,“你能将案发的过程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嗯……那天下午一点多,我和朋友跑到家附近华文商场的后巷里……有只手忽然伸过来……”徐宜舟说着眉头一皱,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语速缓了下来,“我被人带到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萧嘉树忽然觉得她整个人渐渐僵去。 随着回忆,她的呼吸跟着重起来,萧嘉树能察觉到她身体的起伏,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奇怪,语速越来越慢,几乎是一字一字生硬地吐着。 昏暗的房间,无路可寻的囚禁,以及施舍般的食物,还有最后绝望的黑暗,和那张诡异的脸庞……那场噩梦重新浮在她的脑海中。 徐宜舟的手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仅管于音已尽量温和,但仍旧无法平抚徐宜舟的情绪。 “别问了!”萧嘉树冷厉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于音倒没不耐烦,也没嫌他态度差,只是沉默着看着他们。 萧嘉树伸手环住了徐宜舟,好一会才开口:“剩下的事我都知道,我们到外面说吧。” 于音点点头,先退出了 “等我回来。”他摸了摸徐宜舟的头,跟在于音身后出了病房。 掩上门的时候,他回望了她一眼。 徐宜舟目光凝在被子一角,像竖了尖刺的刺猬,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 那模样让他的心跟着揪起。 萧嘉树跟于音谈了十分钟,剩下的口供就录好了。 “谢谢你,萧先生。那我先走了。”于音和他握了下手,笑着告辞,只是她才刚转了身,忽又想起什么似地回了头,“萧先生……徐小姐的精神情况,你需要多注意下。我遇过好些受害者,都曾有过和她类似的反应——创伤后遗症。” 萧嘉树一愣,眼神沉去。 送走了于音,他再推门进入时,徐宜舟竟然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一丝一毫没有变过,像石化似的。 晚上,徐妈妈又给徐宜舟送了粥过来,还熬了锅鱼汤。 萧嘉树仍旧固执的喂她喝粥,徐宜舟争不过他,又被徐妈妈在耳边一通叨念,便索性放手随便他们摆弄。 还没等徐妈妈消停,徐爸又带着现任太太过来了。 徐爸和徐妈这么多年,极为难得的没在徐宜舟面前吵架,虽然彼此之间淡淡的,没说上什么话,但总算平和下来。徐宜舟和徐爸好久没见面,说起话来客客气气,徐爸问了情况,知道她身体无碍,便打算第二天带着太太回家。 萧嘉树一晚上都留意着徐宜舟的情绪,然而她似乎已从傍晚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这一晚病房里的气氛出奇的好,她该笑时笑着,该怒时怒着,偶尔也撒撒娇,好像所有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他心里的不安却开始加深。 她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像这场噩梦从未发生过。 …… 又住了三天院,徐宜舟才出院。 出院那天,徐妈妈和苏黎歌都来了,萧嘉树替她去办出院手续,她和徐妈妈、苏黎歌留在病房里收拾好了行李,便去找萧嘉树。 萧嘉树已经办好手续,并将车开到了医院大门口。 医院的大门和就诊大堂在一起,大堂里挤满了人,门口更是停满车子,人来人往。 徐宜舟跟在徐妈妈身后,脚步忽然慢慢缓了下来。 远处马路上的汽车喇叭、煞车声,还有形形色色的杂音,通通涌入她的耳朵里,她仿佛好久没有见过这个世界,所有画面在她眼中都陌生到恐怖。 苍白的阳光,匆促的人流,不知何时会有只手再从黑暗里伸出,将她拖入绝望的深渊…… 徐宜舟发现,自己这一步,竟不知要如何迈出。 萧嘉树远远的,就看到徐宜舟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门口,眼里是难以融化的戒备和恐惧。 他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朝着徐宜舟跑了过去。 心里的不安,无止境蔓延。 这场噩梦,并没过去。 因为,它留在她的心里了……   ☆、第68章 萧嘉树陪着徐宜舟去见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给她的评估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也就是所谓的创伤后遗症,是一种创作之后心理失衡的状态。 见完心理医生,一路回到家,徐宜舟都闷不作声。 “别怕,有我。林医生说了你只是轻微症状,随着时间推移可能会自动消失。”萧嘉树见到她无精打彩的模样,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想吃饺子。”徐宜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眨巴着眼睛看他。 她表情调皮,眼神精灵,看起来从前没什么不同。 萧嘉树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一啄。 “我给你包。”萧嘉树的唇摩挲着她的唇发出了声音。 她的唇瓣仍旧软糯,让他想咬。 但靠近她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微微的退缩,他终还是忍住了心里汹涌的想法放开了她,进了厨房。 很迅速地剁了肉,切了菜,调好馅,萧嘉树和徐宜舟坐到客厅的茶几上,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最近大热的仙侠剧,师徒虐恋再加上高颜值男女主,引爆了新一轮的仙侠热。徐宜舟出事之前,就已经在追这部剧了,回来以后这剧接近尾声,师父因爱被囚千年,徒弟轮回一场万事皆忘……徐宜舟怔怔地看着。 冷不丁有只手在她的脸颊上抹了一把。 徐宜舟回神,萧嘉树老早把头低下,专心包饺子。 她望向客厅角落里敞亮的玻璃柜,镜面门上照出她脸上雪白的五指印。 “萧嘉树!”徐宜舟嗔怒了一声,伸手摸了一大把面粉,就往他脸上抹去,萧嘉树人却往后一仰,手一伸。徐宜舟没抹着他,却被他给拉进怀里,一起落到了沙发上。 “我比师尊好看,不许你看他!”萧嘉树呢喃着吻过去。 …… 吃了顿热腾腾的饺子,萧嘉树连碗也没让徐宜舟洗,就把她赶出厨房。 徐宜舟便回了桌前去码字。断更了几天,文下的小天使都要一齐黑化了,好在她先前存了些稿,索性一次性全都扔了上去,又简单地说明了下原因,以求读者的谅解。 码到十点半,萧嘉树给热了牛奶。 徐宜舟今天已经被他喂了一大堆食物了。 “你养猪么?”她无奈地盯着那杯牛奶。 这一天六顿的节奏,就是坐月子也没见这么吃法。 “有你这么形容自己的?”萧嘉树把下巴搁到了她的头上,蹭了蹭,觉得好玩便又低下脸从她的发顶一路吻了下来,一边吻着一边碎碎念,“很晚了,休息吧,你刚刚才出院。” 她码了一晚确实有些倦意,便推开了电脑。 夜色深重,她虽倦却了无睡意,便想把前几天错过的几集剧给补齐。 萧嘉树就把茶几挪开,在沙发前铺了野营用的气垫床,上面垫了厚厚一层绒毯,他抱了徐宜舟一起裹着被半躺在上面,陪她一起看剧。 趁着她看剧认真的时候,他半哄半骗着喂她喝牛奶,等徐宜舟回过神来,那杯牛奶都已经空了一大半,她实在喝不下了,萧嘉树便全倒到自己口中。 客厅只亮了盏落地灯,电视画面明明灭灭地转换着场景,声音开得并不大,他的怀抱像个火炉,在潮冷的春天里无比烫人。 徐宜舟眼睛有些酸涩,渐渐就歪了头,不知何时缩在他的怀里睡去。 梦里依旧是光怪陆离的片段,还有些早已远去的画面时不时穿插进来,徐宜舟被冷醒。 身体仍是暖烫的,甚至出了些许汗,但她的脑袋尖锐的疼冷着。 电视和落地灯早被关掉,房间里只有远处的小夜灯发出幽幽的光,徐宜舟动了动,从萧嘉树怀里抬起头,看到他安静的睡颜,被小夜灯的光线笼出奇异的色泽。 大片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让徐宜舟突然间恐惧起来。 她心里的噩梦,不只一场。 曾经被她掩埋在黑暗里的恐惧,似乎都随着前几天那场突然如其来的噩梦被挖掘而出,暴露在了心房之上。 她的外婆,也是在这样的睡梦之中离世。 而她离外婆,仅一墙之隔。 明明是可以救到的距离,她却没能救到。 那天的夜也是同样的黑,外婆心脏病突发,推倒了床头的台灯,散了满地的药,她却一无所觉,直至第二天清晨,她在老旧的木床上看见脸色灰败而双眸紧闭的熟悉脸庞。