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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邻座借了手机谎称去洗手间,走出包厢门,就靠在墙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那串号码。等待接通的数秒,周遭喧闹只剩耳旁的嘟声,接通时,“喂?”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清冽而低沉。我却默不作声,隐约听到呼吸声,难言情绪,最终放下了手机,按了红色按钮。 再回包厢时,神色如常将手机还给了邻座。 生日宴散,大伙兴致仍高,有人提议去ktv去k歌,众人响应。于是一干人又杀去了最近的歌城,麦霸自有很多,我浅笑着缩在沙发一脚,只需安静地当一个陪客。 意识到周遭环境不对时,是有人拿脚踢了踢我,本欲抬眼去看是谁喊我,却在一抬眼间就看到颀长而熟悉的身影,正矗立在我面前。 我眯了眯眼,凝定而望。 视线下移,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正被捧在他身前,我的唇角无法抑制地勾起讥讽的弧度。这算是来为我庆生吗?可是江先生,你是否忘了三天前你向我提出了分手? 他叫江承一,三天之前,还是我男朋友。基于前两年我生日,他都为我准备了玫瑰与红酒,还有蛋糕,所以这年生日我也是满心期待。可就在三天前,他突然打来电话,说没法与我再一起走下去了,希望我能有个幸福的好归宿。 我问他原因,他缄默不答。 毫无预兆,毫无理由,这算什么事?可当男人这般提出时,出于女人的尊严,我不可能对他死缠烂打。之后闺蜜提议喊朋友给我一块过生日,没有拒绝。 闺蜜在旁踢了我一脚拉回我偏离的神思,给我暗使眼色。我想了下,站起身来主动拿过江承一手中的玫瑰花,然后礼貌地说:“谢谢。” 眸光相对,或许是因为包房昏暗,他的脸被埋在阴暗中,一向清醇的双眸,此时看来也是幽黯难辨,看不透那背后的情绪。我索性低了眉眼,去看怀中的花,红得耀眼,也芳香无比。头顶上方传来他清冽嗓音:“小芽,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心微动,但没待我开口,身后已经有人低沉应答:“今晚是小芽生日,她哪都不去。” 胳膊被轻拽,人往后退了一步,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跟前。是旧同事王铮,他知道我今天生日,特意从武汉赶过来。 我因为身形娇小,被他挡了后,就看不到前面的江承一了,但空气中无形的对峙气氛,油然而生。周旁目光全都围绕过来。   ☆、2.对峙 本欲开口,但被闺蜜从旁拉住,她朝我轻摇了摇头,于是我也沉默了下来。 这时听到脚步声起,我从王铮的侧旁探头,只看到江承一拉开门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讽笑了下,是对自己。 自有人调节气氛,很快刚才的打岔就被遗忘了,大伙又都开嗓高歌。时不时有人拿酒杯过来向我敬酒,我来者不拒,到后来已经头昏眼花。 踉跄着起身去洗手间,有人要过来扶我,我笑着推拒。出门左拐就是,我不至于醉到走这几步路都不行。拉门出去后,就扶着墙走,等左拐过时却顿住了脚。 不远处,江承一靠在墙上,手里燃了烟放嘴里吸着,烟雾缭绕里,他的神色不明。听到这方动静下意识地扭头来看,因为突然,加上我本身脚步不稳,就算想躲开也已经晚了。明显感觉那道射来的目光变得灼烈,但他没有动。 我把身体重量全靠在墙上,默看着男人任细细长长的香烟,在指间静静燃烧殆尽,然后缓缓走来的身影。一股带了淡淡烟味的气息飘进鼻内,江承一在我一尺之外停下,微低了眉眼看着我。 “喝了很多酒?”听到他低声询问,口吻仿佛三天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被他双眸锁着,再被他气息包围着,我有种窒息的感觉。移转开目光,定在某处,冷了声道:“你刚才说有话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 我一下子心火就上涌了:“怎么不方便了?就在这说,要不就别说了。” 江承一默了下来,漆黑的眸内隐有风暴,但一闪而逝。目光从我脸上划转,微抬起看向了我后方,然后眸色深沉。 我默然回头,见王铮站在包厢门口,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他扬声问:“小芽,没事吧?” 这话问得可谓毫不客气,他与江承一是认识的,也知道我俩曾经的关系。当下在这走廊里,江承一就只站在我身前,能有什么事呢? 于是耳旁传来懒懒的略带冷意的语声:“不劳你多费心。”下一瞬,江承一就握住我手,欲拉我离开。不知哪生出一股胆气,我一个重力甩脱,将他的手给甩开了。往后退开一大步,让视线不用微仰而可以与之平视,看到那幽色的黑眸有错愕,似没想到我会这般甩开他。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倔强,就那么执拗地瞪着他。 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不等王铮走近,我一个错身,从江承一身旁越过,丢下一句:“你回去吧。”微微踉跄着迈进了两米以外的洗手间,将门阖上,与外界隔离。 是真的喝得有点多,就这几步路,也觉脚步虚乏漂浮。走至洗手台前,用凉水拍了拍脸,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脸色微微苍白,眼中的漠色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有意在里面多待了十多分钟,再拉开门时,走廊里已经空空荡荡,没了那两人身影。蹙了蹙眉,往包厢回走时,觉得有些索然,萌生了离意。   ☆、3.你们在干什么? 今晚我是主角,即使想退离,也不可能说走就走。还是回到了包厢内,一迈入就觉异样,似乎人比之前多了一倍,整个沙发都挤得满满的了。 闺蜜走过来抵在我耳边解释怎么一回事,原来其中一人在外面碰上了高中同学,两边一合计,为了热闹就拼合到一块来玩。正好我们开得这个包厢是特大的,于是全上了这边。 我揉了揉太阳穴,跟闺蜜提出想先走,但她不同意,说今晚都是为我庆生,我怎能先走呢。但看我确实不舒服,就提议我去包房内的耳室休息一下,只得点头同意。 没要闺蜜扶,自个推开边门进入内室。里头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沙发和茶几,我顺势倒在沙发内闭上眼。毕竟只隔一道门,外面哄闹频频传来,扰得我焦躁又心烦。只有自己知道,真正不平静的是心。 刚才进门后览过一圈人群,自然不可能会有江承一身影,可也没找到王铮的。 止不住脑中思绪会去想他们去哪了? 突然门被推开,我睁开眼,见一张微有些眼熟的脸出现在门边,应该可能就是闺蜜刚说的高中某个女同学。我手撑着沙发坐起时,她已经面带善意的笑走过来,“菱子让我帮拿酸奶进来给你解解酒,要不一会你要头疼。” 菱子就是我那闺蜜,听她这么说我也善意地回笑着感谢。等她出去后,把那盒酸奶从茶几上拿了起来,确实口干舌燥,头也发涨的疼。 喝了几口,一个酒气上涌,顿时嘴里全是酒味,连酸奶喝着也变味了。随手扔回了茶几里,又侧躺进沙发,酒越发上头了,感觉脑袋要轰炸开一般,眼睛也有些花。 朦胧意识里感觉似又有人进来了,以为是闺蜜,就没睁眼去看,实在是越来越不舒服了。可片刻之后,就觉有双手抚上了我脸,粗砺的指腹摩挲着。粗砺?不对,不是菱子!费力眯开眼,迷蒙中看到的是个男人身影,等对方脸凑近时,我大吃了一惊。 竟然是关系极好的同学张勇! 这次生日,就是他与菱子两人为我一手操办的。 本能的危机感油生,因为张勇这时的样子很不对劲,目光浑浊,似意识已不清醒。他的身体在压下来,两手搂抱住我,脸直往这边靠过来,我奋力挣扎,可使出去的力跟棉花一般小,眼看就要被他压倒在沙发上,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尖喝:“你们在干什么?” 侧转眼,视线中是菱子震惊与不敢置信的脸。 借着这罅隙,我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了人,然后摔跌着滚下沙发,菱子上前要扶我,被我避开,与她错身而过,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因为内室的门就在包厢正门侧旁,所以我毫无阻拦地又拉开了第二道门闪身而出,关门霎那余光中看到包厢里玩闹的其余人并没发觉这边异状。 慌乱而走,拐过好几个弯后才辨识方向,朝着出口处移步。我再是不可能回去包厢了。   ☆、4.我舍不得你 浓重夜色,已弥漫整座城市。夜风极凉,吹得人寒簌簌的,我的外套也落在那包房里了。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菱子那,幸而还有五十块钱,够打车费了。 坐进的士时报出的地址,连自己都不觉怔忡。双手环抱住自己,缩在后座椅内,禁不住发颤。前座的司机时不时从观后镜里射来目光,可能把我当成了什么不良少女吧。我无暇去理会旁人的想法,目光看着窗外,只觉一排排掠过的树影如鬼魅般在风中摇弋。 没多久车子停下,我却没动,司机回头催促说到了,我依然没动。凝着不远处的昏暗,足足过去半分钟,才轻声开口,又报了另外一个地址。司机愣了愣,嘴里嘀咕了句什么,却还是缓缓启动了车子。 我把头仰靠在椅背上,心里如打了结般难受,头又涨得发疼。 等车子再停下时,一来一回,竟是刚好五十块车钱。付完钱推门下车,腿脚绵软,犹如踩着太空步在走,心里暗道:等下可能真的是要“爬”上六楼了,因为楼梯上的感应灯坏了。 可一走进楼道,我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黑暗中星火扑簌,另外,淡淡的、熟悉的烟味徐徐飘来。身体比脑子更快有反应,转身欲跑,可没跑出去两步,也着实跑不出两步,脚还虚浮着呢,整个人就被后面一股力给抓住,下一秒人就被牢牢锁在了墙上。 我忍无可忍地低吼:“江承一,你放开我!” 可我话声刚落,铺天盖地的吻就压了下来,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整个人都被他锁在怀中,挣扎到最后都变成徒劳,因为我醉酒后这点像小猫一般的力气,就跟在他身上挠痒痒一般。 也不再作无用功,任由他辗转反侧将吻加深。可渐渐的身体里生出一股莫名渴望,手不自觉地抱住了他腰开始回应。我将这反应,归类在醉酒。 情不知何起,却情已深浓。 三天前他在电话中委婉表述要放弃这段感情,不说原因与理由;生日会上没有他的身影,接到短信后心绪不宁,看他捧着花站在跟前时心就软了;后来他说要与我说话,心间生出的恼怒多少是在与他赌气;之后又发生那件事,心绪难言到无法承受。所以当坐进的士时,不自觉地报出的地址是他的。 可到了目的地,凝着夜色漆黑,我又心生了却步。心中在自问:这样算什么?难道我真的可悲到对他死缠烂打的地步了吗? 到底尊严的理性战胜了感性,还是让司机又把我送回了家。 却没想,他等在这里! 砰砰剧烈的心跳,全是因为这个吻着我的人,这一刻我才明白,满心的彷徨与害怕,只有在他的怀中才能得到平复。 他抱我亦抱得极紧,一只手插进我脑后的发中,让我完全以仰望的姿势与他缠吻在一起。 当两人分开时,气息各自紊乱。我紧紧凝着那双漆黑的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江承一,你后悔了吗?”他倒坦然:“嗯,后悔了。”转而唇瓣抵在我耳边:“丫丫,我舍不得你。”极轻的五个字,扣入我心房,让我颤了颤。   ☆、5.同心路 当坐在江承一车里时,我还在自问:怎么就傻傻地从了他,任他拉进来呢?就因为他在耳畔呢喃“跟我走”,心就真的跟他跑了吗? 哦,是了,因为我没有家门的钥匙,因为我冷到全身发抖。 此刻车里开了暖气,很快就回暖过来,可是身体仍紧绷着,原因是我不知道要如何与他相处。偷偷用余光去看他,他正安静地认真开车,目不斜视。 不过他向来敏锐,几乎立即就察觉我这边瞥过去的目光,视线划转而过,我狼狈地别转头去看窗外。从黑影斑驳的景致里,依稀辨清这是往他住处方向的路。 心头蓦然失笑,这一整夜就一直来回往返在这条路上了。 意外的是,车子在前面路口突然拐过,往城中心开。我微微讶异,这是要去哪? 等车停下时随着江承一清冽声传来:“到了。”我也知道了目的地。 梦霞广场! 这是我与他最常逛的一个地方,此刻深夜,几乎各处都已灯光寂灭,唯独这广场上,五彩斑斓的灯还亮着。而比梦霞广场更偏爱的,是它西南方向的一条路,叫同心路。 江承一先熄火下了车,绕到这边车门,把自己的外套给披在我身上,然后才拉我下车。沾满了他气息的衣服,将我包拢着,不再觉得寒凉。虚浮的脚下也不用担心,因为他一手从后环住我腰,一手则抓着我的手,基本上都由他带着走。 很快就到了广场中心,我们一起仰头看正中间那盏美丽的灯塔,从上到下约有十层,每一层的颜色都不同。 “后悔没有陪你过生日,本想单独再给你过,像以前那样,给你买红酒和蛋糕,烧一桌的菜给你吃。可是......”江承一顿了顿,“现在带你来看灯塔,等下我们再一起走同心路,当作补偿好吗?” 脑海中随着他说的,自然映成那副温馨画面。各种酒类里,我偏爱红酒,他也是,说那醇红的酒色适合我。知道他“可是”后面没说的是什么,现在已过午夜十二点,生日也过了,那些他说得准备已经没有了意义。 不过相比蛋糕与红酒,我比较中意眼前这个补偿。于是没有作声。 本眯着眼沉浸在如彩虹般的灯塔美景中,突觉脸颊一热,微微偏转就撞上了他唇,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又一次淹没我气息。在这空旷无人的广场上,在这耀眼夺目的灯塔之下,我们肆无忌惮地缠吻、拥抱,淋漓尽致。 同心路不长,前后就两百米左右,再过去就到了路口,也换了别的路名。想起刚才两人从呼吸交错混乱中分开时,他用额头抵着我额头,边喘息边低声说:“不能再继续了,否则......”他有意顿了顿,黑眸中浮出暧昧迷离,“我怕我会忍不住。” 等反应过来那背后的意思,脸一下就刷红了。 之后,他就牵了我的手走在了这路上。悄悄移转目光去看他侧脸,清俊依旧,眉眼温柔,却又觉他与以往不同。相比之前,他似乎强势了些,这个夜晚,我完全都按照他节奏在走。 从他发“生日快乐”那条短信开始,就用一簇星火挠着我,不让我安宁,直到这刻。 钝钝地想:和他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6.带你看不同的世界 走得很慢,手指穿插十指相扣,是江承一喜欢牵手的方式。 因为是这么个特殊的日子,他刚才又提及红酒与蛋糕,此时静谧,脑子缓慢运作,思绪偏离到之前的两次生日。 那时,与他还没在一起。我很怂,害怕与他单独相处,害怕单独相处后自己那点小心思就被他察觉了。所以每次他约,总会多喊上一个他也认识的同学或者朋友。 然后前年我生日,他约我一块吃饭,在那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说要帮我庆祝,于是我琢磨了下,把他给拒了。推掉之后就心生后悔,懊恼怎么嘴就那么笨呢,不会借机喊他一块来吗?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加上我说话不带转弯的,连给自己留点余地都没有,于是生日那天虽然热热闹闹,心里头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一般。 到了后来,江承一告诉我,那天他准备了玫瑰,还有红酒...... 这个遗憾总算是在来年生日这天得到了弥补,我依旧很怂的拉了男同学一起去。他开门时,目光从我脸上划过,然后落在我身旁。莫名地感觉有些低气压。 进门后很意外,他居然买了菜打算亲自做饭,桌上摆了红酒与蛋糕。 同学探头看了看在厨房间忙碌的身影,拿肩膀顶了顶我,痞痞地问:“会不会我成你俩的电灯泡了呀?啧啧,看这桌上,又是红酒,又是蛋糕的,还差一束玫瑰花,我敢打赌江承一一定还藏了礼物要送给你。” 我的脸红了,狠狠踢了他一脚,看他龇牙咧嘴后才假装凶蛮地命令:“多吃饭,少说话。” 结果还真被同学给料对了,江承一在把一桌菜都端上桌后,点了蜡烛关上灯,叫我许愿。我闭上眼许的三个愿都是与他有关的,睁眼正要吹时,两只手伸到我面前,手上各拿着一个小礼盒。 一只手我忽略,是我那同学的;另一只手,则是江承一的。 同学笑嘻嘻地说:“小芽,生日快乐。”紧接着语锋一转,“看你先拿谁的?”他明着是在有意调侃我,一边懊恼着交友不慎,一边微赧地双手同时取过两只礼盒,微抬起眼快速扫过,隐隐瞥见江承一眼中的笑意。 同学大声嗤笑,凑过来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要当场拆?比比我跟江承一送的礼物谁更好?”我斜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么低趣味的呢。 但还是先拿起了他那个礼盒,慢条斯理地拆起来,余光中见同学眼带了兴奋的光。心里暗暗留了神,这人平日打闹惯了的,难保出什么坏点子。做了心理准备,盒子里放了什么吓唬我的虫子之类的东西,可当丝带被解开打开盒子时,突然砰的一声响,有东西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闭眼,耳旁听到爆笑声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两人都白乎乎的,这才反应过来,这次恶作剧不是什么吓人的虫子,而是面粉扑了我一脸。只听他还指着我的脸大笑着说:“哈哈,又中计了吧,傻妞。”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为今天的约会精心打扮了一早上,现在全付诸东水,还让我这么出糗难看的一面给江承一看到。 心火上扬,随手抓起什么就朝他而扔,等他脸上出现一块白的奶油时,才发现自己抓的是身前的蛋糕。惊慌地去看江承一,这都是他为我准备的呀。却见他眉色未动地也抓起一把奶油,慢条斯理地说:“既然玩这么开心,那就一起玩吧。”话声落,奶油也砸在了同学脸上。 如此一来,同学哪肯示弱,用手挡住脸杀过来抓蛋糕,全部往我这砸。于是,江承一的为我精心准备的生日宴,就在这互砸蛋糕中上演与结束。到后来,他烧了一个中午的菜都因为奶油、蛋糕而泡汤了...... 不过那天回去后,我很开心,尽管没吃着他亲手为我做的菜,稍稍有些惋惜。 摸出他送我的那个生日礼物,总算这礼盒在“大战”之中被我有先见之明地藏在了外套口袋里,才幸免于难。 拆包装时,心情有些微忐忑,知道江承一绝不会像那男同学一般在这样的日子来捉弄我,可我还是吃不准他会送我什么。 包装盒打开后,是一个很大的水晶苹果。我拿到眼前很近的距离,觉得晶莹剔透,隐隐能穿透了看到房里的装置,而多了这么厚的水晶隔着,又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我默默地给水晶苹果这么定义:带你看不同的世界。   ☆、7.他愿意宠,我就受着 “我俩太不公平,爱和恨,全由你操控......” 手机铃声突然在夜空中回响,拉回我偏离思绪的同时,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可一摸质感不对,低头看才发现身上披着的是江承一的外套。 那外套兜里的手机自然是他的了,不能怪我反应迟钝,而是“很不巧”的,我与他的铃声设置的是同一首。他懒懒地侧看过来,却是动也不动,我说你接电话呀,他理所当然地回:“没空接,我要陪你。” 横了他一眼,帮他把手机拿出来递过去,他的视线飘过后就笑了:“是找你的。” 我一看屏幕,号码熟悉,是闺蜜菱子打来的。她定是回去后见我不在,而我的手机又还在她那,于是就打到了江承一这。抬眼再去看他,他却一脸无辜地道:“接不接你决定。” 按下通话键,菱子声音就传来了,开门见山:“江承一,小芽是不是在你那?” 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这点心思在她那基本透明。但今晚上事态发展也容不得我决定,只见江承一挑了挑眉,明显是也听到了菱子的问话。 我轻咳了声掩饰尴尬,“菱子,是我。” 那头默了片刻问:“还回来不?” “......”我的额头冒出了黑线,偏偏旁边还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连忙背转过身说:“当然回来。”菱子又问:“那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大约......一两点了吧,我把手机拿下快速扫了眼屏幕,时间:2点35分。 终于从后伸来了手,把手机从我掌间抽出,然后低沉的嗓音就在我头顶上方:“我会送她回去。”离得近,菱子那淡淡的笑,很清晰,听在我耳里,是明明白白的讥讽,对江承一的,她说:“那拜托了,江先生。” 我转过身时,他已经收了线,眉眼清冷,姿态却是懒洋洋地将手机塞进了仍披在我身上的口袋中。然后重新牵了我的手,继续漫步前行,似乎一点都没那要回头取车的意思。 他与菱子不对盘,各自看不顺眼对方,然后之前我跟他闹分手这事,菱子自然也知道。刚才他应了菱子要送我回去,可现在又依旧恣意走着,就像权当没那回事一般。我一时间琢磨不定他意思。 等同心路走到尽头,突然他松了我的手,迈前一步,然后蹲下,清冽好听的嗓:“上来。” 盯着眼前那宽阔的后背,我发愣又发傻地问:“干嘛?” “背你。” “为什么?”依旧持续糊涂中。 他顿时就笑了,也不起身,就蹲在那向后扭了头仰看我:“送你回去呀傻妞,要不你那闺蜜得提刀过来砍我,就怕我把你给吃了。” 从这把我背回住处?是我听错还是他疯了?刚开车过来也花了二十分钟,如果是走的话,起码得走一个小时呀。对了,还有车!“你车怎么办?” 江承一好笑地回:“你还担心谁来把我车给偷了啊,放心吧,小偷没那么大本领的。” 我虽纤瘦,但也*十斤的重量,不过一咬牙,二话没话趴在了他背上。 是他曾说过的,他愿意宠,我就受着。   ☆、8.好了伤疤忘了疼 等我手臂环绕过他脖子时,温暖的掌垫在我臀下缓缓起身。周遭的每一丝空间,都被他的气息萦绕,脑子不受控地想到他刚才说的一句话,暗自在心里头嘀咕:你又不是没吃过! 当然这话我不敢说出来,否则真怕他胡来,当真把我直接带回他那了。 听到他嘱咐:“你把手圈紧一些,如果头觉得昏就靠我背上休息,到了我喊你。” 我依言把脸贴在了他背上,脚下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身体的韵动。一股酒气上涌,对着他打了个酒嗝,连我都能闻到那浓浓的酒冲味。他步伐微顿,侧转脸看我,昏暗中眉宇似微蹙,低声说:“以后少喝点。”我轻哦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么媚眼迷离看他特别的英俊,忍不住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他的眉峰终于舒开了,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向前迈进。 在温暖包围晃晃悠悠下,我到底是没抵住困意,就这么靠在他后背上沉入了梦乡。我梦见与江承一刚好那会,他问我还记得与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我说当然记得,是在初二时,我碰翻了他的铅笔盒,他拿笔戳我的背,由矛盾开始。但他肯定地说不是那时候,是小学三年级,我找他借练习本抄作业,我摸摸鼻子嘿嘿傻笑。 有件事记忆犹新,上课两人老传纸条,有一次我把跟他传的小纸条给夹在作业本里带回家了,没来得及“销赃”,然后我姐检查我作业时看到,我那叫一个紧张啊,脸都憋红了,却听我姐好奇地问,你干嘛自己给自己写纸条啊,是有多无趣呢?我当时就傻了,回头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姐把他写给我的纸条给看成是我的笔迹了,原因是:我与他的字一样的丑。 每次与他提起这事,他都一脸懊恼,然后来捏我的脸,不许我再笑话他。后来甚至还为此下了狠心练字,以至于到现在我的字一如既往的丑,而他却练了一手工整的楷书。 梦境总是美的,青葱岁月里,我与他懵懂不知将来会有一日尝尽悲欢离合之苦。 依稀听到菱子的嗓音,我迷蒙着睁开眼,反应慢了半拍才发现原来江承一真的背着我走回了公寓,而且还爬了六层楼到了门前,此时正与菱子在争执。 争执内容很简单,他坚持要将我送进房间,因为我睡着了。而菱子却不同意,说在这里把我放下就行,他们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听了一会壁角,我假装如梦初醒,微抬起头,江承一立即就发觉了,脸向后侧转低声询问:“醒了?”轻应了声,从他背上滑下,脚着地时免不得有些虚。 菱子也不说话了,默站在旁。等江承一离开后,她率先进了门,我眼眸暗了暗,跟在其后并关上了门。不会说因睡了一觉,就把之前发生的事给忘了。 “昨晚大家赶了两个场,都喝多了,你跑出去后,张勇就清醒了,十分懊恼。” 听着菱子的解释,我并没作声。 她突然轻描淡写地问:“你与江承一又好上了?”事实显而易见,我就是想赖也没法。她丢下一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别来找我哭。”就转身要进房,却在走到房门前时忽然顿步,“你有跟他说吗?”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摇了摇头。 转而听她说:“很晚了,睡吧。” 等我梳洗完躺下时,虽感浑身困乏,却没什么睡意,摸出刚从菱子那拿回来的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到家了吗?很快回复过来:到了,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江承一:想聊什么? 我并不知道跟他发短信想要聊什么,问他前几天那决定的原因,他肯定不愿意说。而他不愿意说的事,我就是打破沙锅也问不出来。最后想了想,打下一句:想起以前我们同班时候传纸条的事了。 之后,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短信传递中,时间悄然飞逝,等到他打出一个困了的表情时我才惊觉天光发白,他竟是陪我聊短信聊了三个小时。而握在掌中的手机也发烫,而且电池空白,即将停电,这才跟他说了拜拜放下手机。   ☆、9.医院争执 隔日,收到一条王铮发来的短信,就那么一句话:我已回武汉。 这才想起昨儿夜里把他给完全忽略了,人家特意从武汉赶来安县为我庆生,我却最后连跟他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想了下,回了条短信过去:抱歉,昨晚照顾不周,下次来玩请你吃饭作补偿。 王铮:好。 日子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此时我并不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末一整日都在期待着下班,因为昨晚就与江承一约好了要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临到下班时分,电话打进来,我不由笑了,他是已经到楼下了吗? 可接起时,话筒里却不是他声音,“喂?小芽吗?你快来医院一趟,承一把人的头给打破了。”是江承一表哥用他手机打的。 我心猛的一沉,“把谁?”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就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时常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休闲裤,斯斯文文的。几时听到说他打人,而且还把人的头给打破进医院了?电话中那边噪杂异常,表哥顾不上与我多说什么,嘱咐我快赶过去就挂了电话。 等我赶到医院找到楼层时,走廊里闹哄哄的,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江承一的颀长身影。我侧着身挤过去,因为他是背对着的,所以一时间并没看到我。 正要开口唤他,突然从背后扯来一股力拽了我胳膊,把我拉得一个踉跄的同时,“啪”的一声,脸上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眼冒金星之外,因为此处拥挤,我整个人往旁边倒。 “林菱你......”一声震怒传来,我的腰也被及时揽住,才免于我摔跌在人身上。抬眼就看到江承一阴沉着脸,怒瞪着前方。偏转头,愣在当场,刚才扇我耳光的居然是菱子! 只见她满目怒火翩飞,狠狠地看着我,那眼神真像把我当成阶级敌人一般。那一掌扇得极重,实打实的,下了狠力,她一字一句地重重咬着:“韩小芽,那天我已跟你解释晚上大家都喝多了,难免糊涂,问你可有对他说,你说没有,我信你。结果去是你一转身把什么底都透给了他,还让他来打张勇,真够可以的啊。” 我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瞬间明白被打破头的人是张勇,于是,那件事是捅到江承一那去了?移转回目光,再落回那张脸上,这时才发现,他此刻眼中竟然满布从未有过的萧冷,甚至......甚至全身都还带了戾气。 他没看我,而是走前一步,用身体半挡住我,冰冷至极地对菱子说:“少来诬赖她,根本不是她说的。敢做还不敢认是吗?亏得你还是她闺蜜,你就是这么让她隐忍的?” 菱子冷笑,语声尖锐:“哟,还是我诬赖她了?那件事一共就我们三知道,不是她告诉你的,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哼,既然你都认了这事是有,那我今天就没打错人,而且还打轻了,以后别让我见着他,见一次打一次!” 菱子眼神缩了缩,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江承一,你别得意,那晚上你不在,你又知道不是她有意勾引张勇了?” 嗤!我倒抽凉气,不敢置信她会说这样的话,我勾引张勇?看着那张被愤怒扭曲了的脸,突然间觉得好陌生。即使......即使她暗暗喜欢张勇,在张勇被打破头送入医院后愤怒难平,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信口污蔑,颠倒黑白啊。 江承一从齿缝中咬字:“闭上你的臭嘴,就他张勇也配?” “他不配谁配?你吗?江承一,你敢告诉她前阵子为什么要提分手吗?你不敢,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平日菱子一张嘴巴就毒得很,这时候破口大骂起来完全不着边际,若骂得是我也受着了,等大伙心平气和了再说,可她骂的是江承一,我无法再忍下去。   ☆、10.缺陷 一个箭步跨出,“菱子!不准你这样说他。张勇受伤了,他也同样伤了,谁是谁非还说不清楚呢。”刚才就看到他手臂上有血痕,也不知伤势如何。菱子闻言却是笑了,满脸讽嘲:“小芽啊小芽,还为他说话呢,你真是蠢得可以!他跟你提分手是因为他家里人反对,是因为他们鄙弃你是个瘸子!” “林菱,你住口!” 在最后,菱子那句恶毒的话与江承一的怒吼是同时传入我耳中的。然后轰的一下,似什么被炸开了,耳朵里嗡嗡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直至沉入谷底。 不记得我是怎么被江承一拉着走出医院的,只知道任由他拖走,脑中思绪偏离飞远。 遥远的记忆,要追溯到儿时6岁那年。因为发烧,左小腿得了一种叫骨髓炎的病,这算是稀有情形吧,说白了就是发烧引起的异变。骨头里的骨髓化了脓,家人不明情形找的都是土办法,结果延误了医治。 后来再去动手术,一共开了六刀!每一刀下去,都是为在骨头上钻洞,将脓血放出来,然后再打石膏。我小时候调皮,打上石膏后就跑出去玩,骨头弯曲了,露在了外面,然后我把那根骨头给拔了出来扔了。之后我的左小腿里就少了一根骨头,加上手术后没修养好,左小腿肌肉萎缩,从而自那时开始,左腿就比右腿短了一截,走路微跛。 起初的时候,也曾见过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可都被大姐骂。等大一点后,弟弟也长大了,谁敢对我指,他就打谁。一家人对我保护得不行,生怕我受一点委屈,等后来也再没人说什么,反而我的朋友越来越多,常常会想他们对我好的成份里,有多少是因为同情。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别人来同情的,除去左腿略短,走路微跛外,我有哪一点不如人?很多年没有再听过“瘸子”或者“跛子”这一类的词,而今这个词从我最好的闺蜜口中说出来,戳破的是我做了近二十年的美梦。 原来不是你觉得自己是正常人,别人也就这么以为的;原来别人没在你跟前指点,也一样会在背后说;原来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我依然是个有缺陷的人,哪怕我再积极、再努力。 脸被捧起,目光聚焦,我偏离的意识一点点回神。看到江承一那双幽深的眸中尽是担忧,涩然地牵动嘴角,听到自己在问:“菱子说得是真的吗?这就是......你不能说的原因?” 眸色一黯间,我就了悟了答案,原来,如此。 我甚至都没法去怪他,也没法怪他父母这般反对,试问有谁家父母不希望儿子娶个身体健康的媳妇呢?呵,媳妇......他那帮子兄弟在知道我们关系后,时常就这么喊的:谁谁谁家的媳妇,对他提及我也是说:你媳妇怎么怎么的。 “小芽,别听林菱的,她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江承一还在试图遮掩,可他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大白于青天,根本遮不住。我轻声回:“道听途说也得有那条道,无风不起浪,她不是会造谣生事的人。”虽然菱子脾气火爆,有时候不可理喻,但对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这事我会处理的。” 心口止不住的发凉,如果他能处理,会在生日前夕那样对我说吗?在这中间,他一定是已经努力过、争取过,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家人对我的成见就是那块坚冰,牢不可破,无力回天。哪怕在镇上我家境算数小康中上,也改变不了自己有缺陷这个事实。   ☆、11.矛盾中的理性 车子启动声起,我这才反应过来人坐在江承一车内。幽幽询问:“去哪?” “先上我那。” 嘴角勾起孤凉的弧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去!” 他划过来一眼,安抚着我:“丫丫,别闹。先过去我那,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谈,我也有话要问你。”我侧转头,安静地看着他,“江承一,你停车,有事就在车里谈吧。” 见他不为所动,我伸手去解安全带,一脚刹车声,车子停在了安全带。然后他撇转脸,面色阴沉地看我,“我问你,张勇欺负你这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是从哪听来的?” 菱子之所以认定是我跟江承一透了底,正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当事人就我、她和张勇三人,他们俩不可能对他说,那就只有我。 可是除非我失忆,我敢发誓连做梦都没提过半个字。 江承一没有正面回答我,只道:“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这种事为什么你连我都瞒?” “哪种事?”我的声音不自觉扬高,盯着他的眼,“你当我们发生了什么?我被张勇强了?”江承一不说话了,静默地看着我。 突然有种荒天下之大稽的感觉,当时选择沉默,除去因为菱子这层关系,还有就是张勇不但是我同学,也是他的,大家在同个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扯开了以后怎么做人。另外,菱子来得及时,张勇也确实没对我做什么,人喝多了难免糊涂。没必要把事扩大了去。 可是,江承一显然不这么认为,或者说,他听来的版本,比真实情况更加夸大,甚至以为我真被张勇怎么了?那么我就更加“好奇”,他这版本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深吸口气,开口时连自己都觉得讶异,居然还能够这么理性。“江承一,现在你我之间有两条路,要么各自坦白,我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你,你也告诉我从哪听到这些的;要么就互相猜忌吧,你自己选!” 他眉宇微蹙,立刻就有了决定:“行,你先说。” 我摇头,“不,你先说。”首先我得确定这个造谣生事的人究竟是谁。 他略一沉吟,还是答了:“那晚后来你们的聚会是不是与另一批人合并了?其中有我高中同学,无意中看到你从包厢内室神色不对地跑出去,本想出去看一下你,却在门口听到那两人在争吵。” 我沉默了下来,当晚确实听菱子说过,有人遇见了高中同学,于是喊到同一个包厢里玩。而我从内室冲出时,虽下意识地瞥过一眼玩得正在兴头的众人,那时脸色也铁定是难看之极的,难保眼尖或者有心人看到了欲一探究竟,结果菱子与张勇在事后的争吵对话就被听了去。 基于他高中同学我基本都不认识,也就没再追问。见他眉色幽深,眼中情绪难辨,知道他还在等我坦白,也不忸怩,将前后经过一一讲述。 等我说完,江承一就怒哼出声:“张勇胆敢觊觎你,我不会让他好过。” 蹙起眉,从来他在我跟前是温文尔雅,哪曾见过这般耍狠?   ☆、12.心若城堡 都说江承一是敏锐的,我这边只眉宇蹙起,他就立即察觉到了,探手过来要拉我。但我在他手即将触及时往旁避让,让他手拉了空。 意识到我对他的抵触,脸色一沉就要强拉我进怀,我抵死不从,双手双脚并用,一边拍打他伸来抓我的手,一边用脚去蹬他。可能没想我会突然发难,而他又被安全带绑在座椅内,一时间竟拿我不下。 “别动!”他一声沉吼,把我心房震了震,手在后摸索到门把,喀一下就推开了,紧靠着门的身体往外跌,他欲来拉我已是来不及。屁股着地狼狈摔在地上,他急了,要去解安全带,嘴里焦声询问:“小芽,有没有摔疼?” “江承一,你别过来!我们冷静冷静,这时候我没办法与你单独待一块,你让我好好想想。”我顾不上疼,爬起来拔腿就跑,到路边拦了辆车,坐进去的瞬间快速朝后瞥了一眼,只见江承一凝立在车头,神色不明。 心中一痛,关上了车门,却无法控制视线移转到车窗外的观后镜上。看到他回身而走,矛盾的心里又划过失落,但片刻之后发现他开着车子紧跟在后时又惊惶不安起来。 这时候我真没法面对他,在知道他提出放弃的原因后。心若城堡,就在刚才医院,这城堡因为菱子口中的事实而濒临崩塌,在没有垒筑坚固时,我无法站在他面前。 惶惑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短信,然后发送。 江承一,你不要再跟着了。 短信很快就回了:看你到了家我再走。 微微一怔,他怎么知道我回的是家?是了,在医院与菱子撕破了脸,我又如何还可能回与她合租的房子,这时候单位已经下班,除了镇上的家,我还能去哪? 而且,要垒筑心的城堡,必然是要在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这世上只有家人永不会用有色眼光看我。到底江承一是了解我的。 抵达镇上时,来往的行人都是熟悉面孔,我看着那一张张脸,无法不去揣度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像表面一般对我平和,有多少又是戴了虚伪的面具? 车子停下后我推开车门,下意识的先往后看了眼,果然江承一那辆白色现代还在,他在离开三十米左右处停下。这回他没有下车,就静默地坐在车里,看不清脸面,依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穿透过挡风玻璃而射向我。 别转过头,朝家的方向走。有遇到村上的邻居打招呼,我都微笑着颔首,脆喊一声,没人留意到我此刻眼中的疏离与哀漠。走进家门时回头,白车刚好缓缓开离。 老妈见我回家微觉讶异,一般我回来之前都会打电话,随口编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吃晚饭时饭桌上与往常一般热闹,姐嫁去外地了,自然不在家住,弟弟年前刚添了女娃,话题全围绕在小侄女身上,弟媳满口都是妈妈经。我微笑静默听着,时不时搭上一句,偶尔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等到上楼进卧房后,终于可以将脸上牵强的笑容卸下。   ☆、13.事出有因 明明知道不该有怨怼情绪,家人并不知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是如往常般平和地过着一个很普通的晚上,可到底今晚心绪不平,想渴求家人的温暖来填补心底发凉的空缺,想更多的被关注与抚慰,最后发现,原来孤寂的只有我自己。 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其实并非无迹可寻的,是我真的太粗神经,也是我内心深处极力逃避往这方面去想。 年前我与江承一还没正式在一起,也不知是谣言还是什么,就有流言蜚语传到我这,说他对外跟自己兄弟讲可能很快会结婚。然后当时我还为之黯然了一阵。 到大年初一那天下午,他突然打电话叫我去他家吃饭,还有好几个与他关系极好的同学,我也都熟识。我只当是过年时的一场聚会,地点在他家,琢磨着跑他家去吃饭又是年头的,不能空了手,于是去买了酒和礼物,算作拜年。 他来接我时一看我手里拎着东西,就说不要买东西的,我也只当他是客气,就笑着把礼物塞他手里。因为去的早,江承一招呼一帮同学在他家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打牌,他叫我去替他打,然后在旁教我,无奈我对打牌实在是不感兴趣,就没掺和。 看他爸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弄菜,我觉得不好意思,就进去要帮忙。他父母都是实在人,哪里会要我这个客人动手,连连推拒。我也不坚持,就呆那陪二老闲聊,讲得都是江承一读书时候的事。二老对自己儿子读大学十分自豪,有人陪他们聊,自然是乐意,夸夸其谈,我也听得高兴,关于他的事是怎么都听不厌的。 后来出去时,刚好江承一向这边看过来,他冲着我笑,眼神晶亮。时间挨到吃晚饭时,我被安排落座在了角落位置,一大群同学刚好一桌,江承一父母就没上桌,而他坐在了我身旁。因为过年,大家都带着懒散的喜意,一顿晚饭是杯酒尽欢。 我开心的是解了年前的郁闷,因为江承一除了喊我这个女生外,其他都是男同学,所以我估摸着年前那个他说快结婚的事一定是谣言。 后来老妈打来电话,我就回了,江承一把我送到路口。 如今回想这段,能参悟出很多事来。先不管那所谓的谣言,但能肯定一些事。他父母大年初一认识了我,但当时我与江承一还没在一块,还牵扯不上感情与现实问题,所以在他父母眼中,我就是他众多同学中的一个,可能还会因为看到我腿脚不方便,多一点善意的同情之念,对我的态度也始终都是和蔼可亲的。 可当有一天,江承一把我与他的关系摊开在他们面前时,那待人的角度就转换了。他们站在了长辈看儿子将来可能要娶的姑娘的位置上,不说诸多挑剔,我腿脚的缺陷成了他们心里的一道坎。尤其从与二老谈话可看出,在他们心中,儿子那么优秀,寄托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这儿是个小镇,几乎镇上的人都认识,也没大城市中思想开放,他们会怕被指点。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看,分析这么久,其实心里倍儿清,明亮的就跟开了天窗似的。真的不能怪江承一的,也不能怪江家二老,那要怪谁?怪我。怪我小时候不该调皮,看到骨头凸出来直接把它给拔了,怪我生病了还那许多折腾,怪我不该得那病,然后现在被嫌弃了把。 脑中乱七八糟地冒出一句话:前世种下的因,今生得到的果。我这还不是前世呢,却已尝到了苦果。   ☆、14.珍贵的感觉 胡思乱想了一阵,手不自觉地去摸手机,拿出来才发现原来手机没电了。回来时并没准备,充电器和数据线全都落在出租屋内,所以也就只能任由它去了。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杂乱的梦中都是江承一父母的身影,他们苍老和蔼的脸上只剩严肃,看我的眼神也特冷,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我却一句都听不见。一个不慎左脚拐了跌在地上,抬头间看到四周站满了人,全都眼神冷漠地看着我,其中有江家二老、菱子、张勇等一干同学,还有,江承一。当看清那双熟悉的眸中,全是冰冷之色时,我倏然惊醒了坐起,满身的冷汗。 一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今天不是周末,还要赶去上班,我起床梳洗一番后已经六点。老妈和老爸也相继起来了,看到我走下楼时都微微有些讶异,很少我有起这么早的,他们早饭还没来得及做。我说要赶去那边拿文件,不在家吃了,他们也没多问。 其实还早,从家里坐车到单位,大概也就半小时,假如说回出租屋拿充电器再去单位,也就四十分钟,上班要八点半的,这多出来近两小时我要怎么安排? 最后咬了咬牙,走路吧。这社会就是这样,有人繁忙紧迫只觉时间不够用,却有人懒散随意觉得时间太多,就好比我此刻。 经过车站时,刚好一辆公车开过来,我目不斜视地越过,一脚一脚迈前。 出于心理原因,每次用到左脚时,尽量不让颠簸幅度太明显。走到镇上菜市口的桥上时,随意一瞥,视线就凝住某处。那儿有位老太太微驮着背孤坐在路边,面前放了好些新鲜的蔬菜,逢人路过时,就会吆喝上两声。 我静默地看了一会,走到了马路对面,不让眼角余光去瞥,而脚下更是放轻,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腿上,左脚只是轻轻一垫,就立即迈出了右脚。直到越过对桥那道身影好几十米,我才长舒了口气,也觉浑身乏力。这样走路真的很累,甚至觉得小腿有些抽搐。 突然眼眶就湿了,心里有个声音在骂:你逞什么强呢?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他妈妈对你的看法了吗?你能一时忍住垫着脚走路,能一辈子这样走吗?在他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个有缺陷的,甚至人家都不曾看你一眼。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体味出悲凉。不再去有意遮掩,脑子放空,将周旁的一切摒弃于神智之外,一直走到两脚酸涩时,才抬起始终垂着的眸,意识渐渐回转。发现自己胡乱走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空空旷旷的四周,也看不到车辆和行人。 远处可见,似有个公交站台,我加快脚步往前。因为手机没电,没法知道时间,刚才思绪放空,也没时间概念了,不知道这一耗过去多久,怕再折腾上班就要迟到了。 走至公交站台,览了遍地名,发现自己真的走偏差了很远,往城区另个方向走了约有十几站路,难怪脚如此酸,累到走不动了。而以往经验,这种在郊区停靠的公交车,一般都得二十分钟到半小时才会来一班。不行,没法再多等了,我得拦出租车打的了。 刚想去看身后马路可有车辆经过,却在回转头的瞬间,全身僵住。 视线中,浅长的身影,二十米之外,淡蓝色的衬衫,灰色的长裤,清晨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犹如那年他从远处走向我时的少年模样。 晨光、路旁的树影、公车站,都成了灰色的布景,眼中只有他那似被定格了的魂。 后来很多次想起这个早晨,始终觉得珍贵的感觉是,一个人赌气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累得走不动时回过头,发觉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觉得,那是我被世界捧在手心的时候。   ☆、15.无论何时 所以在当下,我毫无理由地向他奔去,一头撞进他怀中。 江承一抱得很紧,下巴搁在我额头,每一下呼吸都能感受到。一个早上,从噩梦醒来起,经历悲伤落寞,心一直没踏实过,终于感受着他的呼吸与紧致的怀抱,慢慢平复下来。 我问:“你为什么会跟在后面?” 他说昨儿傍晚看我进了家门后,就也没回县城住,住回了家。想着早上要在路口接我去上班,就起了个大早,远远看到我走出路口时,本想开车过来,可看我神色不对,立即从车里下来,慢慢跟在了我身后,这一跟就将近一个半小时。 几次他都想喊住我,因为看我走路都有些微拐了,明显气力不够,但都忍着。他深吸了口气,低低缓缓:“我总想你可能在下一刻就回过头来,然后看到我就在你身后,然后像刚才那样没有犹豫地跑向我,所以我一直忍着。想着假如你真的走不动了,那我就再像上回一样,把你从这里一路背回去。”他顿了顿,“丫丫,我希望的是,无论何时,只要你回头,都能看到我在你身后。” “无论何时?”我抬起头,看进他深眸中。 他点点头,坚定地说:“无论何时。” 这一刻我无法言说心底的感觉,就是看着那双又深又静的眸子,泪冲出了眼眶。他微低下头,轻轻吻过我的眼帘,将泪吮尽。然后将我的头压在他胸口,有力的心跳传入耳膜。 似乎昨天傍晚车上的争吵、决裂、角斗都已远去,只剩温绵缱绻。 当心回归平静后,我抬起头,从他黑眸里看到自己红了眼,楚楚可怜地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我说可能没法让你再背我了,他蹙了眉问为什么,我沮丧得答:因为上班快迟到了。 他倏然失笑,揉了揉我的头发给了两个选择:一是直接两人一起翘班,他带我去别处玩;二是现在打车还来得及。 我恹恹地朝他飘了一眼,他是医药销售经理,做业务都在外面跑,不去公司也没事。我可是为乡镇府做资料和文件的,这头翘班没去,那头电话就打到老爸那了,回头就要来问我怎么回事。 最后自然还是打了一辆出租车,把我们俩从“荒郊野外”载去了城区,然后我踏着点赶在了上班时间之前走进单位,在半小时后收到他的一条短信:我迟到了,撞领导枪口上受批评了,哭。 我幸灾乐祸地笑,让你小样还说要翘班,这回挨领导批了吧。 此事算是在风浪叠浮中回归平静,我与江承一的感情模式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又似乎有了些微改变。他比以往更频繁的找我,以前在工作时,他极少会发来短信,现在时不时来条讯息问我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与他聊天时、在一起时,都是满心喜悦的,可又总在恍惚间生出一股焦躁。 试过了,这焦躁抚不平,而且还小心掩藏着,不让江承一发现。 终于,随着一次事件的爆发,升至了最高点,然后,全盘崩溃......   ☆、16.绯闻 事件发生并不偶然,一年一次的初中同学聚会,以aa制模式。基于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与江承一都在列。一大班子人,自然是男生与男生凑一堆,女生与女生凑一堆,然后这是我与江承一正式在一起后第一个同学聚会,去年这时跟他都还没影呢,所以除去几个交好的知道我们关系外,其余大部分同学都不知。 菱子也来了,但远远坐在别的女同学身边,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我。自那日医院大闹之后,我与她还没和好,张勇那边也销声匿迹,没了声息。以前觉得圈子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发现当对方刻意避开时,其实真的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难再碰上。 而且出租屋那边,在事发后第二天我回去时,就发现她将她的东西全都拿走了,属于她的那把钥匙也扔在桌子上。从小到大,与她也争吵无数,知道她脾气不好,可没有一次像这回一样决绝。我没有尝试去联系她,在她那般指着我鼻梁用那两字伤我后,没法坦然到说不介意。所以今天看到她依旧漠然以对,我也别转了视线,与邻座的女生聊着天。 所谓同学聚会,无非就是一干曾经认识的人聚在一块,你聊聊家中琐事,我聊聊道听途说的八卦,闹闹哄哄,无伤大雅。于是这时,邻座这位女同学就凑在我跟前,眸光藏着一抹暧昧的狡黠,压低声音说:“诶,韩小芽你知道吗?隔壁班那钱薇榜上咱班帅哥了,钱薇有印象不?以前瘦瘦弱弱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前阵子我看到她时都差一点没认出来,打扮得是又时髦又风骚。就那次她跟我露了口风,你猜猜看她跟谁好了?” 我虽对这种事意兴阑珊,但到底都是同学,也不好驳对方面子,于是懒洋洋地问:“跟谁啊?”通常想说八卦绯闻的女人这么询问对方时,并不是真要让人猜,就是起个范,自己可以接下去说,而这种时候你就是不想听,她也会忍不住说,尤其是关于这种男女关系的。 果然,姑娘假装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捂嘴嗤笑,然后才用以为挺轻实则旁坐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一定想不到,是跟咱班成绩年年第一的江大才子。” 我怔住,狐疑地看过去,旁坐“不小心”偷听到的女生也凑了过来,“谁?江承一?”“啊?江承一跟钱薇好上了?”“真的假的呀?” 一连串的低声疑问,彻底满足了讲八卦女生的谈性,她一脸傲娇地环视一圈围着的同学:“你们都孤陋寡闻了吧,前几天晚上钱薇一家人旅游回来,是江承一开了车去车站把他们给接回来的。” “钱薇那时候在高中就对江承一有意了吧,老是找他问课题。其实钱薇长得挺耐看的,那时成绩也不错,算是郎才女貌呀。现在家长都见上了,看来好事将近啊,我们又要准备份子钱了哦。” “啧啧,一会咱去对江承一起哄去,审问审问如何?” “好主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起,没有人留意到我退出了她们的圈子,也没有人发觉我低垂的眸中只剩疏离。   ☆、17.镜中的小丑 面前酒杯里的酒夜清透无比,我端起来轻抿了口,还不错,就是有点烧刀子的辣,一干而净,似乎有条火线从喉咙口一路滑进了胸腹,瞬间肚内就炙热起来。 觉得......很爽!此刻我正需要这种热度,因为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寒意。呵,郎才女貌!抓来桌子中间的白酒瓶,给自己杯里又满上,放回酒瓶时,与菱子的视线撞到,我朝她扯了扯嘴角,弧线孤凉,随后垂了眸又喝下一杯。 两杯白酒下肚之后,反应就起来了,而且是来得迅速。看旁边凑堆聊天的同学,都是重影,依稀听到她们在撺掇着要去男生那桌敬酒,然后江承一的名字敏感地流进耳膜。 我笑了笑,随着人流一块起身,混在女生群里走,只不过,她们走向的是邻桌,而我走向的是门。纷杂喧哗,一场闹剧,多得是人喜欢登上剧场的舞台,我又何必再去多添一脚,不如退开...... 晚风吹在脸上,沁凉如心。 依稀记得之前也有风语传入我耳内,然后跟江承一生气,他把我带到常去的河边,拿了自己手机出来翻啊翻,翻出一张他高中同学聚会时拍的照片,然后指了其中一个女的说:那,她就长那样,你说我能看上她不? 我当时仔细看了看,脸因为是侧着的看不太清,穿着很时髦,透着点抚媚,大冬天的居然还穿了条露腿的裙,以江承一那保守的性格,对此类女肯定排斥。于是这事就翻过了。 钱薇长啥样我不记得了,也不清楚是否就是他曾经给我看的照片里的女人,因为高中时我与他不同班,隔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记得清。可不管这些,我从刚才女同学吐露的八卦中认清一个事实,就是江承一与人家父母都见上了,还动格到亲自开车去接人这地步,拿八卦女的话说这是女婿才干的事。 我跟他自小认识,多年同学,近些年关系密切,去年正式在一起,就是这样,他也不曾上过我家一回,不曾正式见过咱爸咱妈一次。 心酸吗?非常。因为撇去那钱薇长相美丑,她有一点比我强,就是她是个健健康康没有缺陷的姑娘。她如果被江承一带回家,同为同学,一个镇上知根知底,他父母一定不会反对。 多讽刺的一件事啊,我再努力积极向上,都比不过任何一个年龄合适腿脚健康的姑娘。这让我情何以堪?之所以中途退席,说到底我既害怕又难堪,害怕在众人的逼问中江承一认了与钱薇一家的事,然后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只剩难堪,比如,菱子。 苦笑了下,心境可真有够纠结的。走了长长一段路,我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行人三两个步伐匆匆,却再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了。我又想笑了,上回他说无论何时我只要回头,他都站在身后的这话,如昨日言耳般清晰,却讽刺的犹如一面镜子,镜中的自己像个小丑。 呃!打了个酒嗝,一股子酒气涌入鼻腔,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这白酒还真不是盖的,后劲十足。用手背狠狠抹掉,继续往前走。   ☆、18.走与寻 手机音乐徐徐扬起,我听着格外刺耳,曾觉得与他设置同一首铃声有多浪漫,此刻就觉得有多讽刺。拿出来狠狠按掉,但过了一会又响,再按掉,手移向关机键,却在将按下时迟疑了下,最终把铃声调成了静音,又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凝目前方,似看到色彩斑斓,竟不知不觉又走到广场的灯塔处。嘎然止步,本能地排斥向前迈进,择了另一条道盲目而行。不是走过同心路,就一定可以同心,我与他根本就是站在路的中心,他向左,我向右,各自分走。 以为没有明确目标,脚下无所顾忌,就能避开与他有关的一切。事实却是,总在一抬眼间,看到熟悉的场景,想到熟悉的画面,电影院、奶茶店、餐厅......似乎这座城市的街角,每一处都曾有过我与他的身影。 我走进了一所夜公园,找了张长椅安静地坐下。因为并没至深夜,还有一些出来锻炼的老年人在散着步。几乎都是两两成群,透过路灯的光亮,可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静好时光,终老相伴,好生羡慕。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条一条地翻看着记录,有很多交好的同学分别打来电话,数数差不多有十几个,中间江承一三个,菱子一个。然后短信栏被炸了,满登登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甚至此刻还在传过来。 看来我突然离开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我把两脚盘坐在长椅上,索性一条一条地读过去,不分先后。大都是同学在询问我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去?中间有条很“有趣”,是那个跟我说八卦的女同学发来的:对不起啊韩小芽,我不知道你跟江承一是一对,之前那些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别介意啊。 我笑了笑,这傻姑娘,无风不起浪的道理谁能不明白,没钱薇那事,她就算想编也编不到江承一头上去,而且我又岂会气量小到怪她来着。要怪,也是怪......江承一。 中间自然不可能没有江承一的短信:在哪?见面了跟你解释。你信别人不信我吗?丫丫,快告诉我你在哪?广场、同心路、影院、河边,我都找过了,你在哪? 这些不是一条,是分隔时间段不同的很多条。他把所有我与他常去的地点都找遍了,看吧,我是有多明智,知道随意进了这个老年夜公园,就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即便他开车经过也是不可能会想到我在这里。 继续往后翻,差不多快拉到底了,居然有一条是菱子发来的,我打开一看,上面就打了四个字:蠢笨至极! 涩然而笑,果然是又被她看笑话了。 也不知道后面江承一跟一帮同学怎么说的,反正后面发过来的短信有好些是平时常联络又交好的男同学,语气从最初不明情形的询问,到后来就变成是劝哄的口吻。 有这么一条很吸引人:小芽,咱不跟江承一玩啊,我们把他给踹走了,你回来,带你去放烟火如何?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就是看放烟火,那缤纷绚烂美得耀花人眼。有人说烟花易冷,不过霎那眩目,可他们不知,就在霎那,它是夜空中最夺目耀眼。   ☆、19.烟花(上) 想来这帮人过年时候也常聚在一块玩,所以都知道我这喜好。 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发过去问:真的他不在?真的放烟火? 消息秒瞬即回: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正要打字,紧随着又传来一条:小芽你在哪呢?我们过来接你。 缓缓敲下自己的地址发送过去,心里想的是假如他们这群人骗我,让江承一赶过来,以后就都绝交,确定是一群损友。至于江承一,我并不害怕见他,与他终是要见分晓的,只是迟早的事,当然此刻我是绝不愿意与他单独处一块。 十分钟后,闹哄哄的一群人跑过来了,与这处原本宁静的环境一点都不和谐。远远听到熟悉的人声在喊:“看,在那!”然后一干人都向这跑,我不动,保持着原来抱膝的姿势,继续坐靠在长椅上。到近处就有人嚷开了:“韩小芽,你可把我们给找死了,差一点就没把天一楼给翻个底。”天一楼正是我们同学聚会的场子。 我不理会他,看了眼人群,总算守信,没不想见的人在。眼睛看向聚会发起人,也就是班长,刚才那短信正是他发的,软着声问:“不是说要带我放烟火的吗?还放不?” “放!当然放!这本来就是咱聚会完了后的节目。”班长应下话。 听了如此说,我又狐疑地问了句:“还有别人?”班长是人精,立即回说:“没没,就咱几个,专门为你放的。”这话听着令我受用,于是笑着放下膝盖到地上,刚要站起时,不防刚才一直蜷曲着没动,脚弯都僵了,起身到一半就要跌回座椅。 横向里突然伸来一只手,牢牢控住我腰,再将我提站了起来。一侧头,就对上乌黑幽深的眸,那里面焦虑、担忧、紧张等种种情绪交杂着。 我扭头狠狠地去瞪班长,但听班长在嚷:“呀,江承一你怎么也跟来了?” 身旁的人没作声,视线只盯在我脸上。我尽量忽略,把班长与其余人的脸色都览了个遍,从各人不同反应初步判断,他们确实没发现江承一跟着一块过来了。 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集体撒谎,瞒着我让江承一混在人群中暗渡陈仓;二是他们中间有“内奸”,在赶过来时通知了江承一。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真佩服自己,这时候还能分析呢,手上微微一挣,将他扶着的手给推开。迈前一步时,班长想要解释:“小芽我们......” 我直接打断他:“还走不走了?” “走,怎么不走?”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地走出老年公园,又再开车,没想到的是居然放烟火的地点竟是梦霞广场。然后班长也确实没诓骗我,好几个大烟火就放在车备箱里,是真安排了这节目,只是原本应该喊全班一块,现在就独为我放。 以往放烟花我都当观众,今晚受了刺激,又喝了酒,胆气也大了,跃跃欲试地也要上去点。班长下意识地往路旁看了看,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江承一是独自开了他车过来,刚才我们下车时,他坐在车上没下来,就兀自点了烟看着我们玩。 不觉来了气,我把脖子一梗,拿眼稍瞄着班长问:“一句话,你今儿到底给不给我点?” “给啊给啊,只要你敢,一定给。”   ☆、20.烟花(下) 不知是谁塞了根点火棒到我手上,然后在灯塔下方摆了个最小的,我一下就怒了,这不是瞧不起人吗?抬脚把小烟花给踢到一旁,怒喝一声:“上大家伙!” 一个五十发的“大家伙”给换上阵了,我举着点火棒一步步靠近,耳旁听到有人在调侃地问:“韩小芽,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还躲在后面看看行了,这活让给我们男人来。” “谁说我不行的?”我尽管心里发毛,嘴上还是硬着。并非我胆小,而是儿时曾跟村上毛孩子一起放烟花,那火星蹿到我头上,把我的头发都给烧着了。自那以后,我依然爱看放烟花,但却退避三舍,总是站在安全距离以外。 有一次受大家怂恿壮了胆子去放,他们给我点了火,我拿在手上,却一直在尖叫。然后尖叫着竟然把烟花对准了他们,吓得那一群男生边跑边叫:你不要对着我们啊,不要对着我们!可我依旧对着他们......自那以后,他们这群人再不怂恿我放烟花了。 今天情形很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意味。 有赌气的因素,也有不肯服软的成份,我那些小不点的事,在没跟江承一在一起时,就已经像倒豆子一般都倒给他听了。然后那次把烟花放男生头顶,其中也有他。他知道我对这东西的恐惧,这时他就坐在车里看着我,我就是要在他面前胆大一回。 烟花点燃的瞬间,火星四溅,我尖叫了声就丢了点火棒逃窜,同一时间,砰声而起,火箭直飞冲天,在头顶盛开绚烂,璀璨夺目。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整个世界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 放完烟火后班长就拍了拍我肩膀问:“怎么样?开心了不?” 我如是点头,诚实回答:“开心。” 然后耳旁听到如雷的齐吼声:“听到了吗?韩小芽开心了!” 灵光闪过,赫然了悟,这些烟火是江承一准备的!这群骗子,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什么本来就准备好的节目,什么把某人给踹走了,什么被不小心给跟踪,这一个个都是金马影帝啊,全能上台演戏了。 也是我傻,就说他们怎么能想到买烟火来哄我开心,根本就是某个人在背后出主意。 我掉头就要走,被班长给扯住胳膊:“诶诶诶,别走哇。一年就聚会一次,老同学们都还在ktv里等着呢,走,既然开心就一块k歌去!” 被动的被拉了走,经过江承一车时,我目不斜视,任由那道乌溜溜的目光紧随着我,耳边是几个男同学调侃的咳声。最后坐进了班长的车。 想起之前的聚餐是aa制,立即去翻刚被他们从餐厅带过来的我落下的包里拿钱要给班长,却听他说你那份已经有人给了。我怔了怔,想问是谁?但看他们似笑非笑外带暧昧的眼神,就闭了嘴,不问也罢。 到了歌城,抬头时我有些微恍惚,离生日那天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一家也不是之前玩的那家,可一些涩然场景难免会压进心头,令我呼吸不顺。 推开包厢门时,引来里头一众目光,好些女同学纷纷起身过来询问,全由玲珑的班长给应付了过去。那个八卦女同学很有些尴尬地拉了我的手,几度欲言又止,我笑笑说没事。她似得了鼓励,正鼓足勇气要开口,却在这时始终保持沉默的江承一走了过来,他就当着众人的面俯下身,压低在我耳旁轻语:“丫丫,跟我走,我给你说个秘密。”   ☆、21.这样很没意思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有秘密在这说。”语声不高不低,足以让周旁的人都能听见,他就那么矮着身凑在我面前,黑眸紧锁着我。 然后基于人人都有的八卦心,我察觉到即使身旁的几位都面不改色,但其实都是竖着耳朵在听的,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他哪里有什么秘密,他的秘密早八辈子都告诉我了,根本就是在哄我。看吧,即使我有些喝醉,脑袋发昏,事情还是拎得清的。 江承一摸了摸鼻子直起了身,然后泰然自若地走向一旁的男生堆。中途,有人点歌,熟悉的音乐响起,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见江承一已经拿了话筒站在中间。很少听他唱歌,但我知道他唱歌其实好听,醇厚的嗓音带了一种特殊的磁性。 “你敞开怀抱融化了我,你轻捻指尖揉碎了我,你鼓动风云卷走了我,你掀起波澜抛弃了我......” 随着他徐徐吟唱,耳旁传来窃窃私语,我垂着眸当作没听到,无非就是惊叹讶异之类的。 是越见拔高的争吵声引起我注意,抬起眼就看到暗色的灯光下菱子与一名女生在争论着什么,定睛一看,那背对着我的女同学不正是之前向我说八卦的那个嘛。我没有动,竖了耳朵听她们在吵什么,但一片噪杂,实在是听不清。很快有人过去劝解,把她们两人隔开了。 见此也没再关注,等后来临离开前去洗手间,正要出来,却听外间有人边走进来边说话,口中提到了菱子。我顿了顿,缓住了身形,最后等那两同学出去后,才走出里间,心情复杂。 原来菱子刚与那女同学起争执,是在警告对方不要信口开河,说那钱薇根本就是单相思。菱子与我的关系,老同学自然都清楚,一致想成是在为我打抱不平。但还是那句话,无风不起浪,要没那事,钱薇还能胡乱编纂? 意外的是菱子这时还会护着我,在她眼中我不是蠢笨至极的人吗? 这边拖延半刻,等我出去时包厢里的人都散了,到歌城门外时,见班长还在调度安排,让有车的男同学送女生回家。正好看到江承一那辆白色现代缓缓开离,我淡笑了下。 “韩小芽来,你坐章明宇的车。”班长朝我招手。其实我本想自己打车回去的,但估计也没人会同意,于是听从了安排。车上除去我外还有三个女同学,各自住在不同地区,我住的算是最远的,自然是最后一个到我那了。 全部跑遍,差不多抵达我住处楼下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目送着同学的车子离开,我才转身,一声车喇叭响把我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循着声音去找,却被刺目的车灯给照得睁不开眼。下一瞬车灯骤暗,眼睛从明到暗有个适应过程,等眯起眼看清时,扭头就往楼里走。 车门声伴随着脚步声紧随其后,我脚步加快,可再快也快不过身后那人。就在我抵达楼梯口时,从后伸来了掌拉住胳膊,把我人往后带。 撞进某人的胸膛,不等我挣扎,就被紧紧箍住了腰。 我说:江承一,这样很没意思。   ☆、22.陈年往事 因为路灯坏了一直没人来修,所以楼下这片区域很暗,以至于在同学车子送我抵达时没发现藏在阴暗中的白色车子。可这人恶劣到故意按喇叭来吓我,还用大灯射我眼睛,我此刻都不知道是气恼之前钱薇那事,还是感觉被他有意欺负而委屈。 泪就含在眼眶里,心里想着江承一你不能每次惹了我就用在楼下守这招,也不能次次都有效,这次我绝不让你如愿。哪知江承一直接将我给抱着腾了空,转身就往外走。 我被惊了下,本能地去抓他胸口的衬衫领子,发现他往车子那边走时,恼声质问:“你干什么?”他无动于衷,继续提抱着我向前,到了车门边开了锁,将我往后车座塞,随后他自己也坐进来再砰的一声关门,一气呵成。 狭小的空间,又是他的车,自然鼻前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我缩到了另一边车门,防备地盯着他。虽然知道他也不可能对我做什么,可就是很讨厌他这欺负人的恶霸样子。他也不急着说什么,径自从口袋里摸了烟和打火机出来,把烟要放进嘴里前,还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帮我点烟不?” 想起以往有过好多次他让我点烟的场景,就觉恼怒,咬着牙低吼:“你做梦!” 他也不生气,自个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夹在指尖,顿时车内全是他的烟味。他问:“要告诉你秘密,都不想听?”我嗤之以鼻:“你有p的秘密,少来诳我。” 他挑了挑眉:“也是,我在你跟前没有秘密,可你为什么还不信我?” 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人家言之灼灼具体到哪一天,为哪件事了,你是想说那是胡编乱造的吗?”他还真点头:“是胡编乱造,我从没晚上开车去接过谁的父母。” “江承一,敢做还不敢认吗?” “我敢做就敢认,没必要在这样的事上对你撒谎欺骗。事实上,有一晚确实收到她的短信,让我去车站接她爸妈,但是我没去。后来她一直打电话,我让强子去接了。” 强子是他一关系密切的兄弟,他见我始终寒着脸,索性拿出手机来边拨号边说:“你要不信,可以当面问强子。” 我却伸手按住了他,笑得无比寒凉:“江承一,知道我为什么会信那事吗?” 他神色微凛,等我下文。我收回自己的手,插进口袋里,目光转向车外,幽声说:“在我与你还没在一起时,班长是不是有次去你那找过你,然后看到了什么,你该比我清楚。” 江承一沉默了,我心里也越加觉得孤凉。真不是我脾气坏爱吃醋,而是那年他刚从山东回来这边工作,起初他与人合租了房子住。然后有一次班长喊几个同学一块吃饭,也请了我,那次江承一没去。饭桌上就听班长聊开了,说他前阵子去江承一出租屋找他有事,进门就看到有个女的躺他床上,问在座的同学知道那女的是谁不?等了一会班长才揭开谜底,那女人正是钱薇。然后大家就哄堂大笑起来,说什么在高中时,钱薇就爱缠着江承一。 当时我与他之间连门槛都没看到呢,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也只能干坐着脸上挂笑。回头为此失落了好一阵,但最终消匿在江承一屡次三番约我出去,对我示好下,这事就嫣藏了起来,没对他提起过。之前同学聚会上,听到八卦女同学提及钱薇这名字时,只觉得耳熟,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后来在公园的长椅上,才慢慢记起了这事。 所以,凡事都有因。早在八百年前,江承一就与她牵扯不清了,有现在“接人家父母”的果当属正常。   ☆、23.有口无心 江承一不是愚笨之人,一点就透,只看那微沉下来的脸色就知已经想了起来。 沉吟片刻,他低声开口:“这事如果你介意,应该早一点亲自来问我。班长只看到了一部分事实,首先我得声明,那钱薇是有男朋友的,人在武汉,还早就同居在一块了。你觉得我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吗?” 我哼了一声,心中想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男人,人家送上门到你嘴边,能不心动? 这时又听他道:“而且你也清楚,当时我刚从山东回来,手头也紧,是与蒋清一起合租的屋子。班长一定没跟你们说,蒋清也还在屋里吧。” 蒋清是他曾经的室友,也是高中同学。听到这处,我心底微微有些动摇。 “那天具体什么情形我不记得了,反正她借故跑来我那,自称冷,乘我去厨房烧水时,就跑我床上盖好了被子。刚好班长敲门进来,看到了这一幕,等送走班长,我就将她给撵走了,这事蒋清最清楚,他都在场的。” 江承一说这些时义正严词、有理有据,就是一副你不信可以打电话去问,他全都有人证来证明他清白的表情。然后此刻他给我的感觉是,就像一头狼,画地为牢,将我圈固在他地盘,不动声色地将我垒筑起来的心防层层击破。 我兀自挣扎,旧事重提:“那上回在河边你给我看的照片,是不是她?你把人家照片还保存着干什么?”他的反应是把手机直接丢我怀中,“拿去,自个检查。” 我不客气地去翻看他照片,一张张找过去,都是一些他家人的照片,上回给我看的聚会照片已经都不见了。然后在最末处找到一个文件夹,却加密了。我抬起头狐疑地看过去,他叼着烟淡淡地说:“密码是你手机号码后六位数字。” 心中一动,输入进去后果真打开了。然后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我的照片。刚才还在郁闷难过,在他手机里竟找不到一张属于我的照片,原来他把那些曾拍过的照片全都放在了文件夹里,而且加密锁起来了。 等我看到最后一张与他合拍的照片时,他悠悠询问:“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我默然别开头,但下一秒脸就被他双手捧住,烟在刚才他就已经吸完了,指尖还留了残余的烟味。脸骤然凑近,离了只剩寸尺距离,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丫丫,我向你发誓,就是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和那钱薇在一块。” 我说:“发誓有什么用,誓言的誓与诺言的诺,都是有口无心。” 他窒了窒,没想我如此顽固,无奈地问:“那你说,要我如何做才相信我?” 我嗡着声说:“如果她再找你,不允许她进你家门,坚决不允许。如果非必要场合会遇见,我宁愿你花钱请她吃饭,也不允许你们单独在一个房间,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她。” 他闻言笑了,捏了捏我的脸说:“小样,醋劲还挺大的。”转而肃了神色,认真地看着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对你说,从身到心,我都属于你,也只属于你,你明白吗?”   ☆、24.我的荣幸 原本我不明白,没反应过来,后来迟钝的脑子里现出一道光,“你是说你在大学时交的女朋友也没和她......” 清冽的目光里没有一丝闪烁,就这么静静地深看着我,而且强势的不容我避闪。 气息逼近,唇上被轻啄了一口,听他说:“答应我,以后别听别人胡说,有什么来直接问我。”我问:“那你会瞒我吗?”他摇了下头,“只要你问,我绝不隐瞒。” 嘴唇蠕动了下,没有开口,垂了眸子。 他将额头抵过来,轻声细问:“上我那吗?” 直觉拒绝:“不,我要回楼上睡觉。”他笑了笑,把我的头往他怀中压了压后说:“行,今晚你最大,什么都听你的。” 江承一率先下了车,站在车外等我,但我却不动,仰着视线有意刁难:“走不动了。” 一声嗤笑传进来,“丫丫,你这是想让我抱呢还是扛呢?” 我脸上一红,下命令:“背我!”他朗声而笑,随后道:“遵命,我的荣幸。” 于是他背朝车门蹲身而下,我凝了眼他宽阔的后背,先把包给甩他身上,傲慢地说:“把包先给我提着,手酸。”他头也没回就接过,我那是只手提包,等下他如果要背我就得两手撑住我臀下,没有多余的手来提,倒要看他如何操作。 哪知我的有意刁难到他那根本不值一提,直接将提包带子往脖子上一套...... 我只能无语地伏到他背上,任他直起身背起,用脚把车门给踢上后,没急着迈步,而是对我努力努嘴说:“拿我口袋里的钥匙,按下控锁。” 我轻哼了声:“自己拿。” 江承一回:“这不是没手嘛,你要是不愿意帮忙那咱就上楼,反正车里也没什么好偷的,这里的治安应该也还不错。”说完他就真的迈开了步子,我连忙揪住他后脑上的头发,低声喊:“等一下。” 磨磨蹭蹭从他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将车子给遥控锁上了。换来他低低的笑声,我恼怒地去扯他耳朵,“不许笑。”他故意阴阳怪气地嚷:“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凶悍婆娘,居然还不许人笑的。”知道他是在有意逗我,我也顺着他话演:“你说是谁家的?” “自然是......”他有意顿了顿,然后笑道:“我江承一家的了。” 心中微滞,有意忽略,扬高声音傲慢开口:“错!是韩家的。哼,韩门有好女,至今犹未许,坐等有情郎,上他红花轿。” “啧啧,还会吟诗作对了嘛。” “那是,你当就你会啊,我可也是文艺女青年。” “......”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埋汰中,江承一背着我一步一个台阶,爬上了六楼。站在门前,两人同时噤声,我扭动了下,“放我下来吧。” 他却问:“钥匙在哪?”我指指他挂在脖子上的手提包,他又道:“你来拿,我没手了。”迟疑了下,还是就趴在他背上去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钥匙。 从这高度到门锁自然不可能开,我就把钥匙圈给吊在手指上绕啊绕的,“可以放我下来了吧。”他是听话地蹲下了身,可垫在我臀下的掌去没松开,而这样一来高度刚好供我开门。   ☆、25.故意 头顶的灯光柔暖,伸过手去插钥匙孔时,因为要伸长手,我微微向前探身,两脸微微触碰,暖暖的呼吸,近在咫尺。气氛瞬间转变,多了暧昧迷离。 当钥匙孔转动,锁声喀喀两声响后,门也被打开了。没待我拔出钥匙,他就直起了身,推门而入,两手一松,我就从他后背滑了下来,等我站稳时,江承一拔下钥匙关好了门。 然后...... 双臂撑在我两旁,将我逼至墙面,温热气息将我包围。 他比我高了足有大半个头,如此近距离,我需要仰起脸面看他,只见他此刻黑幽的深眸,微微上翘着唇角,只一低头,唇就落在了我额头。同时身体与我紧贴,双手有撑墙改为一手扣住我腰,一手扣住后脑,却将我后背紧紧压制在墙上。 额上被触及的位置,仿佛被火烧过一般灼烫,而那股火还在蔓延,透过皮层抵进中枢神经。他并没有移开唇,只从从额角缓缓向下移动,挺拔的鼻梁挨着我的脸侧一点点摩挲,触感温软。静谧的空间,只有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下一瞬,唇就压了上来,气息清冽温热。 挑开牙关后就是实实在在的汲取,带了力量的吮吸,在发现我被动时,他的舌灵巧地勾动我的,迫使我跟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舞动。 直到呼吸不稳时,他才稍稍退开,但只不过半寸距离,黑眸凝定在咫尺,静静地看着,有点迫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彼此都是成年人,心里有数。只是心中难免懊恼,这与去他那有什么区别?分明这人是有预谋的,表面说要送我上楼,实则藏了这心思。 我抿了抿唇瓣,试图转移视线:“要喝水吗?我去给你烧水。” 他倏的失笑,眼底都是笑意:“这时候你觉得我口会渴吗?”我脸上浮起一片赧色,然后又听他道:“比起渴,我更饿,想要吃......”故意拖长了音意有所指,直将我说得脸颊绯红到耳根。 他有没有喝酒我不清楚,但我那点白酒下肚的酒意一直没散,所以胆儿也有点肥,在他一句疑似*的话后,我一个冲动就主动亲了上去。 然后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他等于是拿到了赦免令牌,再不像之前那般吻得善意,攻城掠地,步步进占。当呼吸燥热不安时,他一个弯腰将我抱起,准确无误地找准我的房间,大步走向那边,是与我一同压倒在软卧上面的。 在他唇再次压下时,我侧转开脸避让,唇瓣落在了下巴处,他索性长驱直入向下蜿蜒。我迷离着目光凝着他黑发,都说发质柔软的男人,其实性情凉薄。伸手去摸了摸,挺软的,他是个凉薄的人吗?好像不是,更多时候,他是个滥好人,谁都喜欢找他帮忙。 在我晃神间,江承一已抬起身,脱去外套往旁边一甩,然后在他一粒粒解着衬衫纽扣时,我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他直觉而问:“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忘记我亲戚来的日子了。” 他彻底僵住,手上的动作也顿住,“来了?” 我诚恳地点头,然后故作无辜地问:“你难道没看见我包里有放护舒宝吗?”如今那包正躺在大门边,他在进来后,就把包给丢脚下了。 江承一眼中闪过狐疑,下一秒探手而下,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哪里会想到他如此放肆。