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孖妃钰)为您整理制作 ================ 爱马仕牙医 作者:宝铃 【爱马仕♂男】X【家乐福♀女】 腹黑牙医和任性护士的故事 许家乐以为艾文迪是个高不可攀的奢侈品, 艾文迪以为许家乐是个混吃等死的基本款, 后来发现他们都错了…… 医生。护士。患者。天使。魔鬼。路人。情。仇。爱。恨。 本文又名:《高冷牙医爱上我》《家家女王V587》 牙医说:爱是…不可自拔。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制服情缘 都市情缘 甜文 主角:许家乐,艾文迪 ┃ 配角:蒋宪彬,邱心婷,陈宽 ┃ 其它:牙医,医生,护士 ================== ☆、第1章 Ep01 爱马仕牙医 2015.4 宝铃 01 许家乐看到那华丽丽的【紫荆牙科】logo,再三比对了短信内容—— 永佳路550号。 没错,是这里。 ——她想要谋求一个护士职位的地方。 只是没料到这么高端。光看外观,比五星级酒店也不差了。 许家乐默默吐槽着走进大堂。 璀璨的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无处不高雅,无处不华丽。 靠墙一排医师简介,头像男帅女靓,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偶像明星的海报。许家乐粗粗一瞥,哇,不是名校就是海归,成就与头衔等身,一个比一个高大上。 候诊区布了几个茶座,身光颈靓的客人小口喝咖啡,安静的翻阅名流杂志——这哪里是医院,根本就是头等舱氛围啊。 ……许家乐感觉自己就像来乱的。 这时一位前凸后翘的美女迎出来,“请问有预约吗?” 她微笑着露出八颗牙,洁白闪亮。 “嗯,约的两点。”许家乐怕她误会,连忙加了一句,“我是来面试的。” 美女看她一眼,“面试什么职位?” “口腔护士。”许家乐说完,刚刚在休息区翻杂志的客人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微妙的表情不辨好恶。 “哦,请先到那边等候一下,填写表格。”美女带她走到拐角处的小房间,那里已经等了三个美女,见她进来,不约而同生出一丝警惕。 她们应该也是来面试的,但跟许家乐画风略不同。 许家乐穿的深色商务西装套裙,略施淡妆,鞋子只是半高跟。见到她们,许家乐立刻觉得自己太低调了。 ——她是不是也该来个蕾丝,或者黑丝,美瞳,大口红,香水,外加十厘米高跟鞋? 借用玻璃门当镜子照了照,里面映出来的女孩,即使妆不够华丽,脸和身材也算对得起观众。 许家乐定定惊,嗯,还好,反正也不是来应聘空姐。 那三个等候者也不知等了多久,仿佛彼此认识,对这后来的新人并无寒暄,转身自顾自的聊起天来—— “马代玩回来晒黑一圈,谁tm说小白瓶有用啊?” “后悔只买了五个包包,下次去不知道哪年哪月。” “还好吧,听说这里很灵活的,多加几天班不就调出假期了吗。” “对了注意到进门左边那个前台没有?她口红颜色不错。” “嗯,我也看到了,是91号吧?” “我猜43号——要赌吗?等会儿去问问她。” …… 许家乐在一旁默默的填表格。 姓名,出生年月,籍贯,学习经历,工作…… 那边的三人叽叽喳喳,过一会儿忽然问到她这里,“美女,有没有6plus的充电器啊?” 家乐抬起头来,“没有。” 问她的美女有些遗憾,“你也没带啊?” “我用的安卓。”家乐淡定的说。 三个美女的表情有些惊讶,仿佛看到了原始人。 家乐心想安卓有什么不好啊,便宜又大碗,倒腾点东西也方便。 刚才的美女走过来,“填好了吗?许小姐你先等一下,xx请跟我来吧。” 被点到的美女跟着她走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最难打发,许家乐划开手机玩消除游戏。 大屏效果就是好,被消除的冰块落地的声音清晰可辨,家乐调到静音,还是引得两个美女斜着眼偷窥。 玩了好几局,差点忘记周遭,终于轮到她。 家乐放好手机,跟着接引美女走出去,穿过低调华丽的走廊,到了一间雅致的相谈室。 ——不知道那三个妹子的命运如何呢。她模模糊糊的想。 于是正襟危坐,面对大班椅上的hr。 hr笑容可掬,“请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许家乐囧囧有神,摆在hr面前的求职申请表是她白填的么? 但工作事大,她也只能态度良好的回答,“我叫许家乐,是x市人,自2xxx年进入……” 也不知道这番话被hr听进去了几句。 “——为什么会来江城?” 许家乐一愣,“因为,江城……好啊,谁不爱江城呢,我最向往的就是江城了。” hr的笑容真切了几分,“那么,为什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应聘?” 许家乐的笑容快要僵掉,“因为你们……是江城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民营牙科,有最高端的设备,最先进的理念,还有最……” ——早知道,她出门前就把他家官网的吹捧之词多背几遍了。 hr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对‘teamwork’有何看法?” 额,还要来英格里希啊。她真的是在应聘护士么—— 许家乐点点头,“嗯,teamwork是个好东西,我们在工作中很需要teamwork——没有teamwork,团队就是一盘散沙;没有teamwork,就等于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hr满意点赞,继续发球,“swot而言,分析一下自己的‘w’?” ——攻略诚不我欺。 许家乐面色凝重,“我最大的不足,就在于……过于执着,追求完美,但在工作中,这种强迫症也许需要适度的平衡。” hr听得微微笑,就连她自己都要爱上这名叫做“许家乐”的求职者了。完美强迫症啊,连缺点都这么萌—— 当然也有不捧场的。 比如,她听到了门口一声轻笑。 大概是那人气场太强,许家乐还没回头就一个寒颤。 hr见到来人,笑容又真切了三分,“elvin你来了?正好,反正也是给你找助手,不如你亲自来把关。” hr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让出大班椅。 许家乐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拉起包包抱在胸前,仿佛可以成为一层防护。 那个叫elvin的人走进来。 他个子很高,大概有185以上,质地良好的白袍微敞,露出里面的深色洗手衣,勾勒出骨感的宽肩,瘦削腰身,以及修长双腿。 他落座在许家乐对面的大班椅,整个人仿佛投下了一道阴影,遮天蔽日。 许家乐忍不住再把包包拉的高了一些。 hr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医疗总监,也是紫荆牙科的王牌,艾文迪医师——关于他的资料,相信许小姐已经在官网和大堂看过了吧?” 许家乐只能附和,为表尊重,抬头正视艾文迪。 艾文迪的身材已经够有压迫感,但他的脸更给人压力——就连眼镜这杀器也挡不住。 相反,仿佛正因为多了一道折射或聚焦,更加显得他眼神浓黑犀利,直逼人心,让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褪色模糊。 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许家乐谨记社交礼仪,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脸部的中下位置。 ……好像也没有减轻多少压力。 高挺的鼻子,紧抿的薄唇,线条利落的下巴……原谅许家乐一时词穷,只能用小学生词汇来描述。 hr说,“刚好我有点事,那么接下来就由艾医生你亲自面试这位许小姐吧?” 仿佛是感受到许家乐的拘谨,临走之前,hr还特意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别紧张,艾医生外号‘爱马仕’,我们这儿的护士都争着想当他的助手哩!” 许家乐只能捧场的讪笑。 ——她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hr走出相谈室,还体贴的关上门,于是室内就只剩许家乐—— ——和对面的压力发射机。 艾文迪毫无表情的开口,“你好。” 许家乐半天才回过神,敢情爱马仕这是,在跟她……打招呼? “额……您好。”许家乐坐直了身子,把包包再往上拉了一点。 艾文迪坐在那里,微微垂眼,研读着……许家乐的求职申请表。 被他这么认真的审视,许家乐立刻反省有没有在那薄薄的表格上涂改、写错字,或是词不达意。 艾文迪看到某处,没有抬头,“xx卫校?这是什么?” 许家乐汗颜,“我家乡的一所护理学校。” 好吧,要承认护士也是有区别的——她刚刚在大堂浏览明星海报,哦不对是这里的精英简介时注意到,这里的护士长毕业于重点医科大学的护理学专业。本科,分数线不低的,再努把力只怕就能当医生了。 “你们实习时有分专业吗?” “倒是没有……” 艾文迪抬起头来,“毕业之后工作了5年?这5年都在做什么?” “就,”许家乐还无法适应他的眼神,连忙作思考状,“大内科,大外科,挂挂水,发发药……” 艾文迪打断她的话,“有去口腔科工作过吗?” “有……”接到对方的眼神,许家乐连忙改口,“有……稍微工作过一阵。” “哦?你‘工作那阵’都‘稍微’做些什么呢?”艾文迪的语气,几乎可以算是嘲讽的。 许家乐忽然就有些炸毛—— “口腔护士能有多复杂……不就是握住病人的手,对他说,【不要怕,一点都不痛,痛痛飞】么。” 她仿佛看到艾文迪堪称完美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2章 Ep02 “……还有这样的口腔科?”艾文迪短暂的沉默之后,恢复了原先的语气,“那里做什么,拔牙?收费多少?” 许家乐索性破罐子破摔,“拔牙?5块钱含挂号吧。” “五块钱?小朋友三度松动乳牙?我们这里五百。”艾文迪淡定的说,“至于成年人智齿,5000起价,上不封顶。” 许家乐被激的口不择言,“你们是黑店么……” ——拔颗没用的牙要五千,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啊,五千,多少人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付的。 “不是黑店,”艾文迪忽然换了个态度,好整以暇的说,他看到许家乐求职表的姓名栏,莫名的一笑,“差不多是……爱马仕和家乐福的差别吧。” “嗄?”许家乐有点尴尬,听到艾文迪的语气,她觉得自己也有点被嘲笑到——因为她的名字跟这家著名超市相近,等于是从小自带外号,成天被小伙伴家乐福家乐福的叫,可谓天生代言人,为此几不欲生,数次想要去douban开个小组,【麻麻我要改名】之类。 “好比同样都是包包,家乐福货架的包包,50元均一任选;但爱马仕的包包,就要5万起步,”艾文迪坐直身子,修长的手指交叉,轻轻撑住下巴,“许小姐,我觉得你的定位可能跟我们的要求有一定差距——你来之前,真的了解过这里吗?” 精致的房间,恰好的温度,对面如斯的美色——这本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此刻的许家乐,一点也欣赏不起来。 这等于是……gameover吧? 家乐心中早已不抱希望,对自己惟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认怂。 听到他的问题,家乐笑道,“其实……不太了解。” 好吧,她就是出门之前百度了一下路线而已。 艾文迪微微挑起眉毛,“不了解还来?” “额,反正也是……海投啊。”许家乐耸耸肩。 求个职而已,又不是求婚,难道还非君不娶非君不嫁了。 拣几个关键字广撒网呗,谁让她面试她就去呗,就当来蹭空调嘛,顺便见识一下所谓top民营齿科的高big,回去连跟小伙伴的谈资都有了—— 【看,那家高大上的牙科,我也去面过的!】 艾文迪看着对面的女孩子无所谓的态度,忽然就生出一点点焦躁。 ——海投? “那么,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站起来,无懈可击的伸出手,“许小姐幸会,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是回家等消息吧?”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等于是无声的逐客令,家乐忍了几秒,还是握了上去。 面不上就面不上吧,生意不成仁义在。就当看帅哥养眼了。 这样一张脸,打开娱乐新闻也未必看得到。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礼节性的致意,没想到对面的高大男子并非一带而过,而是握实了她的手,手指甚至还在她手心稍稍蹭了一下。 好不容易松开手,许家乐脸都红了。 ——这是吃豆腐呢还是吃豆腐呢还是吃豆腐呢? x骚扰的举报电话是多少?警察蜀黍这里有坏淫! 艾文迪看着女孩涨红的脸,回味着那只白嫩柔滑的小手,忍不住轻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带温度的,“——5年经验?” ——他就是想要全盘否定她就对了! 许家乐忍不住破功,“5年经验的手应该长什么样子?我有好好保养不可以么?对了,我用的还是家乐福10块钱买一送一的护手霜呢,医师觉得好我可以送你一支没关系——” 说完,她就在对方略显僵硬的表情中,忿然离开。 真是,太气人了。 走出相谈室,许家乐心想来都来了,索性蹭个洗手间吧,也让自己冷静一下。 这家的洗手间真心不错,装修不比大堂差。 许家乐听到洗手台有两个女孩聊天,应该是这里的员工。 “算上燕燕,这个月已经走了三个护士了……” “刚刚面试那几个,我看也凶多吉少——她们一进来我就默默点蜡了。” “所以叫爱马仕呢,还好我们不用当他助手。” “嗯嗯,远观就好,近距离真心hold不住。” “不过……真的很帅呢,我会说他是我每天早上起床挤地铁的原动力么?” “我也是……禁欲系啊,还有那鬼畜的眼镜……” 许家乐在隔间里听的无语。 禁欲系……鬼畜眼镜…… 好吧,放下成见,她也不得不承认艾文迪的长相毫无瑕疵,完全符合甚至超越广大女性梦寐以求的男神脸男神身材。 但她也完全同意那两人的说法,这种爱马仕男嘛,站的远远的yy一下就好,要近距离互动,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走出洗手间,到了大堂,前台看她的表情相当微妙,职业性的笑道,“辛苦了,那么就请许小姐回家等通知吧。” 许家乐经过医师简介的地方,忍不住驻足了一下,着意看了看艾文迪的资料。 他那静态的头像也足够让定力不强的人花痴,下面的介绍更是天花乱坠——一路学霸考上来,毕业于国内top院校;东渡留学,受教于名师;又去西洋某皇家牙学院深造镀金……论文等身,基金在手,还有创新型专利n项。 许家乐看的囧囧有神。 ——谁来告诉她,看个牙还要申请什么专利?他以为自己在造火箭吗? 简介下面的空白是患者留言,上面差不多全是写给艾文迪的,大部分娟秀的文字应该是出自女性患者之手,极尽吹捧之能事,只差没把他说成华佗再世,比如—— “经人介绍来的,这里消费不低,但物超所值——艾医生真的很年轻,很帅气,手法轻巧,声音也很温柔,我原来最怕看牙的,现在就盼着每周复诊……能够当您的病人真是太好了!” 看着这张粉色心形香水卡片上溢于言表的hc字眼,许家乐都替写信的人尴尬。 ——这真的在说牙医么,确定不是牛郎店头牌? 好吧,也许爱马仕对病人就像春天般温暖,而对其他人,就像秋风扫落叶。 被那张卡片雷到的她,还真想试试,当艾文迪的病人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这里高昂的费用,也不是她消费得起的。 拔牙五千,根管五千,就连补个蛀牙也要一千……还真不愧是牙科里的爱马仕。 许家乐耸耸肩,走出了紫荆牙科。 那头,忙完了的hr想到今天的面试情况,去找某人了解情况。 “elvin,看中了谁吗?”他坏笑的问。 帮这位祖宗找个助手真心不容易啊,这都成世界难题了,他简直想不通,自己慧眼如炬,明明找的都是年轻漂亮好沟通的妹子,怎么到了艾文迪那里不是退货就是退货、能捱过半月都难呢?他这个金牌hr的名声都要不保了。今天一口气约了八个面试者,上午四个,下午四个,总有一两个能入他老人家法眼吧? 艾文迪却毫不留情的说,“……你再找吧。” hr欲哭无泪。 他觉得这辈子都要陷在帮elvin找助手的噩梦里了。 “真的?一个都不中?你也让她们进来试试看嘛,真不行了再说呗。” 艾文迪回想了一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 那个女孩的名字其实相当菜市场,但也许因为太菜市场了,反而是他惟一记得的。 ……好吧,除了名字,她还有种诡异的天兵feel,好像搞不清楚状况就贸然跑来了,对他好像也没有做足功课。至于那个匪夷所思的五年经验…… 想到自己破天荒的跟一个面试者说那么多,甚至还难得激起一点感□□彩,连艾文迪自己都有些诧异。 hr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怎么,矮子里拔高个,总有可造之材吧?” 艾文迪摇摇头,忘记那只小手的触感,“辛苦你了。” 看着他抽身离去的背影,hr欲哭无泪。 他辛苦一周的成果就这么被打枪,他不甘心。 市面上哪有那么多鲜活水灵任劳任怨的大白菜供君挑选?elvin这是不当hr不知道员工难找啊。 江城的护士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这么龟毛的性格要是传出去,只怕连肯来面试的妹子都没有,居然还不珍惜乱入的不明真相新人……就算他是爱马仕,也不能当光杆司令啊。 hr定下心来,重新翻起今天的几份求职简历…… 许家乐发现自己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超市。 其实没什么要买的,可能就是受了刺激吧。 超市这会儿没什么人,许家乐边逛边吐槽。 ——家乐福有什么不好啊,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有用的,从头到脚都能给你搞定,他是爱马仕了不起了,就能黑家乐福了? 越想越郁闷,随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选择强迫症发作,两个包包,不知道选哪个好。#爱马仕什么的最吐艳了~~” 没几分钟就有人回复—— “两个都买,买买买……谁惹我们家家不高兴了?” “家家怒逛家乐福!v587!” 看到小伙伴们的回应,许家乐心情好了点,“没什么,面试遇到了……一言难尽的人。” “你在找工作?早说啊,我知道有家诊所招人。” “是么,什么情况啊?” “我有认识的同学在那家做过,客人不多很清闲的,平时就是玩玩手机上上某宝。” “这么轻松啊……” 许家乐正要多问几句,忽然接到电话。 ——来自紫荆牙科的hr。 这么快就通知了?许家乐以为这种“您未能通过面试,颇有遗珠之憾”的通知会在3-5天后以邮件形式发送呢…… 接起来,那边的hr却热情的问,“许小姐,你哪天可以来上班?” ☆、第3章 Ep03 再次坐在hr面前,许家乐说,“艾医生……他好像对我不太满意的样子。” 她差点以为hr的这个录用通知是恶作剧了。 明明昨天撕成那样…… hr脸皮一抽,随即笑道,“许小姐可能不太了解elvin,他的要求是比较高,但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啊——在昨天的八个面试者里面,许小姐你是表现最亮眼的一个呢,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望着对面女子狐疑的表情,hr安慰自己,嗯,凭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机智的发现,昨天艾文迪的目光在许家乐的简历上多停留了那么0.01秒——所以,就是她了! 许家乐半信半疑,心想这hr也没必要消遣自己,再说,他给出的待遇确实配得上这家店的高逼格,是许家乐目标薪水的两倍。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啊。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是,”许家乐想到这份薪水对应的内容,又有些犹豫,“艾医生要求那么高,我可能……” hr看出她的顾虑,立刻开脱,“这个不用担心,新来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嘛,你先跟着护士长,把各个角落都转一圈,跟大家认识认识……艾医生需要助手,其他医生也缺啊,我们这里适合许小姐的岗位很多,也不会第一天就推你上火线,你说是吧?” 这个比喻让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hr暗自擦擦冷汗,好险,又骗到一棵小白菜。 落实了基本手续,他立刻甩锅,“沈琳你来一下,这里有个新人给你调*教。” 走过来一个穿护士服的美女,年纪比许家乐略大两三岁的样子。自然是漂亮的,她的帽子跟其他护士不一样,整个人也带了点疏离冷漠感。 “这是护士长,总管整个护理部,你们护士的培训考核都归她管,让她带你熟悉一下这里吧。” 沈琳带了点审视意味,将许家乐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大概是看过她的简历,“xx卫校毕业的?” “是。” “以前接触过口腔护理这一块吗?” 许家乐想了想,“在老家有做过一阵。” “老家?”沈琳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好吧,我知道了,零基础。” 许家乐:“……” 面对这个零基础妹子,沈琳有一刹那的无语凝噎。 半晌她悠悠的说,“没关系,慢慢来吧。” 随即掏出一块平板,“我现在有个重要电话要打,你先接受一下基本科普。” 许家乐慎重的接过平板,上面有紫荆牙科的logo,陈列着牙科各项治疗内容的说明,图文并茂,还有视频。 她吐吐舌头,哗,真是高大上。 护士长说完便匆匆离开,hr早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其他护士也都穿梭在诊室间,各行其事,两个前台妹子一刻不停的接着电话。 大家都有事做。 许家乐就拿着平板去了某个空着的候诊休息室,认真研读起上面的资料,迅速归纳出重点—— 紫荆牙科很高端。 艾文迪是头牌。 来这里看牙很贵。 她又去翻牙科相关知识简介。 为什么“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洗牙到底伤不伤牙?种植牙能用多久?为什么要拔智齿? 看着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好的牙齿也痛起来。 将平板上的干货看完,许家乐呆不住,索性跑去前台。 那里正好闲下来,一个叫薇琪的妹子昨天招呼过她,对她还有印象,笑眯眯的说,“面试通过了吧?欢迎加入。” “额……”许家乐自己都不确定能呆多久,搞不好只是一日游呢。 “你是给艾医生找的助手?”薇琪问。 许家乐忙说,“不知道,我刚来。” “加油哦,”薇琪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又悄悄说,“艾医生上午不在,好像是去参加代理商的新品发布会。” 许家乐松口气。 没有艾文迪在,感觉整个空气都要轻松一些。 不过……新品发布会?他是牙医还是设计师? “今天人不齐,明天开例会,应该会好好介绍你的。”薇琪似乎是看出了她初来乍到的无措,安慰道。 许家乐点点头。总算感到一点人情味。 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又有新人加入了吗?” 许家乐看过去,是个相当耀眼的帅哥医生。 跟艾文迪不同,他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即使知道那笑容未必100%真心,至少也有如沐春风感。 薇琪给家乐介绍,“这是我们的范医生。” “范医生您好,我是新来的护士许家乐。” 家乐看到帅哥胸前的工牌,上面印着他的名字,范思年。 头衔也相当高大上,紫荆牙科美学修复总监。 家乐忽然想到刚刚平板上的价格介绍,每项费用后面都有一个加倍的所谓“总监价”,比如—— 进口光固化树脂补牙-单面洞:标准价1000,总监价2000。 家乐忍俊不禁,这诡异的发廊既视感…… 干脆再加个“首席”或者“店长”3000算了。 看见她的表情,范思年露出一丝揶揄的眸光,“取笑别人者,必然会被人取笑——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家乐福’对不对?” “额……”许家乐囧囧有神,她当然没有取笑他的名字像某大牌,她只是被这金光闪闪的头衔小雷了一把而已。 “反正我10点钟的病人改时间了,正好,我们来谈谈人生吧。”范思年邪魅一笑,将许家乐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未几,手磨咖啡的香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许家乐有些担心,刚刚一路走过来,她看到有病人躺在牙椅上。 这么浓的香味,要是被病人闻到了,是不是略残酷啊? 范思年躺在舒适的皮椅上,“有没有觉得这间屋子的特别之处?” “嗄?”家乐左顾右盼,四面都是墙,没什么特别的啊。 好吧,顺着他的目光,她终于找茬成功,“这些画……” 墙上挂着几副不知道算抽象派还是野兽派的油画,让人不明觉厉。 “都是我画的。”范思年低调的微笑道。 许家乐呆怔半晌,给出一个诚恳的微笑,“哇~~~” 尾音还绕了九曲十八弯,足以表示自己的钦佩膜拜。 “没想到吧?牙医不光是补牙哦,它更像是雕塑,创造,必须要能发现美,再造美……” 家乐囧囧有神的接受了半节医学美学课程。 不过,这人虽然自恋了点,臭屁了点,至少不会给人太大压力。 ——范思哲就是比爱马仕好。 聊完了一壶咖啡,前台通知范思年,11点预约的病人到了。 许家乐想要另外找个地方打发时间,范医生却说,“跟我来吧。” 许家乐跟了过去。反正这会儿护士长没空调*教,有地方呆,也省的她像个没头苍蝇。 是个20出头的妹子来拔智齿,之前来过,因为在急性期所以消炎一周之后再来拔除。 妹子很害怕,尽管有闺蜜相陪,但还是怯怯的不敢上牙椅。 “会痛吗范医生?” 范思年笑嘻嘻的说,“相信我,肯定无痛。” 大概是被他的美色和笑容迷惑,妹子勇敢的坐上牙椅。 “帮我装一支麻药,长针。”范医生对配台的护士说。 因为许家乐第一天上班,于是只是站在门口围观。 听到这句话,妹子坐起来,脸色都变了,“什么,还要打针?” 范思年接过装好的麻药注射器,淡定的说,“给你两个选择——1乖乖躺在牙椅上我帮你注射,针头很细,注射前会涂布表面麻醉,进针的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患者抱着一丝期望,“那么2呢?” “至于2,”范思年笑着指向门口,“你可以选择站在许护士的位置,我用暴雨梨花针的招式,把针甩进你嘴里——我手气不错,有过成功中标的经历。” 妹子/闺蜜/护士/家乐:“……” ——医生你这么调皮,你麻麻知道吗? “那我还是选1吧。”妹子视死如归的躺上牙椅。 “张嘴,张到最大,对。我会给你慢点推——”随着范思年的声音,一小管麻药被注射进入…… 顺利的拔牙完毕,送走那位妹子,许家乐对这位范思哲有了更多的认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饭时间。 许家乐没有带饭,范思年帮她订了份跟自己一样的套餐。 精致的鳗鱼饭套餐,时蔬小菜例汤一应俱全。 “怎么好意思?”得知这是范医生请客,许家乐受宠若惊。 “我在收买你呢,”范思年朝她挤挤眼睛,“以后忙不过来的时候,顺手帮我一把,就当还人情了。” 许家乐差点想要说出“没关系,不光是帮忙,我直接来当你的助手都可以——” 只是顾虑到范医生的助手就在旁边,她不好太放肆。 席间有范思年插科打诨,一群护士mm笑得花枝乱颤,就连走高冷风的护士长也板不住脸。 就在家乐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冷空气过境。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前台的薇琪快步走进来,小声说,“艾医生回来了——” 刚刚还乱没形象的众人立刻正襟危坐。两个刚吃上饭的护士放下热乎饭就出去了,貌似是给下个患者准备用具。 许家乐从美梦中醒来,鳗鱼饭还有一半没吃完,也顾不得浪费不浪费了,赶快站起来,“我应该做什么?” “你?”沈琳不抱希望的看她一眼,“去消毒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范思年哀怨的说,“怎么都走了,不陪我吃饭?” 许家乐走出休息室,果然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隐入更衣间。 她连忙溜进消毒间,好险没有跟艾文迪正面交锋。 负责消毒的护士跟她说了工作内容。 所谓消毒嘛……差不多就是洗洗盘子。 ——好吧,她宁愿躲在这里洗盘子,也不要出去面对那座毒舌冰山。 ☆、第4章 Ep04 艾文迪换好医师服,走到前台,“下午的预约单呢?” 薇琪不敢怠慢,立刻毕恭毕敬奉上。 艾文迪粗粗一扫,皱起眉头,“2点钟一个根管,2点半一个嵌体?这是谁约的时间?” 薇琪和另一位前台大气不敢出。 护士长沈琳闻讯而来,“半小时解决,elvin你应该没问题吧?” 艾文迪看了那个根管患者的名字,不为所动,“他习惯性迟到,而且是迟到一刻钟以上。”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他还能把一个客人的就诊习惯记得这么清楚。 薇琪呐呐道,“不然……我打电话让2点半那位客人晚点来?” 沈琳否定了这个提议,这些客人都是分分钟几百亿进出的vip,改时间?那不是自打脸么。 “实在不行,双开吧。”所谓的双开,就是同一时间段处理两位客人,在两间诊室,同一个医生,这需要相当的统筹以及护士的给力。 艾文迪虽然不满,但也只得采纳,“护士能跟上节奏?” 