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与人同榻而眠,因为每每醒来,她都会深刻恐惧着躺在枕边的另一个人,会不会也那样突然地停止呼吸。 就像现在,她的睡意陡然之间全失,颤抖着伸了手指轻轻搁到萧嘉树鼻下,去感觉他的呼吸。 和缓平衡的气息拂过她的指尖,徐宜舟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感受到更加庞大的压力,像山一样压来。 她知道,萧嘉树眼里的徐宜舟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心里的恶魔,通通都回来了。 …… 徐宜舟辞掉了工作,呆在家里专心码字。她网文的收益已经超过她工作的收入,再加上出版的版税,应付生活已没有问题。 萧嘉树请了一周假陪她,一周过后,徐宜舟便催他回了公司。 他白天上班,她便一个人在家,码字、练瑜珈、收拾屋子,所有的作息都像以前一样。 每天只要时间来得及,萧嘉树不管早饭午饭还是晚饭,都赶回来陪她一起吃,早、中饭一般徐宜舟做,晚饭则由萧嘉树负责。 徐宜舟除了不再上班之外,她仍旧霸占着卧室,没有同意萧嘉树闯入她的领地,日子像回到了他们吵架之前。 她没有任何异样,会笑会闹,甚至要比从前更粘他一些。 萧嘉树发现她的不对劲,是半个月后,他出差了四天回来。 家里冰箱中储藏的食物已经彻底吃完,他在她桌上看到了外卖收据。 他才惊觉,徐宜舟竟一步都没迈出过家门。 从前,徐宜舟在家基本不叫外卖。她对饮食有些要求,喜欢吃新鲜并且现煮的东西,宁愿自己累一点,也会隔一两天去趟超市采买新鲜肉类果蔬,纵然她一个人生活,也从不愿在这些方面委屈自己。 但现在…… “舟舟,晚上出去散步吧,我们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吃了饭,萧嘉树削了苹果递给她,一边试探着问道。 他话才落,便明显察觉到徐宜舟身体一僵。 她正挽着他的手臂半倚着他啃苹果,闻言迟滞了几秒后才开口:“不去了,我想看电视。” 萧嘉树深深打量着她,她比以往要更白一些,脸颊上没有血色,虽然没有颓靡的神态,但眉宇间有些奇怪的亢奋。 他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戳破。 “你很久没出门了,出去走走吧,路口那里开了家新的蛋糕店,带你去尝尝鲜?”萧嘉树怂恿她。 徐宜舟放开了挽着他的手,背过身,把苹果咬得很响。 “不想尝,最近不喜欢吃蛋糕。”她的话和着咬苹果的脆响,有些不清晰。 “舟舟……”萧嘉树蹙了眉头。 “我不想出去!”徐宜舟忽然拔高了语调。 那是极不耐烦且带着厌恶的语气,让她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萧嘉树隐约的猜测,终成了事实。 徐宜舟的创伤后遗症不止没好转,甚至有了加重的迹象。 “舟舟,我陪你再去……见见林医生吧。”萧嘉树揉了揉眉心,开始憎恨起自己来。 如果不是因他,徐宜舟根本无需受这些罪。 徐宜舟却霍然转过身,脸上的温柔和笑通通不见,只有冰棱一样的冷锐。 “我说了,我不想出去,萧嘉树你听不懂吗?” 她转身时的动作很大,手从茶几上甩过,撞翻了上面放着的玻璃杯。 刺耳的声音响起,玻璃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水溅得到处都是。 “小心。”萧嘉树低呼一声,立刻伸手想将她拉开,因为徐宜舟光着脚踩在地上,那些玻璃碎片很有可能溅到她脚背上。 徐宜舟陡然间被这声响吓到,脸上惊慌一闪而过,眼里惶恐弥漫,怒气顿时化成惊惧,她后退了两步,没让萧嘉树碰到自己。 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惧,像悬在她头上的利剑,正一点点地落下。 萧嘉树看得心如刀割。 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她不仅仅把这个世界摒弃在外,就连他,似乎也正在被她一点点地推开。 而她自己,则留在了地狱般的噩梦里。 “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所以宁愿居无定所地过一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异样的宁静。 徐宜舟的恐惧被打散后强行压抑了下去,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接手机。 电话是苏黎歌打来的。 “舟舟,能来医院一趟吗。”苏黎歌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不同寻常的冷静。 徐宜舟皱了眉。 匆匆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她的脸色彻底沉去。 萧嘉树已经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见她接完电话后脸色愈发苍白起来,便上前圈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送我去医院吧。”她平静开口。 平静得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假想。 苏黎歌在电话里说她怀孕了,先兆流产。 萧嘉树开着车载着徐宜舟去了第三医院。徐宜舟穿件宽松厚实的带帽长卫衣。下车前她把帽子戴好,又将围巾把自己的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远远看去像穿了件灰暗的斗篷。 她跳下车的时候,眼里的戒备和惊警浮现,即使是萧嘉树将她揽进怀里,她也还是显得紧张。 他的怀抱,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 她眼神不敢四望,径直走向医院,脚步匆促。 在医院妇科的病房里,徐宜舟见到了一脸冷漠的苏黎歌。 苏黎歌半靠在病床上,临床是两个肚子挺得老大的孕妇,正由家人和丈夫陪着,唯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坐着。 她手里握着两张纸,一张是支票,另一张……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苏黎歌和秦扬风的离婚协议书。   ☆、第69章 徐宜舟的挚友顾琼琳与苏黎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就拿哭这一点来说,顾琼琳女王气场强,气势盛,她基本不哭,徐宜舟记忆里对她哭的唯一一印象,就是上一次叶景深和她之间的争执。 而苏黎歌不同。苏黎歌常哭,看悲情电影哭,看韩剧哭,看到天灾*的新闻或者街巷口卖铁皮玩具的老太太她也哭……但是,她只为别人哭。 那感觉就好像,针扎到别人手上,她会觉得疼,但针扎在自己的手背上,却只有麻木。 就如同现在。 苏黎歌因为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在路上被人送进了医院。 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异常的冷静。 和秦扬风离婚那是她意料中的事,这段婚姻的起/点本来就是场玩笑,中途换成了利益合作关系……只是她谋划了过程,却没算准结局。 爱情不可控制。 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舟舟,抱歉你目前这情况我还让你跑这一趟。这份离婚协议书,有空的时候你帮我交给他吧。”苏黎歌面无表情地说着。 徐宜舟看到隔壁床的孕妇和家属对苏黎歌露出了探究和怜悯的眼神,她走到了两张病床之间,替苏黎歌挡去了他们的目光。 “这时候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他知道孩子的事吗?”徐宜舟问她。 “知道。否则这张支票从何而来?”苏黎歌扬了扬手里薄薄的纸片,笑容苍凉。 就算他们闹翻,这孩子也有一半属于他,她从没想过瞒他。 “他人呢?”徐宜舟脸色阴沉沉的,像笼上一层灰雾。 萧嘉树坐病房门口对面的等候椅上等徐宜舟,并没跟进病房。这是苏黎歌的*,徐宜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 “没来过,只托他妹妹送了这张支票来。这孩子他不想要。”苏黎歌低了头,看手中支票,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是出他的手。 “妹妹?”徐宜舟没有听说秦扬风有妹妹。 “嗯,秦家养女。”苏黎歌点头。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徐宜舟收起了离婚协议书,替她倒了一杯温水。 苏黎歌摇摇头,道:“我们没有选择权,因为这个孩子恐怕不太愿意留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狠狠揪紧了手里的支票,支票一角被她捏出深深皱褶。 这一胎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医生并不看好。 所以,也许不是他们抛弃了孩子,而是这个孩子选择了离开他们。 因为他们不配做他的父母。 …… 苏黎歌交代完了一切,执意要徐宜舟离开。 医院的外面夜深湿重,比白天冷了许多,但外面街道却冷清许多。 徐宜舟依旧是来时的打扮,厚实的围巾埋掉了她半张脸,帽子遮了额头,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 那双眼,如料峭春寒。 萧嘉树从来不知道,徐包子的眼眸能用得上这样的词来形容。 回去的路上车很少,一路下来运气好得连遇几个绿灯,畅通无阻,路灯一柱柱闪过,灯影斑驳。 “嘉树,这城市让我害怕。”徐宜舟忽然开口。 萧嘉树猛地握紧了方向盘。 她视线直落在前挡风玻璃外的路面上,动也不动。 “那么我呢?”萧嘉树问她。 徐宜舟不回答。 萧嘉树紧抿着唇,像站在冬夜里喝了一大壶冰镇的黄莲水似的难受着。 车子忽然就加了速,在空空的马路上奔跑着,下一路口,他们遇到这一路上的第一个红灯,车子急停。 接下去,他们的运气像耗尽似的,一路都遇到红灯,兜兜转转几个路口后,终于到家。 徐宜舟显得十分疲惫,一到家便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后连头发也没吹干便跑到楼上,从二楼栏杆上探出头来冲萧嘉树道了晚安,便回了房间。 直到窝到被子里,徐宜舟都感觉不到暖意。 她在屋里吹干了头发,又靠着床头看了一会儿书,眼皮子就酸涩难当起,便按灭了床头台灯,闭目躺下。 意识还清醒着,她其实睡不着,或者不敢睡着。 一睡醒就是噩梦。 这样的状态,从她出院持续到现在。 但她还是想强迫自己睡去,就像她想强迫自己放开一切,做回萧嘉树心里那个徐宜舟一样。 躺了不知多久,她意识沉去。 好像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 四周一切她都清楚感知着,垂下的窗纱,窗口的绿萝,塞满整个书柜的书,房间里只有她呼吸的声音。 然而,噩梦袭来。 就在这样似醒非醒的状态下,真实得像一切重新发生。 也许是受了苏黎歌的影响,又或者是她太久没有面对外面的世界,今晚的噩梦,比往常凶悍了数倍。 她尖叫着,双手在半空挥舞,想要驱逐侵占梦境的画面。 黑暗中,有个人开了门冲进来。 房里的灯陡然大亮。 她霍然坐起,睁了睁眼又闭起, 耳边的尖厉的叫声像不属于自己似的,失控地从她嘴里发出。 隐约中有人走到她身边,惊急地说些什么,她听不清。 徐宜舟只看到从自己身后伸来的那只手。 来的人是萧嘉树,他最近一直都睡在她房外的小起居室里。 他刚伸手碰触到她的手臂,她全身剧烈颤抖着一缩。 冰冷的刃光闪过。 萧嘉树一惊,缩回了手,然而仍旧避之不及。 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背流下,落到浅蓝的被上,触目惊心。 她在枕头的下面,压了一柄匕首。 “徐宜舟,醒醒!”萧嘉树反应过来,很快夺去了她手里匕首,按了她的双肩沉声吼了一句。 徐宜舟在看到刺眼至极的血色时,便已经醒来。 她愣了愣,在整个人被他搂到怀里时,终于回神。 “对不起,嘉树……对不起……”她颤抖地缩在他怀里道歉。 每一句“对不起”,都让他锥心刺骨地疼。 萧嘉树抱紧了她,不断轻声重复着:“别说对不起,别说!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然而她情绪的弦,终于绷断。 “萧嘉树,我不想这样!我害怕……我很害怕……”徐宜舟泪如雨下,模糊了眼眸,“我想做你眼里的徐宜舟,我想像以前那样,可是我越想回到过去,就越做不到。萧嘉树,我不是你的徐宜舟了,再也不是了!” 原来,她一直清楚他的想法。 她的压力,来自于他。 “徐宜舟,佳木宜舟,我对你的爱,就像你的笔名一样。以我为舟,入髓刻骨,载你一世平安喜乐。你是我的徐宜舟,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这一生下一世,你都是我的徐宜舟,谁都抢不走。”萧嘉树说着,抚上她的脸颊,拭去泪痕。 “我要是变成疯子呢?”徐宜舟哽咽着打个嗝。 “那就做我的疯婆子!”萧嘉树把她压到了自己怀里,狠狠抱住。 …… 徐宜舟渐渐平静下来,眼里的暴风骤雨消停,发红的眼眶和鼻头,让她格外惹人心疼。 她将萧嘉树的手扳到了身前,视线落在那道未凝结的伤口之上,指腹在伤口旁边轻轻抚摸着。 “疼吗?” “不疼。” 萧嘉树手上的伤口不深却很长,他不想去医院。 徐宜舟却说什么也要陪他去医院。 他拗不过她,又不愿她再奔波,便自己去了医院。他走后,徐宜舟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钟,等他回来。 然而萧嘉树并没去医院,只是就近找了家24小时药房,进去买了纱布和药水,在路边随意处理了下伤口就赶回家里。 他太担心徐宜舟,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守着。 锁洞被转动的声音传来。 徐宜舟转头望去。 门打开,萧嘉树才刚迈进来,就看到徐宜舟站在门前。 “包好了?”徐宜舟看着他的手。 “嗯。”萧嘉树点头,换了鞋子。 “在哪家药房包的?”徐宜舟问。 “门口……” 话才说一半,萧嘉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别担心,小伤而已。”他立刻换了话题。 徐宜舟没再追问,只是盯着他的脸。 这段日子的折磨让他瘦下去,脸庞虽然仍旧一如既往的英俊迷人,棱角却愈加明显起来。 “你怎么……”萧嘉树觉得她的眼里像燃着幽幽的火焰,有些担心地开口问。 才说了三个字,徐宜舟忽然欺身上前。 萧嘉树没准备,被她一撞,脚下不稳,竟被她压到了门上。 她根本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伸手攀到他脑后,将他的头给拉下来,而她自己则踮起了脚尖,将唇凑去,重重印到了他唇上。 萧嘉树猛然瞪大了眼。 只诧异了半秒,他就伸手揽紧了她的腰。 她嘴里嘀咕了一句,脸色绯红,手上的力量没松,缠着他的唇咬着,消□□水和他身上的皂香入鼻,是让她心疼又迷恋的气息。 他的背紧贴着门,圈着她腰的手越收越紧,几乎要把她压入胸膛里。 她咬有些重,他的唇瓣传来抓心的疼痒,她的手已从他后脖滑到前面,开始解他衬衣的扣子。 萧嘉树喘着气,忽将她推开一点。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问她。 “知道。”徐宜舟声音撩人的熏哑,“我在献祭。我把自己献祭给你,你要吗?为了你的爱,也为了我的爱!” 回答她的,是萧嘉树炽热的吻。 他身一动,便将她反压到了门上…… 她的缠绵,来得突然又疯狂。 像是场不顾一切的献祭。 缠绵欢愉,忘记所有。 在极致欢愉的尽头,萧嘉树忽然轻吼了一声,抽身而出。 “你……怎么?”徐宜舟眼里的迷蒙带着些疑惑,勾着他的脖子问道,吐气如纱。 “今天……没有准备,吃药对你不好。”萧嘉树克制着还未平息的欲/望,在她耳边轻道,“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什么时候想要孩子,我就什么时候对你……肆无忌惮。” 在她准备好之前,他愿意克制所有的欲/望。 他只想要她好好的。 “傻瓜!”徐宜舟嗔道。 “只对你一个人傻。”萧嘉树俯头,再度吻去。 一夜绯色无双,醉到天明。 第二天下午,萧嘉树才赶去公司,临走时,徐宜舟还赖在床上,裹成毛毛虫的模样。 昨夜她太疯狂,现下累到无力,正缩在被子里装死。 在公司处理完急事,余下的工作他带回家中,萧嘉树在天黑之前就赶回家,手上还拎了一盒蛋糕。 “舟,我回来了。”他推门进屋。 没有人回应他。 “街口新开那家新开甜品屋的海盐蛋糕,你没尝过。”他把蛋糕搁在了玄关柜上,又叫了一声。 徐宜舟并没像往常那样走出来迎接他。 “别玩了,好吗?你快出来。”萧嘉树声音忽多了恐惧。 徐宜舟不在了。 房间已空。 她只带走了一个行李箱和一套萧水载川的签名书。 那套礼服已洗净铺在床上,裙摆处的破损也已补好,□□的手饰盒放在礼服正中,萧嘉树打开,里面是他送的那条项链。 他说,这是要送给萧太太的。 她含笑收去。 