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精彩了,似红又似黑,讪讪地收手退开身体在旁,我又乐了。 他懊恼地嚷:“丫丫,你故意撩我呢。” 我趴在床沿笑得肆意,赦免金牌其实在我这,在进门时被他那般啃噬时,就起了意整他,故意等他欲到浓时再来通知他这事,谁让他把我大姨妈日子给忘记呢。 理直气壮地对他的话反驳:“谁撩你了,分明是你动机不良。”这时眼角瞥见一抹绿色,转眼一看,直接嗤笑出声,是他丢在旁边的外套口袋里跑出来了一个小盒子,冈本003!他的视线也跟着我转到那处,却是一点都没尴尬之色,这人果真动机不良! “同学聚会你还随身携带它?” 他默了下,往旁边呈大字型而躺,“没有随身携带,是放在车里的,刚才上来时拿了。” 听完江承一的话,我就毫不客气地嘲笑了起来,他狠狠瞪着我,从齿缝里憋出字来:“第几天?”我笑得越加大声:“不告诉你!” 他一个扑身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发狠话:“你等着!”   ☆、26.人生若只如初见 在这种时候,江承一的威胁对我不起作用,最起码眼前他是不能作乱了。 更甚的,我起了撩拨他的坏念头。迎身上前去咬他脖子,好不容易让我逮到机会惩治他,还是他没法将我怎样的时候,焉能放过。他看出我是故意的,索性往那一躺,任由我去啃,听他克制压抑的喘息,我忍着笑问:“难受?” 他横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难受你帮我?”我脸上一红,“你做梦!”推开他要起身,然后又被他拉回身旁摁住,他说:“别动。”狭长的眼细细看着我,眼底仍有情动,但已在渐渐褪去,却是不出声,任由静默轮回。 “你看什么?”我被看得很不自在。 “没什么。”他把我的头压在怀中,轻声说:“就是想看看你此刻开心有几分是真。” 我的心头一颤,想要抬头去看他,却又隐生惧意打了退堂鼓,听他叹了口气又道:“丫丫,咱们认识了十几年,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般,知道你这脑袋瓜子爱胡思乱想,真的,有些事你让你男人来考虑好吗?” 他是如此敏锐,哪怕我这刻笑着,居然也能看透笑脸背后的忧伤。但我真不想和他讨论这些,因为当现实的外衣层层剥开时,我怕只剩体无完肤的自己,而那样的自己会失去爱的勇气。在还有自控的时候,就此打住最好,于是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你说说看,我们认识那年是几几年?” “95年。”他轻吐了个年份。 我轻笑,这些事他竟比我记得还牢。多久远的年代,可即使只是个年份,也都刻在彼此的脑中。并没有延续话题,两人都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自己是在发呆中。 折腾了一晚上也是累了,闭上眼困意就袭来,隐隐感觉他的视线始终流连在脸上,但我太困,已睁不开眼。 没有一觉睡到天亮,迷蒙中醒来睁开眼,一室幽暗。只有左侧亮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看到江承一安静地睡在身旁,呼吸清浅。长睫毛盖住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下巴有些胡渣,像极了记忆中他青涩的模样。然后看到他脖子上一点一点的红痕,就不由想笑,等白天他去上班或者回家时被问起,不知道他要怎么回答。 思绪偏离,想起之前他说以后别听别人胡说,有什么直接问他;然后又说,只要我问,他绝不隐瞒。其实在那一瞬,我有想过开口询问。 我想问在他与父母沟通后被反对,他如何打算?而他父母又对他有何安排? 他并不知道,除去记起以前班长说得那件事外,我真正介意的是两人起矛盾的根源。可以想见,他父母在得知儿子对我有意后,势必会对他的感情和婚姻加以干涩并牢牢把关,决不让他再“行差踏错”,即使这一刻钱薇的事是假的,也会有别的庄薇、蒋薇出现。 这是我心里无法跨越的殇,甚至不敢去碰触。 轻叹了声,将这些又都缩回了乌龟壳里,小心藏好。想要再睡,已是睡不着,凝着他的脸,任由思绪飞远到那些年代。 人生若只如初见,曾很多次想,若时间停留在那段青葱岁月,我和江承一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烦愁伤离吧。 与他同窗只到初中毕业,升入高中后就分了班,他成绩优异,我却学得吊儿郎当。后来高中毕业他去了外地读大学,我却留在了老家当起了孩子王——幼师。一年后,我离乡背井去深市上班,在那段他缺席的岁月,我交过一个男朋友,当兵的,异地恋。而他也在大学里交了个女朋友。 兵哥哥对我很好,每天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每天晚上陪我聊天,每个星期写信,节日寄礼物。可是我与他谈了半年,都没有一丁点喜欢的意思蹿出。而异地恋一年,我与他不过才见了一次面。真的不是他不好,是我们在错的时间里相遇,然后在还来得及纠正错误的时候分手,结束了这场为期一年的异地恋。 在这期间,与江承一倒不是完全没了联系,就是断断续续的,偶尔会有个电话。所以我与这兵哥哥谈的开始,他就知道的,自然结束时,他也清楚。 然后在我与兵哥哥分手后不久的某天,我接到江承一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欢迎我加入你们的单身队伍吧。 后来我才知道,他与大学女友也分手了。 看吧,我们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初恋,在之前,都各有过男女朋友。直到很久之后,才挑明彼此都是对方最初喜欢的人,却因为没人跨过界线而就错过了那么些年。这是后话了。   ☆、27.憋出了问题 记得就是从收到那条短信开始,两人的联络渐渐多了起来的。有一次看到同事上班时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来看,是时下正流行的毛绒流氓兔,是她在异地的男友寄过来送她的,那脸上的笑让我好生羡慕。 晚上就打电话给江承一了,说想要只流氓兔。他在那头笑着应下。 没过几天,一个藏着流氓兔的包裹就飞到了我身边。 后来才知他和他的室友找了好多条街才找到,买回去后还被他一群室友给笑话了。至今这只流氓兔还在我房间里摆着,算起来这并非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可我却就是无比珍惜。等到很后来的时候才恍然明白,珍贵的不是礼物,而是那潜藏已久的心。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我在深市工作两年还是告别了这座繁华都市,回到了湖北的老家安县,开始做起了乡办的文职工作。做做资料,复印复印文件,不会很忙,但也不是太闲。 这时江承一还在读大四,却开始忙着毕业设计,忙着找工作,与我联系没以前频繁了。有时觉得孤单,会发条短信过去,通常要过好久才回过来一条。久而久之,也觉索然无味,就很少去主动找他。 这么温淡了近约一年,得知他毕业后去了山东工作。然后他打过来的电话又频繁起来,但见面的话就至多是逢年过节了,通常他难得回来一趟,事儿也忙,照面也是匆匆。 这期间,我认识了个老师l,人很不错,是单位领导的侄子。是有次他来单位,在领导介绍下认识的,后来就开始追我。可我一直不喜欢他,对他的体贴与照顾也总是拒绝。 当两年后,江承一做了与我当初相同的决定,也回到湖北来工作时,我对这位老师就拒绝得更彻底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时,听领导提及她侄子去广州工作了。 不由怔忡想起之前有一次l问我喜欢哪座城市,我回答深市,然后他就去了广州,这之间会有联系吗?晃去这些念头,l寻找自我价值,与人无尤,少自作多情了。 江承一回来了,我自然是没了心思去想别人。到这时,他依然只是我打小偷偷喜欢过,但却从未有过进一步发展的......暗恋对象。然后他进了医药公司做销售稳步后,空余时间也多了,开始时不时地约我出去。 但我很怂,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窥探了去,总要拉了旁人作陪。于是就有了那两次生日的经历,事后又懊恼与后悔。那么好的机会,自己也不知道要把握的。 另外,在得知他会做一手好菜后,他的个人魅力是直线上升。总肖想着哪天找个借口要再尝他做的菜,因为生日那天我并没吃到。可我那怂的个性,又哪里敢把蠢蠢欲动的心思讲出来,就只能憋在心里。 憋太久,然后,憋出了问题...... 因为与江承一走得近了,自然就与他身边的人走近了,其中除去他兄弟,还有就是同事。一来二往的,我也跟人熟了,那我是女的,自然是跟女人走得更近些,不可能老跟那些大老爷们在一块。于是他一干同事里,与我关系处得不错的是一个叫宋丽的姑娘。 当时我也是缺根筋,没往深了去想,以为宋丽跟我好,是看在江承一的面子上。有时聚餐,江承一叫上我,我就与宋丽坐一块,饭桌上男人们举杯喝酒,我们俩就私底下窃窃私语聊着,从女人的衣服、包包到鞋子,聊到了江承一。 话题的转换很自然,而我也暗暗欣喜,想了解他在工作中的一面。 可是聊着聊着,后知后觉地我就觉磨出了点不对劲。虽然宋丽讲得都是江承一工作时如何刻苦认真,可我却发现她在说他时眼中是发着光的。那光芒我熟悉,因为,与我一般。 心里隐隐察觉出点了什么,就听宋丽突然感慨似的说:其实啊我跟江承一很早就认识,他刚毕业工作那会,在山东一次座谈会上遇见的,当时他还青涩稚嫩,不像现在这般老练稳重。如果不是那时我去广州求职,可能就跟他在一起了吧。 宋丽说到这,朝对座上正与旁边同事聊着事的江承一看了一眼,我也随之看过去。他似有所觉地看过来,挑起眉,眼带疑惑。 我立即垂下眸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心里却七上八下跳着。涩涩地想,原来在那过去的两年,我有l在追求,他也有红颜相伴。   ☆、28.酸涩的滋味 衣袖被旁轻拉,是宋丽压在我耳旁又道:“小芽,我跟你说啊,前阵子在他房子聚餐,是我跟他一起下的厨,我们一人炒一个菜,很有点夫妻的感觉。他这么好,这次我想把握。” 我呆呆地问了句:“把握什么?” 她噗哧而笑,柔情款款的,“傻丫头,当然是把握机会与他在一起呀。你跟他是发小,这事你可得帮我哦。” 以前总觉得跟江承一算是发小这事吧,是我值得傲娇的一件事。可从没这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很不是滋味,从嘴里到心里。那顿饭后面我是味同嚼蜡,宋丽还时不时拉我说着什么,也都没听进耳去。 回头散场了招呼也没跟江承一打,就一个人独自打车走了。路上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推说已经到家了,然后似乎听到他身旁有女声,心中一沉,匆匆挂了电话。 那天之后,我就远离他,他打来电话有时接有时不接,事后推说在忙开得静音没听到,短信也大多不回。但你不遇事,事情会自己撞到你头上来。 这日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看着是本地号码我就接了,等一听对方开口就觉后悔了,居然是那宋丽打来的。她说前几天去武汉出差,带了些那边的特产给我。当时就觉额头冒黑线,这儿离武汉是有多远呢,还给我带特产!而且武汉那边吃的,县城基本上都买得到。 正要拒绝,她在电话里却说已经打了车过来了,跟江承一一起。 我立即嫣了,挂完电话趴在桌上伤神。幸而是周五,下午也没什么事,跟领导请了半天假,然后就开始拨同学的电话。我实在不想单独与他们相对。 差不多都联络好后,我就给江承一发了条短信:歌城308包厢。 很快他就回了:好,我们马上过去。 盯着“我们”那两字,觉得分外刺眼,心里酸酸的。 没一会几个同学就到了单位楼下,到歌城时很是清静,一般这个点还没多少人来k歌的。过没一会,江承一就与宋丽到了,多日没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飘过来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同学都认识,于是各自打着招呼。 宋丽拎了两个盒子给我,我嘴角微抽,居然还买糖,当我是娃哄呢?暗想回头丢给小侄女吃去。特意离了远远的,坐在沙发另一头,旁边同学拉了我问江承一旁边的女的是谁。我飘过去一眼,闷闷地答:是他女朋友。 菱子是后来到的,她进门首先扫过一圈,然后就只剩江承一旁边有位置了。她一落座就扬开嗓子喊:“小芽你缩那角落里干嘛,过来这边。”说完还拍了拍她左侧的沙发扶手,意思让我坐她那去。略一迟疑,还是起了身。 因为有人在前面已经开嗓唱了,不好从跟前走过,那样太不礼貌,只得沿着沙发边朝那处走。视线中,看到宋丽对江承一附耳说着什么,脸上的笑那叫明亮又灿烂。 我目不斜视地先略过了她,正要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往前,突然胳膊被往下一拽,我跌在了江承一腿上,他往宋丽那边挤了挤,把我塞在他和菱子中间一丁点的小位置里,与他紧挨着。我挣脱他的手就要起身,又被他抓住,拿了桌上的水果递到我嘴边,并压低声问:“为什么不理我?” 我违心的否认:“我没有。”一颗葡萄送到了我嘴里,芳甜四溢,但很快听到另一边宋丽在喊:“承一,帮我去点首歌好吗?” ......恶寒了下,连“承一”都喊上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还是连名带姓地唤。乘他分神时,我拉了旁边菱子的手就起身,等到隔离老远落座时,发现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基于自个那点心思一直都藏着的,谁也没敢告诉,假装没事状的去拿水果吃,结果一摸就摸到了盘里的葡萄。 后来散场要去吃饭,我们一众人都坐了一辆的士先行,留下江承一与宋丽两人单独打车。到的是一家柬埔寨特色餐厅,服务员不会到桌前来点菜,需要到进门处的一面墙前,看着上面的菜单与菜品点单。江承一视线划过一圈,“你们谁跟我一起去点菜?” 但见他的视线落在我这处,其余同学也都没人开口,我只得道:“你跟宋丽一起去点吧。”说完就垂了眸不去看他,结果他走过来拉我起身搂着肩膀说:“小芽你跟我一块去点菜。” 我不愿意,可碍于人前,他又在手上使了力,只得顺着他走。到了点菜的墙边,我把他手往旁边推开,微恼地质问:“你干嘛?都说让你跟宋丽过来点菜了。” 他不答反问:“这阵子你干嘛避开我?”   ☆、29.我的楼台,我的月 我怎可能跟江承一承认这段时间在有意疏远,硬着头皮回说没有,就是最近事忙。他盯了我一两秒,旁边服务员已经站过来等着我们点菜,他只好去浏览墙上的菜单。 点完菜后他神色如常地就又要来搂我肩,被我往旁边避让开,于是他伸出的手就愣在半空中,他挑挑眉。我在他开口前先发了话:“这么多人的,搂搂抱抱不好看。”随后就率先走回了桌前,并往桌子里面位置走,推了推菱子旁边的男同学,让他让出了位置。 等江承一回来,就只剩了口处的一张位置,恰好是在宋丽边上。 如此安排,宋丽的脸上笑容明丽,江承一则敛了眸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干人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等到席散时,地上躺了不少酒瓶子。基本上在座的男的,不是面色发白,就是满面通红,全喝得差不多了,江承一也不例外,不过他喝酒是面色发白。 去到门口的马路边等车,我本来是和菱子站一块的,突然江承一走过来就抱住我,浑身力量压过来,我倏不及防没撑住,被他给压着往后倒下,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立即耳旁传来惊叫声,除了菱子,当然还有那宋丽。很快我们被扶了起来,我侧目去看他,确定他是醉了,眼眸已经是一片迷离,嘴脸还在念叨着问“小芽呢”,可怜我就站在他跟前。菱子在旁推了推我,凑我耳边问:“你是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留下啊?” 我想也没想就回说:“跟你一起走。” 不去看他,狠了心跟在菱子身后坐进了同学的车。回去的路上,开车的同学不明情形地在问:“江承一怎么在女朋友面前喝那么多酒来抱咱小芽呢,不怕女朋友生气啊。” 我没回话,菱子先开了口:“是不是女朋友还不一定呢。” “咦,小芽不是说那女的是江承一女朋友吗?” 菱子看过来,我支吾着说:“我也不是太清楚,就是......就是他们一个公司的。” 前座同学一拍大腿,笑道:“那就是了,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这个晚上,我学了句谚语:近水楼台先得月。 然后还有同学告诉我,在之前我跟江承一出去点菜时,宋丽恨恨地对身旁的同事说明天就跟他去领证。我只能呵呵一笑,关系都发展到领证的地步了啊。 刚回到镇上,就接到同学打过来的电话,说江承一一直念叨我,不放心我一个人回,非要过来看到我安全抵达才安心,然后那同学就骑了摩托车载着他过来,结果半路骑到路旁的沟里去了,两人全摔了。我对这两人简直无语,一问地方就在不远处,打了车找过去。 到那一看,见江承一就倒在马路边的草地上,骑车的同学还在捣腾他那在沟里的摩托车,试图把它给拉上来,旁边也没宋丽的身影。我走过去问江承一的女朋友呢,他回说在我们走后,宋丽就被江承一安排进了出租车,让她自个回去了。完了才硬让他骑摩托车载回来,我好气地又问干嘛你们不也打的回呢? 那同学也是傻,挠了挠后脑勺说摩托车不能丢外头呀。 霎时,我有踹他一脚的冲动。 走到江承一身边,他已经醉死过去了,跟没事人似得呼呼大睡,俨然不知此刻是睡在大马路上。一屁股坐下,把他的头放我腿上,脸上沾了沙子和土,拿湿纸巾出来帮他擦干净。 往旁看了下,同学还在埋头拉自己的摩托车,喊的其它同学都还没到,江承一又睡死了,于是乘着四下寂静,我无语地凝着依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轻声说:“你又不喜欢我,干嘛又表现的好像很喜欢我一样,江承一,我会当真的。” 他自然不可能应答我,这不过是我的自言自语。 夜风轻拂脸颊,空气干燥之极。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目光流连在他脸上,他睡得像个大男孩。 手抚他的脸,心里叹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的楼台,我的月,都在这里...... 很快有同学打车赶了过来,他们合力把江承一给扛上了出租车,我略一迟疑,也跟了过去。到酒店给他开了个房间,并把他身上脏了的t恤给脱下来洗了,这事是第一回做,在卫生间里搓着衣服时,脸上不觉泛红,觉得这样与他太过亲密了。 洗好后就晾在了洗手间,走出来依在门旁看他安然入睡的样子,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同学来催我走了,我几步走到床前,凑过去在江承一耳边:“其实你跟宋丽,一点都不配。” 之后,我就坐着同学的车回家了。   ☆、30.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隔日江承一就打电话过来了,话筒里他的声音还透着些暗哑:“小芽,昨晚是你帮我洗的衣服吗?”面上一热,没想他一开口就问得是这,假装糊涂:“什么衣服?谁帮你洗了?是宋丽吧。” 那头默了下,再开口他语声中藏了笑意:“你个小骗子,宋丽早就送走了。阿明都告诉我了,说后面你赶过来了。” 阿明就是那骑摩托车骑到沟里去的二愣子同学。 被揭穿了我就不作声了,然后听他在另一头说:“我跟宋丽没什么,就是纯粹同事。” 我说你跟我解释这干嘛,紧随着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嘲讽:“纯粹同事还能在你那边你做一道菜,我做一道菜?” 江承一听后状似无语地答:“她都跟你瞎说什么了呢?那次是同事上我那聚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她来厨房帮忙。一桌的菜,她就炒了一个番茄炒蛋,其余都是我烧的。” 我愣了愣,“还有别人?” “要不然呢?” 好吧,我被宋丽误导了,她后面那句“感觉就像夫妻”很令人遐想,觉得像是两人孤男寡女在屋子里一起做饭,关系私密又暧昧。 挂掉电话后,感觉这段时间以来的烦闷一消而空,连繁琐的工作也觉得轻松了。几分钟后,江承一发来一条短信:我这辈子就单独给你烧过菜,然后还都浪费了。 哭......他说的是那次生日! 一场纷争算是过去,这也是我和江承一认识至今唯一一次算是不和睦,外带了一小段时间的冷战。之后与江承一又恢复了原来腻乎的关系。闲来发短信打电话聊天,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似薄非薄的膜,没人刻意去捅,那膜就一直这么安生地隔着。 然后在触不及防时,突然膜被捅破了,不是我,也不是他。 4月30号,一男同学结婚,我与江承一都在受邀行列。因为都是同学,于是被安排在了同一桌,杯酒尽欢,那时候我参加婚礼还不会有诸多感慨,挺开心的,因为他就坐在我旁边。席散后新郎官组织大伙去ktv唱歌,玩到夜里,上回那骑摩托车的二愣子同学阿明与我同路,就一同打车走了。 然后,就是在回去的路上,阿明说,江承一曾经讲过,这么些年一直喜欢我。 当时我不知道是啥滋味,就觉得从心底涌出一股酸涩,然后那酸意慢慢没进眼里,但我强忍着没在他兄弟跟前失态,直到回家后把自己关进屋里躺下,才任由那泪在眼里打转。 不是突然听到这么一个豁然开朗的消息而欣喜,而是觉得很难过,甚至生出一丝怨念,对江承一的,为什么不早一点说?让我等的......好辛苦。 可即使戳破了纸膜,但不是江承一亲自开的口,我依旧彷徨不敢确定。无疑他对我是好的,但他性格温和,对谁都好。哪怕之前在宋丽事件中,他表现得像是喜欢我,也都没真的往那上面想。 假期不用上班,窝在房子里闷头大睡。这个小窝自从与菱子合租后,基本上我住得要多,她三天两头要赶回家去。睡醒后觉得屋里静悄悄的,心情很是烦躁郁闷,提不起精神来。2号中午,江承一打电话来让我下午去他那里玩,想着假期已过去两天,再忸怩就白浪费了,于是恹恹地应下了。 虽然心里对他诸多埋怨,可习惯使然,基本上他喊我过去,除非是手头有工作要忙,否则都会赶过去的。到了他那边,才知道原来他大学的一兄弟过来玩了,没一会,又有几个我也相熟的朋友过来。于是他们在客厅打牌,我就在他房间玩电脑。 外头哄闹不已,时常能听到男人谈笑声,隐约似听到江承一在喊我,竖起耳朵时,他独显清醇的嗓音扬高到整个屋子:“丫丫,出来一下。” 我瞬间脸就红了,这小名以前也被他叫过,但都是在无人的时候,或者是电话中,平时他都还是跟大伙一般喊我小芽的。现在当着他兄弟的面就这么喊开了,怎能让我不羞煞。 磨磨蹭蹭地出去依在门框处低声问:“什么事?” 忙碌于手上摸牌的男人们都循声看过来,尤属江承一的那道清幽目光让我觉得腿软,他面带笑意地说:“就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对他简直无语,还以为什么事的,可能是将心里的懊恼不经意地呈露了出来,出口时语气嗔怪:“你安排就行啦,干嘛要问我。” 其余几个男人顿时就笑了,江承一也笑,而我傻乎乎地也不知道他们笑啥。   ☆、31.酒后驾驶 看旁边他们的茶杯里都没水了,于是我屁颠屁颠端着热水壶去添茶。添到江承一那大学兄弟面前时,就听他笑着调侃:“江承一,你家妹妹真乖巧啊。” 旁边朋友就笑了,有人嚷:“小芽才不是江承一妹妹呢。” 不怪他那兄弟误会,主要是我个头小小的,往常也老被人看小,当我还是小丫头。却听他那兄弟笑说:“小芽妹妹谁不知道啊,那年头江承一老挂在嘴上的。” “哦——” 那两人有意拖长了音,笑得一脸暧昧。 我是不知道自己脸有没有红,就觉得背上燥热地要出汗。后头被江承一拉着坐在他旁边看他打牌,时不时还给我解说怎么样可以和牌,老实说,我对他们堆砌的那长城完全不感兴趣,可他今天兴致这么高要教我,也只好陪着了。 晚上去了我爱吃的一家餐馆,那里的大虾做得十分地道,我是个无虾不欢的人。江承一一边招呼着自己的朋友,一边还给我把虾都剥好了,期间我悄悄抬头,见他们都一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神色,也就心安地任由江承一伺候我吃虾。 一盘子虾堆我面前碗中有一大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去拉他手示意不要再剥了,却听他朝外喊了一嗓子:“服务员,再来一盘椒盐大虾。” “......” 到后来我也顾不上其它,闷头在吃虾宴中。这晚江承一确实要比以往兴致高,估计大学那兄弟来,挺开心的,话比平日都多了一倍不止,酒自然喝得也多。晚餐结束后,兴致仍不减,一行人又杀去了ktv,一直嚎到深夜时分,我看着时间已过十二点了,提出要回家。 本意是自己打车回去的,可江承一坚持要送我,他让朋友招呼他那大学兄弟去酒店入住,自己则向其中一人借了电瓶车,见此我只好随他。可心里却有些打鼓,上回阿明骑摩托车载着他骑进沟里去了,这回可别也出点什么岔子,总觉得心有余悸。 事实证明,酒后驾驶真的不能要,哪怕是电瓶车! 这次没骑进沟里,而是摇摇晃晃开出去没多远,就撞上了路边的三个小男生的摩托车!直接是连车带人给撞到了,我也差点从车上摔下去,江承一反应及时回身一搂,踉跄着控住了我,没让我摔倒,他自己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事情就来了。 三个小男生穿着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是及早踏上社会的小混混,我站稳后把他扶起后,就立即跟人家道歉。可能是我语气软,又是女的,那三人倒也没多横,就提出让我们赔两百块钱了事。我一听,立即去掏手提包里的钱,可江承一突然按住我的手说:“不给。”低低沉沉的两字,带着坚决。 不光是我,就连那三男生也愣了下,随后对方其中一人冒火了:“呀,你们撞了人还横是不?信不信我们揍扁你?” 江承一不服气梗着脖子挡我身前,“明明是你们的车子反道行驶,还想敲诈?” 我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差点没上得来,都这时他居然还跟人争辩交通问题?他喝多了不清醒,我这个清醒人却急坏了,把人用力拽到身后,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又跟那三人连声道歉,而且将刚才掏出来的两百块给塞了过去。 那三个小男生接过钱后,推了车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这头江承一还犟着,瞪着眼质问我:“你干嘛要给钱?”我刚强忍了害怕的泪瞬间就夺眶了,这人喝多了脑子不好使呢,明明是我们撞了对方,理亏在前,他们有三人,真打起来,他铁定要被打成包子。 可能是凉风吹来,把他的酒吹醒了些,看到我在掉眼泪,伸手过来帮我抹,边抹边说:“丫丫,别哭呀,是我不好,让你遇上这事,以后再不骑这破车了。可就算要给钱也应该拿我的才是,现在身上没带钱包,回头我把钱还你。” 我愣了愣,原来他纠结的是这。 那辆电瓶车也确实成了破车,被撞得已经是不能再开了,而且就算他还想骑,我打死也不会再同意。看他神智糊涂,直接从他兜里摸了手机,找到刚才一块玩的朋友电话,拨过去简单把这边事情说了下。很快那人打着车就过来了,先探头看了看还歪倒在地上的电瓶车,肉痛地说:“江承一你这个败家子,我这小毛驴买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呃......好巧不巧的,拨通的电话居然就是电瓶车的主人。   ☆、32.破开象牙塔 朋友嘴上虽那么说,却是扶了江承一上出租车,不去管他那辆还倒在地上的车子。我忍不住问:“不需要把它推回去吗?” 他眼睛一瞪:“你推?” 本在旁默不作声的江承一听了这话,佯拍过去一掌,“谁让你叫她推了?” 那朋友似笑非笑地问:“那谁推?” “我推!明天一大早过来推去车行修行不?”江承一大着舌头扬言。 “行,你说的!本来还想花钱让车行的人过来拖呢,既然有你这人力车夫也省了那钱。” 我在旁听着很觉无语,但知道这就是他们兄弟间的相处模式,虽打打闹闹但不会往心里去。这事闹了一出,我不可能再嚷着要回去,出租车开去了他们开房间的酒店。 江承一牵着我的手,敲响他大学兄弟那间房,房门很快就开了。正是他那远道而来的兄弟,嘴里还兀自嚷着:“江承一,你送个女朋友妹妹怎么还能出幺蛾子的呢?”可等人出现在视线中时,我惊惶地条件反射了盖住眼睛,原因他那同学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红内裤。 耳旁听到江承一骂了几句,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与哄笑声,过了一会,他附耳过来:“可以了,不用蒙着眼了。” 放下手,门前自然已没了他兄弟身影,被他拉着进门,那小伙已经装着齐整站在那尴尬地笑着,幸而随后进门的那朋友化解了尴尬,紧随着是隔壁闻风而来的另一人。 朋友添油加醋地讲我和江承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得频频皱眉,完了就被调侃了:“行啊,江承一,男人一点你刚才就该挥拳上去,把那三个小毛孩打趴在地上。” 我侧转头去看身旁的人,现在算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原来刚才他那股横都是受他们所影响来着。他与我对视了一眼,云淡风轻地回:“君子动口不动手。”得来他兄弟的“切”声起哄。 后来又聊了会,他那大学兄弟把床上杂物一抱与另两人一起去了隔壁房睡觉。一场虚惊外加时间也晚了,很觉疲累,人都在时还强撑着坐那,等人一走我也不顾形象地斜躺在床沿上。反正跟江承一熟,我不淑女的样子他早八百年就见过了。 他见状笑了笑,在我身旁也躺了下来,手臂挨着。我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他腾位置,可忘了自己是睡在床沿的,半边身体腾空重心不稳就要跌下床去,旁里伸来手在我腰间一捞,把我稳住了。 刚要开口道谢,眼前黑影一闪,触不及防中,江承一欺身亲了下来。 一切来得突然之极,我毫无心理准备,吃惊大过于害羞。两天之前,从阿明口中得知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今天从下午到晚上,我时常偷看他,没觉磨出那意思来。然后刚刚的小车祸,吓得我三魂去了两魂,却就在这样心情复杂的时候,江承一亲我了。 怔愣过后,就挣扎着去推他,本身他就斜依着我的,加上酒力上涌使他没多大力气,倒是一下就被我给推开了。可是他的手却紧抱住我不放,我挣了挣没挣开,懊恼地质问:“你不喜欢我亲我干嘛?” 江承一又贴过来,这次唇没压下来,而是抵在我耳畔说:“如果不喜欢,又怎会亲你?” 我眨了眨眼,这算什么?告白吗?可他还是没明确说喜不喜欢我。一扭头就看进他眼里,因为酒的原因,他那向来清澈的双眸染了旖旎之色,仿佛透着水汽,双颊微红,令我微微晃神。酒色酒色,酒与色总被连起来提,如此情形之下,我才赫然了悟,果然酒后春色无边。 只见那秀色唇角微弯弧度,一个移转,再度欺压而来。若说刚才只是蜻蜓点水的轻触,此刻则是软软唇瓣相抵,没有急迫,就是带了怜惜和温柔的摩挲轻吸。 我的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推开,却浑身没了力气。 在辗转厮磨很久之后,他轻咬了下我的唇瓣,不感觉疼,反而有道电流蹿过全身,引起阵阵酥麻。听他开口的声音已经暗哑:“丫丫,前两天让阿明给你提了醒,假若你对我不中意,今天我约你出来你肯定不乐意了,可你来了,就代表着你默应了。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霎时眼眶又有了湿意,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好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让我以为......让我以为你对大学的前女友旧情难却,让我以为你与宋丽又起新恋情,让我以为你对我始终都只当是兄弟,而我只敢躲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偷偷驻望你,生怕越雷池一步,你我之间就多了一条鸿沟,从此再难回到从前。   ☆、33.离不开你 事实上,经过这一晚,我与江承一也再难回到从前那般相处自然的哥们状态了。他整夜都紧抱着我,即使入了眠,扣在腰上的手都没松开。 这是我第一次靠他如此近,近到呼吸缠绕相伴,近到心与心在咫尺。 第二天是5月3号,因为工作特殊的原因,我要回单位上班了,一些乡办需要的资料都等着我去弄。早上江承一打了车把我送到了单位,看他清撩离去的背影,我从眼里到心里,都蔓延了喜意,甚至有一些些得意,这个我肖想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是我的了。 进到办公室,刚泡好一杯茶,与同事们打过照面后落座在自己位置,打算开始投入工作时,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四下看了看,没人留意我这边,就悄悄拿出了手机,一看屏幕是江承一发来的短信,上面一行字:我在听黄绮珊的一首歌。 我不由来了兴致,虽然大伙老去ktv唱k,这也算是圈子里的共同娱乐了,但很少听他平时提到什么曲的。于是我回过去一条:什么歌? 短信过了一分钟后才回来,上面只有四个字:《离不开你》 意有所指的四个字,瞬间融化了我的心,让我的嘴角缓缓上扬,直到笑如阳光灿烂。那首歌或许歌词并不会背,却深刻地记得副歌部分那段,可我还是颤着手指在电脑上敲下“离不开你”四个字,点出歌词那一栏,细细品读,越读越心醉。 你敞开怀抱融化了我 你轻捻指尖揉碎了我 你鼓动风云卷走了我 你掀起波澜抛弃了我 我俩太不公平 爱和恨全由你操纵 可今天我已离不开你 不管你爱不爱我 ......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江承一是最会说情话的男人。 回头就从网上下载了这首曲的手机铃声,把我原来的给置换了上去。等某天在一块时,突然有电话进来,两人纷纷低头去摸找手机,这才知他也设置了同样的。 当时我就乐了,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呢?但江承一却是一掌拍我脑上:“小样,剽窃我的创意。”我低哼了声反驳:“谁剽窃了?你还给这铃声申请专利了啊。哼,不稀罕,我现在就换最炫民族风去。” 那时候还没神曲小苹果,民族风刮遍大江南北,我单位几位阿姨全都这铃声。 江承一笑着抢过我的手机,捏了捏我的脸调侃:“瞧你这气量!民族风多土气啊,还是咱这曲走心。” 最后自然是没有把铃声换掉,事实上,我和他沿用了那首铃声很长一段时间,《离不开你》这首曲也成为了我与他相爱的凭证。 某年某月某天,当我手机铃声响时,与我一块逛街的同事诧异地问:“咦,小芽,怎么换了铃曲了?”我微怔之后浅笑:“那首歌过时了嘛,现在李荣浩的歌红,改喜欢这首了。” 同事又问:“这首叫什么?” “《不将就》。” 那时候,我以为爱是生活;算一算,虚度了多少个念头。 没人能逼我们将就。 爱,不将就。   ☆、34.我在门外等你 当那层横隔的膜一旦被捅破后,就像两条江流冲破头地要挤兑在一起。这个比喻形容的有点烂,可正是我和江承一的写照。 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不知疲倦地传递着两人的情浓未到、暧昧增生的情感,每每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我心就不免荡漾。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是这样的,心绪复杂。 同事看我常喜上眉梢,于是开玩笑地问我是不是与谁谁谁的喜事近了?我一下就蹙眉了,他们提及的自然不可能是江承一,我与他还属于地下工作呢。他们提的是那位老师l,因为他是领导的侄子,所以他喜欢我这件事全单位的人都知道。可天晓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这么一个人了。 提曹操曹操是没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在我与江承一绵密的暗中交往时,我的第一任男朋友兵哥哥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路过湖北安县,想来看我,现在人已经在火车站了。 有朋自远方来,人家电话都打过来了,我哪里可能还推却。而我这人很没心眼,当江承一在短信里问我晚上怎么安排时,因为刚好是周五,连着两天休息,与他有两个礼拜没见了。我老实巴交地把兵哥哥来看我这事给交代了,一点遮掩都没有。说完就后悔了,好不容易跟他跨进了一大步,会不会因为兵哥哥而起矛盾呀? 短信回过去后,很久都没收到回复,我忐忑不安之极。兵哥哥没要我去火车站接,只问我要了地址就说打车过来,半小时后,他打来电话说人已到单位楼下。刚好时间掐得很准,正是下班时分。 我收拾东西带了他去餐厅吃晚饭,主随客便,自然是把菜单递给了他。说起来,这还是我与他的第二次见面,有时候想想会觉得好笑,与一个人谈了近一年,从开始到结束一共只见过一面。而如今已经分手了,才见上这第二面。 然而这个人,是真正曾参与过我生活的,是在我生命中扮演了某段时间重要角色的。他有着军人的刚正耿直,性情温和沉静。 他是个非常细心与体贴的人,点菜时不断询问我喜不喜欢吃,想吃什么,可我哪儿有心思纠结在点菜上,只叫他随意,但他还是时而询问,弄得我有点烦。 等菜时,他一边轻声询问我近段时间过得如何,一边在叠着纸巾,然后把一打叠好的纸巾推到了我面前。低目凝了一眼那方方正正的纸巾,觉得我与他之间除了有形的空间距离与心的距离外,还有这些无形的习惯难以融入对方世界。 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实在受不了一个男的细心到连纸巾都为我叠好,把我伺候得像公主一般,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什么公主病。 至于他问的问题,我在心里默答了:近段时间都被某个人占据了,过得嘛......马马虎虎,暧暧昧昧。 想起江承一就想起他那始终没回的短信。暗暗叹了口气,晚点看来要跟他解释了,毕竟那个啥他在那晚对我表白,还亲了我,可以算是我现任男朋友吧,而我此刻却撇下他与前任一块吃饭,于理说不过去。 就在这么想时突然手机在兜里震动,我下意识地飘了眼对面方正的那张脸,见他正凝目看着我。只得按耐住激越的心情,不动声色地继续坐着。 终于等到服务员上菜了,乘着兵哥哥在归置盘子时,我悄悄摸出了手机掩在桌子底下去看短信,果然是江承一发来的,话语依旧简洁:我在门外等你。   ☆、35.下次 收了这则短信后,我的心里就好像是被猫爪在抓一样,痒到难以忍受。几次兵哥哥与我说话,我都恍惚着没听清,要他再重复。他也不恼,微微一笑后就重复,可能是见我谈性不佳,基本上都是他在说,讲得是他在部队里的趣事。 一直等到晚餐快结束时,我才赫然了悟,原来兵哥哥退役了,他这次过来并非刚好路过,而是特意来看我的。他晦暗不明的眼眸看着我时,似藏了深意,而那深意我不想懂,别转开视线看往别处,一扭头就看到了江承一的新车,白色的,格外亮眼。 自那天跟他确立关系后,突然有一天他问我先买房子好还是先买车好?这么私人的问题突然跑来问我,我哪知道要怎么选,只能回答他随便。隔了两天,他就拉我去看车了,我心说看来已经有了主意呀。 整个看车过程中,我观察到他眼底压抑着兴奋的光,男人对车子似乎都有特殊的情结,甚至有人把车比成老婆。看中的是一辆白色现代,提车时,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也觉得很兴奋。这时却听他在旁低语了句,之后开车回走的这段路我都在晃神。 原因是,江承一说:再不让你遭遇上次摔车的害怕了。 微微瞥转视线,凝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迟钝后的反应:原来他选先买车,是因为我。 对面两声轻咳拉回我的心神,懊恼地发觉自己只要一想到江承一,那心思就管不住。全然忘了兵哥哥还坐在那边,微微尴尬地低头要去喝饮料来掩饰,可端起杯子发现已经空了。 很快就听他问:“你还渴?那再让服务员上一盒酸奶吧。”我连忙摆手说不用,这时才留意到他已放下筷子,杯盘间已现残迹。于是试探地问:“吃饱了吗?” 见他微笑点头,我边伸手边道:“那我喊买单啦。”却听他说:“不用了,单刚才我已经买过了。”“......”我顿时无语,刚才是想得有多入神呢,连他付钱都没发现。而且他远来是客,哪里有让客人买单的道理。 他似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笑得温和善意:“不要紧,下次有机会你上我们老家玩,然后换你买单。”他老家是湖南长沙,从武汉坐高铁的话是三小时,说起来他退役回老家后离得也并不远了。 我附和着一起笑,心里却知这个“下次”永不会到来。 拿外套起身时,他提议要送我回家,我默了下,说有朋友已经来门外接我了。他微愣,神情有些意外,原本可能当我是客气,等一同走出饭店门,看到江承一坐在车里看过来时,才面色微暗。送我上车时,他往驾驶座上的江承一看过去,礼貌又客气地说:“拜托你了,请把小芽安全送到家。”江承一横过来一眼,嘴里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 兵哥哥也没在意他这态度,视线再度落在我脸上,“原本还想与你一同散步送你回去呢,看来也只能是下次了。”语意中有着明显的惋惜。 我客气地笑:“嗯,下次。” 这个“下次”,同样也不会有。相信,今天以后,与兵哥哥的交集正式宣告终结。 车子平稳开上轨道,车厢内气氛微妙,我偷偷地飘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人,辨不出他喜怒。隔了会,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低气压,还是我先开口示弱:“下次不会再跟他出去啦。” 却见他挑了挑眉,侧目看过来,语调微扬:“下次?” 明明江承一的眼里没有火花与怒意,我却听着他重复“下次”那两字,莫名的心虚,连忙软着声保证:“没有下次了。” 他这才敛回了眉眼,专心开车。却并没有把我送回住处,而是开往了城区。 半小时后,我与江承一牵着手畅步在街上......散步,到这时我若还不知道他存了气,那就真拎不清了。因为兵哥哥在临走前说本想与我一块散步的,然后江承一就把这项专利抢过去独属于他,手被握得分外紧,即使有些汗湿了他也没松开。 我倒是挺乐的,因为被他这般在意着,这样算不算他在为我吃醋呢?如果是,那这次兵哥哥过来看我倒也算是催化剂,我窃喜地想。 手机有短信进来,拿出来看时条件反射地去望身旁的人,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乌黑的眼,把我给惊了一跳。 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看呢,人家发短信过来了。”这语气......   ☆、36.感情升温 点开短信,是兵哥哥询问我可否有到家,我快速按下“已到家,谢谢”就发送了过去,然后他回过来“晚安”,我不想再回了,实在是被身旁那灼灼目光盯着难受。 待我收起手机后,怯怯地去看他。 “聊完了?”他问。我点点头,有些不安地去拉他衣袖,“江承一,你生气了吗?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再与他联络了,这次是他突然跑来咱县,我不好推脱才......” 幽黑深邃的眸子盯着我数秒,突然他笑了,抬手就来揉我的头发,“傻样,那么紧张作什么。我没生气,今天那个他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仔细看了看他眼底的笑意,确定没气恼残余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问:“你怎么就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了?” “当然,”他得意一笑,“像我这样的。” 我作了个呕吐状,他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害臊的。平时看他在人前稳重的不行,到我这有时候脾气就像个孩子,而我也喜欢他这样肆无忌惮,觉得这才是他真性情。 人前的那个他,太过克制,为别人想得太多,为自己想得太少,即使不喜欢也不露于言表,这样活着很累吧。而这应该是家庭环境影响所致,他上面还有个兄长,早早结婚了,平凡无作为,父母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对他教育也比较苛求。 人有时候肩膀上的压力一大,就渐渐失去了本心。 想着就觉得有些心疼他了,于是去拽他的手,将自己比他小了一轮的手指插进他指间。最喜欢就是这样与他十指相扣,仿佛彼此就在彼此的掌中紧紧缠着。 他突然将我拉近怀中,抵在耳边暧昧低语:“我订了房间。”气息扑在我耳根处,挠得我又痒又难受,想要缩却被他牢牢控住。 自从那晚在房间里被他亲了后,中间也有过一两次聚会,然后席散后两人就腻在房间里搂搂抱抱,再亲亲,却是没越过雷池一步。然后再腻歪,也会在夜半两点之前让他送我回家。 我有些纠结和迟疑,不想被他老牵着鼻子走,可心里那份蠢蠢欲动又在抓挠着。知道他也喜欢自己后,就越发的想与他亲近。最终抵不过他那魅离的眸光以及心中的牵念,还是应了他。 静躺于卧,两人紧密相拥着。在搂抱我这件事上,江承一比任何都执着,他喜欢手从后扣住我腰,将我整个后背紧贴在他胸前,不留一丝缝隙。而且他总喜欢躺在我右边,起初没留意,是后来有一次他睡在我左侧,睡得好好的,突然他就从我身上翻爬过去躺倒了右侧。 我有问过他原因,他抿唇不肯说。后来想,或许是他的一个特殊癖好吧。科学家证明,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人存在强迫症,不一定是所有事,在针对某件事上反应比较特殊的嗜好或者执拗。于是我把江承一这习惯,归类于强迫症的一种。 这些都是后事,而在更远的后来,我才真正明白,他的这种“强迫症”由来。暂且不表,回到当下,既然被他留下,难免做些亲密事。 本还对他之前说不介意兵哥哥的话持怀疑态度,经过一番细密缠吻后,知道他没说假。因为他的步调依旧是不紧不慢,以着他的节奏与我分享情人间的亲密。 就如此刻,简单地拥着我,无声胜有声。 我微微回眸看他,感觉时光好像被遗忘在这远离尘嚣的房间里,只有近两周没见的他的轮廓与眼,比平时更加动人,更能拂动我的心。 夜里按照以往规矩,江承一起身要送我时,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要么不走了吧,但最终话还是隐忍在了喉间。与他虽认识的时间不是两只手能数过来的年数了,可正式确立关系在一起还只有几个月,在感情的国度,我有我的小矜持,他也有他对我的尊重。 只在他送我至楼下时,两人再度相拥缠吻,依依不舍。 恋爱的心情,真的大同小异。无论哪个年龄段,无论爱情发生早或晚。会只想跟他呆在一起,怎么也不够,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过得要快。即使两人什么都不做,也很满足,而在短暂分开时,又会觉得不舍,几乎光只爬了六层楼,我就又开始想他了。 进门见门口有菱子的鞋子,知道她今晚回来这边住了。不过此时深夜,当不可能还醒着,小声关门,刚一转身就啪的灯光骤亮,菱子睡眼朦胧地站在她卧室门口,嘀咕了句:“几点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面上微热,跟江承一的恋情悄悄进行中,觉得那是独属于我的小秘密,连她都还没讲。正想找借口解释,就听菱子一语惊人:“*没?” 一口气呛在喉咙口,猛咳不止。 菱子失笑:“瞧你那春心萌动的样,*是早晚的事。”   ☆、37.王铮到来(1) 与江承一的私密恋情温度日升月涨,在浓密到快满溢出来时,这一汪清波起了波澜。 若说前男友兵哥哥的突然到访,江承一并没当一回事,而就在那一个月后,王铮的到来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浪。 王铮是我在深市工作时的同事,如果要在关系上再加个确切形容词的话,应该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那时候我是个大懒人,常会差使他做事,他大多数时候会从了我,但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也会拒绝,然后我就瞪他,瞪到自己觉得委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就投降了。帮我擦眼泪,又哄我开心,然后乖乖地帮我把事做好。 现在想想,那时确实自己还小,二十都没到呢,小脾气小性子也多。记得在深市上班的第一个生日,王靳言请我和我的好朋友吃饭,到了商场,他拽了我在怀中说:整个商场,随便我挑。我当时就笑话他了,说得这么豪气,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富二代呢。 老实说,他人长得英俊又帅气,穿着打扮真有那么点风流倜傥的意思。不过,有谁家的有钱公子会跑我那单位来做底层呢。工作期间,我对他真有点依赖,深市的街头车水马龙,我不太敢过马路,他会牵着我的手把我安全护航到对面人行道上。 可与他没有一点点爱情成份在里面,那时候不还在跟兵哥哥谈嘛,也没往那上面想。 后来我从深市回了湖北老家,他没过多久也离了很多人争破头都想挤进去的一线城市深市。从不主动联络他,有时候隔几个月他才给我打个电话。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对我说,从他开始工作到现在除了交了俩女朋友,唯一的女性朋友就是我。 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初跟我一起胡混的蛮小子了,做到了区域经理,这次到武汉地区来视察,也就动了过来看我的心。与他近有两三年没见了,听到他要来的消息,我是又意外又惊喜。听他在电话里安排说让当初和我一块去深市工作的姐姐一家出来聚会,立即照办。 下班时间一到,我就跑路了。在楼梯口,就见一男的西装笔挺地背靠在门边,手上捧了一大束玫瑰,引来路人的不少侧目。听到这边动静,他回转过身抬眸看上来,顿时我笑了。 再见老友,可用惊艳来形容。原来带了点稚嫩的大男孩,如今英俊潇洒又沉稳,气度不凡,难怪夺人眼球。王铮显然也认出了我,眼中带了笑意,等我几步下楼到他跟前时,他直接就笑了:“韩小芽,你怎么还这么矮啊,一点都没长个呢。” 我瞪眼,当我是晚发育吗?哪有人过了二十岁还长个的? 不过也没觉得不快,身高这事在他们男人这里已经被取笑了不止一次了,谁让我连一米六都没到呢。每次走在他们身侧,都只是比肩。江承一虽没笑话过我,可他似乎很受用我比他矮一截的情形,每每环我肩膀时特别顺手。 当玫瑰花递到我怀中时,我微抬眉眼,花红映照得不是我的脸,而是他的眸色,绚烂异常,我不由抿唇而笑。对于他的宠溺,我向来全盘接收。 上了的士后,才得知原来王铮已经事先联络了同事姐姐一家,他们先去饭店了。上桌后,王铮叫了一瓶红酒,几个人都斟满了,然后举杯相碰。 多年同事相聚,难免感慨曾经与当下。相比之下,姐姐一家是和乐隆隆,夫妻恩爱;我呢还是有些傻乎乎的,他们说到好笑的话题就跟着一块笑;然后王铮,则是我们中间变化最大的,他更成熟,也更意气风发了,当是事业有成。不过我们有默契地不问彼此的工作,既然出来聚会,就以休闲为主。 用餐期间有收到江承一的短信问我晚饭吃了没,碍于姐姐举杯来敬酒,我没时间回。餐后姐姐一家做东,喊王铮一块去k歌,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欣然应好,我自然也一同随行了。王铮的嗓音很好听,唱起歌时总给人一种醇厚如酒的感觉。 我一边大饱耳福,一边终于得空的拿出手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按,给江承一如实汇报这边情形。他是知道王铮的,因为我跟他基本上把从小到大的所有话题都聊过了,那里面自然有我在深市工作的两年,然后王铮则是那两年不可厚缺的重要角色。 短信发过去好一会都没回,微觉奇怪,今天不是周末,他应该不大会跟朋友在一块打牌。那是在做什么没看到我信息呢?我也没多想,那边王铮在向我招手,让我过去点歌唱。   ☆、38.王铮到来(2) 我把手机往兜里一踹,屁颠屁颠地跑到点歌台,找了一首老歌《至少还有你》,歌名一出来,包厢里的几人就都笑开了。姐姐先调侃我:“小芽,你一年到头就会这么一首歌吗?” 我拿着话筒,得意洋洋地回:“不是只会这一首,而是致敬经典!” 引来一致的“切”声,其中尤属王靳言最不屑与最大声。一首吼完我就把话筒给让贤了,窝进沙发又去摸手机,江承一已经回了短信过来:今晚别回家了,好吗? 我微微一怔,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他再过分也就是抱我到一两点,乖乖放行了。短信里的表面字意就有些让我觉得忐忑,心中纠结着真要这么快就与他走到那一步吗?还是有些微抗拒,编纂着借口称身上出了汗,要回家换衣服的。他说明早回去再换,我又找借口说没睡衣换了睡不好觉,他默了几秒后答:穿他的。 ...... 好像我出去的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着力,毫无作用。苦思着还能找什么借口,手上又传来震动,还是江承一发来的短信,这次只有四个字:丫丫好吗? 一下就心软了,几乎能想象他拿着手机打下这几字的表情,语气中微微带了恳求。他是我那么喜欢的人,哪里经得住这般软语,很快回复过去:好。 发完这个字出去后,脑中就浮想联翩自己穿着他的白衬衣当睡衣,脸就忍不住发烫了。幸而包厢里灯光昏暗,他们玩得尽兴,也没留意到我这的细微变化。 揪住一个空档期,我提出要回家了,此时已经十二点过了。本意是让他们继续玩,但无论是王铮还同事姐姐和姐夫,也都说晚了,大伙结完帐一块出了歌城。 站在路边打车,王铮想要送我,我抵死不从,找尽各种理由,让他早些回酒店休息。他无奈地笑着点头,却坚持让我先打车走。我拦到车坐进去后,从车子的反光镜里看到他一直站在路口目送着我离开。等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时,才长吁了一口气。 笑话,我被某个家伙骗着同意了去他那的,总不能让王铮送我过去吧。到了楼下,就见江承一已经在门口,他走上前帮我付了车钱后,视线扫往我怀中捧着的那一大束玫瑰。没有吱声地伸手接过,然后环着我的肩膀走了进去。 等电梯时,我微微侧目看他,他也正好看过来,玫瑰花因为太大束了,遮去了他大片胸膛,脸在后面显得有些清冷。 很快上楼进屋,就见江承一把花往桌上一扔,拿出了一件他的衬衫递给我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微觉赧然地接过,羞涩地想,还真的是件白衬衫。 在浴室里磨了很久,穿上他那件衬衣时,抬头看镜中的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别样妖娆。忐忑不安地开门,刚跨出一步,就觉不对,灼灼目光从旁看来,一扭头就见江承一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右手手指上还夹了支烟,就那么偏着头看我。 我犹如被定身一般动弹不得的任由他看,时间仿佛静止,终于他动了,伸手抚我的后脑,带着宠溺地说:“丫丫,你穿成这样,真是性感......” 最后的话语被吞没在唇间,密密麻麻的吻从唇角到唇瓣,然后挑开口,舌灵活卷入。我的余光看到他将另一手的烟蒂给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在这样的时刻我还能胡思乱想他的行径好不文明。 下一秒,身体就被他翻转着压在了墙上,他贴上来,吻得更深更重,身体间没有缝隙。 今晚他真是热情得过头,一直吻到我的唇瓣发疼才肯松开。他用额头抵在我额头上,幽黑的眸子直视进我眼中,终于我愚笨的脑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江承一的情绪,似乎存在......从未有过的焦躁,眸光里有着燥乱。除去那次宋丽事件和后来电瓶车撞车事件上,他表现得失礼外,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几时看过他这般样子,推了推他,轻问:“你不进去洗吗?”他温声答:“在等你的时候已经先洗了。” 明明这话很平常,他说时也是自然的口吻,可听在我耳里却变了味,就好像他洗白白了特意等着我一样。那念头一闪过就被遏止了,正好江承一在问我:“肚子饿吗?” 我摇摇头,“刚才唱歌时有点水果和一些零嘴,都吃饱了。” 他的眉宇微动,不置一词揽住我腰,将我半抱半提了进房,一个惯力,两人双双倒进卧铺内。然后他的唇又压了下来...... 夜深时,紧紧抱在一块,被子底下江承一的手始终与我交缠着十指相扣。刚才,我至今仍忐忑与畏惧的最后那一步并没有发生,只是也相差无几了,亲亲、抱抱、摸摸,是整个过程,到此刻他的衬衫虽然还穿在我身上,却只扣了一粒纽扣。 能被他占的便宜是全都占去了,以为他要进行到底,却又在最后关头翻身而下平复着呼吸。然后这整个晚上,他始终都没放开我的手。 后来我总结,王铮的到来,让江承一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   ☆、39.表哥的警言 而这份危机感并没随着王铮的离开而消逝,反而在我愣头愣脑不知情下肆意蔓延,直到那天,江承一终于“爆发”了。 离被江承一第一次亲吻也就是他告白那次,已经过了几个月。又遇小长假,他那大学兄弟因为上回来玩得开心,约了他们同宿舍地全跑过来玩了,还点名喊我一块,说是有从武汉带周黑鸭给我吃。 他们这一帮子人,都知道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而当时县城还没周黑鸭的加盟店。 我本就是个吃货,一听有吃的,心里就痒痒的。江承一开车过来接我去吃饭,到了饭店才发现原来他表哥也在,本还有些慑缩,但看他那了然而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即明白江承一当是什么都跟他说了,于是也不忸怩。 落座时,一大包的鸭脖子甩在了我桌前,我冲江承一那兄弟一笑以示感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然后捏了一个放嘴巴里吮起来。江承一见了直接就笑了:“瞧你那馋样,下回爷给你买个几斤回来。” 我嘴里塞了鸭脖子,没空与他说话,只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东西吃的就是个新鲜,难得吃一回会觉得回味无穷,像他说的那般连吃上几斤,那还不腻啊。 男人们聚一块,又是饭桌上,总少不了酒。今晚有表哥在,场面气氛都他来调度,江承一也都听他安排,然后宴到中途,几个人就都喝高了。表哥酒量最好,即使脸红了,还能镇得住场,其余的全七倒八歪在那,包括我身旁的江承一。 这人一喝多就愣头愣脑的,视线定定地呆滞。我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还跟着我手指转动,看得我偷乐。要是被他清醒后知道我这么玩他,估计非找我算账不可。 “来,小芽,跟哥走。” 正玩得起劲,听到表哥在包厢门边喊我。微一迟疑,撇下江承一起身跟着表哥走出了包厢门,被他虚揽了肩膀道:“今儿大家都喝过头了,谁也开不了车送你,哥给你在这饭店开个房间将就一晚啊。” 我乖巧地点点头,经过两次酒后骑车出事故后,坚决抵制醉酒驾驶,虽然那两次都不是开的汽车。表哥似与饭店经理熟识,很快就要来一张房卡,领了我上楼。 这家饭店底下三层经营餐饮,三层以上就都是客房。 等进了房间后,表哥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我心头有些微忐忑,本以为表哥把我送进房间就会再回到酒席上,与他们继续下一轮,哪想他也进来了,而且好像没离开的意思。 他是江承一的表哥,然后江承一又不在,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归不好。打算偷偷给江承一发条短信,告诉他房间号让他也过来,忧愁的是那丫醉了就傻傻的,也不知道能看到我短信不。视线被表哥抓了个正着,他笑了下后道:“别拘谨,哥就跟你随意聊两句,你跟承一在一块有阵子了吧?” 心中微顿,既然被问起,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我点了头说:“没多久,就最近。” 然后表哥嗤笑了出来,还笑骂了句:“没出息的家伙,在读书的时候就跟我说喜欢上一女生,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把你追到手。” “......” 表哥的态度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这意思是江承一早跟他透过底,甚至早到还在读书时候?微微有些羞赧,虽然他很早喜欢我这件事先从同学阿明口中得知,后来他也认了,可如今再被表哥提起,别有一番心头滋味。 却听表哥语锋一转了道:“不过江承一虽是家中老二,却是姑姑一家的希望,他们都对他寄望很高。小芽,以后你得担待着点。” 我的心中咯噔了下,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似乎暗藏了警言。顿然明白表哥这次参与聚会并非偶然,是等着机会与我说这番话的。 当时因为与江承一刚起了头,并没想那么远,还处于那种恋爱浓情蜜意中。或者说我本身也迟钝,没那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晓得琢磨分析那话中的真正涵义,所以对并没太放在心上。等到很后来的时候,才真正领悟,表哥是在提前给我一个警醒,或者说是心理准备。 而有些事,不是你忽略就不会发生,等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那,短时间不会爆炸,却总有一刻会轰然炸开。到那时,才是我身处水生火热之时。 这些都乃后话了,回到当下。在表哥说完一番话后,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他就笑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40.愣头青 靠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边上,听了一会就知道为啥表哥这幅表情了。原来是江承一打来电话问及了我,听到表哥笑着回:“我们在803房。” 我瞪大眼,明明就是在501,表哥骗他说在8楼。等挂了电话后,表哥就道:“让那愣头青去找。”倏然失笑,怎么江承一到表哥嘴里就成愣头青了? “可不是愣头青嘛,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多年,这么近的楼台,那小子还傻乎乎地绕了这么多弯子,才把你追到手。”表哥慵懒地靠在沙发里调侃。 我不禁莞尔,为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实不光是江承一的,还是我的楼台,我的月。 过了五分钟,“愣头青”终于开窍了,把电话打到我这,一接通就听他低低问:“在哪?”我去看表哥,见他半阖着眼在揉太阳穴,匆匆报上房间号就挂断电话,听到表哥道:“瞧你那小样,让他多找找怎么了?” 我就傻傻的笑,这一来二往的,与表哥也熟了。没一会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我屁颠屁颠跑过去开门,正是江承一。他先是醉眼朦胧地眯着视线看了看我,突然笑了下,也不知道他笑什么,然后就环着我肩膀走了进来,到了沙发前才松开手,往床上一屁股坐下。 心中微动,房间里就两张单人沙发,一张被表哥坐了,假如他坐了另一张,我要么就站着,要么坐床上。显然他考虑到我一个女孩家与两男人在一屋里,坐床上委实不雅。 很多时候在这些细节上,他都会很细心也讲究,反倒是我大大咧咧的,不会考虑那么周全。这时表哥开口要求:“小芽,帮哥去门边拿瓶矿泉水过来,口很渴。” 我立即跑到门边的小吧台,把两瓶水都拿了过来,一瓶给表哥,一瓶自然给了江承一。 表哥看看他再看看我,开玩笑地道:“要是早遇上我们小芽,一定娶了回家当老婆,这多贤惠啊。”我抿唇笑回:“好啊。” 结果得来江承一在对面床上的一脚,踢得自然不疼,但那眼中的警告我是收到了。 惹来表哥的大笑,指着我跟江承一俩笑骂没出息。 过没一会,江承一那几个大学的兄弟也闻风上来,这是歇了一会酒都半醒了。男人凑一堆没什么好事,又商量着要打牌。喊着去开个麻将房,可不知道那间麻将房是不是房锁坏了,怎么都打不开。他们牌性起了,哪里肯罢休,提议杀回江承一住处去大战三百回合。 自然不可能把我一人扔在饭店房间,捎带上了我。没人开车,打了两辆出租车。 二十分钟后,四人已在江承一卧室里支起桌子,砌起了长城。在旁看了一会,我就兴致缺缺地去客厅看电视了。今晚因为人多,江承一也没排上位,原本他依在旁看打牌,见我走开就也来客厅里坐我身旁陪着。 客厅的灯坏了,只有房间里亮着灯,一屋男人专心在码长城上,没人留心我们这边昏暗处。手被江承一给握住,拇指摩挲着掌心,痒痒的。 但看他就把另一手从后绕过,环在我肩膀上,目光却专注地盯在电视机屏幕上。我也敛了心神去认真看电视,因为是国庆节,各大卫视都在放文艺节目,请得都是明星。 正看得入神,突然脸颊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觉,我怔了怔,微微侧转脸,就与江承一四目相对。带了酒意的黑眸,没以往清澈,似浮了层水汽,湿湿润润的。 显然,刚才是他在亲我。 下意识地用余光去飘那边喧闹的卧室,门是敞开的,隐约可见表哥侧影,只要往门外一探,就能看到这方情形。江承一真是大胆! 我把他给推了推,试图往旁挪移位置,可他却紧紧按住我肩膀,不让我移动。 有一就有二,他在一亲芳泽得逞后,就得寸进尺地搂了我腰,唇凑过来亲在了嘴上,本还是浅尝辄止就退开,慢慢地越吻越深,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当唇移转到脖子时,我已被他几乎半压在沙发里,他喝了酒,酒精上脑,什么大胆事都敢,可我是清醒的。 手上使了力气去抓他头发,让他吃疼,等他终于放过脖颈抬起头时,恼怒地用力瞪他。 可他却朝我勾唇而笑,带了嫣藏坏意的。老话总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在这样的时刻我必须得承认,尤其是他黑眸沉湛,脸颊微红,衬衣领口处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锁骨与小片皮肤,这般样子平添一丝性感和魅惑。   ☆、41.老子今晚不走了 终于江承一放开了我,却是拉了我起身,扬声对屋里的男人喊:“我先送小芽回去。” 只听表哥笑声从房里传来:“臭小子又泡妞去了。”江承一闻言咧了咧嘴,我则横了他一眼。从他的住处出来,差不多快有十一点了,想想这时候回去倒也不晚,一时间打不到车,我们就牵着手一路走着。 低头去看两人的手,又是他喜欢的十指紧扣,我心中一动,脱口而问:“你干嘛老喜欢这样拉着我的手?”其实十指相扣的牵手方式并不是太方便,指与指之间的力道重了,还会压得骨头有点疼,远没有将对方手轻握在掌间舒服,也能给人一种被包容的感觉。 却见他偏着头在看我,嘴角的弧度疑似上扬,他突然低低呢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在最美年华,与你十指相扣。” 心头一震,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听他这般念着诗词。令我讶异的是,看他低了眼帘这般轻吟,居然毫无违和感。更添了他的一丝书卷味和浓浓的独属于他江承一的气息。 这个夜晚,我也有些醉了,醉在江承一的怀中,飘飘然也。 有出租车停下,两人上去后,听他报的地址不是我住处。扭头去瞪他,他则嘻嘻一笑说:“反正房间已经开在那,明天假期大家还一块玩,省得你再找借口上来。” 在这种时候,在刚刚沉醉于他魅力的时候,哪里还有毅力来坚持,毫无原则就妥协了。加上一想到明天又能跟他在一起一整天,心里就喜滋滋的。 突听滴的一声传来,我看江承一没动,推了推他,“好像是你有短信进来。”他依旧没动,半闭着眼说:“知道,没啥事,就是想让我去送一趟人。” 听他这么说我就不作声了,在很多事上,他是个老好人,不会拒绝人。自从他买了车子后,他那车就跟公车似的,而他则是免费司机。镇上与他相熟的但凡来回,都会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接送人。平时也就不说了,今晚他喝成这样,哪里还能再去。 于是我赞成他不去理会短信这件事。 回到饭店,他让我在门口等一下,说是去看一下车。我不疑有他,没一会他就回来了,搂着我到电梯前。我是说他住处还有一群人要陪呢,用不着送我上去了,可他坚持说送我进房间了再走,也拿他没办法。却在电梯里心跳莫名加速。 这心跳加速持续到房前,我把门卡一刷,就闪身入内要去关门,想把江承一给关在门外,哪知他用脚顶住了门硬闯了进来,然后一个扑腾跳上床往那一趴,特拽特爷们地甩了句:“老子今晚不走了!” 我瞠目结舌地瞪着趴在那把脸都埋了的身影,当真是无语之极,居然有一天江承一也会耍无赖。走过去推他,问他房子里那么多人不回去照应啊,还都是他远道而来的同学。他头也没抬地嘀咕说有他表哥在照应呢,用不着我操心。 得,我也不操那个心,身上出了一身的汗,粘腻的很,虽没换的衣物,澡不可能不洗。等我洗好澡出来,却发现某人歪躺在那已经呼呼大睡。这人酒品倒是不错,喝多了就是睡觉,不会发什么酒疯之类的。踢了踢,一点反应都没,看来今晚他是真赖在这不肯走了。 出来时我没忘带鸭脖子,反正还没困意,索性开了电视坐在沙发里,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看文艺晚会重播。江承一什么时候醒的我没注意,正看得入神,突然手上一空,他竟悄然起身把我的鸭脖子给抢了去,不过那已经是最后一块了,袋子里都是我啃剩的骨头。 为此我特为得意,傲娇地扬着下巴,心说让你睡觉,连骨头都不剩给你,不对,是把骨头全剩给你!江承一盯了我一眼,突然就低下头来一口吮住了我的手指,舌头舔滚而过,将我手上沾的汁全舔干净了。 这么亲昵的行为把我的脸都给烧红了,连忙缩回手藏在身后,而他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目光一扫,落在了我的脸上。几乎是同时的,我反应过来他想要干什么,可还没等我逃开,他就一把拉住我胳膊,将我的人从沙发里拽出,下一秒,唇被堵住。 被他探舌入唇搜刮一圈外带重重吸吮后,才见他抿着唇笑:“不留给我吃没关系,我就吃你嘴里的味,一样的,”他有意顿了顿,加重了音:“美味!” 本就已经通红的脸,再听到他这意有所指的两字,一直红到了耳根,发烫发烫的。   ☆、42.情到浓时 后来是怎么又绵密的相拥在一块深吻的我不记得了,然后又怎么“好巧不巧”地滚到那柔软的卧铺上面我也不记得了,更不记得当江承一的手比前一次更不规矩时我是欲迎还拒呢还是欲迎还拒,只记得被他摁在怀中时心跳如雷,只记得阵阵绵软的触感迷离了意识,只记得当真的那一刻来临时,我仰躺着看他,黑眸明亮如星,又炽烈如火,然后在那最深处,全是眷眷温柔情意。 于是那晚记得最深刻的,也就是他这双眸子,在今后无数个夜晚都会想起。 窗外的夜色是否深浓我是不知道了,只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又上了一课,江承一的骨子里是藏着嫣坏的。在那关键时刻,他突然起身去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我虽未经人事,但也不是无知少女,自然知道他拿出来的是什么。瞪着眼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晚上。”他倒“老实”,一面拆着包装一面坦言相告。 我默了下,眼看包装已经拆解开,又闷闷地问:“你是不是预谋已久了?” 他不禁失笑,“预谋已久算是,昨晚买了放在车上的。” 然后也就是说之前在楼下,他假称去看车,其实是去拿这了?后来事实也多次证明了他这坏心思。我感觉自己上了贼船,萌生逃念,可箭已在弦,只待出弓,江承一哪容我逃? 之后他也没给我胡思乱想的机会,只能从身到心都在感知着他,也任由他带领着自己,在那从未知的世界,温柔而热烈的纠缠。 ...... 发生的突然也不突然,觉得突然是我没有心理准备他这次会越过雷池,接触底线;觉得不突然是情到浓时不但身不由己,也情难自控,于他是,于我也是。而且,只有真正体会过,才知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安抚为他激越跳动的心,反之相信他的感觉也如此。 两人的呼吸在身体探索中紊乱,无论时间、地点,还是我与他现在算是如胶似漆的感情,都已经配备了那一刻成立的条件。 当时想既然喜欢了他这么久,他又一直喜欢着我,那么交给他又如何? 听他在耳畔一遍遍低喃着我的小名,感觉从他唇齿间吐出来的字是那么的蛊惑人心,直将我从身到心都融化得软软的。 窗外星光闪烁,窗内我与他不知疲倦。 几乎到天明的时候两人才阖眼睡去,梦中全是自己欢快飞奔的身影,而他就站在一角,嘴角含笑静看着我。 醒来时脑中微钝,温热的呼吸在侧,划转眼就对上江承一清明的视线。霎时昨夜场景都闪入脑中,然后再被他这般看着,暧昧油生,脸立刻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低沉的笑声抵进耳膜,扣在腰上的手松开,来探摸我的耳根,他调侃着问:“你脸红个什么劲啊?”我顿时恼羞成怒,也伸手去扯他耳朵,“谁脸红了?我是热的,十月的天贴在一块能不热吗?” 他毫不费力拉下我的手,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热的呀。丫丫,房里开了空调呢,热不是因为咱贴在一起,而是因为......”凑到我耳边,暧昧低语:“摩擦生热!” 如此意有所指的话,江承一说得是一点都不害臊,可我脸皮薄,哪里受得住。顿时羞得犹如煮熟的虾子,全身都泛红,气恼地去推他身体,触手却一片光腻。很快被他捉住手,一个翻身压在下方,条件反射地问:“江承一,你干嘛?” 他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唇附在耳旁:“丫丫,还剩一个,咱别浪费了?” 起初我没懂他意思,还傻乎乎地问:“什么还剩一个?” 结果见他笑意涔涔从枕头底下摸出小绿盒,赫然了悟,急惶惶地低吼:“你做梦!”夜里折腾到几乎天亮,居然一觉醒来又想那啥,门都没有。 可事实证明,江承一不是做梦,他在接下来彻底掌控话语权,也没让我有反对的机会,又一次攻占城池,不留余地。 等到走出饭店门时,日上三竿,已近中午,还是接到表哥电话才起的身。回他住处之前,先去了趟商场,各自买了一套新衣换上,实在是昨天那套衣服已经皱得不能看了,若是回去,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知道我俩昨晚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 与表哥诸人碰头后,着实让我见识了回江承一的厚脸皮。他居然能不动声色地说上午带我去逛街了,见他们没多追问,我正暗自松气,却听表哥突然开口:“承一,昨儿你送了小芽回去怎么没回来?住哪了?” 我立即心虚地去看江承一,他给了我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眉色未动地答:“送完人觉得困就去饭店那边睡了,反正你之前开了房的,家里留给你们打牌,” 表哥嗤笑:“我那房间可是开给小芽妹妹的。” 我站那僵笑,幸而表哥没再继续调侃。   ☆、43.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若时光停留在这刻,那么我与江承一都将不会承受爱情别离之苦,只会如灌了蜜糖般地甜。在这时,旁人的窥探、目光,都不在我们眼皮底下,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我,眼里都只容得下对方一人。 自然,感情随着我成为江承一女人这天起,有了质的升华。 殊不知一些隐晦的,暂时还不着边际的痛,正悄然而起了星火。 有了更深层次的亲腻关系后,与江承一短信或者通话时,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甚至前脚刚分开,后脚就觉得开始想他了,吃饭的时候会想他今天吃什么,下班的时候会想他这时是否还在工作,睡觉的时候会想他今晚可有应酬。 江承一是做医药销售的,若没业务时就很闲,可一旦忙起来会昏天黑地,尤其没有干消销售这行是不需要出差跑业务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哪怕我与他再属于热恋期难分难舍,他也不能因为私事而耽误了工作。电话打过来,他人已坐在去杭州出差的火车上,说是短期内回,但时间不定,要看业务进展如何。 第一天、第二天不觉得,因为几乎整个晚上的时间,江承一都会与我发短信聊天。到第三天晚上,他应酬很晚才回到宾馆住宿,人很疲惫,没聊几句就睡了。于是那个晚上我的睡眠不太好,隔天过来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立即被眼尖的同事宁小七给发现了。 “呀!小芽,昨晚你去做贼了吗?这两熊猫眼可够明显的哇。” 宁小七是半年前从武汉那边调过来工作的,她老家是在东北,与我年龄相仿。在我们单位一片风的除了阿姨就是大叔级别下,我和她自然走得最近了,尤其是她的脾气合我胃口。 朝她翻了个白眼,赶蚊子似的嚷:“去去去,一边待着去,今早上的文件你都复印了吗?资料做好了?”怎么说我也是比她先来工作的,算是老员工了,虽然她是来做会计审核的,可在我们单位的规矩就是只要谁有空,啥杂事都得干。 宁小七嬉皮笑脸地轻哼着说:“别转移话题,快老实交代,昨晚上跑哪去鬼混了?不会是夜不归宿吧。”我随手抓起一本本子,朝她头上轻拍:“鬼混你个头,我整晚都在家。” 也许是女人的天生敏觉吧,被她有次抓住我跟江承一在偷发短信后,就认定我与他在搞暧昧。我自然是抵死不承认,原因是单位人多口杂,又都是镇上干部,与老爸相熟,免不得会捅到他那边去。 与大多数女人在恋爱中的想法是雷同的,觉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私密而喜悦。 这时领导走进办公室,宁小七立即缩了回去,变成规规矩矩看文件的模样。我也目不斜视盯着眼前电脑,手上啪嗒啪嗒打着字,假装很忙碌。 在职场阳奉阴违司空见惯,要不成天神经绷着紧张工作,得多累呀。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大作,数道目光都射向了我,尤属领导的那道特为复杂,甚至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急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面名字是闺蜜林菱,咬牙切齿把电话按断,这回真被她给害死了。 昨晚一定是我忘记把手机调回震动了,与江承一短信聊天时,我喜欢调成响铃模式。 在领导的“关注”目光下,我默默地把手机调成了震动,然后感觉那道目光仍没转移,又默默地把手机给关机了。终于领导满意了,迈着阔步离开了办公室,然后同一个办公室的大姐就开口了:“小芽啊,上班不能打电话的,以后注意啦。” 我十分诚恳地点头,宁小七拿同情的目光看我。 一直等到中午吃饭时我才开机,发现居然有两条江承一的短信,还有一个闺蜜的来电提醒。两相权益,自然是先看江先生的短信了,我一向都是重色轻友的。 第一条短信发的是张图片,上面是色彩斑斓的丝巾,他在底下问:喜欢什么颜色? 苏杭刺绣自古有名,他去杭州出差,居然还念及要给我买礼物。许多颜色里,我一眼看中一条米黄色的,素雅眷柔。翻开他的第二条短信,隔了有半小时之多,应是见我迟迟不回,他又发过来的:不回消息我替你做主,就选这个颜色啦。 然后他选的那条正是我刚刚看中的米黄色,心有灵犀就是如此这般。我忍不住会心而笑,划动手指想着要发什么信息回过去。   ☆、44.换成是我 “啧啧,眼光不错,杭州人家的丝巾非常珍贵的,这颜色适合你,小芽。”不知何时宁小七偷偷躲在旁飘着我手机,我立即遮掩,可显然已经晚了,她正笑嘻嘻地看着我,眼带暧昧。突然她凑过来压低声道:“你就承认了吧,看这满面春色的,一定是喜欢上他了。” 我一把扯住她胳膊到旁,抵在耳旁:“不许对别人说。” 却见她得意洋洋地道:“贿赂我吧,要不我的嘴巴可不牢。”我顿时笑了,这丫头故意涮我玩呢,果然隔了几秒就听她说:“行了行了,不就是谈个恋爱嘛,谁爱八卦呢。哼哼,我也有我的seven呢。” seven是她男朋友,在长沙工作,她原先在武汉上班,据说是大学同学,每个月她都会跑过去一趟。届时也是浓情蜜意的很。 回了条“我喜欢这颜色”过去,见一时没回复,就去拨闺蜜的电话了。一接通,那头就嚎开了:“韩小芽,挂我电话!还给我关机!啊?” 受不住菱子的震吼,把手机挪开了些,这暴脾气。等她吼完一通后,我才不紧不慢地问:“什么事啊?” “老娘失恋了,下午出来陪我。” 我无语地回:“你那不叫失恋,叫相亲失败。” “不管,反正你下午要请假陪我逛街去。” 菱子家里有位爱操心的老太太,见自个闺女迟迟不找男朋友,就四处托人帮介绍。然后三不五时的,菱子就要来一次相亲,但基本上就没一次联络超过一周的。 原因我清楚,因为菱子心里早有了人,可却一直处在暗恋中。在感情这方面,她跟我一样的怂,在不明对方态度下,绝不敢轻易表态,就怕透了底,连朋友都做不成。 有时候我也问她,你这样老跑出去相亲,哪怕对方真对你有意,可能也吓退了呀。她却跟我说这叫策略,至于什么策略也没跟我细讲。 我没上她的当真跑去领导那请假,下午照样关机上班,等到下班点上开机后先拨了个电话回家。因为是周末,往常周五除非有约,基本上都会回家,然后最近一段时日我的周末时间几乎都被排满了,各种借口找尽。连我自己都觉得再打电话回去汗颜。 总算是老弟接的电话,让他代传口讯,听我说跟菱子一块吃饭也没多问什么。 再拨菱子电话时,听她讲话恹恹的有气无力状,约好地点见面。等我赶到时,才发觉她眼圈微红明显哭过。菱子的性格比较好强,更多时候她会表现愤怒,但极少会红眼。 一问之后,大致情形了然。中午那会打电话给我时还没什么事,后来一整个下午,她遭遇了真正的失恋、争吵以及决裂。事出皆有因,菱子下午没约到我,就屁颠屁颠跑去找暗恋对象了,人我也认识,而且很熟,因为都一个圈子的同学,跟我关系很铁,名字叫张勇。曾有几次还被我拉着做了我跟江承一之间的电灯泡。 菱子并没事先打电话过去,打算找着了张勇就约大伙一块晚上聚餐。可到了张勇单位,从他同事口中得知他去外面办事人还没回来,菱子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很是气馁。却没想走出张勇单位大门,就远远见他回来了。 身旁还有一女的,两人手上各自拿了一杯饮料,有说有笑的靠得十分近,状似亲密。还没等菱子走上前,突然那女的踮起脚在张勇脸上亲了一口,这下把菱子给气坏了,冲过去就质问那女人是谁。