沈琳连忙保证,“我帮你调度。” 艾文迪看她一眼。 沈琳垂下目光,“大不了,我来给你配台。” 艾文迪没有说话,放下预约单,去看一点钟的客人。 沈琳看了他的背影一会,招来一个小护士,“冬冬,你去把这个根管客人的用具准备一下。” “好。” 那个叫冬冬的小护士正要走,又被沈琳叫住,“等等,我来帮你看看吧。” 这个冬冬经验说不上特别丰富,万一少准备点东西,就会误事。 两人走进消毒间。 紫荆牙科的消毒间和器械室挨在一起,方便把消毒好的器械材料及时归类放置。 她们走进去时,正好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 是消毒阿姨和许家乐。 两人一边打包器械,一边聊天—— “真的?阿姨你一个人照顾十亩地啊?” “没办法呀,老公出去打工,婆婆身体又不好……”阿姨口气怅然,显然在短短时间里就和家乐熟悉了。 沈琳咳嗽一声,让两人注意到她。 “护士长,”许家乐连忙停止闲聊,“我在跟朱阿姨学习打包。” 看着她们面前确实有一堆打包好的器械,沈琳点点头,“嗯,消毒隔离也是很重要的,防止院感必不可少的工作。” 当然很重要,只是……没什么技术含量而已。 就是把用过的器械分门别类,洗洗刷刷,超声振荡,擦干打包,放进锅炉而已。 沈琳想起来,上午因为自己的事,没有对这位新来的护士多加调*教,给她一个平板自学了事,有些不负责,于是说,“正好,我来教你和冬冬认器械吧。” 相对于洗盘子,当然这个比较有技术含量。 许家乐放下打包,跟冬冬一起学习。 沈琳带着她们,一个抽屉一个柜子的看过去—— “这里是托盘,各种型号的都有;这边是拔牙钳,虽然上面有注明牙位,但你们最好不要依赖,争取能够辨认,至少要分得出成人牙钳和乳牙钳,以及上牙钳下牙钳的区别,我会考核的……” 家乐是“零基础”,当然听的蚊香眼。冬冬看样子是有经验的,连连点头,还适时的请教一句,“护士长,这就是牛角钳吧?” “嗯。”讲完了这里的器械,沈琳又将两人带到另一个工具间,“根管充填需要哪些东西?冬冬你先准备给我看看。” “好的。”冬冬拿起医疗筐,将要用到的工具放进去,“洁牙机头,冲洗针,根管锉,根管测量尺,根管充填糊剂,牙胶尖,烫棒,热牙胶充填器,垂直加压器……” 沈琳摇摇头,“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样。” “?”冬冬反复检查着筐子里的工具,这些难道不是标准配备? “——橡皮障。”沈琳拿出一只盒装套件放进筐子,“如果做不到很好的隔离患牙,你以为我们凭什么收病人5000块一个根管?” 冬冬脸一红,随即为自己辩解,“临床上能用到橡皮障的医生还真不多。” “艾医生跟别人不同。”沈琳说。 不知怎的,这句话竟说出了几分幽怨。 大概是家乐反应略大,被她逮住,“知道橡皮障怎么用吗?” 家乐谨记自己的“零基础”人设,“不知道。” “我们电脑的公共盘上有教学视频,空了自己学着点。”沈琳的口气说不上好。 这时前台一阵铃响,表示有客人来到。两点二十,两个客人一个提前一个推后,竟然撞到了一起,谁也不愿等,双开在所难免。 “把根管客人带去3诊吧,”沈琳把准备好的工具筐递给冬冬,“我去看看2诊那个嵌体的准备情况。” “好。”冬冬不敢怠慢,立刻去接病人。 沈琳和冬冬都小跑着出去。 感受到了争分夺秒的气氛,许家乐退回流理台,继续帮阿姨洗盘子。 “说到哪儿了,对了,阿姨那十亩地,不需要天天浇水吧?” “当然啦,天天浇水那还了得……”阿姨继续聊起了早年的乡间生活。 另外一个护士叫晶晶的匆忙进来,将手中盘子往污染区一放,冲阿姨说,“麻烦了啊,我要赶去配艾医生的嵌体。” “嗯嗯,你慢点儿。”许家乐收拾起那个狼藉的盘子,该回收的回收,该处理的处理,器械挑出来一一清洗打包消毒。 “你新来的啊?”晶晶百忙中还注意到了家乐这个新面孔,“你叫什么?” 冬冬、晶晶…… 许家乐于是入乡随俗,“叫我家家吧。” 反正她那些朋友圈的小伙伴也这么叫她。 “嗯,家家,有没有看到嵌体暂封树脂?”晶晶也不见外,立刻求助。 “额……是蓝色那支吗?”许家乐从一堆长得很像的树脂里面挑出一管来。 “是这个,谢谢。”晶晶听到外面在喊,连忙抱着筐子冲出去。 许家乐看的哗然。 哇,就跟打仗一样…… 消毒阿姨见惯不惊,“是这样啦,你刚来不知道,艾医生就是病人多,配他的几个护士都忙得团团转。” 许家乐吐吐舌头,“这里不是……高端齿科吗?” 她还以为所谓高端齿科,应该是贵精不贵多,一天就看一两单呢,怎么比基层医院还忙了。 “没办法,大多是冲着艾医生来的。”就连朱阿姨也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我们要加快,不然等会儿来不及。” 朱阿姨没说错,没过几分钟,就见冬冬和晶晶先后脚的冲进来找东西,看来就算是有护士长背书过,也无法应付艾医生匪夷所思的临时需要。 还好刚才护士长的恶补有用,许家乐借着脑中依稀的记忆帮她们找东西。 翻箱倒柜的许家乐叹气—— 洗盘子,找工具……说好的白衣天使呢?说好的制服诱惑呢? 让她更加欲哭无泪的还在后面。 晶晶第n次冲进来翻找一阵,将一支牙周探针交给她,急的像热锅蚂蚁,“帮我把这个拿给艾医生,他急要——tf09到底放哪儿了?” 手中乍然被塞了一根冰冷的器械,许家乐本能的想要拒绝。 “帮帮忙啦多谢——” 算了,就是递个器械而已。许家乐戴好口罩走出消毒间。 忘了问是在2诊还是3诊…… 许家乐走到诊疗区,看见2诊3诊的牙椅上都躺着病人,艾文迪正在3诊处理。冬冬在给他配台,旁边还站了包括沈琳在内的好几个护士,各有各忙。 许家乐正在犹豫是直接把工具放到2诊的台子上,还是跟艾医生说一声,这时忽然出现了新情况—— “你确定给我的,是25号牙胶尖?”艾文迪稍稍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冬冬递过来的材料,毫无温度的问。 看着自己手上的20号牙胶尖,冬冬一慌,连忙缩回手,从抽屉里找出25号,打开盖子,正要递给艾文迪,却不料太过紧张手一抖,一整盒牙胶尖洒落了大半在地上。 她一急,立刻俯下*身,把牙胶尖捡起来塞回盒中。 另外一个护士发扬同胞爱,也过来帮她捡。 看到这边的动静,艾文迪忽然停下来,言简意赅的说,“不要捡了,放下东西——你出去,换个人来。” 冬冬的身子僵硬几秒,脸涨得通红,忽然一言不发的摘掉手套,头也不回的出了诊室。许家乐注意到她眼角湿润。 就连刚才帮她捡材料的护士也hold不住,默默退出诊室。 “我来吧。”最后还是沈琳看不下去,过来配台。跟她的默契不错,艾文迪手脚麻利的充填好根管,“带王先生去拍个小牙片。” 说完他起身,换了手套,走向隔壁的2诊。 沈琳扫了一眼已经进入看戏模式的许家乐,轻叱道,“还愣着干嘛,去帮艾医生啊。” “……”许家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跟进2诊,将手中的牙周探针放在显眼的位置。 正要离开,却被艾文迪叫住,“你去哪儿?过来吸水。” 额……那个晶晶怎么还没找到啊,这边大戏都演完一场了。 许家乐怕自己仓皇落跑只会引起更大注意,只得走到患者的两点钟方向,有样学样的拿起吸唾管,在艾文迪制备嵌体的过程中帮忙吸走手机喷雾形成的水分。 嘛……反正戴了口罩谁也不认识谁,她只要不出声,爱马仕不一定能认出她吧。 “放这里。”艾文迪用手机拨了拨她握着的管子。 许家乐从善如流的将管子调整了方向,嗯,这样是比较能吸到水。 她拿过来的牙周探针也有派上用场,艾文迪中途停下来几次,用探针确定制备距离是否到位。 艾文迪的手速很快,但许家乐却觉得这几分钟很难捱。 ——晶晶怎么还没找到东西? “可以了,准备取模吧。”艾文迪停下来,摘掉手套。 正好这时沈琳带3诊的客人拍完片子回来,于是艾文迪可以无缝衔接。 晶晶终于找到了某人已经不需要的车针,“备好了?那我去拿托盘。” 这时,走到门口的艾文迪看见她,于是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想要把自己缩小的看不见的某人。 “谢谢你啊,家家。”晶晶亲热的冲她说。 许家乐眼皮一跳。 果然,下一秒,艾文迪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家家’?等忙完这阵,我需要你解释一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说完,就迈着他两条长腿,施施然的去到了隔壁诊室。 家乐忿忿的想:要我解释? ——你才要解释一下这诡异的牛*郎*转*台既视感呢好不好! ☆、第5章 Ep05 艾文迪那句“秋后算账”的话着实让家乐一阵心塞。 但她随即安慰自己——爱马仕那么忙,能不能准时下班还另说,哪有闲心来跟她一个小新人扯皮,于是轻松的去了休息室。 刚刚被骂到泪奔的冬冬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群人给她顺毛。 “好啦,你也知道,艾医生这个人就是龟毛……” “我给他配台的时候也被骂哭过呢,这种事忍忍就过去了……” “谁惹我们冬冬哭了啊?”听到某人笑笑的声音,家乐也望向范思年。 众人如同见到救星,“范医生,你酷爱来安慰一下冬冬!” 范思年那张英俊的脸笑容不减,停在冬冬面前,“好吧,我来变个魔术,这里是一副扑克牌,你看上面一点特殊也没有……” 冬冬忍不住吐槽,“怎么又是扑克牌啊,范医生你也不来点新花样。” 范思年见好就收,“笑了笑了,你看我连魔术都不用变就把你安慰了——” “有这么好笑吗?”忽然有人走进休息室,打乱了一屋子欢乐的气氛。 见到艾文迪,许家乐庆幸自己坐在角落上,不一定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连忙低头把自己缩小,减少存在感。 沈琳跟过来,“艾医生,你不去看下周女士的片子吗?” 显然是想要转移注意力。 可惜没有得逞。 艾文迪并不接茬,而是毫无温度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为我悉心调*教出来的护士?” 沈琳躺枪,讷讷不敢言。 刚刚还破涕为笑的冬冬立刻又变回之前的受气小媳妇状态了。 只有范思年敢开口,笑嘻嘻的打圆场,“elvin不要老是板着脸嘛,看把妹子们吓的,以后她们都不配台了,到时候我找谁去——你来给我配么?”放在平时,这种暧昧的字眼一定会让在场女孩子兴奋,但她们此刻完全轻松不起来。 艾文迪也笑,但他的笑跟范思年的笑完全是两个画风。 “你们都觉得这是小事?” 一屋子人都不敢说话。 “王学冬,你自己说说,哪里做的不对?” 被点到的护士一个冷战,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说,“我……不该把材料掉在地上,因为材料很贵……要是损失了,库房未必有现货,就会……影响医生你的工作。”所以她要连忙去补救。 声音带了哭腔,但艾文迪不为所动,视休息室一圈,“你们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众人化身为小学生,仿佛面对提出苛刻问题的老师,只能拼命低头,恨不得钻进地洞。 “护士长,你说呢?” 沈琳只得开口,“冬冬确实经验不够,配台的时候紧张了些。”作为护士长,当然要帮自己的人圆场,所以只好捡点不痛不痒的话来说。 许家乐注意到,她的表情并不好看。 她和冬冬之前在消毒室接受护士长调*教,当时沈琳对能够迅速指认器械的冬冬点过赞,才放心让她去给艾医生配台,想不到冬冬当众被赶下台,等于是打她的脸。 家乐也不是不庆幸,要是换成自己,场面未必比冬冬好看。 不过,艾文迪也是讨厌,有话就说呗,还遮遮掩掩卖关子的。 “你来说。”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家乐一惊,立刻开启无视*。恨不得把左右推醒,叫你们呢别装死。 但艾文迪粉碎了她的幻想,“我在问你,‘家家’?” 显然,连他自己也被这称呼雷的不轻。 家乐仿佛被押上刑场的犯人,这小学课堂抽问中标既视感…… 艾文迪望着她的目光,显然是见鬼模式,“我差点忘了,还有事没问hr……不过,比起那个,你先说,王学冬哪里做错了?” 许家乐当然知道他没有忘记要秋后算账——为什么许家乐这个被他亲自打枪的面试者也能混进来? 但艾文迪毕竟留了点面子,没有当众揭穿。 不过许家乐也没有多庆幸。 ——是被直接扫地出门好,还是先被毒舌攻击再被扫地出门好? 面对她的沉默,艾文迪眉头微皱,“快点,我还有病人。” 许家乐只能开口,“不该……把掉地上的材料再捡回去。” “再说一遍。”某人冷冷的声音响起。 家乐看到其他护士投来的目光,有“这人是谁啊从没见过”的,有“你就装吧那么贵的材料扔地上不管你赔啊”…… 但她也只能说,“材料掉在地上,就已经被污染了,而医生要充填的根管已经经过了严格的消毒,如果用弄脏的材料来填,就等于前功尽弃。” 休息室一片沉默。 范思年原本懒散看戏的目光忽然有了焦点,略显惊讶的望住家乐。 这一次,艾文迪居然没有毒舌。 “明白了吗?”艾文迪望向冬冬。 冬冬垂下眼睫,“……知道了,对不起,艾医生。” 她悄悄捏住手心。 ——居然被当众打脸了,还是刚来的新人。 这点常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没说,不代表她不懂。 艾医生却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动容,“不要对不起我,想想你对不对得起病人,对不对得起你自己——如果我没有注意到,或是其他医生用了那批被污染的材料,只会造成治疗失败,你负得起责吗?” 空气一阵紧张。 范思年出来打圆场,“哈哈,elvin说的是,患者的时间损失不说,你是配台护士,也白费力气啊。” 冬冬垂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艾文迪看了范思年一眼,又将矛头指向沈琳,“院感控制这部分的培训,你做的不过关。” 后者立刻面青唇白。 艾文迪毒舌三连发,转身欲走,望见一脸轻松、已然进入看戏模式的许家乐,又说,“你,跟我来。” “……”许家乐再次受到众人的目光伺候。 ——尼玛这是什么节奏啊? 《xx传》么?新晋小宫女在后花园无心撞到皇上,得到后者关爱的眼神,从此平步青云飞上枝头、羡煞一群小姐妹有木有? 她只想解释,“你们想错了,我真的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被他叫出去算账,你们明天就见不到我了呜呜呜……” “为什么你会……”走出休息室,艾文迪不给家乐喘息的机会就问。 “家家的事,我听hr说了,”打断他的是追出来的范思年,“话说老艾,你也别太不给人面子好伐——hr为了帮你找配台护士也是忙成狗,你多少也保证他10%的面试通过率嘛,不然投资方那边他也不好交代不是?” 今天hr不在,不知是否猜到艾文迪见了家乐会炸毛,故意避其锋芒。 家乐感激的看了范思年一眼。 艾文迪似笑非笑的对范思年说,“你倒是会做好人。” 范思年笑纳了,“分工不同而已——你唱白脸,总要有人唱*红脸嘛。” 艾文迪不语。 许家乐只好自己搭梯子下,“那个……艾医生,听说消毒间也缺人来着,我不一定要当配台护士的。” 没资格配台,难道刷刷盘子也没资格么。 说得委曲求全,其实巴不得皇上大手一挥将她发配边疆。 这样她也不用在皇上面前战战兢兢了——压力这么大,分分钟复制冬冬的杯具啊。 “消毒间?”艾文迪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去那里,好像有点太浪费你的能力了吧,‘家家’?” “……” 许家乐这辈子听过很多人叫她“家家”,有来自亲人的慈祥疼爱,有来自小伙伴的亲昵打趣,有…… 但从没哪一次,听得这么毛骨悚然。 望着艾文迪的表情,许家乐恨不得穿越回去改答案。 ——早知道,她也说浪费可耻了,她也怒批爱马仕制造紧张空气了,她干嘛要变身乖乖答问的好孩子啊? 为什么要在痛过之后,才明白die! ☆、第6章 Ep06 …… 艾文迪双眼微眯,“再说,消毒室不是有阿姨吗?你想抢她饭碗?” 家乐努力镇定,“艾医生你那么忙,双开连台很频繁,阿姨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也说了,院感控制很重要嘛。” 艾文迪被噎了一下。 他刚刚在休息室就反复强调过这个问题,居然被新人现学现用了…… “所以,消毒室的人手一定要够——我们后方保证了,你们在前线也能安心去拼不是。”许家乐越来越觉得这个切入点找的好。 艾文迪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见前台的薇琪走过来,“艾医生,预约来种植的张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许家乐如蒙大赦,连忙欢送大神,“那可别耽误,艾医生您忙……刚刚的两批器械还没消毒,我去啦。” 说完忙不迭的往消毒室闪。 “等一下,”艾文迪叫住她,“我们以前一直这么忙,没听阿姨说过吃不消,你还是来我们前线帮忙比较好。” 许家乐欲哭无泪。 沈琳也过来找艾医生,见此情景就问许家乐,“许护士,配过种植手术吗?” 家乐连忙摇头,看见沈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elvin,我来给你配吧,”沈琳主动请缨,“晶晶来当巡回。” 人手不够,护士就这么几个,范思年那边的护士分不出身,冬冬的情绪也不稳定,她这个护士长直接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去疗伤。 “嗯。”艾文迪点点头,叫住了打算开溜的某人,“家家,你也过来。” 听到他这个称呼,在场众人都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可见他的语气和这个称呼是多么不搭…… 许家乐被他犀利的目光锁住,动弹不得,心想她都说不会配种植了,进手术室也没用啊。 “你过来学习怎么配,”艾文迪又对沈琳和晶晶说,“你们教她一下。” 两人点点头。晶晶倒是高兴,如果把家家教出来,多少能分担一点。相比之下,倒是沈琳藏住了自己的不情愿。 于是一行人去往手术室,患者已经准备好,躺在牙椅上,沈琳和晶晶则开始消毒和器械准备。 “家家,帮我把管子接在那里,”对于这个帮手,晶晶不用白不用,立刻指点起来,“对,然后调整一下速度。” 她们这边进展顺利,艾文迪简单跟患者交流几句,就去洗手。 沈琳已经提前换好了手术服,正在把手术包里的器械一一摆出来,家乐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唉,她哪里又想学什么种植配台了,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过来,帮我穿衣服。” 许家乐一个冷战,望向声源。 只见艾文迪已经洗手完毕,套上了正式的手术服,此时双手一边一根提起手术服的衣带,对她示意。 许家乐愣了一下。 晶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艾医生我来吧。” “不,让她来。”艾文迪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正在试手机的沈琳心中一窒,迅速转头望去,只见那个新人惶恐的走到艾文迪身后,盯着那两根衣带,仿佛盯着□□。 “连手术服都不会帮医生穿么,”沈琳忍不住了,“你的护士证是怎么考到的?” 艾文迪倒没她那么大火气,淡淡的说,“快点,手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家乐被雷了一下。 不该碰的地方……他好好说个消毒区会死么。 但她只能默默吐槽着,遵循外科手术无菌原则,接过他衣带的下端,将它们绕到艾文迪身后打了个结,起到固定作用,既不太松也不太紧。 虽然只是短暂一触,但许家乐不得不承认,爱马仕人是龟毛了点,但这腰身……还真够劲瘦精实的,一点赘肉都无。 无菌之外,穿衣服也没有太多技术,所以艾文迪也没有毒舌,走到术者椅位坐下,在患者麻醉成功的术区切下了第一刀…… 虽然是让她来学习,但口内手术就那么大点儿,好比螺蛳壳做道场,隔着一定距离,也看不了啥名堂,许家乐索性放弃了,就看看沈琳递器械的顺序,再看看艾文迪那张聚精会神的脸。 ——怪不得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呢。 望着艾文迪那张脸,许家乐都能忘了他这个人有多龟毛多难搞。 那种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是值得他用全部精力去做的。 许家乐想起诊所大堂那满满一面墙的感谢信。 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就是躺在牙椅上,被他这样的目光俘虏,忍不住移情,以为让他专注的是她们本人呢。 那样其实也不错,当他的病人也许真的比较幸福,至少痛苦的时候还有帅哥可看可yy嘛。 许家乐浮想联翩,直到……被某人的毒舌唤醒。 “……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艾文迪停下工作,皱眉问她。 “……”许家乐汗颜,亏她还好意思吐槽别人呢,这下就连自己都不能幸免于难。 “去找把骨凿,我三分钟后要用,”艾文迪止住了晶晶想要帮忙的冲动,又恶意的补充一句,“……反正你是消毒室小公主嘛。” 正在递东西的沈琳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也憋得够久的。 许家乐这下彻底醒了—— 【消毒室小公主】?这是什么鬼? 爱马仕不但龟毛毒舌,还tm小心眼锱铢必较呢,大概是之前听她老拿消毒室消毒室的当挡箭牌,早就计划了等在这儿呛她一下吧。 就连晶晶也忍不住偷笑。 家乐忿忿的走向消毒室。 ——算了,她是理智的成年人,她不跟中二病熊孩子计较。 嘛,骨凿这么别致的存在,哪里需要动用到她消毒室小公主的半成功力,秒秒钟就找到了。 家乐拎着骨凿出来,正好看到前台那边一番动静。 反正艾文迪给了她三分钟时间,索性去瞧瞧好了。 前台站了一对母女,母亲表情焦灼,女儿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用手捂着发红的小脸,不断的张嘴嘶气。 薇琪站起来,“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那母亲一脸茫然,“什么预约?我们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是医院就进来了,要挂号吗?” 旁边那个叫菲比的前台暗地翻了个白眼。 薇琪一脸的爱莫能助,“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我们这里不看小孩的。” “你们这里不是医院吗?为什么不看小孩呢?”那位母亲心急如焚,往里面望着,“让医生出来看看我女儿好不好?她昨天晚上痛的睡不着觉,一夜起来七八次喝冷水,吃不了饭,学也上不成——” 薇琪微微躬身,“真的不好意思……” 她的礼貌做足,小女孩的母亲失望的说,“医院还分看小孩和不看小孩吗?” 许家乐有些不忍。 自发痛,夜间痛,热痛冷缓解…… 这是急性化脓性牙髓炎的典型症状,是牙病里面相当痛苦的一种,小女孩能忍着不哭已经很勇敢。 要缓解症状其实很简单,只要把牙齿钻开,让里面的压力得到释放,就能迅速减轻疼痛,堪称立竿见影,只是…… 许家乐看了看那对母女身上朴素的衣着。 ——她们并不是这里的目标客户。 唏嘘间,晶晶跑过来,“骨凿还没找到吗?艾医生要用了。” 许家乐这才发现,早就超过了三分钟。 那边的母女还站着不走,看来前台会跟她们耗一阵子了。 许家乐只能跟晶晶一起回到手术室。 艾文迪正在跟患者商量,“缺损比估计的多,需要改变术式,增加骨粉及骨膜——也就是说,手术费会比原计划多出七万,可以接受吗?” “没问题,艾医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给我用最好的材料。”患者豪气的说。 艾文迪对沈琳点点头,示意她拆另一个手术包,他看到晶晶和家乐,冷笑一声,“小公主找把骨凿,用了这么久?” 家乐无语的将骨凿拆给他。 她还想着前台那对母女,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太合适的比喻—— 真是同人不同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7章 Ep07 未几,种植手术完成,艾文迪脱下手术服洗手,“公主,带张先生去拍个片子看结果。” 手术室众人一愣。 接到沈琳和晶晶的眼神,许家乐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家家”,“公主”……这是要羞耻二连发么。 “你可不可以——” 艾文迪驳回她的申诉,“片子会拍吗?不会让护士长教到会。” 沈琳面无表情的对家乐说,“带上客人,跟我来吧。” 家乐宁愿跟晶晶学,但后者要收拾器械,无暇旁顾,只能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沈琳虽然态度不咋滴,但是有句讲句,基本操作的底子还是不错,把口腔放射检查的相关事宜、机器操作,言简意赅讲给家乐,然后又出去忙她的了。 家乐当然不指望她能耐心指导,只能依靠自己惊人的瞬间记忆能力,给张先生拍好片子。 艾文迪看着片子,“嗯,片子很清楚,对比看看,原本骨量缺损很多,现在给你植的相当丰满,一周后来拆线吧……家家去给张先生约时间。” 家乐毫不怀疑他本来还想叫她“公主”,但碍于客人在场才临时改口。 当着客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恪尽职守,将贵客带到前台,结清余款,约复诊时间。因为第一次接触牙科软件,她稍微花了点功夫才把基本项目搞清楚。还好薇琪给力。 送走张先生,家乐想起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于是打算去找艾文迪。一转身,却发现刚刚那对母女还站在大堂角落,小萝莉可怜巴巴的捂着腮帮子,母亲焦急的打电话,好像是在问哪里还有门诊可看—— “啊,你们医院也不能挂号了吗,连急诊也要等到晚上才行?那怎么办——” 家乐转头想找薇琪,后者却接到电话,口气相当恭敬,“喂您好,是方太太?现在啊……艾医生……额……好的,那您就请尽快过来吧……” 放下电话,薇琪一脸亚历山大,另一个前台菲比也变了脸色,“那个方太太?” 薇琪点点头。 家乐好奇的问,“哪个方太?” 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刚好晶晶收拾了一包器械放回消毒间,闻讯赶来,“方太又来了?” 于是许家乐得到了科普。 这位方太,跟艾文迪和沈琳都有渊源—— 他们仨曾经是小学同班同学…… 那时还不是方太的小姑娘,跟同样小姑娘的沈琳是好闺蜜,但闺蜜的杯具就在于总会为同一个男人撕b,这个男人,就是她们当年的班长,艾文迪。方太总觉得是她先喜欢班长,但是被好闺蜜给抢了,于是割手帕绝交。 小升初是一道忧伤的分水岭。 学霸艾文迪保送进了市重点。 学民沈琳被摇号到一般中学。 学渣方太运气差进了九流学校。 接下来的发展,就像一道耳熟能详的中学题—— 【李明考上了清华大学,王芳出国深造,我成了超市营业员;我们三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当初的小男神现在成了大男神,学霸依旧,国内top医科第一学历+东洋名师麾下深造+欧洲皇家学院镀金,如今则是紫荆牙科的第一王牌。 沈琳基础一般,但胜在自强不息,后来努力考上了知名医学院的护理学专业,成为难得的拥有名校本科学历的护士长。 而方太,中学阶段彻底被小混混带坏,成绩已然浮云,后来勉强读了个护理中专,工作没多久就出错被炒鱿鱼,好在当护士期间靠刷脸钓到土豪,嫁入豪门成为少奶奶,如今儿子已经六岁。 ——可见中学题诚不我欺。 薇琪撇撇嘴,“方太到现在还对艾医生这个初恋男神念念不忘,甚至因爱生恨,隔三差五总要来炫富+打脸,这次是儿子牙疼带他过来看。” 家乐听得哗然,好大一盆狗血…… “你们知道的还真多。” “是她自己藏不住,”晶晶走过来补充路人视角,“上次我亲耳听见她跟护士长在洗手间开撕,说什么‘你们当初成绩比我好又怎样,我现在花点钱就把你们看了——’” 家乐听的有点忿然,“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什么叫花点钱就把你看了……不能让她另请高明吗?” “这种脑残爱炫就让她炫呗,要真拒绝入场,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呢,”薇琪倒也看得开,“反正艾医生淡定得很,我们就当拿钱看戏呗。” 许家乐心想也对啊,这种奇葩不看白不看,反正她大爱看戏模式。 许家乐走回去的时候,看到艾文迪,再看看沈琳,越发觉得后者那些微妙的表情都有了出处。 ——搞不好沈琳并不像传闻那么白莲花,又是误解又是受气的,至少她对艾文迪,不像是全无想法。 “该给病人交代的,都交代了吗?”艾文迪忽然问,打断了她的八卦念头。 家乐一惊,忙说,“有的,都交代了,最重要是不能刺激术区嘛。” 不行,这个八卦信息量太大,她必须要转移一下,“对了,艾医生,外面有个小女孩……” 她简单说了下那对母女的情况,要表达的中心思想也很简单——小女孩痛成那样,艾文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手救苦救难呗。 她说完,艾文迪还没开口,就听见沈琳一声冷笑,“果然是公主,怜恤世人开善堂呢。” 就连艾文迪,看向家乐的表情也很微妙,至少对沈琳的话不是全盘否定。 许家乐两眼一黑,完了,她不该说这个的,她本来要找艾文迪抗议,让他改掉乱给人取绰号的坏习惯,想不到这一打偏,更加坐实了这个外号。 艾文迪正要开启嘲讽模式,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从前台传了过来,伴随着一个女声—— 听到那个女声,沈琳的表情一变。 家乐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跟在沈琳后面跑出去。 一群人围成一圈,正中央是个抱着柱子的小正太,哭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妈妈是骗子!明明说去游乐园的!不是去医院!” 家乐找到更好的视角,看的囧囧有神,小正太就像只考拉一样恨不得长在柱子上,拉都拉不动,张大的嘴里露出好几颗黑黑的牙齿,但他只是干嚎,半滴眼泪也无。 