一举一动,似在眼前。 原来,昨晚的献祭,是她的告别。 手饰盒的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上是她娟秀的字迹。 她无法再留下。 再留下她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伤到他。 而每一次看到萧嘉树,她都会想起曾经发生过一切。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城市,都让这些噩梦成了她无路可逃的死胡同。 她以为闭了眼就可以忘记就可以逃避。 可昨晚她才发现,她需要的不是遗忘,而是面对。 因此,她回到噩梦的源头—— 鱼仙岛,她外婆的房子。 这场战,她终会胜利。 “萧嘉树,不要来我找。给我时间,我会回来!” 信的最后一行,字迹很深,娟秀之间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萧嘉树捏着信,心像筛子似的四处漏风。 寒风肆虐。   ☆、第70章 由春入夏的时间是鱼仙岛最美的季节,不管是雨天还是晴天亦或阴天,都是不同的景象。 徐宜舟外婆的房子,在鱼仙岛北边的小角落里,已经空置了许多年。那是间陈旧的两层小砖房,红砖为墙,被绽放的三角梅淹没,从外面只能看到红墙的一角。 她回来了以后打扫了一周,又淘了好些家具和装饰,才将这屋收拾得能住人。 原以为这将会是很难走出的路,可住下来她才发现,有些事并没那想像中那样艰难。 而最艰难的地方,其实在于她踏出的第一步。 面对过去和噩梦,需要勇气。 她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半月。 这里很安静,游客们一般不往这角落走,她的房间面向大海,有一个小阳台,可以看得到潮生潮灭及日月交替。 屋子前唯一的一条石路,直通海岛的环岛观海路。 徐宜舟每天清晨,都准时六点出发,趁着游客没出行,沿着观海路慢跑一整圈,再从另一边回到小石路上 那是萧嘉树带给她的习惯。 就像今天。 “喂。”徐宜舟慢慢跑着,一边用蓝牙耳机接了电话。 电话是萧嘉树打来的。 他知道她跑步的习惯,每天都会在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给她打电话,然后随意找些话题聊着,有时也不说话,只是通着电话,听她跑步时的呼吸声,以这样的方式陪她跑完全程。 就像从前一样。 “这两天有台风来袭,你出行小心点?”萧嘉树在手机里的声音,清亮温和,如这海上第一缕晨光,暖贴入心。 四月是即将入夏的节奏,这个靠海的地方多台风,往年一般要到五月初才会迎来第一场台风,今年不知为何来得特别早。 “我知道,小台风,没事的。”徐宜舟在路上缓慢跑着,步伐像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迈开,“你呢?昨晚加班了?” 鱼仙岛最高处的陶淑公馆的二楼露台,站着面容清俊、身材颀长的男人,他正拿着手机,遥望着这海岛的某一处。 四月是鲜花盛放的时节,这个露台上的鲜花垂成花瀑,似要将他淹没。 萧嘉树从手机里听到她渐渐加重的呼吸声,似乎想像得到她满头大汗、脸颊发红的模样,情不自禁一笑,将手肘撑到了露台的石栏杆上。 远远的,他就看到环岛公路上一个细瘦的人影,几乎要和这岛这海融在一起。 萧嘉树不在s城,他也在鱼仙岛,只是徐宜舟一直不知道。 “嗯,昨晚加班通宵。”他的视线跟着她前行的方向转着。 “这么忙?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徐宜舟脚步一慢,心疼地开口。 “不是公司的事。” “那是因为什么?” “昨晚通宵加班想你而已。”萧嘉树低低地笑了。 一个半月了,能不想么? 他都快想疯了。 今年他工作的重心有所转移,准备发展新的事业。秦扬风和他商量了以后,给风品招了个新的执行总裁来负责日常事宜,因此这段时间他都安心呆在鱼仙岛上,公司的事他全程通过网络处理。 陶淑公馆是叶景深名下的产业,萧嘉树向他借的这个房间就是上次带着徐妈妈和徐宜舟来吃饭的房间,在露台之上可以俯瞰大半个鱼仙岛,其中一个方向正对着徐宜舟现在住的地方。 “油嘴滑舌。”徐宜舟嗔了声,心情却好了起来。 她视线一转,忽望向陶淑公馆的方向,“萧嘉树,我在陶淑公馆的小露台上看到个人,有点像你!” “是吗?”萧嘉树与她遥遥相对,她像个小小的剪影,想来自己在她眼中也是如此,“那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也许真的是我。” “萧嘉树,我有点想你。” “思念不如相见,你回来吧。读者也在等待你的签售会!” “再给我一点时间……”徐宜舟的声音一低,呼吸急促起来。她已经跑完一大半,汗水肆意流淌,带来畅快的滋味。 “好。” 多久,他都等。 …… 第二天,台风日。 一大早整个海岛就限入风雨来临之前异样的宁静中。天空阴沉,乌云压顶,仿佛有道友要渡劫似的。 新闻上说台风会在早上八点多登陆,级别不大。徐宜舟准时五点半醒来,六点洗漱穿戴好,绕着房子转了一圈。 房子陈旧,她担心会承受不了台风的风力。 转了一圈,她没发现什么问题,又看了看天色,发现风雨未至,她便决定坚持晨跑。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更改。 这晨跑,像萧嘉树给她的力量。 萧嘉树比她更早一点就站在了露台上,一直没看到她,正打算要给她打电话,便看到熟悉的小人影跑上了观海路。 他眉头一皱。 马上要刮台风了,她还出来晨跑什么? 他立刻拔了电话过去。 手机没有人听。 徐宜舟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手机了。她本来没准备晨跑,只是临时起意罢了,因此手机被她搁在一楼的桌上,忘记拿了。 她知道这个时间萧嘉树会给她来电话,怕没人接电话他会担心,就加快了脚步。 徐宜舟跑了十分钟,天上忽然开始下雨,风势也渐大,掀起浪头拍打在礁石之上,和着呼啸的风声,打破十分钟之前的寂静。 四周树木开始摇晃,像被撕扯的画卷,景象扭曲。 萧嘉树看到雨细密地落下,他眉拧成结,薄唇抿成刃。 手机还是没人接听,他低头看了眼屏幕,再抬头的时候,徐宜舟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路上。 整条观海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一眼,惊得萧嘉树整个人都探出了栏杆之外,想要看清路上的情况,寻找她的踪迹。 然而徐宜舟像凭空消失一样。 他一边拔着电话,一边转身,拿了伞跑出陶淑公馆,疯一般地冲入了瓢泼大雨之中。 雨越下越大,被狂风刮得倾斜,伞根本抵挡不住,那些雨淋在身上,转眼就将他淋得湿透。 徐宜舟也已被雨打得湿透。 观海路上有一条藏在礁石后面隐蔽小路,直通向她外婆的屋子,徐宜舟从小在岛上长大,对这里地形有印象,见势不对便抄了这条近路折回去了。 然而她许久没呆在岛上,这条观海路被修了好几次,这条小路早就被堵死,根本过不去。 徐宜舟无奈,风猛烈地刮着,她觉得透心凉,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伸了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命地往观海路上飞奔。 一来一回,花了她十几分钟时间。 才刚沿着石阶踏上观海路,雨声之中便传来隐约的呼声。 她听不清楚,抬头望去,并没发现什么人影,只有被风刮得满天乱飞的树叶。 莫非有人受伤了? 徐宜舟咬了唇犹豫一下,拔腿沿着这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叫声清晰起来。 一声急过一声。 叫的是她的名字。 “徐宜舟——” 和着风雨声,那呼唤飘摇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萧嘉树怎么会在这里?! 徐宜舟惊得脚步一顿,雨水模糊了她的眼帘,她看不清四周景象。 “萧嘉树!我在这里!”她回应他的呼唤,声音像被风浪吞噬般,她不知道有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萧嘉树的呼声忽然一停。 四周只剩下风雨浪声。 徐宜舟心急如焚,风大雨大,萧嘉树对岛上地形根本不熟,万一出事,她…… 如是想着,她朝前跑去,才跑了两步,礁石后忽然拐出了一个人。 她顿住脚步。 他的发一缕缕贴在额前颊上,雨水顺着发丝流下,像泪水一般滑落,雨伞垂落到身侧。 两个人同时愣住。 不过两秒,萧嘉树忽然迈步冲到她身前。 徐宜舟被按进他潮湿却滚热的胸口之上。 “徐宜舟。”