虽然她恋着张勇这件事始终都没挑明,可当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比上午刚跟那相亲男吹还要觉得难受。 结果没想一言不合与张勇吵了起来,越闹越激烈,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最后菱子是指着张勇鼻子发狠说这辈子当没认识过他,然后再截然转身离去。 当时觉得这行为特酷,可这会儿我看她是后悔极了。其实这已经不是她跟张勇第一回吵架了,以前常有拌嘴,但都没这次严重。 我也不知道能劝什么,甚至心里还觉得菱子有些不对,毕竟是她事先不问青红皂白冲过去骂人,男人在外最要面子,被下面子肯定急了。而且她又不是张勇女朋友,也没那立场去管这事呀。当然这话我就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铁定被她撒气。 只见她恹恹地靠在座椅里问我:“小芽,如果那场合换成是你,你会像我这样吗?” 换成是我?脑子条件反射转到江承一身上去了,假如说我看到他与别的姑娘亲密状,若是以前没跟他在一起时,我想我会远离他,就好比那宋丽事件;但如果是现在呢?有个声音在问,我有些怔忡,几乎只要一想到那画面,就觉心里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45.天轰然而塌 慢慢能体会出菱子的感受了,她或许不像我这般恋了一个人那么多年,但只要是真的把心投进去了,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当初一个宋丽,对我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难受到不行,如果是现在与他在一起时,发觉他和谁有暧昧的话,我可能不至于像菱子那般冲动,但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当时我并不知后面会一语成谶,走了一个宋丽,又来一个钱薇,然后我的反应虽没菱子那么暴烈,却也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爱情里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子。 菱子的事件并没对我造成过多影响,事实上在不久之后她跟张勇也和好了,又恢复原来暧昧不明的关系。 而我与江承一的感情也平稳持续,他去外头时常会给我带小礼物。杭州带回来的丝巾,我爱不释手到每次与他约会出门都会戴,他看到后总是抿唇而笑。 就是在这样的温情蜜意下,生日将至,开始期待他会给我准备怎样的惊喜。暗暗发誓,这次绝不再带电灯泡了,就跟他过二人世界,吃他为我做的菜。 在与我约会这事上,江承一很讲究。他可以跟自己哥们就在路边的小店或者大排档里随便吃东西,但带了我从不去这些地方。上岛、李二鲜鱼、红色恋人等这类环境优雅的,是他首选。可我其实最爱的是窝在他房子里,吃他做的菜。 通常都是他一个人买菜、摘菜、洗菜,我有尝试要帮忙,都被他给赶出了厨房,称我就会帮倒忙。扯乱他头发转身时,想他其实是舍不得我动手吧。自己一个人玩了会,就时不时去骚扰骚扰他,趴在厨房门前看他卷着衣袖炒菜的样子。 这时候的江承一,在我眼中比任何时候都英俊而帅气。 都说愿意为女人洗手做羹汤的男人,一定是脾性宽和的好男人。在我这里,鉴定完毕。 江承一的好不光是为我做菜这件事,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细节。就像大冬天里,如果我在他那,太阳能可能因为阴天下雨没有热水,他就用水壶把水烧好,提到浴室里去兑好温度,再让我去洗澡。 还有早上起来太冷,他都会帮我把要穿的衣服给焐热了。他喜欢我这件事并不是口头说说的,而是用实际行动在捂暖我的心。有时候我会傻傻地问他,为什么这样宠我?他说:我愿意宠,你就受着。此后我将这话谨记脑中,贯彻到底。 江承一也有会腻人的时候,有次放长假,在他那边住了三四天,我实在找不到借口拖着不回家去参见老爸老妈了。然后当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觉得特别孤单,特别想我,因为在房间里感觉到处都有我的影子。他讲电话的声音恹恹的,带了点落寞,听得我心疼不已。 但就是在这般被他温情眷爱密密包围的情形下,在我期待已久的生日前三天,接到了他电话。接起电话时,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还心情极好地问他有何贵干,暗自窃喜是不是要约三天后我生日这天的所有时间呢。 若在往常,定传来他低沉的轻笑声,这次却一片安静,我微觉讶异。 嬉笑着问:“怎么不说话?”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沉重:“小芽,有个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呢。”没来由的,心里隐隐开始不安起来。 等来的又是一阵沉默,在我忍不住要再开口询问前,他已艰涩地说:“小芽,你是个好女孩,不要在我这里浪费了时间。” 脑中轰然而炸,整个人就懵了,无法确定听来的那话是不是我以为的意思。 我说:“江承一,你知道我脑子笨,没你聪明,能告诉我刚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吗?” “......有时候,很多事都无法尽如人意。以前我总觉得,只要做好一切,加倍努力就能梦想成真,却不知希望曾有多大,失望就加倍放大。丫丫,我本想要跟你十指相扣牵着手一路走不离不弃的,而现在和以后,可能......可能只能看着你一路走,不离不弃。” 电话被挂断,嘟声响了很久,我都没有放下耳旁的手机。抬头看天,还是那么蓝,连一片云层都没有,可是,我的天却轰然而塌了。 江承一讲得话似是而非,我有很多都听不懂,唯一听明白的是,他在告诉我,要放开与我紧扣的手,任由我一人孤单行走。他在说,要放弃我和他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   ☆、46.公平 为什么? 之前我想不明白,这刻,在夜深人静时,在江承一安静地睡在身侧时,答案已然明了。 说到底,矛盾的激发点,还是因为我这条腿。 在这件事上,他不介意,甚至加倍地怜惜我,可他无法去掌控他人的想法,尤其是这个“他人”还是他的家人。 原本这事当算是揭过了,就是我和他因为钱薇那“见家长”的矛盾也被他化解于无形,理该心绪安定平和才是。可夜静无声回忆着与他从无到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间推移到这处,禁不住自问:真的揭过了吗? 根本就是跨不过去的坎,此时的我,甚至是他,都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我是在极度压抑的心绪里慢慢沉睡的,却做了个梦。梦见我和他一起牵着手在路上走着,迎面就碰到了他妈,倏不及防下,我连躲的地方都没。然后他妈走过来也不看我,就盯着江承一问:你怎么还和五班的这女生在一起?不是答应了和你表妹介绍的姑娘处处看么?我当场就刷白了脸,惊惶地看着他母亲,只觉得那脸色黑得吓人,目光也慑人之极。 梦中惊醒时,心跳剧烈地犹如要跳出去般,眼角有液体滑落脸颊,抬手去抹才知我刚在梦里吓哭了。一侧头,身旁位置是空的,江承一已不在,顿觉心也空空的。 下地时忘了穿拖鞋,就赤着脚走出卧室,环顾四周,客厅也不见影踪。心下更沉了几分,他走了吗?这时忽听厨房里有动静,我无声走到厨房门前,就见江承一只穿了一件浅蓝衬衣背立在水池边,哗啦水声正是我刚才听到的动静。 过没一会,他就侧身而过去拿锅子,水池边也呈露了出来。刚才他是在洗菜,此刻要准备烧菜了吧,因为专注,所以即使侧站在那,也没看到躲在厨房门后的我。 等他在锅里下完油,去水池边拿起盆子时,我眼尖地看到盆里装的是大虾。心中一动,忍不住走上前,从后将他抱住。 江承一手上的动作微顿,侧转脸过来看我,“醒了?” 我轻应了声。听他低低笑着,“怎么一起来就这么腻人?刷牙洗脸了没?做蒜蓉大虾好不?”莞尔而笑,把脸贴在他背上,“你知道的,只要是虾,无论你怎么做,我都喜欢吃。” 他轻哼了声,“你又知道一定是做给你吃的?” “不是做给我吃的,你做给谁吃?” 江承一顿了顿,语带笑意地说:“我自己吃,你只能吃虾皮。当作是昨晚的惩罚。” 我下意识接口:“什么惩罚?”他的视线划转回来,清冽的眸光中情绪立即传达过来,我已然了解他意思。目光划向他脖颈,那处嫣红点点痕迹清晰可见,甚至蔓延至他领口之内。想他昨晚种种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前面咬牙佯怒:“还笑?韩小芽!” 我越发不客气地嘲笑了:“今早上你出门时,有没有把领子竖起来些呢?或者是把脖子缩着?”他默了下,把手里正在装蒜蓉的虾放在了厨台上,我直觉不好,松了他腰就想跑,可只挪了一步,就被他从后面扣住,气息压下。 锁住的不是我唇,而是......脖子。重重吸吮,外加牙齿轻磨,让我又麻又痒,伸手去扯他的头发,嘴里笑着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 但即使这样,他也将我脖子狠狠啃了个遍,留下满意痕迹后,才在我唇上重重印下一吻,勾着唇角说:“这下公平了,出门时记得系上我买给你的那条丝巾。” “......你报复心怎么这么重的?” 他又哼了声,“我报复心不重,今天12号是吧,至多五天,你等着。”我顿时头皮发麻,知道他算的是什么日子,好吧,一次挑衅,后果很严重。 正自懊恼着,突听他声音微沉了问:“怎么没穿鞋子?地砖总会凉的。” 这时才想起之前做那梦,惊惶不安出来寻他这件事。他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表情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了?”我微默,如实回答:“之前做了个......噩梦,有些惊吓,所以忘记穿鞋子了。” 他把我提抱起来,边走边问:“什么梦吓成这样?” 我移转目光去别处,轻声答:“哪还记得啊。” 将我抱到沙发上后他就回身走进卧室,知道他是去给我拿拖鞋了,看着他背影微微发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他在一起时,前一刻还满心喜悦,下一刻就失落茫然?以前觉得在他身边,有他妥善、细心、温柔地呵护与宠溺,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到底在经历那些事后,我会不经意间有了愁绪。   ☆、47.兵火重天 江承一那“五天之后”的威胁也没落实,因为他被派去宜昌出差了。 倒是那天之后他给我发消息说了个笑话,说他回家后他爸问他脖子怎么了,他神色正常地称被蚊子咬了,他爸狐疑着目光,将信将疑。后来他想到我调侃他的话,回头再在他家里人跟前走动时,还真是缩着脖子的。 我看完他的短信再想那情景,乐得不行。又问他去了单位同事什么看法,老人家或许能糊弄过去,他同事都是年轻人,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回过来一个愤怒喷火的表情。 江承一出差后,通常头几天不觉得怎么,到了周末时形单影只,就会开始想他。尤其是出租屋里菱子搬走了,我一个人住着更加孤单。周五中午就打了电话回家说晚上回去。 傍晚走进家门,就觉气氛不对,弟媳抱着小侄女窝在一旁悄声说话,也没见爸妈人影,按理这个点该是准备开饭了的。看见我进门,弟媳就朝我招手,走过去听完她汇报,我也觉得头疼了。 老妈爱打牌,有时候一上桌就打的昏天黑地,完全忘了家事。老爸从外面回来,一看锅都还冷的,菜也没买,一下就火了,冲去麻将室那边了。 弟媳本来在哄孩子玩,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打了电话把弟弟喊了回来,这会也赶过去了。 没过一会,屋外就传来老妈的大嗓门,我探头往外一看,就见老妈一脸怒气地走在前,老爸与弟弟跟在后面,老爸的脸色阴沉又难看,弟弟则一脸郁闷状。 我一看情形不对,把同样探头的弟媳给一把拉起,“走,抱上小叮当上楼。”弟媳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我,抱着小侄女与我一块到了楼上。兵火重地,妇孺避之。 刚把门关上,就听楼下一声震响,是大门被甩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吵开了,当然是老爸与老妈两人,其中还夹杂着弟弟的劝架声,但很快就被老妈给炮轰了,也跑上了楼。 过来敲我们的房门,弟媳打开门就见他灰头土脸的,看了我一眼苦笑:“老二,还是你机智。”我朝他翻了个白眼,“那当然,都跟你二愣子似的,他们为打牌吵又不是第一天了,吵翻天了,过去了就没事,至多到明天早上,你看好了,老妈又起早买菜做好早饭,跟老爸和好了。” 标准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看了那么多年,早就拎清情形了。 弟媳闻言在旁吐了吐舌头,一脸惊异。她虽嫁过来有两年,也生了小琪儿,可还没真正参与过老爸老妈的爆火模式呢,有那么一两次他们吵架,正好她都回娘家了。 另外,自小琪儿落地后,老爸的火爆脾气收敛了,老妈也把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倒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拌过嘴角了。 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底下声音渐渐小了,到后来就听不到了。弟媳忐忑地问:“这是没事了吗?我们要不要下楼去看看?” “不要!”我和弟弟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时候下楼,那是当出气筒去了,刚刚消没的余怒会又再点燃,然后开始下一波火力。这事,我们三姐弟都有经验了,以前有大姐在,还能镇得住场些,她下去把老妈说上一通,基本上就气消了。自问没大姐那霸气,还是安安分分呆楼上。 弟媳抿了下唇,又问:“那咱晚饭怎么办?小叮当也肚子饿了呀。” 我低头一看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叮当,听她妈妈如此说,还哼唧着点头,直接被逗笑了。弟弟说他去想办法,让我们在楼上等,然后他就下去了。 弟媳担忧地问:“不会再挨咱爸咱妈骂吧?” 我逗着小叮当头也没抬地道:“不会,他下楼了直接走得是后门。”楼梯口下午,不用进前堂,向后转入后屋就行了。十五分钟后,弟弟回来了,手上拎了两袋子煮好的水饺。 于是三个大人一个毛孩子,就全挤在我卧房里,埋头吃水饺,吃得不亦乐乎。 隔日睡到自然醒,梳洗完下楼,就见老妈已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炒菜。看到我时怨怪了句:“懒丫头,太阳晒屁股了才下楼,收拾收拾筷子,准备吃饭了。” 我弯唇而笑,雨过天晴了。 果然进后屋见老爸翘着二郎腿在看报纸,茶几上还放了一壶茶,自斟自饮。这是他一贯的休闲,若是昨晚硝烟未散,他是绝没心情安静坐着呢。   ☆、48.相亲记 一家人神色如常入桌,我跟弟弟挤了下眼,暗自嘴角抿笑。弟媳摸不清情况,比往常话要少,就听小叮当叽里咕噜说着童语。 当一把火悄然烧到我身上时,我是始料未及的。老妈跟没事人一般喊我吃着菜,忽然冒了句:“小芽有男朋友了没?” 心中一咯噔,刷刷几道目光都射向了我,微蹙眉去看老妈脸色,不知她是否得了风声还是出于别的其它原因。可我与江承一目前的情形,实在不适宜摊开在他们面前,于是硬着头皮答:“还没。” 然后就听老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几天拜托了亲家母那边介绍,有个不错的年轻人,年龄与你相仿,工作又在本地,下午去见一下啊。” “......”我无语中,原来老妈不是得了我与江承一在一起的风声,而是借由那个头要给我安排相亲呢。之前也有过一两次,都被我给推脱掉了,没想她会旧事重提。 亲家母自然指的是弟媳婆家,所以弟媳一听立即接话了过去:“真的,那男的我见过,长得挺好的,人也耿直,是个医师,二姐,去看看吧。” “好了,这事就定下了,我给亲家母约时间,就吃过饭下午两点吧。”老妈一板拍下,完全不给我表述的机会。而且,老爸这时也发话了:“去看看也行,不用看了就定。” 我闭了嘴,沉默了下来。家里头看起来似乎老妈厉害,大事小事都她拿主意,可真正的决策人其实是老爸,基本上他说了话,我们姐弟三都不敢再抗议。 吃过饭我闷闷的坐那不动,老妈已经出门去打先锋探路了,留了弟弟和弟媳在家“看”着我。刚到一点,电话就打来了,说地点约在镇上一个小公园门口。于是弟弟骑了摩托车载我过去,到那时才一点过十分,老妈和弟媳的母亲站在那,看到我立即招手。 我走上前唤了人,心说约的是两点,需要一点十分就在这边等吗?等了足有二十分钟,到一点半时,才开来一辆面包车,哗啦啦下来不少人。 弟媳母亲先迎了上去,一番张罗寒暄,终于步入正题,将那位“青年才俊”给让出了列。我眯了眯眼,个子太矮、眼睛太小、头发太短、鼻子太塌、嘴巴太大、穿着太土,心中对其从头到脚一一数落过来,总之各种缺点都占尽了。 回头一想,我竟是以江承一的标准来与这男的比较。 之后大人们“体贴”的让我们小年轻单独相处,就与他进了小公园里进行初步了解。起初对方还试图打开话题,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但在我态度冷漠应答之后,他也沉默了下来。于是半小时里,前十分钟他一人在说话,后二十分钟两人各自安静,等到走出公园门时,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庆幸老妈一帮人没在大门口等,要不半小时就解决了一场相亲估计要被老妈削。与相亲男告别之后,想找个地方耗掉点时间再回去,甚至考虑要不要直接跑回出租屋得了,免得在家受老妈审讯。视线微转间瞥见马路对面,目光定住,转而扬笑。 自生日那天一别后,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王铮了。此时他正靠在车门上看着我,也不知他来了有多久,但至少我与相亲男从小公园里一起走出来的一幕被他瞧了去。所以,即使隔了条马路,也能看到他脸上带了促狭的笑。 找了个地方坐下,王铮就笑问了:“韩小芽,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在相亲?” 我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就是碰上个认识的......同学,随意聊了两句。” “哦?现在跟同学见面,也兴师动众到两大家子老老少少都出动啊。” 得,我闭嘴了,王铮不是看了个结尾,而是看了整个过程,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过了片刻,闷闷地问:“你怎么跑镇上来找我了?” 得来王铮的嗤笑,“这回我还真不是来找你。” 我讶异地抬头,只见他点了根烟抽了口才道:“这边有个工程需要招标,我是过来先探路的。”他顿了顿后,似忍了笑又道:“喏,挺不巧的,那工程就是刚刚你们闲逛的公园招办的,我是等在公园门外与负责人碰面,没想赶巧看了一场戏。” 我怒了,随手抓起他放在桌上的钥匙就丢他。带了恼意加窘迫的相亲,到他嘴里就成一场戏了,我还是那主角是吧。跟他笑闹惯了,钥匙砸他身上他也不生气,伸手过来要揉我头发,我偏过头让开,冲着他故意翻白眼。   ☆、49.乌龙 “跟他还没和好?” 王铮突然冒出一句,我怔了下,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生日那天的事。当晚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后来甚至还有与江承一算是对峙的短暂片刻。 想到这处,我不由问出当时的一个疑惑:“那天在走廊里,我进了卫生间后,你跟他......没什么吧。”王铮骤然失笑,“你认为我跟他会如何?大打出手?” 我也笑了,无论是他还是江承一,都不是会在那种场合失礼的人。但转念我就想到江承一打张勇那件事,似乎男人的基因里都存在这类暴力因子,只是在通常时刻都有自制力,但当某一点触及底线,那么这类因子就会爆发。 即使张勇并没把我怎样,也是触及了江承一的底线吧。 想起这些,微微有些黯然。敛转回神时见王铮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又追问道:“后来怎么没见你在包厢了?” “那一包厢的人,都是你同学和朋友,我没一个认识的。看时间差不多了,隔日还得回武汉做事,就先回酒店了。” 点点头,看来是我当时多心了,王铮虽有心维护我,但与江承一毕竟萍水相逢,不可能会在我的生日会上起纠纷。倒是关于他工作这事,我笑着转移话题:“你现在是长期驻扎在武汉了吗?”他颔首答:“公司在武汉成立了工作室,暂时由我做负责人,可能后期会开分公司吧。” “那很好啊,以后没事我就上你那蹭吃蹭喝去。” 王铮露齿而笑:“尽管来,欢迎之至。” 之后他有电话进来,联络负责人已到,就与我告了别。等他车开走了,才想到忘记约他晚上一块吃饭了,远来是客,怎么我得尽地主之谊啊。 想着他现在在谈事,晚点发短信过去约一下。回到家时,就弟媳一个人在,小叮当也没见,说是老妈和她妈一块过来,带了小叮当出去玩了。弟媳一脸兴匆匆地问我对相亲男感觉如何?我丢了句“没感觉”就打算上楼给江承一发短信,却被弟媳拉住,朝我暧昧地挤眉弄眼,“没感觉还能聊这么久?来说说情况呀。” 我抬头一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难怪她要误会,一点多去的,来回差不多三小时。可她不知我跟那相亲男前后相处不到半小时就分道扬镳了,剩余时间是跟王铮在那闲聊。 觉得也没什么好解释,就推脱了说:“等看那边反应再说吧。”据当时情形分析,两人一共交谈十分钟,二十分钟都沉默,别说我没瞧上人家,估摸着人家也没瞧上我。所以我挺心安理得地就上楼了。 我不傻,这相亲一事自然是没跟江承一汇报,闲聊了一会短信,收到一条王铮的短信:完事了,我回武汉了啊。 心下叫糟,忘了请他吃饭这事了,时间都过五点了,正打算回过去,恰好江承一那边又发过来一条,顺手点开,这人手头空了跟我瞎侃呢。想着先约请王铮吃饭,返回去编辑短信,敲好发送。等了片刻,不见有回音,心中纳闷,难道已经开车上路了?没看到我短信? 要不打一个过去吧,心里这么想着打算拨号时,突然灵光闪过想起什么,不由大惊,连忙去翻短信记录,然后悲催地发现一个事实,我搞乌龙了!把发给王铮的信息发到江承一那,而且更悲催的是......我发的内容。 由于跟王铮闹惯了,所以短信是这么写的:下午相亲失败,王铮同志,晚上约不? 好吧,一条短信,把我想隐瞒的全都漏了底。 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是我此刻的写照。王铮那边已没心思去管,盯着江承一信息那栏的名字,紧张到不行。可是等过去好一会,也没见他有回应,心里沉了沉。 不管如何,我都不想在此刻与江承一算数敏感时期,再因为这样的事而起矛盾。 终于手机响了,但不是署名他的来电,而是一通陌生座机电话,看那区号心中一动,接通后就听江承一在那边说:“手机没电了,充电器还在宾馆。” 我长松了口气,听他话应当是没看到那则信息。转而却又在迟疑要不要跟他坦白,因为乌龙事已经发生了,我不可能把那条信息从他手机里删除,等他回到宾馆开机后,立即就会看到。思索再三,还是吱吱唔唔地开口:“江承一,跟你说个事。” “嗯,什么事?” “今天下午......”顿了顿,一咬牙,“我去相亲了。”   ☆、50.一无二 对面沉寂,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然后鼻间涌入一股酸涩感,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起了情绪。差不多过去十多秒,才听到他轻问:“然后呢?” 不太明白他意思,不敢轻易开口。却听他又问:“然后你是不是把人家给踢了?” 这回愣住,为嘛从他的语声里辨别,好像他并没有生气?与他认识至今,这点耳力还是有的,但我还是问了:“你生气了吗?” 那边静了一默后答:“没有,是家里安排的吧,推脱不了,于是你就去敷衍应对了?” “......你怎么知道?” 他轻笑了声,“你的脾性我还不了解?” 既然他如此说了,我也放下心来,把下午那段事无巨细都说给他听,完了还问他:“你评评看,我有对人冷言相向没?确实是性格不合,而且那男的也没瞧上我。” “未必,”江承一语声温和:“你要相信自己在大多数人眼中是独特的。” 脑中一热,冲口而出:“因为我的腿,所以我异于常人?” 江承一惊怒,“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的特别就在于这条腿,可能我这辈子也遭在这条腿上了。” “一定要这么曲解我吗?我说你独特,是因为你在我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看低你,包括你自己。” 他的话犹如一道暖流注入心底,回头想刚才自己是有冲动赌气的成份,顿时就消了气,再出声时语气变软:“好啦,刚才是我脑子发热胡说八道,今天晚上你吃什么呀?”赶紧转移焦点,关于相亲这话题实在是太危险了。 江承一也没再继续较劲,顺了我的话头答:“我出差在外能吃什么呀,没有应酬就去宾馆旁边的拉面店随便喊碗面吃吃算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要请人吃饭的,挂了吧。” 我挪开手机看了眼,已经接近六点了,楼底下都听到老妈吆喝的嗓门了,与他说了声拜拜就挂掉了电话。刚要起身,猛地想起不对,江承一最后那句话是说我要请人吃饭? 脑中划转一圈,我去回拨刚才那个座机号,等来的是无人接听,心下已了然。江承一根本就是收到了我的短信,然后用宾馆电话打回给我声称手机没电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腹黑的呢?虚晃一招让我把事情始末都交代了,愤愤发了短信过去质问:你骗我!但石沉大海,无声无息,我不甘心又拨他号,得到的是已然关机。 好吧,他手机确实没电了。 如此折腾之后,天色已黑,王铮那边我也不抱希望再约,估计车马上快开到武汉了。总不至于叫人家再赶回来吧,只能等下次了。 下楼后一家人都惊讶地看着我,弟媳先嚷了出来:“咦,二姐,你不是说晚上约了人吃饭吗?还以为你早出门了。” “......” 合着一家人都以为我不在家,我这存在感也太低了点吧。 老妈把我的碗筷拿来后就问:“怎么晚上与小陈约了又推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愣了愣,“小陈是谁?” 刷刷几道目光全看向我,弟媳小声说:“小陈就是今天下午你见的那男的。” 这回我算是明白了,之前跟弟媳说晚上不在家吃饭,约了朋友,然后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与那......“小陈”晚上约会了,并把这消息告诉给了全家人。 还是老爸先转回神过来,问道:“本来晚上约的不是那小陈吧。” 我老实点头,“是以前的一个同事,后来他办完事去武汉了,我就没出去了。” 老妈追问:“那你对那小陈印象如何?” 我默了下,给了个中肯的答案:“一般。”实则是,全无印象,可这话要说出来,估计要被老妈削。哪想老妈听了我话后抿唇笑了,“一般就是还行是吧。下午我跟亲家母带小叮当出去玩,隔了一个多小时,男方那边就打来电话说对你印象极好,要求进一步相处。” 本来我正在夹一块糖醋排骨,结果听到老妈的话后,排骨一滑,到桌上去了。抬眼愣愣地问:“他对我印象不错?确定?”有没有搞错啊,不会是那边家长一头热,根本就没征求那“小陈”意见吧。 老妈笑得满面春风:“当然确定了,说小陈回去讲了,觉得你文文静静的,性格乖巧,长得也好看。无论从外形到内在,都符合他的标准。唉哟,我怎么就没发觉自己闺女有这许多优点呢?” “......”对于老妈的吐槽,我已无力回应。 而这结果当真是始料未及,意思就是我那二十多分钟的沉默,在对方眼里成了文文静静、性格乖巧?好吧,我错了,早知道当时我该显露本性,直接把人给轰走了事!   ☆、51.印象 拖泥带水终是留了后患,自那天起,相亲男小陈三不五时打电话来约见面,手机号码自然是老妈那流出去的。被我推了一次两次三次后,他学乖了,让大人出面,于是老妈一道指令下达:工作无论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跟人家吃一顿饭。 江承一明天就要回来了,我决定快刀斩乱麻,给记狠的,让对方死了心。 下班后坐车回到镇上,到了约定地点,小陈已然先到了。看到我有些微局促,但脸上又明显带了喜意,我有意冷了脸点了下头。两人并肩走着往镇上的一个小饭店而行,心里打定主意,等下吃饭时就把话说清楚了,力求快狠准,杜绝他再生念头。 可没想这同走一小段路,却发生了一件让我心绪难平的事。 本埋着头在盘算,抬头间就见迎面走来个人,本没注意,可身旁的小陈突然扬声而唤:“江婶,来镇上买菜啊。”我直觉目光划转了去看,却是心头一震。 想过很多种可能,绝没想到此时这般光景,与江承一的母亲正面相逢。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小陈居然认识她。江母听到唤,先是笑了笑,嘴角上方极深的法令纹尤为明显,很快视线就射向了我这边,哪怕我已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与小陈隔开一定距离,却也躲不过她的眼神。 她似微愣了下,目光很快移开,看着小陈语带温和地问:“医院下班了啊?” 我骤然想起一个事实,在最初弟媳向我推荐小陈时,提到过他的职业是医师,然后我根本就没对人上心,自然也就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事。此时才想起,他是医师,江承一做医药销售的,两者互通交汇,没准他们认识。 不,不是没准,是一定认识。看江母对他的态度就可知一二了。 他们在寒暄,我站在旁边,很想一走了之,可是不行,对小陈或许不用客气,但眼前这人是江承一的母亲。我的任何失礼行为,在她心中都会留下坏印象。虽然,她对我本就没好印象了,在她眼中,可能我就是耽误她儿子前程的,瘸腿姑娘。 想着想着,心中某处就开始钝痛了。 听到她跟小陈的对话,有些微愣,她说江承一晚上会回来吃饭?可他跟我说是明天回啊。转念又想这事上他没必要来忽悠我,可能事情忙完了提前回来吧。 总算寒暄到了收尾,却不防江母突然转眼看向我,“这位是......” 我刚要开口,就听小陈先接了口:“江婶,她叫小芽,是我的女朋友。”闻言我厉喝:“谁是你女朋友?”小陈懵了,我也懵了,下意识去看江母的脸色,却见她一脸惊怔地看着我。过去数秒,江母忽然冷了脸淡淡道:“小陈,不跟你聊了,承一晚上回来吃饭,他姨给他介绍了个女孩子,也上家里一块吃饭的,还得再买些熟菜。有空过来家里玩啊。” 小陈应了声,礼貌地道别,然后江母视线没再往我这处落过,就擦身而走了。 届时已经恍然,要不是小陈提到了我名字,原来江母根本就认不出我了。之前我那些纠结和彷徨,全都是多余,人家不是对你没好印象,而是根本从眼到心,就没你这个人。 怔立原地发着呆,是手背上异样触感抽回了心神,抬眼就见小陈些微窘迫又些微担忧的眼神,“小芽,你没事吧?” 我蹙了蹙眉,心中阵阵反感而起,与他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何时熟到喊我小名了? 他见我不作声,又道:“天都黑了,咱们快点去吃饭吧,我打过招呼留位置的。” “不用了。”我淡漠开口,“咱就在这把话说开了吧。”真的已无耐心去应付这人,也可以说刚才的事触及了底线,不管是否是因为江母,未经我同意,贸贸然对外称女友。这样的人,原则上就反感了,所以实在是没必要再吃后面那顿饭,不如原地解决了。 想到这,我就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沉缓开口:“陈先生,我想我们就到这里吧,没错,就是字面意思。很抱歉,通过两次见面,对你是完全没有感觉,所以觉得实在没必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小陈定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脸瞬间涨得通红,“小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要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来。然后,感觉这事是虚的,咱还就第二次见面呢。” 我讽笑了下,语声更凉:“你也说是第二次见面,最起码你也该征求下我的意见,该怎么唤我,然后我与你连朋友都还谈不上,‘女朋友’三字你不觉得唐突吗?” 既然他还要垂死挣扎,那我成全了他。真想告诉他,我的第一任男友谈了一年,也一共就见过两回,要对一个人有好感,通常第一眼就可以了,好比江承一。而兵哥哥至少是得我好感的,不像这人,反感之极。   ☆、52.琴瑟在御 小陈的脸色很难看,红了又白,用力瞪着我半响,最后丢下一句:“那再见。”再无风度可言地扭头而走,我却敏感地察觉到他在临走前,目光扫过我的左腿,那里面似含亲蔑。 不禁失笑,觉得自己姿态可算放得高了,结果人家对你这条残腿根本不屑,与你交往带的是一颗怜悯之心,甚至认为你是高攀他了。 可笑,可笑! 拦了辆车,没有回家,回去了肯定又要受老妈轰炸,直接报了出租屋的住处。 一室寂静,连着几日没开伙,一点烟火气都没,加上此刻的心境,都觉得有些萧条味。总算在厨房间找到了一碗泡面,在锅上烧起了水。 乘着等待期间,拿出手机迟疑了下发了条短信给江承一: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水开他也没回,讽凉而笑,也是,这时候他正在家中吃饭,身旁坐着他姨给介绍的姑娘,哪里还会留意到我发的短信。 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既然老妈会托人给我安排相亲,只比我小一岁的江承一也到了适婚年龄,加上之前他跟家里提过我,遭一致反对后,江母如何会不帮他安排? 前几日相亲时觉得对他心虚,却原来一样一样。 随意糊弄了几口泡面填饱肚子,就窝在床上,上网找了部电影,看到中段就泪流满面了。故事说得是一对男女在学生时代就相爱,可毕业后遭遇两地分隔,女孩在半年后离乡背井去找男孩,但却遭遇比两地分隔还要悲伤的境遇,最终女孩离开了男孩。 到电影快结束时,已经是五年后,男孩踏遍万水千山找到了女孩,然后女孩对男孩说:我有一个故事,它很长,很悲伤,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遍体鳞伤? 男孩用很忧伤很忧伤的眼神深看着她。 女孩笑了笑,又说:我还有一个故事,它更长,但琴瑟在御,时光静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白头到老? 电影的结局是美满的,最终两个人牵手在了一起。然后电影就是电影,总带了虚假的梦幻,现实中,我敢肯定,这对情人不会在一起。 就像,我和江承一。 江承一可能会做与那男孩一模一样的事,踏遍任何角落找到我,也愿意跟我一起遍体鳞伤,但是首先我舍不得他受伤,其次,白头到老的要求不存在于我和他。 意识到自己心绪不佳,想要找个搞笑的娱乐节目调节心情,却在此时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江承一发来了短信,内容很简短:事情办完已经回来了,在家吃饭,给你带了东西,你是在家中还是那边? 略一迟疑,回复过去说在家中,然后消息很快回过来:那明天来接你下班。 盯着那名字,无法不去想此刻他是否与某位姑娘琴瑟和鸣地共坐一桌,谈笑风声。再比较自己的孤单落寞,显得讽刺又可笑,还算欣慰的是最起码他没有谎称人还在外地要明天回。 将手机扔回桌面,没再回复。可过没一会,手机又在震动了,这次却是电话打进来,但不是江承一,而是王铮。这个夜晚好忙碌...... “喂?”轻询出声,就听对面传来王铮的浅笑:“韩小芽,现在我在你镇上,能出来陪爷不?”我略有讶异,向窗外飘去一眼,天色已浓黑,时间都八点半过了,“你怎么会在镇上?”王铮回:“看来是我的错,没每天在你耳朵边念叨上几遍,前几天还跟你说了你们镇上有个工程招标,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当然没忘,只是没想他会这么快又赶过来,知道他是在故意闹我,抿起唇问:“那怎么过来不给我来电话?上回还想做东请你吃饭来着,你人却跑回去了。” “小芽你这人忒不厚道,还敢提上回!我在走之前故意发短信给你,巴望着你留人请我吃饭呢,结果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害我饿着肚子开车回了武汉。这次过来我没给你电话?你去翻翻记录呢,中午就给你打了,我等你请客吃饭估计要等到头发白,肚子饿穿。” 被他一顿数落,实在觉得汗颜,中午时候他真的有打电话过来吗?是我手机放在抽屉里没听到?“......那现在吃没?要没吃我出来请。”也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不。 却听那头声音更懊恼了:“现在都八点半了,你说我吃没?” “......”我没招了。 噗哧一声笑后王铮道:“不逗你了,傻妞,中午没打过你电话,这次过来是带了团队一起来的,有同事在旁,给你打电话也不方便。招标案基本敲定,晚上应酬到现在,我找了借口先离席,让同事留下继续。酒喝得有点多,是不能开车回武汉了,因为明天赶早要回去,可能没时间来找你,就想看看你晚上出得来不,陪我喝点茶解解酒。” 话说成这样,我自然义不容辞去招待他了。   ☆、53.心想事成 下楼打了辆车,此处到镇上需二十分钟时间,王铮说他就在那小公园门口等我。 出租车停下时,透过车窗就能看到不远处花台边坐着抽烟的身影是王铮。听到我脚步声他扭转头过来,路灯的光影打在他身后,使得脸沉在昏暗里,却一双眸子晶亮。 走近就听王铮在问:“你没住家里?” 答案显然,要是住家里,我肯定就步行过来了,村口是没有出租车的。见我点头后,突然他冒了句:“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的呢?” 我佯踢了他一脚:“你心疼个鬼,还不是夜半把我叫出来。” “哪有夜半,才九点而已。” 轻哼了声,“你当是在武汉大城市通宵达旦?你看看这镇上,除了这里还亮着,几乎灯都灭了。这时候你想喝茶解酒,去找鬼影子呢?” 乡村镇下的,一过八点,基本上街道上灯火就陆续熄了,除了这个夜公园门口和一些还在营业的小饭馆亮着外,四下已一片漆黑。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丢给了王铮,没好气地说:“喏,买了酸奶,想解酒就随便喝喝。” 沿路经过一家还没关门的小超市,让司机停下进去买了两大盒。 王铮从袋子里拿出酸奶,手在空中比了比,“就在这喝?” 我不由觉得好笑:“你想在哪喝?要不要给你找个优雅的餐厅,来个烛光什么的?” 他耸耸肩,“如果有的话,那是最好了。” 我再是忍不住噗哧而笑,没有顾忌地去抓他头发,在看到他原本服帖的发根根竖起如鸡窝时,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酸奶一共有两盒,王铮没理会自己被我弄乱的发型,递了盒给我说:“饭你没请我吃,请了我喝这甜腻腻的东西,碰一个吧。” 我没扭捏地接过来打开盖子,与他的轻碰了下,“祝你这次工作马到功成。” 他抿了一口,丢过来一句:“韩小芽,我晚上已经敲定签合约时间,就这两天。你那祝词实在没诚意。”我也抿上一口,再去碰他的盒子,“那祝你心想事成总行了吧。” “心想事成?”王铮凝目看过来,语带笑意地说:“谈何容易?有些事想了很久,却离成功还很远。”我同意地点头,确实如此,心想事成总被人放在嘴上当成祝词,可真要做到难上加难,就好比我与江承一的感情。 不经意间又想起他了,刚刚因为王铮的插科打诨逗笑而转移的心思又绕回了去,难免眉宇轻蹙。却在这时,王铮突然伸手向我,指尖抹在嘴角,视线划转就看到上面有白渍,我不好意思地抬手去擦,刚才喝酸奶时溢在嘴角不自知了。 可王铮随手擦在自己衣服上后,手又伸来,却是轻抚在我眉心,他说:“小芽,你适合没心没肺地笑,像以前那样。自我来武汉工作后,几次见你都看你眉宇紧锁,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我微微一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将话题突然转到江承一身上了。回首往昔,曾经在深市工作的年代似已久远,即使那时与兵哥哥谈着,但情绪从不受其影响。反之回来老家,即使没与江承一在一块时,就已牵肠挂肚,会为他欢喜、为他忧愁,也会掉眼泪。 但感情一事太过私密,我不想拿出来与王铮讨论,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不聊这些了,你今晚住宿有安排吗?就住镇上,还是上县城那边住酒店?如果是住在镇上,可能只有那种小旅馆哦,建议你打个车上县城那边住,明天走时再回来取车。” 王铮不言,就静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不赞同。突见他眸光微闪,欺身而近,凑到我脸前,手在旁捋我被风吹乱的头发。两人靠得太近,实在太过异样,我正要退开一步,他另一手却控住我肩,低语:“别动。” 抬起眸就撞进他眼中,深幽莫辩,似乎氛围变得有些暧昧,但转瞬我意识到什么,回转过头去。然后,全身僵住。 就在我正后方三四十米处的路灯下,两男两女并排而站,其中有道身影,即使路灯光背暗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江承一。 从傍晚开始,心中就浮沉的一种被压抑克制的钝痛,这时,慢慢的、慢慢的,蔓延开来。   ☆、54.狭路相逢 我没有瞎到看不见四人排布的次序,两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走中间,两个男的分别站在两侧。只消稍稍加点联想,就可揣度江承一身侧那位就是晚上介绍认识的姑娘吧。 王铮很自然的把手环上了我肩膀,挽着我转过了身正面那走来的四人。我没有像刚才一样要避开,凝目看着四人从阴影里走入昏黄的灯光下。 目光微转,看清另一侧是江承一表哥。他也看到了我,先笑着打起了招呼:“小芽妹妹,这么晚怎么还在外边?” 我牵强而笑,小声答:“朋友过来。” 想极力忍住不去看另一角,可余光却忍不住。首先将两位姑娘打量,明显表哥身侧的要年长些,而江承一旁边的,没宋丽时髦,但比钱薇漂亮。禁不住就拿这两个算是他曾经的绯闻女友来比较。 还是表哥打破沉寂:“小芽妹妹,不给哥介绍下你身边的朋友啊。” 我牵了牵嘴角,刚要开口,王铮已经跨前一步,微侧的身子将我半挡在后,以护卫的姿态,闲淡有礼的声音扬起:“你好,我叫王铮,是小芽以前的同事,兼好朋友。晚上应酬喝多了酒,小芽来给我送酸奶解酒来着。”说完之后,往江承一那边轻飘了眼,嘴角微露浅讥。 我就是再傻,也听出了些挑衅意味。可王铮说得是事实,我也问心无愧,所以站在原处垂了眸不语。 一众人站在小镇夜公园门前,全都静默不语,气氛不用说一定尴尬了。听到表哥轻咳了两声后道:“不早了,承一你也送到这吧,呃对了,小芽妹妹,这是我媳妇,旁边的是我小姨子,今晚上姑姑家请客,我就把她俩都捎带过来了。” 表哥身旁的姑娘立即嗔怪道:“谁是你媳妇来着?” 噗嗤一声笑,来自那较小的一位:“姐,你害什么臊呢。”两姐妹开玩笑地互相推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妹妹被推了往后,眼见要靠在江承一身上,突见他往旁挪开一大步,使得妹妹极其狼狈地趔趄了下,她回头就怨怪地嚷:“你......” 却在对上江承一清冷的目光时,闭了嘴。 她姐姐回头匆匆一瞥表哥脸色,立即去拉自己妹妹,小声说:“走啦,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整个过程,表哥都是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并没出面参与。等两姐妹消停后,他才道别并向王铮点头致意,领了人离开。 于是接下来的场面就越加尴尬了,江承一目光微垂不看我,但人也不走,就杵在那。 我思绪放空发着怔,几度想开口,喉咙都干干的,还有些生疼,吞咽了几下口水都不见好。终于还是王铮打破了平静:“小芽,今晚谢谢你,明早要回武汉,你是跟我一起打车还是......”有意拖音顿住,我匆匆瞥过一眼,立即答:“跟你一起走。” “她留下!” 惊了一跳,江承一突然扬声是与我的话同时出来的,而这时他的目光已经盯在我身上,幽远漫长。我不敢侧转眼去看他,只感觉浑身犹如坠在冰火两重天中,一半寒凉,一半发烫。 王铮勾唇而笑,偏转头定视:“很抱歉,我问的是小芽,她的去留该由她自己决定,你,或者我,都无权干涉。你说是吗?江先生。” 我没想王铮会把话说得如此不客气,火药味顿生,并在沉默中蔓延。 忐忑地移转目光,只见江承一微眯起眼,面上一片沉色,以极淡寡的声音缓缓道:“不劳王先生挂心。”转而视线看向我,“小芽,过来。” 凝着那伸在半空中的,江承一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曾无数次与我绕指而缠,紧紧相扣。我不动,他也不缩回,就执拗地伸在那。最终转头对王铮道:“你先走吧,别太晚休息耽误了明天工作。” 王铮的眸光微闪,似觉意外,但转而道:“行,别太晚了,小心......”有意凑到我耳边,以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的音量说:“有狼!” 我不禁失笑,这人怎么还像年轻那会一般,好强而且爱捉弄人。这是在意指江承一是狼吗?目送着王铮走到路边打车离去后,才回转目光,然后发现不知何时,江承一已经杵在我身后一尺之外。 清俊的脸背在暗光里,看不清神色,辨不出喜怒。 只不过,我可以感觉气场。直觉这东西说起来随意又不理性,可通常时候却很准,至少能确定一件事,江承一此刻处于低气压状态。 我没有先开口,不管怎样,在王铮面前,或者在刚才他陪同的人前,都顾全了他的面子。若真不顾他,这时我该随同王铮一起坐在出租车上。 “小芽,这么多天没见,你就不想我吗?”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僵滞还是由江承一打破,但不知是否我错觉,从他语声里听出些乞怜味,堪堪戳中我软肋,一下子本来冷硬甚至带了点晦暗的心就软了几分。 是啊,这次他出差时间较长,前前后后都快大半个月没见面了,想吗?答案无疑是肯定。 听到自己很没出息地幽声而问:“你呢?” 手顿然被抓住,暖热相抵,我欲抽回却被他牢牢扣住,带了狠力,不由呵斥:“江承一,你放手!”他给出两个坚定的字:“不放。”完了还疑似不甘心地加固:“打死都不放!” “那是要怎样?”我又气又恼,“江承一,你都跟人家相亲了,人家还上你家一块吃晚饭了,完了你还送人家走,现在你还来抓着我干嘛?你该去抓那女的手才是。” “你说的那个‘人家’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于我何干?”江承一低吼。 我愣了愣,欲挣脱的手也松缓,被他一个拖力拽进怀中,右手紧紧搂着我腰,使我与他身体贴在一块。感受到他衣服底下肌肉紧绷,他的情绪似乎也很激动。 “跟公司说了明天回,我把工作加班连轴赶进度,提前一天回来,就是想把明天的时间腾出来陪你。回到家哪里想到我妈会有那出安排,整顿晚饭我吃得是心不在焉,人家问我话,全都不太理会。等到结束,一桌子上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是表哥打了圆场,喊上我一块出了村。本来打算到镇上跟他们分开了,就给你打电话,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但凡江承一这般软着声与我说话,心就无法招架,比理智更快妥协。 他突然欺近,在唇上咬了一口,恨恨地说:“哪知道前脚还跟我说呆在家里的人,后脚就与人在小公园门口约会。表哥说前面有个女孩看着像你时,我还让他别乱说,结果等近了看清时,我全身都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小芽,你怎么能允许那王铮亲你?” 听到他最后一句时,倏然而惊,“你胡说什么?王铮怎么会亲我?” 江承一不说话,紧紧盯着我。脑中回想刚才画面,立即了悟过来,在碰面前一刻,王铮脸突然凑近,手来捋我头发疑似轻抚脸颊,从江承一那几十米外的角度而看,很可能就像我被王铮揽在怀中亲吻。可是......转念间,恼意加上郁火都升腾起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认为我与你在一起,却背着你与别的男人幽会亲吻?江承一,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人?” 江承一急了,原本紧拽我的手改为扣在后脑上,让我眼睛直视他,“不是的,我知道你对他不会有什么,但他对你......丫丫,答应我以后离王铮远点好吗?” 他意思是王铮对我有非友谊以外的情感?直觉反驳:“你不要胡说,王铮与我同事两年,要是他喜欢我,早就追我了,之后回来有两三年基本都没联系,是他去年工作转移到武汉,才渐渐联络勤了些,可也是难得才会打个电话。这次他过来是因咱镇有个工程招标,纯属为工作,上回他来时我没尽地主之谊请人家吃饭,这次他喝多了酒打电话给我,总不可能把人丢着不管,这才出来给他送两盒酸奶帮着解解酒的。” 一急之下,就将晚上经过跟他解释了个遍。连自个都没发觉习惯成了自然,对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把事情都坦白交代了。但看他眉宇依旧紧蹙,却是转移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了,之前问题你还没回答我,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我吗?” 还心存怒气,所以我别转开视线。情绪在那下不来,即使想他也不愿意开口。不知道爱情中的人是否都像我这样,别扭着,尤其对情感细微触点难以释怀。 突觉脖子上一凉,低头去看,一根红绳串着一颗小的红石头,没有任何点缀,干干净净,简单清新。今天我穿的是鸡心领子的衣服,那小石头就依在锁骨下方,能感觉到些微凉意,沁入皮肤底下。 几乎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它。 江承一还在为我脖后红绳打结,他靠得很近,清浅的呼吸近在耳侧,甚至敏感地感觉耳后他的气息扑在上面。   ☆、55.礼物之后(1)(为那十只那十只钻石更) 等红绳打好结后,江承一的手改为从后揽住我腰,温软细语抵在耳畔:“看到时觉得适合你,我就买下来了。一晚上一直揣在兜里,本来想明天找你时带过去的,现在给你戴上,当作是为我刚才乱发脾气道歉好吗?” 哪里还能说不好,嘴角抑不住上扬,脸颊也微红。 前一刻愁绪充盈,带了恼意,这一刻只剩欣然。忍不住抬手去摸那颗小石头,光滑莹润,摸在指尖触感十分好,抬起眼,“为什么觉得它适合我?” “简单、纯净、清透,像你。” 想必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江承一的情话,只要他愿意讲。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了,几乎每一样都带着不同的意义。不能说投桃报李,也不叫礼尚往来,看到合适他的东西,我也会买来送给他。 他烟瘾不大,但基于应酬会时常抽,我给他买过一个炮兵的烟灰缸,和一个刻了字的打火机。如今那烟灰缸与打火机摆放在他单身住处的橱窗内,他说舍不得用。也给他买过一盒bvlphili的黑白互搭袜子,至今他也就穿了两双。 我对他送的东西也都当成宝,但我表现方式却与之不同。杭州买的丝巾有机会就围,尤其与他在一起时。宜昌带回来的小石头自他帮我戴上后就没摘下来过,有一次他同事到单位让我帮忙打印一些文件,刚好红绳子突然松了掉在地上,石头本小,也没发出多大声音,我立即俯身捡起来。 却被他同事瞧见了,然后笑问:“那是不是江承一送给你的?” 这是在单位,人多口杂,我连忙摇头说不是,可对方却说:“你还否认,那是我和他一起买的,当我看不出来啊,我们县城这边都没得卖,是当地挺有名的一个工匠师傅专门做的。对了,记得当时他还让师傅在细孔里刻了字来着。” 我惊讶之极,心中波澜浮动。强自忍着去摘下小石头看的冲动,硬是帮他同事复印好文件把人送走后,才躲进洗手间里,将小石头拿下来细看。孔洞因被红绳穿过,里面字样看不太清,我扬起手,将小石头对着灯光,果然看到有浅浅的刻字。 等辨认清时,心潮澎湃。 江承一让师傅刻的字是:吾爱丫丫。 尽管还在上班,也无法控制激越的情绪,拨通了他手机。但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很快短信过来:我在开会,有事晚点说。 有种猫爪在心头挠痒一般的感觉,特难受,特想听听他声音,哪怕什么都不说。可他在上班,而且开会期间手机按理要关机的,估计我那两声铃响引他领导注意了。 煎熬到中午时分,手机铃响,看也没看就接了,以为是江承一打过来的,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话筒里传来一个痞痞的男声:“韩小芽,还记得我是谁不?” 我蹙了蹙眉,“林二世?”对面爆了句粗口:“靠!” 这是之前的一个朋友,交情一般,家里有些钱,所以我喊他林二世,意为二世祖。曾扬言要追我,烦不胜烦下,我把江承一的照片发给了他,说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才止了他的念头。那会是我与江承一刚好上的时候,正浓情蜜意的很。 对他我向来没好脸色,但既然接通了电话,也不好立即挂断,开门见山问:“有何贵干?” 那头不高兴地抱怨:“韩小芽,你就不能表现得惊喜一点嘛。怎么说我也曾经......” “没事我挂了。”我不客气地打断他,还在等江承一的电话的。 林二世连忙喊:“别别!跟你说事呢,韩小芽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你那男朋友吹了啊?” 我对着话筒淬了口,然后骂:“闭上你乌鸦嘴,你才跟你女朋友吹了呢。” “呀呀呀,怎么骂人呢?我这不是随口问问嘛,诶,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刚好今天我在饭店里盘账,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家里头开了家不小的餐厅,如今他已经算是小老板了。对他低趣味的猜谜问题实在没兴趣参加,只催促着说:“有话就快说,不然我挂了。” 然后那边他还在吱吱唔唔的,要说不说,我索性道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心里还想着这人是不是有病呢?查了下记录,并没未接来电,已过十二点了,江承一难道还没开完会? 哪知隔了几分钟,有条短信进来,还是林二世发来的: “韩小芽,真不是我说你,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看上那个男的却不选择我。现在你喜欢的那男的正在我店里坐着呢,他穿了一件黑色衣服,对面坐了个扎了高马尾的女孩,长得可甜了,然后那女孩喂东西给他吃,有说有笑的,两人别说有多亲腻。要不然你当我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吹了,是在诅咒你呢?傻丫头,被劈腿了还不知道吧。” 我一下子就懵了,将那则短信看了又看,顿然脑中闪过那晚四人相携而走的情景。依稀记得,那个妹妹正也是扎了马尾长头发的。 从天堂到地狱说得就是我此时光景,前一刻还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他声音,只因为刻在小石头里那四个字让我无法平静。可下一刻却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冷却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心。 江承一电话打来时,我怔忡地看着,迟迟没有按接听键。在这份爱情里,我一向都是怂的那一方,那天晚上若不是刚巧遇上,哪怕再纠结都不会去问,而此时,我也一样,不敢质问他为何一面忽悠着我说在开会,一面却与别的女人在二世祖的餐厅里亲密吃饭。 都已经发展到这样关系了,那我算什么? 手机铃声响到自然中断,紧随着江承一发过来一条短信,我忍了忍,还是点开看了:怎么不接我电话?是手机没在身边吗? 没有回复,隔了半小时他又发来一条:还没看到我短信?之前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呢,看到短信后回我啊。 我连牵强地笑一下都做不到,眼不见为净,第一次将手机给直接关机了。知道江承一是敏锐的人,发现我关机定然发觉有异常,指不准会等在单位门外,或者在住处楼下。所以下班有意提了前,还拉上同事宁小七一块。 一同乘车时,小七问我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说没有,她笑说还不承认,看我一脸的郁卒。转而她嘴角的笑也卸下,用带了茫然的眼神看着远处轻声说:“是不是女人只要处于爱情中,都会有失意、难过和悲伤的时候。” 我微微讶异地转眸去看她,只见那向来乐观带笑的脸上此时添了忧愁,甚至眼中有着淡淡的疼痛。原来她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虽知提问会冒昧,可还是开了口:“你跟你的seven哥哥也起了矛盾吗?” 宁小七笑了下,以不属于她这年龄的老成口吻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属于普通的情人吵架问题了,如果发生矛盾,是在一起久了,堆积在那根深蒂固却无法解决的问题。” 据她所言,与她的sevsen哥哥从大学初就开始谈,然后毕业后三年,加起来已经有差不多七年了。可能没我与江承一认识的时间长,却比我们在一起要久好多。 正自想着,突听小七在耳旁轻问:“韩小芽,你觉得爱情会有七年之痒吗?” 我心中骤沉,七年之痒这四字,向来都是用在婚姻里,可即使爱情,也有长跑好多年的,就好比小七,经她这么说,心头一算,大学四年加工作三年,岂不正是七年? 公车来了,宁小七挥手与我道别,在上车前她回头对我道:“小芽,有时候在能珍惜的时候一定要珍惜,否则等到某一天你回想曾经,会觉得遗憾。” 夜里躺在家中床上时想起小七的话,也不由去想爱情七年之痒这个问题。我与江承一自生日那时起,明显这一年矛盾增多,大大小小的事,有误会,有真实,有无奈。本身“七年之痒”只是一个数字命题,代表的涵义其实是指两人处于感情状态时间长远。真要细算,我与江承一相互对彼此有好感,两个七年都不止了,是否我们也到了这“七年之痒”的梗处? 隔日下午,江承一找来了单位。我的手机在消停一晚上关机后,早上起床就开机了,有好几条他发来的短信,我并没去点开,无非就是询问的那些话。 直到中午吃过饭,我在休息室里午休,宁小七一脸笑着进来喊:“小芽,有人找。” 心中略有所动,隐隐意识到什么,等出去时,就见江承一站在路边微低着头。顿住步子没出声,站在原地默看着他侧影。他站立时腰背一向笔直,所以很能撑起衣服,也显得清俊。很快他就敏觉地发现了我目光,向这边看过来。眼睛眯了眯,大步走向我。   ☆、56.礼物之后(2)〔为那十只那十只钻石更) 等着江承一走近,我把视线微垂,定在他下巴以下的领口处。 “这次又为什么生气?” 没想他一开口就道出事实,已然看出我情绪。扯了扯嘴角,不作声。 他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小芽,你生我气得让我知道在气什么,错在哪了。而不是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甚至关机了将我杜绝在外,这样我会觉得很莫名其妙。” 我想了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这次他并没有紧拽不放,很轻松就抽出来了。温度错离的霎那,我有些晃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画面翻到短信那一栏,去点林二世那条短信前还有迟疑,可自从听了昨天小七的那话,脑中反复都在环绕珍惜两字,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想印证我与江承一还没有到七年之痒,或者七年之痒永不会来,首先得坦白。 他将短信快速看完,抬眸时眼神内隐藏风暴,我心中微微一沉,吃不准那风暴是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还是其它别的因素。被他盯看了好几秒,然后他低头,退出我手机短信栏,在屏幕的应用里翻找着,见他点进了照相机,抬起手就自拍了张照片。 随后把手机往我手里一塞,语声沉冷地说:“把照片发过去给你朋友看看,问问昨天看到的那人是不是我。” 我没动,无措地看着他。 他又问:“为什么不发?不是怀疑我与别的女人在一块吗?” 依旧没动,眼里有了妥协,隐隐觉察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他了。然而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般来哄我,只是用幽凉的眸子盯着我。 有手机铃声响,但不是我手中的,是江承一口袋里的手机,他拿出来匆匆瞥了一眼就按断。然后他说:“丫丫,你也知道我的几件衣服,我根本就没黑色外套。可不可以......”他顿住,深吸了口气,“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先来向我求证,而不是直接判我死刑?”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走了,第一次,江承一在我的视线里,以漠然僵直的背影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路边上了车,看着那车开离视线,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回过头。回到楼上时,心神恍惚,注意力怎么都集中不起来。 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我,茫然抬起眼,对上宁小七担忧的眼神。 “小芽,你没事吧,还没与他和好吗?” 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一位阿姨主任,所以小七是凑到我面前压低声问的。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问:“假如......你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了对方,然后他很生气,要怎么办?” “道歉喽。” 轻描淡写的两字,却沉如千斤重。宁小七了悟地笑道:“是不是觉得没面子?你从没跟他道过歉?以前我也和你一个脾气,哪怕错了也犟到底,可男人会有底线,一次两次会让着你,一旦你触及他底线,他会比头牛还犟。另外,男人也需要哄的,他要不在乎你就不会眼巴巴地跑来找你了。” 确实与江承一至今,我都没有为某件事向他道过歉,无数次他惹我生气了,都是他在哄我,逗我开心。在他丢下最后那句话转身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混沌中,清明后就开始思考了,他所有衣服里只有一套西装是黑色的,但那只在正式而且重要的场合穿,平日里他着装都休闲为主。而这天气,穿那西装?委实不可能。 所以,不是王二世给我下了个套,就是他认错了人,毕竟他就只看过一次江承一的照片。这时我也没心情去理会那二世祖的心态,只知道这次我把江承一给惹毛了。 下班后我听了宁小七的意见,先去了趟商场,然后走出商场门就发短信给江承一,谨小慎微地问:“下班了吗?” 没有立即回复,心悬在高处,上不去也下不来,终于等来他回信,却只有一字:嗯。 安慰自己总算他没有不理会,要不然这台我真没法下。编辑着字句,又发过去一条:“我也下班了,在购物中心广场这。” 这次只等了片刻,他就回复了:“为什么去那?你要买什么?” 我瞪着手机,觉得他是明知故问,这般暗示就不信他不懂。还问我要买什么,我能有什么东西要买的,买衣服也很少上这购物中心啊,若不是为了买手中的这东西,才不可能来这。 手中震动,是他见我不再回复又发来一条:“要是没同事或者朋友陪着,在那等我。” “好”字发过去,心头微松了口气,原来示弱的感觉也并不坏。当然前提是他要有回应,若是短信发过去石沉大海,那我肯定会难堪又难过。 转而就想到昨天他就这般经历过来的,打我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后来甚至都关机了,这滋味定不好受吧。这么一想后,觉得自己更有错了。 在胡思乱想中熬过二十分钟,终于看到熟悉的白色车子出现在视线里,等他停好车位下车时,本想挥手示意,可他目光直接向这边射了过来。 知道他在车中时就已看到我了,有些紧张地静等他走近,甚至感觉背放在后的手有些汗湿。哪知他到跟前时就眉宇微蹙了问:“你后面藏了什么?” “......”我直接傻眼,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硬着头皮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他低了头看了好一会,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挺怪异的,只听他问:“这是什么?” 我默不作声按下某处开关,然后音乐起,可怜状的音在唱: 好吧我承认这些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好吧我做的没做的 全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我已经错错错太多 你别再说说说说说说 不停的说 狗急了会跳墙 这是一首网络红遍的歌,叫《狗急了》,爱情公寓里同款的道歉狗。即使连我听着歌词都觉得幼稚,可已经做了也只能听天由命,头埋到最低,不敢去看他表情。 手上一空,道歉狗被他拿了过去,在手上翻腾了几下,然后他指着狗头上的小粉红问:“你是按着你的喜好买的吧?”我抿了抿唇,低声答:“不是,电视上就这款的。” 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他的眼神中有着浅淡的笑意,“这是在向我道歉吗?”我想摇头否认,可下巴被他手指控住,张嘴欲言,唇骤然压下。 满满气息充盈于我唇间,身体被紧扣怀中,那只道歉狗还抓在他揽住我腰的手上,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地狂吻。 等到我呼吸不稳退开时,面红耳赤而目光闪烁。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尽管站的是角落,天色也已昏暗,可只要有心还是会被旁人看到。低沉带了点暗哑的声音:“虽然这只笨狗看起来娘了些,但我接受你的道歉。” 这天晚上,两人并没有就近找餐厅吃饭,江承一开车直接把我带回了他住处。 满室温暖缠爱,呼吸交融,心跳同鸣。 事后江承一靠在床头点了支烟吞吐着,我安静地依在他身旁,闻着那淡淡的烟味,并不觉得这二手烟有多难闻。他抽的烟都是那种很淡的,不太呛。 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他说是在上大学后,宿舍里都是烟枪,他自然受荼毒,抽一口是抽,抽一条也是抽,慢慢就上瘾了。我又问他那为什么做完之后总要吸上一根,问完就脸红了,他轻笑出声,低了眼帘来看我,用温软带了诱惑的声音问:“你难道没听说过,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我伸指去咯吱他,立即他就颤着身扭动,自小就知道他会怕痒。可我没得意太久,很快就被他给制住压在身下,威胁着问:“还敢不敢?”见他伸出两指比划,连忙低头求饶:“不敢了。”因为我是比他更怕痒的人,别说咯吱窝了,连脖子都经不起挑拨。 可求饶无效,他的二指禅功还是下来了,挠得我东躲西闪,却都因被他压在身下而难逃厄运,一边扭动一边服软:“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挠你了。” “哼哼,你也说在挠我了,挠出火来了要负责灭。” 我惊得瞪大眼,“你又可以了?” 江承一眼睛危险地眯起:“你这是在怀疑我能力?是我的错,没让你认清。”说完就压下唇来,啃完唇舌就向下移,我一看这情形他要来真的,连忙喊:“别别,我没怀疑你能力。”但他不为所动,继续向下,唇已经到了锁骨处,我只能改变策略,换一种可怜兮兮的口吻:“江承一,我肚子饿了。” 他顿住抬头,“我也饿了,刚好吃你。” 都说世上男人皆狼性,果不其然,此刻江承一那晶亮发光的眸中就全是狼性。 尤其是,他在说完那句话后,还露出洁白的牙齿。 问题是下一秒,咕噜噜一声,肚子叫了。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晚饭没吃,竟然饥肠辘辘到这般!但发现江承一清俊的脸也有抹微红,我傻傻地问:“我饿得肚子叫,你脸红什么?” 下一刻,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但也没再将“吃我”这件事进行到底,从身上翻下了坐起时,又一声咕噜噜传来,这回听得清楚,我一怔之后就开始大笑,原来刚才肚子叫声不是我发出的,而是他。 他扭回头故作咬牙切齿状:“再笑立即拿你填腹!” 我强忍住笑,用脚轻踹他臀,“快去弄点吃的呢。”他不情不愿地起身,一语双关:“你等着。”等他跑出卧室后,我再忍不住放大嘴角的笑弧。 当晚,我的那只道歉狗陪着一起同他而眠了;事后,道歉狗被江承一收起来,有次问起,他说给珍藏了,然后在他的衣橱里找到了它身影。我对其只有抚摸下额头,深表同情。   ☆、57.礼物之后(3) 风平浪静的炎夏,我在筹谋一件事。 送江承一礼物。 原因是他生日快到了,七夕情人节也快到了,然后还有个特殊的日子也到了,作为三重纪念,我打算买一个特殊一点也珍贵一点的礼物送他。 可帮他买衣服我不擅长,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款,只知道他喜欢穿g2000这类的牌子,尤其衣服这东西需要穿在身上才能看出好坏来。送礼物这事我想给他惊喜,所以这个不行。 然后有想送皮带,可好像又显得不够珍贵,送鞋子似乎有不好的涵义。在被我驳斥掉n个备选计划后,还是决定找宁小七求助。 之前有些犹豫,因为最近小七看起来不太好,精神状态都不佳,既然工作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只有感情了。显然,她与她的seven哥哥矛盾还未修复。 听我征求送礼意见,小七立即莞尔而笑:“你跟他和好了呀?恭喜恭喜。”然后眯着笑眼又道:“给男朋友送礼,可以说很简单也很讲究。简单是你无论送什么,他都应该会喜欢,哪怕礼物再廉价,也都不会嫌弃。” 觉得很有道理,给江承一送的东西都不是太值钱的,可他全都当宝一样藏着舍不得用。 随而小七又转了话头:“但简单的,不一定是他喜欢的。所以这里面就有讲究了,先说说你的江先森在穿着打扮上有要求吗?” 我对小七已经彻底拜服,她的分析十分有用。脑中回想了下江承一平时的细节,然后答:“他是个各种场合里都大方得体,进退有度的人。所以在穿着上偏爱某些品牌,从不网购。” 宁小七点点头,手指敲了下桌面:“那就是有要求的人,平时穿西装吗?” 我摇头,“很少,除非正式场合才穿,与我一起时都是穿休闲居多,但他衬衫总会熨烫到没一丝皱褶。”这习惯外带着我也随同了,晚上进房后总要把白天洗过的衣服熨整齐,我发誓,以前从不是这么讲究的人。 “好了,信息了解差不多了。你这礼物是想给他惊喜的吧,首先不要送衣服、鞋子之类的,可以考虑皮带、皮夹这类。” 我微蹙眉:“皮带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 她噗哧而笑,“傻妞,gucci与prada的皮带与皮夹没个两三千可都买不下来的。” “......”就那点皮也要那么贵?未免有些不划算,“还有别的推荐吗?” “看你预算多少了?往贵了去的礼品很多的。” 我想了想,伸出一只手。 宁小七睁大眼,“小芽,你真够可以的啊,舍得花血本。五千以内的话,你可以考虑买手表送他,手表对于男人来说,可以是品味的象征。” 我心动了,一直认为我的江先森是个有品味的人,皮带与皮夹或许也能奢侈,但都是隐藏在衣装只下,他并不缺,但他一直都没有一块手表。 定下目标后立即行动。记得沃尔玛里有好几个手表专卖店,我特意请了个假杀过去了。在柜台前逛了一圈,没有任何概念,只觉得男表大同小异,能看的就是价格差异。 来来回回看了很久,看中了两款天梭的机械表,一款要3400多,表盘大,大方又稳重。还有一款是3124的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华丽的类似于镶钻的修饰。脑补了下江承一戴上这款手表的样子,举手投足都会看起来非常有内涵吧。 最终我还是选了3124的这块手表,倒不是舍不得多花那几百块钱,主要是觉得江承一人单挑又清瘦,大表盘的难驾驭。满心欢喜的让营业员把表装进盒子里,又拿纸袋装上,心里掐算着日子,还有三天到周末,也正是他生日了。 回家把礼盒小心的放在抽屉里,时不时还会去看一下,就像是怀揣了珍宝,却又压抑着不能说,情绪异常激动。几次与江承一发短信时,都差一点说出来,因为实在是习惯了任何事都不瞒他,难得一件事瞒着心里就跟挠心一般难受。 终于熬到周末,与他约好出去,微觉讶异这期间他都没有提及自己生日。 出门前是将礼盒内的手表检查了又检查,确定没不妥之处后放在自己包里,打算看准时机就送他。十分期待他看到手表时惊喜的表情,以及戴上之后的英俊样。 车子到楼下后江承一才打来电话,我背着包下楼,看到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头发也似乎修整短了些,不由抿唇而笑。看来他今天一定早有安排了。 上车后江承一提议去河边兜风,我自然没意见。 同心路、梦霞广场、河边,都是我们常常约会的地点,此时饭点也还没到。有些坐立不安,夹在右侧腰处的背包似乎灼热异常,心跳也比往常要加速。 等到了河边时,他停下车来,车窗开着,闷热的天气里有一丝清风吹进来,带了河水的潮意。我瞅着时机不错,悄悄把手伸进包里,摸着那包装好的礼盒,然后佯装不经意实则压抑不住喜意地说:“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正要拿出来时,却见江承一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 我伸在背包里的手僵住了,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他这种态度。正常的反应不该是至少先问一下什么礼物吗?仔细看他神色,并不像在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在拒绝,顿时脑中闪过这几天为送他个礼物纠结再三的情景,气怒上涌,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就暴走。 他在后面叫我我也不理,当时就是不想看到他,感觉不但满腔喜悦化为乌有,一番苦心也都白费。为了今天的约会,我还特意打扮了,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可车开在河边,都是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十分的难走。 一怒之下,索性脱下鞋子提在手上走,方向是往来时路。 车门砰响在后,紧随着脚步声追过来,江承一从身后一把抢过我的背包和鞋子,然后单手搂住我,不让我再继续前行。“怎么突然又生气了?”他抵在耳旁急问。 那火蹭蹭蹭更往上冒,他是还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但他下一句又道:“咱们先回车上再说,你不穿鞋,脚容易硌痛。” 恼怒地瞪他,被他半抱半拉地带回了车上。别转开头看窗外,不想看他也不想理他。手被他抓在掌中,天气炎热,很快就出了汗,想要抽回,他又不让。 “丫丫,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呢?” 我不理他,继续看河边风景,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他又来挠我,想要逗我笑,可我肚里存了气,哪里笑得出来。最后他一拍方向盘,掰回我的脸,“说吧,要怎样你才肯笑?” 没好气地丢了两字:“给钱。” 本是随口说说,可他却当真了去摸口袋,掏出一张卡塞在我手上,低头看了看,我问:“卡里有多少钱?”他说五万,密码是我手机号码前六位数字,然后又说他的银行卡密码全是这个,信用卡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几位数。报完这些后,又问我这样能笑了不? 我很吃惊,哪里管他笑不笑的问题,问他为什么要用我号码做密码,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回答说好记。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他这个举动和说法让我心底的气一点点消散了,捏在手心的那张卡,看起来也比任何时候可爱。当然,我不可能会去要他的钱。 气消了后,我重提旧话:“刚才我说要送你东西,你为啥想也不想,问也没问一声是什么就开口拒绝?”他的回答令我很觉无语:“又不是什么节日,你突然送我东西我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啊。” 很用力地瞪着他,敢情他连自己生日是今天都给忘了?那我之前还期待他有什么特别安排,全都是泡影。最后实在是无力,告诉他:“今天有三个重要的纪念,一是你生日,二是七夕情人节,三是咳咳......我们第一次滚床单的日子。” 说完我脸就红了,而江承一的眼神也变得微妙,隐隐透着笑意,外加暧昧。他凑过来到我面前,口吻欣喜:“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还有人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的,也就你了。”从什么时候记住他生日的,我忘记了,反正只记得很多年养成了习惯会在他生日这天发条祝福短信给他,那时还没在一起。 江承一眨了眨眼,语声放软变柔,添了暧昧:“我说的不是我生日,是那第三个纪念日。” 我又羞又窘,这人脑子里就想那些事,早知道我就不说出来,气恼之极地问:“那你到底收不收这个礼物?” 这回他立即表态,简单又干脆地答:“收。” 我顿时就笑了,喜滋滋地去包包里拿出礼盒递过去,他打开盒盖,眼睛首先一亮,转而扫过手表上的价格标签,“怎么买这么贵重的?” 只当耳旁风,直接取出手表,拉过他的左手帮他给戴上,却发现还是松了,起码要取掉两节表带才行。我说你怎么就不多吃点东西长些肉的呢,老这么瘦,他回我一句:能抱得动你就行。然后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过去坐他腿上,抱在怀中。   ☆、58.礼物之后(4)(感谢那十只那十只钻石) 刚才那场小风暴已经全然烟消云散,我窝在江承一怀中将买手表的经过细细道来,那天因为急着要买并没有拿到发票。我让江承一到时自己去拿发票,然后把表链拿掉两节,但后来他独自去时,却把手表换成我跟他说犹豫不决的3400表盘大的那只,他说喜欢厚重些。 等于说最后表戴在他手腕上,他还自己掏腰包花了三百多块钱,但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那块表他都一直戴着。这些都是后事了。 然后那天在我说了三个纪念日后,江承一带着我开车杀去了武汉,路上订好主题酒店与餐厅。等吃完美餐后就在光谷步行街上牵手散步,他的神情是惬意而欣然,很明显心情极度愉快。经过一家老凤祥的店,他拉了我进门。 趴在玻璃柜台上看了片刻,江承一指了一对铂金耳钉让营业员拿出来给我戴。今天也是七夕情人节,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礼物,尤其是一低眼就看到那块买给他的手表宽松松地戴在他腕上,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从老凤祥出来,我时不时抬手去摸耳朵,街上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有个卖花小丫头跑来找江承一买花,他没有犹豫就买了十一朵,然后我就像傻子一般抱着十一朵花在那傻笑。再不懂话花也知道十一朵玫瑰代表了:一心一意。 在前后经历了几次不小风波后,我再不会去怀疑他对我的心意,也向他承诺无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首先向他求证。假如他说没有,那我就信。 夜里痴缠过后,他搂着我靠在他胸口,手指把玩着我耳垂上的耳钉。以为他很满意送我的这个礼物,却听他道:“这个太素了,应该给你买一对钻石耳钉的。” “......你钱多呢?” 他低笑了下说:“钱是不多,但养活你还是够的,改天咱再去珠宝店看看。” “不要啦,这个很好看啊,我挺喜欢的。”并不会觉得素,就是款式简单不夸张,是我喜好的风格。他在为我选礼物上,眼光向来独到。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真是傻妞,还有人不喜欢钻石的。”之后话题没再继续,我也只当他一时兴起,事后就忘了。哪知第二天醒来后,江承一就拉了我起身。这次驱车去的江汉路步行街,昨天逛了一天脚有些酸,可我看他兴致颇高,就没扫兴。 当走到一家珠宝店门口时,他眼睛一亮,又拉了我要迈入。我立即想到昨晚上的话题,急急扯住他衣袖问:“你要干嘛?怎么又跑金店逛?” 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给你再买对钻石耳钉,以后可以换着戴。” “......”还换着戴,当我有多骚包呢?平时上班,我基本上从不戴这些首饰的,之所以喜欢现在耳朵上的这对耳钉,也就是因为它们不太起眼,不至于引来同事的侧目,要是我戴了钻石耳钉上班的话,我敢发誓一定要引起小轰动。 在职场里,人人都有八卦心,首先过不了宁小七那关,她的眼睛贼精贼精的,定要被她审问彻底。想到这我连忙说:“不用啦,我真的特喜欢现在戴的,再买贵的也不是我喜欢的。” 江承一目光扫过我两边耳垂,在我以为他要被说动时,却见他露齿而笑:“不要紧,再买一对你就特意戴给我看行了。”似想到什么,眼神魅离地凑到我耳边:“在那时候戴。” 如此暧昧的口吻,我自然明白了他意思。羞窘中没忘拉住他,但被他反过来搂在身侧往店内走,眼看就要真的走进店门了,我一咬牙扬高声说:“江承一,要么你就送我戒指,别的我不要!” 他神色一怔,侧转眼看我。其实一开口我就后悔了,本是想要为难阻止他的冲动之举,戒指的涵义相信他不可能不理解,可被他这么静看着,我的眼中也有了一抹较真。 