家乐终于看到小孩的妈,八卦女主角方太。 她果然有颜有身材,一身的名牌,生过娃的人保养的比小姑娘还鲜嫩,穿着细高跟,握着连手机也装不下的小小手袋,在一旁温柔的劝说,“威廉乖,看完牙妈妈带你去吃哈根达斯。” 还转头对昔日同学说,“早九晚五挺辛苦的吧,看你憔悴的。” 沈琳对着客人也不好给脸色,只能沉默。 威廉却不接招,“我不吃哈根达斯!” “去买苹果7?” 小正太机智的避开陷阱,“苹果7还没上市!” “那我们去买积木,刚出那套、你一直念叨的——” 小正太总算做出让步,“那我要全系列的英雄和坏蛋!” “买买买,”方太毫不心疼,“我们看了牙就去买。” 小正太还挂在柱子上不下来,“你先买,我再看牙。” “看了牙我们就去买,妈妈不会骗你的。” “我不信,妈妈是骗子,奶奶都这么说——”小正太不依不挠,“先买玩具再看牙!” 一群人听的面面相觑。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方太果然失去了镇定,一张白嫩的脸涨红,“说什么呢……妈妈这次绝对不骗你,我们先看牙好不好。” 说话间,两位老年贵妇款步而来,其中一个富贵逼人、慈眉善目的,一见这鸡飞狗跳的情景就皱了眉,“我还以为已经看好了呢……连个孩子都不会哄么?” 晶晶在一边给了家乐暗示,原来这就是孩子的奶奶,豪门的女当家。 方太见了她就如见了老佛爷,恭恭敬敬的,“妈,小孩子都是这样,再哄一下就好了。” 方老太太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媳妇不怎么感冒,“他爸小时候就乖得很,一点也不用操心……” 言下之意,媳妇污染了他家尊贵的血统,是罪魁祸首。 方太在一群熟人面前被打脸,手足无措,蹲下来近乎哀求的对儿子说,“威廉乖,妈妈这就打电话给玩具城,让他们准备好,我们看完就去拿,你看我开始拨了——” 她还真对着话筒那边说起来,“请问是玩具城吗——” 但就算她一通电话打完,威廉也没松动,还是叫着“先买玩具再看牙”,可见长期的对敌斗争让他养成了怀疑的习惯。 家乐关闭看戏模式,从前台桌子上拿了一板贴纸,走到威廉身边,撕下其中一块红的,贴在他手背上,“这个五角星贴纸好不好看?乖乖看牙就把它送给你。” 威廉好奇的看着手上的红色五角星,又瞅瞅家乐手中的,“我要那个!”他指着一个黄色香蕉贴纸。 “你乖,我就给你。”家乐把贴纸藏在身后。 小正太嗖的从柱子上滑下来去找她的手。 家乐顺势将小孩往诊室的方向带去。 方老太太不满的瞪了媳妇一眼—— 看吧,人家小护士一张几分钱的贴纸就能搞定的事,你把整个玩具城搬来也未必有用。 方太半是惭愧,半是松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婆婆身后进了诊室。 而角落里那个小女孩,还捂着脸,呆呆的看着这一出闹剧。 ☆、第8章 Ep08 方威廉跟着许家乐进了诊室,方太太走在后面,见了艾文迪,悄悄抓紧了手袋,“elvin,这是……我儿子。” 许家乐一边哄威廉上牙椅,一边忙里偷闲的看戏。 她大概可以猜到这位方太平时过来炫富的样子,但今天她上有婆母,下有稚子,自然不敢把那些嘴脸露个十足。 “……威廉这阵子吃东西会痛,都不太敢用左边咬……”方太说着儿子的情况。 方老太太施施然往诊室的沙发上一坐,吐槽起来,“也不知道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蛀的这么厉害才晓得带他来看医生——倒是你自己,有点小毛病,就三天两头往牙科跑。” 方太的脸色一白。 就连跟她早已绝交的沈琳也看不过去,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正在检查的艾文迪沉声道,“请家属保持诊室安静,不然请去休息室等候。” 方老太太呐呐的住了口。 艾文迪检查完毕,“一共五颗蛀牙,主要是换牙期清洁欠佳导致的邻面龋坏,建议充填治疗。” 方太傻眼了,“五颗这么多?对了elvin这是乳牙吧,将来要换的吧?” 许家乐默默吐槽,请问您真是护理专业毕业的么。 果然,就连方老太也忍不住了,“怪不得是野鸡学校出来的护士,连我个老太婆都知道乳牙烂太深会影响下面的新牙——哦也对,可能你小时候就是蛀了牙家里也不管,烂就让它烂吧。” 方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艾文迪客观的说,“这几颗是乳磨牙,离换牙还有三年以上。如果能够配合,补牙是最好的选择。” 方太却有些忐忑,“威廉他没补过牙,可能……” 方老太仿佛跟这个媳妇拧上了,看孙子是其次,耍威风是主要,“医生你听我的——给他补!我今天在这儿坐着,就不信我孙子补不了这牙!” 老太太声如洪钟,震的家乐耳膜发痛,她连忙闪人,“我去前台看看——威廉要听话哦,补好了姐姐给你贴纸。” 沈琳开始准备补牙的工具,一边安慰忐忑的小正太,“不怕哦,一点都不痛的——” 家乐闪到前台,喝杯水压惊。 旁观的前台菲比一脸不耐,小声吐槽,“熊孩子就是烦,熊家长也讨厌,换了我,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掐死。” 家乐跟她们说笑一阵,没注意那对母女又凑过来,母亲带着讨好的笑,“那个,护士小姐,你们也看小孩的不是?也帮我女儿看看好吗?” 薇琪还是那张爱莫能助脸,“不好意思,那位客人是有提前预约的。” “那我们也预约可以吗?等医生看完他,再给我们看?”母亲试探的问。 薇琪正想说什么,这时,从诊室传来小正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个人都被震了一下。 小女孩的母亲忙说,“我们敏敏可乖了,她绝对不哭,敏敏你说是不是?” 小女孩连忙点点头,看来也是被疼怕了。 菲比暗地翻了个白眼,头也没抬的说,“对了,还没跟你们说收费标准……我们这里补牙是1000起步,看您女儿这个痛法,估计补牙没用,要做根管治疗,那个费用至少5000……而且不包括冠部修复。” 果然,那母亲一听这数字就傻眼了,“要……五千?” 不是五十不是五百,而是五千。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分分钟换个手机的小事,但对她,也许就是全家几个月的生活费。 “真的这么贵吗?我们老家看个牙也就五块十块的。” 菲比忍住内伤维持微笑,“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这个收费标准。” 要打发客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他想要的服务,远远超出了支付能力。 果然,那个母亲也不提预约不预约了,讪讪的退到墙角继续打电话。 家乐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她打听的医院差不多都下班了。 这时晶晶过来,一脸生无可恋,“家家快来帮忙,小孩又开始熊了。” 家乐跟过去,果然,艾文迪拿着工具的手停在半空,威廉在牙椅上对着空气又踢又打的,差点没摔下来—— “好痛!我不要补牙!” 方太、方老太齐齐出动,但也无法安抚。 沈琳还在徒劳的说,“不痛的,一点都不痛。” “你骗人!明明就会痛!” 艾文迪将工具放回盘子,站起来,“这样没法看的,万一工具弄伤他嘴唇舌头甚至脸,那就得不偿失。” 家乐想想也对,小孩看个牙,要是弄得破相,谁能想得通啊,分分钟告上法庭呢。 “乖,威廉不哭,”方太无法淡定了,“不然我们回家吧,下次再来好不好?” 方老太不依,把孙子按回牙椅,“来都来了,干嘛半途而废?我还真不信这邪,今天不看好这牙,就别回家了!” 她甚至无限衍生,说起了自己和媳妇对教育下一代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怪媳妇不顾家,弄得孩子蛀成这样才来看医生,现在又心慈手软、一味纵容、慈母多败儿…… 艾文迪看到门口的家乐,“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看戏的?” 家乐连忙立正站好,凝重的表示,“……小孩子看牙确是世界难题。” 艾文迪不给她开溜的机会,“你去换护士长。” “额我不会——”家乐心想,拜托,她才第一天上班,任务明明只是熟悉环境聊聊八卦尝试外卖好不好?怎么又是消毒又是配台又是哄孩子、当成半个主力来用了?能者多劳也不是这样啊…… “公主不是最擅长这个吗,你当初怎么说的——”艾文迪盯着她,嘴角挑起嘲讽的弧度,“‘握着病人的手,对他说不痛不痛、痛痛飞’?现在机会来了,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家乐两眼一黑。 完了,她还真说过这话—— 爱马仕的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毒舌!记仇! 沈琳接到艾文迪的指示,沉默着从配台的位子上撤下来。 ——你来啊!看你有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还是只会出一张嘴。 方老太看到家乐,倒是缓和了几分,“你来是对的,威廉听你的话。” 家乐亚历山大的走过去,只能期盼小正太给自己一点面子。 “威廉不听话哦,那我就不给你贴纸了。”她把那个五角星从威廉的手背上揭下来。 威廉坐起来,“还给我!” “你不乖。” “因为很痛!” 一群人又开始重复车轱辘话。 “不痛,真的不痛!” “因为你动了才会痛,你不动就不会痛!” 小正太脸都急红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我没动,真的痛!” “真的不痛——”方太去给他擦眼泪。 “真的痛真的痛痛痛痛痛痛——”小正太又进入发狂模式,狠狠一推工作台,一盘子器械摔在地上。 方老太脸色一沉,对媳妇恨声道,“要是你平时多留个心,哪来这么多事”,又转向孙儿,“都怪你妈妈……可怜孩子。” 威廉转身去打他妈,边哭边喊,“妈妈最坏!都怪妈妈!” 方太不忍还手,被打中好几下,发丝散乱。 一屋子医生护士无语的看着这出全武行。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你够了没有?!” 小正太一愣,停下来,呆呆的看着发声的人。 ——是那个给他贴纸的姐姐,此刻全无笑意,目光冷然。 “可是……痛呀。”他的声音小了几分。 “你痛,有多痛?痛就不补了吗?”家乐指着方太,“有没有你妈妈生你的时候痛?你妈妈有没有因为怕痛就不生你了——” 仿佛关上了复读机,威廉身子还在一抖一抖的,却没有再开口。 不光是他,就连方老太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也反省过来,自己大庭广众下太不给媳妇面子,听说这里还有她的同学…… “洞那么深,补起来肯定有点痛的,你要么打一针麻药,要么自己忍着,要么,”家乐指着门口,“麻利的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再痛也不要来找我们。” 方老太也放弃了教训媳妇,转而给孙子打气,“威廉是小男子汉,勇敢一点好不好?” 威廉小嘴一瘪,虽然不再当复读机,但对钻牙的不适依然心有余悸。 艾文迪忽然问家乐,“下一个小朋友是不是来了?” “嗄?”家乐不明所以,接到某人暗示的目光,才逼迫自己退出看戏模式,灵光一现,“哦……对对对,已经来了,那医生先看她?” “嗯。”艾文迪摘了手套,走出诊室。 刚才还热闹的诊室,一下子医生护士都清空了,威廉有些无措的抓着牙椅,望着他们的背影。 家乐跑到前台,那位母亲正失望的打算带走女儿,却被她叫住,“请等一下——” ☆、第9章 Ep09 许家乐跟那对母女说,“医生现在有空,可以进去了。” 那个母亲双眼一亮,随即黯淡下来,“可是……” 菲比淡淡的提醒家乐,“乳牙根管跟成人同价。” “这个是……示范病例,”许家乐胡乱捏造了一个名词,转向那个母亲,“只帮您女儿做应急处理,不用交全价——但50块的消毒费还是要收的。” 母亲连连点头,“有的有的,50块我有。”说着就要翻兜找钱。 “先进去看吧。”家乐拍拍小女孩的肩。 小女孩劝都不用劝,相当主动的走进诊室爬上牙椅。 这间诊室跟刚刚那间相邻,中间隔了一道透明玻璃,威廉沉默的看着刚刚服侍他的一群医生护士都转移阵地,去给小女孩看牙了,紧紧的抿起了小嘴,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 艾文迪简单检查了小女孩,确定是急性牙髓炎,需要立刻开髓减压,“麻药准备。” “这里。”沈琳挤上来,快速装好麻药,用相当舒服的姿势递给了艾文迪。 艾文迪接过针剂,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进入看戏模式的某人,“下次你来准备。” 沈琳复杂的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内心吐槽。 小女孩不哭不闹,闭着眼睛僵着身子接受了麻醉注射。 艾文迪试了试手机,高速马达的转动声让她一个寒战。 艾文迪温和的说,“高敏敏,张开嘴,在心里默默的从一数到十,好不好?” 家乐在旁边听到,几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个声音,真的出自爱马仕之口? 好温油好慈爱好好好好好…… 连她这个看戏的都听的半边脸发烫…… 仿佛被这个声音这张脸蛊惑,小女孩红着脸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艾文迪将钻头抵上牙齿…… 家乐心中默数,还没到6,他就停下来,“好了。” 打开了牙髓腔,让急性炎症产生的压力得到释放,至少,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 小女孩还躺在牙椅上呆呆的,没有意识到这次治疗已经结束。艾文迪将她轻轻抱下牙椅。 在场的成年女性表情复杂——小敏敏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享受到了让人嫉妒的公主抱,来自爱马仕。 隔壁的威廉忽然跳下牙椅,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爬上这边的牙椅,抓住艾文迪的医师服下摆,气呼呼的说,“该我了!我先来的!不准再给别人看!” 方太和方老太太无奈的跟过来,面面相觑—— 这熊孩子的占有欲……被抢玩具既视感…… 艾文迪让家乐去送敏敏,“该交代的交代一下。” 说完就转头对付威廉。 前台菲比接过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很是不甘,“麻药算了吗?” 在她们的收费项目里,光麻醉一项就不只五十。 “好啦,”家乐推推她,“看在她帮我们搞定威廉的份上……不然你还得忍受魔音穿脑两小时。” 这个说法菲比总算接受了。 将母女二人送到门口,母亲对家乐感激不尽,“谢谢你,护士小姐,你心地真好——” 家乐摇摇头,“感谢艾医生吧,而且……这只是治疗的第一步,不算费事,敏敏也很配合……接下来的治疗还没完,请在上午早一点的时间去公立医院排队挂号,治疗总费用大概在三百之内,不要耽误了。” 母亲让敏敏道谢数声,才带着她离开。 家乐走回来,正碰上给威廉打好麻药、出来喝水的艾文迪—— “公主,救苦救难的感觉怎样?” 家乐看他一眼,决定忽略他的毒舌,“谢谢你,艾医生。”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虽然只是有限的良心,但……也不容易了。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还击,艾文迪一愣,半晌才说,“我不听空口白话,你有的是机会感谢我。” 走过来的沈琳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才对艾文迪说,“威廉觉得麻了。” 艾文迪走回诊室。 有小妹妹的刺激在前,接下来果然比较顺利,威廉除了多几次起来漱口,其余时间都配合着张大嘴乖乖补牙。 忙里偷闲,晶晶拉家乐去休息室吃下午茶。 家乐本来以为是开玩笑,但看到一桌子精美的蛋糕咖啡冰淇淋,还不带重样的,吓了一跳,真是下午茶呢。“老板请客?” “熊孩子他妈妈订的,”晶晶挑了碗芒果冰淇淋,“你也吃,该的,那熊孩子一闹,我现在耳朵都发麻。” 家乐只好挑了碗最不起眼的水果冰,诚恳的说,“其实我更想吃西瓜……” 这会事少,前台和另外两个护士也进来休息。 菲比边吃蛋糕边吐槽,“家家你干嘛帮那个方太啊,难得看她吃瘪,还没看够呢。” 家乐囧囧有神的想,你们一边吃人家的东西一边吐槽,真的好吗…… “嗯家家你刚来不知道,方太以前可傲了,每次来看牙都像是给我们打赏一样,对着艾医生又各种发嗲……呵呵,嫁入豪门又怎样,还不是没地位,老公也不见得多疼她。” 家乐吃了一口冰,“但不管怎样……她是威廉的妈妈。” 于是一群护士又讨论起来,“对哦,刚刚威廉打她就跟打仇人一样,指不定平时受了奶奶多少教唆呢……也是可怜,换了我,十月怀胎的孩子这么对我,真要心寒死。” “不过家家你真是厉害啊,那么难搞的小孩子都被你整服了。”一个小护士对她星星眼。 晶晶八卦起来,“我听艾医生叫你‘公主’,看来艾医生真是目光如炬,一眼看穿我们家家的属性哈哈哈——” 薇琪也笑道,“我看不该叫公主,该叫女王,家家女王——” 家乐被说的老脸一红,正好听到诊室的动静,于是站起来,“他们应该结束了,我们还是各归各位吧。” 走出去,威廉的治疗果然已经结束。 艾文迪一边写病历,一边说,“今天先补两颗,让他适应一下,一周后再来补剩下的吧。” 方老太太对他倒是客气,“好好好,都听医生的,医生的手法相当麻利啊;对了,医生这么年轻帅气,结婚了吗?” 方太在一边有些尴尬,“妈——” 方老太厚着脸皮,“怎么不能问了,我没有女儿,但我朋友家里有适龄女孩子啊,比如跟你逛过街的那个kelly——都年轻漂亮,学历高,工作好,不然就是自己开公司的,配医生也配得起。” 听到这话,晶晶对家乐使了个“看吧又来了”的眼神。 方太有些呐呐的,沈琳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艾文迪头也不抬的说,“还没有。威廉今天回家吃点软的,以后注意清洁,尤其是牙齿邻面,需要用到牙线,你们家长先学习一下,再教会他,下次来我要检查。” 方太连忙一叠声的答应。 方老太碰了软钉子,也知道自己过于热情,只得讪讪的找台阶下,“嗯……医生条件这么好,自然不用担心个人问题。” 一行人走到前台,菲比帮他们刷了卡,又趁机推销了几大千的口腔卫生豪华套装,笑容也真切几分,“……请走好,下次复诊我们会预先提醒的。” 送走他们一家,再度恢复安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没几分钟,方太忽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见她出现在门口,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刚才当受气小媳妇嫌丢脸,要回来找场子? 方太却不是来找场子,而是找家乐。 “都上车了,威廉忽然说护士姐姐答应了要给他贴纸,闹着不肯走……” 众人:“……” 好吧,豪门小少爷的心思,他们真不懂。 家乐都快忘了贴纸的事,连忙找给她,“嗯,不能失信小孩子。” 方太将家乐拉到一边,小声说,“还有刚才的事……谢谢你,这个,不成敬意——” ——这个面生的护士,刚才挺身而出,虽然是劝威廉接受治疗,却间接帮她出了头;后来婆婆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良,不能不说是那句“妈妈生你更痛”的功劳。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家乐看她掏出一叠钞票,连忙囧囧有神的推回去,“额不用不用,这是我的工作,分内事。” 方太苦笑着放回去,离开护士岗位多年,她也穷的只剩下钱了。 看着家乐,她忽然说,“加油吧。” “嗯?” “拿下……elvin。” “……”家乐心想,这哪跟哪啊。 “我看好你,”方太远远的望了一眼别处,带了点小女孩的负气,“不要让他被沈琳抢走。”说完就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家乐简直吐槽不能。 她是怎么一拍脑门决定把自己拉进艾文迪后宫团的? 比起爱马仕,家乐宁愿方太帮自己介绍几个她老公的单身土豪朋友…… “不错嘛,开工第一天就收到小费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家乐转身看见艾文迪,摊手表示清白,“我可没收。” 这时,范思年也刚刚忙完,走过来,“那孩子杀伤力太大,诊室隔音那么好都挡不住,我那患者一直止不住笑,‘先买玩具再看牙’——” 家乐回想起来,也忍俊不禁。 这威廉,熊中又带点萌,简直了。 “听说家家你大显神通啊,”范思年佩服的拍她肩膀,桃花眼微微上挑,“明天来配配我呗,我也需要这样的‘护士姐姐’。” 话音未落,他的禄山之爪就被某人拿掉。 艾文迪冷冷的说,“你没机会了,家家是我的——” 家乐仰天长叹……难道熊孩子的毛病也能传染给医生? ☆、第10章 Ep10 范思年被打枪,不以为意的笑道,“家家这小绵羊,会被你吓跑的,老艾你还是让给我吧。” 艾文迪似笑非笑的看了家乐一眼,“——小绵羊?” 家乐机智的避开了激将法,爽快的认怂,“嗯,我其实并没有太多高端齿科助手的经验,不然还是……先跟着范医生学习?” 爱马仕跟范思哲相比,她当然喜欢后者了。 爱马仕这边亚历山大,上午才泪奔一个冬冬;反观范思哲,和风细雨爱说笑,配他的护士不知多轻松,完全是她向往的看戏模式啊。 艾文迪脸色一沉。 范思年笑得肆无忌惮,“是啊,家家就是一张白纸,还是不要配你比较好……” 艾文迪也轻笑一声,“白纸好啊,我就喜欢白纸,方便调*教。” 家乐看着旁边几个围观群众,很有捂脸的冲动。 “家家是我的”、“白纸好调*教”什么的,还能不能好了? 她才第一天上班,真的不能低调一点么。 范思年还想说什么,却被艾文迪堵了嘴—— “就这么定了,家家从明天开始配我,护士长重点负责培训考核,其余照旧。” 沈琳皱皱眉,“……那么冬冬呢?不是定了让冬冬配艾医生你吗?” 艾文迪眸色一暗,“王学冬?让她先去消毒室呆几天,把无菌原则和院感控制这部分过关了再说吧。” 沈琳只得答应了,复杂的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心想,《xx传》既视感又来了,小新人踩人上位飞上枝头有木有,只有新人笑哪管旧人哭有木有…… 天可怜见,她哪里又想去配爱马仕了,她只想当个安静的看戏群众好不好。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压住心中的吐槽,受宠若惊的说,“真的吗?谢谢,承蒙艾医生不弃——” 薇琪和晶晶倒是替家乐高兴。虽然这个新人上班还不到一天,但显然画风很对,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貌似还有克制爱马仕的潜力,有这么个给力妹子来分担压力,谁不愿意呢。 薇琪趁热打铁,“既然有新人加入,我们是不是该去聚个餐?” 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赞成。 大家看向话事人。 艾文迪不负众望的……点点头。 于是临时起意的众人查点评的查点评,订位的订位,未几就敲定了,去吃海鲜烧烤。 换好衣服,家乐被闪瞎眼。 一群人瞬间从制服组变成了型男靓女。护士们不用说自然是千娇百媚,就连被临时叫过来聚餐的冬冬,也一雪前耻,换上真丝小短裙配披肩,打扮的像个名媛。 见了艾文迪,冬冬克服心中阴影,主动上前道歉,得到后者淡淡的一个“嗯”。 范思年的着装风格果然花哨时尚:大墨镜,骚粉色t恤,哈伦裤,板鞋,还抓出发型,喷了古龙水,就像是从时装杂志走出来的模特。 相比之下艾文迪要低调的多,无框眼镜,银灰条纹衬衫,熨帖的深色长裤,再加个电脑包就能cos谈判归来的商务精英。 有车的两位医生负责当司机,一行人来到烧烤店,薇琪和菲比熟门熟路的点了一堆海鲜。 位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家乐坐定了才发现艾文迪就在她右手边。 怎么办呢,只能淡定。 因为低估了饥饿程度,第一批食物烤好端上来,大家早已饥肠辘辘,连薇琪和菲比都不顾形象的大嚼。 “你怎么吃这么少?”艾文迪忽然说。 家乐吓一跳,忙说,“我有在吃啊,只是怕烫,吃得慢一点。” “不要跟我客气,”艾文迪一点表情也无,“下次等我请客,不知道哪年哪月。” 尽管只是私聊,但还是引起了好奇宝宝的注意。 范思年端着盘子挤过来,蹭到家乐左边坐下,“说什么呢,新人来了,我也该照顾一下,是不是家家?” 薇琪也说,“这个季度我们业绩不错,艾医生,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成天呆在诊室也很闷。” 艾文迪意外的从善如流,“可以啊,你们提前定好时间,那几天不要约病人。” 护士们一阵欢呼,沈琳干笑道,“谢谢,我们都沾了家家的光呢。” 家乐连忙撇清,“哪里哪里,是我沾光,我还没帮你们挣一分钱。” 沈琳扬扬下巴,“你只要伺候好艾医生就行了。” 家乐一雷,这正宫娘娘语重心长教诲刚进宫小嫔妃既视感…… 这么一打岔,她就更没能放肆当吃货。 忽然,一盘装的满满的烧烤被推到她面前,艾文迪仿佛在跟他面前的空气说话,“刚烤好的,里面没有海鲜——你过敏?” “额,是的……谢谢艾医生。”家乐对他肃然起敬——居然看她不怎么碰海鲜就猜到了原因。她之所以不说,也是看薇琪她们冲着海鲜来,不想太违和。 “她们戴的手表手链项链耳环,你一样也无。”艾文迪淡淡的说出事实。 家乐惭愧的想,这也算证据吗——不戴饰品,就不能因为她太穷? “对那几个病人,你都没忘记询问他们的过敏史——” 好吧,因为自己的体质,她是有特别关注这方面。 “诊室的手套是有粉的,你也不习惯吧?看到你出疹子了,”艾文迪转头叫了沈琳一声,“记得进几盒无粉手套,xs号的。” 家乐头一低,看向自己的手背,虽然那些红疹已经消失,但刚才戴手套是有过敏。 “哦。”沈琳应了一声,看向家乐。 旁观这一幕的范思年眼中顿时有了丰富的内容,“老艾疼起人来,真心hold不住,是不是家家?” 家乐无词,这个问题,答是怪怪的,答否也不对。 一桌几个护士看向家乐的目光都有些羡慕。沈琳微妙,冬冬则有些尴尬。 “培养默契,是医护合作的第一步。”艾文迪一句话,说的义正辞严,让众人无言以对。 他转向家乐,犀利的目光没被镜片挡住分毫,“同样,你也需要跟上我的节奏——以后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你都要明白,我想做什么。” 这句话气杀伤力略大,餐桌一片沉静。 还好是晚上,还好这家店讲情调,光线不那么明亮。 不然,家乐的脸色就可以跟桌上烤熟的鲜虾比一比了。 ☆、第11章 Ep11 第二天上班,一群人对家乐做出点蜡的表情。 家乐冷汗滴下,“给艾医生当助手,真的……这么地狱?” 晶晶治愈的一笑,“你是家家女王,跟我们不同,你自带光环。” 家乐求助沈琳,“护士长,能不能带我一程?” 沈琳对她的态度相当微妙,“哪敢,我还要跟你学习呢,不然分分钟被取而代之。” ——这个新人昨天第一天上班,就挤掉了冬冬,还受到艾医生的另眼相看,让她不得不产生危机感。 家乐欲哭无泪。 薇琪好心安慰她,“配台嘛,到哪儿不是配呢,至少艾医生颜值高,动作快,就算要求高点,人也有资格不是。” 另外一个护士也附和,“对啊,我上家诊所那个医生,秃顶猥琐中年胖纸一枚,吃豆腐不说,还使唤我们帮他买烟煮饭接小孩呢。” ……好吧,有这种jp例子在前,家乐表示,爱马仕的龟毛都成了萌点。 菲比有另外的价值观,“配台什么的,都是浮云啦,又不是要你做一辈子——这边客人层次高,要能钓上个金龟婿,分分钟辞职结婚当主妇。” 家乐想想也对,就像那个方太——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晶晶给她信心,“嗯,我们配台护士跟客人接触蛮多的,要把握机会——我bf就是陪他妈妈来看牙认识我的。”晶晶的bf家乐听她聊过,貌似金融新贵,能挣又对她不错,真真是极好的bf乃至老公人选。 家乐有些羡慕,“是吗,那好啊——你们多给我几个年轻单身帅哥呗。” 众人哈哈的笑起来。 这时某人走过来,“聊的这么开心?我看看今天的预约。” 艾文迪成功的打击了冒着泡泡的粉红气氛,众人立刻各归各位,该干嘛干嘛,冬冬早就躲进了消毒室。 家乐正想溜,却被他抓住,“到时间了蒋先生还没来,去打个电话问问,他是初诊,到了你先给他做基础洁治。” 家乐一惊,“我不是配台护士吗?” “谁说你只是配台?”艾文迪也很惊讶,“我要的是全方位助理——我的所有患者,术前术中术后,你统统要维护好。” 家乐只得硬着头皮去打,那边是个年轻的声音,连声道歉,说他正在楼下停车。 家乐挂了电话,连忙去准备了要用到的器械,刚放到诊室,就听得前台铃响,忙不迭出去接待。 来人就是蒋先生,约莫二十七八岁。黑框眼镜白皙皮肤,格子衬衫电脑包,高高的身材却缩着肩膀,都不太敢跟前台对视,“是同事介绍我来的,我,约了艾医生……” “蒋先生您好,初诊请先填写基本资料。”薇琪和菲比笑靥如花的招呼,他却更加拘谨,匆匆填完就去洗手间压惊。 他一走开,女孩们立刻交换情报—— “车钥匙是a6。” “那个小区就在附近,均价4万,都是大户型。” “it业,注意,未婚哦~~~” “读的和尚专业吧,一看就没怎么跟女孩子打过交道。”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呆萌理工男么?要不是这性格,早成人*夫了。谁上?” 家乐听的无语,“……你们小声一点,他要出来了。” 这真的是高端齿科吗?她觉得更像是盘丝洞…… 如果呆萌理工男听到自己被一群妹子yy,怕不吓死他的小心脏。 大家齐刷刷看向她,谜の点头,“嗯,要照顾新人——那么,家家,这个给你,上吧。” 家乐被雷的浑身舒爽,这时蒋先生已经走过来,她只得笑脸迎人,“蒋先生这边请。” 进了装潢精美的诊室,蒋先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包我帮您挂在这里,走的时候别忘了拿;请躺到椅子上睡下来,嗯,再往上面来点儿。”家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蒋先生躺在牙椅上,脸都红了,“……是艾医生帮我看吧?” 家乐心中狂吐槽——看来it专业该对妹纸们降点分,平衡一下学员性别——你看这小哥被坑的,连正常人际交往都障碍了! “我是艾医生的助理,先帮您做基础清洁,然后艾医生再来检查。”