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将头埋在她的脖弯。 每一次相见,他都如获至宝般的惊喜。 徐宜舟靠着他的胸膛,将他紧紧圈住。 那是不会再逃开的力量。 …… 徐宜舟拉着萧嘉树跑回了外婆的小房子。 这房子就两层,一楼是厨房和小餐厅,二楼是两间卧室。 她牵了他上了楼,木头楼梯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地上留下两个人一长串的脚印。 被雨淋成这样,他们都需要尽快将湿衣换下。 要上的房间很小,萧嘉树站进来后,这里就越发狭小起来。屋里放的都是旧家具,雕了花的木床和衣柜,以及铺了格子布的桌子,和窗前同色的窗帘搭配着,都是徐宜舟的风格,透着种旧时光的温暖。 徐宜舟去柜里翻毛巾,翻了半天才取出一条大毛巾。她住得不久,这里的日常用品不多,而男人的衣服则是一件都没有。 她在想要拿什么给他替换。 萧嘉树已经走到她背后,从她身后伸出手,抽走了那条毛巾,兜头披在了徐宜舟身上。 两人都已经把外套褪下。 徐宜舟身上是件是长袖t恤,被雨水淋得紧贴在身,曲/线/毕/露,看得萧嘉树呼吸有些重。 而萧嘉树则穿了件深蓝衬衣,衬衣扣子已被他解到胸口,徐宜舟的高度,视线正好落进他敞开的胸口里。 走之前那一夜的缠绵忽然就闯入她的脑海。 “你的脸好红,在想什么?”萧嘉树拿毛巾捧起她的脸,认真看去。 徐宜舟脸上红晕忽然加深。 这么久没见,她怎么才刚见他就会浮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宜舟马上转了话题。 毛巾很大,她拿了另一头,踮脚朝萧嘉树头上擦去。 一条毛巾,似乎就把两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心间温度忽然有些灼烫。 “我一直都在。”萧嘉树没瞒她,“我在一个能看得到你,守得了你,又不会吵到你的地方。” “陶淑公馆?”徐宜舟立刻接话。 “聪明的姑娘。”萧嘉树夸奖她。 他抽走了毛巾,披在了她的身上,手隔着毛巾从她身上印下,似乎在替她擦拭水份,却又像在撩拔…… 腰上有些痒,让徐宜舟难耐。 他低了头,唇凑到她耳边道:“你冷吗?我很冷。我想……我们需要一场热水澡。” 徐宜舟脑袋有些迟缓,傻傻抬头回答:“啊?这里的淋浴间太小了,站不下两个……” 话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脸庞彻彻底底地红去。 她到底在干什么?! 萧嘉树唇边的笑意已经收不住了,惊魂已去,噩梦已散,屋外的狂风暴雨都与他们无关,哪怕天地在这一刻崩塌,他也不会害怕。 手一伸,他抱起了她。 “你干嘛?”徐宜舟惊呼。 “洗澡。”萧嘉树镇定自若。 “……”徐宜舟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 …… 热水浇下,水声似乐曲。 窄小的空间里,白雾弥漫,笼着两道模糊身影。 隐约之间有对话传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办签售会?” “考虑一下再说。” “哦。” “萧……萧嘉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你……帮我?” “萧嘉树!” “呵呵……” “唔……别……痒啊!”   ☆、第71章 端午小长假的前一天,徐宜舟有些坐立不安。 萧嘉树从厨房里端着粽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宜舟坐在书桌前不停地扯辫子。 通常她紧张的时候就爱折腾自己的头发。 “怎么了?”萧嘉树把粽子端到了徐宜舟桌前,将她的辫子从她的魔爪里给解救出来。 粽子是萧嘉树的妈妈包的,一共两种口味,一种是蛋黄馅,一种是红豆沙,热完之后带着粽味的清香,飘了满屋都是。 不过徐宜舟这会可没心思吃粽子。 “我紧张。”徐宜舟一把抓住了萧嘉树的手臂。 她已经从鱼仙岛回来近两个月了。端午小长假的第一天,是她签售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从没如此高调出现过的她,陷入了紧张不安的情绪之中。 “会不会没有读者来?冷场怎么办?那就太丢脸了。” “我要穿什么好?文艺小清新点?还是甜美可人?” “头是扎起来好?还是放下来好?” “我需要说话吗?要不我还是写个演讲稿子背一背?” …… 她的辫子被萧嘉树抓着,于是她又改成咬嘴唇。 萧嘉树见了她的小动作,视线便直盯着她的唇。 “别咬了。”萧嘉树忍不住开口。 徐宜舟抬头,桌上暖黄的台灯照得她的脸庞莹润可爱,唇色愈发诱人起来。 “你说啥?”她没听清萧嘉树的话,问了一声,仍旧自言自语着,“诶,你说我要不要踩个高跟鞋,看起来个子高点。” “别咬了……” “完了,我的高跟鞋鞋跟好像断了……怎么办?” 徐宜舟站了起来,十分焦躁。 她仍一无所觉地继续咬着! 萧嘉树猛地把她往自己胸前一拉。徐宜舟毫无防备地扑到他胸膛上,愕然抬头。 迎接她的,是萧嘉树的吻。 她的唇,怎么尝,都尝不够的感觉。 徐宜舟的大脑瞬间空掉,眼睛蓦地瞪大,那些焦躁紧张都被他给吻跑。 “不要再咬唇了……” 好半晌,萧嘉树才呼吸微重地放过她,声音沙哑地开口。 “……” 徐宜舟盯着他,她咬唇也碍着他了? “我自己都舍不得一口吃掉的东西,不许你虐待它。”萧嘉树说完,如愿以偿地看到徐宜舟从头红到脚。 “我饿了!”徐宜舟找不到可以接的话,挣出了他的怀抱,拿了筷子插起粽子往嘴里塞去,转身坐到电脑前。 电脑屏幕之上,萧嘉树看到了熟悉的id——三木。 徐宜舟文下的资深小天使。 三木小天使说明天签售会会到场支持徐宜舟,徐宜舟正发信息和他约暗号。 萧嘉树看了两眼,没吱声,拿着空盘子去了厨房。 没一会,徐宜舟就收到了三木的回复。 他说明天自己会穿深蓝衬衫配白裤子。 徐宜舟非常的期待。 这一夜徐宜舟在紧张焦躁之中度过,躺在床上睡觉时大脑就跟有人在里面唱戏似的,翻来覆去地一直睡不着,最后萧嘉树把她被子一掀,钻了过来把她给重重压在了身/下。 徐宜舟总算消停了。 第二天早上,徐宜舟眼下黑青地从萧嘉树怀里醒来,照镜子的时候气得她狠狠咬了萧嘉树两口,差点又被他就地正法…… 签售会办在世辉广场,从早上九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主要签售的是徐宜舟的两本书,一本是年前上市的《逆骨》,一本是五月刚出的《赠君明月》。 “舟,我今天这身衣服如何?” 出门前,萧嘉树特意走到徐宜舟面前晃荡了几下。 徐宜舟正在盖自己眼底的黑青,闻言打量了他一番。 萧嘉树今天打扮得特别清爽,有别于以往沉稳内敛的风格,深蓝衬衫加上白长裤,头发梳向脑后,露出额前明是的美人尖,一双眼似笑非笑,勾魂似的望着她。 那又年轻又英俊的模样,看得徐宜舟心头一跳。 “很帅。”她夸了一句,就又转回看镜子。 “……”萧嘉树默。 蓝衬衫加白裤子……她认不出来吗? …… 到达签售现场的时候,已经九点二十五分,现场早就挤满了人,签售桌前已经排起长龙。萧嘉树以萧水载川的身份陪她出席这个签售会,徐宜舟觉得自己昨晚的害怕冷场的担心都多余。 现场不能更火爆了。 萧嘉树半拥着徐宜舟被人簇拥着从后方走出来时,徐宜舟听到了读者热情的呼唤声。 有叫“萧水载川”的,有叫“佳木宜舟”的…… 她认真地看着前面每个人的面容,努力去记清他们的模样。 或年轻、或飞扬、或安静、或沉敛…… 各自不同,却又各自相同。 徐宜舟笑了,推开了萧嘉树保护式的拥抱。 她在怕什么呢? 又有何可害怕呢? 这些都是看她书的朋友而已……和三木一样的小天使。 昨晚的紧张和焦躁忽然都烟消云散,她拉着萧嘉树的手走到铺着绒布的桌前。 “坐。”萧嘉树替她拉开了椅子,在她坐下之前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一下。 底下顿时一片按门的声音。 萧嘉树那护犊的模样,摆明了就是捧自家人,谁也说不了他啥。 就算说了,他也不在乎。 徐宜舟也已经不在乎了。 她想起自己一年以前在这里参加的原北的签售会。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差一点点就要放弃写作的小写手。 时间……过得太快! 只可惜,她的喜悦无法分享给顾琼琳和苏黎歌。 顾琼琳现下远在异国,而苏黎歌…… 苏黎歌在徐宜舟回鱼仙岛的第二周就出了院,孑然一人离开了这里,去了另一座她陌生的城市。听她说,那里的海比s城更蓝,天空更宽阔,而她的生活重新扬帆。 她的身边少了她们,却又多萧嘉树,遗憾和希望并存。 这座城市于她而言,曾经像噩梦里的地狱,然而终究她对这城市的留恋大过了恐惧。 萧嘉树就是她的整个城市,所有留恋,只因他一人。 希望,有一天顾琼琳和苏黎歌还能和她吃一顿火锅,对饮到天明。 人生的满足,也不过如此简单。 主持人的声音传来,音乐响起,很快地就有人递上书来,她开始签名。 