有些事不去触碰,不代表就不存在。我和他平和甜蜜的表层之下,有一个角落是藏了毒的,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去拨开那层皮,任由毒埋在最深处。 江承一凝我半响,开口说了个单字:“好。” 我全身震了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而他在说完好后就再次揽着我跨进店内。我没有再犟着,任由他带我到玻璃柜台前,然后他开始专注地看起来。 真的是在看戒指。 “小姐,麻烦您把这一枚戒指给我女朋友试戴下好吗?”看了好一会,他指着其中一只道。这过程里,我的目光始终凝在他脸上没移开,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反复问着:他到底明不明白买戒指的涵义?转而又有个声音在驳问:买戒指又能代表什么? 戒指,或许是爱情与婚姻的象征,可它毕竟是死物,不是戴上就一定能得美满的。 这个道理,我懂,江承一又何尝不懂?但他依旧坚持,也认真地给我挑着。 微微移转目光,看到柜台后的营业员标准的笑容背后有着掩藏不住的兴奋,我本讶异,但低头间视线扫过,就看到被营业员取出戒指的绒盒下方有个小长方条码标签,上面赫然一排数字:¥:。 我直接傻眼了,四万多?他是不是疯了?无名指上一凉,他竟已拿了那枚钻戒套进我的手指,但......抬手就滑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原因是我的手指太细,戒指太大。 他蹙了蹙眉,抬眼看向营业员问:“还有没有小一号的?” 营业员立即回应:“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去帮您看一下。”五分钟后,营业员非常抱歉地回来说刚试戴的那一款已经是尺码最小的,建议我们不妨再试试看别的款式。 江承一眉宇越加蹙紧,又问:“那还有没有与这价位相似的钻戒?” 营业员姑娘又笑了,立即去拿来好几款,但是我一一试戴下来,竟然全都太大。到后来,连那姑娘都开始沮丧了,建议我要不要试戴下尾戒款式的,但那种款都是镶嵌碎钻的,价位都在一万以内。 江承一摇头礼貌地拒绝,拉了我出门,刚要长舒口气,却又被他拉进另一家珠宝店。 然后新一轮的试戴戒指又开始,但戒指的尺码都大同小异,是我太瘦以至于手指纤细之极,连走几家都是同样的结局。他不信邪,还要继续,我拉住他,“不要啦,刚才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咱们去吃饭吧,肚子饿扁了。” 江承一回眸看我,眼中明明灭灭,开口时声音微涩:“丫丫,你想要的,我希望尽可能都为你办到,还是原来那句话,我愿意宠,你就受,好吗?” 安静地与他对视,很想问:江承一,你知道戒指代表的涵义吗?可这话卡在喉咙里,问不出来。最终我垂了眸子,也随了他,几乎找遍街上各家店,但似冥冥中注定的,始终都没有找到同价位合适我戴的戒指。 很久之后有次跟朋友提起这事,朋友惊讶地问:为什么不定制或者改尺寸呢? 我顿时愣在原处,这念头在当时根本就没有,而且那营业员也没说。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或许我的手指上会戴了戒指,可是,终究不是那层意义。 到后来我实在是走累了,走出店铺门就蹲在地上再不肯走,可怜兮兮地仰看着江承一说:“我再也走不动了,也饿的眼睛都花了。”虽然有些夸张,但确实很饿了,早上没吃,都中午过一点了,饥肠辘辘的,再让我走是一百个不愿意。 江承一低了眼帘看我,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拉我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之后谁也没再提这事,但我看出他情绪不佳,我假装不知。吃饭期间,他去上洗手间,看着满桌的菜,却没了胃口。 记得很久以前,还没与江承一在一起时,有次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男女朋友上,然后我问他要是以后家里反对他女朋友怎么办,他说他的感情他做主。 可是当梦想走进现实,真的面临这样局面时,情况却不同了。这就叫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人常常可以在事情未发生时下定义,却无法对自己曾说过的话负责,因为现实有无奈。 等江承一回来,他就提议下午去欢乐谷玩,我微微一怔,不赶回县城吗?今天已经是周日了,我还跟家里说了晚上回去吃饭的。江承一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劝哄地让我再打电话回家找借口说晚上不回去吃了,然后下午玩到晚上,再开车回去。 电话里被老妈唠叨了几句,大抵是老不回家吃饭之类的怨言,听得我都有些心虚。 到欢乐谷已经两点半了,其实这时候进去很不划算,也玩不全,但江承一坚持,我也就由了他去买票。周末人比较多,好多游乐设施前都要排队,我们先排队玩了太阳神车。然后在抬头间,看到空中那飞速行驶中的过山车,伴随着阵阵尖叫声,心里痒痒的。 很多人恐高,惧怕这过山车,可我却觉十分刺激。 跟江承一提出想玩过山车,他就拉了我过去排队,队伍很长,喜欢刺激感觉的人还是很多。在时不时的尖叫声里,江承一问我真的想玩? 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想,但看他乌黑的眸中似有惧意,可最后还是陪我坐了。下来时,他面色发白,一脸明显的不舒服,我心生懊悔,觉得自己会不会太任性了点。可很快这念头就消去了,因为江承一立刻就报复回来了。   ☆、59.王铮的别样心思 走到鬼屋前,我抵死不肯进去,他半拉半搂着把我给拖了进去。里头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甚至阴森森的有寒气,总感觉后颈被什么在吹着风,心里头发毛,明知世上没阿飘,可还是抵不住恐惧。当眼前骤亮,一个鬼面道具从上而下垂落时,我吓得尖叫出声,也一把抱住了江承一,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对我的投怀送抱乐意之极,后面也都一直搂紧了我,而我再不敢睁眼,全程都闭着眼。可视觉能靠闭眼阻断,听觉却没法控制,耳旁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声效,外带阴风扑面,吓得我全身寒毛直竖,双腿发软。走出鬼屋时,有种从地狱走回天堂的感觉。 再去看江承一憋着笑的神色,我有磨牙咬人的冲动。 后面还是玩得尽兴的,几次有园区游览车经过,江承一都提议要坐,可我觉得既然出来玩还是一个个体验过去,坐游览车上走马观花会很没劲。等到傍晚天黑时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坐在回程的车上时,心里很满足。 明白江承一为何坚持去欢乐谷,他是在弥补没帮我买到戒指的遗憾,他希望我开心。虽然两相意义相差极远,但我喜欢他这份心意,也喜欢这简单的快乐。 等回到县城落脚在江承一住处后,我喜滋滋地发了一组照片在朋友圈,短短半小时内得了好些赞还有羡慕的表情。有短信进来,点开看发现是王铮的:“来武汉了?怎么没给我电话?跟他和好了?” 这时才想起王铮在武汉,而整整两天,我是全然没想起这事。正斟酌着要怎么回复,身后伸来一只手,把我手机给收了过去,我心虚地回头,是江承一洗好澡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呢。 上回为王铮起争执的事还记得很清楚,那之后我也从没主动联络过王铮,有时他发来短信,假装没看到,等他打电话来问,谎称在忙没留意。 虽然自问与王铮关系清白,可既然江承一介意,不想他不开心,就疏远一些了。这时看他神色难辨,我诺诺解释:“是他发来短信的,我还没回。” 江承一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旁边,淡淡应了句:“我帮你回。”然后就见他手指飞快按动键盘,几秒后就把手机还给我了。有些忐忑与不安,也不知道他回给王铮说什么了,可当着他面又不好明目张胆看,等他走出卧室后,我点开短信栏,却发现无论是王铮的短信还是他发出去的那条,都被删除了...... 最后没忍住好奇,在躺倒在卧时依靠着他肩膀问出了心中疑惑:“你给王铮回了什么话呀?”奇怪的是,后面王铮再没任何回复,以往都是要么再发短信,要么索性来电。 江承一飘了我一眼,“那么关心他?”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问问呀。”我矢口否认。 看我眨巴着眼睛望他,又问:“真想知道?”我诚实地点头。被他一个翻压在下,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就六个字。” 六个字?好像他的确很快打完字就发送了。 江承一气息迫近,眸色变得幽深,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在做x,没空回。” “......” 之后,他将短信内容付诸现实,进行到底。然后隔日上班,两人都迟到了。 半个月后,当王铮站到面前,赫然忆起那“六字箴言”,特别不好意思,目光尴尬的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心中对江承一暗暗着恼。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可当时是夜里,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幸而王铮神色如常地并没来促狭调侃我,他此行是为公事。 之前他赶过来两次的公园招标工程已被拿下,而那活也算是归乡镇管理,也就是说日后他与我单位时有往来联系,会经常需要合作。他公司是负责一些器材项目,比如摄像监控之类,领导在得知我与他是旧同事亦朋友后,晚饭桌上把我也拎了过去。 王铮那边不止他一人出席,还有管材料与管技术的两个主管。我们这边负责那块的领导都来了,原本我是缩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可领导不放过我,时不时让我向王铮敬酒。 连着几次因喝酒而误事后,我答应了江承一,除非他在的场合,且得他允许,否则绝不喝酒。于是我想以茶代酒,可王铮身旁的两个主管哪肯,主动把我杯里的茶水换成了红酒。 我拿求助的眼神去看王铮,但他却回我爱莫能助的目光。 磨了磨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喝,有一就有二,等到席散时,我又两眼涣散地傻坐在椅子里,头脑发昏,混混沌沌的。领导让办公室的阿姨来搀我,起身就一个踉跄往前栽,摔在了王铮身上,他伸手将我给扶住。 后来也不知道王铮与领导和同事们说了什么,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和他俩坐在饭店的大堂沙发里,他要了两盒酸奶,一人一盒。 在我喝了几口后,他就笑着说:“上回你买酸奶给我喝了解酒,这回换我给你买,不觉得亏了吧。”我嗔怪地飘了他一眼,反驳:“我哪里有觉得亏了?”他故作惊讶状:“以前你可不就是不肯吃亏的主?每次都喜欢欺压我,差遣我帮你做事。” 我窝进沙发里笑,他说得是在深市的时候,那段时光已久远,但回忆起来依旧美好。 基本都是王铮在说,我在听,因为脑子迟钝,反应也慢。后来王铮过来扶了我起身,说送我回去,等坐上车开了一会,我想起他喝了酒怎么能开车? 咕哝着提出来,也不知是他没听到还是怎么的,居然没理会我。然后我脑袋就犯轴了,一边嘀咕着说江承一喝了酒肯定就不开车了,一边去开车门,孑然不知此刻的举动有多危险。 耳边传来极难听的刹车声,下一瞬,一股外力从后将我拖拽。喝了酒,本来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拖过去了,身后的头顶传来怒沉低吼:“韩小芽,你乱发什么酒疯?多危险啊?” 我也吼:“跟你说了喝酒不能开车,你不听。江承一肯定听我的。” 车厢里顿时变得沉默,我一回头,就见王铮黑眸幽深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气氛顿然变得诡异而且压抑。只听王铮略带阴沉地说:“能不开口闭口都提他吗?” 我反应慢了半拍才明白“他”是指江承一,可是脑子犯轴,转不过弯来,还愣愣地问:“为什么?”王铮深吸了口气,缓缓的一字一句:“我希望是,在我与你的空间里,能够不听到江承一三个字,可以吗?” 愣了数秒后,我点点头,“哦,好,那我让他来接我吧。” 其实我没明白他意思,就是觉得好像气氛不对,然后想找江承一。可转而又想到他今晚回了家,跟家里人呆一块,基于他对王铮感冒,晚上我也没敢发消息给他说陪领导吃饭的事,这时候时间晚了,也不知道还能出来不。 一边翻找着包包里的手机,一边发愁地想着这些。可是翻了好一会,也没翻到,听到王铮在问:“你在找什么?”头也没抬地回:“手机。” 隔了一会,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掌心躺的不正是我手机。讶异地抬头:“怎么在你那?”他不作声,然后我晃了晃脑袋,想起来好像酒席上有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过。 道谢之后接过来,习惯性地去翻记录,真有江承一的来电和短信,还打了两个电话,一个就在刚刚。咦,记得没有调成振动啊,怎么会没听到手机铃声? 点开短信,都是问我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正要拨打回去,可是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座椅底下去。想弯腰去拣,这时才发觉腰间被一只手臂给揽着,而我此刻还被王铮半抱在怀中,冲他一笑,“你松开我呀。” 但他没动,目光盯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蹙起眉,即使脑子迟钝也察觉到点什么,不由抿了抿唇想问他怎么了,可哪知就在我抿唇后,他突然欺近过来。我下意识地偏转脸,他的唇从我左侧脸颊划过,温软的触觉,却让我犹如被火炙烫过一般。 从没一刻这般清明过,我颤着声说:“王铮,你喝多了,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也别开了。”说完就去掰他的手臂,可他牢牢拧住,怎么都掰不开,一急之下,我低下头就去咬,他果然吃疼松开,乘着这机会将他用力向后推,然后推开车门,拔腿而跑。 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去看周旁环境,发现车子其实已经快开到我住处了,只差了一条道,转过弯就是。胸口心跳声噗通噗通的剧烈,除去这,就只听到自己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了,两相交互“伴奏”,使得夜更寂静。 莫名的心慌与不安,有声音在问:你为啥要跑?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以我现在混沌的脑子是思考不过来,就是觉得刚才那样之后,没法与王铮在同处一个狭小空间下。   ☆、60.严厉背后的温柔 转过弯,已经看到自己住的那幢公寓楼了。就在这时,不知是否生出错觉,好似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在追,我越加拼命地跑了。但因为腿脚不方便,加上晚上应酬时被灌那许多酒,一脚迈出骤软,人向前扑跌了出去。 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钻心的疼痛是在片刻之后才抵达神经的。 杂乱的脚步声在接近,令我意外的是前后都有,一声惊疑来自前方:“小芽?”下一秒一双皮鞋就冲到了我眼前,被拖拉了起来,抬眼正好看到江承一吃惊的眼。 我愣了愣,以为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这时候他怎么可能来呢。闭了闭眼后再睁开,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上下看了又看,终于确定眼前扶起我的人正是他。 想问“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凌乱的脚步声没法不引起注意,一扭头,就见路灯光影照射下王铮惊惶的脸,他急声探问:“小芽,你没事吧?” 除了手掌、手肘、膝盖巨疼外,应该算是没事,那三处我估计是擦破皮了。未等我开口,就被江承一往身后一拉,然后听他用极冷的语气质问:“让小芽去陪酒,王铮你安的什么心?” 闻言我奇怪地去拉他衣袖,“你怎么知道的啦?” 这时迟钝的神经还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以及江承一情绪的不对。 王铮也反常地冷笑出声:“现在应该是先检查下小芽的伤势吧。” 被我拉住的胳膊僵了下,然后听江承一用极冷的声音说:“不劳你费心,她是我女朋友。”说完转身揽住我肩膀要走,可刚才那一摔不轻,膝盖一疼脚下又见踉跄,险险被扶住,我委屈地抬头去看他,却在见黑眸中的寒光后慑缩。 “抱住我脖子。”江承一淡淡吩咐。 我依言照做,下一刻他就弯腰将我横抱而起,虽然没个咯噔的,还是把我给吓到了。搂他脖子的手拽得特别紧,这时我已然没心思去管顾王铮反应,提心吊胆的生怕再被摔。 因为炎炎夏日,手心冒汗,拽着拽着就滑手了。等走进楼道时,我的手脱开,立即察觉到江承一身体晃了晃,心都差点跳出来,总算他把我脚放下,换成背我的方式爬楼梯。这回我也安心了,趴在他背上,一颠一颠的,短短两分钟内竟忘了身上的疼痛,开始受酒精影响犯困起来。 依稀听到开门声,我咕哝着问:“你怎么有钥匙?” 他没理我,一直把我背到客厅沙发前放下,然后走开了去。我本困意沉浓,但听到旁边传来不小动静还是睁开眼睛去看,见江承一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不由问:“你找什么呢?” 他顿了顿,回转头语声清凉:“药膏呢?”我想了想,指着门口处的柜子,“第二个抽屉好像有。”是以前菱子住时备下的,她喜欢把所有药都收拢起来。 很快他翻找到药膏走了过来,我自觉把腿放在他膝盖上,任他卷起裤管。原本不太觉得怎么疼了,可那药膏涂上去后火辣辣立来,疼得我不停倒吸凉气。 但我的可怜状没引起某人的怜悯心,依旧寒着脸拉我的手过去涂。 我也不做夸张“表演”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任由他去弄,“今晚你不是说在家吃饭嘛,怎么又出来了?”他与我不一样,由于工作性质,常要出差或者应酬,所以基本上很少回家去,都是住在他那单身公寓里。但如果回去吃晚饭了,就不会再出来了,算是陪父母的家庭时光。 江承一抬了眼皮看我一眼,清清冷冷的眼神,“给你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你说我为什么要出来?”听完他的话,我忽然想到什么,“啊呀!”手机掉在王铮车上,当时走得“急”,忘记拿了。就是脑子再钝,也知道这事不能说,可眼下我这声惊呼出来得有点不妙,看江承一那沉疑的眼神就知道了。 讪讪地称手掌疼,还别说,刚才他在上药时才发现,手心都擦出好几道血痕了。 他蹙起了眉,“怎么会摔一跤的?喝了酒为什么不让出租车停到楼下?我好像听到脚步声在跑,是王铮送你回来的?那你为什么要跑?” 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都给问懵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翻遍脑中仅存的所有思绪,结结巴巴地说:“是这样的,王铮在咱镇接的工程与我们单位有合作,然后晚上聚餐时领导硬把我也叫去了,没喝多少,真的。就是后来王铮开车送我回来时,想到他也喝酒了,酒后驾车危险,我就不敢坐他车了,自己下来走了。” 藏了些事,讲了大多数真话,觉得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却听江承一冷声指出我的漏洞:“你不是走,是在跑!我听得清楚,也看到昏暗中有身影在跑过来,而且,王铮在你后面。” 要不要这么敏锐的?我都急的快哭了,也确实觉得委屈,身上还有伤呢,就被他跟犯人一样审问着,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还真湿了,别转头低声说:“我那不是看到你在楼下嘛,想快点跑过来找你,哪知道一个不小心摔了。” 这话我说得极其心虚,视线都垂了下来。 总算我这幅可怜状引他动了恻隐之心,把手上药膏往茶几上一扔,就坐了过来,以从未对我有过的严厉开口:“丫丫,有些事你不说,我心中也有数。以后这样的应酬场合,能避就避,不能避,一定要给我电话,知道吗?” “我不是想着......” “丫丫!”他沉声打断我,“你能把我话听进去吗?” 向来江承一待我都以温柔一面,几时这样厉声说话过,我吓得往旁缩了缩。他的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将我揽紧在怀中,语气放缓:“我是担心你,才口气冲了。你不知道一晚上我都打遍你所有朋友电话了,都说没与你在一块,林菱把我讽刺了一顿,后来打电话到你家里问,也说没回去。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急?” 被他说得觉得理亏了,喏喏而问:“那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喝酒上头,但还没失忆到忘记刚才他对王铮撂的狠话,果然听他回道:“是托人找到你单位同事电话,问了之后才知道的。当时我已经等在你家楼下了,正要开车去接你,就听到转角路口有动静传来。” 不由唏嘘,这个晚上我被灌酒灌得七昏八呛,他那边也是不平静。可以想象他等在楼下,迟迟没我消息时的焦急心情,难怪他生这么大气呢。 既然出来了,他自当不会再赶回家,消了气后的他又恢复细心体贴,给我放水洗澡又拿衣服的。还提议帮我洗,原因我的手掌擦破皮不能下水,膝盖和手肘也要避免碰水。可我脑子一根筋犯轴了,死活不同意,宁可等下重新上药再痛一次。 江承一被我气得不行,甩门就走,仔细听了听外面动静,寂静无声,确定他没被气走后,我心安理得地爬进浴缸里。 半小时后,我被江承一抱出了浴缸,原因是我趴在浴缸平台上打了个盹睡过去了。似听到他在门外敲门,但是眼皮沉重睁不开,后来依稀感觉到身体变轻,隔了一会躺在了软卧内。 疼意袭来,使我片刻清醒,眯起眼看到江承一正在帮我膝盖上重新上药,表情专注而认真。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个人,总是以他的方式眷宠着我,无论我任性还是发脾气,他都在这里,不曾真的走远。 隔日醒来,江承一还没醒,安静地躺在身侧,想起昨夜种种,忍不住在他唇上轻啄了口,刚要退开,就被他一把抱住,然后翻压在下,唇舌如风残云卷般地扫荡。 等他退开时,眸色明显变深,我喘着气,以为又要迎来清晨的一波旖旎,但他却在下一瞬从我身上翻下去了,兀自平复着呼吸。 我这人就喜欢老虎嘴里拔牙,犹不知死活地去撩他:“今早是怎么了?不行啊?” 江承一怒回过头,从齿缝里迸出:“韩小芽,我体念你身上受了伤,你却不知好歹是吧,那好,来试试看我到底行不行呢。”说完又要翻压过来,我连忙笑嘻嘻地求饶:“别别,跟你开玩笑呢,你行,你最行了唔......” 后头的话已被堵住,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并且在我脖颈上印了两个深红的草莓,江承一这才舔了舔唇,露出洁白牙齿,“先留个印记,等你伤好了,再来让你验收我行不行这件事。”狼性毕露无遗。   ☆、61.小七之伤(1)(为那十只那十只钻石更) 早上少做了运动,时间就很充裕了。江承一悠闲地在厨房煎了几个荷包蛋,又将冰箱里的牛奶给热了热,然后端到桌上。这时我已经梳洗完毕从洗手间出来,一颠一颠的像只袋鼠般跳到了饭桌前,他看到后眉宇微蹙,“你这样还上班?请个假吧。” 我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好啊,你请假陪我,我就也请假。” 对面默了下,然后开口:“丫丫,我身上有个单子要跟,客户还等我今天过去谈细节,没法请假的。”我耸耸肩,笑道:“那就各自上班呀。” 其实我早知他最近业务挺忙的,连着两个礼拜周末也没见着他人影了,故意这么提议,就想到是这答案,所以并不会觉得失落。可他不这么想,劝哄地对我说:“乖啊,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就找时间陪你好不?” 我冲他甜甜一笑:“好啊。”在见他嘴角微扬时,又道:“那等下你开车送我去上班吧。”那英挺的眉又蹙起来了,我说:“就是擦伤点皮,没事啦,因为这点小伤而请假,领导会以为我消极怠工呢。” 江承一嘴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等吃完早餐我去房里换衣服,他也跟了进来,在看我去拿长裤时,不赞同地道:“膝盖上了药,最好别穿裤子了,磨动会擦掉药膏,也会疼。” 我怔了下,还是他想得周到,可是穿短裙的话,膝盖就露在外面了。昨晚看着还不是太严重的膝盖,今早上起来一看结了好大一个炎盖,黑黑的有些狰狞难看。听到江承一问:“没有长裙吗?”我摇摇头,长裙有是有,但都在镇上的家中,后来总算找到一条中短裙,刚好遮住膝盖,穿着问题才算解决。 车子停到单位门口,我推门下车,但回过头,他幽深的目光看过来,心中一动,软糯着声音撒娇:“亲亲。”这是常在夜半无人时,我会如此这般对他要求。此时他愣了愣,眸中笑意立显,解开安全绑带,就凑近过来,在我唇上用力地啄了一口。 我心满意足地关上车门,退到一米之外路边朝他挥手,看他重新系上安全带又再目送他驱车驶离视线,才转过身。 “小芽。”清亮醇厚的嗓音从右侧传来,我偏转过头,瞳孔微缩,二十米开外,王铮站在他的车身旁。刚才在下车时,我就从眼角的余光瞥到他了。那一瞬出于某种心态,我向江承一要求道别吻,有对他的依恋,也有故意做给王铮看的意味。 再面对王铮时,心情有些复杂,昨儿晚上即使喝多了,我还能辨别当时混乱的情形,晓得要逃离,那么清醒之后再去回想,只会觉得心惊。 看王铮踏步走来,心里禁不住扑通扑通地忐忑。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最好的异性朋友,曾多次因他与江承一起争执,也都坚持己见,始终没退让一步。可在这刻,我不得不怀疑之前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 王铮走到面前,微低眼帘,目光落在我脸上。 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也没啥城府,恐怕在他出现时,我脸上的表情就将心里的想法都透露了出来。想要开口打破平静,却喉咙干涩,嘴里微微泛苦。 突然王铮低笑了声,眼角微弯了问:“这么严肃做什么?” 我怔住,没有意料到他的反应。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递过来,定睛一看,正是我的手机,“昨天你把手机落在我车里了,还是早上过去取拖车时才发现的。” “拖车?” “嗯哼,昨晚有人打死不肯坐酒后驾驶的车,等再回去时,车子被拖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拖车公司怎能随随便便拖人家的车?”也太暴力了吧,这算不算是非法行为呀,我有些愤愤不平,全然忘了刚才微妙难言的心情。 王铮似笑非笑地说:“拖车公司是不会随便拖人的车,可咱的车没停好位置,停在当路口红绿灯底下,妨碍了交通。据说交警很快就赶来了,然后‘帮忙’打了电话喊拖车过来。” 呃,真实情况原来......是这样啊。仔细回想了下,好像车子确实停在大马路中央。 “看看手机有没摔坏吧,也不知道有人动过没。”王铮提醒。 我一听立即去翻查手机,并没发觉有异常,刚想说没事,突然怔忡地意识到刚才那尴尬沉凝的气氛,被王铮三言两语间就打破了。 这时刚好同办公室的阿姨也来上班,看到我们扬声打招呼,昨晚饭桌上她也在列。几句寒暄后,阿姨就打发我进去做事,说今天有人离职,有很多文件要做。 我愣愣地点了头,转身而走,身后传来阿姨的惊问:“小芽,你的脚怎么啦?” 低头时才想起自己膝盖擦伤走路带了异样,要比之以往更显颠簸,立即就被眼尖的阿姨给瞧出来了。我回过头笑着回:“昨儿喝多了,回去时在门口摔了一跤,膝盖有点擦破皮。” 两道目光纷纷落在我膝盖处,即使被中长裙子遮盖着,也令我有些尴尬。 王铮略带迟疑地开口问:“没事吧?” 我摇头,拎起裙角露出膝盖,“没事,已经涂过药膏了,也结炎盖了。” 阿姨对我大咧咧的性格一脸无语状,嘱咐道:“不要碰水,小心留疤,今天午饭我帮你带回来吧。”我笑着应好,其实在单位,从领导到同办公室的,对我都很照顾,阿姨平时虽有些严厉,却也还是心好的。 王铮的视线一直没移转,尽管我已经将裙放下遮住了伤处。阿姨也留意到了,奇怪地来回在我们之间看,我连忙低了头称进去做事,避开尴尬场合。但从单位门口走进办公楼这段路,还是体验了一把如芒在刺的滋味。 走进办公室,见宁小七在拿着一个大纸箱子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奇怪地问她干嘛,她回头朝我娇柔一笑,“恭喜我成为无业游民吧。” 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意思是......“你辞职了?”恍然记起刚才阿姨说今天有人离职,当时也没放心上,哪想说得竟然是宁小七! 见小七大方点头,我干巴巴地问:“为什么啊?”这不是干得好好的嘛,之前也都没一点风声,怎么突然就说辞职了呢?我们办公室一向和睦,根本就没那所谓的职场矛盾。 她看出我疑惑,放下手里纸箱笑道:“别乱想,跟你没关系啦,是我家老太觉得自家闺女离得太远,一道圣旨发过来,命令我即日之内返程,否则,嗯哼,我那点存款嫁妆就全泡汤没影,说要捐给灾区人民。” “......” 小七口中的老太是指她母亲,据小七说那是个挺厉害的老太太。按说天高皇帝远吧,就是想垂帘听政也触手不及,可那老太偏偏有法子把手伸那么长远程掌控小七的生活。 小七与我情形有些相似,每个月要把一半工资寄回家中存在她老太那,加上原本她家老太给她备下的钱,曾比了两根手指跟我说过:估计有存了二十多万。 这对于咱不是大富人家来说,是笔不小的数字了。 回头也琢磨自己的,相比之下,我比她更惨。因为我在单位上班,除去基本生活费,其余的工钱一分都没得拿,等到年底一下子全打老爸的户头上,工作了这么些年,应该也存了不少,估计比小七的少不了多少。 可是我悲催啊,老妈放言我不结婚,那笔钱休想动用,于是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个穷*丝。自己私藏的小金库,金额不超过三千块。 想起这事就觉得一把泪,由于经济被制裁,连带人生自由也被制裁,基本上长途旅游与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小七来工作的这一年多,但逢节假日,都会与她的seven哥哥外出旅行,回头发一堆的照片在朋友圈晒,还上那叫什么蜂窝网的论坛发游记,看得我羡慕无比,却只能哀叹自己命运凄惨。 说到底还要赖我这条腿,是从小养成了的家庭环境习惯,他们总是张大了网将我尽可能地保护,恨不得我这辈子都不离开视线。曾经老爸还提议说要在家后面买套房子给我以后当婚房用,我坚决反对抵死摇头。 我要同意那是疯了,那新建的公寓离我家后门只有三十米,这头喊一声,那头就听到了,要是我以后结婚住那,老妈一天得往那跑几十趟,我还有p的私人空间,跟住家里没两样。 总算买房那事,在我坚决反对下,老爸算是搁置了没再提。 呃,思绪跑偏得有些远了,回神见宁小七已经将桌面清理干净,抽屉里的东西也收拾完毕,我对其神速惊叹:“你怎么收这么快?” 她眯起眼笑,“我看你还在梦游,跟你说话都没听到,就继续收罗了。” 尴尬地咧嘴,对她难免心生不舍,忍不住问:“那你回去了,你的seven哥哥怎么办?”   ☆、62.小七之伤(2)(为那十只那十只钻石更) 我本就这么随意一问,也是考虑到实际情形,小七回了东北,与长沙的seven哥哥可就离得更远了。哪想小七原本挂着笑的脸僵了下来,好半响,她涩涩地说:“我与他分开了。” 她的眼神里透出不属于她这年龄的沧桑与忧伤,只消与最近一段时间她感情生活联想起来,就不由吃惊:“你和他不会是......” 宁小七苦涩一笑,“我们分手了。” 刚要再问,阿姨走了进来,视线划过,“小七,跟我来财务科结工资。”宁小七应了一声,我无奈只能压下满心疑问。过没一会阿姨就回来了,但没见小七身影,应该还在办后续离职手续。到底没忍住,我向阿姨询问:“小七辞职,咱单位就没留一下吗?” “怎么没留?她向我提出时,我第一反应就留人,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嫌工资低,还打算向领导申报看能不能提工资,她的能力挺强的,走了是一损失。但后来她说是要回老家嫁人,这事咱就没法阻止了,女孩子事业固然重要,最终还是得嫁人的。” 阿姨说得颇为语重心长,又意有所指,我暗暗祈祷可别牵扯到我头上了。可估计老天爷在偷懒,没听到我祈祷,哪壶不开提哪壶,阿姨在见我不作声后,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地开始了:“小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像你这年纪,我都带两个娃了。刚我看王工好像对你有意,你们之前也一直是朋友吧,有没有好好考虑呢?” 王工指的自然是王铮了,因为是他负责的工程与我们单位合作的,所以单位上下都称他为王工。阿姨的话令我很是尴尬,僵笑着答:“没的事,他就是我之前要好的同事。” 她听后点点头,“嗯,虽然说这王工外形不错,但到底不是咱本地人,你要嫁过去,老韩肯定不乐意,已经大闺女嫁外地去了,就剩你这闺女还在身边。但是让人家做上门女婿,估计也不大可能,这事没成也不是坏事。之前听咱领导说小凌年底要回来,怎样,丫头该松口了吧。” 我听得是额头直冒黑线,老韩是我老爸,而那小凌......是当年誓言等我到底的老师l,他现如今还在广州打拼,据说挺顺风顺水的,节假日都不太回,只在年底时回来。 这话题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接口,只能在那干笑,幸而阿姨正好接到电话,边通着话边走出了办公室,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越来越怕扯这些事,可越怕什么,往往就越经常遇到,毕竟我年纪在那,身边的人都在操心。想想就觉得烦,索性敛转了思绪开始工作。 可对着电脑做文件时总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去看窗外走廊,终于瞥见小七走过,立即跑到门口喊住她,“现在就要走了?”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工资结清了,该交接的工作也交接了,还不走等着谁请客吃饭啊。”我一听立即道:“对对,请客吃饭,我请你,当给你饯别,你等我一下啊,还十五分钟就到点下班了。” 宁小七失笑了下,“行,我去对面的奶茶店里等你。” 十五分钟后,我踏着点冲出了办公室,赶到奶茶店,见宁小七正悠哉悠哉地啜着吸管喝奶茶,桌上还多点了一杯,正是我常喝的那种口味。 单位门口没什么好的饭店,两人打的去了城区,选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餐厅。看着宁小七抱着存放了她东西的纸箱在前走的身影,我突然鼻间涌起一股酸意。平时不觉得,每日上班插科打诨闲聊,不知不觉间与她已经关系密切,尤其在与闺蜜菱子翻脸后,与她走得越加近,因为只有她能分享我独有的喜悦。 可正应了那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好的朋友,也终有离开的时候。 坐下点完菜单后,乘着等菜期间,我问出了憋存在心中很久的疑问:“你与他真的就这么散了?你舍得?”不敢说亲眼见证她的这段感情始末,但至少她有多爱她的seven哥哥是看在眼里的,若用时间来衡量,不比我对江承一的感情少。怎么就走到这结局了呢? 宁小七讪然而笑:“小芽,你知道吗?有些感情,不是你舍不得就可以修成正果,当舍不得变成不得不舍时,我们就只能接受现状。落叶总要归根,我在外飘荡了这么多年,总是要回去见见自家老太的。” 我有些不赞同地道:“跟他就真的再没一丝可能了吗?我认为只要还有希望,就还是再坚持一下,或许,下一刻希望成真了呢?你们俩这么多年就这么散了,也实在太可惜了。” 她突然把头搁在桌子上,目光放空,“相信我,这是我对自己做得最好安排了。” 默看着她数秒,明显的落寞藏都藏不住,可她眼中却有决绝。 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那他呢?也同意和你分手吗?他是什么态度?”宁小七扯了个寂凉的笑,“我在两天前去长沙,将遗留在他那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带过来,然后这两天我没收到他一通电话,这代表了什么?小芽,你明白吗?” 我问不下去了,为她觉得难过。爱是一把双面刃,在小七挥刀向对方割下时,对方也给了她重重一反击。相信没有一个女人能承受心爱的人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情形。 扪心自问,假如有一天,宁小七与她的seven哥哥之间出现的问题,也出现在我和江承一之间,到那时我该怎么办?或者简单一点,江承一有一天不再眷宠我,看我的眼神里淡去了温柔,只剩冷漠,那时候天空应该都是黑暗的,沉入地狱吧。 宁小七说:若还有一点可能继续下去,我都不会放手,他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甚至花尽了所有力气去爱的人啊。可是,当爱已无处安放时,我不得不放手,否则演变下去,爱变成恨,我和他会纠缠在爱消失、恨变深的循环里。 在说这些时,她的脸上没了笑,只剩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她问我:“若你到这样境地,你会愿意你的江先森恨你吗?” 我几乎是立即摇头的。江承一恨我!连只是心头划过这个念,都不由觉得钝痛。 她看了我的反应轻声说:“小芽,千万别让自己陷入穷途末路,否则你会咬断牙逼着自己放手,到那时,你会觉得比切肤之痛还要疼,那是在......挖自己的心。” 听得我眼皮直跳,惶惶然极其不安,坚信自己与江承一绝不可能有那一日,但看着宁小七的眼神,又仿佛是在预示着我的将来。 宁小七走了,来了个临时的会计,但安排在了财务科那边,平时很少照面,自然不可能再像小七那般熟络起来。阿姨身为主管,时常会要外出,于是办公室里常常就我一人。每每这时候,我会特别想宁小七,很不习惯这种安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氛围。 在小七来之前其实我也是这么过的,可那时并不觉得难熬。所以习惯真的会改变人。 另外,我无法不时常想起宁小七临走时说的那些话,以及她的那段感情。有种无法控制的焦躁让我饮食难安,偏偏江承一近段时间很忙,在外东奔西走的,人都晒黑了一圈,一个月里至多能见上一面,晚上要很晚才收到他短信,聊没几句他就累得睡着了,自然我这焦虑的情绪也没法诉说给他听。 在这期间王铮那工程案子逐渐落成完工,有过好多次照面,但在我有意避开下,都是匆匆一面而过,而有时两方聚餐应酬,我都没去参加。领导是试图唤我一起的,但被我几番推脱,后面就不再叫了。直到工程结束时,王铮才发来一条短信:我回武汉了。 迟疑了又迟疑,最终发了个“嗯”字回去,可谓敷衍。 放下手机时怔忡,曾经关系那么铁,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他那般包容我对我好,到现在却距离拉远有了隔阂,变得关系淡漠。 不过我也没太纠结,因为一场重感如火如荼地侵袭而来。 一年之中,冬天是我最需要全神戒备的时期,也是最难熬的。因为体质原因免疫能力差,稍微受点寒就有可能得重感,然后重感来势汹汹,基本次次要发高烧。 再小心也难幸免,一次临睡前忘记关窗,夜里出来上洗手间,被那凉风一吹,早上起来就头重脚轻了。尽管明智地立即喝了感冒冲剂,到下午时人还是恹了。 江承一打来电话时,明显的精神不济被他给听出来了,下班后就开车过来接了我走。去医院挂号问诊,他全程陪同,感冒无非就是打针挂点滴配药,基于是第一天初发,症状还不严重,就只给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等基本药品。 生病了他不放心我,把我载回了他的住处。进门后让我去躺着休息,他开始张罗给我煮清粥做去火的食材。 看着江承一为我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很软。 睡得昏昏沉沉时感觉唇上有些痒,眯开眼看到江承一的脸近在咫尺,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亲我。 我说:“你别亲,会传染给你的。”他浑不在意地道:“不怕,传染给我正好,让细菌快点远离你,我身体好,至多熬个三天就过去了。” 生病有他无微不至的照料,看他忙前忙后,心里特满足。都觉得头没那么重了,前段时间积累的郁结和焦躁,也似乎在慢慢湮息。等他端来粥要味我时,抿唇而笑了问:“有没有觉得咱们像老夫老妻呢?” 他瞪眼,故作可怜状地问:“你是厌倦我了吗?” 我失笑着摇头,对他江承一哪可能厌倦?只不过我真觉得跟他在一起的相处模式就像老夫老妻那种,默契又自然,即使这么生活一辈子也都不会厌。 这时我并不明白,感觉是会随着心境而改变的。 没让他喂,得个感冒而已,没那么矫情。但却是在他全程监视下将那一碗粥都给喝下去了。因为以往我一生病,基本上都吃不进东西,连着几天下来人能瘦上一轮。 可江承一不可能每天都看着我,只能是在到饭点时提醒我吃饭和饭后吃药,症状逐渐被压下,开始走入缓和期。但他却真的感冒了,并且没他说得三天就好,足足熬了半个月,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病怏怏这么久。 我幸灾乐祸地笑话他:“看到没,话说得太满了吧。”   ☆、63.我会心疼 步入年关,单位都放假了。腊月二十七这天,一家人开车去吴山大姐家准备过年。 最近两年大姐与姐夫在上海打拼的很好,打算要在上海安家,但资金是一大问题。上海那寸金寸土的地方,一套房子要两三百万,这次过去除去是到大姐家一块过年外,老爸想乘着年底都在家,两边亲家商量一下这事。 在路上时就觉得左腰处很痒,可穿了厚厚的衣服,不可能伸到里面去挠,只能在外面抓几下,犹如隔靴搔痒,起不了什么作用。等到了吴山大姐家,跟大姐聊上了就忘了这事,只会无意识地觉得痒了去挠一下。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我去洗澡,在浴室里看到左腰处一片红,起了好些小疙瘩。心里纳闷难道是被虫子咬了?可也不可能咬这么多口吧。尤其被热气蒸了后,那里就越加痒了。 刚好大姐进来给我送水果,看我从浴室里走出来就一直在挠痒,就问我怎么了。我拉起衣服给她看,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起了一片红疙瘩。她凑近看了下,猜测会不会是过敏了。 倒是有可能,年底家里菜肴都很丰富,休假前一天还与江承一在外面吃过一次海鲜,虽说之前也吃海鲜没起过敏症状,但难保这次不是。 大姐翻找了下家里的药箱,没找到过敏药,就让姐夫开车去外面买。我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觉得大过年的别为我这事多口舌,尤其还住在大姐家呢,于是就没吱声。 很快姐夫买了药膏回来,大姐亲自帮我给涂上了,期间老妈有过来看一眼,说没什么事,明天过来就好了。可隔日却发现那红疙瘩不但没消下去,甚至蔓延了些,从左腰往肚腹处迁开了些。老妈和大姐有些慌了,立即带我去县里医院。 到了医生那,不知是年底没精神气工作还是怎的,总之不太积极,只粗粗扫了一眼,就诊断说是过敏,大笔一挥,又开了好些治过敏与消炎的药。 既然医生如此说了,那大家就都听从医嘱,一天早晚两次涂药膏。可到了大年三十时,红疙瘩已经不光是腰这一片,蔓延到了腹部,情形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连带的还有并发症,奇痒、灼热、疼痛,不光那一片,全身都感觉不适。 连夜将我送入医院,只有值班医生在,开了消炎的药水挂点滴。仍不见好,大姐当机立断大年初一早上把我送到市级医院,医生检查完后连连摇头,问怎么会这么晚才来医治,大姐和老妈把情况一说,那医生就说被误诊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过敏,而是得了带状疱疹。 所有人一听“误诊”两字脸都刷白了,当年儿时因为对我左腿的延误医治,导致终生难以磨灭的悔恨,至今都是所有人不愿去触碰的一角。若这次再因为延误医治而引起什么恶疾的话,那将会是家中的又一场噩梦。 当听到医生说这病会传染时,我白着脸让大姐和老妈都检查一下,她们俩是都直接接触过我伤处的。她们本要拒绝,但看我眼泪含在眶中,都叹了口气照医生安排地去检查了。 她们一离开,病房里就显得特安静,我独自躺在病床上,有种特悲凉的感觉。 说不害怕是假的,小时候不懂事,可以如嬉戏般拔出自己一根骨头,可得到的教训是终生受人奇异目光,更直接导致我与江承一始终不能光明正大走至家人面前。 医生说得这病跟个人免疫能力有关,应该是前期曾得过流感,体质薄弱引起的。若是再晚点来治疗,或者一直误诊了不治,那这疱疹会蔓延全身,到那时会疼到比死还难受。 我体质虚寒,与小时候得那骨髓炎是脱不了关系的。六岁之后,就常与病菌环绕了,即便慢慢长大,身体不再那么薄弱,但免疫力始终都低,以至于我的体重从来不超过九十斤。 不太敢去深思刚才医生说的那更严重情形,蔓延全身,疼到生不如死...... 确诊之后,老爸考虑各方面原因,决定全家人回安县,毕竟呆在大姐家诸多不便。大姐不放心,也一同跟了过来。我很过意不去,好好一个年,全被我给扰乱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我是煎熬,从身到心。 疱疹部位疼到揪心,外带了整个身体中枢神经抽痛,心中彷徨又惊怕。 原本是想瞒着江承一这事的,在他几次打电话给我时,都强忍着痛以如常的口吻说话。可他是那么敏锐的人,在第二次打电话过来时就发觉了端倪,问我为何说话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而当时我已经疼到满头都是冷汗,呼吸不稳。 最终我没了心力再去隐瞒他,一边跟他说着身上的伤一边眼泪就滚了出来。 心里想这时候他要在我身边多好,但又清楚这是妄念。人在家中闭关修养,江承一即便有心想来看我,也没法进楼下大门。而且这病会传染,他绝不可以来。 后来我疼得再抓不住手机,任由它滑在了头旁。一阵极痒袭来,控制不住手去挠,那一挠就是揪心裂骨的疼,好似抓掉了一层皮一般,我痛到叫出声来。可只溢出一声,就意识到什么咬住唇,侧转眸光去看旁边的手机,果然通话还在继续! 这前后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江承一没吭一声,不挂断电话默默在对面听着我的痛苦。我想也没想按断了通话,不是怕自己的狼狈被他听见,而是怕他会陪着我一起痛苦。 后面江承一再打来电话我都没再接,直到初八这天,弟媳腾腾腾地上楼来告诉我说底下来了我好几个同学,说得知我生病了要来看我。 但是被老妈给拦在了楼下,怕我的病传染给别人。腰腹处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不再蔓延,但还处于症状期间,家里除了老妈来伺候我外,弟弟与弟媳都只能远远站在窗口边跟我说话。 心中微动,从床上爬起来,脚着地的那刻整个人都在晕眩,身体晃了晃差点跌倒。弟媳惊呼出声,焦急地叫我别起来,但我没理她,拉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外面虽阳光柔暖,还是迷了我的眼。等适应太阳光后,我低头向下看,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江承一的身影,林立在一干同学里是那么显目。胸腔里有一股激越的情绪在喷涌,差一点我就大声喊出了他名字。 他似有所感般抬头,与我目光正对上,然后胶着在一起。 到了这刻才知,我是有多想他,那种生病之后压抑的情绪,以及在看到他后犹然而生的委屈,使得我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其余同学也陆续发现了站在阳台上的我,纷纷喊起我的名字,询问我怎么样了? 似乎除了掉眼泪,我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听觉也没那么好。辨不清那交杂的问候声里可有熟悉的、思念如疾的声音在,有道微尖的女声扬高了在说话,但不是对我,而是对老妈:“阿姨,你就让我们上去看小芽吧,我们体质好,传染不上的。” 是菱子。 是了,唯有她带着一干同学上门,才不会被老妈看出异样来。一定是江承一去找了她。 可老妈犹然坚持,大着嗓门劝他们离开,说等我好了再来。可能是弟媳下楼去讲了我的情形,模糊的视线里立即出现老妈身影,堪堪将江承一给挡住。 “小芽,回房去!你怎能跑出来吹风?”老妈带了怒意的震吼传来,我不由颤了颤。 虽然医生诊断为是带状疱疹,可老妈自动自发的把水痘等一些会传染的疾病需要避忌的全加我头上了,不能吹风是首当其冲的一条。坚决不允许我在好之前走出房门一步,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就跟卧病在床的垂询老人般,终日浑浑噩噩在疼与痒的痛苦煎熬里。 所以老妈的怒火里,其实夹杂着对我的心疼。 老妈发飙了,没人再敢留下,包括菱子,人群慢慢稀散着在离去。只有那道笔直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头保持着仰视的角度。 我看得眼睛汩汩地疼,弟弟也不顾别的跑上阳台来把我给拉进了屋。 大病未愈,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进屋后我就甩开弟弟的手,趴在被子上放任自己被眼泪淹没。 发现江承一发来的短信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他说:丫丫,别哭,我会心疼。 然后,刚止住的眼泪又冲了出来。 (注:带状疱疹是由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引起的急性炎症性皮肤病,中医称为缠腰火龙、缠腰火丹,俗称蜘蛛疮、生蛇。其主要特点为簇集水泡,沿一侧周围神经作群集带状分布,伴有明显神经痛。初次感染表现为水痘,以后病毒可长期潜伏在脊髓后根神经节,免疫功能减弱可诱发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可再度活动,生长繁殖,沿周围神经波及皮肤,发生带状疱疹。带状疱疹患者一般可获得对该病毒的终生免疫。)   ☆、64.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为小肥肥on钻石更) 爱情令一个人完整,听起来好像老生常谈,其实当认定身边人是你的另一半时,这样去看世界才会完美。 于是,在那一半缺失的日子,生活都好像变得没有了意义。 我只知道这个年过得寂寞无比,没有江承一出现的世界是空茫的。 总算在煎熬了近半个月后,正月十六这天,医生宣布我痊愈。 家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外加杀毒活动,把细菌赶得远远的,而我踏出房门时,弟媳还神经兮兮的拿了什么水洒在我身上,说是她母亲那边拿来的,专门给我扫清霉气。 我没法立即去见江承一,因为老爸不放心我,跟单位多请了几天假,一直要到20号之后才上班。而且他们有把我收回家门的打算,认为我这次得大病是因为自己在外没照顾好自己所致,一听这决案,我立即提出反对。 若是连这点自由都没了,那我跟江承一就真的只能望洋兴叹了。 还有几天才上班,我也无需再一直窝在房中,可以出去散散心。弟媳带了小叮当与我一同去逛街,这半个多月,可把小叮当给憋坏了。平日里整天追着我喊“芽芽”,半刻离不开我似的,但这次为了杜绝病源,把她给送到外婆家去了,还是昨天弟媳去领回来的。 正在镇上走着,远远看到江承一的白色现代停在路边,我又惊又喜,四下张望了找他。真是太好运了吧,一出来就与他不期而遇。弟媳在旁奇怪地问:“小芽,你在找什么呀?” 这时我的目光已定住,前方几十米处,江承一的身影赫然独立。他是背朝着这边的,手上点了烟在抽。心里琢磨怎么把弟媳和小叮当给支走,等下我悄悄从他背后走上去蒙住他的眼,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给吓到? 可还没等我琢磨出方案来,就见他丢了手中的烟蒂快步往前走,我不由着急地往前追了两步,心说别走啊。但很快脚步就顿住了,因为我看到了江母。 这时才留意到前方就是菜市场入口,江母的手上正拎了好几袋的菜,被江承一迎过去都接在了手中。这般情形我自然是不能再上前了,弟媳赶上来后埋怨我走那么快干嘛。扯扯嘴角想喊她去别处,却在瞥转视角间怔住。 江母身后又走出两人,边走边笑着往车旁走来,一个是中年妇女,一个是年轻姑娘。 中年妇女我认识,是江承一的大姨,正是那我喊作表哥的母亲;年轻姑娘我也认识,如果记忆没有蜕化的话,应该就是那天晚上表哥领着离开的两姐妹之一,介绍给江承一的那个。 因为江承一的大姨与弟媳是一个村子的,所以弟媳看到立即走过去打招呼了,我想阻拦都来不及。这时江承一的目光也回掠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可能是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硬着头皮走上前,大姨在弟媳村上属于长辈,平日里也是个健谈的人,听她与弟媳寒暄中,似常会到她家走动,与弟媳的母亲多来往。聊着聊着目光就转向了我,显然大姨也是认识我的,微微一怔后就问弟媳:“这是你家姑娘吧,怎么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好呢?” 弟媳嘴快:“嗯呢,是我二姑,叫小芽,她过年时生了场病,刚好没两天的。” 我在后用力拉了拉她的衣摆,真对这傻姑似的弟媳无语了。下意识去看江母神色,她听到对话后也正看向我,转而目光下移,我禁不住颤了下。这次不会天真的以为江母又把我忘记了,而她视线着落点不是我的腿又是哪? 明明就是那么看了下,我却觉得左腿弯如被电钻了般的疼,前段日子承受的那揪心之痛似又熟悉地泛开。 江母很快转移了视线,面色不霁地打断还在唠嗑的大姨:“咱回吧,时间不早了,小兰第二次过来,还被你拉着上菜场一起买菜。”听似在抱怨,但口吻里没一点不快之音。 那娇俏的姑娘原来是叫小兰,只见她笑着道:“阿姨,您别客气,是我求了大姨要过来菜场找您的,在家我也时常烧菜,今天不如我来掌厨吧。” “那怎么行?”江母反对。 大姨却笑道:“你们就别客气了,没什么好急的,反正承一已经喊过来了,有他开车接咱们一起回去嘛,现在才不过四点多,时间充裕的很。”话虽如此说,她却也转首对我们道别了,还客气地喊我们有空上她那坐。 整个过程中,我的余光一直都在江承一身上,除去最初时他紧紧盯着我的,后面都垂了眸光。这时三个女人都往他停在路边的车走去,是那小兰回头发现他还杵在原地不动,奇怪地喊:“江承一,你怎么不走?” 江母也回过头来,不笑的脸看起来特别严厉,视线从我身上划过,扬声喊:“承一。” 江承一终于抬起头,目光幽暗晦沉。 我的心底微沉,无论如何,这时候他也该是给我一个安慰或者安抚的眼神,而不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与他在初八那天喊了一帮同学试图来探望我时,自下而上看过来担忧的样子截然不同。 江母又喊了声:“承一,走了。”这次声音不但扬高,隐隐已带了怒意。 江承一转身走了,留了个清撩的背影给我。 我也转身快走,弟媳抱着小叮当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芽你倒是慢点啊。”不想理她,也没情绪,埋了头默不作声,总算她还看出点脸色,没有再来惹我,否则铁定要被我吼。 并非理智全无,从刚才他大姨的话中可分辨他是刚刚在外被喊过来载人的。而我在意的倒也不是他来接人,而是他那忧凉的眼神,令我十分忐忑。 另外想到江母就忍不住去横了一眼身旁的弟媳,虽没指望能在江母面前留好印象,但也不需要给人家是病秧子的坏印象吧。最后看江母那脸黑的,真与我曾经梦见的没两样,估计现在她觉得之前反对江承一与我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腿不好,手也没那“小兰”巧,甚至还体弱多病...... 没了再逛街的兴致,泱泱地回了家,走进楼上卧室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之前出去时没带,拿起来翻了翻,没有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一条短信。 心中生出恼意:江承一,你就一点都没有要对我解释的意思吗? 他明明知道我在意什么,也看出最后我眼中流露的伤感,从街上回到家起码走了有十五分钟之多,他竟是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发条短信来哄哄我也好啊。 之前答应过他,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看表面,问过他再来判断。所以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他打电话,即使这刻电话过去可能场合不宜,但我真的没法做到明知他与那“小兰”在自己家里同桌吃饭,还能包容地等他们吃完。 电话响没几声就被接起来了,却不是他的声音。 只从嗓音温柔清脆可判断,是那小丽姑娘:“喂?承一把手机落在桌上了,你是他朋友吧,晚点他回来拿手机时我跟他说。” 我果断挂了电话,之前还是连名带姓叫,只不过转眼就喊“承一”了?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都还是叫“江承一”呢。转而想到可能这个小兰是故意的,因为我清楚记得在江承一手机上输入我的名字是丫丫,就算不知道是我,也应该能辨识出是女人。 装作与江承一熟稔的口吻,是想故意误导我吗?哼!我才不会上当。 刚才那女人话意中好像透露了江承一现在已是不在家,看看时间,至少我家的饭点还没到,那就是说很有可能江承一把她们三人送回家就又走了。 对自己越来越佩服了,比之以往进步了许多,都这时候还能理性分析,甚至自我解嘲庆幸不是江母接的电话。 楼下老妈在喊吃饭,起身时我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吃饭时有意磨蹭着,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才回到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在一小时之前。 拨通时我懒懒喂了一声,听到那头轻嗯了句却不再开口。 沉默的时间长了,我忍不住问:“你就没话和我说吗?” 他说:“刚才手机掉在家里了。” “你现在在哪?” “去武汉的路上,有个单子要过去谈。” 我蹙了蹙眉,“年刚过就这么忙?”他又是轻嗯。 几时我与他打电话这般无话可聊了?到底没忍住,还是开门见山问了出来:“你跟那小兰发展到什么地步了?”默了有三四秒,然后听到他艰涩的声音:“丫丫,不是她,也可能是别人。” 心头一颤,屏着呼吸:“什么意思?” “我总想尽可能的做好每一件事,事事求周到,即使曾有过失,也尽力去弥补。可是,上天总是用不同的方法告诉我:无论我做什么也好,无论我花多少力气,原来都于事无补,理想与现实终究有差距。”   ☆、65.只若初见(为良人归来可好钻石加更) 挂掉电话后,江承一的话反反复复萦绕在我耳边。 他擅长说那些听起来很有哲理的话,通常我愚钝的脑子都辨析不出他意思来。可不知是不是病了一场后,脑中的线路通了,竟逐字逐句地解透了他话的涵义。 不是她,也可能是别人。 意为不是那个我介意的小兰,他也决定应承父母之愿去接受除我之外的别人了。这个妥协的过程,他是痛苦的,也挣扎过,试图力挽狂澜,可现实用残酷告诉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所以即使今天面对我时,明明看清我眼底的伤痛,仍然选择了忽视。 因为,他势必要伤我一次,才能任由那把残忍的尖刀刺进身体,踏着血路向前。 曾以为生那疱疹病时所感受的痛已经是切肤之痛了,到此刻才发觉,还不够痛。没有一种痛是切身感受江承一作此选择的痛苦,而无能为力。 上一次生日前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次我在听完他的话后,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懦弱无依。这次我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按,最后发送,泪夺眶而出。 江承一,我们分手吧。 如果爱已无处安放,那么就由我来先开这个口吧,算是在这场感情里,最后一次对他江承一任性。 其实宁小七在离开前还曾对我说过:爱情与婚姻并不是对等的,在爱情里可以肆意挥霍情感,但一切的终点都希望是婚姻。假如我与他有任何一点可能走入婚姻,我都不会放手。假如对方给不了你婚姻,小芽,最好的办法是及早抽身。 及早抽身我做不到,那么至少可以成全。 短信发送过去后,他没有回。或许,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上瘾,头三天我还会有所期待,期望江承一突然出现在眼前,向我道歉,用尽各种方式来劝哄我。可这一次没有生日来为我解开死局,在那条短信发送成功之后,遁入漫长的枯寂时光。一星期、两星期过去了,才意识到,我和他这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开始寻找各种忙碌来转移思绪,不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其中。可当一旦平静下来,脑子依旧不受控地会去回忆各种曾经与江承一在一起的画面,似乎我穷途末路到只能抱着这些回忆在一个人的空间苟延残喘了。 当这样颓废的日子过去一个月后,发现心境又有了变化,从最初的日思夜想变得开始麻木。手机终日不去触碰也不会觉得难过,周末孤单影只走在路上不会诸多感慨,进了家门还能逗逗小叮当玩,跟弟媳聊聊天。 苦涩地想,原来要戒掉对一个人的习惯,需要的时间并不长。 有个事令我挺着恼的,过年期间王铮是就在除夕大晚上给我发过一条新年快乐的短信,我估计也是群发的那种,后面没再有别的联系。可是那个远去广州打拼的老师l,却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当然l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是年初三的晚上,弟媳跑上来偷偷告诉我说我领导来看我了,当时我还惶恐了一番。得了那会感染的病也不能下楼去招待领导,只能吩咐弟媳下去帮我说些好话。没一会弟媳又跑上来了,吱吱唔唔的要说不说,我那时本来身上痛心情就烦躁,对她吼了一嗓子,然后她把事情原委就讲出来了。 原来领导这趟来我家,不光是为了探望我来着,还是带了不少礼物过来,为她侄子提亲!她侄子就是l。总算老爸老妈没有昏庸到一板拍定,客客气气地送走了领导,回头才来问我意思,我非常果断地否定这门亲事。 当初我拒绝l追求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也都清楚,最后老妈丢了句话给我:这年头还这么长情的男的不多了。 确实长情,细算好像有五年多了,他去了广州那座繁华城市几年,居然还没有瞧上别的姑娘,心思还扎在我这呢。由于初三那天并没有把话说死,然后等到我上班时事情就来了,l三不五时跑来单位,有事没事都能找一些资料让我帮复印。 我几次问他怎么还不回广州工作?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欲言又止的,最终答暂时不会过去。在我与江承一分开后,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就像是无所不在的出现在身旁。 很难对l有好脸色,他来找我说话也都语气不善,但他脾气好到能包容我所有的缺点。后来很多次回想,假如我没有爱上江承一,或许可能真的会和l走在一起,他是世界上永不会嫌弃我的人之一。他说,一直坚定要娶我,无论等多久都愿意。 只能说时机不对,在错误的时间再是错误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愿意? 最终l还是离开了湖北,再一次踏上广州,在他走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并不是对的人,不要再等我。” 隔了好久之后,他回过来:“嗯,下次回来如果我还没女朋友,就接受家里安排相亲了。” 自嘲地苦笑,又错过了一个好男人。 这日中午,没多大食欲,没有下楼去吃饭,乘着休息时间无聊地在网上闲逛。手机在那震动,我飘了一眼,是微信群里有人在说话,那个群里都是些要好的同学,男生居多。本没想去点开看,因为他们时常会聊些黄段子,是江承一的名字出现在对话里,才引起了我注意。 以为戒掉了对他的习惯,不经意间一个名字出现,就将我打回了原型。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试图从那一条条闪烁的信息里得到关于他的动态。 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点进群里,已经是在聊别的话题了,我只好将信息向上翻动。终于找到时,看了一会我就不淡定了,几乎是立即点开阿明的名字,阿明是江承一关系很铁的兄弟,之前讲开我们相互喜欢的就是他。 我:“他怎么了?” 阿明:“谁?” 我发了个愤怒的表情,然后道:“你明知故问。” 刚才在群里面就是他跳出来说今天在医院碰到江承一了,然后说他们家最近好像不太平,过年时他父亲做工受伤住了院,现在又轮到他之类的话。其余人都发了个唏嘘冒汗的表情,后面话题就转移开了。 吃惊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一无所知。这时也没心思去多想别的,只担心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也跑去医院了?他这人我了解,平常伤风感冒都是吃吃药这样,拖一拖就过去了,很少会上医院去看诊的。 阿明在我怒问后,回了个很贱的笑,然后道:“是问江承一吧?他呀,可不好了,每天上医院打针。” “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每天都要去医院?什么时候开始的?” “姑奶奶,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到底是先回答哪个啊?” 我默了下,敲字:“他得了什么病?” 比较起来这个最关键,我已经从阿明的语气里嗅出江承一绝不是简单的感冒之类。 但阿明的态度又有些奇怪,在说话前先打出一个嘲笑的表情,然后才道:“真服了你们两人了,生病也能生到一块去。”等他后面打出“带状疱疹”时,我吃惊不已。 立即感到左腰那处疼痒似乎又泛起,可我知道这是心理因素。虽说这病症也不是什么大疾病,可是怎么会巧到在我生过之后,他也得了呢?被我传染了?这也不可能,他就初八那天来过家里,要是感染上早就发病了,哪里会等到这时。 阿明还在打字:“小芽,江承一很可怜呀,每天一个人跑医院去打针,我去看过,从背上蔓延到胸前了,挺慎人的。据说那个很疼吧,我没经验,这个你最有体会才是。” 几句话就把我说得心中钝痛起来,后面阿明可能又跑群里聊天去了,没再理我。可我没法再平静,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之前打开的网页,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紧拽着手机,用力到手指都变得僵硬,终于还是划开手机屏幕,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但却没找到。我又仔细从上到下找了一遍,心凉了下来,难道他连我的微信号都删除了?我不信!一个个点人名进去查看资料,最后终于认出了他。 把原来的名字改成了:只若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会是简单的快乐,不会有此刻的爱而不得之痛。 江承一,我后悔了怎么办?   ☆、66.感同身受 控制不住手去点开了“只若初见”的名字,然后在信息栏里打下三字:“还好吗?”发完就退开了他的对话框,害怕等不来信息,看着自己那单一的三字会难过。 这是自那天我对他说分手以后的第三十三天,整整一个多月,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条短信。由我发出最后决绝的话,也由我先开这个口。 直到手机震动,“只若初见”头顶出现鲜红的“1”字时,才发现自己是屏着呼吸在等待的。去点他头像的手都带了微颤,点进去后看到:“丫丫,我不好。” 鼻子瞬间酸涩,心口钝钝的疼,一个字一个字地拼着:“怎么不好?” 他回:“我感同身受了你的痛。” 我又一次被震撼了,感同身受四个字多么体贴表述了现在他的情形。他向来敏锐,我主动发消息给他,自然是明白我已经得知他近况了。 所以我问:“严重吗?你长在哪?” 只若初见:“同样是左边,但我是从左边背上开始的,一直迁移到左胸口这里,最近一直打针,已经控制住不再蔓延了。可是,真的好痛。”在最后发了个可怜的表情。 迟疑了很久,忍不住提出:“我去看你吧。” 我去看你吧,结束这段如梦魇般的日子。我在向他低头,放下两字难,成全两字更难,尤其是发现自认为的成全之后,我和他,都过得不好。 可江承一却很快回复:“不要。” 心骤然而凉,还有隔了两三秒一行绿字又出现:“你免疫力差,不能再被我传染了。” 长舒了口气,总算不是我以为的那意思。正想告诉他得过这病后,基本上就对这种病毒免疫了,却看到他又对我道:“丫丫,别生我气了好吗?这三十三天,我过得好难。” 我顿坐在位置上,怔怔看着,原来不光是我在数与他分开的日子,他亦然。 将头仰靠在椅背上,眼角划落泪水。 江承一,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没真的放开手,我的答案都是:好。 本想跑去找他的,被他严词拒绝并扼令不许,说不管我是否有那免疫抵抗力,都不能冒一丁点险。他甚至在电话中还笑着讲只要听到我声音,就能止疼了。 可是唯有我这个切身体会过的人知道那疼是到何种程度,有人说疼痛分为十级,而女人的分娩则是那最高一级。我是没这方面的经验,但在我有生之年,皮肉之痛属那最强。 只得恢复原来的模式,短信、电话相互接替,定时提醒他上药和去医院打针。直到某一天走出单位,看到熟悉的白色现代停在那时,我怔忡在原地。 凝着推门而出的身影,视线从清晰到模糊。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满手湿润,心中自嘲:真的很没用啊韩小芽,这样都能哭! 可是这个人,我整整有一个半月、四十六天没见到了,这是我和他吵架最长一次,如果除去之前没在一起时异地分隔的年岁,也是我和他不见面最长的一次。 只有真的见到了,才明白曾经以为戒掉对他的习惯,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我有多想他,只从这刻脆弱的情绪就能淋漓尽致地表露了。 江承一从车里钻出后,就轻靠在门边深看着我没有再移步。他瘦了,这是我在理智回归后的第一判断,原本他就很清瘦,此时看他衣服穿身上都松松垮垮的。 老天真的很爱捉弄人,给了我一棒子,回头又给了江承一一棒子,然后各自挨了一棒子的我们顺着台阶走下了高台。我敢发誓,假如他没得这病,那么即使再想他,也只会顺应着事态继续恶化下去,直到......下一次转机。 是的,我终日彷徨不安,其实是在等待江承一像前一次那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哪怕受我冷眼嘲讽依然坚定不移地要求跟我复合。可是这个等待随着时间拉长,成了我的苟延残喘,成了他的痛苦挣扎,彼此都在变得麻木。 没法不向心低头,这一次由我走出这一步,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日后要走的不止一步。 江承一在我走近他时的第一句话是:“小芽,你瘦了。” 我的眼眶瞬间又有湿意,为两人在分手一个半月后再见面时,脑中第一直觉的雷同。自己瘦没瘦自然最清楚,本身我就属娇小型的,过年那场大病也是脱了我一层皮,后面这段时间与他将分手摆上桌面,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恹恹的,哪可能胖得起来。 江承一带了我去沃尔玛大卖场直奔蔬果区,往推车里放了好多菜,心知他是要亲手作羹。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与他好好的在家里做饭吃了,年前他忙的不见人,年后......不提也罢。直接回的是他住处,进门就见屋内有些凌乱,与他往日爱干净的作风悖离。基本上我每次去他屋子,他都打扫地干干净净,偶尔待两三天,还能看到他进进出出的收拾屋子。 我没有作声,等他去厨房摘菜洗菜时,默默地开始帮他收拾。心里沉了一个疑问,为何他生病还一个人住这里?怎么样也该住家里,让家人帮忙照料着点啊,尤其是听阿明说他每次去打针上药都是一个人到医院。哪里像我,几乎全家出动了送我到医院复诊,再接回来。 想到他孤单影只就没来由地觉得心疼,可这些关于到他家人的敏感问题,我不会去问。一圈收整下来,马马虎虎看起来整洁了些,我看厨房里他还在忙碌,于是就想帮他把卧室也整理了。卧房倒还行,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的,以前我常笑他是不是当初军训时学得很认真,将那好习惯一直沿袭下来了。 床头柜上似还有药盒,我走过去拿起看了下,是一些消炎药之类的。拉开抽屉正要放进去,却瞥见晶闪亮光,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我以为遗失了的那颗红石头吗? 是在过年那会病快好时才发现胸口一直戴的石头不见了,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找到,那会还没与他分开,懊悔心疼之余还不敢告诉他。虽然是个不起眼的石头,可却是他送的,而且里面刻了“吾爱丫丫”那四个字,满满承载了他的爱意。 记得之前问起他这事时,他脸上微微有些腼腆,称是听了雕工师傅的建议,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刻在里面,就终能获得圆满。 所以在确定找不到这颗石头后,觉得应了验,我与他没法圆满。 却没想兜转回来,原来红石在他这里! 可他为嘛没有跟我说?还不止,那抽屉里还有我曾遗落的发夹,手机链子等等,都是以前我丢失了没找到的东西,居然全在他这里。 一咬牙,抓起那颗红石就往厨房间去找他。 从身后搂住他腰,把手伸到他面前问:“这是什么?” 江承一停下手里的活,轻瞥了一眼,“你的项链。” 我不满地问:“落在你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轻笑了下数落:“你在我这里丢的东西多了去,我看你什么时候想起了来问再拿给你。” “那要是我想不起来了呢?” “那正好,我把东西再送一次,免得再买礼物了,还能省钱。” “......” 好吧,我在他这里就是丢三落四的形象。 把掌一翻,将红石的绳子给缠在自己手腕上,却是没有松开环住他腰的手,脸贴着他的背,听到他笑问:“怎么这么腻人呢?” 我却答非所问:“江承一,你得了那疱疹病为啥还一个人待在这屋子不回家呢?” 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因为是关于他的,我想知道。 可他在默了片刻后答的却出乎我意料之外,他说:“因为这里有你的影子在,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晚上想你。”我听着就觉委屈了:“你有想过我吗?这么长时间都没一个讯息。” “我不敢发,怕发了就会忍不住。可是......” 我用手去捂住他嘴,“别说了。”这时候我一点都不想听他说可是,那后面的话心里很清楚。他又一次旧事重提,压力定然是来自他家里。只要联系阿明提到过年时他父亲受伤住院这件事,有些事就明了了。 如今我与他年龄都不小,各自的婚姻大事都被搬上台面,不可能我这边受家长的压力他却没有的。以两次遇上他母亲呈露的脸色来看,我心中是寒惧的。 思疑再三还是颤着声问出来:“你妈妈对我是不是印象很不好?” 他又一次沉默,也让我的心沉入谷底。环住他的手一点点松开,但在抽回时又被他给按住,他转过身来低眸凝看着我,“丫丫,我妈......确实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她并非针对谁,即便是在家中,对我们也很少有笑脸的。前阵子我爸在工地伤了住医院一个礼拜,我妈心情很坏,所以上回你别在意。” 我愣愣点头,这还是第一次他愿意跟我讲家里的事。试探地问:“那你爸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就是以后都不太能干重活了。得帮他去弄一下社保那些,好像听说满60周岁以上的老人有新政策,一次*足多少钱就能医保与社保都享受。本来打算一上班就去问的,没想生了那疱疹,就搁置了下来。” 这些我不懂,没法插话进去,只能听他说。   ☆、67.他的她 我微觉纳闷的是,他们家是两兄弟,他上头还有大哥,既然他之前生了病,也没要家里帮忙料理,为嘛他大哥不去问一下或者帮着父亲办一下,一定得等着他去弄? 一般跟江承一打开心结好了后,我都是心里想啥留不住肚的,所以一股脑的把想法与疑问提了出来。但见他眉宇微皱了下后解释:“我嫂子怀孕了,很多事落在老大身上,可能忙不过来吧。”说完就来拍我脑袋,“好了,被你打岔菜都没烧呢,一边玩去,你在这我没法做事,会分心。” 我直接被他给推着出了厨房,坐到客厅沙发上时就不由想他刚才的说法。其实我知道,他是聊不下去了故意驱走我的,因为那理由听着可笑,他大嫂怀孕,又不是他大哥怀孕,帮老父亲办一些关系切身利益的事也能说抽不出时间,归咎到底是舍不得那份钱吧。 轻叹了口气,他们家的情形我虽只知道些皮毛,可就那些皮毛也让我心疼他。只记得那会读书时,江承一很瘦小,可就是那单薄的身板挑着一捆捆的稻子穿梭在田里,而他大哥却从不做。等大了后他大哥一直平平无奇,于是他爸妈把期望全都放在正在读大学的二儿子身上,也就是江承一。 这种承载全家人希望的压力我体味不出来,因为我家中虽有三姐弟,可老爸老妈从没什么望女成凤、望子成龙的老思想,甚至弟弟都让他去从军的,至于我么,就更没要求了,只要我安安稳稳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简单的过日子。 胡思乱想了一会,去搬来他的笔记本开始上网。他的笔记本是设置的自动登录通信聊天工具的,我把自己的开了,在群里面跟几个要好的书友聊天。 近日在某网站上看了好多本小说,于是认识了好几个与我一样喜欢啃书的姑娘。说起来也是这段时日为了转移心神,特意把自己沉浸在那虚幻的世界。 虚幻的网文里,有许多光怪陆离的世界是我不曾涉略过的,然后看着他人的情感颠沛流离偶尔还能一笑置之,这就是虚拟与现实的差距。 虽然我在江承一这流的眼泪不算少,可是自认看小说是泪点挺高的一个人。却唯独在某个故事里看到那句“他总以他的方式,在他的世界里,来眷宠着我”时,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承一,可那时我对他已经提出了分手,在我心上属于他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 “嘀嘀嘀”的响声,把我又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低头看到右下角处有头像在跳动,鼠标点击出来一看,发现点的是江承一的号码。然后发来对话的这人我也认识,是他要好的同事之一,以前曾看到他们在网上闲聊过的。那人的网名叫“杨过”,而他的则把原来的也改成了“只若初见”。 杨过:江承一,你跟你女朋友怎样了? 我蹙了蹙眉,考虑要不要代答,倒是没想到江承一居然会与同事讲我们的事,按理他不是这般多嘴的人。在我迟疑间,对方又发来信息了。 杨过:前阵子你跑老板那去辞职,哭成那样把我们都看呆了啊,现在病好了吗? 我心头一震,瞪着那行字,手上下意识地打:他为什么辞职? 杨过:你是? 只若初见:......我是他的她。 杨过:啊?韩小芽是你在上他的号啊。你们和好了吗?你不知道大半月前他突然跑我们老板那提辞职,把我们一大帮人都吓着了。然后老板问他为啥要辞职,他也僵在那不说,后来居然哭了起来,他说与女朋友分手了。老板以理由不当没批,放了他三天假,没想三天过后他没来,身上得了那带状疱疹的病。你知道他生病这事了吗? 他同事说了一大堆,殊不知在电脑这头的我,僵坐在位置里,脑子已然不会运转。 一直等到胳膊被拽动,如慢动作回放般我缓缓偏转头,看进一双深幽清冽的眼中,彷如被什么击中了心,一鼓一鼓的,抽疼不已。 我能做出唯一的反应,就是直起身一把将他抱住,然后埋在他胸口的脸上,有斑驳的泪在滑落。江承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愕:“怎么突然哭了?”他试图想要看我的脸,但我死死抱住埋首不肯抬头。 接而听到鼠标点击的声音,知道他去查探自己电脑了,很快就听到他懊恼地低骂:“那小子怎么那么多嘴的呢,告诉你这些干嘛?”下一刻把我抱着一起坐进了沙发里,啪嗒啪嗒地敲起了键盘,以为他真去骂他同事了,我抬头正要回转,却见他的目光正等在那。 然后回头去看,屏幕上哪里有我刚与他同事的聊天对话框,他根本是在诳我! 看到他眼中分明的心疼,抽了桌上的纸帮我擦眼泪,以宠溺的口吻对我道:“爱哭鬼。” 我嗅了嗅鼻子,微觉赧然。刚才其实是情绪一时激动收不住了,有些事对我造成的冲击太大。等心绪平复后嗡着声问:“你为什么要提辞职呢?” 他的表情滞了下,视线微垂幽声开口:“那时在与你分开好多天后,觉得什么都没希望,做任何事都感觉挺绝望的,也没心思上班。想想不如辞职,但老板不同意,硬要问理由,当时想到了你,一时控制不住说出是因为与你分手了。” 我担忧地问:“没有真的辞职吧?你同事说你老板没批准的,可是你这次休假这么久会有事吗?”他摇摇头,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道:“没辞成,老板以理由不充分把我给驳了。不过这次休假太长,恐怕......”见他似略有迟疑,我顿时急了,推了他说:“那你赶紧跟你老板打个电话啊,你现在已经身体好了,看看还能不能挽回的。” 