家乐试了洁牙机,简单说明了要注意的事项,就开始为他洁治。 蒋先生也许太过紧张,双手握拳,眼睛紧闭,脸皮抽搐,牙椅被他躺成了电椅,家乐的手也被带的抖啊抖的,没法工作下去。 家乐停下来,把洁牙机放回去—— “蒋先生是第一次来牙科吗?” “……不算小时候拔牙的话。” “嗯,第一次是会比较紧张。”家乐理解的说。 蒋先生的脸皮还僵着。 “放松一点,真的没有那么可怕。”家乐将手隔着手套放在他两侧面颊,感觉到肌肉的紧张,于是轻轻按摩起来,“您做什么行业啊?” 也不知道是按摩起了作用,还是拿掉洁牙机让他轻松,蒋先生的声音稍稍放松,“我做it的。” “是写代码么?” 蒋先生笑道,“是的,还有测试什么的。” “是么,感觉很难的样子——做这行,数学要很好吧?” “还好啦,”蒋先生又忍不住补充,“高考数学148。” 家乐惊呼一声,“哇,只扣两分?那是学霸了,真厉害,我最佩服数学好的人。” 蒋先生笑了,“术业有专攻而已,你们也很专业啊,牙科的东西我也不懂。” “我们牙科的东西对你来说是小儿科啦,”家乐拿起洁牙机,“那我们再试试?” “嗯。” 之后就进行的比较顺利,半小时后,艾文迪主动来到诊室门口,撑住门框,望着言笑晏晏的两人,挑起眉毛,“好、了、吗?” 家乐吐吐舌头(反正也有口罩挡),连忙站起来,“艾医生您来啦,基础清洁已经做完,您来帮他检查吧。” ——艾文迪那表情是要怎样?她虽然多花了几分钟,但成功的让客人克服了紧张,他之后的治疗会顺利很多好不好。 见她起身,蒋先生忙问,“家家你要去哪里?” 艾文迪坐在家乐刚才的位置,“——放心,‘家家’哪里也不去。” 特地加重了那两个字。 家乐换到两点钟的方向,“嗯,我不走,我是艾医生的助手嘛。” 蒋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艾文迪意义不明的看她一眼。 ☆、第12章 Ep12 “现在把我的检查结果记录下来,不要写错牙位,”艾文迪对蒋先生开始了口腔检查,“48,近中阻生,建议拔除;47,远中邻面龋,建议充填;46,无异常,45和44,楔缺,建议充填,43至33无异常……” 许家乐迅速从看戏模式中转换出来,跟上他的节奏。 “拿来我看下。”检查完下半口,艾文迪向她伸手。 家乐战战兢兢把检查单递给他。 艾文迪皱眉,“谁告诉你写中文?” 家乐连忙认错,“我换张表重写。” “先放着,上半口换英文,”艾文迪又说,“还有,我说完一个牙位,你要用英文简称确认一次。” “……好。” “现在开始上半口,”艾文迪,“28,颊向阻生。” 家乐忙说,“28,imp?” ——阻生智齿h。 “大写还是小写?” “……大写?” “不对,要小写,免得混淆,”艾文迪抬头看她,“知道会跟什么混淆吗?” 家乐早就退出了看戏模式,忙说,“……种植牙?,缩写也是imp。” “嗯。”艾文迪点点头,总算放她一马,继续检查下去。 家乐擦汗。 检查完毕,蒋先生要拔牙、补牙以及根管治疗,这次先做下后牙根管。 “要来好几次?我没有问题,”蒋先生忽然转向两点钟方向,期待的问,“家家你都会陪我的吧?” 看着他赤诚的表情,家乐大囧,对这种没怎么跟女孩子接触过的呆萌理工男,她还真是有点……尴尬。 艾文迪纠正了他的说法,“家家是我的助手,她会陪着【我】。” “那么医生开始吧。”蒋先生得到了这个保证,服服帖帖的任人鱼肉。 “准备一下根管的东西。”艾文迪吩咐。 家乐冲进消毒间,只顾得上跟阿姨打声招呼,就匆忙准备起来。 “一来就配根管了啊,不错嘛。”从配台护士被贬到消毒室的冬冬,酸溜溜的说。 “嗯,你好好消毒,注意无菌和院感控制。”家乐也不弱气。 冬冬被她堵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下有艾医生撑腰,了不起了? 望着她匆匆的背影,冬冬恨恨的想,就不信她真有光环,艾医生那么难伺候,哪里是光出一张嘴就能搞定的,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艾文迪的动作果然快,即使有心理准备,家乐还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我用8号的时候,你就要把10号准备好,甚至15号20号,”艾文迪皱眉看她手忙脚乱的找工具,“一次只能拿一根锉吗?你的手就只有这点功能?” 他索性放下医生的工作,椅子转到家乐面前,让她放下所有东西,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将m号手套撑的笔直修长。 她连xs手套有些角落都填不满。 被他握着,尽管隔着两层橡胶手套,家乐还是有种过电的感觉。何况艾文迪就在咫尺之遥……即使知道是在工作,但对着这么个高颜值医生,谁又能保持淡定呢。 家乐手指发烫,心跳加速。 ——她多少理解了冬冬的紧张。 不光是艾医生要求高节奏快,更因为他本人就是压力源。 艾文迪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一掰开。 “看到没有,除了五根手指,你还有四个指缝……” 家乐脑中轰的一声,脸烫的可以煮鸡蛋。 ——不要想歪,不要想歪,这是工作,她是专业人士。 艾文迪仿佛操作木偶的傀儡师,将操作台上的工具,按顺序夹在家乐已经完全麻木的手指间。 “明白了吗?”艾文迪退回医生的位置,“作为助手……连你的指缝也属于我。” 家乐终于被这句话击沉了。 之后的时间,她就像个提线木偶,机械的跟着他的节奏,递工具,拿回工具,擦拭污染的器械,灌注冲洗液…… 终于听到艾文迪说,“这次治疗就到这里,下次复诊……” 家乐如蒙大赦,绷紧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艾文迪看看墙上的挂钟,“离下一个病人还有五分钟,够你带蒋先生去前台预约,以及收拾诊间、准备下一套工具吧?” 家乐被他提醒,回过神来,神游一般送出蒋先生。 约好时间,蒋先生并不急着走,反而微笑道,“艾医生好像很严呢……” “额,应该的。” “压力很大吧,你们护士也不容易。” 看着他小心翼翼安慰的表情,再看看前台妹子们的挤眉弄眼,家乐心想,这跟一开始完全颠倒了啊…… 接下来的治疗也不轻松,家乐中途抽空吃了个战斗餐,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才闲下来。 hr施施然叫住她,慈眉善目的说,“家乐,上班还适应吗?” 家乐抱大腿求安慰,“配台这事……有轮换吗?” 她该不会被艾文迪艹到死吧。 hr淡定的说,“据elvin反映,你配台大有潜力,我们准备把你培养成主力助手。” 家乐泪奔。 休息室里,晶晶安慰她,“不错了,能得到头牌的首肯……好多护士连半个台都配不完,直接就被他吓跑了呢。” 家乐没有中计,“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我看出了幸灾乐祸。” 范思年捧着咖啡过来,“能挺过第一天,恭喜家家。” 家乐看看艾文迪不在,连忙爬墙,“我可以来配范医生吗?” 范思年笑笑,“我也想啊,但现在缺助手的是elvin。” 家乐爬墙未遂,无语凝噎。 范思年安慰,“也不是没好处……hr是不是没跟你说,配台护士可以拿医生业绩的1%提成。” 家乐的注意力被转移了,“1%是什么意思?” “就是elvin做一百万,你能提1万的意思。” 家乐果然被收买了。100万提1万?加上基本工资,她不就成了传说中的“月入过万”? 好吧,何必跟钱过不去。 那她就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让自己的每个指缝都能完美服务爱马仕好了…… 内心稍微平衡的家乐去洗手。 没想到被人叫住。 “蒋先生?”家乐囧囧有神,他怎么还没走? 蒋先生不好意思的抓了下电脑包,“那个,我想问,你们几点下班?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前台妹子们你戳我我戳你,八卦的笑着围观这一幕。 ☆、第13章 Ep13 听到蒋先生的邀约,家乐只能说,“无功不受禄,那些都是我该做的。” 该不会是理工男觉得她配台的时候被艾医生艹,所以心有愧疚,算在他自己账上了吧? 蒋先生没有放弃,“跟那个没关……虽然我也要感谢你,但是……家家你有男朋友吗?” 家乐的笑脸略僵硬。 对着这热诚淳朴的蒋先生,她竟然吐槽不能。 菲比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家家没有男朋友,她还是单身。” 薇琪也一脸乐见其成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蒋先生仿佛得到了鼓励,“那么,家家你先忙吧,我等你下班。” 说完,就坐在大堂的等候区,掏出手机玩起了数独游戏。 “……”家家完全没有应对这类人群的经验,只能囧囧有神的退到前台。 有八卦可看,菲比和薇琪早就忘记自己是高端诊所前台,瞬间变成相亲后援团—— “家家你傻啊?送上门来的鲜肉不要。” 对于这一点,家家不得不同意,蒋先生真的很鲜,估计还没开封…… “他条件很优的,气质干净,年龄跟你又配,工作好,就缺个妹纸帮他花钱被他宠,多好的bf人选?”薇琪说的自己都差点动心。 家家被她们的*汤一灌,自己都有些茫然,仿佛要是错过了这情缘,连老天爷都不原谅她。 她看看墙上的时钟,还有半小时。 吃个饭的话……没有关系吧? 这时艾文迪来前台看预约,猛地看见大堂角落的某人,于是问道,“蒋先生怎么来了,是有突发状况吗?怎么不通知我?” 薇琪和菲比你戳我我戳你,只得忍笑说,“他是来等家家的。” 艾文迪皱起眉头。 家乐在休息室看近期的真人相亲节目。 ——她需要临阵磨枪,酝酿一下等会儿跟蒋先生聊些啥。 忽然一个影子挡在身前,“‘我们结婚吧’……这么闲?” 家家见到艾文迪,立刻放下手机站起来,“艾医生,器械已经送去消毒了,复诊电话都check过,明天的患者病历也都找出来了。” 反正该她的活都搞定了,她就算看戏,也有看戏的资本啊。 “所以呢?”艾文迪不为所动。 家乐小心翼翼的说,“所以,再过五分钟,我就可以下班了。” “哦,恐怕不行,等会儿还有活。”艾文迪淡淡的说。 “啊?”家乐如遭雷劈,“是有……新的患者吗?” 谁这么讨厌,偏偏赶在下班时间过来? “不是,但我需要你这个助手。”艾文迪好整以暇的欣赏她精彩的表情,顺便提醒一句,“对了,你是不是要跟外面的电车男说一声,让他赶快回家、不要白等?” 电车男…… 家乐的内心很……酸爽。 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 1%。 ——为了坐稳他的助手位置,为了分他那1%,为了月入过万、走上人生巅峰……她决定:忍! 于是,家乐游魂一般起来,飘了出去。 艾文迪坐在她的座位,边喝咖啡,边目送某个俏护士到了大堂,万分歉疚的对格子衫男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个男人站起来,连连点头,仿佛比她更不好意思,接着转身……走出了诊所。 艾文迪收回视线,望向某护士落在桌上的手机。 家乐刚才太紧张都忘了暂停,节目还在继续播放。 节目中,两个打扮入时的单身男女尴尬对坐,有一搭没一搭的找着话题,像是一场蹩脚的乒乓球。 艾文迪轻笑一声。 到了下班时间,众人换了便服鱼贯而出,不忘鼓励某可怜巴巴的妹子—— “家家,加油哦~~” “艾医生很用心的培养你呢~~” 范思年还算有良心,“要我留下来陪吗?” 但被某人无情驳回,“不需要。” 暮色*降临。 艾文迪点了份披萨。 饥饿面前也没有骨气可言,家乐化悲痛为食欲,一口气吃掉三块披萨加一碗玉米忌廉汤,才收了手。 喂饱了就开工,艾文迪打开电脑里的幻灯片,快速的往后翻着,“这里,放上对应的图片;标题美化一下;这个表格比例要调整;这一段要翻译……” 家乐两眼一黑。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当护士,竟然还有文秘+翻译+编辑的功能…… 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人生巅峰—— 家乐认命的开始编辑第一张幻灯。 艾文迪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果然很认真的在找图,于是放下心来,进行他那边的工作。 “有不明白的问我,不要闷着头做。”艾文迪好心的提供技术支持。 “嗯……” 说出这句话后,某人是一直等待着解疑答难的机会,但是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家乐并没有抬头。 他有些狐疑,放下手上的工作,“做好的给我看一下。” “哦。”家乐紧张的看包工头视察施工进度。 艾文迪迅速浏览着前面的幻灯。 要求比较多,他只说了一遍,其中还不乏需要一点专业背景的问题,但家乐都没出什么大错。 “……听护士长说,来之前你只有在‘乡下’工作的经验?” 家乐囧囧有神—— 大概对护士长来说,除了江城,哪里都是乡下吧。 “明天接着做吧,”包工头视察完毕,大赦天下,“有不明白的吗?” 家乐倒是真有些踌躇。 艾文迪眸光一动,“问吧。” 家乐鼓起勇气,仰脸问,“……今天……这个……能算……加班吗?” 望着她期待的目光,艾文迪沉默半秒:“……算。” 家乐连忙去换衣服。 直到艾文迪也换好衣服,发现家乐还在前台那里没走。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有点晚了,我送你吧。” 家乐却没跟上他的步子。 “你在等什么?”艾文迪往门口望去,难道那个呆头鹅跟她约了吃夜宵? “我在等打卡,”家乐弱弱的指了一下机器,“离整点还有一刻钟。” 在多等15分钟,和白加班45分钟之间,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艾文迪被雷了几秒,“……快点,这会儿不好找出租。” 家乐只能忍痛打卡。 45分钟啊,就这么白白的加掉了…… 艾文迪锁好门,转身走向车库,“算你加班到整点……弄好这份幻灯,下周跟我去学术会。” 家乐欢天喜地的的跟了上去,完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爱马仕还是有点良心嘛。 ☆、第14章 Ep14 某天上班,家乐好不容易才找到和沈琳独处的机会—— “那个,护士长,我这周已经加了8小时的班了。” 沈琳忍不住皱眉,这个新人是来跟她炫耀么?短短时间就取得艾文迪的信任,留下来跟他一起加班,帮他修幻灯什么的…… 就连沈琳也没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家乐毕业的那个卫校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年头,难道三校生比重本毕业生还吃香? “你想说什么?”沈琳强忍心中不满。 “额……我想调休一天。”家乐这几天苦啊,别人都准点下班,她却要留下来加一两个小时的,要不是看在那传说中的1%份上,她早就炸毛了—— 连准点下班都不能保证,人生还有什么活头啊? 于是她掰着指头算啊算,终于凑够了8小时,就忙不迭的打算把它用掉。 加一周的班,换来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假日,差可告慰。 沈琳冷冷的说,“不是你想调,就能调的。” 在消毒间假装忙碌的冬冬也附和道,“是啊,你现在是艾医生的【专属】助手,可不是说休就能休呢。” 冬冬也恨啊,一个不察,这御用助手的名分就被新来的家乐福女给抢了,她本来还暗搓搓等着家乐出错,遭到严惩呢,想不到她还有狗屎运,居然坐稳了这个位子。 ——天知道她加班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让一向严苛的艾医生能够容忍至今。 家乐忙说,“我看了预约,艾医生明天一整天都没病人呢。” 她反复核对过好几遍,平时每天都有两位数患者的艾医生,明天的预约表竟然一片空白,还醒目的备注了两个字—— 【不约】 这两个字可把她高兴的。 艾医生不约好啊,他不约,她就能跟周公约了。她巴不得他天天都【不约】。 沈琳不为所动,“你要请假别问我,去问艾医生。” 家乐的肩膀垮下来。 ——她就是不想跟爱马仕正面过招,才来走曲线救国道路啊。 冬冬也幸灾乐祸的笑道,“是啊,配台护士请假都要跟医生说的。” 家乐泪奔出消毒间。 趁着余勇还在,她敲开了艾文迪的办公室。 “进来。”艾文迪正在整理电脑上的东东,见到她有些惊讶。 “艾医生我看了预约你明天没病人那我可不可以调休一天我这周加班累计有8小时了……”家乐一口气不打标点的说完。 艾文迪的手停顿一下—— “不能。” “为虾米?”家乐就像强弩之末,被鲁缟轻轻挡了回来。 ——她连这么高端的比喻都会用了,可见这刺激有多大。 “我说过,明天我要去学术会,”艾文迪百忙中赏脸看了她一眼,“作为助手,你要跟着我。” 他那个表情分明就是“看我多抬举你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可要好好珍惜明白吗可以跪安了”。 于是家乐跪安。 离开他的办公室,家乐仰天喷了一口凌霄血——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什么白衣天使,什么制*服诱惑,什么痛痛飞……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连医生开会,她也要三*陪啊? 之前听小伙伴吐槽某极品医生使唤她们去买烟烧饭接孩子,当时她还跟着吐槽来着……怎么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时艾文迪开门出来,不知是否感受到某人强烈的怨念,发了颗糖,“今天可以不用加班了。” 家乐看看手中的糖。 那是一粒水果糖,最普通的那种,加了山梨酸钾什么的,看颜色应该是柠檬味儿吧。 yy中的睡到自然醒变成了小小一颗水果糖,对此家乐表示……很酸爽。 就跟那颗加了山梨酸钾的柠檬味水果糖一样酸爽。 第二天,江城某五星级酒店会议厅。 数百名江城及外地的口腔医学工作者、医学生、技师、牙科材料供应商齐聚一堂,共襄盛举,参加江城第六届口腔种植及修复研讨会。 虽然是工作日,虽然很早,但挡不住与会者的热情,尤其是广大的女医生、女医学生、女技师、女器械代表。她们早早到会,打扮的光彩照人,一反常态的挤在前几排座位,等待让她们早起的动力源。 主持人介绍第一位发言嘉宾,“现在,我们欢迎江城牙医界的爱马仕,紫荆牙科全科及种植总监艾文迪医生……艾医生早年就读于……” 他念出艾文迪光鲜的履历,显然在座大部分对他都不陌生,女医生们更是伸长了脖子等待他的出现。 艾文迪千呼万唤始出来,衬衫西裤光鲜笔挺,无框眼镜和银灰领带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大学校园的年轻教授。 他的出现,仿佛是一剂强烈的荷尔蒙激素,让早起而慵懒的众人精神起来。 会议厅已然座无虚席,几个迟到的女医生找不到椅子,情急之中,竟然直接挤到前排过道,不顾形象的席地而坐,以便近距离无障碍的直视艾文迪。家乐看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地毯上的某大姐,囧囧有神。 后排的一个男子不禁轻笑,跟旁边的同伴吐槽,“我看有些人根本不是来学习,而是来看男神。” 说话的男子年轻,英俊,在大医院工作,n个白富美倒贴,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然对比自己更受欢迎的艾文迪有些本能的抵触。 但他的同伴并没有接茬,转头一看,同伴早就星星眼的进入了看男神的节奏…… 艾文迪简单的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干货太多,根本记不过来,英俊男子只得勉强压下情绪,打开ipad摄录。 艾文迪不是一个人来的。英俊男子注意到,前排有个女孩仿佛是他的助理,艾文迪偶尔会停下来跟她说话,让她记下幻灯中有待修改的小瑕疵。 爱马仕就是爱马仕,讲个ppt也要秘书…… 英俊男子朝那个女孩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愣住—— ……家家? ☆、第15章 Ep15 艾文迪作为这次学术会的大咖,占据了整个上午共计3小时的发言时间,因为他的颜值和发言水平都太高,听众无不色授魂与。 只有家乐没有享受到。 爱马仕的颜嘛,反正每天上班都能看到;至于他的发言内容……家乐表示她只是护士,那些上颌窦提升啊牙龈生物型之类的高端知识对她也没啥大用。 相反,整个会场就她压力最大,忙着记下艾文迪时不时扔给她的任务。 尽管苦逼,但身旁席地而坐的大姐还对她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恨不得以身代之。 家乐只能默默吐槽着忠于职守。 今天这个任务她要跟艾文迪申请双倍甚至三倍加班,不然意难平。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哦不对,是茶歇,家乐总算松口气。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前排的女人,中排的女人,后排的女人,过道的女人,门口的女人,席地而坐的女人们等到这个断口,仿佛丧尸出笼,纷纷扑向讲台上的鲜肉—— 有的女医生简直喜极而泣,“艾医生,您好,我是从xx来的,提前请了一周的假就为了听您的报告,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艾医生能和我合影留念吗……”有花痴粉丝说完,直接将单反/拍立得/安卓机/苹果机/平板递给家乐,贴着艾文迪搔首弄姿,不忘嘱咐一句,“请保持构图的平衡,谢谢!” 家乐囧囧有神的想,大姐小妹阿姨们,咱能矜持点吗。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波攻势,家乐连忙溜出去透气。 当她见到迎面而来的某人时,顿时后悔了——她还不如呆在会场,继续帮粉丝跟偶像合影。 “还以为我眼花了,”英俊男子三分惊喜七分愕然,“原来真的是你,家家。” 家乐叹气,“不要这样叫我,谢谢。” 会场里不少人出来喝水聊天,家乐不想弄出太大动静,于是走到稍偏僻的角落。 英俊男子一路追过来,脸上浮现一丝歉疚,“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那是误会,家家你听我解释——” 这样下去,分分钟变成“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你真的要听”“我真的不听”的死循环。 家乐转身面对他,不怒反笑,“那我就听一下——陈宽,你要怎么解释?你们当时在牙椅上玩人体叠叠乐?”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陈宽英俊的脸上仿佛出现一道裂痕,半晌才苦笑道,“家家,你也要讲点理,我并不是故意要对不起你……” 英俊而醒目的男子一脸诚恳的对女孩说着什么,即使听不清说话内容,光这画面也很吸引。经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包括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找人的艾文迪。 他要找的人……居然被堵在角落。 跟她说话的人相当显眼,即使是艾文迪,刚刚在发言的时候,扫视全场,也很难不注意到这个英俊夺目的听众。 ——他的小助手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呢。 家乐听陈宽说的语无伦次,那些话完全进不到她脑子。 这时有人走来,停在三步之外,“家家,跟我去准备下半场。” 家乐见到艾文迪,如蒙大赦,第一次觉得他真的很男神。 陈宽只得停止解释,但他注意到另一个重点,“对了,家家,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艾文迪淡淡的说,“家家是我助手,有什么问题吗?” 陈宽被他的气场震了一瞬,这时主持人出来宣布茶歇结束。家乐连跟他礼貌的道别也无,就尾随艾文迪回到会场。 跟陈宽同来的是个身材爆好的女医生,见他回座,就嗔笑道,“也不帮我带杯咖啡。” 陈宽忽然失去了耍花腔的兴趣,用下巴点点讲台,“你男神要开讲了。” 果然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下半场的艾文迪依然沉着自信,妙语连珠,会场里快门声就没停过,有拍ppt的,也有暗搓搓拍男神的。 讲完了今天的主题,接下来是例行的观众提问时间,这个跟茶歇的花痴不同,没点底气的还真不敢当众丢脸。何况艾文迪讲的那么高端,很多基层医生完全是抱着见世面的心态来的,哪里提得出问题。 主持人大海捞针,这时有人高高举起手臂。 “那位帅哥要提问,来,工作人员帮忙递一下话筒——” 陈宽接过话筒站起来,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 哇,光顾着花痴爱马仕了,都没注意到会场还有这么个帅哥。 “各位上午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第一排的家乐身子微微一僵。 ——陈宽?他想问什么? ☆、第16章 Ep16 见有人提问,听众们都有些惊讶。因为艾文迪讲的内容比较高大上,他们只顾得上全程拍照摄录,连消化吸收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能提出问题了? 再一看站起来的人,相当英俊犀利的帅哥一枚,这下子冲着艾文迪颜值来的人也荡漾了——这床起的值啊,一看看俩帅哥! 能够不转身去关注帅哥提问的,大概就只有家乐了。 她心中有些郁闷,虽然不是认定陈宽问不出多有价值的问题,但这个时间点……结合中场休息的不愉快,她还真不能不多想。 陈宽接过话筒,气定神闲的跟在场众人打过招呼,又适当表示了对艾文迪久仰的意思,才淡定的道,“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场交流会是公司赞助的吧?艾医生之前的发言也是从该公司产品为导向……” 家乐没想到他会找这个切入点。 但这么一来,就连在场的公司代表也不得不正视陈宽接下来的问题。 “……可是,在第三个病例中,我注意到,病例里的照片用的并不是公司的种植体,而是ria公司的……” 他这句话就像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大家心想,对啊,这是公司专场,病例图片什么的理所当然该用他家的才有说服力嘛,怎么会用到对手公司的?这是大忌啊,就好比爱马仕专场混进了一款阿玛尼,不是成心打脸么?还给不给赞助商面子了? 有些人不信邪,正好全程记录了艾文迪的幻灯,于是往回翻找到那一页,果然,陈宽没有说错…… 家乐脊背僵直。 以她对陈宽的认识而言,他就是来乱的……如果没有中场那一出,她不认为陈宽非得揪住这个问题吊打,因为你要说它多学术呢,还真说不上,但说出来了又确实有打脸之嫌。 原本她以为撑到这会胜利在望,就等着散会了跟艾文迪提加班的事呢,万万想不到碰上这么个故人,被他这么恶心一把。 会场里一时间有些骚动。 除了艾文迪的脑残粉,当然也有中立路人和黑子,他们本来就对艾文迪这个偶像光环太盛的同行心存妒忌,这下可找到爽点了,无不给陈宽这正义路人点赞,加入讨伐行列,等着看艾文迪怎么收场,艾文迪的粉丝见不得偶像受委屈,帮着辩白,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了点火药味。 家乐再也不敢看戏了,连忙冷静下来。 她看了幻灯,那张图,是当时艾文迪注明了,她去素材库找的,有可能是她找错了,也没去注意那什么a公司产品和b公司产品的不同——不就是埋在骨头里的钉子吗,哪家的产品又有多重要了。 不过……还是她来认这个错吧,就算在“熟人”面前丢脸,至少……让艾文迪全身而退。 就在她气沉丹田,打算起来承担责任的时候,艾文迪开口了—— “请大家稍安勿躁。” 没有想象中的手足无措,大家听到他淡定的声音,心想难道他还能指鹿为马? 艾文迪将幻灯调回陈宽说的那一张。 只见幻灯上的x光片上,确实有ria公司的种植体。 但是,也有公司的产品,但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公司产品的标志没那么明显。 “虽然这个部分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但既然有人提到,我就解释一下——刚刚这几张带的有点快,可能大家没听明白,这位病人缺失牙较多,之前在其它医院接受过种植,正如大家看到的,种植体确实不是公司的,植入后,三个月内出现植体松动及炎症,抗炎治疗无效,我建议他拆除重做,但患者的思想尚未做通,只答应先用的植体做另外的缺失区域,于是,大家看到的,是这两种种植体共存的照片……” 家乐刚刚也没听明白……嘛,反正她就是来当文秘的,懂太多也没啥用,但现在也get了艾文迪的意思。 ——赞助方的产品好得很,出问题的是他们对手公司,而且早就出问题了,只是病人舍不得拆,留着残次品在嘴里而已。这恰恰证明了赞助方的产品更有优势…… 她不禁对陈宽呵呵哒了—— 你说他容易么?费老大劲,鸡蛋里挑骨头,忙不迭的献宝,以为可以一击致命,但结果却是自作死,被打脸啪啪啪……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艾文迪的粉丝总算沉冤得雪,对偶像的忠实度飙升至max,而刚刚站在陈宽那边的阴暗人士也集体被打脸啪啪啪…… 对于这始料未及的神助攻公司的代表笑得合不拢嘴,起来圆(zhuang)场(bi)道,“嗯,这是敝公司专场,其他公司的产品成败,跟患者个人体质也是有关的,我们还是少说几句,哈哈,哈哈。” 艾文迪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这个提问,转而寻找下一个提问者。 还是有些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不忍心看帅哥折戟沉沙,转头寻找他试图给予安慰的眼神。 可是,人呢?人呢?人呢? 坐在门口的听众表示,帅哥踢馆未遂,已经假装接电话、提前退场了……退场了……退场了…… 家乐的心情无比愉快。这戏看的真值啊。 即便不算加班,也值回票价了有木有。 接下来的问题,艾文迪一一轻松化解,有口才有干货,赢得满堂彩。 