一本书接着一本书被递到桌上,徐宜舟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手也没停下过,脸上的笑几乎要凝固。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队伍还排得挺长,徐宜舟一边签着名一边抬了头,视线在人群里搜寻着。 “你在找谁?”萧嘉树含笑和一个读者握了手后,转头问她。 “一个读者。”徐宜舟看也没看萧嘉树。 “……” 看他啊! 快点看他! 萧嘉树心都要冒出火了。 这女人眼里到底有没有他?! 签售会终于结束,萧嘉树带着徐宜舟进了休息室。 徐宜舟没有见着三木,非常失望。 这个小天使陪着她走过最艰难的时光,她真的很想见见他。 “嗨!舟舟。”清亮的声音响起,有个人跟进了休息室里。 徐宜舟眼前一亮! 深蓝衬衫加白裤子! 三木和她约定的打扮。 可这个人是…… “于峰?!”徐宜舟惊讶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是被派来替你们拍些照片,好登杂志的。”于峰说着挠挠头,又解释道,“不是做平模,是以作家的名义,登在杂志的活动报道里的。” 自从冠山游之后,于峰便没再找过她了,今日过来找她,是因为还要给她补拍几张单人照。 对徐宜舟,他有些尴尬。 徐宜舟却没空想这些,她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 她的小天使到底是不是于峰?! 萧嘉树原本微扬的嘴角,都快耸拉到下巴上了。 “喝水!”徐宜舟异常热情地走到于峰身边,亲自端了水递给他。 “好,谢谢。”于峰受宠若惊地接了水,眼神一转,已看到旁边的老板脸黑得不行。 “你忙了一早上,累了吧?快坐快坐。”徐宜舟站在小沙发边上,极尽亲切地笑着,“来,我们来聊聊!” 聊……聊什么? 于峰忽然周身发冷起来。 老板的眼神,有点恐怖! “你怎么变这么见外了?”徐宜舟眼睛敞亮地盯着他,“你有看过我的小说吗?” “看过。”于峰小心翼翼地回答。当初想追她的时候,他曾经做过功课。 徐宜舟眼睛又一亮。 “是你吗?” 她意有所指地问他。 “什么?” 于峰不明白。 徐宜舟还没开口,忽被萧嘉树给拉到怀里,被迫转了头看他。 “徐宜舟,能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别的男人吗?”他满脸阴沉。 徐宜舟那完全是一个作者对读者的态度,但落到萧嘉树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用什么眼光看别的男人了?”徐宜舟不解。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蓝衬衫!白裤子!我也是这么穿的!”萧嘉树怒极,直接拉了徐宜舟的手就按在了自己胸口。 徐宜舟签了一早上的字,还没清醒。 “什么蓝衬衫,白裤子,我又不是色盲……我看得出来……”她说着,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蓝衬衫……白裤子……你才是三木?” “我才是你的小天使!”萧嘉树恨不得在自己背上插上两对翅膀来证明身份。 “……”徐宜舟再次被他惊呆了。 于峰被当成透明人晾在一边。 小天使?! 这是最近的情话还是恋人间最新的称呼? 想想老板平时在公司的形象,这话从他嘴里冒出来,那违和感真是…… 让人冷到不行。 那边两个人已经旁若无人地开始对话。 “萧嘉树!你还有什么身份瞒着我的?一次性说出来,给我个痛快行么?” “没了。” “真没了?” “我发誓!” (亲爱的们,记得看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结局(上) 三年后七夕。 s城的华瑞国际影城,今天有些不同以往的热闹繁华。 这一点,单从那由影城大厅一路铺到门外的红毯就可以看出。门口的两侧摆放了鲜花立柱,璀璨的聚光灯从顶上打下来,将门口照得恍若白昼。 影城所在的商业大厦北侧楼身上,巨大的玻璃幕墙正不断重复播放着《宠你》的片花。 浅柔轻吟般的歌声从天宇之中传下来,落到了街上所有情侣的耳中。 广场上高高搭起的鹊桥下站着的情侣时不时地抬头望去。 玻璃幕墙上年轻的脸庞笑容甜美,眼眸清澈,格外动人。 今夜,是电影《宠你》全国首映礼。 巨大海报贴在了影城的外围,几个重要角色的大型人形立牌,摆满了一楼大堂。 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国内新生小花旦,而男主角则是刚刚走红的小鲜肉,女甜男俊的组合吸引了一票人的眼球。 形形□□的豪车驶来,一辆接着一辆停在了影城的大门之外,车上下来的人华衣盛装,像是在城市上演的一出衣香鬓影盛宴。 萧嘉树将徐宜舟从车上扶下。 作为《宠你》的编剧,再加上电影投资人的身份,萧嘉树自然不能缺席。而徐宜舟作为他最资深的支持者,她的陪伴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看这部电影,唯独徐宜舟不行。 这剧本他写了一年,拍了两年,正是为了她。 今夜,徐宜舟穿了件白色蕾丝礼服,礼服贴身,勾出玲珑身线,让她散发出极少见的性感来,站在萧嘉树身边毫不逊色,甚至逼得萧嘉树抚着她的腰牢牢将她半圈在怀里,才觉得安心。 “小心。”萧嘉树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徐宜舟低头看去,进门处有两级台阶。 “谢谢。”徐宜舟甜甜笑了。 她已不是三年前办个签售会都紧张得一夜未睡的青涩作家了,三年时间,她一跃成为国内当红作家,撰写的小说有四部已经签了影视版权,其中一部已经杀青,年底将要在黄金时段开播。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站在萧嘉树身边,她一样光芒难掩。所谓成神,便是一步一步站到她的神坛之上,而她的神坛,就是与萧水载川并驾齐驱! 萧嘉树抬头,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指腹划过时,徐宜舟觉有些痒,刚要开口让他别闹,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哗声大起。 “顾女王!” “好像真的是她啊!” 徐宜舟听到这些喊声,拍了拍萧嘉树的手,萧嘉树便陪着她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齐齐回头。 后面的车子停下,车门打开,先走下来的是坐副驾驶座的男人,他身材瘦削,面容清秀,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温柔斯文,看人的时候都像是含着笑意。 他是顾琼琳的经纪人——魏卓年。 与魏卓年同时下车的,还有另一个男人。 他才刚刚从车里迈出脚,四周立时响起了一整片快门声。 这个人,徐宜舟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京里江源霍家的霍行川。 霍行川极少会在公开场合露面,今天会出现,大概是因为顾琼琳的关系。 三年前徐宜舟被囚禁,正是顾琼琳求了他出手,才解了她的危机,可她一直没有机会谢他。 这样神秘又手眼通天的男人,徐宜舟自然是好奇的,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几眼。 毫无疑问,这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然而他吸引人的地方却不在他的模样,他身上的气势很容易就将英俊的容貌掩盖,那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气场。 霸道张扬,毫无收敛。 人人都说顾琼琳是圈里出名的美男吸引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从魏卓年到霍行川,模样身份通通都让人羡慕嫉妒。 霍行川一下车,便绕到了另一侧车门处,伸手拉开门。 艳光四射的女人姿态优雅地下来。 “顾女王!” 一波又一波的叫声响起。 下来的人,是顾琼琳。 在《宠你》电影里所有的客串明星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目前星光正灿烂的女王——顾琼琳。顾琼琳饰演的是女主角的闺蜜,这对她来说,几乎就是本色出演,而她会同意客串,自然是因为徐宜舟和萧嘉树的关系。 顾琼琳将手放入了霍行川的臂弯之中,她听见呼声,缓缓转身,一面走着,一面朝身后众人笑着挥手。