他却话题一转了问:“万一我真的失业了,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问得是什么话呢,恼怒地反问:“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吗?”然后他笑了,“傻丫头,逗你呢。我在公司投了钱的,除非我自己不愿意干,老板是不可能会炒我的。就是后面休的病假时间太长,这个月工资可能是没有了。” 那还好,我松了一大口气。瞥到那边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他是把菜全烧好了过来找我的,可磨蹭这么久,都凉了。 江承一只好又拿去厨房热,这回我帮他端盘子过去,十五分钟后才正式开饭。 他像变戏法似的,上卧室走一趟出来手上就拿了一瓶红酒,他说:“今晚有我在,允许你喝一杯。”我抿了抿唇,嗤之以鼻地轻哼,他给我倒满一杯酒后亲自喂到嘴边。 不知道为什么偏爱红酒,涩涩的,没一点甜味,可就是那涩味之后的浓郁酒香吸引了我,会让我想到一个名词:唇齿留香。 当初江承一听了后很不赞同地反驳我,说白酒的酒香也很浓郁,啤酒也有特别的苦味,其实各种酒都有其独特的魅力。话虽如此说,但他却与我一样,喜欢上了红酒。 在我轻啜了一口酒后,他也不去另倒一杯,就着我刚喝过的杯口也抿了一口。虽然我不涂什么口红,没在杯沿留下殷红的痕迹,可还是有些被他这样暧昧的举动给臊到了,脸颊微红。他夹了一个大虾到我盘里后道:“丫丫,答应我,以后吵架不提分手两字好吗?” 我抿了抿唇,“咱就不能不吵架吗?” 他笑着来揽我,点了头说:“嗯,我们以后不吵架,有什么事都好好说。”想说基本上每次吵架都是你惹我的,但基于眼前气氛和睦,还是没把吐槽的话说出来。 与他争吵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其中有的是我误会了他瞎生气,有的则是......他说一些似是而非要放弃的话,就比如这一次,好比生日前三天那次。真到事情发生了,他却从不愿好好与我说,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很难以想象,那个在老板面前哭着要辞职的人会是他! 如果当时我在场,恐怕会看得心都要碎吧。夜里等他睡着了,安静地看着他的睡脸,可以看得出,他为了今天见我,有特意修过面,头发甚至也专门弄过的。 略一迟疑,悄悄掀开了他衣襟。今晚他破天荒的并没有与我做那事,烧水给我洗完澡后就揽着我躺下。这时掀起他衣服是想看看胸口的伤可还有痕迹,由于他睡在我右侧,又是侧着身对面于我,所以他的左胸压在下方。 当睡衣纽扣都被我解开即将要看到时,手腕上一紧,被他给抓住了。 眼也没睁开他就问了:“丫丫,你是想乘我睡着非礼我吗?”   ☆、68.不安宁的周遭 见江承一被吵醒了,索性把他推得仰躺,趴到他身上,边解他衣服边说:“谁要非礼你?就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痕。”手却被他按住,细长的眼微微眯开:“别看,很丑。” “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会嫌你丑的。” 他拗不过我,还是松了掌,任由我把他的睡衣给扒开,然后看到那醒目的痕迹时,我的心口颤了颤,转而惊呼:“怎么有这么一大片?” 比起我左腰到腹部的,面积范围要广了很多,几乎就是从他左边胸膛一直蔓延过肩膀到后背的,然后可能是新伤初愈,痕迹都还很明显。 他没作声,我心疼地手指轻抚而过,“是发现得晚了吗?” 却见他摇头,“发现时只有背上到肩膀处,去看医生得知这就是你之前得的带状疱疹,我就任由了它去,想尝一尝到底有多疼,能疼过失去你的痛吗?” 我听着忍不住哽咽:“你怎么这么傻的呢?这事能开玩笑吗?万一感染到全身都是,疼起来就跟抽筋挖骨一样的,你能受得了?江承一,即便......即便我跟你真的不在一起了,我也不希望你用这样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别胡说!”江承一骤然扬高声音,并一个翻转将我压在身下,形势倒转,变成他幽深的眼神迫看着我。他用坚定、狠重的音说:“我不怕感染到全身,不彻底疼一次,就没法领悟你的痛。痛过之后才彻底领悟一件事,”沉郁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撞击我耳膜:“我没法失去你!” “可是,你还是没有来找我。如果不是我发信息来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下去了?”到底还是觉得委屈的,因为我无法去想假如就这么错过了之后的可能。 他突然将全身重量都压下,头埋在了我肩窝里,可以感觉到他的唇就抵在耳畔:“不可能的,我已经熬不下去了,本想等着病好后来找你的,没想被你提前知道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耳朵听到的,向他求证:“你说得是真的吗?” “嗯。”他的一声隐带了抽泣的答让我心头一震,偏转过头,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有湿意划入我的脖颈里。然后我只要一细想他刚才的话,就明白一件事:“你是不是原本不打算告诉我你得带状疱疹的事?” “丫丫,别问了。” “江承一你......”我后面的话被他唇舌堵住,睁大的眼里是他挂了水痕的脸,他的眼睛紧紧闭上,带了蛮力地噬咬我嘴唇,毫不费力地挑开舌探入。 这一夜到底还是因为我的“撩拨”使得江承一爆发了狼性,只是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做得要压抑。这压抑除去来自身体的,更多的是来自彼此内心深处的。 爱,毋庸置疑,可是偏偏情求不得! 即使看起来困难只不过就是那一道坎,却是一道始终迈不过去的坎。 后来辗转从他兄弟口中得知他母亲查出高血压、糖尿病等病症,父亲骨折复原的也一直不太好,无形中这道坎就垒的更高了。此乃后话。 回到当下我与江承一复合的这晚,因为是周末,隔日我不用上班可以睡懒觉,所以夜里任由他纠缠。哪想清晨七点没到,手机就开始疯响起来,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是他帮我拿到耳边按了接通键。 话筒里传来的是弟媳的声音:“喂?小芽吗?你在哪呢?快回来!爸跟妈早上起来吵架,妈一气之下走了。” 睡意全消,我一个挺身坐起,对着电话就吼:“什么叫一气之下走了?她走去哪了?” 弟媳已经带了哭音:“我不知道啊,阿平已经去找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没回来。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旁边传来小叮当的哭声,电话里吵得不行。 我也是慌了,一个翻身人直挺挺地滚了下去,江承一反应不及没拉住我。幸好床沿矮,摔得并不疼,他绕过来拉起我,“别急,不大会出事的。” 他在旁边也听到电话内容了,我六神无主地抬头:“我老妈的火爆脾气以前跟你说过,我怕她气头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江承一拿来衣服,一边帮我穿一边道:“一会我陪你一起去找。”可他扣子都没帮我扣好我就扭头跑了。他在后面喊我,我也听不见了,跑下楼就打了辆车往家里冲。 等车开进镇快到家门口时,弟媳的电话又打来了,却说:“小芽没事了,妈自己回来了,跟阿平没碰上头,两人错开了。” “......” 走进家门,果然看到老妈坐在椅子里,不说跟没事人一样吧,却已不见有火药味,只是脸色稍沉。我给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弟媳使了个眼色,她立即挨了过来,压低声问:“爸呢?” 她朝后屋指了指,“在后面。” “妈回来他知道了吗?” 弟媳点点头,我再问:“又吵上了?”她却摇摇头,“两人就照了下面,然后一个坐前屋,一个坐后屋,谁都没说话。” “阿平呢?”我那个傻弟弟,出去找个人居然把自己丢外头到现在也没回。弟媳说刚打了电话,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看了眼坐在那闷闷不乐的老妈,我没那么傻这时候去触霉头,想到刚才急火寥寥地丢下江承一就往家里冲,立即摸出手机走到外面给他打电话。 焦急的询问声穿透过来:“小芽,到家了吗?有找到你妈没?” “我到了,没事了,我妈自己回来了,虚惊一场。你在哪?” 那头默了下,答:“我在往镇上开车的路上,你急着冲了出去,等我穿好衣服跑下楼你人影也没了。”我这才想起事发突然,两人都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然后他在帮我穿衣服,自己却没穿,那时我急着跑下楼,他不可能就穿条短裤追出来...... 唉,有些沮丧,与他刚和好,肯定想腻在一块,却被老妈这事给打破了。他在电话里问我还出去不,要出去就开到镇上等我。回头往屋里飘了一眼,想了下还是说算了,怕老妈一个“情绪不稳”,又跟老爸闹出点什么来,还是留家里安心。 跟江承一讲完电话后,弟弟阿平也回来了,弟媳讲不清楚爸妈吵闹的原因,问他就知道了。原来还是为那档子事,老妈爱打麻将,时常饭桌上也老念叨她的打牌经,偶尔输了钱会有火气。一次两次老爸不多话,次数多了老爸就反感了,然后昨天傍晚老妈打牌输了,早上就有点撒气,一下把老爸给惹毛了,两人从拌嘴到争吵,到后面就是摔东西了。 听得挺糟心的,这一早上弄得鸡犬不宁,还给邻居看笑话。可是自己爸妈,真没处去说,作为小辈也不可能去指责谁不对,只能让弟弟今天也别去干活,呆在家里看着二老。因为要再出点什么岔子,光靠我跟弟媳两女的,根本不抵用。 江承一在我这边确定不出去后,就发消息说上老板那打招呼准备上班的事了。这是正事,我也就没再发短信去烦他。爬楼上窝在电脑前上网,与小七又联系上了,得知了她的近况,与她的seven哥哥是彻底告吹,现在已经回了东北,但也没在老家,进了一家私企单位,依旧做她的老本行审核会计。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吧。 只是我明白生活的安定,不代表心的安定,终是有一些在逝去,比如,青春,比如,真正的笑容。随着年岁增长,我们越来越习惯将面具戴在脸上,笑容背后都是曾经淋漓的伤。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以为是江承一发短信来,立即拿起来看,却不由怔忡。竟然是菱子发过来的:“有空吗?”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络了,曾经那般亲密无间甚至偶尔同床共枕的闺蜜,也逐渐淡了、疏远了。 顿了下,手指已经在动:“有空,有什么事吗?” 犹记得过年时我生病,初八那天她领了一帮同学上门来探望。不管是不是江承一安排的,私心里认为她其实还是关心我的。只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东西,一时难以打破而已。 等了好一会也没回复,在我以为她是发错短信打算放下手机时,又有短信进来,然后我被吓到了。绝没想到菱子发来的短信竟然是:“小芽,我怀孕了。” 脑子在一瞬间当机,菱子怀孕了!打字过去时仍有迟疑:“是......谁的?” 在我与菱子没闹翻之前,虽然知道她对张勇有意,但一直都不是男女朋友的,孩子会是张勇的吗?我不敢肯定。 “还能有谁?自然是他了。”紧接着又一条:“自那次事件过后,我与他就在一起了。小芽,你还在意吗?” 那次事件自然指的是我去年生日时发生的事,一晃眼都过去大半年了。若不是她提起,我根本早就忘了,又谈什么在意不在意。孩子是张勇的,他们又在一起,那这是喜事。所以我道:“之前的事我早就忘啦。现在你怀孕了,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结婚呢?” 现在未婚先有孕的例子很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既然孩子有了,那菱子应该与张勇也快结婚了吧。却不想消息过去石沉大海,菱子竟是再没回复过来。   ☆、69.误会冰释 我微觉奇怪,想拨电话过去又觉不妥,短信上交流要比直接对话言语间交流来得简单,事情过去大半年,也意味着我与菱子疏冷了大半年,期间或有见面,但都不说话的。 这并不像是儿时的一场闹剧,成年后起的矛盾会成为对方心里的一根刺。我能原谅菱子曾说得那些伤我的话,事实上后来也证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未必菱子就能原谅江承一曾揍过张勇、以及张勇可能对我存过念头这两件事。 微微叹气,到底还是生分了,有了隔阂的。 又等了好一会,仍不见菱子回复,就把这事搁心里下楼去。 总算老爸老妈息事宁人没再有争端,即使家里气氛凉凉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晚上我梳洗完上楼,本想拿手机给江承一发短信,却见上面有好几条讯息,都来自菱子。 一条条点开: “孩子才刚刚检查出来有,我并没有告诉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这孩子。” “与他在一起的这大半年,觉得他对我并不上心,有去过他家,可是他妈明显不喜欢我。” “之前我还嘲笑过你的情况,可当有一天这问题到自己身上时,滋味挺难受的。” “小芽,我现在很茫然,你知道我也没多少朋友,实在找不到人说这些,才厚着脸皮来找你的。” 老实说,看到菱子发的这些内容,我是吃惊的。但是细细一想,她与我的问题截然不同,所以立即回复过去:“菱子,我认为你该把你怀孕这事告诉他。他是男人,做下的事该有担当,孩子都有了,不结婚还怎么?千万别有那念头不要孩子。” 隔了五分钟她回过来:“嗯,我再想想。” 后面我也不知道要劝什么好,心情也很是复杂。仿佛这件事扭开了一扇我一直不愿意打开的门,或者换句话说,是我一直在逃避的。 菱子与我的情形又怎会相同呢,她健健康康,现在没得到家长同意只是暂时的,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会经历婆媳问题的磨合。而且她有了孩子,相信张勇和他家人会作重新考虑。 换回是我,与婆媳问题无关,是目光差异与人的思想上无法沟通的问题。很多人或许同情残疾者,觉得他们悲戚值得被同情善待,但设身处地时,却不愿意接受成为家人。 假如......假如我与江承一有了孩子,情况会有所不同吗?想到这处,下意识地手就摸向了肚子,答案是茫然。首先我没法去体会现在菱子怀孕的感觉,其次我更加没法确定若多出一个孩子来,我与江承一的局面会变成如何? 手机铃响打断思绪,回神后就懊恼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每次与他在一起时都有做保护措施,这种可能几乎为零。再看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正是江承一,一下就脸红了,接通电话时明显声音弱了几分,很快就被他听出来了询问我怎么了。 这事我没法诚实,要是被他知道我在想那些,要被笑话死。只能胡乱扯开话题到爸妈身上,瞎聊了几句问起他工作的事,他胸有成竹地说已经取消休假,周一就上班。 放下电话时已经近十二点,有些不舍,毕竟“久别”刚重逢后。 不知是否真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夜里我竟然做梦梦见自己怀孕,然后江承一似远似近地看着我,嘴张张合合的不知在说什么,我始终都听不清。可只从他那不见喜悦的脸色就能明白,他不想要这孩子。果然场景一换就变成了医院,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周遭是冰冷的医疗器械。 顿时就被吓醒了,满心惊惶,扑通扑通地跳不停。安慰自己梦是反的,即便我真像菱子那般怀了孩子,江承一也绝不可能让我去医院打掉,梦中的情形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等心绪慢慢平复后,习惯拿手机去看时间,发现凌晨两点的时候菱子有发过来一条短信。以为她是有了决定告诉我,点开看时却发现不是:“小芽,有个事一直没和你说。就是去年你生日那晚后来喝的酸奶可能有问题,里面含了酒精成份,这是后来阿勇给我的解释,他说要不然也不可能会那样对你。” 时间过去这么久,菱子又旧事重提,有维护张勇的意思,但我也回头细想了下,当时确实是有个不太熟的女同学来给我送酸奶,说是菱子让代送的。 我想了想,回复一条问:“那晚你有让别人给我拿酸奶解酒喝吗?” 等了一会并没见回复,我就下楼去吃早饭了。等走到镇上才收到菱子来信:“没有。” 简短两字概括一切!那晚,我是被人给阴了。 可是隔的时间太久,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那女的长什么样,而且当时本来就喝多了,哪里会去多留意。但记得当时是有人遇到了高中同学,两边一商量合并在一个包厢里玩,会是那其中的一个吗?还是有陌生人悄悄进来了,也没人发现? 不对,对方既然能喊出菱子,并且说是代菱子进来送酸奶,就不可能是陌生人,一定是这圈子里的人。我向来是个懒得动脑子的人,实在是智商在那,也玩不来那些心机。 但这事太蹊跷,另外还想起了另一个事。后来江承一怒揍张勇,不是我说的,也不是菱子,到底他是从谁那得知了那件事?当时这个事因为被菱子揭开他提出放弃的真正原因而遭受冲击,后面就不了了之,我也忘了去追问。 如今再想起,很难不与菱子提到的酸奶问题联系起来。假如那是蓄意,那么就一定存在第三个人知道整件事,而这个人就是向江承一告密的人。 考虑再三,没有给江承一打电话,这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等到快下班时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哪知他回过来讯息却说人已在出差的路上,要去三到四天。 我只能将此事压在心底,打算等他回来了再细问。没想这一等,就等出问题来了。 菱子的脑子一向就比我活络,在见我发了那条短信过去询问后没了下文,居然当天晚上她就赶了过来。住处本是我和她一起合租的,之前起矛盾,她搬出去后就变成我一人住了。 她进门后左右观看了下,一脸的鄙夷:“怎么被你弄得像狗窝一样呢?” “......”额头冒出黑线,我比较懒,一般都隔个两三天才收拾,但也不至于像狗窝吧。不过对她又恢复原来喜欢埋汰我的口吻说话,心中略有些暗喜。 菱子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就问:“你早上问我的是怎么回事?” 微默,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就如实相告。 菱子听完后立即跳了起来,暴脾气尽显:“一定是那女的搞鬼!当时混进来一帮高中同学,一定就在那里面!好哇,别给我抓到是谁,要不然非扒了她皮不可。” 顿了顿后,她又眯起眼问:“那后来告诉江承一的真不是你?”我苦笑着摇头,当初就为这事与她闹到不可收拾。 然后菱子沉默着坐下了,隔了良久才幽幽开口:“小芽,是我对你不住。” 我挑了挑眉,以前与她吵架,她从没跟我道过歉,都是过几天跟没事人一样又说话了。不想这次她居然会向我道歉,可能真的是时间与经历改变人的性格吧。细看她神色,发觉她的眉宇虽然微蹙,但眼神却比以前温和了很多。转念就想起她肚中怀着宝宝,都说女人在有了孩子后,不自觉地会有母性的温柔,看来确有道理。 只见菱子有些涩然地道:“其实这么长时间,我有几次都想过找你,有一次都到这楼下了,可看到你跟江承一在一块,也就罢了念头。那次在医院我是气疯了才会对你胡言乱语,主要是当得知江承一那点事时我就气愤不已了。本以为与他是老死不相往来,没想过年时他突然来找我,不说低声下气吧,态度放的很软,后来才知是你病了。” 听菱子说到这时,我心中冒出:果然如此。就知道那时他焦急我生病,又不得门而入,只是没想他会对菱子放下态度。江承一的性情表面看似温和,但骨子里有他的清高与自傲,他与菱子两人属于是互相看不顺眼,尤其在去年生日过后,嘴上不说,对菱子一定很反感。 所以他低这个头是,为了我。 “你跟他又和好了吧?”听到菱子在问,我微微讶异,“你知道我们......” 菱子讽笑了下道:“能不知道嘛,他前阵子一个人跑医院的事都传开了,你们若没问题,你可能放着他不管?有时候还真得说你俩是天生一对,居然连生个病都能得到一块去。初八那天没见着你,回头我有给你弟打电话,让带了一袋子红枣过去,没让他告诉你。” 那红枣是她买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弟媳孝敬我的呢。 一场误会算是三言两语间解开了,可之后又陷入沉默。时间是把无形的刀,它会悄无声息地割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即使误会冰释,中间这大半年也是逝去不再回来。   ☆、70.人心可畏 在沉默半响后,菱子终于起了身:“我先走了。”走到门前时她又回头,“今天早上我给张勇发了信息谈到怀孕这事,但他一直没给我回复。” 我怔了下,今晚她过来,从头至尾没提及自己的事,我当是她避忌着不想谈,于是也就没问。这时突然冒这么句话,刚张口要问,却被她拦下:“小芽,什么也别问,我就是想找个人诉说下,真的,我没事。” 说完她就走出了门,目送她下楼的身影,我心底升出一丝怅然。 曾几何时,一向雷厉风行的菱子眼中也有了哀愁? 总算隔了几天她给我打电话,语气欣然地告诉我说与张勇吵了一架后和好了,然后两人开始准备结婚事宜。是好事,我为她高兴。 江承一出差回来,两人一块在外头吃饭,期间他电话不断,但都被他按掉了。我以为是他有公事,让他不用顾忌我,尽管接就是了。然后下一通电话打过来时他就接了,但对面尖锐的女声钻进了我耳朵。 他拿了电话就起身走出店外,我透过玻璃看他,似乎多是对方在说,他就听着,只是脸色越见不好。最后似说了句什么,将手机给挂了,然后往里走来。 我关心地询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可是我好像听到有人冲你发火,虽然你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听你说说,也帮你缓解点压力。” 江承一这时抬起了头,幽黑的眼看过来,莫名令我慑缩了下。不是我敏感,是他眼底确确实实存在一股焦躁的情绪,正要再体贴地询问,却听他沉郁地说:“林菱把钱薇打了。” 我怔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刚才接电话的内容,也就是说不是公事。我呐呐而问:“为什么啊?”与菱子冰释前嫌的事,当天我就告诉他了。 “林菱跟钱薇说:那一巴掌是代你打的。” 听到这话后,我越加震惊了,代我打?是为了上次同学聚会的事吗?可那都过去多久了啊,菱子怎么还会去算旧账?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我沉了心:“你跟钱薇一直有联系?” 江承一摇头,“她有我电话号码,上回答应过你后,我再没见过她。”他顿了顿,又道:“小芽,假如你心里还有芥蒂或疙瘩,可以向我说,没必要让林菱去打她的。” 我瞪大眼:“你认为是我喊菱子去打她?” 他不说话,静看着我。 怒火从腹中一点点升腾,“江承一,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只见那双眸中瞳孔缩了下,转而他伸手过来按住我的手,“小芽,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菱子问怎么回事,你听清楚了。” 颤着手去拨菱子的号码,等提示通了时按了免提。若求清白,但必光明磊落。 等接通时直截了当问:“菱子,你为什么要去打钱薇?还说是代我打的?”那头沉默了两秒,传出的却是男音:“小芽?我是张勇。” 江承一的手想要去按挂断红色键,被我拦住,沉着声问:“菱子呢?” “......你等一下,我叫她。” 听到他扬高声音喊菱子名字,很快传来对话声,等菱子开口说话时我又问了一遍,她劈口就问:“那女的找江承一告状了?他质问你了?” 我没理她问题,执拗地说:“你先告诉我真实情形。” “小芽,咱俩高中同一班,对别班的不熟悉,可江承一与张勇是一个班的,去年你生日那天来的一群同学他大多数都能叫出名字。只要一核对,女的、高中同学、给你送有问题的酸奶、给江承一告密,以及在场人的名单,这些都串在一起,你觉得会是谁?” 我不是傻子,答案呼之欲出——钱薇。 在菱子提到去年生日的事,我就明白她为什么会去打钱薇了。抬起头,直视坐在正对面的人,一字一句问:“告诉你张勇那件事的人,是不是钱薇?” 江承一沉定半刻,眉宇深蹙,缓缓点了头。 菱子听到了我这边动静,立即在电话里叫起来:“江承一在你身边?你让他接电话。” 我垂眸黯然,轻声说:“不用了,菱子。”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视线不再抬起,定在桌面上的杯盘。听到对面在问:“小芽,你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可是他之前对我的误会,我无法原谅。 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眼也没抬地说:“事情得追溯到去年我过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喝多了,包括我,当时是一个人在包厢内室里休息的。突然有个女的推门进来,说菱子喊她送酸奶给我解酒,我不疑有他就喝了。之后张勇进来发酒疯,被菱子发现,我挣脱了跑出去。这事到后来张勇说那酸奶有问题,由于事情过去了,也不可能去追究是谁买的。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菱子根本就没叫那女的送过酸奶给我。” 说到此处,我抬起眼:“这件事除去菱子和我以及张勇知道,试问,钱薇是从哪得知的?” 恐怕那天江承一捧着花来包厢找我,然后我们在走廊里的对峙都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印象中记得,正是那之后两个包厢合并在一起玩的。 人心真的很可怕,在我对人还没一点防备心,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存在时,人家却已暗中把手伸向了我。那背后的意义,目的是什么,只消细细一品就让我心惧。 我的态度并不咄咄逼人,语声也很轻,甚至目光中没有半点质问。 但江承一的眼神中流露了惊慌,他几乎是立即从对座移到我身边环住腰,“小芽,别这么看着我。当初钱薇说是她也刚好在你生日会的包厢里,然后在林菱推开内室门时,看到张勇压着你。所以......这些不重要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般质疑你,实在是被她给搞烦了,已经打了我一天的电话,就一直来找我哭诉,说要找你当面对质,她那般理直气壮,哪里会想到这里面有文章在内。” 听完后,我再忍不住心火:“那行啊,你把她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不要脸呢?”搞得好像还是我理亏了,真拿我当面人是不? 江承一将我压在怀中劝:“别气了,回头这事我会找她算账。” “你还要见她?”我低吼。 他一看我情绪不对,连忙说:“不见了,以后都不见。我早就烦死这女的了,现在更恨不得冲过去揍她一顿。” 我嗤之以鼻:“你拿什么立场揍她?而且你是男人,她是个女的,你打得下去?” 江承一讪讪地没了声。 恼意没消,懒得理他,兀自心里琢磨这事。其实菱子也就是怀疑吧,隔了这么久根本就没证据了,这也是钱薇理直气壮的原因。菱子虽脾气火爆但不是无脑之人,肯定没直接道出生日那件事,而且那事还关系到她的张勇。 上回因为钱薇胡乱造谣跟江承一关系密切,我独自暴走离开同学聚会这件事,当是在圈子里无人不知了,肯定会有多嘴的传到钱薇那。估计这会她敢一直找江承一哭诉,定以为菱子打她是为这事,还想着江承一出面来替她说话呢。 想到这我就不由瞥向身旁默不作声的人,手伸到他面前,“拿来。” 他错愕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意思,“拿什么?” “你的手机!” 等江承一把手机递到我手上后,直接在他的通话记录里找到钱薇的名字,把她给加为黑名单,并删除有关她的所有通话记录。然后又去翻他照片存储,总算没找到堵心的照片,这才把手机丢还到他面前,冷冷地道:“这样不就行了,她还能骚扰到你?” 江承一把我往身边揽了揽,下巴点在我肩膀上,“丫丫,别生气了好吗?” 我横了他一眼,轻哼了声。其实刚才冷静了后,火就渐渐消了,他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有那反应属正常,尤其菱子还是以我名义去打钱薇,换成别人也会想到这上面去。可要说不介意,我也没那么心胸宽广,别人误会还不要紧,可他是谁啊?我最亲密的爱人! 闷闷地问:“我在你眼中是暴力的人吗?” 他立即答:“不是。我当时的想法是,你跟林菱不是刚和好嘛,然后你们在聊天时可能聊到了她,言语上或有微词,使得林菱在看到她时出手打人。” 我想了想,其实他这么判断也没错,确实是在我与菱子和好后事情摊开来,才让菱子从中得到讯息去推断根源。不想再在这事上纠结,岔开了话题去。 事后在饭后散步时,江承一突然道:“丫丫,你放心,我跟那女人以后都不会有交集了。” 斜飘了他一眼,他也看过来,“秦何跟她好了,听说是年底打算结婚。” 我挑挑眉,秦何是另一个县的同学,毕业后照过一两次面,好像也在搞医药,江承一有打过交道。撇了撇嘴,颇为讽刺地道:“你们男人这都是什么眼光!” 江承一露出乞怜的眼神:“别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我可对她从没有过想法。”   ☆、71.一场闹剧 有些事往往不是你想不去理会,事情就不会来找你的;而有些人则总喜欢在你已经遗忘时,又再冒了出来。在风平浪静中度过几个月,一张结婚喜帖飞到我这,以秦何名义。然后江承一那也收到了喜帖,以钱薇名义。 原本估计江承一打算将那喜帖给毁尸灭迹了不让我知道,可偏偏秦何在给我送喜帖时多嘴提了句。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江承一了,没给他多费口舌的机会,开门见山就问:“钱薇是不是给你送请帖了?” 那头明显滞了下,我索性都交代了:“秦何给我发了,提到了你。” 然后江承一立即表态:“丫丫,我没想去。”听我不作声,他又试探地问:“咱们都不去吧。”我不由笑了,“为啥不去?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们,虽然我跟你各收了一张喜帖,但咱算一家,红包就出一份。”对那种人,没必要花多余的钱。 “嗯,一家。” 本没觉得什么,但江承一重复了那两字,脸不由红了。 到了那天,我跟江承一早上碰了头,就一路开车前往婚礼酒店。路上看他时不时去看手机,我就问他你看什么,他说找酒店地址。 当时收到喜帖时,我也就飘了一眼,并不记得是什么酒店,于是把他手机拿过来说帮他百度地图找。等输入酒店名称开始导航时,发现那酒店还挺远的。 然后等终于抵达时,不由惊诧,看眼前的“酒店”怎么也不像是能摆得下几十桌样子的地方啊,就是一家小规模......饭店。 江承一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笑着说:“这不是正式的婚宴,就是回来请下我们同学。” “那还送请帖?”我瞪大眼。 他轻轻一笑,没有接话,但那笑里蕴含深意。不是我心小,而是觉得这事八成就是钱薇的主意,为啥?一来是为炫耀她嫁出去了,二来是为在同学这边收份子钱。 若是她知道我和江承一就合起来包了一份300块钱的红包,不知她作何想? 进到里面随意一览,我不由嘴角抽搐,一目了然可看到堂内就摆了两桌,真可谓精打细算啊。已经有不少同学到了,看我跟江承一一块进来,全都心照不宣地在笑。 我也不忸怩,找了位置坐下,送红包的事有江承一去做,用不着我。在进门时,新郎新娘是站在门口的,于是自然已经打过照面。我将钱薇仔细看了看,硬是没辨认出来到底她是不是去年给我送酸奶的那位,原因是今天她那脸上像刷墙一般刷了不知多少层,白得吓人,眼睛的妆化得那叫一个浓。 别人当新娘都是美美的,妆容遮掉本身的瑕疵。也不知道她跟化妆师有仇是不,化成这样我也是醉了。心底有个坏坏的声音在说:没准人家要遮的瑕疵太多了呢? 忍不住偷偷暗笑了下,刚好旁边站一女同学看到了,问我在笑什么。我眨了眨眼,说难得同学又能聚一起,觉得开心。女同学干笑着称是。 没多久,那女生就与另一边的姑娘在那八卦窃窃私语了,离得近想不听也难,说得还正是新娘的妆容,然后得知原来就没“化妆师”这号人物,是她自己化的。 至于钱薇的态度,我就想冷笑了。已经当了别人老婆,在看到江承一时居然还眼神直勾勾的,看我时那眼底就只剩哀怨了。今天菱子是没来,估计她来了以她那火爆脾气得再扇她几个耳光。不但菱子没来,张勇也没见。 这里头的蹊跷,心知肚明。其实我也可以不来,但我就是想认认这个传说中的钱薇到底长什么样,要不被她阴了几回,留存在脑中的都是模糊影像。现如今是看到,都说闻名不如一见,而我对她的印象是......以后还是不要见了,免得看那张白墙脸晚上做噩梦。 一共就两桌人也没长辈,所以无需太拘谨,喝酒的凑一桌,不喝酒的凑一桌。江承一要开车,自然是与我坐在了不喝酒的这一桌,改喝饮料。在我这,基本上只要江承一不惹我,在他面前我都不会有意去喝酒。 然后讽刺的是,钱薇作为主家要招待客人要坐我们这一桌,而她老公秦何则在另一桌陪喝酒的男生。偏偏也是“巧”的,她竟坐在了我旁边。 原本的情形是这样,一桌同学坐下后就满座了,但钱薇要来,让服务员临时加一个位置。服务员问加在哪里时,她往江承一身上飘了一眼。江承一坐得是里面的角落,如果硬要把位置加他身旁,那就必须从我这起身让。 我似笑非笑地抬眼看着钱薇,打算若她开这个口,也就不用顾全谁面子了,反正到时下不了台的又不是我。总算她还知道要脸皮,扬手一指了我身旁,说:“放这吧。” 于是就成了眼下局面,她与江承一之间隔了个我。 整个过程里,我的余光飘到江承一始终都垂着眸,脸色阴沉。暗自伸手去拉他,他才微抬眼稍,看向我的眼神一扫阴霾,微带疑问。我抿唇而笑,他虽不知我在笑什么,面部表情却也温和了下来。 新人敬酒。秦何端着酒杯过来,钱薇自然也起身,但她杯中饮料喝见底了,居然直接越过我端起江承一的杯子,从他杯子里倒了饮料在自己杯中,笑眯眯地举杯。 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全都下意识去看江承一,我没扭头,定定地盯着钱薇的脸,恨不得目光淬了毒射死她。桌子正中摆了好几种饮料,且都是开封过的,她不拿瓶装饮料给自己杯里倒,却拿江承一的杯子! 我真有摔杯子走人的冲动了。 江承一在底下拉了拉我,愤怒地移转目光看他,却见他蹙着眉,将杯子里的酒给倒在了碗中,然后似想了下,扬高声音喊:“服务员,杯子脏了,帮我拿一个新杯子。” 这一喊,钱薇那本就刷白的脸又白了几分,然后几个看出些意味的同学暗中忍着嘲笑。至于钱薇的老公秦何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微妙我是不清楚,但看他脸色也有些黑,不过碍于人前还带着牵强的笑容。等服务员给江承一换过杯子,重新倒上饮料后,新人才正式敬酒。 这一场算属婚宴的摆酒,显然是有人不能杯酒尽欢了。 对江承一的作法,我基本满意。直到宴席结束,桌下江承一拉住我的手都没松开。 席散后那对新人看似很忙碌,江承一直接拉了我招呼没打就出门了。到得门外就看阿明凑了过来,刚才他是坐在喝酒那桌上的,与我们不是同一桌。只见他鬼头鬼脑地向后看了一眼才道:“诶,知道猴子刚跟我说啥来着?他说那钱薇刚给他偷偷发消息了,说今儿这顿饭吃得很不开心,以后跟好多人都不会有交集了。你们说她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呢?” 我笑了下,往江承一横了一眼,反问了句:“你说呢?” 阿明没留意我这边的眼神,兀自在猜测:“我看她是嫌咱红包给包少了,嘿,知道我给她包了多少吗?”视线看过去,他竖了两根手指,又比了个五,笑得一脸奸猾:“二百五,哈哈,江承一,你们包了多少?” 我立即对他竖然起敬,真是好点子啊,看来某人还是包多了。 这场闹剧总算是随着钱薇嫁去别县落幕,后头即使她回来娘家,也风声透不到我们这,到底是做到了与“好多人”不会有交集这句话,然后我看江承一是欣然接受,就没再去多想。 生活在四平八稳的继续,随着步入下半年,我这边老妈的唠叨越来越多,话题都围绕在年龄与处对象上。不光单位同事为我操心,就连村支书把这事都惦记上了,跑单位里跟我谈话,说要给我介绍个小伙。 能拖能敷衍的尽量糊弄过去,真的没法子就只好去见上一面,然后零联系。这些相亲我没告诉江承一,但估计他也都有耳闻,有时还开了车来接我。 有次夜里我问他就不在意我去跟别人相亲,不吃醋的吗?他沉吟了片刻答:知道你是因为长辈关系不能推脱掉,而你也瞧不上别人。 这才意识到,他对我有着笃定。知道我除他之外,不可能会去喜欢别人。 可能,他唯一在意过的人就只有王铮。 说起王铮,在那次事件之后,因为我的有意避之,很少再有联络了。本身他于我的意义不同,细算起来,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不是任何人相识了十年还能成为朋友的,可当他将对我的有意挑破时,注定了我们再难回到从前。有些人注定了要被辜负。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无法从江承一这条河里拔身,也没打算拔身。   ☆、72.平伏期 与江承一之间也到了个平伏期,没多大波澜,也少了那种天天都要相守而腻的情绪。 但在一块时,与他有好多逗逼犯二的事。 有一次,我们约好了一块吃晚饭,是在下班前约的,他近日不忙,挺空闲的,人已在公寓里等我。然后一下班我直接打车过去,敲门后自然是他来开门,却见他就穿了衬衫和四角短裤,连条长裤也没穿,我笑话他万一来得不是我呢? 他说早在我敲门时从门洞里确认过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让别人看他“春光”,我嗤笑。 尔后他抱着我坐在沙发里闷闷的样子,我吃不准他是打算去外头吃还是在家里做,想问他时,他就开口说今天心情不好,打牌输了好多钱。 我默了下,可能真是闲得慌,他最近经常打牌,夜里时常我短信发过去,他都是在牌桌上。都说赌场上没永远的赢家,输也是正常。但难得两人在一块开心,也不想去触他霉头,于是就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腿说:怪不得你没穿裤子,原来是裤子输掉了啊。 他顿时笑了,点头称是。我又问:“那你穿这样从赌桌上回来的?”他又说是,我故作惊慌地嚷:“那咋办?你这光大腿都让别人瞧光了呀。是要我去给你买条裤子回来呢还是帮你去找你朋友把你的裤子给赎回来?” 他说:“别碍那么多事了,直接穿你的得了。” 说完就来扒我,在我的尖叫声中,他将我狠狠吃了一回。回头还一脸满足的像在剔牙的老虎一般,从衣柜里拎出一条叠的整齐的长裤甩在我跟前,特拽地道:“瞧见没?爷是有裤子穿的人!” 还有一次,早晨醒来,他抱着我说:他要放屁。我蹙了蹙眉,这人怎么这么粗鲁的,于是我说你不要放在被窝里,可他却说我非要。于是真放了,而且还把被窝给打开了。 臭气熏天...... 时常想,如果生活里全是这些犯二逗逼的事,不去考虑现实问题的话,那么我与江承一是幸福的。可哪里能事事尽如人意呢? 我成大龄姑娘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前小学一老师跑上门来给她侄子说亲,还领了人过来。一次两次三次的上门来,我就特烦躁,她侄子不说长得如何,反正是不喜欢,也没半点感觉。可这是我老师,又亲自上门了,我不可能下了老师的面子。 原本一直也没谈到年龄上去,老妈都还客客气气的,后来一问是82年的。晚饭桌上,弟弟就生气地说人家那么大年纪没女朋友,不是生理有毛病就是心理有毛病。然后老妈悠悠哉哉地回了句:82年的也就34岁,你当你姐还小才20呢? 一下子桌上没了声音,我听得心沉了沉。 到底年龄被拿到了饭桌上来讨论,尤其是自家人也没顾及我面子。老妈在见我不作声后,直接把话挑明了:“小芽,你自己说吧,到底在挑什么?前前后后给你安排的相亲也不少了,你要么推脱有事,要么匆匆见了一面没下文,还有的是连处都没处过一次就把人否决了。” 我抿了抿唇,低着头说:“能不管我吗?” “啪”的一声响,是老爸把筷子甩在了桌上,吓得所有人都心头一跳,我快速看了一眼,只见老爸脸黑的不行,把头埋得更低。只听老爸沉着声说话,却不是对我,而是对老妈。 “你还怪自个闺女?你看看你托人找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有的在家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在做,有的年纪大了小芽好多岁,还有的是家里头厉害远近有名,小芽要真嫁过去,还不得受多少苦?” 我顿觉感动,老爸还是为我着想的。可没想他话锋一转,却还是转到我这来了:“小芽,你也该自个检讨,那小凌长得一表人才,去广州工作据说也很顺利,多次上门来提亲,显然是有诚意的,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拗着不同意。” “......”原来老爸是对那l满意,满心希望我跟他好呢。 老妈被老爸说了肯定不乐意,一听他提l立即跳出来反对:“你也说是据说在广州顺利,谁知道真假?还有他现在工作重心都在广州了,难道要我们丫头嫁到那边去?” 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执其见,眼见又要烽烟战起,我一个立身站起,引来所有人的视线,“我吃饱了。”端起碗筷就走进厨房,又转身走出屋子上了楼。 到得自己房间时,一下就泄了气。我这脾气估计也就家里人能涵容,也不是我要甩脸色给他们看,实在是听那些听得头疼之极。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觉心脏跳得剧烈,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 之前这种情形也有过,安静地躺一下就没事了。可今晚注定不太平,我从楼下躲到楼上来,但外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把音箱开得巨大声,关了门窗都吵得不行。 越来越烦躁,各种难受,而为啥烦躁也不能说给江承一听,那无疑是给他压力,在逼他。于是我就只能憋着一股郁气,躺了半个点,实在睡不着,刚好老妈上来,见我正在推开窗户问干嘛,我说烦楼底下音响开太大声,想下去把人音量调低或者直接报警,这是扰民。 老妈探头看了看,回道又不是只咱一家听得见,人家都没说,你去说什么。都是街坊邻舍的,让我别瞎忙。 我也只是嘴上说说,不可能真下去关人家音响。拿了手机出来,手指划转半天也都迟疑在那,最后去书友群里抱怨了一通,然后有人劝我:“其实是你心不静才会如此,尝试着静下心来吧。”看着这句话不由发怔,一语中的! 底下的广场舞天天都有在跳,每次回来也都是这般音量,之前不会觉得有多碍耳,可偏偏今晚觉得难以忍受。 我只能去看小说,把注意力全集中进去,等到眼睛酸涩不行时,放下手机闭了眼。却难以入眠,广场舞大妈早就停了,心脏也不再压抑难受了,就是脑中乱哄哄的。 实在睡不着,索性起了身,打开电脑上网。有些话与闺蜜菱子不能倾诉,反而是素不相识却关系密切的群友要更合适些。因为她们更能客观地来看待一件事,而菱子则只会从我的角度来表达主观情绪。 于是我在群里问了一声有谁在?在得到几个回复后,就开始娓娓陈诉与江承一的现状,但隐去了我有腿疾这事,只称有特殊原因,她们虽觉奇怪也没多追问。只是帮着我分析,提供建议,我在电脑背后露出微笑,就是这种感觉,喜欢她们的热情,又不会触及自己的底线。 聊完之后倒头而睡,无梦侵扰。 我与江承一目前的现状是:不光现实的压力来得生猛,两人相处也变得开始贫乏起来。除去周末偶尔相聚一起,平时闲暇时间再不会像从前那般拿着手机聊不完的甜蜜,就是到了晚上,我闲的实在无聊,发短信过去骚扰他,几乎没有一次立即回的,然后回过来都说在牌桌上,潜台词就是此刻不方便聊天。 一句话就把我激情给灭了,然后我只能越多时间窝在网上,跟群友们瞎掰。时常被她们笑话我是太闲了,事实上我确实太闲,闲到一个人满满的寂寞。后来连周末时光也开始被剥夺,他常跑外地做业务,我就只能当个宅女。 然后群友们劝说:小芽啊,你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啊,别生活圈子就围绕一个人转。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赫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竟然真的已经变成全部都在围绕着江承一转,等他陪我吃饭,等他抽时间发短信,等他、等他、等他......全都是在等他做什么,而我的空间呢?有多久没与菱子一块逛街了?有多久没带小叮当出门玩了? 热心的群友邀请我去她们那边玩,广东、潮汕、江苏等各地,就连宁小七也喊我去她东北,她一定盛情款待。唯有苦笑,我是个被经济制裁的人,目前翻箱倒柜也找不出一分私房钱来,而卡上可让我动用的金额只有一千块,怎么可能来个长途旅行? 这都还是次要,没钱我可以借,只要我开口,相信多得是同学愿意借我,最主要的是家里绝不可能会允许我离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有种越活越倒过去的感觉,那年青嫩二十岁不到时,家人居然能同意我上深市工作,回过头来年龄见长了反而把我给护在身边。 总之在我有绝对空间之前,我是不可能出这湖北省。 但近距离的短途旅行还是能成行的,周末一家人去了木兰山,一个多小时的车。   ☆、73.木兰山行 在路上时就网上搜了搜典故,大致了解了。 木兰山:北枕大别山,南瞰江汉平原,被誉为“西陵最胜,盖三楚之极观”。按理这么近,我早该去过了,可由于以前懒,弟媳喊了几次都没高兴去。这回全家出动,加上自己也想散散心,就跟了一块去玩了。 全家出动其实是抱了目的,据说木兰山的菩萨很灵,老妈想给弟弟和弟媳求对双胞胎。爬到一半时,脚就开始疼起来,而且似觉暗潮汹涌而来,日子确实是到了亲戚问候日了。幸而我提前有准备,否则铁定要窘死。 一个接一个庙宇,老妈她们挨个拜过去,我就去了药王殿再没进过,据说佛门对亲戚有避讳,我就不去撞那个邪。等在外面拍拍照,发到群里面,群友们立即嚷着要看我照片。 我莞尔而笑,确实人要多出来走走,心情舒畅不少。 照片分享到朋友圈里,好多同学一眼认出我在木兰山,各种点赞评论。我正要回复,突然江承一来电话,接起时他劈口就问:“你去了木兰山?忘记这两天你亲戚要来了吗?” 微窘,他怎么把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而且问得这般自然。 我左右看了下,走到无人处压低声音说:“那个......在爬山的路上已经来了。” 那边倒吸了口气,沉声:“小芽,你知道自个情形,尤其这第一天不能太累......” “我什么情形?”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尖锐,语调顿扬。原本在看他打电话来时本满心欢喜,可他一开口就是质问,还意有所指,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瞬间将我的欢喜给淋灭,只剩抽离的钝痛在不知道哪里泛滥。 江承一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小芽,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你体质不好,亲戚来时不能太劳累。” 嘴角划起孤凉的弧度,口气却缓和:“江承一,在爬到中段时脚确实很累,但我想爬完它,你能明白吗?”顿了两秒,他轻答了个字:“嗯。” 挂掉电话,抬头向山顶看了看,路途遥远,才爬了一半,不由苦笑,会不会夸下的海口大了?掌中手机震动,署名江承一的短信:丫丫,回来了打我电话,我去接你。 登上山顶时,我的两脚都在打颤,可是心中却满足。览看底下那许多台阶,全是我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对我而言可是个浩大的工程,要知道平时不锻炼的我连逛街都懒。 拿手机拍了张峰顶的照片,传给江承一,对他说:“我做到了。” 他回复了个惊悚的表情,顿把我给逗笑了。还是喜欢与他笑闹,即便被损也觉得有趣,他不知道,比起口头的关心,我更希望是他实际的行动。甚至期望在这刻,他能陪在我身侧,那么即便是亲戚来了累一点又如何,脚走不动了他可以背我走。 光只想到这一幕,就觉幸福无比。 但回首四顾,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我莹莹独立其中,显得孤寂而清撩。顿时一片欣然跑得无影无踪,只剩萧索,嘴里泛起苦涩。 弟媳在不远处唤我,抛去那些杂念走向她们。耳边听母亲在喜滋滋地说刚才点的香非常好,期望今年能抱孙。我侧转脸去看,见无论是母亲还是弟媳以及弟弟,脸上都一片欣喜。与我的清寂成反比。 回去的路上收到江承一发来短信问我到哪了,说他已经开车到了某个地点在等我。凝目看了半刻,最终回复说:“不过去了,跟他们一块回家。” 他回了个沮丧的表情,然后道:“那我去打牌了。” 一下我就笑了,只是笑意不及眼底。弟媳发现后问我在笑什么,我勉强摇头视线看向窗外。没法不承认,与江承一之间渐渐在改变,变得他不再以我为中心,有他自己的世界,而那世界我似乎踏足不进;而我也变得学会拒绝他。 当意识到这层后,我总想拉回到从前,但发觉做得再多都于事无补。与江承一就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在一起时沿袭原样腻歪,不在一起时则走入不进他空间,因为他不是在打牌就是在应酬到很晚,等他回到住处时我已睡下。然后我就越加珍惜与他腻在一块的时候。 时光不能用如梭来形容,但也过得飞快,转眼无风无浪到了元旦小长假,与江承一提前约好了去武汉玩。流程与去年相似,但由于这次行程时间足,他订了喜来登酒店奢华了一把。 与我一块时,江承一基本都是尽可能安排最好的,无论吃还是住。有时我也曾提议简单点就行,哪怕与他在一起,坐在大排档里我也并不会觉得有不好,但他坚持。 由于开车过来,在街上吃了顿美餐,又逛了很久,然后回到酒店时我就犯懒了,躺在柔软的二米乘二米的大床上不想动。江承一洗澡出来就见我这幅懒样,用脚踢了踢我催我去洗澡,我哼唧了声却没动,继续侧躺着。下一刻腰被揽起,人已腾空。 下意识去搂他脖子,眯起眼就看他一脸无奈地笑骂:“懒鬼。”我索性把脸埋进他脖子里,任由他抱着进了浴室,直到他将我放下,也没松开手。 江承一嬉笑着问:“你在邀我鸳鸯戏水吗?” 我的回答是迎唇而上——亲他。 最终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就是两人吻到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然后......嘎然而止。 事后我总结,他是个保守而且闷骚的人。 江承一靠在床沿在那吸烟,我则依在他身旁,无意识地看着电视节目,其实却什么都没看进去。他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几个跨年?” 他没了声,我抬头去看,发现他好像是在认真思索,不由笑了,“这么健忘,咱在一块几年就第几个跨年呗。”他却不赞同:“咱们没好时,也一起跨过年的。” 那倒也是,一般每年底要么是圣诞节同学聚会唱k,要么就是这跨年日。不过与他单独相聚的却不多,去年好像有在一块,前年...... 我正思索,电视里已经响起了新年敲响的钟声,我闭了眼默数并许愿:希望来年能与他有一个好的结果,希望每一年的岁末都与他同过。 耳旁传来低问:“许了什么愿?” 我睁开眼抿唇而笑反问:“你怎知我许愿了?”却没等他回答又兀自笑道:“许的愿望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刚才有许愿吗?”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若每个人许愿都能实现的话,那么这世上梦想成真的将会不计其数,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我不由蹙眉,没想他会突生感慨,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情绪似乎并不高,不像我这般因为跨年而欣喜。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疑问出声:“怎么了?” 他低了眼帘看过来,唇边露出笑意:“没有,纯粹个人想法而已,不影响你的观点。” 将他眉眼细看了片刻,我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江承一燃完一支烟就躺了下来,抱着我说:“睡吧,明早还要早起上欢乐谷玩。” 基于上回去欢乐谷是下午,大多数游乐项目都没玩,这次特意定欢乐谷附近这家酒店,就是为了能赶早过去,玩上一整天。 早上我是被江承一给喊醒的,睡眼朦胧中他一个人包办了整理随身物件。因为酒店只订一晚,到中午就得退房,我们去欢乐谷玩不可能再跑回来,所以在早上离开前就要把房间退掉。差不多我梳洗完江承一也收拾好了,带着我去到总台办完手续后,两人就往欢乐谷出发。 平时看小说上有那种偶遇的剧情时,总会在书友群里大叹狗血,吐槽一番,可偏偏被我遇上这狗血的事。抵达欢乐谷才八点,虽然是元旦,人流还不多,所以......一目了然看到大门口站立的熟悉身影,不是王铮又是谁? 武汉城如此大,即使节假日,发生这类偶遇的几率也是少之又少。 我下意识地转头,显然江承一也看到了,而王铮因为背对着我们,一时还没发觉。抿了抿唇小声提议:“要不我们下次再来玩吧?” 江承一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道:“不用,你在这等,我去买票。” 看着他走向售票处的身影,我微微犯愁,他对王铮的介意不是一次两次了。然后这情形势必是要与王铮碰面,这不,他已经回过头,视线相撞,王铮微愣了下,立即眼中浮现惊讶,快步向我走来。   ☆、74.2015年谈婚论嫁 “小芽?你怎么会在这?”王铮惊讶疑问。 我很明智地指了指那边排队买票的江承一,“和他一块过来玩。真巧啊,在这遇上你,一个人吗?”王铮扭头看过去,视线定了定就收回,而江承一似有所感侧目看过来,在见我与王铮已经碰头后眼睛微眯了下。 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们两人最好是王不见王,几次交锋气氛都很压抑。 王铮笑了下说:“等的人还没到,本来都打算回去了,没想会在这遇着你们,等会一块进去吧。” “啊......你不等同伴来吗?这样不太好吧,不要紧的,这里我们来玩过,熟悉的,用不着给我们做向导。”话说完,江承一很及时地买好票回来,我立即又道:“我们就先进去啦,你再等会,可能你的同伴很快就来了。” 江承一走过来环住我盯了眼王铮后,微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但我的如意算盘并没打成功,就在我准备起步进大门时,王铮突然笑道:“不用等了,已经来了。”视线划转向我身后,然后听到一声惊喜:“小芽?” 我回过头,只见当年一块去深市工作的同事姐姐一家三口站在那,面露惊讶。原本还以为王铮说在等人,可能是等女朋友之类的,因为一般来这欢乐谷玩,要么是带孩子,要么就是带女朋友,总不可能是带了老人家过来玩过山车吧。 可没想到会是同事姐姐全家,这种情形下,即便我想与江承一单独约会也是不可能了,不说同事姐姐当年在深圳时很照顾我,就是回了湖北,也时常会聚餐,与他们家很熟。尤其她们家的儿子丁丁可喜欢我了,一看到我就乐开了花,高喊:“小芽阿姨。” 我唯有向江承一投了个无奈的眼神,最终还是与他们一同成行。 丁丁很粘我,嚷着要我抱,然后看到好玩的就兴奋的不行,拉着我也要去坐。反而把他爹妈给丢下了,同事姐姐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他到底谁是你亲妈呢?小家伙理也没理,拽了我就去玩火车过山道。 总算后来野猴子被姐夫给抓过去了,我才得以解放。但同事姐姐却拉了我走在前,与男人们拉开了点距离,然后压低声问:“小芽,那是你男朋友吗?” 我点点头,回眸看了眼,见江承一与王铮并排而走,两人之间隔了一米多距离,泾渭分明。王铮始终面含笑,时而与姐夫说上一句,或者逗一下丁丁。江承一则微低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也没见他有多黑脸,暗暗放了心。 同事姐姐看我点头后,显得很高兴,又问:“什么时候让姐喝上喜酒啊?” 心中微顿,脸上勉强而笑:“早晚会请的,别急呢姐,红包可不能小哦。” “那当然,一定给你包个大的。”同事姐姐满口答应,转而又问:“是不是两家一起聚过,谈好婚事了呢?你爸妈一定很满意这女婿吧,仪表堂堂的。话说姐之前还以为你跟王铮是一对呢,看来这感情事还是得讲究缘份那。” 幸而同事姐姐自己把话题转开了去,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接那话头。我能说,其实至今为止,家人都还不知道我跟江承一在一块吗? 假如真实情况跟家里说,让爸妈知道我被他父母嫌弃有腿疾,然后他几度受家中压迫欲和我分开等这些事,那么我和他就真的没戏了。家人有多维护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正因为我腿的原因,他们与我一般,其实都是敏感的,最恨别人拿有色眼光看我。 话说回来,同事姐姐提的另一个话题也是不好答,我与王铮?只能苦笑了。但凡有一丝可能喜欢上王铮的话,我也不会在此刻心中黯然脸上却挂着笑。 不能说玩得不开心,人多了聚在一起有很多乐趣,只是少了我与江承一的单独空间。有时想与他私下里说个话,也是诸多顾忌。他倒是挺宽和的,在我靠着他肩膀走时,捏了捏我的掌心试图安抚。我左右看了下,乘着他们走在前,就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却没想刚好王铮回眸看过来,我的脸色顿时变得绯红,尴尬地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只见王铮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下,然后回过头与姐夫说话去了。 心虚地去看江承一,发现他一脸若有所思状。 一天的欢乐谷之游就在这种略带诡异的气氛里结束,由于这次后面坐了观光车,所以并不感太吃力。同事姐姐一家受王铮邀请,还要在武汉多留一天,他们也说要喊我一块,但我还是笑着婉拒了,谎称家中有事,必须得一号赶回去。 回程路上,江承一安静地开着车,车厢里飘着电台的音乐。两人谁也没说话,我靠着车窗思绪不受控地转到同事姐姐跟我说的那些,悄悄瞥了眼他,真的很想开口问出来,他对两个人的未来究竟是何打算的?这跨年一过,很快就是春节,然后年龄又要长一岁,我已经是大龄剩女了。 这些问题父母时常在耳边唠叨,周围的同事、领导包括村支书都会来找我提,所以我不可能不去为这些事烦。跟群友谈到关于他的事,由于时常会讲自己因为什么而暴走,然后讲他几乎都是对我的好,于是她们认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这暴脾气。 事实上,与他面对面在一块时,我除了一点小脾气外,可以叫没脾气,被气哭了也会被他哄回去。所以其实她们并没看到我们真正问题所在,而那关键即便与她们交好,也让我难以启齿。可能就只有宁小七是明白的,但我要求过她保密。 又一次偷看他,被他抓了个正着,然后他伸来一只手拉我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握得十分紧,甚至令我觉得微疼。在我蹙眉间,听到他轻声说:“丫丫,答应我......” 我侧过目光正视他,而他的视线却直视前方,“2015年,谈婚论嫁。” 当怔愣过后明白他意思时,脑中轰然而炸。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绝对不是要跟我提我们两人的婚事,而是,让我一个人谈婚论嫁,与别人! 他又一次对我开了这样的口,第一次伤心,第二次悲恸,而这次满脑都麻麻的,不觉痛意,只细细看着他。在他目光转过来时,我咬下两字问:“你吗?” 他静看着我,说:“你。” 闭了闭眼再睁开,轻答:“好。” 清晰看到那双眸中划过痛苦,随即黯然转移,却不吭一声。 惨然而笑,原来今日种种欢笑,都是在为此刻作铺垫;原来跨年许愿时并非我敏感,他是真的心里存了事。 告诉自己他是在为我考虑,让我不要再拗死在他这棵树上,因为他已经悲观地先放弃了我与他可能有将来。不用说,他的家庭又对他施压了,似乎每当我想求个圆满时,他总会倏不及防的给与我沉重一击。 头歪在玻璃窗上,目光没有焦距落在窗外的黑幕里,心如沉铁。等到车子停下时,才晃过神来,动了动发麻的半边身子,像针刺一般疼意密密麻麻袭来,我问:“是到了吗?”但窗外景致好像才刚到县城,想了下有些明白了,于是道:“那我就在这下车了。” 刚要去推开车门,发现左手仍还被江承一紧紧扣在掌间,这一路居然就这么一直十指相扣回来了。可十指扣得再紧也没用,指纹太浅,命运太强,终究还是要渐渐松开的。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江承一,放手吧。” 一语双关!几乎在我话音落时,就感觉到他的手震了震,转而他握得更紧。 “喀”的一声,是安全带松开的声音,江承一探身过来,伸过左手抹过我的脸颊,等看到他指上一片湿意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谁说只剩麻木不觉痛的?是痛到失去了知觉。我这辈子所流的眼泪,除去儿时不懂事,其余的全都是为他而流。而以往每一次,只要我哭了,他都会第一时间哄我,可这一次,他任由我从武汉哭回了安县。耳边传来呢喃:“丫丫,别哭,是我不好。” 泪再一次沾满眼眶,我没有强拗地去与他角逐力量,而是顺应了靠在他肩膀上,任泪躺下脸颊,落进他衣衫底下。寒月天,即使车里开了空调,泪在滑出眼眶时就已变冷,一点点渗透进他皮肤里,是否也能感受到我此刻的悲凉心境。 我问:“江承一,你爱我吗?” 他答:“爱。” 爱,多么简单的一个字。两人在一起后,各种腻歪,他曾说过喜欢我,但各自都没说过那三个字,总觉得早已心照不宣。却原来不是的,说出来了,才深深体会这个字有多甜蜜,又有多沉痛。 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两个那么爱着对方的人,不能在一起?   ☆、75.琐事缠身 江承一还是把我送回到了公寓楼下,他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看我一步一步走进楼梯。最终谁也没说出伤人的话,也没有提出分手,这次所谓的“谈婚论嫁”话题算是又夭折了,可两个人都清楚,话出口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而我更觉像是一颗沉石,狠狠砸进心湖,划破了脆弱的心脏。 所以这刻,没有办法像没事人一般。回到楼上,忍不住走至窗前,看到江承一的白色车子还没有开走,眯起眼,车窗口似有星火在闪烁。 关于江承一爱我这件事,从未有过一分怀疑。只是很早就明白,男人的爱与女人的爱不同,女人为爱甘愿付出一切,男人并不是不愿付出,但是想得要比女人多,因为他肩上的压力也比别人多。这就奠定了他不可能为我而不顾一切,而我只能默默等待,这就是死循环。 再多看了一眼,我就拿了衣物去梳洗,等出来时下意识地去看窗口,没忍住脚移步过去,却发现他仍在楼下,而且这次从车里出来了。 由于住在六楼,加上夜里路灯昏暗,只模糊看到他靠在车门上,好似仰着头。 心中微动,难道他是在看我窗口吗?那我站在这...... 几乎立即就矮了身,躲在了窗台下。蹲了片刻又再悄悄探出头,却看到那白色车子仍在,想移开脚步,可又不知是疲惫还是怎么的,腿脚酸软无力,最终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墙上。想要去摸手机给他发短信为何还不走,但摸遍全身后才记起自己洗过澡穿的是睡衣,手机还在桌子的包里面。 在几次探头都看到白色车影后,确定他可能暂时是不会走了。深刻明白,他在伤我的同时也在伤自己,若刀尖的这头刺入我心口,那么刀柄的那头一定是没入他心脏的。 心说也罢,你在楼下寒立风萧,我在楼上枯坐相陪。不再去探头而望,任由地面的凉意渗进皮肤,可到底没敌得过困意来袭,即使坐着也迷迷蒙蒙睡了过去。 半夜是被冻醒的,睁眼就觉鼻子塞了,然后浑身发冷颤抖。强撑着趴窗台,心里凉透,楼下已没白色车影,他走了...... 我一脚一脚犹如踏着针尖一般地走回卧室,躺倒在床上,将棉被拉过来蒙住头。曾看过一个小说,上面说这世上谁都可能离开你,唯独棉被不会,于是我将棉被抱得紧紧的。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再醒已不知几时。 从鼻塞情况判断是真的感冒了,打算起身去找粒感冒药吃了,却发现枕头旁的手机。微微一愣,明明昨晚并没有去拿手机的啊,应该还在门口的包里才是,难道是我拿了放枕头边上忘记了?拿起到手中按一下键,屏幕就亮了,见上头还有江承一的短信。 点开去看:“丫丫,你好像感冒了,有些低热,记得吃药。厨房间我帮你煮了一锅粥,要是醒来已经冷了就热一下。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愣愣地反应过来,江承一来过。在很早之前,菱子不住屋里后,她那把钥匙就被他给拿走了,所以他能自由出入这间屋子。 脚顺应着心的旨意,快步走向厨房。一锅清粥安安静静地放在灶台上,打开锅盖,还有热气冒出,却是不烫了。 我立即去洗手间梳洗,然后出来舀了一碗,打开冰箱找到配菜,这还是跟江承一一块去超市时他给买的。抿着白粥,早上醒来的那些不适感,似乎也都消失了,硬是喝完一碗后又添了一小碗,比我以往的饭量增加了一倍。 默默想着,似乎每一次总能在绝望悲戚里,又寻得一丝光亮。夜半不见他车子,心凉如冰,满脑都是钝钝的忧伤。即便理智告诉我,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他在楼下站一夜吧,他要真那么做,我得心疼死,可情感上却又接受不了我坐在楼上陪他一起挨冻,而他却已离席。 所以这刻喝着他早上为我亲手熬的粥,即使寡淡无味,也品出了甜。 感冒倒是没有风生水起,在连吃两顿药后,就扼杀在摇篮里了。但与江承一的关系却并没有因为2号早上那锅粥就有好转,辗转从他兄弟口中得知他家里发生了些事,有好有不好的,好的是他大哥刚添了个娃,不好的是他母亲昏倒在菜田里了。 万幸只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血压上涨,不至于太严重。去医院躺了两天就回家修养了,然后一家子的事全落江承一肩上,忙前忙后,每天都到夜半时分才得空给我发短信,匆匆聊了几句,他就累得睡着了。 生活真的就是这样,诸多琐事缠身,时间不由自己来支配。 一眨眼两月过去,也到了年关。与老妈、弟媳上街办年货,看着有些空廖的街道,心里似乎也空落落的。这两个来月,也并不是与江承一没见上面,只是匆匆吃完饭,他就把我送回去,然后赶着要回家帮忙。拿句不中听的话说,他哥生了娃,他比他哥还要忙。 不过这时也该空了吧,年关将近,街上一些外地来的商贩都早早的关门回了老家,想必他公司应该也放假了。路过一家烟火炮竹店,我驻足而望。 那次喝多了他买炮竹让班长几人来骗我去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弟媳看我在看烟花店,就怂恿老妈买一点,不知是老妈心情好怎么的,居然满口答应了。但家里没有过年放烟火的习惯,于是也就进店里挑了几个小烟花出来了。 刚走出门就脚下一顿,多日不见的人居然在这大街上碰上了。江承一并没看到我,因为他正在低头听他父亲说着什么,两人手上拎满了袋子,估计也是出来采买年货的。很快就见他们父子钻入了白色轿车里,车子缓缓启动。 弟媳拉了拉我,“小芽,你在看什么呀?走啦。” 我回过神,正要起步,突听刹车声传来,抬眼看到白色现代特醒目地停在了路中间。江承一跑了下来,听他对着车内说了句:“爸,我去买点烟花。” 然后他就往我们这处跑,到近处时他停了下来,嘴甜的喊了声我妈阿姨,老妈不太记得他,微有些疑惑地回头来看我们。倒是弟媳眼尖,说这不是去年小芽生病时来看望的同学嘛。老妈听是我同学,面上露了笑,客气地寒暄。 我在旁微敛了眼默不作声,等到老妈喊走时,才抬起眼快速瞥看了他一眼。但他却已走进了烟火店,不由气馁,心说他是真过来买烟火的啊。 但没走多远,突听后面在喊,回过头就见江承一捧着一个大烟花以及手上拿了满满一袋子烟火跑上来。微喘着气对老妈说:“阿姨,我刚忘记家里添了娃不能放烟火了,会吓着孩子,这些就都给你们吧。韩小芽,来搬一下这大的。” 老妈有些错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而我这边已经被江承一将大烟火压在了两只手臂上,只能下意识地抱住。我想此刻自己的表情挺傻愣的,所以他在松手时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音量说:“傻b。”这话在我和他之间不算什么粗话,有点像口头禅,专门埋汰对方。 还有一袋子烟火归弟媳拿,在老妈的连声谢谢中他掉头跑回了自己车子,很快开车越过了我们,扬长而去。听到弟媳由衷地赞叹:“小芽,你这同学不错,很大方啊。光你手上这个大的烟火,得要好几百块吧。” “什么?要几百?”老妈拔高声音,“响那么几下就几百没了,真叫浪费。不行,我们去把这个大的退了,回头小芽你把钱还人家去。” 我一听转身就走,嘴里嚷:“退什么退啊,大的放了才有意思。他不缺那钱。”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的呢?” 将老妈的抱怨抛在身后,这分明是他特意买给我的烟火,如果真按老妈说的退钱了还给他,估计他要呕出血来。等回到家后,我把烟花放下了就给他发信息,说老妈让我退钱给他,满心期待他的反应,却消息过去石沉大海,很久都没回音。 原本那街头偶遇并且他特意给我买烟火的兴奋度,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也慢慢减少变成了零。今天是小年,家里年味很足,可我始终高兴不起来。每次走入后屋看到角落里放着的烟花,总会怔忡。 忍到晚上九点,还是忍不住又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干嘛。 隔了五分钟,他回复:在打牌。 我笑了笑,关闭短信栏,打开还没看完的小说,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之后接连几天,情况都雷同,基本上他每天晚上都是坐在牌桌上,等他打完牌,要么我已睡着了,要么他累得不行,没聊两句就也睡了。 之后总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我们败给了时间,还是命运喜欢捉弄人,使得我们在两个方向分相而走。   ☆、76.噩梦(1) 除夕这日,弟弟刚把烟花搬出屋,就引来了邻居家的孩子们。小叮当害怕,只敢躲在弟媳的怀里,弟弟一吆喝,孩子们一哄而上,纷纷抢了点火棒要去点竖在门前的烟花。弟弟在发点火棒时直接略过了我,因为他以为我仍像以前胆小怕点烟火。 盯了一眼那正中间最大的烟花,这时只要喊一声,即便弟弟讶异,也会把这个权利留给我。但我却选择转身走进了屋,迈着楼梯上楼时,听到屋外烟花的鸣呜声。脚下微顿了下,继续向上走,进了卧室。 窗外烟花璀璨,窗内清寂孤廖。热闹是别人的,孤单是我的。 爬上网在群里吼了一声,也是静悄悄的,这时候谁不忙着吃年夜饭,看春晚,找娱乐节目。哪里会像我这个大闲人呀?手机倒是挺忙碌的,隔个一会就有条短信过来,全是朋友或者同学之间的新年祝福,标准的像范本,大抵都是群发的。 尽管觉得这样很没意义,我也还是不脱俗流地开始编纂短信,或者转发别人的,按了群发之后,手机就更忙碌了。一条接着一条,我一一翻过来,翻到最后一条,发现没有江承一的。以往我总会去问他在干嘛,可今晚一点念头也没有。 总算到了十点过后,微信群里开始陆续有群友出现了,与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情平静,无波无澜。与她们因为小说相识,最初谁也没想过会成为一个小型的家庭一般,有苦楚都往里诉。不能说无话不谈吧,至少在这样特殊的夜晚,我想跟她们聊聊天。 宁小七最近神出鬼没的,不常出现,与我在聊的是另外几人。一个已经结婚了,网名叫杉。还有两个与我一般还单着,但其中一个也在筹备结婚了。聊着聊着就到了深夜,接近凌晨十二点,窗外开始炮竹声响,一声接一声,震得耳朵发麻。手机屏幕上也滚过那两只的新年祝福语,我突然心生冲动,想要将一切都吐露给她们听。 于是开始慢慢打字,屏幕时不时滚动着她们的话语,而我却在埋头输入字符,等一长段话打完后略一迟疑,按了发送键。其实没有太多内容,不过是关于我和江承一为何走至如今局面的原因,不过是关于我有腿疾这件事。 在一大段的短信发出去后,原本时不时上翻的屏幕顿时静止了,我屏息等待她们的反应。 终于屏幕上陆续出现“......”、冒汗、或者惊恐的表情。 轻嘘了口气,她们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杉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我笑了笑,很肯定地打下: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当她们开始接受事实时,明显聊天气氛变得沉重了。我有些抱歉,大年初一的钟声刚敲响,就告诉她们这些,让她们陪着我心情压抑。 可是假如我不说出来,这个夜晚我很难熬过。是多么想要江承一来陪陪我,哪怕是陪我手机聊天也好,可是他一晚上连一条祝福短信也没,不是在牌桌上可能就是与亲戚喝酒去了。 什么时候我与他走到了这般漠离的地步了?回首过往曾经甜蜜,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个初春的凌晨,群里三位姑娘陪我聊了很久,后来有人熬不住去睡觉了,就只剩杉继续陪着我。索性点她头像与她私聊,不占用群内频道。 杉在知道全部经过后,跟我作了一番详细的分析,她认为是我与江承一的沟通有问题。 我太过被动,总在等待,偶尔还爱发些小脾气,没有勇气去争取,去与他一起努力。相对的,所有的压力就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于是他除去要负荷家中的施压,还有对我感情的责任。是这些导致了我们如今的这个僵局。 人在压力负荷不能承受时,就开始了逃避。 很迷茫,觉得杉说得有些对,可是要如何争取?完全没有概念。 后来看时间实在太晚,已经两点多了,并没有再继续聊下去。但我躺在床上却彻夜难眠,杉的那些分析一直在脑中盘转,必须承认,在这段日子里,我与他的沟通成了瓶颈,应该说,根本就没沟通的机会。可沟通与否,真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我不知道,睁着眼几乎到天亮才迷蒙睡去。 过年无非就是给亲戚朋友走访的一个机会,也算是联络感情吧,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而且还推脱不掉。对江承一感觉就像心沉入了湖底,不再期待也就不再有失望。 群友们都说既然僵局已经这样,那就想办法打破。跟江承一来一次彻底的交谈,或者说将现状摊开在桌面上,让他给一个态度或者说法。 我不想逼他,知道他也难,而且有些话根本对着他开不了那个口。杉建议我不妨发他短信谈,那样不用担心开不了口。我还是否定,有了前面多次血的教训,确定我与江承一不适合在不见面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形下谈正事。 可即便是这样颤颤惊惊又小心翼翼,还是没逃过那场差一点分崩离析的噩梦。 在将近半月与江承一没认认真真说上话,也没见上一面后,我的脑子发热了。事情起因为上班后一个礼拜的某天晚上,时间大约是九点左右,好不容易他没去打牌在微信上,于是受不住孤单对他抱怨说他都不想我。 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情人间抱怨,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说好话哄我。可这次他回复过来却是:“干嘛每天纠结这个?” 我当时就愣了,每天纠结?这话从何说起?理智在告诉我,他的情绪似乎不对,可脑中那根执拗的筋在作祟,偏执地问出心头疑问,他敲了两字给我:“经常。” 倒吸凉气,盯着那“经常”两字良久,最终抿着唇里的苦涩,默默发送:“早点睡吧。” 是我们都太累了,那就结束这无趣的聊天,早点睡吧。 我的本意是这,可江承一却觉得不是,他说:“知道你这样就生气不高兴了,可有些东西就非得说出来嘛?” 反复念了他这句话两遍,无力地回:“我真没有生气,我承认有点小委屈,就不过是想跟你聊天找个话题而已。” 江承一:“好吧,我懂。” 我倏然笑了,不,你不懂。话到这处,该表述的必须表述:“我真没那么爱生气,可是你永远分不清我到底是委屈还是在生气。” 心知这话出去,可能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交谈。 果然他回复过来:“反正就是不高兴了。” 隔了一秒又一句话跳出屏幕:“因为这个不值得啊,改天好好补偿你,行不行?” 与以往类似的劝哄口吻,可我看着却体味出了敷衍意味。女人心其实很敏感,会从对方一丁点细微的语气变化就能感受出不同的情绪来。 脑中想到杉的建议,深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敲打:“我们的相处,其实一直缺乏沟通,所以很多事情,导致永远不能同步,在两个频道,感情是要相处要磨合,我知道你也很包容我,因为缺乏沟通,所以我们这样两个性格谈恋爱,然后彼此生气也不想对对方说,所以导致觉得两人性格会有点不合。” 发送出去后,想了下,觉得这是我迈向江承一的第一步,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委屈,真的没有生气,睡一觉就好,反正你也知道我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讲出要表述的真正想法,再适当的示弱,自认为是照顾到他的心情。 可在漫长难熬的等待后,一行字遁入视线:“我觉得这样走下去,对你很不公平。” 心往下沉,他这话是又要像曾经那般暗示放弃吗?一咬牙,直接问:“你觉得我们这个模式相处还能走多久?”他答三字:“不知道。” 顿时鼻腔一股酸意上涌,眼眶微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助,只能去找杉,把与他的对话截图发给她看,问:“谈得我满是泪,你说我该怎么说?干脆就今晚这样摊牌吧。” 发完之后才想起杉不一定在线,心顿然就慌了。 一行绿字飘出时,激动不已,杉在线,她问:“还是在网上谈了吗?” 是啊,明知此举危险,可却偏偏还是走了这最坏的一步。 有了杉在,我安心不少,听她意见开始与江承一正式沟通起来。 我:“年也过了,能忙的也忙完了,我们平心静气谈谈吧。” 江承一:“改天说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在这上面谈?” 我:“面谈你就不怕我又控制不住甩门走人?” 江承一:“我怕了,真怕了,别这样不行吗?” 默默盯着他说的这句话,泪含在眼眶里打转,他近乎用着卑微祈求的口吻,就是不想我再聊下去。可是江承一,头已经开了,我不想铩羽而归,想求个结果。 难得这孤勇尚存,我就像单刀赴一场必死之约的战士,硬着头皮继续:“放心,我不生气,现在我好好躺在家里也很安全。”   ☆、77.噩梦(2) 另一边,杉给我准备了一长段预备发给他的话,看着那些字眼,我有些畏惧,害怕他若否了,那我该如何自处?甚至觉得百分之九十他会否。 杉说:否了你就各安天命,该相亲该相亲,该各自婚嫁婚嫁。 一咬牙,将那段话复制过去,发给了他,却瞬间泪滚了下来,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是这么一段话:咱两在一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说爱我,我也知道这么久是你辛苦的在一个人面对所有压力,而我只是在等待。所以我想过在今年咱们一起努力一下,有什么困难就共同面对,为我和你的将来一起争取一次。 其实杉的话并不犀利,甚至很中肯,却将一些关键问题隐含在内了。江承一有多敏锐,我比谁都清楚,他一定能读出其中意味来,也看出了我此刻的态度。 随着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里就像有虫子在噬咬一般,疼得钻心。对杉说:“没回音。”她让我别急,耐心点,给他时间消化。可她不知我这刻犹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最终不确定地问:“如果他否了就分是吧?”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做鸵鸟去睡觉;二是对他撂下狠话各安天命。”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江承一回复过来了:“我今天不想谈这个。” “需要时间考虑?可以给你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谈?” “我知道你很急切的想知道我的答复,但我做过的决定都是思考过很久的。你曾说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不同步,现在看来,确实。” 反复将他这话看了两遍,才渐渐品出其中意味。是在怪我不了解他吗? 话到如此,我也豁出去了,将自己真实想法不再顾忌地说了出来:“每晚我都在群里和书友聊天,她们说我这么无聊为什么不叫他来陪?她们不知道,我的他在牌桌上。我能理解,你受了很大压力,想通过打牌来缓解,而且年底放假在家也无聊。可是,你每天都不能陪我好好聊天,忘了我也需要人陪,也需要关心,也需要安慰,也需要温暖。每每看她们谈及另一半开心的事,我都只能躲在电脑背后偷偷羡慕。似乎,我永远在羡慕别人的小幸福,什么时候属于我的才能来?” 在我打出这许多字的同时杉在问我他前面那话意思,苦涩地回复说他否了,江承一说话,向来都是似是而非,可我了解他,那意思就是否了。 我想放手了,悲观地认为他其实与很多人一样,也在意我有腿疾。 杉不信,我极度悲凉地告诉她作为本来就有缺陷的人,要比正常人更为敏感,能辨识很多话意背后真正隐藏的涵义。 但杉说正因为敏感,所以才会擅自揣度别人心思,这是一种别样自卑。 一句话就戳中了我,确实无法否认,我的人格中有很深的自卑,只是平常小心隐藏。 可能话题打开了,江承一反而也不再像之前一样逃避,怕伤害我,他坦言:“我不是没有争取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是就像老天注定一般,总会有事发生来阻止我。曾觉得家庭方面的因素要占全部,可后来慢慢发觉那只是其中一部分。那次你喝酒独自离开,发你短信你不理人;还有一次你陪王铮一块喝酒,无论我怎么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都找不到你人,你不知道当时我内心有多恐惧,用这词我不觉得夸张。