艾文迪的报告结束,但收获却是深远的,不但巩固了他作为种植牙系统最大供应商公司的首席代表的地位,他的风度和临场反应力更让人印象深刻,被无数粉丝堵截,根本走不出会场——有要来学习的,有要来进修的,有请他去讲课的,请他去外地做手术的,有厂商跟他谈合作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热情的听众,艾文迪带家乐离开。 “把我放到地铁站就可以了。”家乐刚刚听他接了电话,好像他下午还有局,就抢先说道。 “……嗯。”艾文迪缓缓开出车库,“饿不饿,那边有糖可以吃几颗。” “……”对于牙医如此热衷请人吃糖这事,许家乐很是囧囧有神,但还是没忍住,翻了颗西瓜味的糖含着。 “刚刚你想站起来说什么?”艾文迪忽然问。 家乐只得承认,“我以为是我没找对图片……” “那张片子的拍摄角度确实不算最好,”艾文迪轻声一笑,“不过没关系,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嗄?”家乐含着糖呆呆的问。 “再过一阵,需要做这套幻灯的升级版。”艾文迪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嗯嗯,于是她又可以愉快的跟爱马仕一起加班了,真酸爽。 和西瓜糖加在一起酸爽加倍啊。 ☆、第17章 Ep17 全新的一天,全新的灾难。 还好是削弱版的灾难。 家乐帮艾文迪接到上午第一个病人,是让她印象深刻的熊孩子方威廉。 ——总算他没有再次上演抱柱干嚎戏码。 就连范思年也特意出来逗他,“玩具买好了吗?” 看来他的“先买玩具再看牙”已经成了大家的笑谈。 威廉小脸一红,傲娇的说,“小孩子才玩玩具呢。” 但他转头朝家乐摊手,“上次的贴纸呢?还没搜集全。” 方太这次的态度好了很多,虽然同样带了惠及全诊所的伴手礼,但再也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尽管这次没有婆婆大人督战。 她对家乐笑道:“威廉这几天一直念叨贴纸呢,还主动催我带他来看牙。” ——好吧,其实连家乐也不知道小孩子怎么会对那些五角星啊水果之类的简笔画贴纸有那么大的兴趣。 家乐捏捏他的小肉爪子,“看完牙再给。” 威廉进了诊室,看来是有被好好教育过,这次老老实实的跟艾文迪打了招呼,乖乖爬上牙椅。 “好,我们来把剩下的牙补掉。”艾文迪开始准备工具。 威廉还是有些紧张,看到家乐,“你,过来。” “该怎么叫人?”方太连忙纠正。 “……护士姐姐。” 家乐走过去,帮他系好围兜,握着他的小手。 威廉左顾右盼,“上次那个妹妹呢?她不会来跟我抢医生叔叔吧?” 家乐心想,也不知道那个叫程敏敏的女孩子后来有没有接着治疗,她拍拍威廉的手,“这半小时医生叔叔是你的。” 艾文迪默默的看她一眼。 ——护士姐姐,医生叔叔…… “不行,我要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威廉较上劲了。 “好好好,张大嘴——” 半小时后,成功的把威廉的剩下三颗蛀牙补好了。 威廉看着镜子里的牙齿,原来黑黑的牙洞被充填材料填满,好奇的舔了舔,“洞洞不见了,变白了诶——” “嗯,威廉很勇敢哦,我们说话算话,把草莓还有葡萄的贴纸都给你作为奖励。”家乐把准备好的贴纸塞到小孩手里。 听着众人的夸奖,小孩很开心,“妈妈,你也来补牙——” “额,妈妈没有蛀牙啦。”方太抓住他,转头说,“elvin,谢谢你。” 艾文迪点点头,又对小不点说,“以后要好好刷牙。” 家乐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出去,方太悄悄问她,“进展如何?” “嗄?” 方太挤挤眼睛,“那个,艾医生啊……听说你们一起吃夜宵来着?还当他生活秘书?” 这都哪跟哪啊,家乐囧囧有神,“只是加个班、写个会议记录而已。” 方太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八卦兮兮的说,“不错啊,elvin难得跟人亲近的。” 家乐吐槽,“他只是看我好使唤好剥削吧。” “真的,他从小学起就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我们都只敢暗暗……讨论呢。” 家乐无语的看着她,方太你现在是豪门媳妇,担当着相夫教子的重任,还对几十年前的初恋正太念念不忘是闹哪样。 沈琳经过,见她们两人咬耳朵,皱眉道,“看完牙就回家吧,豪门有这么好混吗。” “我跟许护士说几句话不行吗?”方太显然是忍住了原本应该更加嚣张的话,例如“我半小时消费高过你一月薪水”“敢这么得罪金主你才不想混了”之类。 威廉被走廊角落的画板吸引住,过去抓起笔鬼画符起来。 大概猜到方太没说出口的话,沈琳不好跟昔日同窗今日金主硬碰硬,“差不多就行了,许护士等会儿还要准备艾医生下个病人。” 见她走开,四周无人,方太的表情诚恳了几分,“回去之后婆婆对我态度好转不少,也不当着威廉的面说我坏话了,真的要谢谢你。” 家乐当日挺身而出,确实起了敲打作用。 当妈的谁没经过十月怀胎之苦呢,就算这个媳妇出身低配不上她儿子,但至少对她这个婆婆做小伏低,年纪轻轻就为她老方家生了个聪(xiong)明(hai)可(zi)爱的孙子,方老太太这么想着,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于苛刻,少不得有所改良。 另外一方面,方太也被提醒了自己的母亲身份,惭愧于对艾文迪的迷恋,不得不克制收敛,渐渐淡忘,以平常心看待这位“艾医生”。 “没什么的,”家乐微笑带过,送她到前台,“以后家人朋友需要口腔治疗的,来找我们哦。” “当然,也让你多拿点提成嘛,”方太投桃报李,又补充一句,“你比沈琳好太多了,你不但要拿下elvin,还要当护士长,气死她。” 家乐笑笑,“谢谢。那我进去忙了,你们慢走,威廉拜拜~~” ——大概她们小时候真的很要好,后来恨意才会这么深吧。 中午,沈琳带着冬冬找到艾文迪,“冬冬在消毒室工作两周了,护士这边人手也紧张,艾医生你看……” 冬冬一脸的小心翼翼、悔不当初,“艾医生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她当然希望去配台了,配台有1%提成可拿啊,这几个医生业绩都是50万起跳,1%下来,往少了说都有五千,多五千少五千差很多好不好。在消毒室洗盘子脏不说,单调乏味,还见不到病人,有个p提成,简直不能比。 艾文迪也没看她,“……先排洁牙班吧。” 沈琳连忙答应下来。 冬冬又是失望又是庆幸。看来艾医生对她态度还有所保留,不让她配台,但洁牙也不错了,能接触到病人,也有提成,总比消毒好。 解禁的她仿佛饿虎出笼,就等着哪只肥兔子撞上来。 她运气不错,下午就来了只肥兔子。 听到前台那边有洁牙的客人,冬冬连忙迎出去。 客人正在填表。 冬冬那双千锤百炼的眼睛立刻不动声色将他周身打量个遍—— ck青色polo恤衫,armani银灰斜挎包,d&g五分裤…… 不超过三十岁,发型也整理的很有腔调。 客人填完表,抬起头来,温和的问,“这样可以了吗?” 冬冬的脸一下子红了。 好英俊的客人! 眉梢眼角无不犀利醒目,不逊于艾文迪和范思年的颜值和气质,更似是两人的中和,比艾文迪亲切,又比范思年诚恳…… 她连忙抢上几步,热情的招呼,“您好!” 顺势瞄一眼他的资料页,果然比艾文迪还年轻,住址也是高尚楼盘。 还有更重要的……未婚! 冬冬心花怒放,“这位陈先生,是来洁牙?” “是的,”陈宽对她和善的一笑,又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许家乐的护士?” “额……” 前台薇琪也为客人的颜值而震惊,茫然道,“是呀,您也是来找她洗牙么?” 从来只听过慕名找医生的,但家乐来之后,因为洗牙手法好,还耐心教客人怎么维护口腔清洁,赢得赞扬无数,竟然也小小的出名了,现在这个帅哥也来找她,她们前台也觉得与有荣焉。 陈宽微笑淡定的说,“是的,请为我安排许护士。” 冬冬听了,一颗芳心怦然而碎。 ☆、第18章 Ep18 “——指定、让我、洗牙、的客人?” 家乐听到晶晶的传话,囧囧有神的重复一遍。 她只想当个安静的配台护士啊,弄的这么高调是要怎样。 晶晶冲她挤挤眼睛,“高富帅哦。” 两人相视一笑。 等家乐看到来人,就笑不出来了。 前台薇琪热情的介绍,“陈先生,这就是您指定的许护士。” 陈宽毫不意外的对她点头,“您好,许护士。”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家乐手足发冷,脑中一片茫然。 这个人怎么能装的这么无辜,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 家乐无法凭本能行事,只得说,“今天洗牙班排的谁?” ——她才不要给陈先生洗牙! 一旁的冬冬虽然不明白家乐为何对高富帅客人如此冷淡,但放出来的肥肉哪有不捡的道理,于是上前一步,张口道,“……” 还没等她出声,陈宽就抢先说,“我指定你就是你,许护士。” 前台这才如梦初醒,“对的家家,指定谁就是谁,只有野生客人才归洗牙班。” (此时可怜的家乐已经无暇吐槽这是牙科还是八大胡同了,客人还分指定的、野生的……) 薇琪菲比冬冬晶晶都有些惊讶。 这边洗牙不便宜,全套下来少说两千,再顺便推销点牙周治疗啊,补牙之类的,提成也不是小数了。而且看这陈先生就是一脸“快来宰我”的肥羊脸,家家怎么毫不起劲的样子? 慢慢冷静下来,看出众人的不解,家乐不想要在这里翻黑历史,只得转身,“跟我来吧。” ——她就是没有笑脸、不用敬语又怎样。 反正陈先生也不是纯客人。 陈宽挑了挑眉毛,帮许家乐带上自己的病历卡,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往诊疗区走,边走边打量四周—— “你居然跑这儿来上班了,不错嘛。” 家乐置若罔闻,带他进了诊间。 陈宽顺手关上门。 这里的隔音很好,除非是方威廉那种熊孩子嚎丧级别,否则不容易听到外面的说话。 “快点,你不是要洗牙么?”家乐只求速战速决。 虽然她觉得陈宽的用意不光是来洗牙。 “这是高端齿科的接待态度?我可算见识了。” 家乐没好气的说,“那你去投诉好了。” 陈宽讪讪的躺上牙椅,“许护士顺便帮我检查检查、提个方案啊。” 家乐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他是客人,自己是护士。他掏钱消费是大爷,自己是服务员,当他是头肯花钱的猪就行了。 “张嘴。” 陈宽照着做了,却不像一般客人那样闭上眼睛避免对视尴尬,反而毫不顾忌的盯着她瞧。 尽管让自己公私分明,但看他躺在牙椅上,不堪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家乐没忍住,将牙椅上方的灯光调整一下,直射他眼睛,果然让陈宽不适的转头闭眼。 “不要给我漏掉什么问题哦,”陈宽尽管闭着眼睛,依然没有停止恶心家乐,“我可是很相信你的,许护士。” 家乐根本懒得细看,“没什么大问题,那我开始洗了。” “诶诶诶……”陈宽还想争辩什么,就被家乐将吸唾管插*进口中,刺耳的震动声响起来。 过程中,陈宽屡次想要开口,但都被家乐看穿,直接开大了洁牙机的水量,让他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不要让水流出来破坏形象”这件囧事上。 ——就算他再帅,穿的再好,一旦嘴巴包不住水,流到脖子,弄湿名牌衣服,也决计帅不到哪儿去。 十分钟后。 “可以了。”家乐撤掉工具、吸唾管,解开他的围兜,升高椅位,准备赶人。 陈宽赖着不肯走。 “说好的喷砂呢?” 家乐在系统里面输入处理项目,头也不回的说,“你又不抽烟,没有色素。” “那么,传说中【美丽温柔的洁牙护士耐心为你讲解口腔保健知识】呢?” “需要么,【dr.陈】?” 他还真是耍赖当有趣了,身为精英牙医,跑来纠缠护士跟他讲解口腔保健知识? 陈宽沉默半晌,“家家,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相处?” “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家乐不假辞色,“还有,我并不想跟你‘相处’,洗完牙你该去哪去哪吧。” 陈宽神经质的笑了一下,“——所以你还是在记恨那件事?” 家乐听的无语,站起来开门,打算轰人。 却被某人的手覆住,拧不动门把。 陈宽高大的身体贴上她,将她逼在门板背后。 据说这是时下流行的“壁咚”。 但家乐根本不想要。 “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家乐有些恼怒。 诊间各自独立,互不干扰,隔音良好,固然能极大的保护客人的*,提供治疗时的绝对安静,但反过来,也就是说,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根本不知道…… 陈宽仗着身材的优势,牢牢禁锢住家乐,“我只想跟你解释。” “你在工作场所乱搞男女关系,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家乐简直想不通自己之前是怎么看上他的。 “不是的,家家你听我说,”陈宽俯下*身来,凑近她耳朵,“是那个女人引诱我,是她设计陷害我——” “是么?”家乐冷笑,“能被一个弱女子引诱陷害,你也够有出息的。” “你不信?我找她来对质——”陈宽的情绪有些激动。 “别麻烦了,我不关心那些,”家乐用力推他,“我讨厌脏东西,给我走开。” 但她还是低估了陈宽作为男人的力量。 根本推不动。 更尴尬的是因为两人贴的太紧,挣扎和反挣扎间少不了肢体接触。 还有陈宽因此产生的……某种反应。 家乐的脸一下子臊红。在她少不更事的年纪,跟陈宽谈感情,这种擦枪走火的情况就时有发生,那时她还呆呆的以为愿意为了自己隐忍的陈宽是绝世好男人,想不到管不住下半身的他,却是偷偷找别人泻火。 “家家,你不要不理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会放手的——”陈宽仿佛发现了这诊室有多么安全,更加肆无忌惮,一张嘴甚至凑近她的脖子耳根…… 天哪,这密室系统真能把她害死!如果她能全身而退,一定要建议艾文迪给每间诊室装上监视器!*哪有安全重要! 艾文迪……艾文迪在哪儿啊?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门后传来几声叩击,然后停下来,“家家?” 这个声音仿佛天籁。 “艾医生——”家乐连忙喊出来。 听出她不同寻常的语气,门外的人顿了一下,“怎么了?” 这时,陈宽已经迅速的放开了她,走到一边整理衣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家乐摆脱禁锢,连忙拉开门逃出来,微微喘气。 艾文迪看她一眼,女孩头发凌乱,脸色发红,气息不稳,眼神慌乱。 他再狐疑的看看诊室里的陈宽,忽然记起了这个英俊男人之前在学术会上的存在感,于是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宽施施然走过来,“艾医生您好,之前听您的学术报告大有收获,今天专程来感受贵诊所的氛围,许护士果然很专业,很细致。” 家乐恨不得撕下他那张斯文败类的画皮。 艾文迪无视了他伸出的手,转向家乐,“——是么?” 陈宽当然不想让人知道他刚刚在诊室骚扰前女友。 而家乐,也未必想要高调公开自己的黑历史。 她只得垂下眼,毫无温度的说,“陈先生客气了。” 陈宽温和的笑道,“总之,谢谢许护士。” 艾文迪半晌才说,“……如果结束了,就过来配我。” 家乐不跟陈宽对视,生硬的说,“项目我已经输入系统,请去前台交费吧。” “了解。”陈宽打了个响指,拿起包走出去。 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走回他的诊室。 家乐像个游魂一样跟上。 诊室的牙椅上,却没有等着要治疗的病人。 家乐:“……” 艾文迪关上门。 家乐本能的震了一下。 刚才的阴影还在。 艾文迪不动声色的留了条门缝,直接问,“那个人,怎么回事?” 家乐就连配台出错都没现在这么紧张,她绞着手指,没有抬头,“他是我,之前的……同事。” “哈,同事?在你们‘乡下’医院认识的?” 家乐此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对不起。” 要不是艾文迪及时过来找人,搞不好她今天就要闹笑话了,不管是困于密室被占便宜,还是奋勇脱逃当众丢丑,都是会影响诊所声誉、个人形象的负面事件。 艾文迪还想说什么,这时菲比推开门,“艾医生——” 似乎发现艾文迪和许家乐之间诡异的低气压,她连忙小心翼翼的说,“……预约的客人到了。” ——咦,家家不是艾医生面前的红人吗?刚刚那个高富帅对家家也很满意的样子,所以现在是虾米情况? “知道了。”艾文迪点头,菲比连忙告退。 “先给我配台,”艾文迪站起来,“这事稍后再说。” 家乐点头,匆匆去消毒间准备器械。 配台就配台吧,让她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那些不愿回忆的事…… ☆、第19章 Ep19 其他人都不知道家乐给陈宽洗牙的那半小时,后来发生了什么。 家乐心乱如麻,但也只能淡定,继续自己的配台工作。 但她的异常,就连牙椅上的蒋先生都看了出来。 “家家,你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以粗神经著称的呆萌理工男发现家家今天的话不多,除了跟艾医生传递器械时有必要,几乎一言不发。 “啊,没有,”家乐忙说,抬头发现就连艾文迪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望向她,只得说,“蒋先生嫌□□静了吗?不然我去把背景音乐调大一点?” 看牙这事吧,太闹了不好,□□静也会诡异,艾文迪惜字如金,平时家家适当的穿针引线能起到很好的调剂,但今天家家这一环失灵,就让人发现异样。 “不用,”回答的却是艾文迪,“记得让前台把歌单换一换,这批太催眠。”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放到一首慵懒舒缓的英文歌,果然很有催眠效果。 “好。”家乐点点头,看到艾文迪正在进行的工作,于是提前将他下一步要用的器械准备好,果然无缝衔接。 “对了家家,”趁艾文迪换工具的当儿,蒋先生鼓起勇气问,“你今天……不加班吧?” 家乐回过神来,看到蒋先生跃跃欲试的表情,无言以对。 如果换成上周,她或者还愿意跟这位蒋先生试试。 但刚刚被陈宽破坏了心情,她此刻没有精力再去应付感情问题。 “家家,”艾文迪忽然发话,“去把音乐开大一点。” 家乐去调了音量,回来默默看他一眼。 ——说好的催眠呢? “说一下根管治疗的原则。” 家乐一愣,这是在干嘛,当众面试么? 艾文迪很少在配台的时候玩这一套的,他是被沈琳附体了么? 尽管心中吐槽,但毕竟医生是老大,小护士只能乖乖回答—— “清理根管内的细菌和残余牙髓;形成连续的锥形根管形态;以及,完善到位的充填根管……” 蒋先生在牙椅上倒是听乐了,“不错不错,学习氛围很浓厚啊。” 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把好不容易积聚勇气约家乐的事给忘掉了…… 蒋先生的治疗结束,家乐照例送他到前台。 约好了复诊时间,蒋先生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家乐这时听见等候区的对话。 “陈先生的手表好好看,简洁又大气。” 这个声音是冬冬的,家乐倒不奇怪,冬冬就这尿性,平时见了高富帅就跟苍蝇见了翔一样巴巴的凑上去,赶都赶不走。 估计消毒室那两周把她整郁闷了吧,这下刚解禁,就露出难看的吃香。 各有各路,家乐本来不予置评。 但是—— “哦,你对手表还挺有研究?”回答的那个声音,家乐当然很熟悉。 冬冬叹息一声,“反正也买不起,只能看看别人的、过个眼瘾呗。” 家乐无语。 陈宽是有多闲,专程过来寻她晦气,寻完了还不肯走,赖在这儿调*戏小护士。 冬冬也是丢脸,见了高富帅连魂都没了,这跪舔劲儿,即使菲比这种嫌贫爱富的主都看不下去,一脸被雷焦的表情。 但她们又不是护士长,不好去越俎代庖管教冬冬。 而且规矩上也没说不允许护士多陪客人聊聊天;大厅人来人往,等候区也有好几桌vip客人,如果撕起来很难看。 家乐只得无视离开。 却被叫住,“那个,许护士——” 陈宽快步走来,笑吟吟的问,“忙完了吗?” 不明真相的薇琪在一旁解释,“陈先生洗完牙并不急着走,执意要等到你忙完出来,想要亲口道谢呢。” 家乐郁闷,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不客气,我还有事要忙——” 陈宽却相当淡定,“那么就约个复诊时间把。” “复诊?”家乐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有病啊,还当真玩起护士病人的游戏了? 陈宽状似诚恳的说,“今天只是浅层洁治吧?我希望做的彻底一点,下周安排深层洁治比较好……” 薇琪和菲比面面相觑,哇,这客人的保健意识好强! “……当然,还是由许护士你负责,我信任你。” 看着他那张蒙骗世人的无辜脸,家乐再也装不下去了。 连一句客套寒暄都说不出来,她扭头往诊疗区走。 ——陈宽不就是拿住了她不想闹大的软肋吗? 惹不起她躲得起。 她才懒得跟这种人斗智斗勇。 没想到被里面走出来的人拉住。 家乐抬头看到来人,“艾医生,我——” 艾文迪却拉她走到前台,“怎么了?” 菲比和薇琪正为家乐的忽然暴走而不解,见他出来,就说,“这位陈先生洗完牙,想要预约下周的牙周治疗……” “是么?”艾文迪淡淡的问。 对上他,陈宽的气焰就黯淡了几分,“艾医生,你们这边的护士调*教的很好,我想约许护士——” “许护士?”艾文迪顿了一下,“恐怕下周不太方便。” “嗄?” “她没空,”艾文迪轻描淡写的说,“她的班已经排到明年年后了,如果陈先生愿意等,也可以。” 大家看着睁眼说瞎话的某头牌。 家乐也停下脚步,囧囧有神的看着他。 “哈,不会吧?她不就是个护士吗?”陈宽当然不相信。 “她是【我的】护士,”艾文迪说着,伸手搭上家乐的肩膀,“所以,她哪天有空,哪天没空,都是我说了算。” 听出他的维护之意,陈宽笑不出来了,只能自找台阶,“哦,那真是可惜,我只有找别家了。” “请便。”艾文迪简短的下了逐客令。 众人目送他离开。 这事的诡异人人都看得出来。 艾文迪从前哪管病人约诊这种小事?连他自己的vip病人,都是由护士帮忙约诊,这下居然跨界管到家家的复诊客人,一定有问题! 而且刚刚看他对陈先生的样子,几乎就是把他拉进黑名单的节奏啊! 如果陈先生是个气质猥琐穿着邋遢或者有暴力倾向的客人,这么做不奇怪,但他明明是个衣着光鲜态度友善的高端客户啊—— 艾文迪转身,迎上一群人不解的眼神,只说了五个字—— “他也是牙医。” 众人恍然大悟。 同行是冤家啊拜托,明明是竞争对手还过来假装客人,这是怎样的阴谋?是来踢馆的?来暗访调查的?来抓小辫子举报的? 这种人就该给他上黑名单才对! 冬冬今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从消毒室解禁复出,这是触底反弹;遇见高富帅客人,这是爬坡;高富帅客人被家乐抢走,这是急转直下;高富帅看完牙反而回头找她聊天,有说有笑,这是顶点;高富帅见到家乐就扔下她,这是俯冲;家乐对他没兴趣,她又开始荡漾;艾医生出来揭穿真面目,让她那颗起起伏伏的芳心直接坠入深渊…… 现在形势扭转,她之前的抱大腿行为分分钟变黑历史,于是顾不得被打脸的臊热,连忙为自己洗白,“这人……深井冰啊?刚刚还装出一副小白的样子,非要缠着我给他讲解口腔保健知识来着。” 薇琪只能忍笑,天知道刚才是谁缠着谁了,口腔保健跟名表又有什么关系。 解释了对陈宽的态度,艾文迪转向家乐,“跟我来一下。” 家乐被带到他的办公室。 艾文迪坐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吗——只是‘同事’?” “是,”家乐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讪讪的补充道,“……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艾文迪不说话看着她。 虽然陈宽被赶走,但家乐的心情也没有好很多。 “艾医生,不然……我辞职算了。” “为什么?”艾文迪淡淡的问。 ——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这个辞职理由是不是太没出息了点。 家乐沉默。 “这次我当没听到,”艾文迪皱眉道,“以后不要随便说这两个字。” 辞职未遂的家乐:“……” 艾文迪去翻桌上的病历,“下个客人做种植二期,要用到bio工具盒,都准备好了吗?” “额我这就去找……” 看着某人急忙离开的身影,艾文迪靠上椅背,眼神晦暗不明。 ——有过“不愉快”的【英靠“前同事”? ☆、第20章 Ep20 虽然陈宽找上门来,发生了不愉快,但后来艾文迪出面把他拉进黑名单,家家心想,以她对陈宽的认知,那个好面子的人断然不会再来被打脸了,于是就当走路不注意踩到一坨翔,努力不要放在心上。 但她不放在心上,却有人放在心上。 这天一上班,护士们都难得的满面春风。 家乐不解的问晶晶发生了什么。 后者睁大双眼,“明天护士节,这你都能忘?” 家乐暗道惭愧,于是也被感染,俗气的问,“有福利吗?” 这种事情当然要由护士长宣布,沈琳也难得露点笑意,“都堆在休息室呢——水果牛奶,洗护用品,电影票……每人调休一天,512块过节费。”这么丰富,怪不得大家开心。 于是一群人排队领福利找零钱。 家乐在后面心想,女神的生日如果是在12月31号,那就更好了。 晶晶排她前面,跟她商量起来,“不如下了班去吃顿好的吧?” “嗯,听说隔壁新开了一家店味道不错——” 先领到东西的冬冬没急着走,却说,“咦,节日福利应该是正式员工才有资格吧——怎么连新来不到一个月的都有么?” 新来不到一个月? 众人看向家乐。 家乐恍然大悟的说,“哦,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还在试用期呢。” 晶晶噗嗤一笑,“嗯,我也忘了。” ——冬冬简直是自作死啊,仗着资历挤兑新人?她是比家家资格老,那又怎样,还不是被艾文迪赶出诊室、一脚踢去消毒间;家家才来几天,却已经成为艾文迪的御用配台护士。 冬冬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嫌脸没被打够么? 沈琳微微皱眉,“哪里分的那么严了,艾医生让我采购时说过,人人有份,就连前台也有。”自然包括家乐这个小新人了。 冬冬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范思年闪亮登场,“——什么什么,人人有份?有我的份么?” 大家见了他都笑起来。 “来来来,女士营养牛奶,很补的,范医生来一盒。” 范思年眉头都不皱,接过来就大口灌了下去,被众人一阵吐槽。 ——可见护士太多阴气太重的地方,是该有个活泼爽朗的雄性来中和一下。 “我听你们刚计划去吃大餐来着?”范思年凑到家乐身边,星星眼的问,“带我玩不?” 晶晶笑着说,“你买单就带。” 范思年也是好说话,“买单就买单喽。” 于是其他人也起哄着要蹭饭。 谈笑间,薇琪眼尖的注意到门口动静,“艾医生来了。” 仿佛拉响了空袭警报,众人立刻止住谈笑,低调的收好分赃所得,该干嘛干嘛。 家乐无语,艾文迪这整成鬼子待遇了? 但她也停止了把玩各项福利,去准备艾文迪的病人。 艾文迪却罕见的开了个短会。 “明天是护士节,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大概是他平时的威严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所以那努力表现出来的微笑也没有让人太放松,反而惴惴不安:器械都消好了吗?客人复诊都安排妥当了吗?该送出去收回来的加工义齿都搞定了吗—— 艾文迪简单说了近期需要注意的事,又道,“下旬我要去北城出差一周,开会做手术,把我病人的复诊时间调整一下。” 沈琳点点头记下来,又问,“是不是您上次说的,那个煤老板……” 艾文迪点点头,这时电话响了于是中断会议出去接听。 一群人都八卦起来,问沈琳什么煤老板。 沈琳小声说,“北城有个煤老板久仰艾医生大名,请他过去做手术,包来回机票食宿。” 冬冬眼睛一亮,“煤老板?那一定是大case吧?” 沈琳点点头,“要做全口种植,咨询的时候煤老板直接发话,只要艾医生肯去,什么好就用什么,还问500万能不能帮他花掉……” 众人面面相觑。 500万,对土豪来说也就一台阿斯顿马丁,但在牙科也不是小数目了,关键是时间短来钱快,没什么团队要求,真正复杂的工序都交给加工厂,只要医生借当地的诊室操作一下就行。 土豪就是土豪,一掷千金,相比之下,她们刚为区区500块过节费兴高采烈,这对比—— 冬冬被刺激的眼睛都绿了,“500万很多吗?计算机三维建模设计家新出的活性亲水种植体,美学瓷修复基台,再忽悠他送去北欧找国际大师个性化加工,分分钟帮他花掉这500万!” 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一个现实问题—— 她们不是艾文迪,自然挣不到500万。 但如果能当艾文迪此行的配台护士,就算只拿传说中的1%,那也画美不看…… 怪不得冬冬这么激动,平时也没见她思路这么灵活。 于是问题来了,谁是那个幸运的人儿? 冬冬立刻请缨,“我可以跟艾医生去吗?不然算我请假好了,回来补班?” 众人怒视。 ——谁稀罕那几天班了?要能去,她们也愿意回来补班。 沈琳淡淡的说,“你好像没听过这套工具盒的培训吧?” 冬冬脸色一变。 这种大牌公司新产品的高端培训,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即使是紫荆诊所,当初也只有一个名额,自然让沈琳去了。 其他护士即使畏惧艾医生,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见冬冬争取,自己本也跃跃欲试,现在听到沈琳这句话,才知道她们都太嫩了。 公费旅游吃喝,见土豪做大单——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她们? 许家乐进入看戏模式。 艾文迪出差一周? 这不就意味着……她也能放风一周? 哎呀真是不能再好了,她就宅家里慢慢消耗那堆水果牛奶电影票吧。 艾文迪接完电话回来,“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沈琳提醒,“……煤老板。” 