她唇边的笑鲜艳明媚如三月春花,和三年多以前那个徒剩一身骄傲却一无所有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视线流转,她看到了紧跟在自己后面下车的人。 脚步忽然一顿,她的笑微滞。 跟在她后面的,是叶景深。 叶景深也是一样扎眼的帅,只是脸上毫无笑容,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袖口下攥起的拳。 顾琼琳的眼神望过来之时,他也正紧紧盯着她,眼里火焰像要隔空将她焚成灰烬。 这本该是他的女人,既然她不愿意回头,而他又不愿意放手,那只能——不择手段的夺回来。 顾琼琳似乎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带着从未有过的掠夺和霸道,让人心头发紧,她不甘示弱地冲着她一抬下巴,便收回了视线,和霍行川与魏卓年一起进了影城。 徐宜舟见顾琼琳进来,便挣开了萧嘉树的手。 “女王陛下!好久不见。”徐宜舟一把抱住了顾琼琳。 顾琼琳反手抱住她。 “舟舟大大,好久不见!想死本女王了。” 这调皮的口吻让徐宜舟觉得,顾琼琳仍旧是好多年前的那个少女。 从来没有变过,不管是顾琼琳还是她自己。 进了影城,便是长达半小时的首映礼,首映礼结束之后,一众人都进了影城最大的影院观影。 影院里一片黑暗,徐宜舟坐在萧嘉树身边,手被他紧紧抓着。 不知为何,徐宜舟觉得他今晚似乎有些紧张,以为他对票房有压力,便忍不住凑过去想和他咬咬耳朵,可悄悄话还没出口,便忽然听到到电影里对白传来。 “就你这花痴的模样,要能成神,我给你写三十万字情书,并且自费出版!” “小看我?!到时候打脸可别怪我!准备好你的情书吧!” 徐宜舟惊讶地将注意力转到了银幕之上。 《宠你》的剧本和电影,萧嘉树一点都没向徐宜舟透漏过,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徐宜舟也没多打听些什么,她关于这部剧所有的消息,也都来自于电影片花和新闻报道。 这句对白,太过耳熟了。 她仔细听去,仔细看去,转眼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跟着剧情穿越回了自己初识萧嘉树的那一年。 这电影……拍的竟然是他们!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到了尾声,字幕出现,影院响起了一阵掌声。 一张面纸递到了徐宜舟眼前。 徐宜舟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转头,萧嘉树温柔地笑着。 “嘉树……” “嘘!还没结束,快看!”萧嘉树伸指在嘴唇正中,电影屏幕的光芒照出他眼里的星光。 徐宜舟转回脸,屏幕上的字幕消失,忽然间出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色。 鱼仙岛的礁石,蓝天碧海的背景,萧嘉树站在海边。 徐宜舟震惊地站了起来,趴到了前排的椅背上。 “各位好,我是萧水载川,也是萧嘉树。原谅我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有些话我想在这里对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说。”萧嘉树的声音通过影院的视听设备传出来,格外动听且充满磁性。 徐宜舟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她紧紧盯着银幕,脑中隐约地察觉到什么,心脏猛烈跳动着,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宜舟,三年前我与你打赌,若你成神,我就给你写三十万字的情书!如今,我兑现我的承诺!其实,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里,就已成神!这场赌约,我输得心甘情愿!而我将它拍成电影,是因为我想借这部电影,来完成我人生之中最盛大也最重要的一件事。”他说完,从摄像的人手里接来了一束花,单膝跪了下去。 “徐宜舟,嫁给我,好吗?” 影院的灯忽然亮起,四周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徐宜舟还傻呆呆地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徐宜舟,我爱你,请给我宠你的机会,嫁给我,好吗?” 萧嘉树早已单膝跪在了她裙下,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捧了一束玫瑰。 徐宜舟微张了唇却说不出话,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再也容不下他物,只有萧嘉树仰起的笑脸。 这是一场当成全国所有观众的告白与求婚。 是萧嘉树给徐宜舟最甜蜜的承诺! 倾我一生,宠你成神。 很多年以后,每当有人说起这部电影,最先想起的都是这个求婚片段。 而这部电影,很快便被网军戏称作本年度最虐单身狗的爱情片,以及本年度花式秀恩爱巨片。 然而,一切已是后话。 此时此刻,徐宜舟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里有顾琼琳完整试阅)   ☆、第73章 结局(下) 徐宜舟这段时间忙得恨不能一个人拆成三个人来用。 先是婚礼。 萧嘉树和她的婚礼,最终选在了鱼仙岛的陶淑公馆举办,而婚礼的仪式则挑在了鱼仙岛的海滩上,这一点让徐妈妈十分长脸,因此她叫嚷得全岛的人知道后都跑去观礼。 仅管徐宜舟向萧嘉树提了要求,婚礼简单简单再简单,但仍旧将她累得去了半条命。 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结第二次婚了。 再来就是装修。 两年前萧嘉树就买了套大户型的两层复式楼,登记在徐宜舟名下结婚前一年他们拿到房子,开始计划装修。 房子很大,又是复式楼,因此装修起来十分费力,而徐宜舟对家抱着极大的期望,不愿意当甩手掌柜,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一点一点替自己未来的家添砖加瓦。 这直接导致了他们的新房装修进度赶不上婚礼。 两者撞在一起,装修加筹备婚礼,让徐宜舟忙成狗。 终于,婚礼结束后半年,他们终于搬进新家。 “累吗?”萧嘉树跪在徐宜舟背后,一边伸手在她的肩上捏着,一边环顾着自己的新家。 这个家,大部分是按照徐宜舟的喜好来装修的,风格走的是自然清新,用了大量的原木色,配了颜色浅淡明快的窗帘,一眼望去十分恬静舒适,就像徐宜舟。 屋子的二楼有个大露台,设计成了空中花园,搭好花架,徐宜舟都打算好了,要种上紫藤花和月季,再规划出一格大花台用来放多肉。 而对于萧嘉树来说,他最喜欢的是婴儿房。 其实婴儿房还空空如也,他们还没有孩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萧嘉树的幻想,如果生个女儿要如何布置,如果生个儿子要怎样装修,如果生个龙凤胎……那就把房子换成别墅? “唔。”徐宜舟头点了点,把手上正在整理的东西一丢,安逸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萧嘉树的手伸进她的衣领按着她的肩颈,他的力量适中,指腹和掌心温热,让她十分舒服。 “累就休息吧,别整理了。我明天找个家政公司来帮忙。”萧嘉树劝她。 徐宜舟不喜欢外人碰家里的东西,所以搬过来以后很多东西都是他们两自己来收拾。 “舟舟?”萧嘉树没听到她的回答,便叫了她一声。 她还是没理他。 萧嘉树想看看她到底在发什么呆,结果才一松手,徐宜舟脑袋就自然地往后一仰,整个人都翻到了他怀里。 她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萧嘉树看得哭笑不得。 这段时间真是把她累惨了,他得考虑一下请个阿姨回来帮忙。 天色还未彻底暗去,萧嘉树本来带她出门吃顿好的,结果徐宜舟这一觉睡得死沉,萧嘉树不忍心叫醒她,便心疼地让她躺到了沙发,给她盖了薄毯,让她好好休息。 他去了厨房熬粥。 粥熬好,菜炒好,简单的晚餐备齐,萧嘉树又榨了一杯橙汁,天色已沉,徐宜舟却仍旧没醒。 因怕她饿着,萧嘉树还是决定叫她起来吃饭。 “乖,起来吃了饭再睡。”萧嘉树把她从沙发上抱着坐起。 徐宜舟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窗外夜色深沉,而屋里的灯已经亮起。 “我还想睡。不吃饭可以吗?”徐宜舟咕哝着,她觉得自己格外困倦,似乎怎么睡都不够。 “不可以。”萧嘉树站到地上,一把抱起了她。 徐宜舟好像又轻了不少。 “放我下来,我自己过去。”徐宜舟挣了挣,虽然在一起很久了,但他时不时的温存仍旧带着让她脸红心跳的魔力。 “你怎么又轻了?”萧嘉树有些不高兴,他懊恼自己总是喂不胖她。 似乎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总觉得她瘦。 “没啊,前两天才秤的体重,和以前一样。”徐宜舟把脸凑到他耳边,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耳朵和脸颊。 萧嘉树这个人看着钢筋铁骨似的,耳朵和脖子是他的软肋,一碰他就痒。 徐宜舟如愿以偿地看到他不自然地侧了侧头,脸有些发红。 “让你抱我!”她笑道。 “徐宜舟,晚上再收拾你!”萧嘉树把她轻轻放到地上,却没让她这么快离开,拉着她的手圈到自己腰上,很快地在她唇上一吻,才饶了她。 “吃饭吃饭!”徐宜舟嘻嘻笑着,走到桌边,不敢看他眼里赤/裸/裸的暗示。 萧嘉树蒸了一条鲈鱼,做了白灼虾、青椒炒牛肉,凉拌了一小碟黄瓜,都是徐宜舟爱吃的菜。 徐宜舟看的时候两眼都在发光,可才坐到桌子边上,她深嗅了一口,忽然间……胃口全失。 萧嘉树已经动手给她剥虾,剥好的虾一只接一只地丢到她盘子里。 “怎么不吃?” 他奇怪道。往常这种情况下,她早就敞开肚子吃了。 徐宜舟看着满桌的菜,再瞅瞅萧嘉树,觉得自己要是不吃会愧对他一番心意,而且萧嘉树肯定不同意,但要是吃吧,她勉强吃了一只虾,立刻就觉得胃里难受。 大概是最近累得没胃口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想了个办法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嘉树,你也吃!”徐宜舟拿筷子夹了喂他。 萧嘉树头也没抬,不领这个情,仍旧剥着虾。 “你快点吃!”他催促着。 徐宜舟眉一皱。 投食这招看来不怎么好用。 “嘉树……”徐宜舟声音甜得像要掐出水来,她改变了战略。 萧嘉树听着这声音不对劲,总算抬了头看她。 迎面而来的,是徐宜舟含着虾的唇。 她极其快速地贴到了他唇上,舌尖一顶,便把自己口里的虾送到了他口中。 “今天我想看你吃。”她说着,灯光下容颜如同月光。 萧嘉树看得有些愣。 徐宜舟偷笑着,趁机又喂他吃了一只虾。 美人计,很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种你吃一半,我吃一半的游戏,足足玩了半个小时,徐宜舟才满脸红晕地在萧嘉树兽/性大发之前撂下了筷子。 最终,她只喝了一碗稀饭,吃了几口菜。 萧嘉树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她给骗了。 这小妖精! 窝在沙发上的徐宜舟看着电视,坐了不到五分钟,忽然又是一阵潮涌般的倦意袭来。 萧嘉树在厨房里切好苹果出来时,沙发上的徐宜舟已经歪了头又睡着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睡了? 偌大的沙发上,她曲了身子躺着,,睡裙裙摆被撩到大腿上,脚踝圆润,玉色勾/人,萧嘉树看得呼吸一窒,视线往上,她的头发散得到处都是,一丝一缕如同细指流水,睡衣被压住,领口歪去,露了半边肩头,像被发丝遮掩的小馒头,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看了许久,萧嘉树望着她无奈地摇着头笑了。 算了,今晚放过她。 浑浑噩噩地睡了不知多久,徐宜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睁了眼。 四周已是一片明亮,而她不知何时已被萧嘉树抱回了卧室。 脑袋还有些模糊,徐宜舟的眼却已习惯性地四下去寻找萧嘉树。 恍惚间,她看到萧嘉树的人影在落地窗前站着,好像在与人通电话。 床头摆的钟显示时间已是早上八点半,她这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中间连一点梦都没有。 萧嘉树压了声音讲电话,大概是怕吵醒她。 “嗯,替我订下午的机票,我马上过去。”他声音虽小,却有些冷厉,“律师呢?秦家不是有个御用律师,一起叫上吧。” 徐宜舟心一紧。 这么急,还要叫上律师,是出了什么事? 萧嘉树匆匆收了线,转头,就看到徐宜舟晶亮的大眼望着他。 “醒了?”萧嘉树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嗯。发生什么事了?”徐宜舟问他。 “秦扬风去a市收购巨华出了点事,他不想秦家人过去,就找我帮忙。”萧嘉树说着,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报纸塞到了徐宜舟手上。 徐宜舟展开,油墨的味道传来。 这是一份当日的《都市晨报》,头版头条之上挂着巨大的照片,硝烟滚滚的游艇,慌乱的人群,以及被人簇拥着正在上岸的秦扬风。 她看到鲜红的两个字——爆/炸。 “别担心,他没什么事。只不过我下午马上要过去看看情况。”萧嘉树有些歉意地看着她,“一处理完我就回来,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人没事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徐宜舟应着,视线还在报纸之上。 秦氏意欲收购巨华,掀起裁员风暴…… 巨华员工炸/船报复…… 徐宜舟看着便皱了眉,事态好像挺严重。 “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要不你还是去我爸妈那边住几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家里。”萧嘉树还在叮嘱着,忽然间就听到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从床上跳了下来。 徐宜舟看到了新闻的撰稿者。 这则头条新闻的撰稿人,是苏黎歌! 还没等她开口,忽然间一阵晕眩袭来。 “舟舟!” 她只听到萧嘉树惊急的声音,便天旋地转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 粉色的墙,粉色的床单,粉色的窗帘,要不是床头的输液杆,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哪家酒店里呆着。 什么医院的病房能有这样的房间啊? 徐宜舟这会脑袋倒不是前段时间那样,总是困倦嗜睡不清醒,她刚要撑坐起来,萧嘉树的手已经扶到了她的腰上。 “我……晕了很久?” “从早上到现在,近十二小时。”萧嘉树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你没赶上飞机?”徐宜舟立刻直起身来,动作有点大。 萧嘉树皱了眉,马上抱住了她。 “不去了。已经交给别人去处理了。” “可是秦扬风……” “没有可是,他自己可以搞定。而且,没人比你重要。”萧嘉树的手,抚上了她的小腹。 他的动作似乎异常温柔,就连扶她都小心翼翼地,和平时的霸道反差很大。 “你怎么了?我生病了?”徐宜舟狐疑地看着他,“难不成绝症?” “徐宜舟!别胡说!”萧嘉树眼色凝了凝,语气有些急。 “开玩笑的!”徐宜舟指了指水,“我有点渴,帮我倒杯水吧。” 萧嘉树给她在腰后垫好了枕头,又把被子折好,才转身去倒水。 温度适当的水递到徐宜舟手里,萧嘉树又开了口。 “你吓死宝宝了。” “噗”徐宜舟才喝了小半口的水都全喷了出来。 萧嘉树这形象,实在不适合说这么“娇羞”的网络用语。 “快打住,你说这话太违和了。” 萧嘉树知道她误会了,好气又好笑地抬头看她。 “我说的,是这个宝宝!”他说着,伸手覆上了她的小腹。 病房里忽然沉静下来。 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徐宜舟的表情,像一个惊讶表情的慢动作。 宝宝…… 在她的身体里? “这个宝宝,我们的宝宝!”萧嘉树生怕又吓到了她,声音放得很轻,话说得很慢。 “我们的……孩子?!”徐宜舟重复着,眼里的喜悦缓缓覆盖了那些惊讶和不知所措。 属于萧嘉树和她的孩子…… 不知他会不会有萧嘉树的唇和她的眼,是活泼还是文静,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萧嘉树多一点…… 这一切的未知,都化成她今生最大的期盼。 她想她这一生至少会有两个天使,一个大天使萧嘉树,一个小天使正悄然长成…… 萧嘉树,是她这辈子遇过的,最温柔的守候。 ——————end—————— (作者有话说里有苏黎歌的预告)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