我真怕了,你能懂我的感受吗?” 懂!怎么可能不懂?他在说我与他之间的问题不止来自于他家庭,还有我们本身,更准确地说还有我。是我曾经“不适当”的行为,让他在这段感情中心生恐惧,畏惧将来。 江承一又说:“我是个不喜欢啰嗦的人,跟朋友借钱只会说一次,后话不提。跟客户介绍产品,不会像念经一样每次都说,对家人已经破了我很多例,这是我唯一反复做过却徒劳无功的事。我不是想表现我有多么伟大,自身的压力也不想来给你,只想对你说,我认真过,也为我们争取过。” 我边哭边按着字母拼字:“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喝酒?又为什么独自离开不理人?后面那次喝酒你也清楚,是领导意思,我没法推脱。我想不明白,拥有那么多曾经快乐的时光,为什么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江承一,十三公里的距离,我们可以十几二十天才见一次。除了那些要好的同学,你的圈子里没有我,我的圈子里也没法有你,咱们更多时候不像谈恋爱,而像有暧昧关系的两个人。你也从没真正把我当亲密关系的人,有任何心事都闷在心里。” 顿了下,手指按太久酸得不行,但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又继续打字:“其实我很想听你对我倾诉工作上烦心的事,以及家中琐事哪怕是压力,也想与你一起承担,可是你从没给我机会。最初的最初,我也是什么愿意跟你唠叨,可是后来的后来,得不到回应,或者热脸贴冷屁股多了,我就变成了等待的角色。等你下班,等你吃完晚饭,等你打完牌,等你休假。有时一整天一条消息都没有,我会理解为也许你忙,尽量不打扰你,也许你累,让你多休息。但,每个人的情绪都要找个发泄的方式。” 由于编辑信息时间长,所以在我这条长短信发送出去时,江承一回复的还是针对上一条,他说:“不要这么说,每天见面我没有问题,可你是女孩子,总夜不归宿算什么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我答:“我不是说要日日夜不归宿,是你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连来看我一眼的心都没有。两个月前元旦回程的车上,靠在你肩膀上问你爱我吗?你说爱,那一刻我却满心悲凉,你对我的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你在叫我2015年与别人谈婚论嫁!” 分崩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之前或有迹象,但都被我有意忽略了。 正在我念想过往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他发来的一句话: “我最不愿意直面回答的就是想和爱。” 顿时心冷成灰,如果连想念与爱意都没有了,那么我还紧握着手有什么用?爱情的流沙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了。没有意义了,只想快点结束。 酸痛的手指再次编辑:“爱,要么做出来,要么说出来,确定你的行动和你的想法是同步的吗?对不起,我逼你了,以后的以后,希望你能碰到一个你愿意主动告诉她你爱她或者你想她的女人。” 闭上眼,终于还是将决绝的话说了出来,也没给自己留余地。可能只有断了自己念想,无路可走,才能真正的放手。 但我绝没想到他竟然愤怒而回:“你觉得质问就很舒服了吗?我工作一年后,几乎就不怎么玩短信,一般直接电话。为了你,我从一个编辑生手变成了熟手,也只有因为是你,我才会陪你熬着夜,有时哪怕说了几次睡觉都睡不成。” 质问!他竟将我所有的悲苦归论为是对他质问! 我气到手在颤抖,几次编辑都编辑错误,再删了重打,几十个字居然花了好几分钟:“江承一,我不会再去质问你什么了,因为我也不是你的谁,再次对不起,辛苦你了,委屈你了。” 即使如此卑微他仍不放过我,似觉伤我还不够,“何必这么说,如同你吃饭不喜欢吃鱼一样,我把我不喜欢的说出来了,不存在委屈,值得不值得,看是对谁。” 江承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其实我在你眼里真的是个满身缺点的人。你的辛苦九成我都能去理解和体会,可是我的委屈与痛苦,你永远不会了解和明白。 多说已无益,不想再多打一个字,好累,是真的累,从身到心。 我觉得,我已经失去爱的勇气了。 另一边杉一直在焦急地劝我不要谈了,去睡觉。她目睹了我与江承一从沟通到决裂的整个过程,担心我再谈下去会崩溃。事实上已经没有所谓的崩溃不崩溃,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是第一次想要真的放开他的手,不赌气,不偏激。 江承一的信息还在发过来,杉也在叫我不要再回复了,理智告诉我这时应该闭眼睡觉了,但控制不住手还是去点开他对话框。 “我不傻,知道你不开心,有委屈,我相信我能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把你哄回来,也可以制造足够的浪漫和惊喜。可是我害怕,害怕愈是这样,有一天你会愈恨我。丫丫,我不敢去想那一天,很多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但选择了沉默和装傻。” 闭了闭眼,将眼眶里的泪眨掉,又吸着鼻子去回复:“我不要什么惊喜什么浪漫,更多时候只想要你陪着我好好聊会天,或者给一个拥抱。才知道在你心里的我,竟然是那样的,然后突然明白,我们原来真的不合适。”   ☆、78.噩梦(3) 杉说我把姿态放低了,让我别哭,江承一如果在意我,后面会留话,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她真的了解我,这时我已哭到抽噎,泪好像要一次流光一般。也罢,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这个人哭了,当祭奠我们的爱情。 是眼泪伴着疲惫入眠的,遁入昏暗的梦。梦里江承一用一双冷漠的眼看着我,不言不语,即便我在悲戚的哭泣,他也不曾向我走近一步,就隔了那十几米远的距离。 梦境终于,与现实重合。 早上醒来特意忍着没去摸手机,先去洗手间梳洗,看到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两眼通红浮肿,憔悴两字完全概括了我。拿冷水扑了下面,寒意渗进皮肤里,打了个冷颤。 庆幸自己昨晚没回家,要不这幅样子被老爸老妈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了的。 收拾东西准备上班,不可避免的还是拿起了手机。 “前几天还有一朋友聊起我们的感情,怎么今晚就变成你和我在聊了呢?丫丫,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三字。” 这是江承一最后留的话,时间是半夜一点多,而我们谈话结束是近凌晨十二点。 我笑了笑,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以后了吗? 手机收进大衣袋里,匆匆出了门去赶车。到了单位如常上班,阿姨有问起我为何脸色这么不好,我说昨儿可能冻着了。之后开始忙碌,没有刻意,是今天的活真的挺多的。直到中午饭点才得空,发现杉在早上八点多钟时给我留了条很长的信息。 她问我有没有事,说其实我身边并非没有好的人,为什么不选一个不那么累的人处呢?江承一那边的情况我早就明了,舍不得分也别勉强,别人都是局外人,我才是切身感受的那个,而最终痛的人也只有我自己。但要对自己好一点,给自己选择别人的机会。试着去和其他人相处看看,王铮或者l,也或者是个全新的人。 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选别人,偏偏认定了他江承一?王铮或l,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痛到遍体鳞伤。 但王铮首先就不行,别的不说,他其实与江承一很像,在很多方面。王铮是独子,家离湖北很远,地域的差异太大。若我选择他,此刻与江承一出现的问题,将来也会与他出现。曾经我总结,这或许就是江承一对他在意的原因。 我不可能掉进了一个坑还没爬起,就又掉进另一个坑。 其次l,我希望他幸福,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年的青春,很早以前我就把他的通讯和微博都拉黑了,平时打电话我要么不接,要么接了就发脾气,他还坚持到去年。但与他真的不在一个频道,也实在不喜欢他这个人。 所以,王铮和l我都不会选择。 杉让我去接触全新的人,可能会比了解我的人更适合。 她的话是对的,全新的才是开始。突然对自己的择偶标准降低到两个:真心不嫌弃我,真心包容我。 自身的缺陷无法扭转,脾气或许还能改,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想改也一时间改不了,所以必须满足这两样,才有可能新的开始。 决定下午去剪头发,很早的时候,因为江承一说长发的女孩最好看,于是我留了很多年的头发,已经及腰了。当初看到那本非常爱的小说里曾写:待我长发及腰,娶我可好? 非常震撼,这不正是我想对江承一说的吗?可始终都没说出口,今后也不会有机会说了。 那时他说喜欢我朝他撒娇,听我软软的口气,可昨晚我一句你都不想我,被归结为天天纠缠这些问题。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 与他前后分分合合多少次,我可以在莫名其妙的和好后去体谅他、理解他,明知自身的现实问题在接踵而来,也都从不在他面前提起。以为他会像我包容他一样来包容我,却原来这场爱情长河里,是我一人在独角戏。 一剪刀下去,及腰长发只到了肩膀处,凝着地下乌黑的发,心中划过一句话。 为情断青丝,从此陌路天涯。 这次与他,是真的断了......吧。为何语气到最后,多了不确定? 接到老妈电话,喊我回去吃晚饭,我迟疑了下应了,虽然已经走到公寓楼下。 抬头看了看六楼的窗口,心中生出一个念,想把租屋给退了。当初菱子退租后,就剩了我一个人,然后她的那把钥匙就被江承一拿去了。 曾有过欣然,觉得与他的距离拉近了,彼此走入了对方的生活,而且有独属于我们的私密空间,尽管大多数时候约会要么是在外边,要么就是去他的住处,他很少会过来这边。拿他的话说不希望别人看到老有男的出入我屋子,于我名声有损。 收回目光,往公车站走。一步一步,踏着心尖在走,默声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想到菱子不由想到她今天下午给我发的信息,我们俩真是同命,这头我与江承一决裂,那头她与张勇也很不好。 前阵子两人已经领证了,婚纱照也拍了,可是结婚的日子迟迟不定,她说昨天白天张勇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大街上,然后她挺着个大肚子自己走回去的。半夜两点醒来眼泪哗哗地流,四点多还睡不着,然后摸着肚子里的宝宝,特别难受。 我看了后没回,自己的情形都无处可诉,实在没心力去管她的事。尤其是这种事我要怎么管?已经上升到夫妻与家庭的责任,而不是简单的谈恋爱。菱子肚子里怀了他张勇的孩子,两个人就该各自承担起来,既然打算组建家庭了,为何还要成日计较? 没有把自己这边情况告诉她,既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就各自为安。 比起与菱子,我更喜欢和杉聊。可能真的是因为她是局外人,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待整件事,也相对比我理智。她告诉我,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感情的伤要治愈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下一段,可以不成功,但至少能带自己走出困局。这世上真的没有非他不可的爱情,多年之后回头,他,也只是你曾经爱过的一个人而已。 死死盯着杉发给我的最后那句话,酸楚溢满心头,却再没有泪。 江承一,很多年后,你真的会成为只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吗? 夜很难熬,安静的环境,脑中不自控地在想这些年点滴。想着想着就开始害怕,是否从昨天起,我与江承一就成陌路,以后若在街上遇见,要假装不认识?然后无法想象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从身旁走过这样的场景。并且手机静悄悄的,连条群信息都没有,几次伸手拿起,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去看小说,看了整整半小时,还是在第一页没翻动过去。 整个人浑身都觉得不好,丢开手机尝试入睡,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上班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把原因归结在昨晚失眠上。可整日恍惚,别人与我说话,都没听进耳里去,办公室的阿姨拿手贴我额头,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温度正常,无病无痛,最后我扯了借口称昨晚没睡好。可能是阿姨看我实在脸色不好,就让我下午请半天假休息下。 我顺从了,因为即使留下来工作,效率也极低。但走出单位门,却不知该往哪去,若这时回家,已经戒掉打牌的老妈看到我定要询问原因,但不回家又能去哪?决定随便去街上走走,但半小时后,我就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当有白色车子划入视线,目光无法控制去追随,尤其是在辨认出北京现代牌子时,会屏息。 无法相信,我居然在期待与江承一街头偶遇!是要应证那陌路之说吗? 几乎是狼狈地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往租屋而去。等一头埋进自己空间,发现还是错的,这间屋子即使江承一很少来,可仍然处处有他痕迹。靠在门上眼前闪过他在厨房为我熬粥,他忙里忙外为我收拾屋子,他抱着我,他亲吻我......这无数的画面交织缠绕。 无力再去逃离,因为无论逃到哪,都有与他相关的回忆,我根本就活在有他的世界,然后没他的世界,不知道要如何再走下去。 熬到晚上九点多,对杉说:我后悔了,我不想分手。 两天,一共只熬了两天,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与他决裂后的第一天,我信誓旦旦要分手,割袍断义般决绝,甚至以剪发来表决心,那时我认为自己能做到。但我忽略了夜晚比白天更难熬,白天还能有事做转移心神,到了晚上,脑子不受控地整夜想得都是他。 等到今天,也就是第二天,发现白天也一样难熬,连工作都不能再麻痹我,这样的自己,要怎么谈放开? 我早已爱他爱到,没了他无法继续走下去。   ☆、79.暗念 杉以为是江承一找我了,可其实在很多时候,他比我还倔,在那天我说了那许多决绝的话后,他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找我? 我开始后悔当初的冲动,不该在两人看不见表情,听不到声音的情况下谈那件事。假如是面对面的,他一定不会认为我说得那些是在质问他,我也不会认为他不包容我,在数落我挑我刺。最令我害怕的是,这次的决裂不同以往几次生气吵架冷战,怕这么下去,我与他就真的结束了。 杉真的比我理性,她说早料到我会后悔,也并没主张我与江承一分手,可是她却问了一个问题,把我问住了。 假如,有一天,江承一真的与别人结婚了,你怎么办? 呐呐不成言,只有四字:“我不知道。” 杉下一个问题就更尖锐了:“愿意做他的情人?” 我想也没想就回:“不要。” 他结婚,我做他在外面的情人,这事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又怎么允许这般糟践自己?可是,真有一天,我与他会沦落到那种局面吗? 我问杉我们最大的问题在哪?她说以前觉得你们最大的问题在于缺少沟通,现在觉得在于懦弱,无论是你,还是他。很多事只要两个人愿意勇敢面对,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这世上父母不同意的婚姻多了去,为何到了你们这,就成了最大的陡坡,爬也爬不过去? 我竟无言以对。 杉给我提了个中肯的建议,单位或者朋友或者亲戚给我介绍人相亲,我就去见见面,吃个饭也行,不一定就要在一起,至少可以把心思转移一点出来。 可我满脑都是他,甚至想去对他说:我们结婚吧,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哪怕是把姿态放到最低,也不想与他就这么结束了,这样的情形我如何去相亲? 杉又给了第二个建议:“既然舍不得,那就嘴甜点哄开心他,把他哄得跟你私下里去领证,生米煮成熟饭。” 微赧了下,理解成让我怀孕,傻傻地交代与他在一起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有做保护措施,不可能怀孕的。杉很无语,说并没让我未婚先孕。 又仔细读了那字句,确实是我理解错误了,额头冒起黑线。可要怎么哄啊?一向都是江承一哄我的,几时角色换过来要我上阵来着?完全没有经验。 后来杉说至少熬足一个礼拜吧,看看是思念如狂,还是能够心情平静,若前者,那等一个礼拜后再想办法。有了这个初步方向后,我一扫之前满心凄凉的郁卒,总算有心思去注意别的。发现江承一的头像换成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加菲猫。 我发给杉看,她给我出主意也换一个头像,找个哭泣的女孩,把签名改悲伤点。行为很幼稚,我却真的有在考虑,最后这念头终结在杉发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头像照片里。 她居然建议我用个在喝酒的女人做头像,我是疯了才用,江承一最介意的就是我喝酒,那天他提出的不喜欢中,喝酒是首条,甚至令他感到害怕,潜台词是怕我做傻事。 可是他不知道,即使我喝醉酒一个人跑掉了也不可能会做傻事,假如我有事,他很快就会被翻出来,家里爸妈们不可能放过他。我怎么可能忍心把他推向那种局面? 最终修改了签名:我不敢习惯在一个离你很远的地方,看着你,暗念你...... 换上之后,忐忑地问杉,若是这一周里江承一都不找我,怎么办?她玩笑般地调侃我,听她的,换个哭泣头像,签名直接点:请你回来,我需要你。 我想了又想,打下一行字:“那还不如直接点礼拜六约他。” 杉:“小芽,你没救了。” 我叹气,是没救了,前一刻满心决绝要分手,后一刻却满脑子想着如何挽回他。 杉问我现在是不是很想发信息给他,我发不出去,不敢。在爱他江承一这件事上,我一直就很怂。然后杉又给我出馊主意了,让我一天换个头像,换条签名,去吸引他注意。我说他会觉得我闲的蛋疼。 杉索性道:“那你告诉他你要去出家当尼姑得了。” 我哀戚,他能信才怪。 又恢复忙忙碌碌偶尔插科打诨上网与群友闲聊的上班模式,可内心里始终有焦虑。期盼下一刻江承一会像以前那样找我,来哄我开心,可是,一周之期将至,始终都没他任何音讯。 在这样焦虑的心境下,我病了。莫名其妙地干呕,反胃外加恶心,而且情况持续,不见好转。杉劝我去医院检查,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问:“会不会是有了?” 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我低头去看自己肚腹,会有可能吗?曾有很多例子,男女即使在做了保护措施后还中标怀孕。我被问得心里没底了,找借口说要上班没法去,但拖过一天,症状似乎更严重了,群友们都催促我去看医生。 明天是周六,单位没事可以不用去。不敢说其实我害怕,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很怕。要我一个人踏进医院去作检查,我没那勇气。 最终约了同学陪我,因为周六,人特别多。同学帮我排了好久的队伍,才轮到我。 走进门诊室,把情形与医生一说,刷刷刷开了好几个单子,让我去各个部门作检查。然后等检查报告出来了,再拿去给他看。看着同学前前后后为我跑腿的身影,酸意翻涌,为何这样的时候,不是江承一在我身边? 大约等了近一小时,检查报告拿到了,我再走回门诊,医生看过之后,说:“没什么事,正常的,月经来潮前心情焦虑所致,与睡眠有关,回去注意休息,劳逸结合,给你配点药调理下。”等同学拿着单子去配药回来,一脸狐疑地问:“就买了这药吗?”一般医院里给病人开药,都往贵里开,然后这给我看诊的医生,居然就给开了一个小瓶的b2维生素片,总共要价两块多。同学满脸都是被雷到的表情。 从医院出来,同学本想送我回去,但电话接连进来,显然有事要忙,最后被我喊着开车先走了。既然医生说没事,我也心定了,确定了不是怀孕,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一个人逛街虽然孤单了点,但下午没事,太早回去无聊。 看到一家服装店,原本五百多的冬装棉袄春季打折下来才一百多,今天出来看诊口袋里是揣足了钱的,所以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十五分钟后,手里拎了个提袋出来,将那件打折外套买了下来。 又跑去街头的一家甜点店,点了一杯奶茶慢慢喝,对面有家咖啡店,生意好像很好,时有人进进出出。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江承一都不是爱喝咖啡的人,可能是怕那苦味,也可能因为自己睡眠常常不好,怕喝了更睡不好。 唉,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他了。回转视线时看到桌面上放着的那瓶维生素,心念一动,拿手机拍了张照分享到朋友圈,发完就怔忡了,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在问:他会看到吗? 回到住处才两点多,我直奔卧室倒头而睡。一觉醒来,不但天黑了,肚子也很饿,今天一整天除了早上那顿就再没吃过东西。倒不是我要虐待自己的胃,实在是干呕恶心太严重,一点胃口都没有。 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刚好手机上有信息在跳动,按亮屏幕发现是群里面的消息在闪。但等我拉到最下时,却怔住了,江承一三字是那么显目,在时隔一周后,他终于发信息给我了。点开那条短信时,手都在颤抖。 “好吧,矫情就矫情吧。下午在街上看到你,心情很是复杂,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你,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下午在哪个街看到我了?去医院的路上,还是服装店门前?或者那家奶茶店外? 时间是在晚上八点五十四分,而这时已经九点半了。隔了半个多小时没回复,他会不会以为我还在生气不理人?编辑了好几次想要告诉他自己生病了,身体很不舒服,想示弱,想朝他撒娇,可最终都删了,只回了一句:“我很好,你也一样。” 五分钟过去,他回复来了:“我希望是这样,你能做到吗?” 琢磨了好一会,不太明白他意思,只能干巴巴地反问:“你觉得怎样才叫好好的?” 发送之后就后悔,前两天是谁口口声声说周六就去直接约人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焦虑烦躁生病的?这时候他肯主动开口还倔什么? 可是他只要有一点点关心我,就能看到我下午发在朋友圈的那图片,知道我不好。是的,那时心念波动,有意拍了药瓶的照放在朋友圈,就是想被他看到。 闷了下,到底没忍住问:“你在哪看到我的?” “阿明与阿波两个二货旁边。”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在县城,他们有你二才怪!”下意识地就这么回复了,回完发现与他说话口吻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80.约见(1) 江承一说看到我的地方,并不是我与同学去县城看医生的街上,而是我一个人打车回来,遇上阿明与阿波两兄弟时。 因为阿明与江承一关系铁,我没讲自己生病的事。 但江承一下一句话却是:“生病了就按医生说的吃药,少熬夜,赶紧好起来。” 我有种被惊雷劈到的感觉,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兀自嘴硬地反问:“谁跟你说我生病了?我没病。” “恶心、呕吐也是病,不能大意。” 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要换成以前,他得知我生病早就跑过来看我了。前面还能觉得他是没看见我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和有意写自己难受到恶心呕吐的话,而现在无法自欺欺人,他明明已经知道,却还就是这样不凉不淡地说着这些。 忽然没了之前看到他来信时的激动,我说:“睡吧,好累。”是真的累,跟他不知道要怎么沟通,也不想再一次在网上来说这些事。 他回了个“好”字,我笑了下,告诉自己别想太多,至少......至少与他打破了冷战的僵局。 但隔去几分钟,他竟又发来一条:“你知道我有时候会用词不当的,事情发生到现在这样,只怪我当初不该让你后知后觉,如果是不知不觉,你现在不会是这样。” 平时脑子愚钝,常听他讲似是而非的话不理解,可今天突然开窍了。他意思是,当初就不该走出那第一步告白喜欢我,让我永远不知道,即便我也暗暗喜欢他,最终也会没了那念,然后很可能这时已经与别人修成正果了。原来时隔一周后,思绪沉淀,他存的是这念。 我对他说:“最终,最不了解我的人是你,我最亲密的人。” 发完这句,只剩满心凄凉。 在我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挽回这段感情时,他却在想着我与他本不该在一起。根本我们早已走在了两条平行线上,是我偏执地不愿去相信,真的是到了该结束时候了。 “江承一,我们还没说分手吧?” 曾经约定,无论怎么吵架都不再提“分手”两字,可最终我还是打破了约定。 沉沉的几字跳跃在视线里:“你的意思是?” “明天晚上你要有空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吧。”如果真走这最后一步,那么希望是面对面的,而不再是这种网络的形式。 那边顿了有好几秒后,才问:“散伙饭吗?” “散伙”两字就跟针一般刺入我眼睛,疼得眼泪立即翻涌,我对他说:“你要明白,如果可以,我死也不愿意放开你,哪怕我在你面前再多缺点,我再不好。我的内心,在我平静下来后,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有多爱你,无论我们什么状况,甜蜜的或者冷战的,我每天都非常非常想念你!(你看,一直以来,我爱你或者我想你,我都敢也愿意大方地对你说出来)明天见面再谈吧,感觉好像,很久很久没见过一样。” 发完这些,又一次泪流满面,还以为上回已经哭尽了所有眼泪,看来泪腺还很发达。以前真不是个爱哭的人,没心没肺,无论和谁相处都能合得来。 最终他也给过来答复了:“你确定一下时间、地点,明天本来打算去咸宁的,刚打电话不去了。” 意思是他明天本有安排,然后被我扰乱了?嘴角扬起苦涩而自嘲的弧度:“你要有事就去忙吧,也没啥的。” “我和老田星期一去武汉拉货,本打算提前去他那边交代一下事的,星期一说也一样。”他仍在解释,然后又说:“不早了,睡觉吧。” 没再回复,上回他说想睡觉了我却不让睡,然后一直陪我熬夜聊天,这些话都如一把刀刺在心头,难以痊愈。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到底还是约定了时间,明天终于要见面了,在刚才之前本还会期待,此时却只剩心冷。 杉总劝我要心平气和,既然放不下就跟他好好谈。 可我最害怕的是,最终与他没结果,周而复始地争吵分手,然后把彼此在对方心中的美好毁灭,到最后变成是我恨他,而他厌恶我。 第二天起来很早,因为有个村干部一直打我电话,要我帮他去单位打印东西。跑去忙了一上午,期间还做了一个报告,到中午都没忙完。午饭就订的盒饭匆匆解决的,一直忙到两点左右才得空,能下班回家。 虽是三月中旬,天还很冷,回家换了件迷彩羽绒服,又特意弄了下头发。不管见面会如何,不想自己是个邋遢不整齐的形象面对江承一。他说等我通知时间和地点,其实我能想到的地方也就他曾带我去吃过的几家环境不错的饭店而已。 出门时下雨了,又回家拿了伞再出来。差不多才三点多,时间还早,先去了趟沃尔玛超市,抵达时拿手机出来想给他发信息,却发现他在两点半时有传过一条简讯问我在哪?我没发现。立即发过去说在沃尔玛。等了一会不见有回应,怕他也是没看到,想了想就直接按了他电话,通了,但只响了三声就被挂断了。一条简讯立即发过来:“在忙,晚点到。” 如此我不好再回什么,就在沃尔玛转了一圈。看到一种喜欢吃的饼干,就拿袋子去称了些,等到要去过磅时又顿住脚,回头看了眼那种饼干,因为价格不便宜,我也就解解馋,没买多。但突然想可能他也会喜欢吃,要不还是多称一点吧。回头又多拿了好多袋,并且分开包装,之后买的零食都各装了两份。 等从沃尔玛走出时,发现四点还没到,走进一家简约西餐厅,之前他带我来吃过。 坐下点了一壶桂圆红枣茶,满心以为江承一会很快就打电话来或者发短信问地点,可边等边与在群里聊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等到发困,都不见他有任何音讯传来。 心中已隐隐觉得,他要么是真忙,要么就是不想来见我,有意拖延时间。 或者还有一种情形,他在牌桌上。 曾几何时,打牌就像是我与他之间多出的第三者般,他会比陪我更长的时间倾注在这这项“事业”上,想想都觉讽刺。 旁桌的两位大婶起身结账,在吧台处争抢着要付款,我心中憋闷地想,有什么好争的,钱多就索性把我这桌也给付了,我也好走人了。等那两位大婶走了后,茶馆里一下就安静了,我只能无聊地趴在桌上看着茶壶里的水烧开了,把茶盖一下一下顶起来。 前台那边有个服务员已经往我这瞧了几回了,因为来时我跟人家说等下还有个人要来,他在我对座还多添了一个茶杯,然后我往这一坐一下午,别人不会以为我是来蹭网的吧。 咬咬牙,拿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忘了我在等你吗?” 手机立即响起来了,名字显示正是江承一。心头猛跳,按下通话键时压住呼吸,轻喂出声,熟悉而低沉的嗓音穿透过来:“在哪?”我立即报上地址,他顿了顿,“等我十分钟,快到县城了。”这个“快到”是真的快到,只多等了几分钟就视角偏转,瞥见楼下熟悉的白色现代车出现在视线中。 角落有个车位,白色现代停了进去,车门被推开,一道清瘦的黑色身影走出。他走了几步后,似有所感地抬头,与我目光相撞。隔着窗玻璃与距离,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却能感觉出他一身的清冷。 两分钟后,他从楼下走了上来,我埋着头抿杯中的茶,只用余光去飘。看到他在对座落座,暗暗抬了下眼,微蹙起眉,这么冷的天,他竟只穿了一件浅蓝衬衣加外面一件黑色夹克,衣襟还是敞开的。为嘛我穿着迷彩的羽绒外套,室内还开着空调,都也觉得冷呢? “点餐了吗?”低声询问传来。 到这时我才抬头,对上他乌黑的眸子,又立即移开了目光,轻摇了下头示意没有。 耳旁传来一声喊:“服务员!”江承一已经向吧台招手,然后他很自便地拎起茶壶给他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茶。 我闷闷地想:那是桂圆红枣茶,滋补的,你是个男的需要这么补吗? 菜单被推到了我跟前,听到他说:“你点吧。” 想了下,既然是我喊他出来的,理当由我请客做主,于是不再忸怩,翻过菜单一连点了好几个菜。觉得差不多时把菜单放下,让服务员去下单。 气氛又归于沉静,似乎没有人想要开口。后实在受不住这氛围,起身说上洗手间,他轻嗯了声。走到角落时回头,看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清俊的侧脸似乎消瘦了些。有意在洗手间磨蹭了一会,等我再回来时,餐点已上,而他正低着头弄手机。 见我坐下,抬眼说:“吃吧。” 我拿起筷子还是问了:“下午很忙吗?”他抿了抿唇,浅笑了下后道:“你猜。” 不用猜了,被我料中了,果然他紧接着又道:“过来几个朋友,被喊着叫打牌了。”   ☆、81.约见(2) 我没再说话,闷头吃饭。隔壁桌上也来了好几个人在吃饭,他们交谈声挺大,因为无聊,不知不觉就去听壁角。直到突然耳畔传来一句:“我辞职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别人在说话,等过去五六秒才发觉不对,抬起眼看到江承一正目光落在我脸上。 呐呐而问:“你辞职了?”他微点头,眸光深幽,“为什么?”脑中闪过上次从他同事那得知他因为与我分手而哭着要辞职的事,这次也是因为我吗? 却见他云淡风轻地开口:“想出来做点事,今天来的几个朋友是跑物流的,明天我会去武汉一趟,如果顺利签下合同的话,就会与朋友合伙一起开物流公司,如果不顺利,可能今后也会在武汉那边上班了。” 我愣愣地应了声:“哦。”然后埋头吃饭,等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交代一些事,心中一沉,屏着呼吸问:“物流公司开在哪?” 他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在咱们安县了,不过要开在郊外。” 还好,我还以为今后他工作都将在武汉,那真的是......距离又拉远了。默了片刻后问:“怎么会突然想到开物流公司的?之前并没听你提起过。” “一直有计划要开,公司那边我不可能做一辈子。年前年后其实就在忙这事,有些人际关系要打通。” 意思是......他那段时间忙碌是在应酬、忙工作?包括下午等得这许多时间,也是如此?而我却抱怨他不陪我。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唇问:“那有把握吗?” “基本没多大问题。” 他不是个浮夸的人,这般说法定已是胸有成竹了。而在以前,他很少会对我谈及工作上的事,无论好坏,都闷在心里。刚才他说与人合伙开,我问是与谁,他报了两个名字,都是我认识的,一个正是他表哥,另外一个是他之前的同事,全都是在医药公司的。没想这次三人一块从公司出来,打算搞事业了。 江承一解释说下午就是和他们在一块玩牌的。 话到这处,好似没什么可问的了,我一沉默,他也没了话题。见他目光凝在旁处的那个茶壶,竟也在看那壶盖被热气一下一下地顶起来。我看他筷子没动什么菜,撇了撇嘴问:“你是来看那个壶的吗?” 他的黑眸移往我,似将我仔细看了看,然后就笑开了。 知道他在笑什么,原本昨晚手机上最后说得那般决绝,他以为今天过来吃得是场散伙饭。情绪或低落、或难受,但在来了之后,看我根本就没那个迹象。 连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剖解自己的心情,明明昨晚心冷成灰,可今天一睁开眼,想得就是与他见面这事。工作时还能强敛心神不去多想,等到下午一做完事,那心就好像飞离出去了。回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这约精心准备,光是在衣橱间找衣服穿就耗去了我很长时间,还去楼下发廊里洗了头做了发型。跑去沃尔玛,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又不自觉地也给他多买一份。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来与他谈分手的? 避开他目光,筷子在餐盘里捣着米粒,听到他在对面问:“怎么不吃饭?”摇了摇头回:“吃不下了。”他蹙起眉,“不吃饭怎么行?再点份面吧。”我再次摇头,是真的吃不下了,让他来试试灌了一下午的茶,然后晚饭还能吃得多不? 他没再劝,兀自埋头吃着饭。心中暗道要是换作以前,他一定又抱着我说我太瘦,哄也要哄我多吃上几口。回神过来就觉自己心态不对,老是去拿以前和现在来比较。 吃得差不多时,我招手喊服务员来买单,但被江承一拦住,他说他来付。平日这上面我不与他抢,但今天是我约的他,所以我坚持。可人家服务员走过来,却是去拿他手上的钱......一共136块,之前的茶我是预先付过的。江承一拿出来135,问我要了一块钱硬币,算是让我聊表了下“请客”的意思,我无语对之。 下楼站在门口,他去开车过来,等坐进副驾驶座时,把手上一直拎着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买了点饼干和一些零食。” 他侧头瞥过来一眼,“现在哪吃得下?” “......我没让你现在吃。”对他真是无语,刚吃完饭,我也不可能说又要塞饼干给他吃啊。也不管他要不要,我就往车后座上一扔。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我穿着羽绒服,里面还有一件马甲,坐没一会就开始觉得热了。于是把羽绒服的拉链给拉了下来,他见状问我是不是热,我说是,他就去关空调。被我拦住,飘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轻声说:“你穿那么少,别关了。” 见他缩回了手,我问这么冷的天,穿那点下午打牌时冷不冷?他说不冷。印象中冬天最寒时他也至多穿件羽绒服,里面一件衬衫这样,是不是男人天生就不怕冷呢? 到我公寓楼下停车时,江承一突然从车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过来,我接过一看,里面用小塑料包封存的一枚铂金耳钉,不自觉就去摸自己耳朵,那处是空的。这只耳钉落在他那时,我们还是好的,后来...... 江承一看我拆开塑料袋就把耳钉给戴在了耳朵上,眼睛飘了飘另一边问:“这么多天你难道就只戴那一只?”我横了他一眼,“不行吗?” 经过这一来二往的,气氛已缓和,下车时问他:“你是准备回去了吗?” 他默了下答:“他们本喊我一块吃晚饭的,被我推了,过去那边看看,要约定明天去武汉的时间。” 我点点头,推车门下车,“再见”两字卡在喉咙里,还是转过了身。往楼道走时,能感觉他视线一直落在我后背,直到走进公寓才听汽车引擎声响起,回眼的霎那,刚好看到他车子开离。上楼进门后才去看时间,竟已八点多了,群里只有杉一个人在,她听我讲完晚上经过后问了句:“那现在你们算和好没?” 怔愣在那,我能说我也不知道么?他六点左右到,一块吃饭到八点多,这两小时里除去他提及开物流公司的事时,有过交流,其余时候基本以沉默居多。想了半响,最终我对杉说:“先让他去忙他的事业打他的江山吧,无论将来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坐看他的江山,都希望他过的好,希望他的梦想能实现。儿女情长先放一边,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就行。他的事业我帮不上忙,就不去拖后腿,再说我们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好,反正没说分手就行。” 发过去后杉就冒汗了,我自己都觉得要冒汗,要求一降再降,最后降低到“没说分手就行”。我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找退路。 可确实也是我此刻的想法,在得知他有新的事业开始时,我没法再去逼他。也许真的心平气和之后,才能体会一些他说的那些话语背后的涵义,他与我一样矛盾着。我的矛盾在于一面抱怨他说了伤我的话,一面却仍舍不得放下这段感情;而他的矛盾则是明白我摊牌的起因,却无法给一个结果,一面想我立刻谈婚论嫁别再在他身上耽误,一面又害怕我离开他。 说到底,两人都纠结。 按理今儿算是了了这一周期盼的心愿,不该有不好的念想才是。可夜里却仍乱梦叠影,梦见江承一突然说他十一结婚,什么理由和解释都没有,然后,我居然......跳楼了! 我被吓醒了,满头满身都是冷汗,心砰砰剧跳,这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即使现实里真发生这事,我可能会哭死,但也绝不可能做傻事的。 工作闲暇之余,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昨天江承一说开物流公司的事,自己也出不了力,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上。就在网上搜找好看的十字绣,想给他绣一个挂在他以后开的物流公司里,聊表自己心意也好,祝他生意顺利也好,就取个吉祥意。可看了好一会,发现十字绣太繁琐了,以我的耐心未必能做得下来。最终选了一副招财猫贴钻画,正好与他手机微信上的加菲猫头像应景。 到傍晚时江承一就给我发来短信,说去武汉签合同成功,物流公司计划正式成行。很为他高兴,也算是向前迈开了一步,而且发觉他与我说话的口吻像是回到了从前,应该这样算是......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吧。 晚上九点多,手机上又有他传来的消息,说刚刚三两小酒下肚,准备睡觉。以为他又与人应酬,就问是天天要陪人喝酒?结果他回复过来说晚上就他一人,兴致来了咪点小酒。 嘿,他喝酒就可以,我喝酒到他嘴里就是错,还喝了三两白酒! 他凉凉丢过来一句:“你自己清楚。” 我不作声了,这件事没道理跟他再继续纠结。   ☆、82.退一步与进一步 过了一会江承一换了话题问:“今天还恶心不?”他不提还好,提了就觉都是泪,也不知道怎么了,医生都说正常,可从周五到周一,连着几天恶心干呕的症状居然还一直没下去。他突然冒了句:“你亲戚也没来吧?” 直接把我给问愣了,这他意思不会是......“你不会觉得我有了吧?” “就我的经验,妊娠反应也不会这么快。所以另有其它因素。” “......”半瓢水学医药的也不好啊,就算我想在这事上糊弄都糊弄不过去,他比我还要有经验。 那头他还在说:“有的概率不大,你很可能是其它原因,所以不要大意。” 我坦白:“医生说我是情绪不好,神经紧张导致内分泌紊乱。”其实没敢告诉他,在周六从医院回来的晚上,亲戚就找上门了,所以我清楚知道不会是有了。 他见我如此说,立即收话:“那还不早点休息?去睡觉。”我看着他发过来的这几字,闷闷地笑了,喜欢他这种带了关心的霸道。 可能真的是与心情有关,暂时打开心结后,那症状就慢慢消退了。可我不知“病根”其实没除,之后每次焦虑心慌,同样的反应就会起来。 眼前算是有了别的事转移心神了,江承一的物流公司要开出来,势必得起个好店名,他也来征求我意见。可我这破脑壳哪里想得到什么好名字啊,跑群里找大家帮忙,罗列了一堆的名字供他选。期间他跟我谈及这合伙一事,说暂定每人投资十万。可他大部分存款都投在原来的医药业务上还没收回来,手头似乎只有三四万这样,我默了下,道了句:“要是有缺口跟我说一声。” 他很快就道:“我可以搞定。” “跟我可以不要太客气。”话虽如此对他说,但我知道他是绝不可能在我这拿钱的。 首先他了解我的经济状况,我是个被家里“经济制裁”的人,钱全在老爸的账户上,要拿钱就得问老爸要。而假如要这么大金额,势必会被老爸问用在何处,那就可能牵扯出他来。所以我不可能会问家里拿钱,若不问家里拿,就只能问朋友借。 菱子家境一般,平时也没多大存款,现在还要准备结婚,所以不大可能,别的同学虽关系好也不好意思开这口,我能借的人好像也就王铮了。可作为江承一角度,他是绝不可能要我跑去找人借钱的,尤其这个人还是王铮! 另外,我知道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自尊心也很强。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不坚持。 网上买的贴钻招财猫给送来了,打开来看,并不大,以为很简单,可当真正开始贴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个挺累的活。房间没桌子,床又很矮,洗完澡穿着睡裙,把袖子挽起来在地垫上铺了毯子,光胳膊光腿跪在地上贴到十点。发现最困难的不是这,而是连续两小时盯着那画,做同一个动作贴钻时,眼睛酸涩得不行。显然不能立刻完成,偶尔还要去回江承一发来的短信,似乎这几天他都比较会主动找我了。哪怕没什么事,也会跟我闲聊上几句,讲讲他这物流公司开办的进度,说是已经找到了地方,谈好店铺租金了。 我很满意现状,觉得这样很好。贴这招财猫画的事并没告诉他,打算贴好后拿去裱起来,然后再拿给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这日我在上班,突然接到江承一电话,说在我单位门外,他合伙人要征用我的电脑下载个东西。刚好阿姨外出办事了,办公室就我一人,我就跑出去领了他们三人进来。其中一人坐进我椅子里就开始在网上搜找东西,然后另一人就笑着调侃我了:“啧啧,小芽,为嘛你看到江承一会脸红,看到我们却不会?” 我尴尬地笑,用余光去飘站在旁边的江承一,他也在嗤嗤笑。还真不是我想脸红,而是在人多的时候看到他会紧张。那两人见我不接腔,又喊我去县城玩,我大方答应了。他们却说一会上县城去装修房子,就是那物流公司的店面,我说那你们叫我去干嘛?答案很令我无语,居然说让我去帮提水泥桶。 当然是玩笑话了,他们整弄完东西就走了。 江承一临走时冲我笑了笑,摸了下我脑袋,但视线瞥在我及肩头发上时,顿了顿。 我微微怔忡地看着他们走离视线,关于把头发剪掉这事,还没问过他什么想法。看他刚才那一眼,应当不是欣然的,他喜欢我留很长很长的头发。 记得有次去武汉看电影《分手大师》的首映,回到酒店洗完澡已经差不多凌晨12点左右了。我随意吹了下头发,半干地就跑了出来打算睡觉,他不准,让我去吹干,我懒得不想动,被他给拉着到洗手间里,他拿了吹风机在后面帮我一点点吹干。那时他说,他喜欢那种手指穿插过我长发的质感,可见他对我那头黑发有多喜欢了。 回想这些,都还觉得有幸福的感觉。 那只招财猫贴钻画,我整整花了将近一周时间,终于在周末这天早上完工了。看着自己的辛苦成果很有满足感,打算下午拿镇上去裱。原本挺好的心情,却在中午时遇上一个事,打了折扣。老爸的朋友村支书突然跑来给我说媒,是84年的,比我大两岁,点头应下的那刻我会觉得很难过。 换作以前,我会找尽一切借口,将这相亲给推了。但在这刻,却听从了群友们的建议。 杉说:并不是让你去见了就跟他好,只当是多认识一个人。你现在就是井底之蛙,只看得到井口,却看不到井外。走出去了,才看得更远。 必须得承认她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就是被困在了湖北这个小县城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狭隘的。曾有一朋友对我说,她从来不担心我离开江承一会找不到男人,只担心我自己不放过自己。所以应下村支书说的这亲,也算是让自己走出这一步吧。幸好不是立即就去见面,还有给我缓冲时间,村支书得了我首肯喜滋滋地走了。 下午出门去镇上时,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阿明,他跟江承一几乎就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他看我手上拎了提袋问是什么,我这人一急也不会说谎,吱吱唔唔地反而引起他好奇心,要过来抢我的袋子。这要是给他看去了,那他的大嘴巴肯定转身就跑去告诉江承一了,哪里还有惊喜可言。 更不巧的是,就在阿明与我争抢中,突听汽车按喇叭声,还以为两人打闹到路中央,拦了别人的去处。扭头一看,竟发现是江承一的车,我在心中哀嚎,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车子停到身旁,摇下车窗后江承一就眼带兴味地看着我们问:“你们在大街上搞什么呢?” 阿明嬉笑着答:“刚巧跑出来买点东西,遇上了小芽,她遮遮掩掩地藏着东西在袋子里。江承一你来问她拿出来,叫她别小气,让咱瞧瞧呗。” 江承一闻言看向了我手上的提袋,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并生出一股懊恼,周末下午跑出来裱画,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一个个全往这镇上跑了。他要开口让我拿出来看,我肯定找不到理由拒绝。 幸而他的视线就划转而过,然后拿了纸团去丢阿明,“女人家的东西,你个大男人看什么看?” 阿明哇哇怪叫,一脸暧昧地说:“啧啧,女人家的东西,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小芽你自己说,是不是那什么舒宝啊。” 一头黑线,居然被他们当成是生理用品了。我真不知道该答是还是答不是。 江承一横了一眼阿明,却是对我说话:“要去那边做事,刚好经过这看到你们,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去忙你的就行。” 阿明倒是嚷开了:“是不是上县城?带我一路。”最后总算是江承一把那尊瘟神给带走了,才保住了我的提袋。等送到裱画的店里,跟老板谈好价,就把画放在那了,说让我过几天去取。走出店侧目环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末,过了今天就又是漫长的一周开始,刚才江承一提议要送我是唯一能与他相处的时间,可悲催的我硬着头皮给拒了。 不由叹气,自那天“散伙饭”后,真正与江承一私底下面对面相处还不曾有过,与他虽然是和好了,但好像两人之间多了层隔阂。他现在与我说话比起以往,多了小心翼翼,会考虑我的感受。而我与他交谈,避开了一些敏感话题。 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83.并不讨厌 周一上班本就是一个礼拜里最难熬的一天,到了中午居然村支书又跑来了,是那个相亲男已经敲定时间,定在下午4点,来我单位门外等。顿时心情变得晦暗。 平时觉得时间过得煎熬又慢,可今天一晃眼就到了4点,办公室的阿姨在村支书来时听到了,于是就开始催促我下班,说事情放着明天来做。我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再慢腾腾地去倒茶洗杯子,等实在没什么可拖延的,才慢慢走出单位大门。 不用刻意去寻找,因为当门口就站了一年轻男的,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身穿深色开衫毛衣,里面是件格子衬衣搭配。第一感觉,就是看起来挺斯文的。 男人在注意到我走出单位大门后,就立即朝我走来,到近处听他嗓音沙哑地问:“是韩小芽吧,我叫韩冬,是薛叔介绍我过来的。” 我点点头,薛叔正是那村支书。某个心念刚划过,就听对方道:“很巧,我们都姓韩。” 扯了扯嘴角,心说这开场白真烂。但确实刚才我有讶异,居然也姓韩,我问了句:“你也是韩家坝那边的人吗?”在我们安县,基本上都是一个村组一个姓,就像江承一家那边村头大多都是姓江,所以才有此问。 但韩冬却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是,我家就是住镇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思突然转到昨晚晚饭桌上,正好也提起我村支书为我介绍对象这事,当时我就闷着头吃饭不吭声,听到老爸说只要有手艺,本地人,在镇上买套房子就行了。 显然,眼前男的就已经符合了老爸的两条标准。 然后听到他又自我介绍道:“我在镇上开了一家店,是专做电脑修理,外带卖一些零部件的。以后你如果电脑坏了,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好吧,有手艺这项也达标了! 荒诞地想,假如来的是老爸相亲,那应该就相中了,但那画面好像有些滑稽。 “有什么开心事吗?说出来听听。” 沙沙的声音打断我脑中偏飞的思绪,尴尬地扯了嘴角,“没什么,我打算回家了。”这拒绝之意应该挺明显的吧,但他却浅笑着道:“那我们同路,一块走吧。” 谁跟你同路?我想回的是自己单身住处,不是镇上的家。 可这话只在心里嘀咕,并没说出来。因为有个声音在提醒,既然想尝试不再做井底之蛙,首先你得迈出井口,迈开这第一步。 最终我点了头,心说至少这个韩冬不让人那么讨厌。 在他提议坐公交车时,又正合我意。假如说他自己有车,无论是汽车还是摩托电瓶车之类的,我都不可能同意坐。与他初初见面,远没到坐他车的交情,的士道理也雷同,就是不想与这个还算陌生人的相亲对象有太过紧密的空间。于是公交车的提议是个很好的选择。 站在站台上等车时,韩冬并不会刻意来找我交谈,就那么与我隔开了一臂距离,安静地站着。我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立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目光,偏转头微笑着问:“怎么了?” 摇摇头,没有开口。公车很快来了,他让我先上了车,车内人很多,位置都被坐满了,我们只好找个空地站着。这时留意到他站在我身后,手伸过头顶拉住吊环,感觉像被他给环住一般,但其实我们之间空余的位置还很多。 一站到,蜂拥上来一群人,顿时车内就挤了起来,有人从他身后擦过,将他往前推了推,不小心撞在了我背上,听到沙哑声在耳后道歉:“抱歉。”我并没在意,挤公车遇上这类情形是常有的事。抬眼本想说什么,突然瞥见窗外一辆白色现代车,视线紧随到它后车牌,心中一震,真的是江承一的车! 我下意识地往旁躲,遮掩在人后,可躲完之后觉得这举动实在太愚蠢。他在开车时非常专注,公交车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看到我? 一侧头正好对上韩冬若有所思的目光,然后他见我看过来,眼镜背后的眼睛微弯而笑。 在经过半小时左右的拥挤后,车子终于缓缓开到了镇上,我们前后下了车。韩冬伸手朝前指了指:“我的店就在那边,过去看看吗?” 我点了点头,只走过去五十米左右就到了,“星宇网络维修”的牌子很低调地挂在上方。店内有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在打游戏,看到我们到门口,他放下手上的游戏机,喊了声:“冬哥。”韩冬笑了笑,介绍说:“他是我家邻居的孩子,今天我出门,让他过来帮忙看下店。” 正要引我入内,我顿住脚说:“就不进去了,也要回家吃晚饭了。” 他面露遗憾,但没勉强,只道:“等我一下。”很快走进店又走出来,手上拿了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店的电话,以后遇着困难尽管打我电话。” 我大方接过,览过一眼,上面干干净净地就印了名字、地址与电话。 有听他试探地问:“不知能否留一下你的电话给我?” 怔了怔,略一迟疑报出了自己号码。见他立即拿出手机去记,等听到我的背包里响起铃声后,他抿唇笑着按断通话,然后认真地看着我说:“韩小芽,很高兴认识你。” 往家方向走的时候,我仍在思考这个问题,是自己哪一点让这韩冬觉得高兴认识了?自问刚刚的表现说不上好,也没与他有过多交谈,可是能看出最后他说那句话是由衷的。 手插进兜里时碰到那张名片,又再拿出来翻看,恍然想起曾经有次看过江承一在医药公司时的名片,那上面好像刻了好多台头,什么什么销售经理之类的,就这么一个小卡片,却是满满的字。不由觉得其实名片真不需要太复杂,就只这么简单点,一目了然,容易记住。 现在他在开物流公司,肯定名片也会要重做,记得晚点跟他提提建议。 走进家门时,老爸老妈都已在家,他们看到我回来并不惊讶。到了晚饭桌上,老爸就开口了:“下午老薛介绍的那个看得如何?” 环视一圈顿然而悟,原来一家子人都知道我四点与那韩冬见面这事。想想也是,村支书与老爸是老友,哪可能不通知他呢。我默了下,中肯地道:“还行。” 确实还行,人不多话,不刻意讨好奉承,也不炫耀,长得虽一般但见斯文。若是真要找点什么缺点的话,就是那嗓音,沙沙的听得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了。 然后这唯一一项可挑剔的缺点也在几天后也变为了零,暂且不表。当晚回到自己卧室,梳洗完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就见江承一的短信已经过来了。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里总觉像有虫子在爬一般,实在过不了那一关,决定向他坦白。 我:跟你说个事,下午回家时在公交车上看到你车子了。 江承一:在哪个地段?你今天回镇上住了? 我:嗯。前几天村支书来找我,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然后今天中午又跑过来了,约了下午四点。公交车就是跟他一起乘的。 说完这些顿觉心情平静了,连忐忑都没,只静等看他反应。 隔了好一会,他发了个:哦。 我没再尝试去探问他心情,将事情对他坦白,是为告诉他自己这边就是这么个状况,可能今后不止一个韩冬,还有韩明、别的冬之类的人出现。 以为他不会再发信息,正打算放下手机睡觉,可手中又在震动,打开他信息一看,发现他居然转了话题到物流公司上。习惯了去应他话,然后听他讲着一些琐事,好似刚才我提到相亲这事就没发生过一样。 最后临睡前,我跟他提了关于名片的建议,他发了个沉思的表情后说会考虑,要征求下合伙人的意见再定。想想也是,公司是三个人合开的,很多事他也不能单独做决定。 这日单位事情不忙,我一边在网上闲逛,一边与群里那些损友聊着天。然后可能江承一也空,竟也时不时发短信过来骚扰我。一来二往间,手机电格很快就没了,本打算下班回去充电,可回到公寓楼下就见墙上贴了个通知单,说因线路原因今晚到明天早上八点都会停电。 问起门卫伯伯,才知是谁家可能用电不善烧坏了线路。 正好江承一电话打进来,看电格快接近零了,按断了发信息过去:手机没电,家里停电! 琢磨这点电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我坐车回镇上,但见他信息回复:丫丫,别回去了。 心头漏跳了一拍,打字的手指微颤:不回去能上哪? 出来! 他就回了我两字,确是我脑中所想。 走进预订的房间,江承一还没来。把手机插上电源开始充电,心中微动,拍了张房间的照给发在群里。然后底下立即爆炸了,各种问题飘出来,全是一群色女!我说是手机没电家里停电,她们坚决不信我跑这来是为了充电。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信。   ☆、84.损友的胡言 跟她们在群里瞎扯了一会,江承一推门而入,视线往我这飘过,嘴角上扬勾起弧度。我窝在沙发里没动,就朝他笑了下,又埋头继续跟她们聊天。趁他不注意,偷偷拿手机拍了张他的照片,今天他穿了一身的黑,里头称了件浅色衬衫,尤显英俊。 刚发到群里,就见他走过来,吓得我立即把手机一掩,幸而他只是到我面前茶几上拿走遥控去调电视。又悄悄在群里跟那帮损友瞎聊,然后发现她们在知道我和他跑汉庭来后,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全出一些坏点子。什么手机打开录音直播现场了,什么做人体俯卧撑了,更离谱的是让我在套套上戳洞,要与江承一真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我说我做不出来那事,其实是没那胆。然后这群色女就瞎聊聊到什么一夜七次,我刚好抬眼,顿被惊住!不知什么时候,江承一已经调好了电视,然后拿起了我放在床头柜上的ipad,我记得好像在他来之前因为手机没电,是捧着ipad在跟群友聊天的,意思就是那边群的对话框还开在那。 也就是说,我们那“戳破套套”以及“一夜七次”的敏感话题,全都被他给瞧去了。 我有想死的心,不对,想掐死群里这般损友的心,立即快速打字过去:别说了,都被他看到了!然后打完这句话,江承一就抬头了,目光戏虐,我尴尬咧嘴而笑,被他淬了一句:“傻b!”狭长的眼睛眯起敛藏笑意。 这边风起云涌暧昧无边,群里也炸开了锅,纷纷嚷着形象破灭,还质问我为啥要把手机聊天给他看。对她们真是无语,难道不知道手机与ipad能同步的吗? 刚要再回话,突然手上一空,手机已经脱手,未等我抬头,熟悉的气息就包拢了过来。江承一直接将我压在沙发里,唇从头顶肆意辗转而下,带了急迫的,最后牢牢堵住我的唇,不给任何喘息余地舌就探了进来,带动我与他一起翻转飞舞。 一番激烈缠吻之后,他微微松开我,额头抵着黑眸凝定,我怕与他对视,微红着脸垂眼,然后噎了噎,什么时候身上的衣服这般凌乱了? 后面江承一也没给我多余思考的时间,直接将我抱起到床边,放下的同时他也压了上来。却不见他有进一步举动,而是从口袋里掏着什么,很快一个浅灰色的盒子丢在我头旁,他戏虐地笑问:“要不要拿去扎洞呢?” 我羞窘不已,没想他真拿这事开玩笑,而且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下句话是问:“想试试我是不是一夜七次?”实在窘得没地洞钻,我一个头脑发热,主动迎上自己的唇堵住他那张笑话我的嘴。 自然开了头无需我收尾,之后他以实际行动向我充分展现了......呃,男性魅力! 另一边手机被他扔在茶几上,时不时还传来震动声,可当我视线一划转,不满的声音立即就在耳旁响起:“看来是我的错,让你还有余力分心!” 也许是久存了的精力,也许是两人分后和好的首次,江承一彻底将他的话身体力行的执行了个遍。等到下楼去吃饭时,我是有气无力,而他则眼睛微眯一脸吃干抹净后的满足。 旁边就是一家牛排店,江承一大手一挥点了两份牛排。然后笑看着我问:“不跟你群友聊天了吗?”我的脸又是一红,嗔怪地道:“能不提了吗?” 他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提啊,就是牛排上来要一会的,怕你等得闷,你不是挺喜欢和她们一块聊天的嘛。” 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不是在调侃我,才真的拿起手机,在群里吼了一声,立即那几只就冒了出来。问我还没吃饭吗?我说在等牛排,然后轻飘了身旁的人一眼,见他也在弄手机没留意我,于是悄悄告诉她们说其实我不爱吃牛排,觉得麻烦。 杉立即发了个暧昧的笑,说她家闺女说的,吃牛肉力气大,看来江承一是要拿牛肉喂饱我,等下晚上好办事。 这色女!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上面去?可是我能说......其实不用吃牛排,已经办过事了吗?自然这话我没肯真说出来,要不然还不被这群损友给嘲笑死。 突然江承一探头过来,我被吓了一跳,他目光快速在我屏幕上飘过,抿唇而笑:“有吃牛肉力气大这个说法?那等下你多吃点。” 我还傻傻接话:“为啥我要多吃点?你知道我饭量就那点的。” 他眨了眨眼,语带笑意:“不多吃点怕你没体力。” 等到牛排被服务员端上来时,我终于明白他意思了,恼得在桌子底下狠掐他。然后真到吃时,那一大块牛排我确实吃不下,加上还有别的配菜,最终剩余的还是到了江承一盘子里。这在往常,我会觉得挺自然的一件事,可今晚看着他大口咬着我的那块牛排,脑中闪过的全是“吃牛肉力气大”这句话。 晚餐解决后回房间,各自洗漱倒平平静静没事发生。电视里没好的节目看,我就提议要不一起看电影,江承一欣然点头,与我躺在一块用ipad搜了一部爱情剧。靠在他肩头时,我说等五一有部电影上映了,你陪我去看好吗? “什么电影?” “何以笙箫默。” “行。” 我忍不住侧头看着他笑问:“你也听说过这部剧吗?”却见他摇头,“没听过,你想看就陪你一起去看。” 本该是一句很动听的情话,可我忽然起了莫名酸意,说不上来这情绪从何而来,就是鼻腔里酸酸的,想哭。 不想在这么宁和的时候扫兴,所以我把脸偏转过一边,目光紧凝屏幕,硬把那酸意给憋了回去。一部电影差不多近两小时,看完已经十一点多了,不是周末,明天还要上班,他也有事要忙。于是我就收起ipad准备睡觉,可等我刚把机器收好放在旁边,他的气息就压近,抵着耳畔说:“咱好像还有任务没完成的?” 这回我脑子没打结,立即明白了他意思。轻捶他胸口,懊恼地说:“怎么这么讨厌的?一直来笑话我。以后不许偷看我们聊天!” 他轻哼着气在我脖颈间,“我可没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谁让你们聊那深入的。废话不多说,把第二次给先补上。” 我无语对之,而他也不再给我话语权。 当然江承一不可能真执行“一夜七次”,可也差得不远了,因为夜里折腾很久入睡后,早上醒过来睁开眼就又被他要了一次。 下地时腿都有些打颤,再去看他,却是精神奕奕,像只偷腥的狐狸,看得我咬牙。 等与他在单位门口分开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被那帮损友给害惨了! 但不得不承认,心里是甜蜜的,似乎找到了最初与他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 我又过回了每日插科打诨等下班,晚上与江承一聊天的日子。若不是接到那通未知来电,还在其中乐此不疲。 那天是周六,我的工作不像那种私企单位,定死了哪天休假,我是只要干部有资料要做,哪怕周末在家都得跑去做的。于是这个周六,我就很不幸地被领导一个电话喊过来帮村委做份资料。忙碌到中午,差不多做完了,手机突然响起来。 拿过来看是个未知电话,没打算接,这类的骚扰电话常有接到,已经见惯不怪了。 可这通骚扰电话拨打的人比较有耐力,居然不是响两声就挂断,一直等到我手机自动断线才静下来,可只顿了三秒,又开始响起来。显然对方是非要我接了才死心。 反正办公室也没人,我就按了免提,立即对面传来一个男声,略带低沉,但可肯定是陌生的。那人开口就问:“韩小芽在吗?”好家伙,现在骚扰电话的技术真是越来越精湛,连我名字都能查到。不太耐烦地回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顿了顿,“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是韩冬。” 哟,还自报家门呢,我管你是寒冬还炎夏的,等等,韩冬?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没等我想起,对方又主动开口了:“不会是忘了吧?周一我们见过面的,是薛叔介绍咱认识的。咱还一起乘公车回镇上的。这几天店里活多,也怕打扰到你,就一直没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说到这样我若还没记起来,那就得去看医生是不是失忆了。 可是......“你的声音?”为什么不是那种沙哑的了? 韩冬轻笑了下:“这也是我那天之后没给你电话的原因,那之前感冒,把嗓子给烧哑了,与你见面时刚好,可嗓子一时没恢复过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天生那一副苍老的嗓子?” 我能说自己当时确实这么认为的,还将他这点列为不可取的缺点。幸好不是面对面,要不然这刻脸上的尴尬肯定被他给瞧去。 可却不想他下一句问:“工作要做完了吗?我帮薛叔过来拿村委需要的资料。” “......”   ☆、85.遥远的梦 几分钟后,韩冬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我朝他挥了挥手,等他进来时道:“你再等下,还有两份没打印好,很快就好。” 韩冬温和地说:“不急,是我来早了,你慢慢来。” 我点了头,就垂眸继续,很快资料都打印好,并用订书机给订好递过去。 韩冬接过之后并没急着走,而是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问:“饭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吧。” 我顿了顿,目光移向他手中的文件,“你不要把资料立即送去村委吗?” 他低头看了眼,却道:“吃过饭送去也一样,薛叔说不急。” 被噎住,不急你跑来赶着要干嘛?正想拒绝他邀约,却听他又道:“下午送资料到村委,薛叔说可能要你一块过去,有疑问的地方可立即解决。” 缩回了到嘴边的话,想拒绝也不能了。 坐进饭店,韩冬在询问我有没想吃的菜,得了我“随便”两字后,就自行做主点了菜。我留意到,他点了红烧大虾。心说这一定是巧合。 没一会菜就上桌了,并不多,三菜一汤。除去大虾外,其余都是清清淡淡的菜色,不得不承认,他搭配的挺好。 吃饭期间,韩冬话不多,只偶尔礼貌地问上一两句菜味可好。相比曾经的兵哥哥以及l那体贴到极致,会舒服很多,也不至于对我造成压力。所以这顿饭吃得还算满意,由于是在外人面前,大虾虽然是我的最爱,也只吃了几只就罢手。要换成是江承一,他肯定会帮我一只只剥好了,然后任我大快朵颐。 在韩冬招手结账时,我的手也去摸口袋,兜里装了钱,付这顿午饭还是够的。假如对方不肯让一个女人请客,那就aa制也行。 可就在服务员拿着账单走来时,突然一声嘹亮的吼传来:“韩小芽?” 我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阿明和......很久没见的张勇站在饭店门边。当初江承一与张勇打架那一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具体为着什么并没有人说,随着时间过去,自然大家也就慢慢遗忘了。所以看到阿明与张勇一起时,倒并不惊讶。 只是阿明那大嗓门吼了声后,就快跑过来到桌边,“你怎么在这吃饭啊?”说话间朝韩冬飘了一眼,然后又鸡婆地问:“江承一没陪你?” 我满头黑线,阿明显然是故意的,他跟江承一关系有多铁,看到我与个男的在一块吃饭,故意找刺呢。而这边由于这一打岔,服务员已经接过韩冬的钱走了。 没去理会阿明,对韩冬客气地说:“一共多少钱?我那份自己付就可以了。” 韩冬笑了笑说:“不急,出去再给也一样。” 心中一松,总算对方没有坚持。这才转身对阿明道:“姐下午还有工作要做,没空陪你了,乖乖的啊。”说完还拍了拍肩膀,像安抚小狗似的。阿明立即跳脚,拍开我的手翻着白眼说:“赶紧去赶紧去,回头我找你家江承一告状去。” 这时张勇也走过来,目光落在韩冬身上,“冬子,今天店里不忙吗?” 微微一怔,他们居然认识?阿明立即嚷开:“认识?给我介绍介绍呢。”我看他那神色哪里像要介绍,一脸的挖八卦表情。 张勇解释说家里配置电脑找韩冬弄的,后面常有故障什么的,也都韩冬去修的,一来二往就熟识了。他解释完顿了顿后,又转过视线看我,“小芽,不知道会遇上你,所以请帖没带身边。你的那份晚点菱子给你送过去。” 我怔愣过后立即反应过来,惊喜地问:“你跟菱子日子定下了?” “嗯,5月2号。” 一张红贴晃到我面前,是阿明从兜里摸出来的,“看到没?还说跟林菱关系好呢,我都比你更早收到喜帖。江承一的帖子是你帮带还是我拿给他啊?” 张勇还请江承一?我对他微微侧目,却见他微笑默声,没有一点尴尬之色。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自然是让阿明带喜帖了,只是我不觉得江承一会去。 等与他们告别走出饭店时,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韩冬在问:“他们都是你同学吗?关系一定很好吧。”显然如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点了头。 他又问:“2号那天婚礼你会去吗?” 我奇怪地去看他,“当然会去,新娘是我闺蜜。” 他轻笑了笑,“张勇之前也发了我一张帖子,因为没有熟人本还犹豫要不要去,确定你去后就不怕陌生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腔,就只能扯扯嘴角敷衍。之后两人一块把资料给送到村委,村支书和一些村干部在,等把资料都过了一遍,没我什么事才离开。本以为村支书会乘机让韩冬送我回镇上,可没想他被留了下来,好像说让帮什么忙。 心中微奇,他不是个修电脑的嘛,还能帮村委做别的事啊。 回去的路上,我顺便去了趟裱画店,一走进门就欣喜地发现自己那副招财猫钻石贴画已经裱好放在门边,顿时我乐了,喜滋滋地拿了钱付给老板然后抱着画回家了。进门时弟媳在,她看到我手上抱着的画很感兴趣,问怎么买了幅招财猫画?我说有朋友要开店,送人用的。 晚上躺到床上时,印证了阿明那大嘴巴没边,把中午我跟人吃饭的事全倒给江承一听了。他倒也没来质问我,就是聊着天时突然冒了句阿明说你中午和人一块吃饭了? 我将实情给他老实交代了,外带多问了句:我与别人相亲你介意吗? 他虽然顿了一会,但回过来的却是:不介意,知道你不会看上别人。 心头微闷,这是吃定了我这辈子就栽在他这颗树上吗?不过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兵哥哥谈一年,能只见一面;l等我七年,我可以把人推开;王铮与我关系最铁,可即使他对我表达情意,我也只当他是哥们;至于韩冬,与他们都还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是一个......印象不坏的陌生人而已。 人的情绪真的很难控制,时而晴天,时而阴天。 月底这晚,江承一忽然发信息给我说烦躁,我自然问他怎么了?他说很多喜剧事情慢慢往悲剧发展,自然就...... 我心中一沉,这调子很像以前他每次与我说要放开时很像,提着心问:“比如?” “遇见了才会明白,你无缘遇见。” 滞了下,又不像那意思了,觉得很迷茫:“没懂,到底怎么了?” 隔了有好几分钟,他才缓缓回:“不懂就好。他们俩明天出差,我一早得过去。早点睡觉吧。”既然如此说了,我只好收回满心狐疑,让他早点睡,并多加了句“需要帮助说一声”。 心中估计可能是与那物流公司有关,会是他那边资金不到位引起的吗? 可就在我准备睡觉时,他却又发来三句话:我一个人很好过,或许很久,都是一个人。 到这时,我不会再天真的以为是与他工作有关的事,一定是他身边又发生了什么导致他这般,甚至对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感觉那文字背后隐隐透出来的悲伤。 可是我不敢去问了,刚刚才填补起来的这段感情,比想象中要脆弱,生怕触中某根弦,又崩断回到那样的境地。也或者说,在这场爱情的长河里,我的勇气在渐渐遗失。曾经敢义无反顾地去爱他,现在也爱,却害怕触及他的底线。 后来辗转得知,江承一虽与表哥他们一起搞物流公司,正因为是合伙,也会产生一些摩擦。他们三人原本都是在医药公司工作的,这次算是另外开辟一块事业,但那两人平时性格就比较懒散,而江承一则在工作时非常严谨,事事求做到最好。于是矛盾就出来了,变成事情全他一人在做,三人的心无法凝聚到一起。 我听着直摇头,这物流公司还没开起来呢,就已经有了罅隙,后头的路要怎么走?而这话我不能跑去直接对江承一说,可以看出他对这家公司投注了全部心力,任何一点外界的阻力,对他都会造成不小压力。 那幅招财猫的贴画至今仍还在我屋里放着,我找不到机会给他,想着至少要在他眉宇舒展时吧。而且既然是让他挂在店里的,在开张之前给都不要紧,所以不急。 宁小七在失踪一段时间后,终于在网上冒泡了,原来这阵子她在筹谋清明小长假去扬州旅行散心这件事。跑来群里时已是宣布她将一切行程安排好,机票、酒店、攻略都搞定。我看着很是羡慕,若是我也能走出安县,走出湖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好啊。 一发感慨,小七立即邀我同行,称我比起她离扬州近多了,只需坐火车就行。然后发了一堆的江南风景照,指着说多美,问我就不想看看烟雨江南吗? 想!怎么不想?可是......但凡有这个转折,一件事就打了折扣,然后在我这里,折扣一打到底。说是过度的保护也好,说是习惯成自然也好,老爸老妈是坚决不会同意我踏离湖北这寸土地的,尤其到了节假日,除去预先报备有事可以不回家,基本上都必须回去。 另外,我也没小七那般胆大,一个人绝地不敢远途旅行。如果有江承一陪我,或许还可以考虑,可他为物流公司忙成那样,哪有时间? 总之,烟雨江南对我而言是个遥远的梦。   ☆、86.爱如博弈 清明时节雨纷纷,宁小七3号就从东北的哈市飞去了江南城市,我却守在湖北的小安县继续当我的井底之蛙。但心思总会不自觉地转到那上面去,会想哪怕是阴雨天气,那座江南小城也一定是美丽的吧。 不光小七,就连杉也在准备全家旅行,其余的人也说假期可能要出去,不太能上网。可以臆想明天之后,群里就冷冷清清的只剩了我一人。 到了晚上,江承一发觉我情绪不高,问我怎么了?恹恹地回复他说没怎么,就是挺闷的。 他后知后觉地说可能是天气原因,这几天都有雨,确实会闷。 顿有种对牛弹琴的意味,不过与他不是面对面,他看不到我这落寞的表情,也难免会想岔了去。我倒是不怪他,就是提不上劲头来。他看我没兴致聊天,就让我早点睡觉,少看书熬夜,心中微动,敲了一行字过去:“咱们明天出去玩吧?” “想去哪?” 我立即打下两字:“扬州。” 他回复惊愕的表情,然后直接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想去扬州了?我没瞒他,把宁小七跑去扬州玩的事讲了,说也想去。 那头默了下,才道:“丫丫,你这纯属心血来潮。首先远途旅行咱们没有事先规划,时间上来不及安排,后面三天我这边都安排了事做;其次你能出去吗?跟家里怎么说?” 很想回说只要你能挪出时间来陪我,就是跟家里撒个谎出去玩三天也行。可他已经说了长假三天有事要做,我能任性地要求他推掉吗? 最终我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其实我就是......觉得羡慕,也想像她们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外边玩,而不用桎梏在这井寸之地。” 手机里传来江承一的呼吸声,他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有一会,在我想询问时他却道:“睡吧,别多想了。明天晚上出来吃饭。” 放下手机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索然,恹恹的情绪未见好转,反而更沉闷了。隔了片刻,江承一发了条短信过来:丫丫,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明明这是一项他对我的承诺,可我看着看着鼻间泛起了酸意。 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父母对我的极尽保护只会终止于有一天我嫁作人妇后,在这之前,都不可能对我放开手。所以,他说的“以后”要到什么时候?会有一天,我和他成为可能吗? 在上一次大的跌宕之后,或者说从2015年起,现实问题总会不经意地砸向头顶,闪入脑中。一面欢喜着与他在一起共处时光,一面又忧伤着今后的路。 清明三天假,确实如天气预报预示的一般,天天绵绵细雨。可这不影响宁小七游玩的心情,她会时常发一组照片晒到朋友圈,晒到群里,原来她第一站先去了南京,夜游秦淮河夫子庙,灯光绚烂,夜景缤纷;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闺蜜同行,以及两位男士。 另一边杉一家三口跑去爬琅琊山了,除了晚上回到房间,她很少在网上出现。 这三天假期是我过得最孤单落寞的,与江承一除了在4号晚上约着一块吃饭,其余时间都没能见着他人。以往还能跑群里发发牢骚,跟她们瞎聊唠嗑,可此时群里大多数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 终于一天盼着一天熬过来了,比任何一次更享受节后第一天上班的感觉。跑到单位泡好茶后,开电脑登录上去进群一说话,立即全都冒泡出来了。 脸上抿起微笑,就是这种感觉,喜欢热闹,害怕孤单。 宁小七每次旅行结束都喜欢写游记,这次也不例外,她把写游记的论坛发上来。我立即就点进去看了,里面有她写的一些感慨,还有这次旅行的全部照片。 其中有个男的长得不错,我调侃她可以和这人凑成一对。她说那是姐妹的男朋友,我就开玩笑地说抢过来就行了,莫名的她有些急,说这辈子什么事都可能做,但绝不会动朋友的男人。没再继续调侃,已然明白宁小七看似整天乐呵,又雷厉风行到说旅行就旅行,但其实,她还没有走出那段感情。 seven哥哥是她整整恋了七年的人,她曾说爱他已经花完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即使时间飞逝,也难抚平她心间的伤。 唯有叹息,我真没什么立场去说她,因为自己的感情甚至比她还遭。 她有勇气快刀斩乱麻,我连举起刀的力气都没有。就如博弈一样,别人都是举手无悔,我却在连下几步发觉棋局将死时,把棋盘给推翻了耍赖从头再来。 一层不变的生活总有意外,单位居然搞起郊游活动,目的地为安县五六十公里以外的一家农场,时间为周日。可能是看我最近老宅在家里,连老爸都看不过去了,从领导那边得知这活动后,就叫我去参加。 单位发了一辆商务车,载了七八个人周日大清早就往那边赶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农场门外已经停了车,是武汉的牌照。看来今天过来踏青郊游的人挺多的。 而当我随着大队伍走进农场,看到王铮身影时,只能慨叹: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种情形下也避无可避,尤其领导已比我快的先迎了上去。 恍然想起自那次武汉欢乐谷一别后,好像与王铮很久都没有通过电话了。 听完领导与王铮的寒暄,才知这次郊游活动是两方联络合开的。而我事前不知,要知道的话,今天一定不来。 既来之则安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就算我极力走在人群同事之间,还是避免不了与王铮单独对面。农场郊游,无外乎就是在田埂边踏青,菜地里择些菜,又或者去河边钓鱼。我看着喜欢钓鱼的人多,就也去凑热闹,平日里是没这耐心的,但今天不想落单,耐着性子坐那。 哪里会钓什么鱼,好一会没见鱼钩有动静就开小差,心思跑远了。等回过神时,发觉周旁静悄悄的,扭头一看,噎住了。在我一米之外,拿着鱼竿坐那的不是王铮又是谁? 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周边原本积聚了一群人的,此时却全不见,就剩了我和他孤伶伶的在这。察觉到我视线,王铮头也没转地笑道:“看到我好像不开心啊。” “哪有。”我嘴里否认着,假意环视一圈了问:“还有人呢?” “都被我清场了。” “......” 王铮倏的一笑,眼含戏虐地看我,“傻样,当真了?觉得可能吗?我就算能差遣自己手底下员工,也不能差遣你同事啊。是到了饭点,全跑回去吃饭了,就你傻乎乎地还在这发呆,怕你一个闪神栽河里,好心留下来看着你的。” 额头冒黑线,被他说得我就好像弱智似的,还一个闪神栽河里! 磨了磨牙,没忍住还嘴:“你怎么没一不小心滚下河的呢?现在天气正凉爽,还能帮你洗洗脑。”王铮闷笑出声,我也不由笑起来,以前与他斗惯了嘴,时常被我损,他一般都是惹恼了我再来哄。笑过之后漠离淡了几分,我往民屋那边看,确有人影髯动,提议也快回去就要收起鱼竿。 却听王铮在旁唤:“韩小芽。” 我一边收线一边问:“什么事?”他却不答,视线落在我脸上,等收完鱼线奇怪地转头看他,微顿了下,感觉他眼神敛藏深意。 正不由提起了心,就听他缓缓开口:“这次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微怔,不明白他意思,挑了眉等他下文。 却见他浅笑了下道:“我已经与公司申请调职回家乡,明天就走。” “为什么?”我呐呐问,“你在武汉不是发展很好吗?都已经当到区域经理了,回去不是又要重头做起?”