艾文迪点点头,“家家陪我出差,其他护士的班作相应调整。” 气氛僵了那么几秒。 然后家乐就受到了注目礼。 她来不及缅怀自己yy中的一周假期,只得用眼神向大家解释——人,不是我杀的。 冬冬冷笑,直接借用沈琳的话,“她参加过培训吗?” 沈琳也沉默的看着家乐。 艾文迪转向家乐,“没什么好特别培训的,跟常用的只有些微差别,我提前跟你说一下就好。”又吩咐薇琪跟那边联系机票酒店的事。 家乐只得受宠若惊,“谢谢艾医生。” 好吧,为了那1%,长途跋涉她忍了!一把年纪还学学学忍了!千里抱土豪大腿她也忍了! 说完这些,客人已经到达,于是散会各忙各的。 晶晶假意勒她脖子,“被你赚到了!给我带点北城的特产啊!” 其他人的心态就不见得那么好了,尤其是为煤老板制定了一整套vip高消方案的冬冬,以及作为唯一代表参加了工具盒特别培训的沈琳…… 家乐因为忙于配台,倒也顾不上安抚她们的情绪。 下午艾文迪有局提前离开,临走时大赦天下,“今天早点下班吧。” 大家都表示不早退,我们都是尽忠职守的好护士。 他离开五分钟后,大家都换下了工作服…… 范思年还真不是来假的,“家家,你怎么还不换衣服?我说了要请客的。” 家乐的目光离开电脑,看到已经打完卡的众人,“额……我还没看完工具盒的介绍。” 冬冬阴阳怪气的说,“人都走了,表现给谁看啊。” 沈琳也有些不悦,“又不是明天的飞机,哪有这么赶了,集体活动还是参加一下吧。” 家乐莫名其妙,不是范医生以个人名义请客吗?饭嘛,这顿吃不到还有下顿,哪里就升高到集体层面了。看今天这架势,她去了有些人才不高兴吧。 “还是算了,我要等加工厂的电话,有个件艾医生让我关注的。” 这个借口果然让人反驳不能。 范思年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笑,“那家家你帮我们守门吧,下次我单独请你。” 晶晶也说,“差不多就行了,你别太晚下班啊。” “嗯。” 沈琳只得叮嘱她下班时关好阀门。 一行人离开,还不到四点,家乐关好门回到电脑前。 土豪这500万,也不是为了砸水里听个响啊,她多花点心思,也算对得起自己那1%嘛。 于是家乐继续研究那套种植系统。 ——当然,中途不忘劳逸结合,顺便查了查北城当地的名小吃点评。 终于感到脑子被钛钉和各种小吃塞满了,家家伸个懒腰,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外面天也黑了,连忙起来收拾东西。 关好水电气,家乐锁上门,正要离开,门口却冒出一个人。 “家家,你这么晚才下班?” 借着门灯,看着陈宽那张英俊的脸,家乐吓了一跳。 ☆、22|5.12| 【——别劝了,我不想做贴面!】 家乐刚进诊室,就遇见尴尬一幕。 诊室里除了艾文迪、沈琳,另外一个小护士,其他两个应该就是客人了,男的是那种典型的四十多岁暴发户,名牌衣服鞋子包包手指粗的金链,脸还能看,就是有点暴发户特有的气质。 炸毛的大概是他结发妻子,虽然跟他同龄,但不太修边幅,眉宇间也有着毫不掩饰的怨气,看上去相当憔悴,倒似他大姐。 “要做,带你那个谁来做吧,反正我不想做。”老婆继续炸毛。 沈琳尴尬的拿着平板站在旁边,上面还停留在超薄贴面的介绍页面。 家乐大概听出点梗概—— 这是……大买卖啊,怪不得沈琳这么积极过来吆喝。 这暴发户带他老婆过来做牙贴面,贴面是啥呢,简单来说就是一种牙齿永久美白的修复方式,将原本不好看的牙齿通过人工修复方式变得洁白靓丽,很多偶像明星的所谓“贝齿”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单子要是接下来,那就是上下左右共20颗贴面,一颗按中等价位2万来算,包括前期后期,差不多要50万了,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就算比不得北城煤老板,也不无小补。 老婆在大庭广众下炸毛,暴发户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着说,“说别人干嘛呢,我专门抽空出来,就是为了带你来做贴面啊,我们请最好的医生,做最贵的贴面!” 这句话说的,家乐都觉得他顺眼了几分。这种【买买买】的客人,谁不喜欢呢。 老婆毫不领情,黑着一张脸,“我又不去当明星,整什么贴面!我的牙一直这样,四十年不也过来了吗?怎么你今天忽然觉得不顺眼了!你喜欢牙齿好看的,你去找她们啊!” “额,也不是这样说啦……”暴发户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被逮到,不敢强硬反驳,只得赔笑。 艾文迪放下手套站起来,“你们先商量好再说吧。” 见他走出诊室,暴发户对他老婆说,“你看,艾医生的时间很宝贵的,我特意提前预约了他半天时间,还不够有诚意吗?” 这种case对艾文迪来说多一单少一单没关系,但对其他人可就未必。 眼看这50万就要浮云了,沈琳当然着急,在一边继续劝,“何女士,这款贴面真的很适合您,可以让您迅速拥有完美笑容。” 何女士冷冷的说,“对着他,你说我笑得出来吗?” 诊室温度立刻下降8-10度。她老公和沈琳都讪讪的。 暴发户被当众吐槽,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只得说,“你好好考虑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对着她周身的怨妇气场,小护士也不敢久留,脚底抹油的溜掉。 沈琳还不放弃尝试,“您试一下吧,真的会有很大改观。” 何女士总算正眼看了她一眼,“那就别说其他的,就回答我——要磨牙吗?” 沈琳顿了一下,忙说,“我们推荐的都是很好的品质,能够最大程度保留天然牙——” “你就跟我说,到底磨不磨牙?”何女士不耐烦的问。 沈琳讪讪的说,“其实也磨不了多少——” “那就是要磨了,我不接受。”何女士斩钉截铁的说。 “额,那您再考虑下吧……”沈琳也举白旗投降,脚不沾地的离开。 虽然是大单,但一来这里是看牙的不是吃讲茶的,两口子吵架也不是人人有兴趣围观,何况患者本人不接受呢,所以,50万虽好,1%虽然诱人,但hold不住就是hold不住啊。 于是诊室里就只剩下了怒气未平的何女士,以及看戏模式的许家乐。 也许是看戏看的太嗨,家乐忍不住好奇的问,“何女士,请问你为什么不想做贴面呢?” “不是说了吗?我不想磨牙。” “磨不了太多的,”家乐说话同时注意观察她的牙,“你的牙齿就是黑了点,形状其实还好,不突,也不扭转,没有过大过小,有些地方完全可以不动,只是部分修整一下,平均不会超过0.5毫米,有的材料甚至不会超过0.3——对于2毫米的牙釉质来说,这点量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何女士说,“我是四环素牙……从小就这样。我老公以前也没说什么,现在有钱了外面养女人了,自然就不能比了。” 家乐客观的打量她,“是啊,你不光牙齿不好看,而且皮肤也偏黑,还不保养,衣服也不讲究——确实比不过小三。” 何女士总算是正眼看了她一眼,有点被冒犯的不悦,“你是这里的护士?可以这样跟客人说话?” “我有说错吗?”家乐叹息一声,“还有,你全身充满负能量,让人不想接近——你先生现在愿意花钱帮你变漂亮,你还不领情。” 何女士愣了一下,忽然大声说,“他欠我的!当年我跟他一起辛辛苦苦开公司,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谁看得上他啊!我能为了他一天三顿喝稀饭,哪个女人能做到?他现在身边那些女人,只是看中了他的钱!” 还好沈琳走的时候带上了门,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动静传到外面,堪比熊孩子方威廉的效果,有护士凑近听热闹。 许家乐沉默半晌,让她发泄过这一波怨气,才说,“那为什么要让他把钱花在别人身上?他现在要给你花钱,为什么不接受?” 何女士忿忿不平的说,“我凭什么要为了他磨牙?” 家乐冷笑一声,“磨个牙而已,有这么苦吗?别的女人为他磨骨、抽脂、人*流——这些不说,那么,跳4小时减肥操、穿高跟鞋穿到脚抽筋……又苦不苦?你觉得苦,可见你能为他做的,也很有限。三顿喝稀饭了不起了?他现在需要你为他喝稀饭吗?” 何女士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眼神放空。 “再说,做贴面只是‘为了他’?你这四十年就从来不觉得牙齿难看?能说它完全没影响你的社交,丝毫不减少你的自信,丁点儿没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说话时会下意识的捂嘴,嘴唇也很不自然、不想让人看到你的四环素牙——它真的对你毫无影响?” “可是——”何女士边说边抬手捂嘴,忽然发现被家乐说中,于是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家乐轻声问,“——你先生上次吻你是什么时候?” 何女士移开目光,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红晕。 但这红晕,反而让她有了点女人味,至少跟刚刚那个眉头紧皱的怨妇不可同日而语。 家乐叹息一声,“如果你先生抽烟,喝酒,不刷牙,有口臭,你会愿意跟他接吻吗?” 何女士沉默。 换言之,也没有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吻一个牙齿发黄发黑有斑点花纹的女人。 “至少他现在还没放弃你,你也不想就这样把他让给其他女人吧?为什么不能尝试改变一下?”家乐看着这名中年女子,“至少……花他的钱,让你多一点资本找第二春,难道不好么?” 何女士不知何时眼眶有点湿润,还好诊室不缺高档纸巾,家乐拉了两格递给她。 何女士接过纸巾,按了按眼角。 她看向家乐,用力的点点头,“那么,请艾医生来为我设计方案吧……就算超过0.5毫米,也是可以的。” 家乐笑了笑,“好的,我去请艾医生。” “许护士,你的牙齿很好看,”何女士看了她的胸牌,难得露出点和善的笑意,自己那口四环素牙也不遮着掩着了,“你男朋友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现在没有男朋友,”家乐走到门口,又说,“不过,我将来的男朋友,一定不光是因为我牙齿好看才喜欢我。” 何女士囧囧一笑,“额,许护士也真是,虽然是事实……但也该顺着我的话说,给我多点信心啊。” 家乐对她笑笑,“我觉得,您已经不需要别人给信心了。” 愿意正视自身,承认不完美,愿意尝试改变,为了别人,更为了自己——这并不比所谓的“坚持自我”更加不勇敢。 大概有机灵孩子通知,家乐刚打开门,就见艾文迪出现在门口—— “何女士考虑的怎样?” 何女士先看了一眼家乐,仿佛跟她拥有什么小秘密,然后才对艾文迪说,“医生,请帮我做贴面吧,用最适合我的方案,最好的材料。” “嗯,”艾文迪点点头,又对家乐说,“准备一下,把设计软件打开。” “好的。” 暴发户没想到老婆忽然回心转意接受治疗,更加没想到她之后也不再对自己冷嘲热讽,于是陪在旁边聊天解闷,站完一整个上午,后来刷卡的时候态度那个爽快,开了最高档次的会员卡,顺便预约了好几个壕友。 家乐虽然也陪着艾文迪忙了一上午,但想着那1%,也算能够心理平衡。如果暴发户那串壕友以后过来,又是不小的进账。 她去休息室吃饭的时候,正好听到冬冬吐槽—— “哎哟,我还以为在看热血励志日剧呢,护士把病人训得跟孙子一样,大气不敢出……” 见家乐进来,她只能讪讪的住口。 沈琳不咸不淡的说,“我们这里是高端齿科,要注意一下态度。” 晶晶一向跟冬冬不对盘,就反唇相讥,“那也是家家的本事啊,她训人就成功了啊,搞定大单了啊——换个人不但训不了,反而被赶出来呢,还有人连诊室都进不去呢。” 中枪的冬冬/沈琳:“……” 家乐坐到晶晶身边,奇怪的问,“把病人当孙子一样训,这难道不是护士的必备技能?” 晶晶笑着说,“上训土豪发妻,下训正太二代——家家女王威武!话说,我听你那句‘你牙也黑,脸也黑,衣服难看,脾气又臭,哪个男人要你’,简直要笑尿了造不造,虽然是事实,但除了你谁敢对病人这么说啊——” “嗯,就是这么无敌,学着点吧。”家家淡定的吃饭。 面对这么狂拽炫的小护士,冬冬和沈琳简直吐槽不能,只得……默默记下她的经典言论,哼,下次再遇上方威廉和何女士这样的,她们也知道该怎么训了! 下班的时候,家乐上了艾文迪的车。 目送豪车绝尘而去,沈琳和冬冬面面相觑,几乎要绝望的承认,家家跟她们不一样,家家根本就是自带外挂…… 然而此刻,被她们羡慕的家乐,内心其实是纠结的。 推倒男神谈何容易…… 其实还是回自家狗窝比较轻松,但谁让她的东西还在艾文迪那儿呢?何况艾文迪专门说了,不光是友情收留,还要她过去开工,做ppt,是正事…… 纠结间,倒是听见艾文迪轻笑一声。 家乐奇怪的看他一眼,怎么了这是?骗到一个苦力帮他干活,有这么开心? 此时正在等红绿灯。 艾文迪仿佛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狭长的眼眸有些促狭—— “我不抽烟,很少喝酒,每天三次刷牙,口气清新……” “家家,你愿意跟我接吻吗?” ☆、23|5.12|家 “……家家,愿意跟我接吻吗?” 说这话的艾文迪,微微侧头看她。 从家乐的方向看过去,这个男人,从眉弓到颧弓到下巴都很漂亮,线条骨感犀利,而薄薄的嘴唇又不失柔和。 家乐呆愣半晌,却低头说,“……让艾医生看笑话了。” ——艾医生那句话,分明是copy自她对何女士的训话节选啊! 想不到艾文迪也是个看热闹的。这是在吐槽她的经典语录么。说到八卦这点,男神跟那群小护士有一拼。 艾文迪在车上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来,家乐当然只能这么回答,除了装聋作哑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自作多情、当成他表白不成。 这时红灯转绿,艾文迪不置可否的收回视线,重新驶动了车子。 “——你在江城医学口腔部实习过?” “嗄?” “你那位同事……”艾文迪斟酌了一下,“回国之后考了江城口院的博士,一直呆到现在。” 家乐还没从他之前那句话里挣扎出来,又遭遇二连击,有些反应不能,迟疑了一下才说,“陈宽?你调查过他?” 当时,她对艾文迪说过,自己跟陈宽,是前同事的关系,想不到艾文迪真的去求证了。 艾文迪坦然承认,“对于威胁到我助手安全的危险分子,很有必要搞清楚他的底细,不是么?” 家乐不语。 “说起来,他还算我半个学弟。” “……是么?”家乐后知后觉的回忆起诊所介绍牌上的内容,艾文迪的确是在江城医学院拿到本科之后,再出国深造的。 唉,世界真小。 不过也难怪,江城医学院的口腔专业本来就是国内top,天下精英大多出于此、归于此,也没啥奇怪。 就连沈琳也是江城医学院护理部毕业呢,说句桃李满天下并不为过。 “他的导师我认识,如果他再来纠缠,有办法让他好看——虽然我觉得那是小概率事件。” 家乐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陈宽那种好面子的人,多半不会再主动伸脸讨打了。 艾文迪这话说的窝心,等于是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但这么一来,家乐赖在他家的理由也不成立了——陈宽脸皮再厚,也断然不会押上自己的名声前途死死纠缠家乐,于是家乐也没必要因为躲避他而把艾文迪家当做庇护所了。 不过,好在今天还有做ppt的借口。 艾文迪上次在酒店会议室做的报告在业内反响很好,下周去北城刷煤老板是顺路,主要目的是参加在北城召开的国际牙科器械展和口腔学会交流。作为与会嘉宾,届时艾文迪要发表该报告的2.0版本,台下都是口腔界大佬,大意不得。 白天在诊所上班,忙得足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未必有,于是只得把这些工作留到下班后做。 家乐也没有主动提加班什么的。 毕竟艾文迪帮过她,作为投桃报李,牺牲点个人时间,也是应该的。 “背景要统一换成这届口腔医学会的logo,然后这里,再补一篇最新的国外学者论文,这张表的数据要一下,病例的部分我马上开始整理,你先做刚才说的那些……” 艾文迪站在家乐旁边,快速浏览着幻灯片,做出指示。 家乐连忙一一记下来。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江城男人特有的慵懒尾音,虽然家乐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ppt上面,但也不免分心hc一下。 何况这里不是在诊室,而是他家,三楼的书房,相当安静,他们一人一台电脑,分工合作。 艾文迪也没有真心剥削她,分给她的工作量,一个小时也就搞定了。 做完这些,家乐正要汇报,转头一看,艾文迪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是出去喝水还是放水。 家乐自己检查了一遍,他还没回来,于是翻起网页,查询北城下榻酒店附近好吃好玩的,想等他回来确认了ppt再下楼。 逛着逛着,电话响起来,把家乐吓了一跳。 心想艾文迪听到铃响应该会过来接,但家乐只听到某人从隔壁还是对面哪间屋子发出来的声音,“我在洗澡,帮我接一下——” 电话还在不依不挠的响,家乐只得囧囧有神的接起来,“喂,您好?” 那边显然顿了一下,“……请问elvin在吗?”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虽然用了敬语,但语气却并不弱气。 家乐只得实事求是的说,“你说艾医生吗?他……在洗澡。” 年轻女子迟疑了几秒,“请问……你是?” 看起来她跟艾文迪的关系不陌生,否则不会对接电话的是个没听过的女声而感到诧异,甚至出口追问,家乐心想对啊,自己是谁呢,干嘛出现在这里?护士?助手?避难者? 还没等她回答,那边的年轻女子忽然笑了,“难道你是……清洁阿姨?” 虽然没见到她真人,但听声音口气,大概可以想象,是个不谙世事的白富美。 家乐只得说,“差不多吧。” 清洁阿姨就清洁阿姨呗,反正消毒间她也呆过,刷盘子跟拖地也没啥本质区别,医生护士什么的,这个时间点,搞不好让人误会。 “这么年轻的阿姨啊?”那头的女子又是一阵笑。 家乐轻咳一声,“艾医生可能还有一会儿,不然我留个便条?或者请您半小时后再打来——请问您贵姓?” 作为阿姨,当然不能错过主人的重要讯息。 “呵呵不用,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还是给他个惊喜吧。” “……”小姐你知不知道,大部分惊喜都会变成惊吓。 惊喜小姐笑够了又问,“elvin他是个好老板吗?” 家乐就算脾气好,也架不住了,反正这样下去也没啥干货,于是借故讯号不好,嗒一声收线。 ——她看起来有这么好消遣吗? 艾文迪问她想不想接吻,就连这陌生女人也来询问她的员工心得。 家乐看艾文迪还没出来的意思,于是也不等了,将改好的ppt留在桌面上,自己则回了二楼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艾文迪闲闲问她谁打的电话。 家乐想到那个惊喜小姐的嘱咐,只得说,“没有留姓名,大概是你的病人吧,她说她会再联系你的。” 早饭换了花样,麦片粥,煎蛋,切片面包。 家乐往面包上涂果酱,大概是强迫症发作,硬是拿出了当护士灌石膏模型的劲头,用果酱刀把那片面包的每个角落都涂满,厚度均匀一致。 对着成品,她满意的叹了一口气。 放下果酱刀,对上艾文迪的目光,后者手中拎着一片面包不知等了多久,欣赏的道,“嗯,很好,不留死角,也没有气泡。” 家家囧囧有神。 ——这还真是她们口腔护士灌石膏模型的标准…… 对方显然不光是点赞,家家只得狗腿的奉上成品,“不嫌弃的话——” “嗯。”艾文迪自然的接过那片面包咬下去,满意的点点头,顺手把自己那片白面包换给她。 于是家家再度拿起果酱刀,在某人审视的目光下再次灌模…… 愉快的共进早餐之后,家乐跟艾医生愉快的同行到诊所。 见他们同出同进,沈琳和冬冬自然哀莫大于心死,晶晶忍不住跟进更衣室,“什么情况啊?你跟艾医生,你们……在一起?” “我只是去他家加班而已。” “加什么班啊?” “修改ppt啊,你这方面擅长不?不然我帮你申请一起来加班?” “额那还是算了。”晶晶连忙谢绝。 没说几句话,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因为有一周时间出差,所以艾文迪的不少病人集中到这几天,家乐配台的任务也就更重。 好不容易给一个病人嵌体取好模,家乐正要拿去灌石膏,却被艾医生叫住,“11点的病人到了,现在跟我去三诊。” “额……”家乐拎着手上的模型,“可是这个要马上灌的,不然等我灌完再来……” 艾文迪微微皱眉,叫来沈琳,“找个护士去灌模型。” 沈琳不悦的看了家乐一眼,“灌模不是配台护士的工作么?” “她要跟我去配下一台,”艾文迪将模型从家乐手上转给她,“找个巡回护士把它灌掉。” 沈琳咬咬嘴唇,“今天人手紧张,范医生那边的护士也脱不开身,哪里有巡回。” “没有巡回?”艾文迪看了她一眼,“那是你这个护士长安排不周。” 最后沈琳沉着脸拿走了模型,天知道去找谁来灌。 家乐在一边看的无语。 中午,听说了此事的晶晶忍不住吐槽,“沈琳也真是的,巴掌大个地方,喊她一句好听而已,还真摆起护士长的谱了——什么巡回不巡回的,笑死人,说这些话的功夫,都够她灌十个八个出来了,不就是觉得身为护士长高人一等,放不下身段做这些粗活么?成天忙忙忙的,也没见她忙出什么名堂来。” 彼时的家乐当然是进入了看戏模式,“我看你们这儿,也不比贾宝玉的怡红院水浅。” 护士跟丫鬟一样,还分三六九等的。 晶晶怒赞,“哈哈哈说的好,那沈琳多半是自居为袭人了。” 但她随即改口,“不对,袭人情商高多了,哪像她这样拉仇恨。” 她转向家乐,“说起来,还是你像袭人,会来事儿——不不不,你像袭人和晴雯的综合,晴雯会补孔雀裘,你手上活也不差啊。” 家乐囧囧有神,“……于是我该感到荣幸吗?” 不管袭人还是晴雯,对上宝姐姐林妹妹,还不是炮灰命。 ☆、24|5.12| 家乐和晶晶一口一个袭人晴雯的,正好艾文迪推门而入,听到她们的谈笑。 两人面面相觑,额,正说着呢,宝二爷就来了…… 晶晶连忙打个太极,“艾医生看了最近热播的新版红楼梦吗?你觉得里面袭人漂亮还是晴雯漂亮啊?” 当然艾文迪回答不上来。 家乐在他家呆了两天,注意到电视遥控器都稍稍有点灰尘了,对他这个洁癖来说惟一解释就是根本想不起来看电视这事,估计连新闻都不看。 “这种问题该问我啊,”范思年笑吟吟的走过来,“我看,袭人传统,晴雯个性,各有千秋,分庭抗礼;对了,不然我们再接着聊聊宝姐姐林妹妹?” 这时沈琳和冬冬进来吃饭,听到这个话题也参与进来。 家乐和晶晶只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聊,她们哪里又追剧了,只是岔开话题,不让别人知道她们yy到自个头上,把这间诊所比作怡红院而已。 艾文迪在一边吃饭,默默的旁听了他们对金陵十二钗的点评,末了起身道,“下午2点的病人要拍摄一组完整的口腔照片,沈琳你给家家培训一下。” 沈琳不甘不愿的看了家乐一眼,“嗯。” 有任务在,家乐也不敢怠慢,也不聊红楼梦了,迅速搞定午饭,找到沈琳,“护士长,那个,拍照培训的事——” 沈琳仿佛早就等着她,“你这么厉害,还需要培训么?” 家乐只得囧囧有神。 护士长当的这么任性,也是醉了。 “额那我先对着说明书学习下,不懂再来问您啊。”家乐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主,迅速搭梯子下台,自个儿跑去研究那台相机。 路过的艾文迪见她对着窗外花花草草一阵乱拍,于是走进来,“口腔拍照跟拍风景照不一样的,沈琳没教你?” 虽然说沈琳对她的态度一直有点问题,但家乐毕竟初来乍到,也不好跟艾文迪打小报告——毕竟疏不间亲,要是被艾文迪误解她新人耍大牌不服管啥的,反而落不得好。 家乐只得委婉的说,“护士长好像有点忙。” 艾文迪倒没追问,接过她手中的相机,“怎么连闪光灯都没装?” “要装那个么?怪不得拍出来都很暗的样子……” “嗯,单反拍微距需要用到环闪。”艾文迪熟练的将闪光灯安上去,一手稳稳的托住相机,一手调节各项数据。 一串名词让家乐听的蚊香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关键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单反】?” 在她心目中,【单反】这个词,就等于小清新,等于说走就走,等于毁一生穷三代……一时之间无法把它跟艾文迪联系在一起。 艾文迪抬头看她一眼,“你们女孩子对拍照之类,应该蛮有经验的啊。” 家乐立刻澄清他的误会,“不不不,艾医生您太抬举了——我们只要会用美x秀秀自拍就达标了。” 什么光圈焦距快门的,她不需要懂吧,会用app工具把痘痘擦掉才是正经。 艾文迪无动于衷的看着她,“——那么,从今天起,给我学会用单反拍标准口腔照。” 家乐两眼一黑。 这护士当的,比博士还吃力,又要配台,又要消毒;又要做小伏低,又要v587;这下连单反都要学上了…… 要是会玩单反,她直接出去开影楼拍写真了,干嘛还窝在这里啊。 吐槽归吐槽,家乐还是乖乖的接受填鸭教育,尽管努力调动五感吸取艾文迪快进一般的讲授,但心知那些知识最多听进去了三成。 2点钟的客人到了,家乐立刻被赶鸭子上架。 客人坐在牙椅上被摆弄好了姿势,艾文迪暴露好要拍的区域,对家乐说,“开始吧。” 家乐连那台相机都举的艰难,完全无法像他刚才那样举重若轻,恨不得两只手合力捧住,但只得分出一只手去调节数据。 好不容易对焦成功,按下快门,拍出来却还是很暗。 明明有传说中的环闪,怎么还暗呢?该调光圈还是快门啊…… 家乐艰难的回忆着艾文迪刚才的教学,这时沈琳却施施然出现在门口,对客人说,“罗小姐,再坚持一下啊,很快的。” 明知她是在开嘲讽模式,说自己浪费时间,但也是客观事实,家乐辩驳不得,心想沈琳这阵子也是憋狠了,好不容易攒了个大招呢。 晶晶看到她略窘迫的样子,就想上来帮忙。 艾文迪却说,“让她自己来。” 这下一屋子人都盯着她,家乐亚历山大,硬着头皮调了几次数值,还是不对。 ——单反这小妖精,要是能够速成,也不至于穷三代毁一生了吧。 艾文迪却让晶晶过去维持病人张口的姿势,走过来站到家乐身旁,“继续。” 家乐都快hold不住了,这机身加镜头加闪光灯,就算没5斤,也有4斤了吧…… “我记得早上有喂饱你吧?”艾文迪叹息一声,伸手帮她扶住相机,另一手调节数值。 诊室鸦雀无声。 晶晶表面上淡定的帮病人固定张口姿势,内心却有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早上有喂饱你吧有喂饱你吧有喂饱吧喂饱吧…… 掐准时间过来看某人出丑的沈琳,一张脸立刻僵掉。 身处风暴中心的家乐全无被羡慕嫉妒恨的自觉,反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各种战战兢兢。 艾文迪看样子是打算把现场教学进行到底了,像军训教官一样纠正她的姿势,“胳膊夹紧,不要抖,呼吸平稳……” 家乐默默吐槽,被您老人家手把手的教,能淡定吗? 就连牙椅上的罗小姐都忍不住笑了,带点方言口音的说,“无需惊,后生女慢慢教啦。” 在一群人围观、艾教官贴身教学中,家乐总算完成了一组标准口内照,放下相机,只觉手臂无比酸爽,就跟刚那啥过一样。 艾文迪浏览那一组照片,淡淡的说,“下次独立完成。” “……嗯。” 罗小姐笑着安慰她,“跟着艾医生是你的福气,不是人人都这么耐心的。” “是的,我很荣幸,”家乐不好意思的说,“耽误您时间了。” “没关系,”罗小姐脾气倒是好,“下次还是你来给我拍吧,争取达到艾医生的标准。” “嗯,我会努力的。” 晶晶在旁边憋的内伤—— 家家真tm女王啊!能把客人训的大气不敢出也就算了,这下难得遇到点不顺手的,不但没惹怒客人,还反过来被客人安抚顺毛,尼玛除了外挂还能有什么解释…… 沈琳刚开始见她各种捉急,还以为大仇得报,想不到转眼间,成了艾文迪亲自下场教学……现在连客人也不以为忤,等于是对她刚才暗示家乐太磨蹭那句话的当众打脸。 她郁闷的退出了诊室,找冬冬吐槽。 冬冬也百思不得其解,“艾医生难道真被这家乐福女迷住了?灰姑娘现实版么……真是,找谁说理去。” 但让她们郁闷的还在后面。 三点过,艾文迪和家乐提前下班,赶飞机,要去北城浪一周! 艾文迪将缺席一周,已经够打击她们上班的动力;跟他同行的还是家乐,简直是打击加倍。 晶晶虽然舍不得,但想着一周后家家能带回来的北城特产,也能够平衡。 家乐和艾文迪坐的飞机下午出发,到北城已经是晚上八点。 酒店登记入住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居然只订了一间大床房,而不是两间单人房,甚至不是一间双床房…… 得知这个噩耗,艾文迪自然问前台多订一间。 但前台面有难色,表示这几天刚好是北城医疗器械峰会,全国各地业内人士齐聚北城,他们来的又晚,不但这家酒店只有这一间空房,只怕整个北城还有空房的酒店得往五环外找…… 前台解释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三组风尘仆仆的人马,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开口退房,就会扑上来争抢这惟一一间空房。 两人只得先将行李带进房间。 那张床占据房间正中位置,显眼无比,天知道酒店人员哪根筋犯抽,居然还在床具上摆出个爱心造型。安*全*套床头有,书桌上有,盥洗室也有。 家乐一整个捂脸。 有这么饥渴吗……是不是跟哪对蜜月情侣搞混了? ☆、26|5.18| 迷失之际,艾文迪准确的找到了家乐的嘴唇,印了上去。 家乐内心狂跳,微微将头侧开。 艾文迪追了上去,同时扣住家乐的手,化解她的挣扎。 “艾医生,你喝醉了。”家乐力图冷静的指出事实,但出口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层喑哑。 艾文迪没有回答,放开她的手,捧住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家乐没想到喝醉的人力气这么大,而且某个地方也毫无疲软之势。纠缠间,两人的衣物已经褪去了大半。 艾文迪进房的时候放下了眼镜,此刻近在咫尺,家乐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平日被藏住了,几乎是让人心折的。 虽然这个场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男未婚女未嫁,对着这张脸,家乐根本没有太多抗拒的力气。 天知道艾文迪是真醉还是假醉,反正—— 医生护士,不就那回事么。 家乐忽然的放弃挣扎,显然让艾文迪也觉察到,动作稍稍一顿。 