是亲眼看着他在武汉奋斗,直至走到今日成功的,这一走不就将这一切成就都放弃了? 王铮突然收走了目光,转目看向河面,云淡风轻地说:“落叶总要归根,何况......这里没了我留下的理由。” 我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也扭转了头去看河面,心中有个声音在问:是因为我吗? 这话我是绝地不敢拿出来问的,一想到以后天涯相隔再难见时就会觉得难过。 一声轻笑传来,王铮说:“别苦着脸啊,我回老家是改造事业娶老婆的,你该为我开心。武汉这边会由别人来接手,但我的人脉关系还握在手上,不管转战到哪都一样。” “可是......可是怎么到今天才跟我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 王铮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在武汉,离你这不远,几次你过来连个信都没,更别说平时你主动打电话了,你说你能知道吗?” 我被说得汗颜,越加不敢看他了。 王铮长叹了一口气,“唉,韩小芽,我真为你担心啊。你说你这脑袋瓜这么钝的人,我走了要怎么办呢?没人来帮你磨了。什么真话什么玩笑话都听不明白的。” 啊?我呆愣地抬眼,看他眼含戏虐的笑意,这才恍然他在逗我玩。恼意立生,抓起一把什么就朝他丢去,他一脸惊色地跳开,低吼出声:“该死!看看你拿什么丢我!”   ☆、87.你愿不愿意 视线移往地上,然后我自己尖叫一声也跳开了,居然不知道身旁有一袋子蚯蚓!而我自小就最怕这种软体动物,想到刚才手拿起时那软软的触感,我就毛骨悚然,惊怒而问:“是谁恶作剧把蚯蚓丢在我旁边?” 王铮一脸无奈地道:“大小姐,你难道不知道钓鱼的鱼饵是拿蚯蚓做的吗?我还奇怪了,你这个怕软体动物的人,今儿破天荒地居然跑过来钓鱼。” 欲哭无泪,之前过来时鱼竿是同事递给我的,说饵下好了,我就握着竿子往这一坐就再没动静过。哪里会知道那饵是蚯蚓?刚才收鱼线,鱼钩上也空空如也,显然是被鱼给吃掉了却没上钩,或者上钩了因为我的不专心也跑了。 可是之前那袋子蚯蚓的鱼饵一定不是在我身旁的,怀疑地看王铮,“说!是不是你乘我不注意,故意把蚯蚓放我身边吓我的?” 他耸耸肩,“少来冤枉我,是你同事看你钓得认真,就把所有鱼饵都给你了,当时还跟你说话问你来着,你自个应了。” 有这回事?打算低头冥想,可一低头就又看到那蚯蚓在地上弯曲扭动,硬是打了个冷颤。 总算王铮有点良心,快速将蚯蚓给踢进了河里。他失笑着摇头:“你刚手抓一把都还来扔我,现在却怕成这样。”我怒得在原地跺脚:“你还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我扭头就走,刚走几步听身后王铮在喊:“小芽,就不能陪我说会话吗?当是饯别。”脚下一顿,回转身时,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熟悉的眼里也是一片深意,心下不由惶恐,预感到他将会说什么,直觉排斥想抽身。 可他没给我机会,几步走到跟前双手握住我肩膀,低了眼帘凝进我眼:“小芽,有些话如果不对你说,我怕我以后会后悔。今天这个郊游原本不在计划内,是听说你们要过来,也组织了同事一起来。一些事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今天我只问一句: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目光没再避让,让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坚定。 王铮扯起嘴角,露了个自嘲的笑,“我还没说明是什么,你就一口不愿意了。小芽,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有意的吧,可你总在忽略,是因为......他吗?可你恋了他这么多年,至今都没给你一个归宿,他还是你一直等待的良人吗?” 思绪转到好多年前还在深市工作时,我曾对王铮说:我在等一个良人,他将来一定会愿意包容我所有的缺点,喜欢我所有的优点,然后娶我为妻。 后来有次在一本小说里看到那么一段话:去爱一个良人吧,他愿意陪你从唐诗读到宋词,从戏剧唱到歌曲,从拉萨走到三亚。陪你从青春美少女走到臃肿黄脸婆,他眼里会盛着你醉人的发丝和淡淡的痴笑,他和你谈韩剧美剧,他也能讲爱恨情仇风花雪月,他揽你到怀里。他真的等你,从人间到桃源。 与我的“良人”言论不谋而合,顿惊喜万分,而当时与江承一正初初表白,于是自然将他设定为良人这个角色。于是在有次王铮跟我通话时,我开心地告诉他说:祝福我吧,我等到我的良人了。当时他轻笑着回我一句:我拭目以待。 他确实拭目以待,看着我走进这段感情,看着我在其中浮浮沉沉,欢乐与痛苦相伴,快乐与忧伤相随。然后今天他跑来问我:你等到你的良人了吗? 我竟不敢理直气壮且大声地说等到了,因为我心中的良人此时无法给我明确的未来,也无法实现那本小说提到良人的那些桥段。 似乎,江承一离良人还有一段距离。可偏偏,我拿不起,放不下。 王铮又笑了,这次的笑我看得分明,是在嘲讽我:“小芽,你明知自己境地,却苦守在原地,以为这样就能期待有结果?可据我所知,他家庭问题复杂,事业暂时无成,要给你一个可能的将来,起码还得两到三年,你还等吗?你等得起吗?你家人给你机会等吗?” 一连三个问句,步步紧逼,把我逼到无路可退。 哑口无言之余心中有怒火积聚,尤其在看到那带了嘲意的脸,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反问:“那又怎样?”王铮面露怔凝,似没想我还有余力反驳,视线微眯起。 我深吸了口气,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将失去这个朋友,可我,别无选择。 “王铮,你知道吗?喜欢江承一这件事,已经融进我骨血里了。当着你的面,我敢大声说,哪怕将来有一天他牵了别人的手进结婚殿堂,只要他邀请我,一定出席看着他幸福。真的,将来有一天他身边有没有我,而我身边有没有他,都是一样的,无损我爱他这件事。就算我已出局,在心中仍有一座塔,里面关着的人是他。” 只是在那个他婚娶的日后,梦会散,而我渐渐将他忘去。 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其实真的,平日闲到无所事事的我,是有想过以后的。各种可能都想过,唯独没想过有一天与他携手走进婚礼殿堂,因为那太遥远,触不可及。 敛转思绪回来,还有话没说完,我又开口:“自然我也会嫁人,但不会是你王铮。你无需用话来激我,真的,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王铮看我的眼神变得沉婺,“哪里不合适?你是想说我们两家差距太远?会像他江承一那般受父母制约?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爸妈向来随我,而且原本我来武汉打拼就有打算在这边安家,只要你愿意,真的,否则我真不需要这般努力。” 我摇了摇头说:“我来告诉你我们哪里不合适吧。首先最重要的,我不爱你,只当你是好朋友或者哥们,可能今天之后你再不会联系我了,我也还是要这样说,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将你至于这样的境地。现在你或许会因为喜欢我而不介意,可将来有一天当爱无回报时,你会开始有怨恨,我们会每日争吵,到后来互相恨着对方,我不希望咱们最终变成那样。” 所以宁可嫁给一个情缘不深的人,也不愿是他。 清楚看到,王铮的眸光从明到暗,最终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却问:“真的不尝试?” 我摇摇头,嘴里也泛苦。 “韩小芽?”远处传来同事的唤,我偏转头,见同事在朝我招手,“快过来吃饭了。”我扬手示意了下,轻吟了句:“走吧。”起步就往回走。 但听身后王铮沉声说:“你先回,我等下来。” 脚步微顿,但只隔一秒就继续抬步向前,田埂使我走路不便,有些微颠,但周旁无人,只有身后目光相随,无需担心那里面有异样。王铮是这世上永不会拿异样目光看我的人之一,而在今天,我将他真的推远了。 等走回农场主家屋前时,回望了一眼,王铮背身而站在河边,身影萧条寂索。 是饭到中旬王铮才回来的,我悄悄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已见淡然,恢复了以往温文自信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真不习惯看到那般暗沉忧伤的他。 不过我也明白,刚才的拒绝必定在他心口划下了一道伤,只是我们都不再是当年涉世不深的毛头青年,已经学会用面具伪装。 我领导在听闻王铮要离职回老家后,表示十分惋惜和遗憾,说借着这次聚会当给他开办饯别会。于是喊屋主拿酒上桌,每个人轮流举杯说着客套的祝词朝王铮敬酒,他来者不拒,都是一干而净,气氛一时热闹异常。 轮到我时,举着杯子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就朝我笑,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祝你一切顺顺利利。”因为酒喝多了,他的脸颊有些微红,嗓音也带了沙质:“好。” 未等我拦,他就又一次把杯中酒干了,然后说:“你随意。” 领导出面说话了:“小韩,你这不能随意,赶紧也干了。” 满满一杯屋子自酿的烧米酒,到嘴里微甜,可滑过喉咙时却开始烧起来,等下肚后简直就是一条火线。难以置信,王铮刚刚一杯杯干掉的是这般烈性的酒。 酒量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我光这一杯就觉不行了,后面旁边要给再倒,都被我拒了。看着另一边觥筹交错,心中隐隐作痛,但无立场去阻止。 也或者,王铮其实在求一醉吧。可直到酒席结束,也没看到他倒下,众人却把屋主的两坛子酒都给喝光了。席散时已下午两点多,王铮起身笑称还得回武汉收整,就此别过。 他带来的一群人中有一位是驾驶员,全程都没喝酒,所以上回“酒后驾驶”的情形不会再有。领导已喝高了,满面通红,站也站不起来,大着舌头大声道:“小韩,帮我送送王工。” 反应慢了半拍,好多道目光看过来时才意识到是在点我名,原因是领导之前知道我与王铮关系好。   ☆、88.他是朋友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起身,可到底忽视了那一杯烧酒的劲道,坐着不动没觉得,这一站起就头重脚轻,身体不由晃了晃,连忙撑住桌子才没趔趄。 立即有人笑话我一杯倒,只喝那么一杯就不行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等身形稳了后发现王铮一干人已经走出屋外,连忙快步跟上。 但没想我刚走出门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一股气息扑面而来,人已被抱在对方怀中。视线垂落认出是王铮,正要挣动,听到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嗓音:“小芽,让我抱一下,最后一次,当作......告别。”浓浓的悲伤从他身体穿透过来,我顿住动作,轻喃:“你别这样。” 他没说话,似听到一声抽噎,我心中一震。 而下一瞬王铮已松开我快速背转过了身,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小芽,我不说再见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联系你,等我打电话给你时,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当然。”我直觉开口。 他轻笑了声,抬步缓行的同时,语声飘来:“祝你早日等到你的良人。” 步伐虽缓,却也在一点一点走离我的视线,直到百米以外停车处,他钻进车内,始终都没有再回眼。不说再见,是以后都不会见了吧。 肩膀上被拍打,我回过头,见是办公室的阿姨,她一脸了悟的眼神看着我说:“丫头,别有不实际的念头啊,虽然这小伙年轻有为又长得帅,可到底不是咱本地人,你爸妈还能让你嫁去那么远的外地?” 我抵口否认:“哪有啊,阿姨,没那事的。” 但阿姨挑了挑眉,却道:“还不承认?那你说你哭什么呀?” 我愣住,抬手去摸脸上,竟一片湿意。原来刚才在看着王铮一路微带踉跄地离开时,不知不觉流了眼泪。可阿姨确实误会了,她以为我对王铮有情,殊不知正正相反。 屋内几个还算清醒的同事在商量着搬领导上车,也在准备要回去了。我一介女流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往旁边站了站靠在墙上支撑重量。这时兜里手机响,拿出来看是江承一打来的,之前单位举办这郊游就跟他报备过了,所以接通后他就询问我何时回去。 我说快了,正在收整了要回程,可话刚完,腹内一股热流上涌,实实在在地打了一个酒嗝。江承一何等敏锐,立即在对面问:“你喝酒了?” 在喝酒这事上,他曾明确示意过反感,我立即小声解释:“领导硬让喝,没法推脱,就只喝了一小杯。”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带着酒气的同事经过,那酒精味蹿入鼻子,立觉反胃,忍了一秒没忍住,跑到旁边呕起来,但却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 等我再去拿手机听时,那边已经挂断了,心中一沉,暗道完蛋了。 是在回程的路上,才听到同事们在讨论这烧酒,说好入口却后劲足,之前觉得还行的这会都觉上头了,恹恹地靠在椅背上。然后郊外的路不太好,车子时有颠簸,有好几个人没忍住都吐了,闻着车厢内那难闻的气味,我也阵阵恶心难受。于是这回程一路成了煎熬。 总算回到市区,同事们开始陆续下车。我坐靠在那感觉力气像被抽光了一般,考虑要不要打电话找江承一来接我,可被他看到我这样子,可能又是一场风暴。 刚这么想着,他的电话就又打进来了。询问简明扼要:“到哪了?” 我往窗外看了看,报了个建筑物名称,只听他吩咐:“在前面路口下车,我两分钟后到。” 显然也不用我多考虑了,跟驾驶员说了一声,旁边阿姨问:“有人来接啊?” 我点头说是的,等到了路口要起身,只半抬了身就又坐回了椅子,阿姨看着摇头:“丫头你这样不行啊,还是让家里人上来扶你下去吧。” 尝试了几次,双脚都绵软无力,只得发讯息给他,过了片刻车门被从外面拉开,江承一站在外面。他没看我,对驾驶位说了声抱歉,然后才跨进来走到我位置,低垂的眸光暗沉浮动,我一看即知他生气了,只是碍于人前没表现出来。 几乎将我全身的重量揽在了他身上,在快下车时,原本一直昏睡的领导突然嚷话:“王工,喝!”心头一跳,察觉到身旁的人顿了顿,黑眸回转看了一眼,然后才继续扶我下车。 这时我没心思去想同事们看到他来接我会怎么想,比较担心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化解他怒意。王铮之前与我单位有过合作这事他是清楚的,不知他会把“王工”这称呼联想到那去吗?老实说,我挺怕看他此刻那张阴沉的脸。 他的白色现代就停在路边,直接把我送进了后车座里,一声没吭地回到驾驶座上开车。 几次去看他侧脸,都沉着,我没敢开口。 车子很快停在公寓楼下,他再绕回来将我半扶起来,四眸相对,从他幽沉的眸中看到自己倒影。头脑一热,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不等他开口质问,我就坦白了:“今天在郊游的农场遇上王铮了,他从武汉调职要回老家,领导就喊着大伙为他饯别,所以......” “所以你就喝到酩酊大醉?” “没有酩酊大醉!”我矢口否认,“真的就只喝了一杯,可那酒是农家乐老板自酿的烧酒,没想到会这么烈,前面喝完都觉得没事,是回来路上喝多的同事接连着吐,车内气味难闻,加上路上颠簸才会这样不舒服的。” 沉沉目光盯着我,像在审视。好半响才听他说:“你难道忘了自己前阵子身体不舒服,时常干呕泛恶心吗?这样子的情况还能喝酒?”他顿了顿,眸光明明灭灭,“因为他王铮?” 果然。 心中顿生此种感觉,在我坦白王铮这件事时,就有预感江承一会在意。但我还是不想隐瞒他,从今而后,王铮也不会再横隔在我们中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速:“他要离开了,只是为一个朋友饯别喝一杯,就这么简单。” 江承一没再说话,将我从车里扶出,然后一层一层走着楼梯送我上楼。等我打开门迈入时,却发现他松开了扶着我手臂的手,回头去看,见他站在门外不动。 两人只隔了一道门线,却平白拉远了距离。 听到江承一问:“丫丫,你舍不得他吗?”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王铮,我凝定那双黑眸,只道:“他是朋友。”潜台词是:王铮是朋友,我确实有不舍,但不是那种涵义。 但江承一却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王铮名字时,你当时脸上挂着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的笑;以至那年王铮来看你,你发信息告诉我说与他和朋友在ktv时,我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危机;前年你生日,他以护卫的姿态站在你身后,又亲口对我说假如我给不了你未来,他将会许你半生;再后来就那次镇上的晚上,我从远及近看着你与他亲昵地站在一起是那般相配,我心中嫉妒地发疯。” 说到此处他垂眸而视,笑容敛去。这其中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事在,就拿13年生日那晚,原来王铮曾对他说过那些话。而江承一也是首次向我剖白对王铮的看法。 只是,我不明白他此刻说这番话的意思,假如是对王铮在意,刚才我也清楚告知他王铮今天之后不会再见,他但可以放宽心。隐隐觉得真正话意还在后头。 果然,江承一抬眼时,眼中一片清平,也面无表情,“刚才我说的都是以前对这个人的看法,直到那一次我们在武汉欢乐谷门前偶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世上不是你在意一个人或一件事,他们就不存在不会发生的。” 我蹙起眉,喉咙干涩,出口的声音有些暗哑:“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总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而通常他在说这些话时,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将发生。所以当江承一再次张口时,我忽然没了勇气听他接下来的话,大声道:“算了,我头好疼,要睡一觉。你不进来我就关门啦。” 手放在门把上,佯装要关门。江承一目光微闪了下,“我还有事,你去躺着吧,以后别再喝酒了,傍晚我带食材过来。” 目送他下楼不见身影后,才将门给关上,发觉后背有寒意,刚才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躺倒在卧时,脑中禁不住想,为何与江承一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像走钢丝,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踏空跌落。以前不是这样的......   ☆、89.念想与现实 每个人都在翘首以待五一长假,我却在伤脑筋2号那天菱子婚礼该穿什么。之前已经定下了我作为菱子的娘家人,要一早就过去。原本还计划五一去武汉看那部被宣传得如火如荼的电影首映,而今也只能取消,江承一果然是不去的。 喜帖是阿明带给他的,据他说拿到就给扔了,我问起时,他说不屑参加那种人的婚礼,最好我也别去。可菱子从小一块长大的,即使有过口角,但也还是闺蜜,我没法缺席。自然他也不会强制要求我不去。 2号那天一大早,在被吹到风中凌乱里,菱子派了辆......摩托车把我接过去了。然后是下乡上山进村,一团忙乱,连口气都没喘茶也没喝,就又急赶赶地往县城而去。总之拿两个字概括就是匆忙,就跟充军打仗似的。 以往去参加婚礼都是到中午饭点过去等吃,没有一次是像这样,可印象中大姐结婚时好像准备挺充足的,没这般忙碌劳累。等到一天下来,江承一来接我时,坐进他车我就嚷累死了,他似笑非笑地轻哼着说叫你别去的,你偏要去。 我飘了他一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净说风凉话,懒懒的没理他。 总算最后他想着法子给我弥补了,载着我往河边兜了会风,然后回市区先去影院买了两张电影票,拿到票时他递过来说:“武汉的首映是看不了了,就看第二天的次映吧。” 买的是晚上8点那场,时间还早,找地方吃饭。等进到一家餐厅点菜时,服务员给我们一人递了本菜单,我还正在看,就听身旁在问:“有什么牛肉不?” 服务员一连报了几个与牛肉有关的菜名,江承一点了其中一个。等点好所有菜服务员收走菜单离开后,他就侧转过头,咧嘴露出白牙:“多吃牛肉力气大。” “......”十分懊恼那天跟杉她们的对话被他瞧见,每次一起吃饭都要拿来开涮一遍。 吃完晚餐去影院,发现人满为患,实在是这部电影被宣传得太好了。尽管剧情早知道,可我还是心怀期待坐下来安静地看,中途我靠在江承一肩膀上问他:“你觉得两个人如果分开那么多年,另一个人真的会没有任何期望地一直等下去吗?” 黑暗中,江承一脸上耀着屏幕反射的光,他说:“不知道,没有切身体会过难下定论。” 我咬了咬唇,又追问:“如果是你,你会吗?”他低下眉眼来看我,黑眸幽深如许,像看不到底的古井,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他低沉开口:“很多时候,念想通常会被现实压垮,所以,这样的剧情只会出现在荧屏上。” 失笑着把脸埋下,是我傻,问这么个愚笨的问题。诚如他所言,即使有一日他陷入那境地,他想等待,现实的枷锁也不容许他如此做。反之,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我身上,我能在没有期望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到底吗? 果然剧情是骗人的,爱得再深又如何?即使不想将就,现实也会逼迫着我们往另一条路走。白天菱子的婚礼,韩冬也去了,他看到我很高兴,后面甚至还与人调了位置坐在了旁边。 这段时间,他会偶尔打电话给我,或者是发条短信问候。即使坐在我旁边,他表现得也不殷勤,只是很随意地与我聊上两句,这样的模式不会令我反感,也找不到他错处。 但也仅此而已,以上就是对他的全部感受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居然在一周后的晚上村支书直接跑上我家门,来为韩冬提亲。幸而那天我不在家,老爸只推说要问过我意见再说。这消息是弟媳打电话汇报给我的,然后据说老爸的意思是太急了,不想那么快,让大伙别告诉我。 暗松了口气,总算还有老爸坐镇说话。 另一边江承一的物流公司开张在即,发生了个不大不小的事。他那天车子开去4s店保养,合伙人有事喊他办,就打了车回来。然后到下午发现手机不见了,立即拿朋友电话打过去,但已经是关机状态。他回想前头,只可能是落在了出租车上,被下一位乘客给顺走了。由于下车没问出租车要发票,所以自然也不知道那车的车牌号。 这在以前也没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至多重买一个,可如今他创业初期,所有的钱都投在公司上,还缺了那么大的口子,后来有没借到钱我也没问过。手机这下丢了,也将是一笔开销,刚好我在愁给他买生日礼物这事,就心生了帮他买的念头。 但杉知道后,劝我最好不要,她说男人都要面子,即使经济暂时窘迫,也不会希望自己女人来接济的。我听是听进去了,可心里却总惦记着,觉得他手机没了可能会因为手头拮据而随意买个。网上查过6s的价格后,仍然打了电话向朋友开口借五千块钱。 这些都我一人在独自琢磨,他虽丢了手机,事情不能不做,人跑去武汉了。 我的想法是先把钱给备着,到时给他让他自己决定买哪款,如果肯收就最好,不收也不勉强。用手机登录了他的通讯号,怕万一有人找他有事,可一晚上也没见有动静,就无聊去翻他之前的聊天记录。他真没说假,基本上很少跟别人用手机聊天,全都是与我的聊天记录。 正看着这阵子与他聊的内容,有条短信进来,原来是他借了朋友的手机给我发。想了下就问起买手机这事,他说用惯了4s,等他从武汉回来了看看价钱还是买这款。我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有个朋友说6不错,我给你买吧,貌似你生日也快到了,当成生日礼物好不?” 发过去后心情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等了近有三分钟,一长句话才发过来:“知道拒绝你会不高兴,但还是要拒绝你去买。我回去用下之前买4s时淘汰下来的那个,要还能用就用,现在对手机没什么要求了。” 心里酸酸的,有些心疼,他其实也考虑到手头紧并不打算重买一个,而是想要用回原来的老手机。杉说要顾全男人面子,不要太在一件事上执着,反复将他发过来的信息看了两遍,最终还是说:“那你要是用不惯了我再去买好吗?” “不要买了,听话啊,以后8出来了我再去买。” “那以后等10出来了你要买给我。” “好,反正现在不要买了。” 最终在手机问题上,江承一以婉转的沟通方式,让我妥协了。 我在筹谋把那只招财猫贴画找机会送出去,毕竟再没几天就开张了。很多事我帮不上忙,也出不上力,至少给他送个礼物聊表心意。 这日正逢周末,江承一从武汉回来了已经有两天,早上上班时我把画给带了出来。中午的时候就发信息给他问今天忙不,总算他回说事情大多做完了,只有些后续要待完成。约我晚上一块吃饭,离五一那会见面又将近半月了,我自然欣然答应。 其实不光是这幅招财猫贴画要送给他,我在前几天逛街时看到一个招财猫车内挂件,顿觉应景就也买了下来,还拿了个小礼盒包装了下。礼虽轻,但都是我花了心思进去的。 江承一的性格我了解,假如送重的礼,他肯定不要。上回他生日送那天梭手表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后送我耳钉以及想送钻戒,多多少少有还我情的意在。 傍晚时分,江承一到了单位门外就给我打电话。等我拎着提袋走出门时,两声喇叭按响,白色现代停在左后侧方位。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坐进内,把提袋直接递给了他。 只见他往里翻了翻,将钻石贴画拉出一角,表情微微错愕地问:“这用来做什么?” 很有磨牙的冲动,挑起眉反问:“你说呢?”为嘛每次送他东西,都不能是我期待的惊喜反应呢。他看了我一眼,“是给我物流店买的?” “要不然呢?让你拿回家去挂啊?” 这要是在他住处当门前挂上一副招财猫的画,未免也太有喜感了吧。 总算他后知后觉地带了笑说:“等开张那天我就把它挂起来,希望能逞吉言。” 看样子是满意的,我正要提醒他提袋里还有个礼盒,却听他问:“这又花了好几百的吧?”我立即摇头,“没,只要几十块钱。” “几十块钱?怎么可能?” “真不骗你,网上买的原图,回来自己一点点把那亮钻给贴上去的,然后就多花了个裱画的钱。”材料倒真不贵,主要是费功夫,裱画框的钱都比材料要翻上几倍的。 江承一的眼中明显带了惊异,他又低头仔细去看那幅画,目光几乎是掠过每一处的。见他看得这般认真,我忍不住道:“你不会对这种贴画感兴趣吧?我预先提醒你啊,挺费神的,眼睛很吃力,最好别尝试。”给的是良心建议,可没想他突然将我往怀中带,用力抱了抱我后很快松开,眼巴巴地看他将提袋放到了后车座后,就启动车子。 心说还有个小礼盒呢,被忽略了。   ☆、90.渐行渐远 到了餐厅,江承一特意要了个独立的卡座,是那种私人封闭空间的,等菜上完后,他就从对座坐过来抱起我坐他腿上。我嘻嘻笑问:“干嘛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这么想我?” 没想他坦然承认:“嗯,想。” 因为我爱吃大虾,几乎只要出来到外面吃饭,虾是必点的。看着他两手环过我,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剥着虾壳,心里想他这熟练都是被我锻炼出来的呀。 安静的氛围,边吃边听他在耳边轻声说着公司开张以后的计划。三个合伙人,由于他资金没到位,所以做事也是最多的,营业后他负责开车去拿货,每晚12点前到武汉那边的总公司,再早上6点多把货拖回县里。 这样势必大多数时间都在武汉过,甚至得住在那边。 听着听着,我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了,除去心疼他那么辛苦外,想到的是假如他每天人都在武汉,那我和他还会有时间在一块吗?是不是以后这样吃饭的机会都可能没了? 不由彷徨而问:“我们以后会不会......渐行渐远?” 他手上剥虾的动作顿住,没有吱声。 突然悲从中来,一直期望他能风生水起,越来越好,可却忽略了现实背后残忍的事实。我似乎注定要在这无望的感情里独身一人一走到底!把他的手拿开,埋着头低声说:“如果有一天,我不等你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句话,心口钝痛浮起。 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回应,心中沉了沉。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他脸,竟满手湿意,而且还有泪在冲出,全流在了我手上。顿觉炙烫无比,我想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按住,紧紧压在他眼睛上。 可能是不想让我看他红了眼的样子,可能是我的那句话触中了他心神,情绪再难压抑。就这般,任由眼泪从我指缝中流出,到后边都有些抽噎。 早就明白,心中悲苦的不止是我,还有他。可没想过我一句不等他,他就哭成这样。假若......假若将来我真的离开他,那他要怎么办? 话题没有再继续,等江承一情绪恢复后就买单离开了餐厅,回了他那边。睡前玩他的笔记本,随意点进他空间去看,一路往前翻,看到好几年前有几条挺感性的说说,于是就问他那时候是怎么了?他默了下,告诉我那时候他还在大学读书。 立即了然,那几条说说是与他前女友有关。 他见我感兴趣,就让我登录他的通讯号,回忆那段时光讲那说说的前因后果,讲故事给我听。等讲完后他说都快忘记的事了,你又拿出来提。 我抿唇而笑。关于他那段情感,以前一直没问过,以为自己不敢触碰,此时听了才发现原来不会介意,尤其是他的态度这般坦然。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发现江承一眼中一片清明,显然醒了很久,目光就一直盯在我脸上。被看得别扭,刚扭转过头避开他视线,脸就又被他给掰了过去。 我问他:“你看什么呢?”他也不答。 想了下,突然趴他身上,“是不是因为昨晚提到你空间的那几条说说让你回忆,然后在想她呢?”他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是,我在想你,想你昨晚说的。” 心头一颤,那个话题以为结束了,哪里想他会再提起来。其实我们心中都清楚,那就是现实的一面镜子,一直躲在镜子背后不会觉得什么,一旦走往正面看到镜中自己时,无所遁形也无处可逃,就会在那瞬间被击垮。 江承一把我紧紧揽在怀中,轻声说:“丫丫,若早几年,我们这样耗四五年,甚至七八年都没关系。可是......”他顿住,转开话题问我:“假如我前几年不回来湖北,是不是你早已嫁人了?” 我抬起眼,看进他眼中,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后悔与我在一起?” “不是,我就是......” 两次都他开的话题,却两次都说不下去。我心里透亮,第一个“可是”后面是想说我年龄不小了,他在耽误我;第二个“我就是”后面是想说他后悔没法许我一个未来。 自那日后,我又像之前一样,没来由的恶心,偶尔干呕。甚至严重到梦里都会这样,医院又跑了一趟,仍然是同样的诊断:正常。好笑的是,周公解梦说这症状是怀孕了,可哪里可能呢?答案在心中,是心情极度焦虑所致。 焦虑持续到江承一公司开张前一天,发生一件意料不及的事,让那“渐行渐远”提了前。 我给花店打电话,订了一对花篮,明天早上准时送过去。阿明知道后,让我帮着一起订,本想也就是多打一个电话的事。可到了下午,阿明突然在网上找我,吱吱唔唔地说还有个人也找我帮订花篮,我就随口问是谁,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名字:钱薇。 盯着那名字看了足有十来秒,才深吸了口气打字回复阿明:“你觉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让我给她订花篮?难道你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阿明:“......是我疯了,好了,我知道了,让她自己订去。” 我蹙起眉问:“她明天也去?” “应该吧,说是今天晚上到县城。” 关掉电脑,心里却无法平静。至今为止,江承一都始终没开口邀请我去参加明天的开业典礼,而他们的店铺因为前期一直在装修置办,加上离县城远,我也从没去过。 原本其实我倒并不一定想去,因为可能明天人很多,尤其是他家人都会在。但现在情形就不一样了,钱薇要来!还明目张胆地让阿明找我代订花篮,这叫什么?挑衅吗? 嘴角浮起讥讽的弧度,都已嫁为人妇了,还耐不住寂寞。 从下午起我就开始在等江承一发信息过来,可一直等到下班,等到晚上,手机都始终静悄悄的。吃过晚饭,曾经同村的一个姑娘居然也发来信息问我明天去不去,并提及钱薇要去这事。我再忍不住发信息给江承一:“明天你店开张,都不邀请我去吗?” 等了十多分钟,他才回消息过来:“明天生人很多,都是自己要去的,我怕你麻烦。” 心火顿然上涌,二话没说就把刚与村里姑娘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他。 这次等了一两分钟,回过来一句:“晚点我跟你详细解释。” 等到十点多,也没见他有任何回音,我就睡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隔日醒来,看到短信有了条他所谓的解释:“钱薇是自己要来的。” 我笑了笑,真是挺“详细”的啊。 弟媳叫我上街玩,我答应了。吃过早饭,两人就带着小叮当去逛街了。八点半一过,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弟媳指了指道:“小芽,你有电话。” 本想不理,但弟媳在看着我,只好拿出来。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署名全是江承一。点开短信:“等下你就过来吧。”我想也没想就回:“不去,我跟小叮当母女在街上。”他:“邀请你过来,看下再走,然后中午一块吃饭。” 懒得再理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但后面一个接一个电话的在打过来,不光是他的,还有表哥的。弟媳奇怪地看我:“小芽,你是不是有事?要有事就去,不用管我们啦。” 无奈我只好接起他表哥电话,问我在哪?四下看了看,旁边有个花店,就报了那名字。 十多分钟后,表哥就找过来了,拉了我就走。等到他们店里时,已经来了很多人,江承一看到我立即放下手头的事跑过来,把我拉进了店里。张嘴想说什么,另一边有人在喊他,只得抛下一句“你先在这边坐一下”就匆匆跑过去了。 确实这样的日子,他很忙碌,我看他就像个陀螺一般,进进出出的,也无暇顾及我。 令我欣喜的是,我那幅招财猫贴画果真被江承一给贴在了店内,亮闪亮闪的。而送他的那个很肥很肥的招财猫挂件,如今也挂在了他车里。 钱薇是在差不多吉时的时候到的,车子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站了一会,也没与江承一说上话,就又走了。因为我站在屋内,她并没看到我。 扪心自问,这么重要的日子,其实我是想来的。因为我想亲眼见证他迈向成功的开始,所以当吉时一到,鞭炮轰鸣震耳欲聋时,我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 觉得奇怪的是,居然没见江承一父母在现场,按道理这么重要场合应该一家子人都会来。疑问在等到吃饭时得到了解决,原来二老早早等在饭店准备。 看到他妈妈站在门口,几次不太愉快的经历令我有些畏惧。江承一似看出点什么,暗暗拉了下我的手,这才发现手心竟一片汗湿。 经过江母身边时,不知是我敏感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要比别人严厉。 等走进预定的包厢,我愣住,偏转头看身旁的江承一,见他眉宇蹙起,一声清脆的嗓音传来:“承一,快过来。” 身旁几声嗤笑,他就被人给拉着走了过去。   ☆、91.穷途末路(1)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女孩娇俏的笑容,至今为止我都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却有过两面之缘了。以为她与江承一早就没了下文,却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她与江家二老等在了饭店,这代表了什么?我萌生了离意,有些害怕接下来将发生我不能承受的事。 肩膀被拍,侧转目光见是阿明,粗神经地问:“傻站在这干嘛?”一把揽住我肩膀,就带着我往桌旁走。江承一走到我身边,正要与我一同坐下,却听江母在喊:“承一,那边留给客人坐,你坐这里。” “很不巧”,安排的那张位置刚好在女孩旁边。 我垂下眸不去看他,视角里看到他的手握了握拳,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很快身旁换了别人落座,右侧的阿明总算看出点什么了,压低声凑近我问:“江承一在搞什么?那女的是谁啊?”我扯了下唇角,“去问他。” 当有人往我杯子里倒酒时,我才抬了抬眼,发现江承一的目光也正射过来。露了个闲凉的笑,心说这时候你还有心管我喝不喝酒?被倒了满满一杯,我也没推辞。只是那杯酒我始终都没动,即使偶尔有人喊着敬酒,全桌人举杯,也至多在唇边压了压,并未抿一口。 酒过半旬,喝高的人自然话就多起来。桌上有一个长辈是江承一村里的,他跟江父聊着聊着就聊到儿女婚事上,然后大着舌头在那说江承一反正事业都落定在这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要不就直接在镇上找个吧,还知根知底。 江承一没接口,表哥的老婆,我跟着喊表嫂的,朝我看了一眼后道:“那您给介绍一个呗,咱桌上就有一位嘛,要不您撮合撮合?”他们自然都知道我与江承一的事,表嫂是有意含沙射影在说。 可这时江母突然道:“阿伯说得是,承一前阵子忙的没影,这下可以将他跟小兰的事定下了。改明儿我就跟他爸上门提亲去。” 此话一出,不光是我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在座的知道我们事的全都面色变了变。而江承一也惊怒出声:“妈,你在胡说什么?”江母难得笑了笑说:“看,承一就是腼腆,还不好意思呢。”目光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往我这边飘。 这饭我再也吃不下去,也不管失礼不失礼,笔直站起,而在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将那满满一杯酒给撞倒了,翻了我一身的酒液。动静如此巨大,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勉强扯起笑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谁也没看就调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边时,似听到身后一阵杯盏倾倒的轰乱声,以及有人惊呼,再然后,是江母的一声带了沉怒的低喝:“承一!” 我闭了闭眼,拉开包厢门大步迈出,还没走到走廊尽头,就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阿明焦急的脸,没有江承一身影。 “站住!”我厉声叱喝。 阿明被我惊到,顿住脚,“小芽,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回去桌上,一会我弄干了衣服就进来。” “可是......可是包厢里就有洗手间。” 我惨然而笑,阿明真的是个二愣子,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硬是拆穿我那蹩脚的谎言。 丢下一句“不要跟来”,冲出饭店的大门。却不防迎面与人撞上,撞得我往后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而下,手臂被一只手抓住,随而是惊讶的声音在头顶:“韩小芽?” 我抬头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韩冬。勉强牵了下嘴角,道了声抱歉。 抽出在他掌中的手臂,就要告辞,听到他问:“你吃过饭了吗?”想也没想就回:“吃过了,你慢吃。”说完就埋头往马路上走,此时我实在没心情来应付他。 若在之前我还有任何幻想的话,今天江母是用实际行动真真切切地向我宣告了她不接受我的决心,终是幻想破灭。回头再去想之前对钱薇的那点介意真是可笑,她已成家,即便是来参加开张典礼又能怎样?真正的正主原来早就在那,她年轻、漂亮,更主要的是她健康!从头至尾,我只是扮了一场小丑的戏码演给人看。 “你怎么了?”耳旁有人在迟疑地询问。 我愣愣地转头,定睛看了好一会,意识才回过神来,认出是刚才撞上的韩冬。回头看了看,那家饭店已经看不见,他竟然跟了我一路。蹙起眉问:“有事吗?” 却见他指了指我脸,低声道:“你在哭。” 微微一怔,抬手去抹脸,一片湿凉。掉头而走,今天真的是又失态又狼狈,不想再多一个人来看我笑话。可脚步声立即紧随,忍无可忍地回头吼:“别跟着我!” 韩冬顿住身形,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你的样子看着令人担心,我送你到家后就走。” 真想吼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话憋在喉咙口,最终耸耸肩,爱跟不跟吧,无力再去多说什么。 但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无法当空气。忽然心中有根弦被拨动,我慢慢放缓了脚步,甚至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韩冬。他也跟着停下,过了片刻他问我:“怎么了?” 我咬了咬牙,乘着自己勇气还在,开口而问:“前阵子村支书来我家里提亲,那事你知道吗?”他略一迟疑点了点头:“知道,被你家里推了。” 垂下眸,一字一句地说:“现在还作数吗?” “什么?”韩冬的声音听着疑似错愕。我深吸了口气,抬起眼又重复:“那个亲事,还作数吗?”韩冬安静地看着我,从不知道时间是这般难熬,而我更不知道会有一天,由我向人开口问及这么一件事。 其实只不过十秒左右的时间,韩冬就道:“当然作数,明天我就和家人上你家提,不,今天晚上,或者,现在?” 心中有什么坠落了,一沉到底,从此再不会起波澜。听到自己在回:“别现在,还是......晚上吧。”其实现在或晚上,都已经没有区别了,当我心中划过那个念头,当我向韩冬开口时,一切的一切,都已画上了句号。 终于,还是我先走了这一步。 韩冬没有坚持再送我回家,说回去找他父母买点礼物晚上过来,他转身的时候,我有看到他脸上欣然的笑容。心想至少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没再继续在路上瞎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车内报了镇上的地址。然后思绪停顿,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回到家时就弟媳一个人在,爸妈都出门了。弟媳微觉奇怪地问我这么早就回来了,说不是我那朋友开张嘛。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掠过她,往楼上而走。进了卧室倒头在床就睡觉,可能是真的累,竟很快睡着了。迷迷蒙蒙醒来时,看窗外已昏黑,仔细听了听,楼下已传来老妈的说话声。 走下楼看老爸也在,捧着茶杯正在看电视等晚饭上桌,我坐过去,陪着看了一会,然后突然开口:“爸,我觉得韩冬不错。” 老爸的注意力本在电视上,听到我说的话后转过头来看我。就在这时,前屋传来噪杂声,我心中一沉,知道是韩冬一家上门来了。老爸闻声走出,很快就听到他在客气地与人寒暄。 这期间我都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可能会很没礼貌,但就这么最后的几分钟,想一个人。 很快韩冬一家被迎进了后屋,我站起来礼貌地向他父母打招呼。大家落座后,很快步入正题,由韩冬母亲提出。整个过程,我始终微笑以对,韩冬就坐在我身旁,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脸上,似在观察我反应。 暗暗失笑,既然是由我提起,肯定不可能临场退缩,他真的毋须担心。 也许是之前我的那句话起了效用,这次老爸并没再像上次那样推脱,只说:“既然孩子们都觉得好,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觉得好了。” 送走韩冬一家已经九点多了,屋里顿静了下来,老爸回屋就问:“下个月就办酒会不会太赶了?”我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赶不赶的,时间是人挤出来的。” 刚才那场说亲,我从头至尾基本都保持沉默,只在双方达成一致后,老妈在与韩母拿黄历看日子时说了一句:“就看下个月的好日子吧。” 所有人都怔了下,全部看向我,老妈首先提出疑惑:“下个月?怎么可能来得及?” 韩冬也在看我,偏转过头冲他一笑,轻声说:“都说六月新娘会得到幸运与幸福,定下个月的日子好吗?” 时间越快,就越不会给我反悔的机会。 韩冬深看了我一眼,转眸对他母亲道:“妈,就看六月下半旬的吉日吧。我想早一点娶到小芽。”说完这句话时,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怔凝着那比我大了一轮的掌,这是第一次被他牵我的手,而今后,将会永远被他牵下去。 韩母笑淬了句:“看你这孩子,急成这样。”却是转头与我老妈继续商讨日子,果真在看六月份的好日子,最终定在:6月28日。 我终究是将自己,逼入了无可退的绝地。   ☆、92.穷途末路(2) 推开卧房的门,第一眼就看到窗台上摆着的流氓兔和那只水晶苹果,瞳孔缩了缩,敛去眼底的痛意。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手机静躺在那。回来后就把它关机了扔进了抽屉。 开机后短信不停地在跳动,大多数都是江承一的名字,极少有几条是别人的。我没有打开任何一条,而是翻到通讯录里,点开他的号码,开始编辑短信。打了很长一段话,却最终还是全部删去,只发:江承一,我不再等你了。 曾承诺过,如果我不等他,会告诉他。这话说时并不久,却不曾想这么快就实现了。 发完信息后,我又按了关机键,把手机扔回了抽屉。 一直都知道最大的敌人是我自己,而我要战胜的就是自己。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反悔,隔断与他所有联系,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第二天是周日,江承一就算有心哄我,也不可能亲自上门来,尤其是他昨天开张,今天物流公司正式开始营业,所以他必须得在武汉与县城来回跑。在创业最初的这阶段,想必他是没有多余心力用在儿女情长上。 很好,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因为我没法保证自己在面对他时不动摇,也没法看到那双最爱的眸中沉浸痛苦与绝望,更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流泪。 只需再等一周,就将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堵死了,到那时,只剩一条向前的路。 因为,一周后,是6月1号儿童节,六月的开始,星期一,民政局开门。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过得恍恍惚惚。依然在群里跟那帮姑娘磨牙唠嗑,没有将自己即将与人步入婚姻这么大的事宣布,我想至少等1号那天从民政局出来了再说。 假如事先公布,杉肯定第一个反对,她几乎知道我与江承一这段情路的全过程,也知道我有多怂多放不下。曾经她问我假如熬不下去时要怎么办?我给的答案是:闪婚。 发觉自己就像会预知一般,曾说过的话,一一在应验。 另外,我怕宁小七知道,她是唯一一个曾生活在自己圈子里的人,即便她离职了很久,这边总还有人脉关系。而我的圈子本身不大,很容易就传开。 但殊不知我这边沉默,事情终还是传开了。是菱子最先打来电话。 接到时,菱子劈口就问:“你要结婚了?” 心中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菱子在那头口气很不好:“怎么知道?要不是刚好家里电脑坏了,张勇喊那韩冬来修,我看你是想偷偷地将这婚跟那人结了呀,小芽,你是在作践自己吗?” 我默了下,原来是韩冬告诉张勇的,嘴角牵起浅讥的弧度:“菱子,怎么叫作践呢,我是在放过自己。” “哈!”菱子尖声冷笑,“放过自己?韩小芽,只要不是江承一给的婚姻,你能幸福?随便找了那么一个修电脑的结婚,不是作践自己是什么?” 低声辩驳:“我哪有随便?他是村支书介绍认识的,就住在镇上,人品可靠,家境小康,年龄也就比我大两岁,是个实实在在过日子的人。你看,这些我都考虑到的,而且他家里人上过我家,对我也很满意。” 后一点是最重要的,不用承载异样的目光,不用担心被嫌弃。 菱子忽然湮灭了声,只听到她重重的呼吸,隔了有一会才听她似涩然地问:“那么,你快乐吗?”我顿时就笑了,“快乐与否跟婚姻真的有关吗?”她沉默了。 就我所知,她嫁给了喜欢的张勇,可常常看她在空间里留一些伤感的话,这叫快乐吗?不是我要刺伤她,而是真的此时谈“快乐”两字太过天真与讽刺。 最终菱子在叹了口气后说:“小芽,想你应该知道一点我的近况,就是......就是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当你真的走入这围城,你会发现有些事与实际想的不一样,然后你没了退路,也抽身不离,到那时,就只剩认命两字。你能明白我说的吗?” 岂能不明白?菱子在用她如今凄苦的婚后生活来对我告诫,试图让我看清那个世界,可她不知我不是认命,而是真正的,对自己负责。 菱子见我不作声,也不多劝了,只道:“你好好再想想吧,我先挂了。” “等一下。”我下意识地喊住她,然后艰涩地问:“他......也知道了吗?” 菱子这次没有讥嘲也没有冷笑,而是平静地说:“即便现在不知道,也总有知道的时候。” ### 菱子的话像在我心湖埋了一枚定时炸弹,使得我原本还属平静的心绪变得逐渐焦虑。直到那天,焦虑被抚平,只剩死寂。 5月31号,五月的最后一天,周日。 韩冬约我出去吃饭,因为是周末,连着两天我都是住在家里的,所以约在了镇上见面。 出门时还很早,才八点多,走到桥边时微微滞步。略一迟疑向马路对面走,若非与韩冬约定的地方必须要过桥,我想我会绕路走。 在正前方的桥上,有位微驮着背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桥边的小板凳上,向来往的路人吆喝着卖菜。正是江母。若我直行向前,势必要从她面前走过,无论是从前还是当下,我与她都没必要这般狭路相逢。 桥面虽然不宽,但至少隔了距离。我埋着头快速行走,仿佛感觉到对面射来凌厉目光,走得越加快了,基本上当我步履匆促时,颠簸会显得明显。就在我快过桥时,突听身后传来惊呼,紧随着是噪杂声起,下意识地回眼而看。 不用刻意去找,一目了然可见轰乱来自对面桥墩上,那里并不只有江母一人在卖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座桥成了一个小型的蔬菜场,有好些自家种菜的人都会拿到这里来卖。此时江母的摊前,被好几位大妈的身影给挡住了。 我蹙了蹙眉,心想或许是起了争执吧,这也正常,一般来买菜的基本都是大婶,偶尔有口角是常有的事。有些闲事并非我管得了的,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瞥见人缝中倾倒在地的身影,心神一震。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三步并成两步往那边跑过去。 推开人群,果真是江母横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可是却没一人站出来扶一下,这个社会人情冷漠到宁可站着看一个昏倒的人,也不愿意伸出手去帮一下。我弯腰将江母扶在臂弯,抚了抚她胸口,不见清醒,对周围怒吼:“都让开!” 人群终于散开了些,有人在问:“丫头,是你家人吗?血压高了吧,快打电话送医院吧。” 打电话!对,我连忙去摸兜里的手机,颤着手指去翻通讯录,等翻到名字要点进去时,心头一颤,竟然在无意识中找的是江承一的名字!这时屏幕一闪,有电话打进来,闪动着韩冬的名字,接通后就听那头询问:“小芽,你到哪了?” 我深吸了口气,“韩冬你快到桥上来,有人昏过去了,最好喊辆车。” 韩冬来得很快,几分钟后就出现在了视线里,是从一辆面包车里下来的,他下车后就大步走向我。低头扫过一眼,就对身后的青年道:“来,先帮忙把人搬上车。” 在搬动过程中,我留意到江母眼睛眯开了,片刻茫然后就眼珠开始转动,等看到我时定住。我很怕她的目光,即使多次不愉快的见面中,那里面不曾有恶意,更多的是漠然和严厉。别转开头躲开了她的视线,看着韩冬与那青年把人给搬到后座,然后我也一同上了车。 “喂?江承一吗?你妈在桥这边昏倒了,对,我现在开车把她送医院,你快过来吧。” 我瞪眼看着那边开车边打电话的青年,他与江承一认识? 韩冬替我问了出来:“兄弟,你认识这大婶?”青年转过头来,“是啊,我跟她儿子认识,她儿子是医药公司的,之前老让我帮拖货,有上过他家。” “能在前面公车站停一下不?”我突然开口,朝韩冬看了一眼,他立即领会接口:“兄弟,既然你认识这位大婶,就麻烦你送一下,我们还有事。” “行。”青年一口答应,很快车子就停下。 我下车时回头看了眼躺在后座的江母,她的眼睛又闭上了,气息短促,看起来呼吸困难。对驾驶座上的青年道:“把窗户开一下透透气吧。” 去县城的路上,韩冬问我,认识那位大婶吗?我回答,不认识。 公车人流涌动,我们被挤到中间段靠窗处。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一车人都因惯性向一边倒,韩冬及时将我扶住,我整个人等于是挂在他臂弯里。车内立即此起彼伏的不满声,原来是有私家车与我们乘坐的车子在抢道。 车再启动时,韩冬扶在我腰间的手没有移开,我快速抬眼看了下他,见他目光也正落在我脸上。又迅速移开目光,明天这个人就将成为我丈夫,比这更亲密的举动都会发生,所以即便腰间那掌让我再不舒服,也还是忍下了。   ☆、93.穷途末路(3) 突然瞥见窗外对面车道有辆熟悉的白色现代车缓缓进入视线,因为高峰期,前面的车子一停,它也停了下来,并按了按喇叭。控制不住视线移转去看车牌号,等辨清时全身震了震,真的是他的车! 车窗被缓缓摇下,焦急的脸依稀可见。这边公车又是一脚刹车,身体向旁倾,我的脸被挤在韩冬的胳膊间,视线变得模糊。车流又开始涌动,白色现代车的车窗缓缓上摇。 隔了一个车道以及中间围栏的距离,交错霎那,熟悉而清俊的脸一闪而过。 我的心底在惊动跳痛,心脏仿佛被一根丝细细地抽动着。仿佛看见命运在流转,与他走在两条平行的线上,交错而过,互相背离。 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我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他。 再将头扭到不可能的视角,视线的最远处,白色现代车已经消失不见。 我闭了闭眼,有液体炙热地烫在眼角,引起异常的刺痛。 不知道韩冬有否看见我情绪波动的全过程,只当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湿意后,公车刚好到站,他清润的声音在头顶缓缓道:“到了,我们下车吧。”语声平静,没一点波澜。 下车后,一阵徐风吹来,将我散在肩膀上的头发扬起,由于韩冬靠得近,有几缕就被吹到他脸上了。我发现后连忙错开身子道歉:“不好意思啊。”他浅笑着摇头,“不要紧,女孩子留披肩发很好,给人一种青春洋溢的感觉。” 我滞了下,鬼使神差地问:“难道你不觉得长发及腰更好看吗?” 韩冬突然抿唇而笑,似心情极好地道:“有听过一个说法没?背面看着长发飘飘,正面吓人一跳。呵,跟你开玩笑呢,你若是留长发一定也好看,不过现在这样挺好的。” 微微怔忡,人与人的想法真的很不同,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长发及腰。牵强地扯了下唇角,淡淡道:“我也这么认为。” 等韩冬领着我走到餐厅门外时,我又一次怔住,偏巧就是曾与某人来过的牛排店。他留意到我的顿步,扭头询问:“怎么了?”我略一迟疑,坦言道:“不太喜欢吃牛排。” 他愣了下,转而道:“是我的错,没事先问过你就带你来这。那咱们换一家。” 绕过一条街,韩冬站定了问我:“这家如何?”我眼神微缩了下,点头道:“就这吧。”他欣然颔首,错开身让我先行。心中微微叹气,不是他的错,而是这条街上几乎都有曾经的足迹,要如何避?就拿迈入的这家,记忆犹新,因为我曾在这里点了一壶桂圆红枣茶喝了一下午,只为等那人。 这是一家西餐厅。 在等上菜时,韩冬点了一壶龙井茶。我注视眼前的杯子,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慢慢的旋转、伸展,看似自由自在,其实无依无靠。就像人的命运。 话题难免绕到了明天行程上,韩冬问我:“你明天有请假吗?” “请了半天假。” “就半天?我还打算带你去挑下摄影馆,看看在哪里拍婚纱照的,你知道这些我们男人也不懂,必须得你过去看了喜欢才好订。” 我抬起眼,“能不拍婚纱照吗?”韩冬愣住,他的脸上浮现疑惑:“不拍?你是觉得太赶了,可能到我们婚期都拿不到吗?我们可以让影楼加赶一下的。小芽,这上面你不用为我省钱的,一生就这一次的。” 我突然觉得难过,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好,他是用真心来对我,但我无法想象与一个还不算熟悉的人摆各种姿势,拍看似甜蜜相爱的照片。 曾经看同学晒婚纱照,各种羡慕,无数次幻想我与江承一拍时会是怎样。当现实照亮周遭,那些曾有的幻想不过是我做得白日梦,如今梦醒。 我对韩冬说:“就简简单单的吧,有好多朋友在拍过婚纱照后都大喊后悔,说那只是一时兴奋而已,等过几年,那些沉重的相册都压箱底了。我们不如把这钱留着去旅行呢。” 话声落就见韩冬眼睛一亮,惊奇地问:“你也喜欢旅行吗?有想去的地方不?” 摇了摇头,旅行在我的生活里只是一个虚幻的名词,可以说是毫无概念。若真要说想去哪,我会比较想去看看群友们,去江苏,去广州,去潮汕,去哈尔滨等地。也许是有畏惧,害怕陌生的地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这些不想与韩冬说,于是问:“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之后全在听他侃侃而谈,介绍各地风情,原来他是个爱好旅游的人。由于自己开电脑配件维修店,时间上能够自己调配,所以每年都会去到不同省份远游。从谈吐可看出他的确见多识广,去过的地方很多,讲起一些当地的风俗头头是道。 有了这话题在聊,这顿饭吃的并不那么难熬了,因为我只需偶尔搭一下腔,其余的都交给韩冬就好。等到结账时,我留意到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往都纯粹。 走出餐厅,韩冬提议去看电影,之前也有过类似邀约,都被我给推了。等在电影院里落座下来时,我都有些恍惚,屏幕上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底下的手被身旁的人紧紧握着。 不是十指相扣,就是将我整个手包拢在掌中。低头仔细看,男人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不像......曾经熟悉的那般手指修长。 眼中的画面,耳旁的声音,都没传达进脑,因为反反复复都是那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在最美年华,与你十指相扣。 在最美年华,与你十指相扣...... 多美好的誓言,可是,那个曾说要与我十指相扣的人在哪? 一直到电影结束我都不知道究竟那一个半小时里,播放了什么内容。随着人流向外走,视角偏转间看到一个灰色背影,我惊瞪住眼,直直盯着。 不会的,怎么可能那么巧,一天之内连碰两次? 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甚至甩脱了韩冬的手,紧随那身影。等走出影院,人群稀散而开,目光四下搜寻立即追踪到,沿着外围快速绕过,等看清那人长相后,浑身泄了力。 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轻颤,有个声音在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手弯从后被拉住,韩冬的声音传来:“刚才怎么走那么快?人太多,我追都追不上。”回转过身,看到他脸上眼中都似有焦急,喏喏而回:“刚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以为是认识的人,原来是看错了。”等说完才发现居然实话实说了。 韩冬下意识地往前方看了看,然后说:“人这么多,会看错正常的。” 很庆幸他没细究,但在他要再来拉我手时,几乎是出于直觉地避闪而开,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韩冬怔愣在原地。立即浮起的情绪是不知所措,然后才是尴尬,挥舞着手想解释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没吐得出来。 还是他先微笑了下,伸出的手改而来环住我肩膀,将我包围在他气息之间。这次我没再避让,哪怕感觉肩上炙烫如火烧。 即使一场电影看下来,也才下午三点多,他问我要不要逛街买些什么。我埋着头低声说:“没什么可买的,咱们回去吧。”原本以为他会多坚持一下,没想顺坡而下:“也好,我妈还喊带你回去一块吃饭,要不去我家?” 我顿住脚,抬起头扭转目光,与他视线相触,到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今天的韩冬与以往不同,温和依旧,笑容依旧,却多了异样的强势。 之所以说是异样的强势,是他不会强行要求你做什么,却用另一种方式来引导你跟随着他步伐走。若在之前,假如我表现拒绝之意,他都是尊重我,可时至当下,有了不同。 谈不上不高兴,就觉得有些不能适应,可又明白以后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总有一天要适应的。所以我蹙了蹙眉后,想答好,却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我道了声歉后拿出手机,看到是菱子打来的。留意到韩冬的目光也落在手机屏幕上,于是解释:“是我闺蜜。” 打了个手势按下接通键,没等我询问出声,菱子已经先声夺人:“小芽,你在哪?我有东西落在你那边要拿一下,能过来吗?” 我怔了下,显然菱子说东西是落在那单身公寓里,可她都搬走这么久了,屋子也整理了很多次,还有什么遗漏的?实在想不出,但既然她这么说,我肯定是要回租屋一趟了。挂断电话后,就扭头对韩冬道:“我闺蜜让我去她那拿一下东西,好像......好像还有点事要与我说,能改天再去你家吃饭吗?” 撒了一个谎,把事情反过来说了,因为不想他再跟我去到公寓。说起来那个租屋也该要退掉了,再没有留下的任何意义,正好现在回去把东西收一收,然后找房东退房。   ☆、94.Staywithme 韩冬低眼来看我,使我有些惴惴不安,在我几乎以为他听到了刚才电话内容时,听到他浅声道:“那行啊,就明天吧,明天我们领完证后喊上你家里人,一块上我家吃饭,当作庆祝。回头我让我妈多买些菜。要送你过去闺蜜那不?她家住哪呢?”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那......就先这样了。” 我转身而走,但走了几步发觉身后脚步跟随,回过头见韩冬还跟着,眼中浮现疑惑的同时,听到他笑着说:“帮你拦车。” 电影院门口出租车辆比较多,很快就被他拦到一辆,在我坐进去时,他认真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你闺蜜那给我个电话,明天出来时记得带好户口本。” 我默声点头,等车子开离时,忍不住从观后镜里看那仍站在路旁的身影,直等到再看不清时才移转目光。今天之前对韩冬的感觉依然停留在:这个人不错,再深了去就没有了,然后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个人有另一面,他在除去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外有另外感兴趣的东西,他会井井有条地安排自己与身边人的事情。 轻叹了口气,人其实都有多面,只是有些面不轻易显露。 手机又在震动,发现还是菱子。上面有条讯息,点开来看,怔愣住。 “小芽,其实我没有东西落在你那,在电影院门口目睹你追着一个疑似江承一背影的人,然后发现不是时就好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般的全过程。实在看不下去你与这个所谓的即将要结婚的人站在一起,却一脸的忍耐。小芽,你明白吗?有些事终究是要剖开了心去解决的。如果这一刀你划不下去,我帮你来划。” 看到最后,不光是我眼皮在跳,心也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隐隐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就在我欲开口喊司机调头时,车子却停了下来,然后耳膜鼓动,司机淡漠的声音已响起:“到了。”我惊惶地扭转头,张了几次口都没发得出音来,反倒是司机看我的目光变得疑惑。 最终我放弃了别念,从钱包里摸出纸币递过去,等收回找零后,僵硬地推开车门下车。目送着出租车快速驶离视线,无法将视线偏转,因为,余光中已经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沉闭了闭眼,安静地感觉心口泛起的钝痛。 与菱子即使曾断去联系半年之久,也无碍我对她的了解。在看到短信内容最后,已然明白一切,曾有多害怕面对这一幕,甚至想就这么不见也罢,直到明天之后,直到6月28号之后,或者,以后都不再见...... 可菱子生生地把现实拉扯到我面前,让我一丁点躲避的空隙都没有。 脚步声已近,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我明白,踏着的不光是我的心尖,还有他的。 睁开眼,迎着黄昏的夕阳,缓缓侧转过身,与他正面相逢。 心中喟叹,江承一。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痛苦、哀漠、绝望,或许三者都有。 在我转过身后,原本缓步而走的他也停下了,于是两人之间就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我的视线微垂了下,心中有个浅讥的声音在响:这就是你们跨不过去的界线。 “林菱说,”低哑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要结婚了?” 我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心说这个开场白很好,直击重点。 然后他又问:“为什么?” 蓦然而笑,始终放空而垂的目光终于抬起,直视他乌黑的眸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反问:“你难道真不知道原因?” 那日他物流公司开业,一桌人围聚一起,我提前离席,之后发短信给他,然后关机断了通讯。前因后果都摆在他面前,而今他来问我为什么,岂不讽刺? 江承一的眼神缩了缩,脸上渐渐呈露痛苦,“难道......一点都不能挽回了吗?” 我仰起目光,视线穿过落在他身后的漫天晚霞上,听到自己犹如呢喃一般地在说:“明天我与他就去民政局领证了,你觉得还能挽回吗?” 好似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视线的余光里,那具比以往还要清瘦的身体震了震,然后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冲到我跟前,双手握在我肩膀上,似不相信地惊问:“丫丫,你说什么?明天?” 我收回视线,冲他凄凉一笑,“江承一,你说过的,2015年,我们......各自谈婚论嫁。明天,我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该是这样的,即使你不愿再等我,也不要随便找一个人这般闪婚。”他很急切,试图要表达什么,可句句艰难。 我低语:“不是随便找的,这个人叫韩冬,是村支书介绍我认识的,之前还跟你讲过。可能当时你没放心上吧,后来与他一直保持了联络,他比我大两岁,我们都到了适婚年龄,既然有意在一起,那就决定结婚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居然可以在面对他时,讲这些事娓娓道来,心绪平静。而且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基本上心口的那点钝痛就停留住,不会加剧。 他沉默了下来,搁在我肩膀上的双手也松了,当左手滑下后,右手顺势滑落到我手腕处,来拉我的手,想要扣紧。可不知是他本身手在颤,还是五月底的这天天气比较炎热,手汗出得多,以至于两手交握在一起也会慢慢滑脱。 我没有一点挣扎,任由他执拗地将手指穿插,等终于扣紧时,才轻声说:“江承一,没用的,有些事已成定局,我们没有退路可走了。” 他仍不吱声,低垂着头死死盯着我们交叉在一起的手指,轻叹了声,就这样吧,不要再彼此折磨。一点点使力,从他的掌中抽出手来,然后错过他身旁向前迈步,却在指尖抽离的最后霎那,突然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手上。 极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丫丫......” 以为已经足够坚强,面对他时能心绪平静,可在他这一声唤后,心脏一抽一抽地在疼,鼻子里的酸楚控也控不住,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我抽噎着说:“江承一,放手吧。” “不能放。”他从齿缝里迸出三字,带着哽咽。可能是觉得不够,他一把将我扯进怀中。 我任由着他将我紧抱,温暖的胸膛,是我心心念念的渴望。这个怀抱,曾经是我最依恋的甜蜜港湾,而今,却只弥漫着走投无路或者说是穷途末路的哀戚。 我们,终究是将彼此逼到无路可走。 最终是我独自一人迈着层层阶梯上到六楼的,在我对他说了那句话后。 我说:我们彼此活在彼此的阴影下太久了,以至于有一天,我渴望摆脱这困境。 清晰地感觉到,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抖得如筛子一般,抱紧我的双手一点点地垂落,直到我自动退开一步,彻底从他怀中抽离自己。 话出口的霎那,我知道拿了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他心口了。微仰视线,模糊的泪光中看到他在定定看着我,脸上神色是被重击之后的一瞬间的安宁,然后才是惨痛一丝丝地浮现。 我就是在他这般惨痛的目光里,一步步迈向公寓,然后转入楼道,隔离他紧随的视线。 机械式的开门关门,靠在门板上全身无力地向地面滑,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空白的脑子到这一刻才开始运转,双手捂住脸埋头在膝盖间,任由眼泪从指缝钻出。 我都说了些什么?即使从今陌路,需要这么伤他吗?最后那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渴望摆脱你江承一。这对他将是多深的伤? 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可我却狠心到插他一刀,还要把刀柄也一起没入他胸膛。 菱子说,有些事终究是要剖开了心去解决的。此言非虚,而真正剖的却是两个人的心。 僵坐了很久,直到整个人都陷入沉沉昏暗里,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任由刺麻感遍布全身,然后歪着身体站起,颠簸着走了一会,那针扎般的刺痛才逐渐消去。 环顾了四下,才记起自己是要收拾东西来着。从床底下翻找出箱子,开始一件件收整,无比耐心,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基本上把自己的物品都归类好。然后开始打扫屋子,上回菱子来说我把这里变成狗窝了,起码在退房前能整洁一次,给房东留个好的印象。 等一切都搞定后,我累得满头大汗,看着整洁如新的屋子,某道影像快速在脑中闪过。敛去杂念,想看看几点了,在门口处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机来,竟发现上面有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江承一的短信。 再看时间,竟然已过十一点,突然想到我从下午到现在,都没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而之前韩冬让我到了菱子那给个电话这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划开屏幕,果然那几个未接电话里,有两通是韩冬打来的,有三通是家里的。 略一迟疑,先拨了弟弟的手机,他的声音里带了困意,听到是我还问我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回来。原来他们在我电话未接情况下,号码拨到了韩冬那,所以知道我晚上去处就不再挂心。给韩冬发了条短信:“忘记给你电话了,抱歉。” 做完这些后,目光凝在那名字上,控制不住不去点开那条信息,内容让我愣住。 “最近我一直在听一首英文歌,歌名叫:《staywithme》。” 想过他会发一些道歉或者挽回的话,却没想他会发来一首歌名,遥远的记忆回到他第一次亲我后,他发信息给我说在听黄绮珊的《离不开你》。几乎是立即打开电脑,连上网去搜寻这首英文歌名字,忧伤的旋律徐徐升起。 staywithme。 一共三种涵义: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与我相随。 放了循环播放,任由歌声流淌整个屋子。这天晚上,我彻夜未眠,睁着眼看东方渐吐鱼白,然后光亮一丝丝照进窗来,却无法抵达心中。 因为,早已沉沦地狱,何来光明? 起身时脑袋昏昏沉沉的,特别重,脚着地霎那有轻微的恍惚,晃了晃身子才站稳。之后机械地开始梳洗、换衣服,然后在出门前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告知我打算退房这事。房东很客气,因为租屋这么些年,从没拖欠过房租,按照程序一年签一次合同。所以这次提前退租,倒并不为难,约好后天来与我细谈。 下楼时想着还得赶回镇上家里去拿户口本,昨儿夜里在我给韩冬发出短信的十分钟后,他就回复过来了:“不要紧,明天早上9点在镇上见了面,咱们再一起去民政局。” 又一次提醒我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6月1号,儿童节,我的单身终结日。 当走出楼道,一道身影触不及防地撞入眼中时,我骤然止步。 定定看着那背身而坐在地上的背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没有走。可是,又能如何?强硬了心,抬脚往背离的方向而走,走到路边有辆出租车驶来,我拦下后坐进里面,看到那本弓身而坐的身影已经站起,惊痛的脸在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大约是到镇上的时候,韩冬打来电话,说我弟弟在他店里,问我到哪了?五分钟后到那边,才知弟弟是特意把户口本给我送过来的,免去我再回家拿。 韩冬关好店门就走过来对我道:“走吧。” 我埋着头往公车站走,却被他从后拉住胳膊,微微一僵回头,他指了指停在店门口的一辆银色轿车,“我们开车去。”怔愣了下,下意识问:“你的车?” 他摇摇头,“是我爸的,我在镇上开店,到家就几步路,一般不用车。等领完证陪我去4s店吧,帮我看看车子,给个参考意见,也是该买车代步了。” 直到坐进车内副驾驶座,车子缓缓启动,我的脑子都还是钝钝的。 韩冬似乎在对我说什么,只觉耳膜汩汩在痛,却怎么也听不清。 那年,江承一问我,是先买房还是先买车,我知他对车喜爱,答先买车。于是就有了那辆白色北京现代。车子刚回来时,连着好几天,他的眉眼里都是笑意。而且那辆白色车子,至今都跟新的一般,因为平常只要有一点脏了,他都会亲自去擦洗。 是手上的拽动才拉回我意识的,眼睛睁得很大,才看清韩冬忧虑的脸。后知后觉地发现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忽略身体里泛起的疼痛,轻声问:“到了吗?”光只这三个字,就好像花去我所有力气般,呼吸压抑的几乎要窒息。 韩冬的目光从忧虑到带了审视,他问:“小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滞了滞,答:“昨天没睡好,可能有点累。” 他似松了一口气,柔声道:“还没到,我看你脸色不好,喊你几声都没应,怕有什么事把车子停靠下来。既然累那你就阖一会眼,等到了我再叫你。” 我点了点头,把身体蜷缩起来,头靠在窗上闭了眼。没有忽略韩冬的右手,始终都拽着我左手不放开,多么相似的画面,又多么讽刺。 开往民政局的路,始终是有尽头的。 当车子再次停下时,心脏骤然疼痛,一抽一抽的,连呼吸都似压迫着神经。耳旁传来温和的唤声:“小芽醒醒,到了。” 我根本就没睡过去,幽幽睁开眼,视线飘往窗外,民政局的大门赫然在目,那几个字刺得我眼睛发疼。深吸了几口气,不断作心理建设,想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后悔的权利了,再难跨出去,也终究是要跨。 可心理建设做得再多,也抵不过当双脚站在平地,视线所及处那从昨天,甚至更久前就刻进了眼里的身影。那一刻,我的情绪溃不成军,无力地靠在车门上,身体没有知觉,眼睛睁得再大,也被白光迷了眼,什么都看不见。 唯一剩下的感觉,是胸口的有一处地方,完全被掏空了。 它在嘶吼:江承一,你一定要逼疯我吗? 短暂的恍惚失明之后,沉稳的脚步来到身边,韩冬低首对我道:“小芽,我们进去吧。”我用力闭了闭眼,将白光眨去,正要抬步,却看到门口的身影在缓缓靠近。 无法控制身体不轻颤,韩冬的手包围环上来,他轻问:“冷吗?” 冷!从骨子里泛起的阴冷,让我连牙齿都在打颤。 以为江承一会直面走向我,可就在那双脚离到最近处时,却错开了位置,与我擦身而过。就好像......对面不相识的路人经过一般。 我几乎是被韩冬带动着走向民政局大门的,在进门的霎那,鬼使神差地回头,然后整个人都跌进一双毫无生气乃至绝望的眼中。 之后的过程我都浑浑噩噩,甚至可以说是魂不守舍。几次韩冬唤我,都只会愣愣看着他,一个指令一步动作。拍结婚照,办手续,到最后一步签字时,握着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韩冬见状,微笑着将手按在我颤抖的手上。   ☆、95.我爱你,在锦瑟华年(1) “小芽?”门卫大爷看我在校门外徘徊了一会,就从室内走出来笑眯眯地唤我。以前是一个村里的,所以认识我。 我扯了嘴角喊了一声,然后问:“我能进去吗?” “有什么不能进的,初三学生还在补课,只要别去那边就行。” 应下后就从大爷身前的侧门走了进去。站在教学楼前仰看,脑中晃过很多画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的初见都从这里开始。 那些年青涩的记忆,不知不觉就把一些事、一个人刻在了心上,再难抹去,然后等有一天不得不抹平关于他的一切时,犹如挫骨扬灰。 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后面是教师办公楼,远远看到似曾教过我的语文老师在走来,我直觉往操场那边避走。可能是当年自己成绩不好,不得老师喜欢,也可能是不想尴尬地与老师站那寒暄,各种原因都有吧。 操场好像翻新过了,也扩了面积。绕到主席台,一阶一阶地向上,坐进了最后一排,居高临下看整个操场。 记得那时中考前,我因为体质差,体育成绩都不理想,八百米跑与铅球都不达标。黑色的跑道上,似曾有个瘦削的身影孤单影只又气喘如牛地跑着,但不知从何时起,身旁多了一个人,每天清晨与黄昏,总是齐头并进在跑道上。 若时光停在那时,都是单纯而美好吧。 可能是回到了校园,心变得很宁静,多日以来的浮躁都散去。仰面而靠在平台上,闭了眼感受徐风吹拂在脸上,就像有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累意涌来,任由自己呼吸变得均匀,意识迷离那刻心头想,小眯半刻就好。 但没想这“小眯半刻”醒来,眼前已经一片昏黑,四周静宜。 在等待半边麻掉的身子恢复时,视线随意地一瞥,突然定住。那操场上似乎......有人!不是我视力好能穿透黑暗,而是操场的两头各有一盏路灯亮着,刚才那看过去一眼,刚好有看到人影从路灯下跑过,疑似熟悉。 以为是错觉,我定定地注视,当在操场另一头再次看到那道身影时,怔然静默。 世事伦常总躲不过一个“巧”字,在我心血来潮回来学校的这个黄昏到晚上,居然还能碰到他。只是,我坐在昏暗无光的主席台最上方,他在跑道上奔跑,彷如两个世界的人,在各自不同的平行轨道里,随着时光运转。 衡量了下若这时起身离开,可能会引来那边注意,于是我只得继续静坐。 觉得自己有些像暗夜里的偷窥者,隔了几十米远的距离,看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腰板从最初的笔直,到微微弓起,速度也从最初的匀速到缓慢,似乎他已气喘如牛了,可脚下却仍没停。心想他这是要跑到什么时候?不敢去拿手机出来看时间,即便隔了距离,也怕微小的光束引来他注意,那我会无所遁形。 看到他终于停下时,暗暗舒了口气,可下一瞬他突然扑跌软倒在地,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直起身,可当底下椅子发出吱呀声时,心神一震,强令自己一点一点无声坐回。 瞪着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躺了有十多分钟,才看到那团黑影在爬起来。心道再等一会人离开了就也能走了,可不曾想他竟往这主席台缓步走来。 惊慌失措之极,难道发现我了? 但看他完全没有偏转方向的意思,再无法继续安坐,可此时起身比刚才离开都还要不明智。实在无法,我只能向侧旁卧倒,整个人横躺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如此一来就看不到他动静了,只能凭靠耳朵来判断。 听着那步伐声逐渐靠近主席台,我的心都几乎要跳出来了,但似乎就到主席台前,突然传来椅子被放下的吱呀声,然后就不再有动静。他坐下了? 噼啪两声响,我辨别出那好像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蹙了蹙眉,他走到这边主席台来就为了......抽烟?之前隔得远,我又处在相对安全的黑暗里,所以心情还属轻松。可此时就离了几米的距离,仿佛空气中都弥漫了他的烟火味,心跳根本无法控制。 每一下呼吸都尽可能地放轻,生怕被他听了去。短时间这么侧躺还不觉什么,可时间一长就开始不舒服了,尤其是一点都不能动,因为椅子都是翻动的,只要稍稍一动就会传出声音来。只能祈祷那人赶紧离开,但事与愿违,点火声音不断传来,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在抽,就是迟迟不走。 躲到后来,我都怀疑他是否已经知道我藏在这了,故意在整我呢。 虽然这么想,但也没勇气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出去。有个事实必须得承认:我无法面对他。 实在累极了把脸趴埋在椅上,但不想这细微的一个动作,也发出了响声。尤其在这静寂的空间,显得尤为突出,紧随着就是一声冷询:“谁?”嗓音如记忆中的清冽。 心中在哀嚎,当真是避无可避。破罐子破摔,索性趴在那不动了,当脚步声走至头顶前方时,目光落在了背上,令我感觉灼热,甚至炙烫。 天真地想此处昏暗,或许他认不出我。但下一秒气息骤近,低敛的嗓音响在耳畔:“小芽,你在这里。”我惊异恍然,他这口吻......就像很久以前,我与他生气躲起来,然后他找过来时如出一辙。 突然心生悲戚,江承一,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你不知道吗? “丫丫,”他换了称呼,“明白现在和你说这些都是多余了,当算是自我剖白吧。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搞物流公司吗?哪怕资金不到位,说话底气不足,也硬着头皮上。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唯有创业成功了,才能满足他们的期许,有足够的属于自己的私有空间。他们老了,固执的观念无论我怎么做都说服不了,那么不如分开来过,这样以后你才可以不受委屈。可是我忽略了成功需要时间,而世间安能得两全,在我顾全了他们的同时,我却在一步一步地失去你。” 我的鼻间又涌起酸涩,原来他存的是这念,可是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其实并不是没有预先意识到的,在那次吃饭时你说如果不等我会告诉我时,强烈的不安就将我思绪全部占据,所以无法控制悲戚横溢。可转念我又自欺欺人地认为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或者说是我自私,想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直到那天林菱打来电话对我怒吼说你的韩小芽要结婚了,我整个人都懵了。当时我甚至还在我母亲的病房里,就什么也不顾地拔腿而跑了。那一晚,我在你楼下坐了一夜,终于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听得正入神,他却突然停在了这里,等了一会仍不见有下文,实在忍不住抬起头,发现他并没在看着我了,而是席地而坐,头就靠在椅背棱上,目光落在黑暗中。 即使我抬起了头,他也没转眸看过来,不由轻问:“错在哪了?” “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被很多人需要,家人、朋友、同学,还有爱人。现实却是,即使我江承一消失一周,也不会有人生活不便,他们喊不到我开车接送,会喊别人;手机即使二十四小时开机,也不见得有几个人会打电话;然后你那么爱我,也会离开我。” “又总以为自己每下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是为别人好。可当每一次我们争吵后来找你,我好害怕看你的眼睛,那里面是越来越沉浓的悲伤,化都化不去。犹记得最初我对你表白,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只想你在我的怀中安然被宠爱,现实又恰恰相反,我悖离了初衷,一次次地伤你,让你等我等到不愿再等下去。” 江承一的脸庞依旧很平静,只是低沉嗓音流露出些许颤音:“眼看着你与他走进那里面,我找不到一个留下你的理由,因为我所有想说的这些都是那么空渺。” 看着他沉如死水的双眸,我的眼眶刺痛,很早就知道,我有多痛,他就有多痛,我们是在一同煎熬。经过这一役,我们或许都能立地成佛了。 轻叹了声,从椅子上坐起,然后视线投入不远处操场的黑暗中,“你为什么来这里跑步?是知道我在这吗?” 余光里他在摇头,“这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来。” 心中微动,有个声音在说:原来并不是不期而遇。念微沉,又问:“你不是要去武汉拉货吗?”“只要在十二点前赶到武汉总公司就可以,我有时傍晚过来,到晚上八点半左右就开车上武汉。” 他为什么每天要来学校?我没有再问,好似也无话可说了,也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难道可以跟他说:“我时常会在某个念间想到你。”   ☆、96.我爱你,在锦瑟华年(2) 站起身低了眼帘俯视脚边的他说:“时间应该不早了,你早点动身吧,免得误事,我也回去了。”因为他是席地而坐在台阶上的,我若从这边出去势必得从他腿上跨过去。只略作迟疑,我就打算从另一边绕走,可只迈开一步,垂在身侧的右手就被抓住。 急促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丫丫,不要走,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还是来了!无比讥讽地想。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内一片清平,“江承一,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我们都该为我们所做的决定负责。对你是,对我也是。” “可是你并没有......” “那又如何?”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低首看过去的眼神带了前所未有的凌厉,“你是否觉得我韩小芽一日没与人结婚,就非你江承一不可?” 在我的逼视下,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收缩,可手却仍执拗地抓住我。 早知在这里遇上他,就难免触碰这问题。静默中我的思绪回到那一天。 我与韩冬走入民政局,神智恍惚,直到要签字时手颤到不行。韩冬伸手过来按住我,眼镜背后的那双眼睛直直看着我,足有五六秒的时间,他开口:“跟我出去一下。” 我被动地被他牵着走出那间办公室,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安静无人后,韩冬乌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后悔了?”那一瞬间我就犹如惊弓之鸟般心惊肉跳,瞪视着他,从他眼镜背后的眼神里我了悟到,那些以为藏得极好的秘密,早已无所遁形。 双腿顿然发软,人往后跌过去。 韩冬眼明手快地来拉我,却不防我那后坠之势,仍被我带着一起滑坐在了地上。我如哀鸣的兽,抱着他的臂膀埋头一遍遍说:“对不起。”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最终轻叹在头顶,他张开手将我抱起。 走出民政局大门时,恍如走了一趟地狱轮回,抽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只能依靠在韩冬扶着我的胳膊上徒自苟延残喘。门外已经没有了那刺痛我眼的身影,可心口却仿佛缺了个口子,汩汩的鲜血直往外冒。 一直走到车门前,韩冬松开手时才道:“你这样子还是先送你回去吧。”顿了顿又问:“是去镇上,还是回那边租屋?” 眼角抽了抽,已经无力去想他如何知道我在外还租了房子,有些事以为是秘密,其实根本禁不住打听。所以当车子准确无误地停在我公寓楼下时,一点讶异都没有了。 韩冬坐在车里问:“能走吗?需要我送你上去不?” 我摇摇头,欲言又止。 在车上时见我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韩冬提了一个要求,我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等他的车驶离视线,我转过身。却不急着上楼,而是抬头仰望,一层一层数上去,数到自己楼层的窗户时停住。其实真的无需数,一共就六层,我住在最高层,记得当初菱子租房时还埋怨来着,要么矮上两楼,要么就再高上几层,矮一点爬楼不累,高几层就符合高层电梯标准,有电梯可乘,无需爬得那么累。 可偏偏就是六层楼,不高也不低,似遥不可及,又只需喘着气就能爬到楼顶。 就好像......敛去杂乱的念头,等微喘息着进到屋内后,第一件事先给单位领导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打开电脑上网搜找各地景点,等到中午的时候,韩冬打来电话问:“有决定了吗?”我默了下,“去扬州吧。”“好。” 韩冬提的要求是:去旅行吧,为我们之间画一个句号。 第二天,我们踏上了江南之旅。 当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时,心中感慨:我终于走出那口井了。 沿袭着宁小七曾经旅途的线路,甚至我特意去到她曾发游记的论坛,把她的帖子给找出来,一步步按着上面的行程走。全程韩冬都尊重我的选择,有他在那调度安排,免去了我到陌生之地的不安与彷徨。 四天三晚,我真正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感受到了烟雨江南的气息。回去的那天,清晨醒来,有风,阴天。等过没多久,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雨滴透过皮肤沁入心间,我转头对身旁的人说:“谢谢。”他清冽而笑。 回程路上很安静,没有人开口,心绪不见得像几天前那般,但也觉沉重。等抵达安县时是傍晚,韩冬送我到公寓楼下,眉眼微敛了来看我。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梗在喉间。 他笑了下,伸手轻抚了抚我被风吹乱的发,眼中有依恋。 我知道在民政局回来的那天,他就已经与家里说取消婚事了,以他单方面有问题为理由。第二天与我家里正式通了气,然后我在去扬州的火车上接到老妈的质问电话,他拿过我的手机走到车厢头处不知对老妈说了什么,回来时神色平静地说一切搞定了。之后奇迹般的,家里再没打过我一个电话,好像任由我随着已然取消婚事的韩冬去远行。 在公寓平静地度过一夜,早上八点半就等来了房东。很抱歉之前约好了时间退租,又往后拖了这么多天,等账目都结清后,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租下好几年的屋子。 回到家中,爸妈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担忧,直到吃晚饭时老爸才提出疑问:“真的要去上海?”我手中的筷子顿了下,“大姐告诉你们了啊。” 昨天与大姐煲电话粥煲了一晚上,表述了自己恳切想法,最后由大姐打包票结束通话。一直都知道,大姐是在这个家里除去老爸外第二个能说上话的人,果然由她开口要比我更容易。在我明确表达意愿后,老爸与老妈也都只是叹着气说去外面也好,免得窝在这个小地方看到的人都局限了。 心中微动,知道这里面有大姐的推波助澜,一定也有韩冬的功劳。很想问他到底以什么理由来终止这本已走入轨道的婚约,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之后几天我都宅在家里,单位那边老爸说他去周旋,省去我受领导和同事询问。心绪越来越安宁平和,直到准备去上海的前一天,我才走出家门,回来学校看看。 怕是一去经年,以后即使回来,也不可能再来这里。 遇见江承一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显然他已经辗转得知我婚约被取消这事,所以想当然认为机会复来?黯然失笑。无意再多言,只想快快离去,明天一早坐车去武汉机场,几小时后飞抵上海,从此天各一方,偏安一隅。 用左手去捋他箍住的掌,可我越用力,他也抓得越紧,到后来我忍无可忍地吼:“江承一,你放手!”他仍不放,我脱口而出:“你还要逼我逼到何种境地?” 话一出去就知道说重了,狠抓着我的掌骤然而松,隔着黑暗隔着距离,我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分辨他的身体在颤抖。咬咬牙,丢下一句:“你以后多保重。”就朝另一头疾奔,身后传来惨痛之极的喊:“丫丫!” 我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跑,还有几步就到主席台的另一侧了,那边也有楼梯向下。 “如果你还爱我,给我机会许你未来!” 夜空下,校园里,静谧中,江承一的声音里流泻着颤音,却扬高到足以让整个主席台,不,是整个操场都听到,他是用吼出来的。 理智告诉我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可脚下却在迟缓,当身后突然一声砰响,吓得我顿然止步回头,只见江承一站在椅子上,在我回头的霎那,他喊:“韩小芽,你听到吗?我江承一许你下半生,许你未来,许你幸福,许你婚姻,你还愿意吗?” 我此刻已经站在了主席台的另一头,只需再跨前一步就到台阶上,通往下方的道为我敞开。而我却全身僵硬,直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一脚一脚地踩着翻折椅,每一下都传来啪啪重响,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 看到那低敛的星眸熠熠生光,一字一句地在说:“有一件事我明白得太晚,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你想要什么,直到此刻,我还有机会吗?” 垂了眸,滚落一滴泪。 我问:“江承一,我失去了爱你的勇气怎么办?” 他说:“那换我来,我会将爱一点一点填补回去。” 弯腰低首,以最虔诚的姿态亲吻我的额头,声音呢喃在喉间。 ...... 翌日清晨,睁开眼就看到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偷跑进来,我发了一会呆才起身,等走出房间时,鼻子嗅了嗅,循着味道而走,等走到厨房门口前,眼角不由弯起。 昨儿晚上独自在家,闲的无聊不想上网,索性去翻他的书柜。结果被我翻到一本封面五彩的书,问题不在这书上,而是我拿起时有张书签掉了下来,我拾起而看,目光一丝一丝凝注,再移不开。 时光照进当下,过去,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我们争吵、伤害、互相抛弃...... 而今噩梦醒来,我闻见了阳光里荷包蛋的味道。 忘了说,那本书的名字叫——《我爱你,在锦瑟华年》。 (正文完)   ☆、97.左边(承一篇) “江承一,韩小芽要结婚了!” 接到林菱电话的那刻,沉入地狱的开启。 与小芽分分合合很多次,每一次都下定决心,而每一次又熬不住。在之前,不是没有听她提过有那么一个男的在相亲,然后我都不以为然。 私心里,对她有着一份笃定,认为只要她还爱我一天,就不会瞧上别人。唯一让我忌惮的也就王铮,因为这个人参与过我没来得及参与的她的生活,因为这个人在她心里地位与别人不同。曾有那么一刻,自认为设身处地的为丫丫想,觉得或许王铮能给她幸福。但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当得知王铮转职回老家时,我的心情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就是在这份笃定下,接到林菱怒吼的质问电话,晴天霹雳。 当时我人还在医院。一早接到一个曾有过合作的货车司机打来电话,说母亲在桥边卖菜时昏倒被送进医院了。等我赶到时,母亲已经醒过来在打着点滴。已经不止一次让她别去路边卖菜了,她都不听,说家里种了那么多蔬菜吃不完。 陪到下午,接完电话对母亲丢下一句有事要办就冲了出去。不相信这是事实,可等坐进车里时,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在抖。 不是没有征兆的,公司开业那天小芽独自一人离席,之后就发信息给我说决定不再等。明明知道她意指什么,却在打她电话关机就没再作努力,任由事务缠身。想着等忙完起初最难的这阵后,再去找她哄她。 不曾想她说“不再等”,会是立即嫁人! 林菱让我去她公寓,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开车过来的这一路,强敛心神冷静,等安全抵达时,后背全是冷汗。呆滞地往公寓楼道走,手脚发软,全身无力,像个垂死的病人吊着一口气挣扎得苦不堪言。 拉着楼梯扶手,撑起脊背一步一步地抬腿,心里在怕,不敢往上走,可混混沌沌里还有个念头催着我移动手脚。“她舍不得我,她一定舍不得。” 等到了六楼,屏着呼吸去敲门,一下一下,不见有人来开。那一刻以为小芽不再想见我,仅存的理智记起好像林菱说是让我在公寓楼下等,那么意思是小芽不在? 我又沿着楼梯下来,脑中晃过几次曾深夜等在她楼下的情景。最近那次就是她在楼下摔了一跤,我一面心疼一面又愤怒,为了找她,打遍所有电话,然后她却那般狼狈又醉醺醺地出现,尤其身后还跟着王铮。 再前一次是03年生日那天......回忆还没开始,就见有出租车停下,注意立即被吸引。当那道多日未见的身影划入视线时,眼睛开始刺痛。 到这一刻才发现,曾想用尽一生去呵护的这个女孩,竟然被我苛待成这样:眉宇蹙起,满面忧伤,纤瘦苍白,眼中化不去的哀痛。当初那个爱笑的女孩去哪了? 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而越走我就越害怕,明明是在拉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可空气中却弥漫这哀绝的气息,无形的心的距离根本就缩短不了。停在她身前两米之外,听到自己机械地在问:“林菱说,你要结婚了?” 问完就后悔,此时我不是该避开这话题,然后说尽一切温柔之语来哄她的吗?心中却有个声音在问:哄完之后呢?再次陷入循环轮回? 在我心念划过间,看到小芽点了头,肯定了那个我不想接受的事实。 心本身就在接到林菱电话时坠入深渊了,所以此刻到不再有波动。只是问:“为什么?” 她突然笑着问我:“你难道真不知道原因?” 一句话就像把我打回了原型,原因......一直都摆在那,我的自私、懦弱以及所谓的笃定,狼狈地不敢去看她,想起林菱的话,唯一最后的机会,硬着头皮问:“难道一点都不能挽回了吗?” 却看到小芽忽然不再看我,视线从我身上穿过,落在不知名的空间,极小的声音却听得清晰,她说她明天就和他去民政局领证了。 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过来,明天?!我不敢置信地冲到她面前。 小芽将我曾说过的话甩在了我脸上:2015年,我们谈婚论嫁,各自。 可是在2015元旦那一天我说这话的本意是,这一年我若有能力获取成功就许她幸福,如若失败就站在她背后祝她幸福。 但回到现实,成功离得太远,不是旦夕之间能获取。而最终的走向依然是后一种。 只是即使小芽不愿再等我,也不该是随便找一个人闪婚。我试图劝解,但得到的答案让我溃不成军,这个她即将嫁的韩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了我们的生活。 我无力在紧握她的肩,而当手滑落时,却忍不住再去拉她的手。执拗地想通过十指相扣来表达些什么,但她说有些事已成定局,我们没有退路可走了。 是啊,手指扣得再紧也没用,指纹太浅,命运太强。 当她手抽离的那刻,我的视线模糊,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可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觉得空乏,怀抱再紧都没有用,直到这刻我才承认:是真的,失去她了...... 在她上楼后,整个人像失了重似的,只走了两步,就犹如浑身散了架一样虚软地撑不住身体,颓然坐在了地上。她上次就说了,以后假如不等我会告诉我,然后那天真的告诉我了,却没当一回事,或者说有意逃避,把所有心力埋在事业上,以为公司开业了,有个生机勃勃的希望在等着自己,等有一天,天时地利了,然后就能人和。 殊不知,她说不等我,就是真的不等了,再不给我任何机会,甚至连一丁点机会也不给她自己留。什么都能在一夕之间变卦,乃至再深的感情也能一笔勾销。 强撑着站起,挺直身板,脸上的泪早已被风干了,只残留了零落成灰的绝望。 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可找遍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拖着沉重地脚来到车边,翻腾了很久才倏然想起白天在医院时烟瘾上来,刚打算点火就被护士发现然后呵斥,只得把打火机丢垃圾桶。 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家小店,打算过去买一个。 不防脚步匆忙与人撞了,哗啦啦一下,东西散了一地。我连忙附身去拣,嘴里念着“对不起”,心头刺痛在汩汩流血,我丢了心爱的女孩,却没来得及对她说对不起。 等把东西都捡起后,抬头看是个中年男人,年龄与父亲一般大小,他的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忍不住问:“能借个火吗?” 大叔似愣了下,看了我一眼后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 我接过来点上混沌地把烟递过去,大叔摆摆手,指着我捏在手中的打火机说:“这个还我就行,不要你的烟。”大叔拿走火机后就拎着东西走了,留我一人孤零而立。 这时天已黑,盲目地往回走,一直走回到车边。插入钥匙启动车子时抬眼看远处黑暗,又再回望两旁树影婆娑,突然不知所在,我要去哪?又能去哪? 电台里出来一个温和细腻的女声,正在播音乐类节目,放了一首英文歌—— 《staywithme》。 和我在一起,不要离开我,与我相随。 整个夜晚我都在回思,如过电影般将这许多年的一幕幕呈现,等到天亮时分,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错误,然后无力回天。 是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的,但我没有回头,等脚步远去后才移转目光去看,刚好看到身影消失在出租车门前。眯起眼想,曾说过要看着她幸福,不离不弃。 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段路程了。 追着那出租车而去的,在发觉它是往镇上开时调转了车头,直接开到民政局门口停下。原来时间还早,还没开门,但却有几对男女已经等在那。 当我下车走过去时,几道目光射向我,令我脚步微顿。只站了一会,旁边的男人就来搭讪问:“哥们,来离婚的啊?我跟你一样,那婆娘也还没到呢。” 怒火顿生,口气不善地低斥:“谁说我是来离婚的?” 男人微愣了下,表情讪讪地说:“不是离婚就不是好了,用得着那么凶吗?看你那一脸的衰样,谁都会这么以为。”撂下这句话后,人就走开了。 我怔立在那,原来所有的情绪都已表现在脸上了,即使我站在一对又一对即将踏入婚姻满脸喜悦的男女身后,民政局门前,也改变不了我是一个失意者。 但那人说错了,没有结,何来离呢? 过没一会,门就开了,无论是成双成对的,还是形单影只的都跨进了那扇大门,唯独我站在门口。当一辆银色丰田停在门前时,我本没在意,兀自垂着眸,可等车门声响时,仿佛若有所感般抬眼,看清那道早晨刚刚离开视线的身影。 站在一个不可逾越的距离之外,默默地扫来目光,幽暗、沉静。 此时才发现,距离是最伤人的一个东西,有形的、无形的,而我已经没有开口的勇气。等她肩膀被另一个人环住时,一瞬间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纠结整夜,觉得自己痛不欲生,却始终忽略了眼前这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我有多爱她,她就有多爱我,甚至爱要超过我。下这个决定,执起别人的手,得用多大的决心?然后我在意的却始终只有自己,发那条短信,那首曲目,想和她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可是,张的这个口不还是为自己? 闭了闭眼,心中一字一字地想:丫丫,以后不会了。 待目送着他们走进民政局后,我就独自开车离开了。没有办法亲眼目睹她与人相携着从里走出,手上各自拿了一本红本本的场面,能做得不离不弃就到这一步。 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都是店里表哥和另一个合伙人打来的。公司运行安排就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前我开车去武汉,早上6点之前把货从武汉再拉回来,然后昨晚只打了个电话给表哥,让他安排别人,之后就把手机给丢在车里,人坐在车外的台阶上。 给表哥发了条信息,称家中有事,让他再代为安排一天,然后手机直接关了机。 把车开去了初中学校门口,从车座底下拿了一条烟走向门卫处。 找到操场并不困难,还是在老位置,就是扩大了面积也修整过跑道了。 不去想在与丫丫完全结束的这一天,不上班而回来学校是为了什么。就是从民政局门前驱车离开时,一霎间划过这念想。 走到跑道时,脑中晃过曾经陪丫丫练800米跑时的画面,心念一起就开始跑起来。一圈接着一圈,逐渐赶到疲惫,但不想停。感觉就像这许多年走过的这段历程,从最开始的轻松,到逐渐吃力,到最后筋疲力尽仍然顽强地不想放弃,直至一个踉跄,人往前跌了个难看的狗吃屎,再也爬不起来,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终于明白,我来这里是祭奠自己已经破灭的爱情。最初与丫丫是从学校,什么时候开始偷偷暗念,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在这里,我们有单纯美好的回忆。 之后每天我都来,在忙完事务后,把车停在校门外,独自一人在操场上奔跑,跑到筋疲力尽后就躺在跑道上,安静地回忆。 有一晚东西落在店里,我从学校跑完步出来必须开车回去拿,远远就能看到公司的灯开得敞亮。停车后走近门时,突然一个名字钻入耳膜,使我顿住步子。 只听屋内表嫂的声音传来:“你说小芽与那镇上修电脑的韩冬取消婚约,是为了咱承一吗?然后承一知道这事了吗?”表哥答:“谁知道呢?你也看到那小子这阵子颓废得都不成样子了,谁还能跑去问他这啊。小芽那丫头......唉,不提了。” 我推门而入,两人同时看过来,发现是我时都面露吃惊。没等他们询问,我脱口而出:“你们说的......取消婚约是真的吗?” 表哥眼神缩了缩,却真的点了头。 “为什么会取消?” 表嫂接过了话:“不太清楚,好像听说是女方提出来的,但外面传男方可能有什么隐疾。” 后面我没再问,拿了东西就上车了,可开到半路就把车停下来,捏了捏眉心。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在路面上,几次都与旁车差点擦到,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休息了半小时才再次上路,这晚是踏着晚上12点的门槛赶到总公司的,那边的工作人员问怎么这么晚。等清点完货物装载好,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索性不找宾馆睡了,就靠在车上眯一下。恍惚间似乎看到小芽穿着婚纱与一个陌生背影在走,我立刻惊醒了过来,发觉那是梦。看看时间,才眯了一个小时不到,但已无睡意,下车洗了把脸又抽了根烟,开始拖货回程。 五点就回到安县的公司了,把人喊醒了来卸货,忙完时六点刚过。打了声招呼说回去补觉,但我却把车开到了林菱那边的小区,等了很久才看到她挺着大肚子出来。 看到我时,林菱的目光很冷漠。 我假装没看到,迎头走上前,直截了当问:“小芽与那人的婚事取消了?” 林菱将我上下打量,嘴边浮起讽笑,反问了句:“与你何干?” 滞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对我有敌意,我其实并不在意,但她是小芽的闺蜜,若说还有人知道事情内底的真相,也只可能是她了。所以我耐着性子放低态度道:“我想知道她的近况,她有没有事?为什么都已经定下婚期的婚礼会突然取消了?” 林菱闻言笑得越加讽刺了,她摇了摇头道:“江承一啊江承一,当初小芽要跟你时,我就觉得你这人没担当,可至少还有一点可取,对小芽的心是真的。所以当那丫头抽刀断情作践自己时,我打电话给你想给你指条明路。却没想不光是小芽瞎了眼,连我也瞎了眼。知道婚约终止是哪一天吗?6月1号!她与韩冬捧着户口本去民政局,可出来时却没带本子,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签字!你说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到今天你才来问我?呵,江承一,你还是抱着你的自负与内疚去过一辈子吧,离小芽远远的,她离了你,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我第一次被林菱击得狼狈不堪,因为她字字句句的质问都如一把刀割在了我心口上。 1号那天,我明明是在民政局门外的,却因为害怕面对最终结果而提前离开,以至于错失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出问题的机会。之后有那么多天,我都在有意逃避有关她的一切,害怕从别人口中提起她名字时,与另一个人带了关联,害怕被提醒那婚期越来越近。 自负、内疚!林菱这个局外人比我都看得还清楚,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转过身,僵硬得迈开步子,脑中浑噩地回响着林菱的话:她离了你,一定比现在更好。 即使不成婚,我还有资格走近她吗? “江承一!”身后传来林菱的扬声喊,“明天早上,她会离开安县去上海。” 我惊然转身,瞪视着她。 林菱卸下了脸上的讽笑,定定看着我,“小芽是个一根筋轴到底的人,离开了你,她可能会过得比现在好,但她不会放过自己。你好自为之。” 不知道如何形容,本来觉得人生已经够绝望了,突然间发现绝望还没到头;本以为即使我的丫丫结婚了,至少还能站在远处默默地看她,可却发现即使她没结婚,我连这最后的念想也都将失去。离开安县,意味着从此她远离我的世界,空气中连她一丝气息都不再存在。 我慌不择路的,甚至连车子都遗忘在林菱的小区里,就靠双腿跑到小芽的那间公寓。冲上楼只会重复做一个动作:敲门。可敲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应,这时对门的反而出来了,看到我可能是认识,惊讶询问:“小伙子又来找那丫头吗?可是她前几天好像拎着箱子退租了。” 退租了...... 走了很长的路回到镇上,站在能看到她家的路口,遥遥观望,却迈不出步伐。从下午到黄昏,站到脚弯都僵硬,最终我转过身,却见前方走来一个年轻女子,手上抱着小女娃。 对方走近时看了我一眼,然后停下来,笑着打招呼:“来找小芽吗?她不在家的。下午我们一同出去了,回来时她说想回学校看看,晚点等她回来了我跟她说啊。” 我牵强地笑着说谢谢,知道这对母女是她的弟媳和小侄女,可能是年前我给她们买过烟火,所以就认识我了。 与之告别后,控制不住脚往学校那边走,到后来变成狂奔。等跑到学校门卫处已经气喘如牛,门卫走出来时,我边喘着气边问:“韩小芽有来吗?” 门卫很惊讶,“你怎么知道她也在?哦,你们约好了是吧......”还在说什么,我已经闪身进了校门,不去听了。 是在操场主席台最上方发现她的,我站在主席台下首,微仰视角。看她半靠在身后的平台上,阖着眼帘,似睡似梦。凝了很久,在确定她不会醒后,才放轻脚步,一阶一阶而拾,直到最后一阶,小心地蹲立在侧。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 以为再没机会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了,狭长的睫毛如蒲扇般遮住了我最爱的眸子,呼吸很轻,凑得近应该能感受到。心随念动,正要往前凑一些,却见她的睫毛微颤似要醒来,我惊得想撒腿就跑,可只颤了那两下,好似又安静了下来。 这次我不敢再妄动,就隔着距离安静地看着。天色渐暗,光影淡离,我起身走下了主席台,向操场的跑道而走,到了每天的跑步时间了。 我喜欢在黑夜中奔跑,因为尽情而肆意,或悲伤、或痛苦呈露在脸上,不会被人发现。以往这时会思绪放空,但今晚我的注意全都在主席台上。眼睛适应了黑暗,能依稀辨清那个位置的身影,不知跑到第几圈就发现她醒过来了,然后静坐在那不动。 是跑到路灯的光影下,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目光,才意识到她在看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就像个毛头小子被喜欢的女生在旁观望,然后发了狠不知疲倦地跑着,除了机械地迈腿什么都不想,直到全身没知觉趴在地上。 突生害怕,若这时她离去,我连弯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更别提去追了。总算她一直都在那,等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就爬起来朝主席台走。 她伏趴而下躲藏的一幕是完全落在我眼里的,原本打算直接走过去的念压下,坐在了最下排的位置。到这一刻,我其实都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只是就想与她在一起,即使隔着许多排的座椅。 长久的静默中,混沌了太久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当某道念想如醍醐灌顶般袭入脑中时,我愕然悔悟,原来真正错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声吱呀,明知是她发出了声响,却仍假装疑问:“谁?” 不管她应不应,我已压抑不住澎湃情绪想要靠近她,想要告诉她心中的想法。但看到她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趴在椅子上,甚至还细细轻颤时,我犹如被人在胸口狠捶了一拳。 她在......怕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小芽,你在这里。”可她的身体抖得越加厉害了,我很想将她抱起,却伸不出那手,只能滑坐在地。开始无谓地说一些杂乱心声,期间她不置一词,不肯抬头,直到我说自己大错特错时,她才抬起头问:“错在哪了?” 错在......失去你。是我的心声,可我不能这样开口,有些事必须剖白。 剖开自己内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仿佛重历一遍那过程,心口麻木地痛着。听到她在问我是否早知道她在,下意识地摇头,她的表情很平静,黑暗中看过来的目光也没有任何谴责,就好似我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 当她打算离开时,我再无法忍住去抓她的手,喊出从见到她那刻,不,从得知她并没与韩冬领证结婚那刻起,就想说的话: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可原本平静的小芽突然爆发了愤怒,质问我是否觉得她非我不可? 我哑口无言,曾经一度那么认为,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当意识到自己错误时,追悔莫及。小芽甩开我就跑,眼看她即将跑入黑暗身影沉没时,所有心念都成空,只剩内心深处的渴望被嘶喊出来:“如果你还爱我,给我机会许你未来!” 悔悟得太晚,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在向那个目标前进,殊不知心爱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我成功,不需要我强大,她只需要我给以安全感,给以承诺,给以未来和幸福。 为什么不? 这段时间来学校奔跑,我脑中反反复复就这四个字。 那么爱,为什么不许?父母的期望可以在今后实现,事业可以等将来打拼,但她只有一个,不在将来,不在过去,而在当下。 我踏着主席台一张张椅子迈至她跟前,低下眼帘问她愿意吗?等待并不煎熬,因为即使她说不愿意,我也不会放开她、任由她去到我触及不到的世界。 再没有比这刻更坚定,我想给身前的女孩幸福。 ### 这日有意一早把货从武汉拖回安县,卸完货时才六点不到,我跟表哥打了声招呼就开车回住处。开门时有意放轻了脚步,轻轻一扫屋内就不由嘴角牵起弧度。 以前总觉得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是好的,却忽略了再整洁明亮,没有人气也是枉然。相反随处可见带有某人标识的物件任意摆放,更给我一种家的宁和。 是的,家。 放下东西直接走进卧室,看到小小的身影就占据了一小块,空出了右边大半的位置,不由抿唇而笑。快速去冲了个澡,然后躺下轻轻将她揽在身旁。 就眯了一小会,轻轻在她发上落了一吻,然后起身。 先去客厅把她昨晚玩后遗留在茶几上的电脑、ipad、手机等收拾起来,然后稍稍整理了下就去厨房。拿出冰箱里准备好的食材,打算给丫丫做顿丰富的......呃,她个懒鬼起这么晚,应该是早饭午饭一起连着了。 洗菜时不由回想那天,牵着丫丫的手走出学校,路灯下,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直至送她到家门口,目送着她迈入家门。 可以看出,她的脚步仍有迟疑。 等清晨,她由远而近看到站在路边等待的我时,那一瞬,爱是我们的眼中唯一浩荡的产物。整个过程我都十指相扣牵着她手,直到两个红本递过来,她抬眼来看我。 挑了挑眉,极自然地接过然后塞在她手中。 终于,她脸上的茫色散去,嘴角微微上扬。但在回程路上,留意到她的眉宇时而蹙起,时而疏散,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别的事由我来。” “可是......”她欲言又止,沉静的脸上有轻愁。 “丫丫,放心,一切有我。” 她在担心什么,我自然明白。她不知的是,今儿一早坐在车里等她时,我就给家里拨了电话,告知接下来将要的行程。母亲接的电话,较往常的反应要来得小,只是沉默了片刻后,轻哦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有些观念不是一朝一夕间能改变,但至少今天我这个决定,是被默许了的,这或许是个好的开端,也是新的开始。 刻意放轻的踢踏声从客厅传来,抽回了我偏离的思绪,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温软的目光落在背上。有一次她说喜欢闻到荷包蛋的香味,于是常常给她做早饭,我都先把两个荷包蛋给煎在碗里。一双筷子突然从和伸来,目标正是那荷包蛋。 我不由笑骂着拍开她手,“懒猪起床了,牙刷没?” 只听她在嘟囔:“好饿,先让我吃一个再去。”筷子又要伸来,我索性把盘子给端走,“去去,洗完了再来。” “真麻烦。”丢下这句,她就腾腾腾地跑走了。 五分钟后,脚步又传来,却从后一把抱住我腰。我忍不住笑问:“不饿死鬼投胎啦?” “江承一,我昨晚看到你夹在书中的便签纸了。”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而询:“什么便签纸?”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底下还有一句,你忘了?” 我轻楠出声:“你说给我听。” ——丫丫,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要睡在你的右侧?因为有首歌叫《左边》,心脏在左,你依靠在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98.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宁小七) 那个男生叫罗少鹏,我习惯叫他7号,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背后的号码,化学系篮球队7号,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是seven。 大一刚开学没多久就有一次新生篮球赛,是在十一假期刚结束后。 那个时候跟班上的人还不是那么熟,也没有所谓的小团体,每天的生活不过就是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女生宿舍楼下有一个篮球场,比赛的时候总是很多女生在场边尖叫,我喜欢和隔壁寝室的姑娘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看比赛,偶尔还能聊聊天,熟了之后知道了彼此的名字,我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沙皮。 遇到罗少鹏的那天下午没有课,是我们学院和化工学院的比赛。依旧在阳台看比赛,那不经意的一眼,视线就落在那道身影上,然后一见钟情这么俗套而浪漫的事就在我身上发生了。盯着他看完整场比赛后,就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可了。 因为场上或许有和他一般挺拔的男生,或许有和他类似的俊帅,但我移不开目光,假如拿一些漫画剧来表现自己的话,我就是观望在外,眼冒红心的那个人。 其实多数时候我们的爱情故事能够有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始,是因为身边有一个懂自己的人,沙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由于我毫不掩饰对7号的欣赏、爱慕,在那场比赛之后的不久,有一天中午沙皮来我寝室,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疑有他跟着去了,等走着走着发觉不对劲,几度开口询问,都被她给堵了,直到走至......罗少鹏的寝室门外。 我们学校的公寓,4人寝,两个寝室公用一个户外的大阳台。沙皮带着我走进他们寝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8个男生一字排开坐在阳台上,他就站在中间,像是在等着我们。 之后的很久沙皮告诉我,她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认识罗少鹏寝室的人,然后就有了我们今天的见面。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心跳加速?脸红?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我那天表现出来的比平时任何一刻都还要冷静,或者那一刻心里想的是,如果我错过了这个人,我会后悔一辈子。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说完脸就红了。即使再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以说是众目睽睽之下,然后对喜欢的男生单独要求,还是会害羞。所以说完这句话我就走出去了,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等他。 几乎在我踏出他们寝室门的瞬间,就听到身后房间里起哄的声音。心想他就是再不愿意,也会过来的吧,果然,没一会就看他过来了。 沙皮在把我送到之后就会心一笑离开了,所以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他。 比起刚才,我反而胆怯了,不太敢看他。目光落在脚下,可以看到他穿着球鞋的脚就站在离我一米远之外,是我与他及至目前最近的距离。 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开门见山:“你有女朋友吗?” 问完这句话我抬头,看到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怕是从没遇到过像我这样的女生吧。大约默了有三五秒时间,他想了下,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我不想说。” 不算是好现象,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那我就当你没有了,现在我要追你。” 后来想,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就凭着那股子孤勇迎头而上。只清晰记得当他听到我这句话时脸上吃惊而讶异的表情,他问我:“为什么?我长得又不帅。” 我答:“又没说你帅,可是我喜欢你。” 其实当时心里的想法是:你帅得我看到你都张不开眼睛了。 他笑了,露出那几颗可以做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从朋友开始吧,你好,我叫罗少鹏。”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矜持的女孩,更多时候想要的东西便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他对着我笑,跟我说他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一些什么,真的。 其实我懂,所谓从朋友开始,不过是给了我们所有巧合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每天给罗少鹏发短信,去抄他的课程表,去他上课下课的路上堵他,选他的选修课,求他寝室的同学告诉我他吃饭的时间、地点,利用学生会的关系去看篮球队训练。 他是每周五下午下课会去打球,然后回家。最开始的那些周末,我总是习惯在学校里穿梭,想着或者某一个周末他恰巧没有回家,或者我可以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陪我过个周末。 可是基本上除了篮球队训练,他真的很少在周末出现在学校。所以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脸皮厚到让人发指了,每到周五就缠着他寝室的一个男生要消息,在他背着包准备回家的时候,我会出现在校门口,晃到他面前,问一句,“回家?”然后在他周日晚上回来的时候去公寓门口溜达一圈,“呀,你回来了呀。” 后来时间长了,他总是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啊,怎么每次都能看到你?” 我唯有傻笑。心里却想,为了跟你这么多次的“巧遇”,不知道花了我多少时间去练习。 总之我追求他的方式,就是让他感觉我是无处不在的,在那么多那么多的不期而遇,那么多那么多的我在呀身边,那么多那么多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都愿亲手捧到他面前之后,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从了我。 于是,这个我一见钟情的男孩,牵了我的手。 那是一个漫长的寒假,罗少鹏在长沙,我在童话般的东北冰城撒野。第一次觉得,如果假期假期可以短一点再短一点该有多好。那时候的手机还不是智能机,还没有微信朋友圈,没有满屏幕的照片可以解我的相思之苦,最多就是每天的短信问候,以及偶尔的电话骚扰。 2月底学校开学,我们进入大一下学期。湖南的大地开始复苏,校园里都是春天的气息,我终于又可以每天缠着他。开学不久有个“融园杯”篮球赛,由于我长期的不懈努力,实则是用3个月的时间死缠烂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加油、送水,还有在我们院和他们院比赛的时候当最忠诚的叛徒,拍照也不用再偷拍,可以举着相机让他笑一个。 似乎他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我的存在,所以在某个春暖花开的下午,他打完一场比赛走过来,习惯性的拿过我手里的水,问我晚上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我还处在被邀约的欣喜中,他突然极自然地牵了我的手。 当时在场除了我没有人觉得惊讶,而我却在那一刻傻掉了。以至于后来晚上的饭局,我一直都在傻笑,完全没有当时扬言要追他时的那种女汉子的豪爽。没有人知道,他牵起我的手,对我笑的时候,我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 从那以后,做任何事情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我喜欢爬到我们宿舍公寓楼的楼顶晒太阳,顶楼是有门的,可是偶然的发现,手居然可以穿过铁门,从里面把门打开。得知这个秘密后,如法炮制地将教学楼的顶楼也给占据了,于是那里成了我和罗少鹏秘密约会的空间。 我们在顶楼聊理想、聊过去,看日落,还在晚自习的时候跑上去看过星星。有时候会想,我们两个,在高中一个是体育生,一个是美术生,可是却因为不同的理由考进了一所理工院校,然后相遇,所以我们一定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同学叫我加菲,因为觉得我像猫,当然是懒猫。(她们说我所有的勤劳和行动力都用在追罗少鹏这件事上了,我堂而皇之承认了。)后来又说我是吃货,可她们不知道我那吃货的习惯都是被罗少鹏给惯出来的。 在大学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交了男朋友后一定要请寝室人吃饭。然后我宿舍那群没出息的吃货,吃了人家一顿饭,把我在寝室的花痴样还有没形象的事情,全部都招了。在之后与他约会时,总会在我不防备时拿出来糗我。那个时候他比我有钱,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跟着他混吃混喝。因为我是外地来长沙读书,他则是本地人。于是每次约会他都穿大街过小巷的带着我吃好吃的,几乎吃遍了长沙所有的美食。 在学校里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上课,课余时间不是画画就是追着他跑。而他似乎除了篮球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不抽烟,不沉迷于网络游戏。为什么觉得他特别帅,是因为他阳光,有干净的笑容,不会像很多人在青春期那样穿叛逆的衣服,但就是简单的服装穿在他身上,在我看来也很有型。他个子够高,会打篮球,拿之后一个挺时髦的词叫“暖男”。 我总爱咬着一根棒棒糖跟着他,所以大一下半学期的那个暑假,我数着放假天数,给他买了一大包棒棒糖,说了句很狗血的台词:“你每天吃一根,等到都吃完,我就回来了。” 他还很配合地说好,然后当漫长的两个月暑假过去,他带着一根棒棒糖在长沙火车站接到归心似箭的我时,我是直接扑过去的,粗略地抢过他手里的棒棒糖,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到大二上学期,我们两个都不吃棒棒糖,改喝酸奶了。周末去超市采购一周的酸奶,他喜欢的口味在我这,我喜欢的口味在他那,然后每天交换喝对方的那一瓶。于是,那一年的寒假,我给他买了一个月的他爱喝的那个口味的酸奶。开学的时候,我收到的是,同样数量我喜欢口味的酸奶。他跟我说,他每喝一瓶,就去买一瓶……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们拉着一群人出去旅行,那时候的旅行,当真是体验的穷游。记得有次两个跑出去玩,还体验了一把逃票!因为没有挣钱,身上的生活费有用,能省的地方就省了。只是第一回干那事,虽然他紧紧牵着我的手,但我们两人手心都是汗湿的。 但旅行很快乐,花最少的钱去最多的地方,随心所欲,想到哪走到哪,当然,只要有他在,去哪我都不怕。然后我们约定,以后每年都要去旅行,要牵手去每个想去的地方。 还做过一个旅行地图,记录我们去过的地方,还有想去的地方,当时起的名字叫“我们始终牵手旅行”。有次去爬衡山,晚上开始爬,为了想在早上站在最高峰看日出。全程完全靠双脚走上去,没有坐缆车,老实说,我真佩服自己那毅力。要知道罗少鹏是练体育的,体力自然超好,可我就一个学画画的,每天只有手在动,何曾需要这般卖命耗体力? 看了最美的风景,但下山的时候我真的想直接滚下去得了。双脚跟灌了铅似的,当着他的面还兀自逞强。可在走走停停终于抵达山脚时,他还说跟我爬山好累。顿时那叫内牛满面啊,跟你爬山我也很累好吗? 后来还有次去凤凰,从下车开始就下雨,一直到我们走的第二天才放晴,他说我是雨神......我在心里吐槽:你跟我是一块来的,为嘛雨神就不是你呢? 反正当时觉得身边的人只要是他罗少鹏,什么都快乐开心的。 圣诞节虽然不放假,但在学校的氛围堪比情人节。我与罗少鹏两边朋友一合计就跑校外去吃火锅了,结果喝酒笑闹到半夜,学校关门了回不去,一群人全转移到他家。不清楚为啥他家里没有人,也没人去问,女生霸占他爸妈的卧室,男生则霸占他的卧室,然后客厅里就剩下我和他。 这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两人就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剧情,聊到后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歪倒在他的肩上。然后等第二天醒来时,他仰躺在沙发上,我则趴在他胸口。 罗少鹏大多数时候是个温暖的人,只有在极少数时是固执的,比如篮球。 只要谈到篮球,他的眼里就熠熠生光。他说那是坚持,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对篮球的执着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代表学校去参加大学生篮球联赛,一群热血青年聚集在一起进行比赛,难免碰撞会受伤,可他即使伤了也要拼尽全力。那段时间,对于这种运动而受得伤,我都快被他训练成一个护士了。每次受伤后他就把全部重量压在我身上,我这身材在他那就是个小个子,会很沉,但更多的是心疼。 有第一次牵手,自然就有第一次亲吻。 英语四级考试这天,刚好是我生日。喊上各自朋友吃饭然后唱k,其余的人都在包房里唱歌,我们在走廊上说话,我是靠墙而站的,他靠在对面墙上。本身处在放松状态,可虎滩他说要送我一份礼物,人就迈过来两步,顿时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咫尺。尤其是,他的手抵在我身后的墙上,他又比我高出一个头,几乎是将我完全包拢在怀中。 在这情形下,我微仰着脸傻傻地问:“什么礼物?” 只见他抿唇而笑,下一瞬就气息压来,盖住了我的唇。不用说我的反应自然是石化了,以致于整个夜晚都浑浑噩噩的。一直到回到宿舍躺下时,才陡然想起没拿罗少鹏的礼物,可是好像并没看到他手中有拿礼盒类的东西啊。 这一夜我失眠了,等天亮后混沌的脑子才恢复运转,也明白他说送我一份礼物,其实是,一个吻。 就是这么样一个人,让我一见钟情,然后无法自拔。常常想:遇到他,喜欢他,追他,还有爱他,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也最认真的事情。 校园的爱情故事往往单纯而美好,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一起上课,一起吃食堂,一起在学校散步,一起逛街,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和他的朋友还有我的朋友吃饭,一起在宿舍楼下的草地上晒太阳,一起旅行,一起数着星星说着情话,晚上抱着手机上的一条“晚安”就能睡得很美,只要听到彼此的声音,再大的委屈也不会觉得怎样。 当然,我们也会吵架,吵得厉害时也会说分手,分手之后赌气冷战,隔不了多久又莫名其妙复合。情人之间所有经历的事,在我们之间都会发生。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我们和所有的校园情侣面临了同样的问题。 毕业。 罗少鹏是本地人,父母早就安排了工作,等于说他当时来上这个学不过就是要个毕业证,然后接受父母的安排去工作。我是北方人,家里不放心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也是安排了工作的,只是那些所有我能够选择的城市里,没有长沙。 我们为了这些事情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争取过多少次,可是都没有结果,甚至那段时间,我有想过,是不是就要这样结束了?难道就挣脱不开毕业季等同于“分手季”这个魔咒? 毕业前夕的某个下午,他在楼下打球,我和自己班里的10个女生在宿舍阳台上聊天晒太阳,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女生突然问我,小七,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说罗少鹏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球场,准确地说,没离开那挥汗如雨的身影。 没想那个女生问完我,对着楼下的球场大喊了一声“罗少鹏”,然后我们全班女生一起喊了一句“我爱你”! 你能想象在一个狼多肉少的工科院校发生这一幕,会是多么轰动的事,这句话喊完,球场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我们阳台。然后,是雀跃的欢呼! 在一群男生的起哄中,我看到他抬起头,对着我笑,和我跟他告白那个下午一样的笑。那天晚上,我们牵着手在操场绕圈的时候,我知道,我们不会就这样结束。 毕业散伙饭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那天晚上我拖着他,怎么都不肯回寝室。围着教学楼一圈一圈地走,然后走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走累了就坐在操场上看星星。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象着毕业以后我们分开两地的生活,许给对方的承诺。 当时我已签下武汉中石油的合同,他在长沙,势必会是分隔两地的局面。 人是会成长的,曾有多想与他腻在一块,就会为了将来能在一起而更多设想。我们都觉得当时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只有那样,选择暂时分开,有一份好的工作,然后赚钱,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最后完满地在一起。 此时的我们完全不知道,一旦踏出学校这座象牙塔,走入新的未知领域,会有多少无可奈何。我们只会凭空想象着,两个都都努力一点,武汉离长沙不算远,熬不住思念就跑过去看对方。要不了多久,两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甚至幻想多久之后的那场婚礼,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我穿着雪白的婚纱,依在他怀中,脸上染满幸福的笑。 可是,我们终究败给了现实。 毕业以后的生活,比上学要艰难的多。开始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完全陌生的新圈子,尝尽各种冷暖,见过各般脸色,会觉得很苦,但我们给彼此最完整的信任,每天都会或打电话或在网上跟彼讲述这一天的工作。 因为刚开始上班工资少,我们每个月见一次面,长沙与武汉之间,他来一次,我去一次,在一起待一天的时间,再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 工作的繁重使我难以负荷,所以及早就有抽身的打算,在一边工作之余为了生计还自学会计。所以当机会降临时,我毫不犹豫抓住了。虽然不是在武汉大城市,而是去到下级的一个小县城里,但是会计的工作相对要轻松许多。 随着工资的上涨,我们把每月一次的相聚改成力量每月两次。但由于他的单位相对忙碌,所以变成多数我跑过去找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 我开始觉得委屈,因为难过的时候他只能对着电话哄我,想要抱抱他的时候却总是因为彼此的工作而改成一句安慰。我们逐渐为了这样的事情吵架,我开始更多的和身边的人在一起,难过的时候不再总是给他打电话,委屈的时候也会有自己的发泄方式,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即使没有他在身边,也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好。 时间久了,几乎觉得,我不再那么需要他。最主要的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能在我身边。就好比有次生病,来势汹汹,我在电话里跟他哭,但那是周一,一周的刚开始,他不可能放下工作跑过来,然后等他周末说要过来看我时,我的病已经好了。 这就是矛盾的开初,时间与空间造就的环境,让我们在往渐行渐远的路而走。 等毕业两年多的时候,我们开始因为任何事情产生分歧,那些曾经给过彼此的承诺,也因为时间而变得不再确定。人总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拥有为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而当以为拥有实则仍然贫穷的时候,却渐渐失去了爱人的勇气。 时常在想,如果我能一直勇敢坚持到底,或者就不会演变成后来不可收拾的结局。但谁能知道将来,只在当下,经历的多了,付出的多了,拥有的多了,就会更害怕失去,更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报,更害怕改变。 那一年里,这样那样的琐事,不断上演的隔着距离的争吵,使我已经快要想不起曾经的那些甜蜜,生活的无奈似乎给我们曾经所有的美好都蒙上了一层纱。我们被那些琐碎的事情牵扯着,却各自都没勇气去为对方而改变,更不敢放弃现在拥有的生活。 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被家里逼着相亲,去见不喜欢的人。很多时候我们在一起了,也感到身心俱疲,会说:算了吧,让爱情停在最美好的时候,谁都不会那么累。可是转过头,就会为自己的决定哭得不能自已。 所以那一年,我们一直在分分合合中,迷失自己,在看不到希望的路上越走越远。 单位有个姑娘叫韩小芽,她有一个秘密男朋友,看到她我就会想起从前的自己,爱得义无反顾。但她与我又不同,不知道是否环境造就了人,她可以在看不到未来的爱情里,一路埋着头不计后果地坚持,就好像爱那个叫江承一的男人是她的全部。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呢?我总这么想她。但渐渐我发现,小芽不是傻,而是忠实自己的内心,不顾一切的自我成全和自我负责。这在于当今社会的任何人身上,都很难再做到。拿句不好听地说,我们变得更加功利与自私,考虑更多的是自己。 那年12月,我26岁,和罗少鹏纠缠在一起7年。这7年的时间,我们从最初轰轰烈烈开始,到之后纯纯的校园爱情,再到毕业的异地之苦,最后变成彼此无可奈何。仿佛走了一条很长的河,看过了各种颜色的河水,也终于明白,我们早就失去了为爱付出的勇气。 因为都害怕爱情最后会被现实磨灭的说法,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去结束这段关系。 即使此刻我放弃一切去到他身边,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这么多年的折腾,早已消耗掉我们对爱情的热情和信心,最终我咬牙决定放手。 在我生日那天,我决定离开这座当时因为离他近而选择的城市,离开7年的感情。从做决定,到我站在哈尔滨机场,前后不过3天时间,辞职,搬家,买机票,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因为想了便会犹豫,犹豫了就不会走,不会走就会继续下一个7年的纠缠不清,然后仍然没有结果。 离开前与小芽谈了场不算完全交付的心,我告诉她,不是只有婚姻才有七年之痒,爱情也会有。当爱无处安放时,只能放手,否则演变下去爱变成恨,我们会纠缠在爱消失、恨变深的循环里。这话是说我自己,也是拿自己的例子在警戒她。 她的感情真的不比我好,曾多次看她纠结痛苦,却难自拔。但看她的神色,显然不可能在有一天会像我这般决绝,突然间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有放手的那一天,因为这感觉比切肤之痛还要痛,是在挖自己的心。 回到哈市,我删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联系方式,强迫自己把他从生活中抹掉,扔掉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上学时用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满满的全是他的照片。是我最初对他一见钟情,为了偷拍他,求了麻麻好久给我买了个sony的数码相机,特别小特别薄那种,然后随身携带,方便偷拍他,后来光明正大地拍,所有的照片都保存起来。 这些全都删除了,那个相机也再没拿出来过,被我锁在了家里的柜子里。还有我们当时那个手绘的旅行地图,后来写给他的信,以及曾经偷偷画过他的画像,全部都烧掉了。 彻彻底底的,断掉了联系。 最后只留下了一本日记和一张照片,谨以此来纪念我的初恋。 分开后,我觉得寂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把这个人安置在心里一个最妥当的地方,不搅动,不碰触,在时光里相安无事。 只是当那天,群里的姑娘都纷纷在聊初恋时,触动了我那根不愿意触碰的心弦。忍不住将这些写成文字,却在回忆里黯然成伤。 为什么那么爱那么爱,最后沦落成......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与他分开的日日月月,我奔波在麻麻的相亲轰炸里,总觉得自己就像只陀螺,永远都没有停下的那一刻,除非是满足了麻麻心愿,与某个陌生的人结成连理。 可是世界是圆的,一圈转回来,还是那些景儿,那个人。我依然忘不了他! 罗少鹏,我是不是该去找你? 是该把你留到下一个生平,还是叫你今生为我永不得安宁?   ☆、99.骑士与南(王铮韩冬剧场) 骑士(王铮剧场) ===================== 韩小芽,这个名字就像是种在心里的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扎得那么深了。 去深市工作时还年轻,少年不识情,觉得单位有个叫韩小芽的女孩很有趣,长得漂漂亮亮的,就是脚走路有些跛,看起来挺让人心怜。常常无条件帮她干活,养成了这丫发懒的毛病,有时候手头事忙来不及帮她,她就瞪着我,然后跟表演话剧似的30秒以内那眼泪就能掉下来,主要是......我他吗的受用。 给她擦完眼泪,还要哄开心了,最后把事情都给她做好。 后来私下里有人说我太宠那丫头,把我说得当时一愣,随而就笑了起来,宠就宠吧,我愿意。享受她对我依赖。深市的街头车水马龙,交通繁忙,也许是她腿的关系比较胆小,居然害怕过马路,但凡我与她一块出去时,都会牵了她的手走到对街口再放开。 觉得这是件挺自然的事,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 那天她生日,想给她买个礼物,就把她拉到了商场半揽在身边,觉得自己是特爷们的在对她说:“整个商场,尽管挑。”看她平常就那么几套衣服在换,既然是个漂亮姑娘,就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嘛。 然后她却用很怀疑的目光看我,反问:“你很有钱?” 我一时语塞,能说大钱没有,小钱还有点吗?其实我来深市工作是为实践,也是为向家里证明,不靠他们也能闯出一片天。经济上还是挺富足的,不会出现促襟见肘的情形。当初在老家时被周旁的人还喊过小开。但这些我不好意思拿台面上来说。 最后我只得说舍命陪君子,最多一个月的工资而已。看到韩小芽抿唇而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就不由觉得欣然。最后离开商场前,给她买了一套裙子。 得闻她要离开深市回去老家时,我十分吃惊,在当时还没意识到吃惊背后的情绪。跑去问她为什么要走,她大而化之地回我说:落叶总要归根嘛。 等她这片落叶真的归了根后,忽然发觉自己一个人呆在深市,好孤单。即使韩小芽那位置换了别人,也是个小姑娘,我却再难像从前那般对一个人那么呵护细致。 之后交过两个女朋友,都是身材娇小,面貌姣好的。只是一个谈了半年,一个谈了几个月就分了,因为我发现与她们在一块都没有比偶尔给韩小芽打个电话感到开心。 当公司拓展业务,外派别的主干城市发展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武汉。 武汉,离韩小芽所在的安县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见的那一瞬,我几乎就想迫切将韩小芽抱在怀中,原以为的不在意与平静,根本就是压抑着心绪。 在ktv的包厢里,韩小芽始终抱着手机,从她眼中,我看到了属于恋人会有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喊她来唱歌,乘她放下手机在茶几上时,假装随意地飘去一眼,屏幕顶上的名字一目了然——江承一。 微微一愣,这名字不陌生,因为当初在深市时就听她提过,只是当时她在谈着一场从没在过状态的异地恋,提到这个名字时说是同学。如果有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都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那么他们的关系就极不是同学那么简单。 从安县回武汉的路上,会觉得心底有些钝痛。但还好,庆幸并没将心力投入太深,且当她是我独一的女孩继续呵护就可以了。来武汉可以说是零基础,一切业务都从头开始,我忙到根本无暇顾及多余的。等有起色稳定后念起那丫头,还是如往常一般给个电话。 13年她生日,特意赶过去为她庆生。却在这天目睹了她的失意,熟悉的心疼又开始泛起。有些事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一眼就看出她是为情所困,而且晚上在ktv的包厢里,我也正式见到那个叫江承一的男人。 将之上下打量给与评估,暗暗讽笑在心头,这个捧着一大束玫瑰的男人有点呆。但不久之后在走廊里对峙时,我推翻了之前的判断,清冷、疏离的眸光中带有对我的刺探。 我抿唇而笑,带了些许恶意开口:“假若有人对小芽不珍惜,那么就由我接收,我许她后半生。” 他的眉眼未有一丝松动,就站在那沉沉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她是人,不是物,你没资格。”我好笑地垂眸,反讽出声:“不妨走着瞧。” 他默看了我几秒转身而离,留了一个清撩的背影。 嘴上那么说,但我朝小芽去的洗手间方向看了看,暗叹了口气,也随后离了夜场。感情不是游戏,对别人可以,对她韩小芽不行!在她没有真正放下这男人前,我想当君子。 但在不久之后,我就破了自己的念。因为亲眼目睹曾经在我面前肆意灿烂而笑的女孩,变得眉宇蹙紧,眼底深处尽是落寞与忧愁,甚至让我看到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沧桑。 她不快乐。不仅是不快乐,甚至还痛苦。当心口泛滥钝痛时,我不想再当君子。 关于安县镇上公园的工程本不在计划之内,但我却花尽各种心思争取,因为一早就知道这工程若拿下,之后合作的对象是乡镇府,那么势必将可与韩小芽有牵系。 事实上,牵系来得很快,当工程招标成案,就有了机会与她同桌吃饭。这是第一次我们以公事名义同桌,看着她被手底下的人灌酒,有些不快,但却反常地没有阻止,因为莫名生出一种焦虑,至于焦虑从何而来,心里头很清楚,就是眼前这个傻傻的女人。 她醉了,依靠在我臂弯的时候,闻到她身上除了酒气之外特有的气息时,那股焦虑在伏升。所以当她在车上一遍遍提起江承一名字时,脑中的某根弦崩断,借着酒意将压抑已久的情感表露,换来的却是她的落荒而逃。 或许是酒精的麻木,凝着车窗外越渐越远的身影,我竟不觉得难过。迟疑了半刻才追上前去,虽然知道她住的公寓就在不远处,可还是不放心。结果真的远远看到她跌在地上,在我就要赶到时,有人却快了我一步。 看着江承一抱着她离开,自嘲地想:这一幕就像现实,曾以为自己早到,其实却晚了一步。因为没有在恰当的时间,走入她的感情世界,注定了我成为站在原地的人。 在那之后,韩小芽开始有意疏远我,而我的心态似乎又调整到一个宁和状态,并没有去打破距离和平静。后来想,或许我其实是个薄情的人,只是在想要将心爱的女孩纳入身旁时才会有情绪波澜,只是如果她不愿意,我不舍得勉强。 时间久了后,开始觉得索然。当家里催我回去的电话越来越多时,想到当初她对我说的落叶总要归根这句话。无论是浮萍还是落叶,假如这里没我要的根,那么我留下也没任何意义。但在走之前,我必须见她一面。 真的见到了,才知我有多想她。这些日子看似平静的生活,根本经不住翻卷,因为底下藏了太多的苦涩。我只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 只要她答愿意,那么我王铮或带她离开,或就在武汉落地生根。这是我最后的孤注一掷。 但她坚决而肯定地回答我:我不愿意。 她曾说等一个良人娶她,可是那个江承一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他受家境与现实所迫,将他们的爱情压缩至最小空间,让眼前这个女孩从欢乐到悲苦,这样的人会是良人吗? 我第一次用讥嘲而严厉的态度对她,想要让她看清现实。即便她不愿意选择我,也不想她在我离开后,受尽各种困离之苦。 可她用她的执拗让我认清一件事,那就是她与江承一之间,容不下任何人!哪怕将来她受爱别离之苦,也甘之如饴。 这最后一场战役,我输得一败涂地。却也让我感觉到,一直以为的脆弱、需要被呵护的女孩,已经成熟长大,有足够能力应付接下来的所有困境。她不再需要我这个骑士。 是的,我之于她,不是爱人,是骑士。该到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告别的霎那,我忍不住抱她,一想到这将是最后一次这么抱她入怀,鼻子就不由酸涩。泪滑落时,我转过身,给以最诚挚的祝福:祝你早日等到你的良人。 心里空落落的,每走一步都是距离,直到车前,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凝立的身影。 再见,我的小芽。 ================================================= 江南(韩冬剧场) ====================== 当母亲拿了一张女孩的照片来跟我谈话时,我的情绪很平静。母亲说是村支书介绍的姑娘,让我务必过去看看,淡淡飘了眼照片,颔首点了头。 几天后下午,我独自站在乡镇楼外,脑子里还在想着店里的事。看到一个长发女孩从楼里走出来,一眼就认出是照片上的那姑娘,我的相亲对象,只是当视线移转而下时,不由错愕,她的脚...... 母亲或村支书都没告诉过我,这个娇小漂亮的女孩,腿不太好。 没有将诧异表现在脸上,由于第一次见面,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同回镇上的路上,基本没交谈,可以看出她也很不自在。在镇上告别时,我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如释负重的表情,不由暗暗一笑,看来彼此终于达到一致心情了。 晚上吃饭时,母亲问我对那女孩印象如何,脑中回想了下,淡淡说还好。 母亲笑了,因为她明白我这次愿意与人相处了看看。确实我对这个叫韩小芽的姑娘有好奇,对,不是好感,是好奇。似乎她身上有某种特殊的,安静中带了点清愁。 既然同意了母亲相处看看,我也就上了心。只是并不觉得那种死缠烂打电话轰炸的方式是相处之道,隔个几天给她发条短信,偶尔打个电话,保持距离,又不失联络。 人与人之间,不是都应该这样从陌生到熟悉的吗? 因为年龄比韩小芽要长两岁,母亲在看我并不排斥这段交往,竟然私下里让村支书去提亲了。这让我始料未及,不用说,一定是被推拒了。这才几个月呀,跟她关系也只到朋友而已。对一个人上心后,自然会去了解有关她的一切,所以掩藏在平静下的暗涌,还是被我窥知了一些。 可我没有料到那天她会亲口向我提起,问我还有效不?怔愣之后是立即点头,当然有效。只是为何她在仰起视线问我时,眼中光影沉寂,我品出了绝望的味道。 即便如此,晚上我还是与父母提着礼物上她家提亲了。过程很顺利,除了她要求当六月新娘,时间有些赶外。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假如她希望,我愿意满足。 喜悦是在晚上睡觉时涌入心头的,无疑几个月的相处,喜欢上了这姑娘。那么一切水到渠成的事,变得就有意义。 只是这份喜悦终止在五月底的这天。我一早约了她,却是在桥上找到她身影的,当时她怀中抱着个昏迷的卖菜大婶。她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认识这大婶,母亲常会跟她买些蔬菜,有次叫我过来帮忙提篮子,还看到她的儿子开车过来接人。 事后母亲私下里就说,既然儿子都有车,怎么还要出来卖菜呢。 这些琐事我本不会记得,在与韩小芽交往后,窥知了那些暗涌才不由留意起来。这刻她的脸上慌乱、担忧、惊惶各种表情掺杂,而当货车司机口中冒出那名字时,她变得更加不知所措了。我垂了眸,忽略心底的异样。 之后约会很顺利,直到电影看完,我都始终握着她的手。可就在走出影院时,她突然甩脱了我的手,疾步走离视线,人流涌动,我想抓住她已来不及。在电影院门口找到她时,一脸的怅然若失,或者说,失魂落魄。 不是我有意要跟着她,而是看她情绪不太对,然后明天之后她将是我妻子,怎么也该尽一个男人的责任,将人送到家吧。 于是,那个傍晚,我坐在出租车里,看到了她的他。 隔日,我目睹了一场爱别离,主角是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姑娘,以及昨天傍晚隔着车窗看见的男人。拉着小芽的手走进民政局时,有那么一瞬讽刺的感觉自己像个握刀的刽子手! 想完成这个仪式,可当看到她在握笔要签字时手抖到不行,一脸的沉痛,眼中含着欲落未落的泪,这个样子的她,我如何还能继续?按住她的手,对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抱歉了声后,就拉她走出了那间房,直到走廊尽头我才回眸盯着她的眼睛问:“后悔了?” 在我这句问话出来后,她就像只被惊飞的鸟,满眼惊怕而无助地看着我。下一瞬,她突然向后倒去,我条件反射伸手去拉,但不防被她带着一同跌倒,紧接着她抱着我的手臂把脸沉埋其中,然后哽咽着对我说“对不起”。 答案已然。 我轻叹了声,怀揣着温柔,将她抱起,整个人像失了重似的。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久到几乎忘记当初是什么怎么去爱的了。 但也只是几乎,要如何忘?怎么忘? 记忆中那个她,曾在某个时刻,与我怀中的这个女人影像重叠。心底不敢承认的事实,第一次见韩小芽时,那被压在心底深处却又蠢蠢欲动的火苗在浮出水面,她们长得并不像。 安静、怡然,留一头披肩发,细长的眉眼,清新独特的气息,这些都找到了共通处。 后来小芽提出要与我在一起,当时觉得很快乐,但等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自问:究竟是对现实中的女孩情有独钟,还是背离不了曾经的爱念?我分不清。 当后来小芽同意陪我旅行,报出扬州那个名字时,我的心跳剧烈加速。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更有一股引力在将我牵向那处。 江南行,我回了那个梦中常去的地方。每一处风景都仿佛带着记忆,可又让我清醒着认清现实。我独自去了那个地方,守了整个晚上,楼上的灯光始终没亮。天明时分,有辆车驶来,停在了不远处。车上先下来的是个男人,他绕到后座拉开门,从车里抱出了孩子,随后才下来一个女人。 头发削断,眉眼清淡。 等到他们走进楼里后,我垂眸而笑,原来有些人只活在记忆中。 旅程结束时,韩小芽对我说谢谢。 我笑了下,伸手轻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发,眼中有残存的依恋,但在转身之后,会渐渐散去。 (全文完)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