他望向家乐的目光变的危险。 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了旖旎的氛围。 厮磨的两人均是一僵。 家乐听出那是艾文迪的手机来电。 艾文迪却丝毫没有要起来接听的意思,稍作停顿之后就继续动作。 家乐却没法装醉。 “艾医生,电话。” 某人装聋。 家乐叹息一声,“也许是黄先生的电话,全口种植,有什么反应也说不定……您还是接一下吧。” 电话不依不饶的响着。 艾文迪悻悻然起来,从包里摸出手机,立刻恢复清醒的声线,“喂?” 家乐在床上很有吐槽感。 这变脸速度……刚刚那个意乱情迷的醉者呢? 果然是那个煤老板的电话。 艾文迪低沉的声音说,“麻药退了觉得痛么?没有就好……不用老是去舔……是的,会有一点异物感……这是正常反应,毕竟埋了十多颗钉子……” 家乐摸了个枕头捂脸。 上一秒欲*火*焚*身,下一秒恢复专业形象,对着这样的艾文迪,她真心hold不住。 十分钟后艾文迪挂了电话,走过来撤掉枕头,发现家乐忍笑忍的快要爆掉。 气氛破坏殆尽,艾文迪和家乐两两相望,都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艾文迪装不下去,有些悻悻然的提起行李,“早点睡,我在602,有事叫我。” “嗯,晚安。” 送走他,家乐躺在床上把刚刚忍住的部分笑完。 该说那电话煞风景呢,还是及时雨? 不管怎样,家乐忍不住同情未来的艾太太—— 要是两人做和谐运动的时候,忽然哪个病人打过来找艾医生诉衷情,那会很讨厌吧…… 没能进行下去,家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遗憾。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意志力那么薄弱,如果没那通电话,几乎是半推半就的从了。 第二天,家乐想起昨晚的混乱,一阵捂脸,感谢煤老板,不然,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艾文迪了。 两人默契的绕开了昨晚的话题,反正有醉酒这个幌子。 于是如常在酒店共进早餐,出发去往展会。 跟他们此前在江城参加的学会不一样,北城这个展会是国际性的,来自全球数百家口腔器械厂商齐聚于此,新材料新产品新研究新概念,你方唱罢我登场,高大上又接地气。 第一天主要是展会开幕,以及口腔界该年的总结和展望,发言人以学院派教授、学会领导、外国专家为主,而艾文迪的报告偏重干货,放在第二天的正式研讨会作为焦点主题。 第一天的首场发言,就是请了个外国和尚来念经。 a国f州立大学口腔主任,种植及修复协会会长,史蒂夫教授,来分享他在教学及执业中的经验心得。 因为他盛名在外,又是首场发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都想听,但有人数限制,家乐还是沾了艾文迪这个嘉宾的光,才有机会在会场前排坐下来听。 史蒂夫教授的发言果然精彩,仪器设备很高端,客人很高端,医生的追求也很高端,引得听众一阵阵惊呼。 ——虽然在家乐看来,与其说是美学种植病例,不如说是两个强迫症的病例展示。 医生和病人都是强迫症患者。 为了追求病人即使大笑也未必能露出来让人看见的一点点牙龈美观度,他们不惜组建团队,3d建模,花费快两年时间,进行数次手术,与其说是牙龈转移,不如说拆东墙补西墙,把患者好好的上腭切了缝缝了切,其间拍摄无数张牙片吃进n倍辐射,最后终于大功告成,来个传说中的前后对比打脸…… 家乐跟在场众人一样睁大双眼,屏住呼吸,见证奇迹—— 嗯,好吧,确实达到了那么1毫米的改善…… 不管照片上的患者,还是台上的医生和翻译,都一脸从末日到天堂的感恩表情,仿佛那么一毫米,就真的让他们飞升了…… 在场众人果然被打动了。 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金钱,研究了数百篇文献、几十个指标,让病人来回跑n趟诊所,又是自残、又是新伤添旧伤的,终于改善了那么一毫米,这是怎样的精神…… ——当然,在家乐那边,“精神”二字直接转换为“深井冰”。 观众买账,除了因为这是首场,发言的是外国专家之外,大概还因为翻译。 史蒂夫教授的翻译,画风略迥异。 这种翻译除了专家自带以外,一般找本国top医学院学霸级别研究生来充当,形象也多是深色西装学霸眼镜一脸的恭恭敬敬谨小慎微,把自己代入机器,即使是专家开个大家都能听懂的玩笑,也丝毫不敢怠慢,严肃认真面瘫的翻译到位…… 但这场的翻译,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也就二十出头,微长的卷发染成浅棕色,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身材窈窕,小披肩蓬蓬裙,裙子还带花儿的,眼妆浓厚,遇到拿不准的词,就笑着吐个舌头打混过去。 在这种严肃场合出现这么个妹子,果然让人眼前一亮。 家乐听到周围有人在议论,讨论的不是史蒂夫教授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一毫米,而是他身旁那个小美女。 “这翻译谁啊?从没见过呢。” “刚刚有个词是不是翻错了?这种人也能当翻译?我去翻都比她强。” “拜托谁要看你啊,这妹子挺灵啊,也不怯场,发音也好,翻错一两个词有什么关系。” “能给史蒂夫教授当翻译,这妹子来头不小啊。” 显然,很多人认为这个水灵妹子比那一毫米,要吸引的多。 家乐虽然不是wsn,但平心而论,看美女也比去感受那一毫米更有意思。 家乐无意中看了艾文迪一眼。他聚精会神的听着报告,也不知是关注那个漂亮妹子还是那一毫米。 两小时的发言结束,专家毕竟是专家,吸引了一群好学的孩子上去问问题。 家乐跟着艾文迪去逛展会。展会人很多,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将会场挤的水泄不通。 目之所及,尽是人山人海,家乐看的眼花缭乱,手上却觉得一紧。 “跟着我,不要走丢了。”艾文迪抓住她的手,很自然的说。 额,好像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 家乐忍不住吐槽,但随即发现,要不是艾文迪拉着她,搞不好还真会被人流给冲散。 忽然有人朝他们这个方向叫,“elvin!”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家乐和艾文迪转身望向声源。 即使在人海中,那三个人也相当的鹤立鸡群。 史蒂夫教授就不用说了,高鼻深目的歪国人,业内殿堂级大师。 另外两位华国人也丝毫不逊色。 一位中年男子,儒雅学者范儿,沉稳淡定,带着身居上位的不怒自威。 而他身旁的女孩正是刚才的翻译,一群wsn在她身后暗搓搓的偷拍。 她站在中年男子身边,多了几分娇憨,摇着他的手,“爸,我就说那是elvin嘛。” ☆、27|5.19| “……爸,我就说那是elvin嘛。” 中年男子对于女儿的撒娇,颇有几分无奈的纵容,“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大呼小叫、冒冒失失的。” 他转眼看向艾文迪,威严的面孔露出几分赞许的微笑,“小艾,听说你的诊所开的不错,我在a国也看到你发的sci了。” 家乐难得看到艾文迪这么恭敬的样子,“多得邱老师当年悉心教诲。” 小美女看看他们,忍不住笑,“‘小艾’,‘邱老师’……拜托,你们有这么不熟吗?” 那位邱姓男子轻轻瞪了女儿一眼,后者俏皮的吐个舌头。 家乐听到旁边几名wsn的议论。 “——原来,她是邱思明的女儿?” “嗯嗯,真相了,她就是江城口腔医学院的公主,邱心婷,一年前作为交换学生去a国学习,刚好邱副院长那年也在a国当访问学者,一家人上个月才从a国回来……正好江城口院马上要换届选举了,邱副院长可是下任院长热门人选。” “哇,如果能当上驸马,岂不是少奋斗三十年?” “别说少奋斗三十年了,公主这么漂亮,就算多奋斗三十年也有动力啊。” 就连几个围观的女医生也忍不住羡慕嫉妒恨,“真是同人不同命,老爸是院长、妥妥的白富美不说,学历也好看,回个国还有这么隆重的亮相,直接担当年度学会首场发言翻译,跟欧洲名媛成人礼似的。” 艾文迪果然对邱心婷不陌生,“cindy现在大几?快毕业了吧。” 邱心婷撅起嘴,“elvin你都不关心我。” 邱思明咳嗽一声,“婷婷刚答辩完。” “不错嘛,今后有什么打算?” 邱思明说,“我是希望她继续读博士,毕竟当今社会……” 邱心婷跟艾文迪吐槽,“额,老爸还让我考他的博士呢,我才不要;天天在家里见不够,出门到学校还要见面,多没趣——还好我妈跟我是一国的。” 邱思明贵为博导、教授、学院领导,能被这么吐槽而不生气的,大概就只剩这个宝贝女儿了,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劝她也不听,索性懒得管,让她出去历练一下也好,毕竟还年轻嘛,摔点跟头也当是磨练。” 艾文迪点点头,“嗯,口腔这一门,还是要理论结合实践。” 邱思明转头教训女儿,“你要像elvin这么成熟,我就不担心了。” 他又对艾文迪说,“让她去陌生地方闯我也不放心,正好你的诊所蒸蒸日上——不然,你就帮我教教她。” 一群wsn听的眼睛发红。 这么鲜嫩的花骨朵,公主女神一样的存在,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被高富帅接手,他们根本连一点芳泽都亲近不到…… 也不知道这个建议真是邱思明的想法,还是他受人之托,邱心婷打蛇随棍上,跟艾文迪撒娇,“嗯,我就去elvin你那里实习好不好嘛?” 艾文迪微微一愣,“额……我没有正式带教的经验,可能做不到像教学医院那么规范。” 邱思明倒是宽容,“带教哪里又有什么规范了,你是我学生里面最拔尖的,现在又把诊所经营的这么好,婷婷跟着你学,我完全放心,就算能学个三四成也是她的福气了。” 艾文迪还想说什么,邱心婷却转向一直试图淡化自身存在感的许家乐,好奇的问,“咦,elvin你还没介绍,这是你……女朋友?” 不等艾文迪开口,家乐就否认,“不是的,我是艾医生诊所的员工。” “这是许护士。”艾文迪闷闷的说。 邱心婷松了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眸光一亮,“你是那个……‘清洁阿姨’?” 家乐无语,想不到公主耳力这么好,打过一次电话就能记得声音。 “嗯,那次是去艾医生家,准备ppt。”家乐解释道。 邱心婷夸张的叫道,“elvin你太过分了吧,这么剥削员工?等我来了一定要成立工会,帮‘许阿姨’这样的受压迫员工争取权益。” 家乐只得笑。 公主就是公主。 邱思明终于严肃了几分,“不要没大没小。” 他难得的看了家乐一眼,“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说话不经大脑,但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家乐受宠若惊,她这小杂鱼哪里当得起院长大人的道歉了,忙说,“不敢当,邱小姐天真率性,很是难得。” 邱思明微微一笑,“等她来实习,还需要你们多照拂。” 他又转头对艾文迪说,“我等下还有报告,这事等我们回江城再讨论细节。” 艾文迪只得应了一声。 邱心婷笑嘻嘻的对艾文迪说,“那么,下次见了,‘艾老师’。” 又对家乐挥手,“还有‘许阿姨’,你要罩我哦。” 当然又被父亲大人一阵训斥,但她丝毫不以为意,挽着老爸的胳膊走开了。 一群wsn立刻跟上了公主的背影。 艾老师和许阿姨面面相觑。 艾文迪咳嗽一声,“cindy就是这样,不过不用管,她总是三分钟热度,刚刚那些估计说过就算。” 家乐却不以为然,她觉得邱心婷兴趣蛮大的,不管是对诊所实习,还是对艾文迪本人;而且她老爸拜托的态度也很诚恳,不像是玩笑。 看来怡红院又要不平静了。 不过她又不是袭人,管那么多干嘛,还是让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虽然邱院长说是回了江城再聊,但当天下午散会的时候,艾文迪就被他叫住,邀请一起吃饭,畅叙别后离情。 艾文迪有些为难,看了家乐一眼。 邱院长立刻说,“许护士也一起来吧。” 邱心婷也表示欢迎。 家乐连忙表示她刚好安排了别的行程,计划自由活动,坚持独自回了酒店。 艾文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微醺。 家乐正在跟蒋先生聊天。 “家家,不是说我每次复诊都能看到你吗?” 家乐跟了解了情况,知道是前台通知改期出了点差错,连忙安抚,表示自己和艾医生正在北城出差,“……没关系的,根管里的药多封几天对你也没坏处。” 等她告一段落,站在一旁的艾文迪微微皱眉,“这个时间点不太适合回访病人。” 家乐倒是无所谓,“反正没事嘛,蒋先生又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艾文迪坐在床边,双手撑住膝盖,“你所谓的‘有安排’,就是跟蒋先生打情骂俏?” 家乐无奈,“你喝多了。” 艾文迪抓起她的手,“怎么不陪我去?” 家乐往回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动,“你们聊那些高大上的,我又不懂。” 艾文迪定定的看着她,“——邱心婷不是我女朋友。” 家乐愣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误会。” 家乐汗颜,“其实没有,我觉得跟邱院长那样的人同桌吃饭,压力比较大会得胃病——再说我干嘛要误会。” 艾文迪却似有几分不悦,“没有误会?即使在昨天……之后?” 家乐脸一红,“你当时喝醉了。” 她还以为他们都有成年人的默契,会把一些意外状况选择性遗忘。 “你觉得我是那么随便……醉的人?”艾文迪的嗓音低沉,带了点微醺的醉人。 “其实也没怎样啊,再说,”家乐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医生护士……不就那么回事吗。” 她感觉艾文迪握着她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在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是么?”艾文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谁告诉你这个认知的?是你在‘乡下医院’的‘前同事’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 家乐抽出自己的手,“艾医生,你真的醉了。” 艾文迪沉默片刻,站起来,“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能真的喝多了。” “那么,回去好好休息吧,晚安。”家乐竭力平静的说,“对了艾医生,晶晶说有种植工具没找到,范医生明天下午就要用——不然我提前回去帮忙吧,反正艾医生在这边一个人也能应付。” 艾文迪深深看她一眼,“真的?” 家乐打开手机,“你可以看我和晶晶的聊天记录。” 艾文迪没有看,沉默的走到门口,又停住,“你不会一走了之吧?” 家乐苦笑,“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回去帮忙,再说我该拿的还没拿到呢,舍得走么。” 第二天家乐独自飞回江城。 晶晶见了她有些惊讶,“艾医生真的肯放你回来?” “是啊,谁让我是救苦救难观世音,千处有求千处应呢,”家乐一路走到手术室,打开立柜的玻璃门,从n个长得一摸一样的手术包里,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给,范医生要的工具在里面。” 晶晶接过手术包,如获至宝,“谢天谢地,这样就不用改期了,你不知道那个客人有多难搞。” 她追着家乐打听,“你跟艾医生……不是吵架了吧?” 家乐苦笑,“别开玩笑了——对了,我们诊所要有新人来了。” “是么,医生还是护士?男的女的?”晶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 家乐说的没错,两天后,艾文迪结束行程飞回来,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穿着医师服的邱心婷,冲家乐娇憨的说—— “许阿姨,请多多指教。” ☆、28|5.19| 新人不光是邱心婷一个,还有个男同学跟她一起来实习,叫古琪,斯斯文文,戴着宅男眼镜,皮肤白皙,待人有礼,看得出家教良好。 艾文迪简单作了介绍,因为他们是新人,所以先跟着他学习,熟悉了再上手。 邱心婷的出现,在护士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沈琳带两个实习医生去参观诊室的时候,一群女孩子就在休息室聊。 “想不到这样的白富美居然是医生。”冬冬一脸的羡慕。 晶晶表示理解,“她爸是江城口院的院长,她这个公主学医不是很正常么。” 家乐大概听得出冬冬的意思。在冬冬看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太会特别专注于学习,当护士的可能性倒大过医生。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比你漂亮比你出身好的人还比你更努力,不服不行。 “对了,家家,公主干嘛叫你许阿姨啊?你们认识吗?”晶晶问道。 家乐叹气,真公主一来,她这个伪公主也只能低调了,“在北城学会上见过,她是大会翻译。” “哇,这么厉害——”冬冬一脸的膜拜。 一群人在休息室吃公主带来的高价车厘子,不得不说邱心婷就是会做人,第一天就把大家给收买了。 沈琳带两名实习医生进来,看到一群人吃的不亦乐乎,微微皱眉,“新医生刚来,你们还是注意一下吧。” 护士们讪讪的停下禄山之爪。 沈琳的目光在护士中巡视一遍,最后定在一人身上,“家家,这几天你就帮邱医生熟悉一下我们诊所的工作吧。” 家乐受宠若惊,“额,我也是新人,最好让更有资历的——” 沈琳无情驳回,“这是邱医生主动要求的。” 果然,邱心婷过来拉着她胳膊撒娇,“家家,我就抱你大腿了。” 冬冬眼红的望着家乐——照顾公主,这好差事居然也落家乐身上。 家乐只能无奈,公主就是公主,被她这么软软笑笑的撒娇,谁忍心拒绝呢。 沈琳又看向那个男孩子,“至于古医生——” 古琪推了推眼镜,“我跟邱同学一起学习吧,许护士,拜托了。” 沈琳想了想,“也好,那家家你就辛苦一下。” 家乐两眼一黑。 她是新人,拜托…… 她貌似连试用期都没过吧!沈琳说话间就把公主王子托付给她,是想借机等她出错好挤兑么。 说话间,预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家乐只得去工具间准备。 古琪很有眼色的跟上,顺便招呼邱心婷,两人跟着家乐进了消毒间。 家乐不得不进入状态,“额,准备什么的应该比较基础吧,这位客人要做根管治疗,需要用到的工具……” 古琪听的很认真,甚至掏出手机拍下来。 家乐汗颜,只得听之任之,带着两个小尾巴转来转去。 进诊室之前,她看了看两块小鲜肉,“帽子口罩在这里,戴好了再进诊室。” 古琪立刻照着做了。 邱心婷却有点犹豫,只戴了口罩。 家乐看她一眼,公主的头发应该有精心打理过,浅棕色的卷发微微蓬起、无比顺滑,当然舍不得戴帽子了——只要半小时,发型立刻被帽子毁掉,只会软塌塌的贴在头皮上;如果戴上半天,根本没法看。 “只是见习没关系吧?”邱心婷跟她央求。 家乐当然没那么大脸,“额,邱医生自己决定吧,其实主要是自我防护——诊室的空气没那么干净的。” 邱心婷最后还是没戴帽子,家乐只得由她去。 多了两个小尾巴,家乐也没太当回事,反而有点感谢。 ——毕竟她提前回来的时候,跟艾文迪不算特别愉快,要让她单独面对他,还真的有点不自在,现在多了两个新孩子,多少冲淡了尴尬。 艾文迪对她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异样,跟平日配台一样。 古琪认真的看着他们动作,器械的选择、顺序,治疗的步骤,拿出小本子在一边记下来。 邱心婷站了一会儿,忍不住走上来,站在艾文迪身边。 “艾老师,他这个是mb2(根管系统的一种变异形式)么?” 艾文迪看她一眼,轻轻点头,“嗯。” “我看过国外文献,其实mb2发生率挺高呢,比教科书上写的高多了。” “是的,所以找出常规三根管之后,最好在可能的位置找找mb2。”艾文迪将根管锉递回给家乐,简单的说,“冲洗。” “好的,这管是生理盐水,这管做了标记的是双氧水。”家乐将准备好的冲洗液指给他。 ——为了小鲜肉,她不得不多说几句。 古琪在一边点头,立刻把听到的记下来。 邱心婷皱眉,“说到根管冲洗,不是次氯酸钠比较好么?” 就连牙椅上的客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艾文迪一边冲洗一边说,“那是理想状态,次氯酸钠不见得万能,也不适用于所有情况。” 艾文迪虽然当着邱院长的面推托没有带教经验,但家乐觉得他是自谦了。 邱心婷立刻说,“哦,也对,次氯酸钠对技术和配台护士的要求是比较高。” 艾文迪顿了一下,“不光是这个原因,你回去再想想,明天给我答案。” “好。”邱心婷笑着点点头,仿佛很高兴能够拿到作业。 家乐心想,年轻真好,年轻又好学,谁不喜欢呢。 牙椅上的客人忍不住问,“这是艾医生带的学生?” “不敢当,”艾文迪立刻说,“这是邱医生,刚去a国交流学习回来,其实我们要反过来向她学习最新的东西。” “是么?”客人也被公主的颜值震惊,“这么年轻的医生啊,真看不出来。” 美女谁不喜欢呢,客人见缝插针的问,“听说a国已经把干细胞技术用在牙科了?是不是以后牙掉了也可以长新牙啊?” 邱心婷微微一笑,“是有这项技术,但目前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临床应用估计得有一阵吧。” “哦,那可久了,我是做药品这块的,什么动物实验啊,人体试验啊,循证医学啊,审批上市啊,有的折腾。” 客人跟邱心婷相谈甚欢。 家乐巴不得她跟客人多聊几句,这样她跟艾文迪传递器械那瞬间的互动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今天就到这里,家家去给客人约复诊时间。”艾文迪脱掉手套站起来。 “好。”家乐匆匆应声。 邱心婷留在诊室和艾文迪聊,古琪则跟着家乐送客,全程围观预约复诊的相关流程,甚至跟进了消毒间。 虽然有消毒阿姨在,但有些工作还得自己来,家乐把用过的车针、根管锉分门别类放好,方便阿姨消毒。 “许护士,我想问一下,”古琪推了推眼镜,“根管预备……可以跳号的吗?我看艾医生没有像书上写的那样,从15到20再到25号?” 家乐微微惊讶于他的细心,“……书上是传统的手动扩锉顺序,但艾医生用的机扩,而且是最新的单支锉系统,只要选择适合根管大小的就好,不一定非要从最小号到中号再到大号。” 古琪想了想,“哦……因为腭根比较粗大宽敞,所以可以直接用25号的;但近颊根比较细窄,所以只能用小号?” 家乐点点头,“差不多吧,包装盒里有这套系统的说明和注意事项,古医生空了可以找来看一下。” 古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才考完,资格证还没拿到手呢,并不是‘医生’。” 家乐笑笑,“是不是医生,证书当然重要,但也不是全部——听说古医生是年级第一名毕业,资格证想必不在话下,只是时间问题。” 古琪并没有很骄傲,“只是会考试而已……今天看了艾医生的操作,发现有很多细节不明白的。” 家乐安慰他,“慢慢来,医生都是这样成长的。” “嗯,”古琪抬起头来,一脸的期待,鞠了一躬,“那么许护士您要帮我,拜托了。” 家乐受宠若惊,“我尽量……但我毕竟不是医生,专业的部分你还是请教艾医生比较好。” “家家那个机扩马达——”艾医生推门而入,正看见古琪对家乐行大礼,不禁顿了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家乐忙说,“马达是吧,我已经充上电了……对了艾医生,古医生好像有问题要请教您。” 古琪对上他,有些紧张,“嗯,艾医生,刚刚——” 艾文迪只得留下来回答,家乐趁机溜出消毒室。 邱心婷正在找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我听护士长说,你们连mta(根管水泥,治疗用物的一种)都没有?那万一治疗的过程中,不小心侧穿或是底穿了怎么办?” 就连沈琳也有些无奈,“以前有的,后来过期了,没再进货。” 面对公主的质问,家乐只得客观回答,“艾医生发生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小,买了有点浪费——当然,以防万一,能够备点是最好。” 公主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否接受这个理由,又去找艾文迪了。 晶晶旁观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跟家乐吐槽,“公主可真是火眼金睛啊,刚刚跟护士长转了一圈,发现我们诊所这个也没,那个也缺,大呼小叫,可惊讶呢。” 家乐倒是淡定,“这才符合公主人设啊……我们操啥心,会有社会教她看清现实的。” 晶晶笑道,“果然女王本色,差点以为你转性了。” 于是这一天,邱心婷跟着艾文迪打转,古琪则拿个小本子当家乐的尾巴,证明了一句真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下午客人看的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等待打卡,忽然来了贵客。 ——国王和王后。 邱院长携夫人造访,把一群小护士都吓得不轻。 邱院长自然是风度翩翩的学院派形象,而他夫人可谓中年艳妇,酥胸微露,富贵逼人,比起女儿的娇嫩,自然又是另一番徐娘风韵。 她摘下墨镜,见了艾文迪就笑起来,“elvin,好久不见,诊所经营的不错嘛。” “冯阿姨过奖了。” 邱心婷跑出来,见到父母,“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邱夫人嗔骂她,“第一天上班,没给人添乱吧?” “怎么会——” 邱夫人戳戳老公的胳膊,邱院长这才说,“我在旁边酒家定了位子,一起去吃个饭吧,护士们也都去。” 冬冬连忙笑道,“邱院长,那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 艾文迪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招呼众人,“那就一起去吧。” 家乐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下班回家】,听了这事本能的想溜,却听古琪在旁边说,“正好,我还有器械方面的问题要问许护士。” 见众人都没有闪人的意思,家乐只得忍住。 唉,公主实习,这么大件事,国王王后盛情相邀,她这个小杂鱼哪有扫兴的道理。不就是一顿饭么,在哪儿吃不一样,忍忍也就过去了。 地方不远,一群人步行到酒家,进到包间。 包间里有人,应该是特意提前来订位的,“邱院长,你们来了——” 见到他,家乐的脚步顿住。 邱院长冲那人点点头,转身对艾文迪说,“对了elvin,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年收的博士生,陈宽。” ☆、29|5.19|家 邱思明介绍之下,陈宽和艾文迪毫无预警的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愣。 然后,他们同时看向家乐。 家乐见了陈宽,连最后一点胃口也没了。 ——他居然是邱院长的研究生?这世界还能更小一点吗? 茫然间,却听冬冬惊喜的叫出来,“陈先生……我记得你!你来过我们诊所的!” “哦,是么?”就连邱院长也有些愕然的看向弟子。 真是尴尬人偏逢尴尬事。 冬冬一脸【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你】的庆幸,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错过这位ck男,曾经让她咬碎银牙,暗自饮泣,以为终是缘铿一面,想不到峰回路转,上天垂怜,让他们再度重相逢。 陈宽当然没有跟她畅叙别后离情的紧迫感,却跟邱思明解释道,“邱院长,我听过艾医生的学术报告,受益匪浅,专程去他们诊所观摩来着……cindy能去实习,相当不错。” 家乐垂下眼睫。 当时情况只有他们三个当事人知道,诊室发生的事甚至艾文迪也没有亲见,陈宽这么说,显然是冠冕堂皇,不想让导师知道自己的“光辉事迹”。 显然这个解释完全说得过去,邱心婷还跟他开玩笑,“羡慕吧?不然你也来陪我实习呗。” 陈宽见招拆招,“那么,作为交换条件,师妹要陪我去做实验。” 邱心婷吐吐舌头,“算啦算啦,我最讨厌摆弄试管统计分析的。” 邱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这名青年才俊讨好自家女儿,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势,“也别站着说话,大家都入席吧。” 邱心婷立刻跑到艾文迪左手边坐下,“我等会儿要跟【艾老师】敬酒。” 陈宽落后一步,只得挨了邱夫人坐下。 都到这儿了,没有拂袖而去的说法,家乐只能尽量离陈宽远一点。 “这里。”艾文迪看她一眼,拉开右侧的椅子。 家乐目测了一下,那里的确是离陈宽直线距离最远的座位——她也没那么大脸插到邱院长和公主中间去。 于是她走过去坐下,古琪挨着她,其他护士前台也把剩下的空位填上了,冬冬当然是一屁股坐在陈宽身边。 刚刚艾文迪给家乐拉椅子的动作,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像晶晶这样暗地冲家乐挤眉弄眼的倒是无伤大雅,沈琳的脸色就不见得好看了。 家乐倒是不怕拉仇恨。 再说公主来了,拉仇恨这事哪里还轮得到她——让沈琳去对公主羡慕嫉妒恨吧,她还是看戏比较好。 一群人各怀鬼胎的坐定。 艾文迪闲闲道,“还没恭喜邱院长收到高徒。” 陈宽心中有鬼,连忙站起来,“不敢当,cindy在学长那里实习,以后我过来探班,也可以顺便取经——那么,我先敬学长一杯。” 家乐听的囧囧有神。 陈宽不顾自家导师还坐在主位,居然先敬艾文迪这个略显牵强的“学长”,显然是有点慌了,不得不先放低姿势,与其说敬酒,更像封口。 等他喝完那杯酒,艾文迪却没动杯子,淡定的说,“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要开车。” 陈宽自然不敢介意,“没关系,学长你随意。” 邱院长也说,“有女孩子在,不要喝太多酒。” 凉菜热菜一盘盘的端上来,护士们听说不用喝酒,也渐渐放开手脚,当起了吃货。 艾文迪问起邱院长回国的事宜,对着昔日学生,邱院长渐渐打开话匣子,“……嗯,像陈宽本来是老吴的博士,但你知道老吴那个人,成天泡在实验室,陈宽又不想丢了临床,所以就申请转到我手下了,这几天正提交基金申报材料呢。” 艾文迪点点头,“嗯,怪不得,我之前听说他老板是吴主任。” 陈宽坐立不安,立刻表忠心,“其实我一年前就计划考邱教授的研究生,想不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您后来去a国了……于是过来之后,只能先在吴主任手下过渡,还好阴差阳错,到现在总算是实现了初衷。” 像江城口院这样的地方,颇有门户之见,教授对于手下弟子嫡系非嫡系比较在意,分分钟上升到站队问题,不管主观客观,陈宽这种中途转手的算是黑点,所以势必要洗白。 家乐对陈宽那一串辩白懒得去理清楚,在她看来,陈宽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抱上最粗的大腿。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有所顾忌,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邱院长又问艾文迪,“对了,下半年校庆,你爸会回来出席吧?” 男人聊官场聊仕途,女人自然不感兴趣,邱心婷也对之前陈宽的琵琶别抱事迹兴趣缺缺,听了这句话,眼睛一亮,“uncle要回来?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艾文迪淡定的道,“说不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邱院长哈哈一笑,“跟我们相比,你爸真是世外高人,想当年,说走就走,要是那时留下来,现在早就……” 冬冬好奇的问,“艾医生的爸爸,以前也是江城口院的么?” “可不是么,”邱院长脸上难得有点笑意,“你们艾医生这么帅气,那是遗传的好——他爹年轻时,可是口院的四大天王之一呢。” 邱心婷很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你们千万别问其他三大天王是谁,就不让我爸吹,憋死他。” 邱夫人咳嗽一声,“cindy,别没大没小的。” 这声咳嗽不仅提醒了女儿,连老公也仿佛被敲打了一记,邱院长收回那些久远的回忆,“嗯,吃菜吃菜,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家乐心想,这院长也真是,场面话说的,都快没边了。谁跟谁一家人啊,谁有那个荣幸跟国王公主一家人。 这顿饭吃的很不舒服,她又失算了,这个座位看上去离陈宽最远,但……几乎是对角线,除了低头,简直无法回避。 好在旁边是古琪,见缝插针的跟她请教一些诊所日常,她真感谢这个好学的孩子,恨不得收他当徒弟,倾囊相授。 忽然一碗鱼汤放到她面前,伴随艾文迪的声音,“吃这么少?没听说你要减肥啊。” 他又对古琪说,“专业问题不要留在饭桌上问。”古琪连忙乖乖扒饭。 众人都有些惊讶,本已习惯了艾文迪跟邱院长的聊公事模式,想不到居然转换成这么……随性的一面。 家乐端过来喝了一口,发现餐桌诡异的安静,后知后觉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成了焦点。 额,原来这里还有别人。 家乐连忙坐直身子,诚惶诚恐的说,“谢谢艾医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其实在此之前,艾文迪已经好几次把菜放到她面前,家乐心有旁骛没注意到,但不代表别人视而不见。 邱心婷终于忍不住说,“elvin,你对许护士真好啊……好得,我都吃醋了!” 家乐差点呛出来。 额,公主就是公主,沈琳不敢说的,她就有这个任性敢说出口。 冬冬仿佛找到毕生知己,连忙接过话茬,酸溜溜的说,“可不是么,艾医生平时最疼家家了。” 家乐心想多大仇多大恨,这摆明了公主驸马相见欢的戏,她这个小杂鱼当好安静的亲友团就行,刷什么存在,抢什么风头?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晶晶果然没掉链子,“家家是新人,我们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来,家家尝尝这个饼。” 邱院长也适时表现出上位者的宽厚,“许护士是新来的么?在展会见过你一面,听说是小艾的助手——说明你很能干,小艾的标准可不低。” 家乐真正诚惶诚恐了,“不敢当。” 邱院长转头对女儿说,“你可得跟许护士学学,什么时候也能帮上忙才好,要是一直像个小孩子,也不怪别人嫌弃。” 看着公主和王后的表情,家乐几乎给跪了。 她一九流卫校毕业的小护士,居然能作为【别人家孩子】用来教训公主了?敢情院长这是拉仇恨不嫌事大呢。 “院长别拿我取笑了,我只是个护士,跟邱医生没得比。”公主总算被顺毛了一咪咪,大概是家乐认错态度良好,就连邱夫人也多看了她一眼。 菲比是个好样的,立刻站起来,“忘了重要的事,欢迎邱医生和古医生加入——” 众人举杯敬酒,总算将刚刚那一茬打混过去。 艾文迪看看家乐的杯子,“这个有点凉别喝太多,多喝点汤。” 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家乐简直不敢看别人的表情,连忙借口上洗手间。 她必须要冷静一下,尼玛这是鸿门宴哪! 洗把脸,平息了一下情绪,家乐走出洗手间。 转个弯,想要透口气再回去,却不料见到不想见的人。 陈宽大概是借口抽烟离席,此刻玩着打火机,却没点烟。 见到家乐他并不显得惊讶,倒像是故意等在那儿的。 眼看短兵相接躲不过,家乐也索性淡定下来。 公共场所,不怕他乱来。 何况,更心虚的也不是她。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陈宽第一句话就问。 家乐没好气的说,“不管是不是,都跟你没关。” 陈宽皱着眉,闷声道,“我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好心提醒一句——别光顾着秀恩爱,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他跟cindy不光是师兄妹,还是青梅竹马,两家父母都是多年好友,早就心照不宣。” 家乐雷然而笑,“怎么不用来提醒你自己?” 陈宽脸色一变。 在餐桌上他不遗余力的对公主献殷勤,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只是公主属意别人而已。 所以,他何来资格给她指点迷津。 陈宽叹息一声,悠悠的说,“就算不在一起,我们至少还可以当朋友吧。” “对不起,我不需要这样的‘朋友’,”家乐绕过他,“何况,你真的希望公主知道有我这个‘朋友’吗?” 陈宽没有说话。 家乐心塞,出来透口气,说几句话,怎么比在包间还累。 但让她更累的还在后面。 走出拐角,她迎面撞上艾文迪的目光。 天知道艾文迪又是用什么借口出来的,也不知道刚刚她跟陈宽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 家乐避开艾文迪的目光,“我头有点晕,就直接回家了,请艾医生代我转达歉意。” 还好把包包带了出来,不用再回去一趟。 不等艾文迪回答,她就走向大堂出口。 ——却移动不能,原来是被艾文迪捉住了手。 ☆、30|5.19| 家乐挣脱不得,被艾文迪拉到他身前。 艾文迪不带语气的问,“——头晕?因为要想方设法溜出来见老情人吗?” 家乐无奈,“艾医生你好像没喝酒吧。” 因为之前陈宽跟他敬酒的时候,艾文迪略显生硬的说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在家乐看来,与其说是好公民行为,不如说是他对陈宽示好的一种无声拒绝。 “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艾文迪不禁皱眉,“有这么巧吗?” 家乐也想问这个问题,只得苦笑,“不然呢?我跟他约好来一场不期而遇,就为了恶心人?” 艾文迪看她一眼,“不说他了——我看你头脑清醒的很,哪里晕了?” 家乐心想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场面话还一定要追问吗,“陪也陪了,吃到大餐不算加班也讲得通,想早点回去不可以吗?反正……我也不是这顿饭的主角。” 公主驸马的相亲宴,背景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区别。 艾文迪却问,“是不是我们聊的话题你不感兴趣?邱院长毕竟刚回国,我当他学生时受过他照拂,礼数上也要问候几句的。” 家乐觉得这对话有点诡异,“不不不,这是艾医生你的自由,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只是陪客。” “——陪客?”艾文迪挑起眉毛。 家乐轻叹一声,“不要让人误以为你对我很好,这种存在感我hold不住。” “你才发现我对你好?”艾文迪低沉一笑,“我对你好是我的自由,干嘛要让别人‘误以为’?” 他的目光,几乎可以说是灼热的。 家乐别开脸,不让自己被那温度炙烫,“我受不起……艾医生,能当你的员工,我就很满足了。” 这世道,好老板比好老公都难找。 艾文迪沉默的看着她,眸光渐渐变冷。 “【医生护士,不就那么回事】——这句话是你说的吧?你不觉得,有点矛盾吗?” 想不到艾文迪还记得这句话,家乐对自己作死的言行简直无法直视。当时的他记住了那句话,现在也不可能轻易蒙混。 家乐只得重新组织语言,“艾医生,你真的很帅,能够天天看到已经很幸运,有点非分之想也不为过吧……但我只是护士,我有自知之明,我觉得只有邱医生那样的,才配得上你对她好。” 艾文迪的表情略精彩,有点意外,有点失落—— “我没听错吧……你真的是那个家家?” 家乐窘迫的想,好吧,她就是怂了。 平时在诊室,敢把富二代、土豪老婆当孙子训的她,此刻面对艾文迪的追问,可耻的怂了。 艾文迪气极反笑,“我果然没说错,你还真对得起你的名字。” 好吧,她就是家乐福女,只求三顿饭一张床,能满足温饱即可。 太奢侈的东西,她隔着橱窗远远的望上一眼解解馋就好。 要是那个爱马仕包包忽然跳到她面前求带走,她反而会被吓到,分分钟诠释叶公好龙现代版。 听着他的声音,家乐有些难过,抬头道,“对不起,艾医生,如果——” 艾文迪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我知道,你只想要个好老板嘛,这个很简单,我现在送你回家,算是员工福利——怎么样,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敢要吧?” 艾文迪说着,眼中有些微的讽刺。 家乐正要开口,忽然听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elvin!” 家乐赶紧退开几步,摆脱跟艾文迪的暧昧距离。 来人果然是公主。 邱心婷走过来,睁大双眼,“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家家也是……我还以为你们私奔了呢。” 家乐一震,看向邱心婷。 后者一脸无辜,冲她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没有私奔?那就是elvin专门出来欺负你了?别怕,说出来,我给你撑腰。” 家乐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了,只得随口说,“艾医生刚问我一个客人的回访情况。” 可是与此同时,艾文迪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说法,“我是找她私奔,但被拒绝了。” 这乌龙,家乐的脸都撑不住了。 邱心婷看看艾文迪又看看她,忽然抱住双臂,“好冷……elvin我不过跟你一年没见,竟不知道你的冷笑话已经讲这么好了。” 公主就是公主,轻松化解尴尬。 “对了elvin,你不在的时候陈宽跟我爸喝了好几杯,劝都劝不住,他们路都走不直了,还怎么开车呀——” 家乐不禁为公主的幽默点赞。 邱院长那样的人能喝到走不动路,她还真想见识一下。 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心想,传说中的员工福利呢…… “不然我们先送许护士回家吧?”邱心婷注意到艾文迪的表情,善解人意的说。 家乐忙说,“不用了,地铁就在前面,我自己走就好。” 善解人意,谁不会呢。 这次艾文迪没有开口,定定的看着家乐快步走掉。 “走啦,爸还在等我们呢。”邱心婷把他往包间拉,“许护士又不是三岁小孩。” 就算尴尬,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家乐准时打卡上班。 核对预约,找病历,准备器械,联系加工厂收发牙模,接待病人,根据艾文迪的临时指令跑动跑西。 当然,有古琪这个小尾巴,多少算个帮手,看他这么给力,家乐也就不客气的把他当成半个助理来用了。 邱心婷当然是紧紧围绕在艾文迪身边。 吃人嘴软,大家对公主都很客气,没敢真把她当成实习生。 “哇,这个根充真漂亮,根尖部接近直角的弯曲都充填到位了,简直可以发在牙体牙髓杂志封面呢。”送走客人,艾文迪看片子的时候,邱心婷就凑在旁边狂点赞。 艾文迪淡定的转向一边,“古医生觉得呢?” 古琪被点到,紧张的推推眼镜,“嗯,艾医生充的很好。” 但他随即补充道,“……只是,两个根管有点重叠,如果能改变一下拍摄角度,就可以看的更清楚了。” 公主的表情有些讪然。 艾文迪不予置评,又转向家乐。 家乐无语。 ——她又不是实习医生,怎么随堂抽问还要把她算在内啊。一整个重回中学梦魇有木有。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家乐连忙从看戏模式切换回来,诚恳的说,“片子……不是我拍的。” ——记录表明,这张不甚完美的牙片出自冬冬之手。 一句话缓解了艾老师带来的紧张感,邱心婷和古琪都笑出声来。 家乐羡慕的看着他们,年轻真好啊,哪里需要掌握【老板问责时先把自己摘出来】这个真理。 艾文迪顿了一下,又说,“我昨天是不是留过问题?” 家乐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想起来,哦,是有这事,都是公主昨天问东问西招惹艾老师关爱的眼神,不过这个应该跟她没关吧。 ——有实习生在真是太好了。家乐惬意的欣赏两块小鲜肉战战兢兢的样子。 邱心婷难得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 家乐想起那个问题——昨天,艾文迪让公主回去想,在她心目中圣水一般的次氯酸钠,不适用于哪些情况。 看公主的表情,大概是昨晚吃完饭太激动了,压根忘了这茬。 不过公主应该是不需要翻书百*度问人之类的吧。 半分钟后,邱心婷笃定的开口道,“我知道了,有种情况的病人就没法用次氯酸钠。” “?”艾文迪耐心等她回答。 家乐也洗耳恭听。 虽然她只是护士,配不上高富帅,但工作方面也要有点追求嘛,要活到老学到老,要技多不压身;公主的金口玉言,能听到当然就是赚到。 “那就是——【没钱的病人】(*^__^*)!”邱心婷得意于自己卖的关子,“因为,要用次氯酸钠冲洗,就必须上橡皮障,橡皮障一上,这成本就高了,自然不是人人都负担得起——a国牙科费用比咱这还高,我知道就连500强公司高管也要为了牙科保险从60岁熬到65岁才敢退休呢。大部分人只能去看菜市场的黑诊所,能做干髓都是造化,大部分人牙痛也就拔掉了事,他们哪里用得起次氯酸钠这么高端的呀——艾老师你说是吧?” 家乐也受到感染,跟她一起笑了。 公主就是公主,多么独特的思路;但,你能说她错了吗。 穷,本来就是一切治疗的禁忌症啊。 “还有呢?”艾文迪淡淡的问。 公主这下没词了。 古琪小声说,“如果根管中上部不够通畅,那么用次氯酸钠也达不到效果。” “正确,还有没有?”艾文迪望向家乐。 家乐吓了一跳,不是吧,她是来当护士,还是来当实习生的啊。 但艾文迪的目光愣是没从她身上移开,“不要看别人,我就是问你——你给我配了那么多次台,有注意过我什么时候没用次氯酸钠么?” 好吧,算他狠,要是回答不上来,就是她不用心工作,还配有好老板? 家乐想了一下,还好急中生智,“……有些拆冠再治疗的病例,您就没用。” 这下,就连古琪和邱心婷都不解的望向她。 艾文迪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 家乐几乎要给他跪了。 拜托,她是希望艾文迪不要特别对她好、落人话柄,不是要他为难她、让人笑话啊…… “因为……再治疗的难度比较高吗?”古琪试探的帮她回答。 “不是。”艾文迪灭了小鲜肉的心思。 家乐硬着头皮说,“因为……拆冠之后牙齿失去天然外形,橡皮障夹不住——就像邱医生说的那样,用不了橡皮障的病例,也就很难用次氯酸钠。” 艾文迪转向两块小鲜肉,“听懂了吧?” 古琪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连忙拿小本子记下来,望向家乐的眼睛blingbling发亮。 邱心婷咬了咬嘴唇。 午饭的时候,古琪挤到家乐身边,尽诉崇拜之情。 晶晶听出蹊跷,“不是吧家家,这些东西我没听过诶,你都可以教实习医生了?!” 家乐很淡定,“教实习医生算什么,这不是护士的基本技能吗?” 晶晶这下不干了,“……你们学校还招收往届生么?我要去复读!求内推!” 家家的【基本技能】也太逆天了吧,她才不相信是学校的原因,一定是她自带的女王外挂! ☆、31|5.19发|表 当然,家乐跟晶晶这番话并没被艾文迪听到。 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连午饭都没吃就把车开走了。 员工最开心的时间,当然是老板不在的时间。 ——即使老板是人神共愤的大帅哥。 艾文迪离开不到十分钟,家乐就体会到了这个真理。 前台不回访了,改成玩手机;护士不消毒了,改成玩手机;就连沈琳,也放下仓库里需要清点的存货,走回休息室,滑开手机,表情凝重的看起了股票…… 邱心婷把她的平板拿出来,跟几个护士一起看最新的综艺真人秀。冬冬羡慕的问起她在国外交换学习的点滴,发现自己居然能跟公主搭上话,受宠若惊。 家乐也想玩手机。 但是,她玩不了。 谁让她是艾文迪的专属助手呢。 第二天的种植手术要提前确认工具,艾文迪不满意的修复件要去跟技师沟通,近期做的几个新病例要整理资料起草ppt…… 家乐又不想加班,只得在别人玩手机的时间继续苦逼。 还好古琪跟着她跑前跑后。 “家家姐,这是卢女士上午拍的种植二期牙片,我把它夹到病历里面了?”古琪听说家乐只比他和邱心婷大2岁,就没再叫她许护士,而是改了个称呼。 家乐点点头,“嗯,记得写上日期,最好再拍一张照片备份。” 被叫姐姐又不少块肉,反而拉近距离,方便她奴役小鲜肉,有何不可。 这个称呼一度引得诊所众人吐槽。 晶晶就私下里笑道,“家家你真是宅男杀手啊,前有呆萌理工男,现在这个乖乖牌学霸也拜倒在你的护士裙下,真是羡煞旁人——” 家乐相当淡定,“应该的,我天生善良又可爱。” 晶晶败给了她的大言不惭。 即使有古琪帮忙,但他毕竟才来几天,与其说帮忙,不如说家乐还要分心教他做事。家乐望着面前一大叠病历,再看看桌子那边,护士们看股票的看股票,看视频的看视频,看小说的看小说,玩游戏的玩游戏,不禁悲从中来。 ——她才不要羡煞旁人呢,她只想安静的玩会儿手机。 但悲愤之后,也只得回到面前的工作上。 知足吧,趁空做完不用加班就该偷笑了! 众人愉快的享受老板不在的时间,直到前台门响,才艰难的把目光从手机上面移开。 是蒋先生。 家乐走出去,蒋先生冲她一笑,“家家。” 前台菲比跟他解释,说艾医生有事出去还没回来,能否改期。 蒋先生的表情有点为难,“但我后天要出差,明天也没空,下周末才回来。” 家乐让菲比打电话问问艾医生,菲比却劝她来打,怕自己说不清楚。 家乐无奈,人人都知道艾医生难搞,于是顺理成章把一切艾医生有关的事都推给她。 家乐打过去,艾文迪身边的环境有点吵,他轻声问,“怎么了?” 家乐请示了,艾文迪表示不用改期,让蒋先生等他半小时。 蒋先生并不介意这半小时,笑着问,“家家,我这次是换药吗?” “是的,上次回去之后有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很好。”蒋先生像个小学生那样回答。 “嗯,那就麻烦等一下吧,看你是在诊室或是大厅都可以的。”家乐手上有活,所以无法跟他攀谈。 这时邱心婷走出来,笑吟吟的到他面前,“——请问是蒋先生吗?您好,我是艾医生的助理邱医生,您可以叫我cindy。” 看着美女伸出来的纤纤玉手,蒋先生有些无措,站起来点头,“额,邱医生您好。” 家乐心想,公主不是好端端在休息室看综艺吗,难道是无聊了,所以跑出来跟客人打招呼? 邱心婷却不光是打招呼,手中拿着蒋先生的病历,指引着方向,“今天根管换药,请跟我进诊室吧。” 家乐一愣,“等一下……艾医生说他还有半小时。” 邱心婷停下来,“艾医生后面还有病人,推后一个,大家都得往后推,反正是换药,我先帮他做点准备工作,这样艾医生回来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也好省点时间嘛。” 跟出来的冬冬一听说有拖班的可能,忙说,“嗯,这样好,那我去帮邱医生您准备吧。” 蒋先生不明就里的跟上去,为自己耽误了别人、麻烦了美女而不好意思,“哦,那就麻烦邱医生了。” 家乐心想,难道公主想要越俎代庖、先斩后奏? 她本能的劝住,“这个,是不是先问下艾医生?” 公主、冬冬,甚至包括沈琳看她的表情,都仿佛她是那个学生时代最爱跟老师打小报告的讨厌鬼…… 家乐苦笑,大概她们不知道,对于联系艾文迪这件事,她其实是最想要回避的吧。 “冬冬先带蒋先生过去准备吧。”公主冷静的让冬冬引走蒋先生。 然后,她掏出手机,“我来打,可以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家乐还乐得不用纠结呢。 公主很快拨通,“elvin,我想先帮蒋先生清理一下根管,等你回来再继续可以吗……嗯,家家不放心,让我特别请示您先……” 家乐在一边听的囧囧有神。 唉,她又多情了。公主心情好,顺手帮帮驸马,哪里容得她这个小宫女从中作梗。 邱心婷挂掉电话,无辜的说,“我打过了,elvin让我先做着。” 家乐白当一次坏人,只得认栽。 就算能回答艾老师的问题又怎样,她不过就是个小护士,至紧要守着本分,不要造次。 冬冬过来,恭敬的说,“邱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她不无得意的看了家乐一眼。被艾文迪削又怎样,看她分分钟抱上公主的大腿。 “嗯,橡皮障和次氯酸钠也拿过来了吧?”邱心婷施施然走过去。 看样子是不需要自己去配台了,家乐想起什么,提醒冬冬,“那个,蒋先生喉咙有点敏感,吸唾的时候要注意一下——” 冬冬已经充耳不闻的走进了诊室。 沈琳在一旁微微皱眉,“换个药而已,邱医生是江城的高材生,能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觉得艾医生的病人,别人碰都碰不得了?” 沈琳虽然是护士,但也是江城护理专业本科出身,家乐这么一质疑,等于间接挑战她的权威,这罪名可承受不起,家乐只得说,“没有,是我太紧张了。” 护士长还杵在这儿呢,越俎代庖的不是公主,而是她自己。 家乐只得反省,自己是否太过飘飘然,真像护士长说的那样狐假虎威。 是啊,换个药而已,公主肯屈尊相助、帮她们到点下班已经很好了,还能出事不成。 家乐走回休息室继续整理病历。 晶晶一向看冬冬不顺眼,忍不住吐槽,“她不是排的洗牙班吗,艾医生什么时候说过她可以去配台了?” 家乐第一天上班,就看见冬冬因为配台出错被赶出诊室,当然印象深刻。 她安慰晶晶,“她配台不好吗?难道你想去配?” 晶晶立刻被安慰到,后怕的说,“你说的对,还好没冲动,不然就变成我给公主配台了。”她对公主也不感冒。 两人谈笑一阵,才注意到古琪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八卦。 接到姐姐们的目光,他聪明的做了个嘴巴上锁的动作,表示不会出去乱说。 晶晶点赞,“嗯,乖孩子。” 于是晶晶继续玩手机,家乐和古琪继续整理病历。 ——想不到,公主那边还真出了事。 十分钟不到,家乐忽然听见诊室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一阵哐哐当当的声响之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冬冬一脸紧张,压低声音说,“家家,你来一下——” “怎么了?”仿佛本能的不安得到证实,家乐连忙放下病历走过去。 走到诊室,发现蒋先生已经从椅子上坐起来,对着水缸不停的咳嗽,脊背起伏的相当剧烈,几乎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邱心婷站在他旁边,还死死拽着他嘴里的橡皮障,她面沉如水,见了家乐就问,“你们这儿的次氯酸钠是多少浓度?” 家乐莫名其妙的说,“5.25%,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圣水吗?艾医生一直用的这种标准浓度,也没见把客人折腾成这样啊。 听到她的声音,蒋先生转过头来,嘴里还连着一大坨金属橡皮,口齿不清的说,“家家……我好难过。” 家乐见他整个脸都红了,眼角渗泪,看起来惨的不行,快步抢上去,拆掉他口中的橡皮障和金属夹。 尼玛这是换药还是上刑呢? 邱心婷护着那橡皮障跟宝贝似的,“还没做完……等会儿还要重新装,费老大劲的。” “他都这样了,还做什么。”家乐皱着眉,坚持把蒋先生嘴里的东西拆干净。 ——结果,让公主费了老大劲装上去的橡皮障,轻轻一拉就下来了。 “刚刚冲的是什么呀,盐水吗,比上次的味道呛很多……像是一下子就顺着喉咙烧下去了。”重获自由的蒋先生泪眼汪汪,咳嗽不已,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家乐看了一眼他的口腔,那里果然出现了一道粘膜损伤的痕迹。 再看着拆出来的橡皮障形状,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已然无语。 ——这几乎可以算是……化学烧伤。 好吧,怪她了,谁让她没再多坚持一步。 家乐给他打了一大杯水,“来,用这个漱口。” “会不会耽误你们——” “没事的,漱到舒服为止。” 邱心婷在旁边郁闷的说,“都说让你嘴张大一点,不然工具根本不好放。” 家乐实在忍不住,看她一眼。 邱心婷心虚的住了口。 冬冬战战兢兢经的凑过来,“蒋先生,有比刚才好点吗?” 难得蒋先生痛苦之下,还能分心安慰别人,努力冲她笑笑,“嗯,是比刚才要好一点。” 公主对冬冬也没什么好气,“你这个助手怎么当的,连橡皮障都不会装么?” 冬冬一脸沮丧。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抱上公主金大腿,想不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反而惹人嫌。 她怯怯的为自己辩护,“平时艾医生范医生都是他们自己装的。” 她没说的是:艾医生不到一分钟就能搞定,根本不像公主装的这么慢,这么笨拙,还弄出这种惨案。 蒋先生没漱几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家乐没兴趣围观公主和冬冬撕b,过去轻拍他脊背,“继续漱口,让水在嗓子那多停留一会儿。” 蒋先生感激的看她一眼,照着做了。 “你看着蒋先生,让他继续。”邱心婷对冬冬吩咐一句,不动声色的将家乐拉出诊室,进了稍远的另外一间,关上门。 家乐因为以前的阴影,快患上幽闭恐惧症了,“——你要说什么?” 邱心婷一改在诊室里的淡定,眼珠子乱转着,可怜巴巴的抓着她的手,“家家,这件事,你不要告诉elvin,好不好?” ☆、32|5.19| “家家,你不要告诉elvin,好不好?”邱心婷的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家乐抽出自己的手,努力压抑情绪—— “你怕我告诉他什么——你连橡皮障都不会上,就敢给病人用5.25%?次氯酸钠从缝隙漏下去,你怎么不直接让病人喝巴氏消毒液?” 邱心婷弱弱的争辩,“哪里是巴氏消毒液,明明稀释了快一百倍的说。” 见她这个时候还在嘴硬,家乐气极反笑。 “那你自己去跟病人解释吧——为什么到你手上就会被烧伤?” “家家——”邱心婷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我没处理过这种病人,万一说不好,授人以柄怎么办?” “‘这种病人’?能碰上‘这种病人’是你的福气好不好?你还在担心这个?你是医生吗?你学过最基本的【爱伤意识】吗——看病人因为你而吃到不必要的苦头,你真的无动于衷?” 邱心婷被她吓了一跳,“他也,没怎样啊……不就是粘膜受点伤嘛,长几天就好了,又不会留疤。” “你把这些话跟他说,去啊。”家乐干脆坐下来。 邱心婷立刻装可怜,“家家我错了,你跟他熟,你去跟他说嘛——” “我跟他说什么——都是他的错,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来,被你当试验品?” 邱心婷鼻子一红,“你要怎样才肯帮我?我拿钱给你可不可以?只要别让elvin知道——你要多少封口费?我送你一个新的6plus,这样够吗?” 家乐简直对她无语了。 ——请不要侮辱6plus,谢谢。 见她没动心,邱心婷只得换个利诱方式,“不然,你如果想进江城口院当护士,我也可以让我爸帮忙——三甲医院的正式编制,换成别人,三十万加关系,也未必能进呢。” 公主就是公主,为了压下自己的黑历史,什么支票都开的出来。 家乐简直无法跟她沟通,推门走回那间诊室。 蒋先生已经漱了不知道多少口,见到家乐,还冲她笑,“好多了,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邱心婷跟在后面,连忙说,“蒋先生,下次治疗的时候头稍微低一点,不要太仰着。” 家乐简直要败给她。公主为了洗白自己,挖空心思把责任推给别人,也是醉了。 蒋先生连忙点头,一脸因为他自己的问题而给别人惹麻烦的不好意思。 对着这样的人,家乐实在说不出真相。 她只得垂下眼皮,“今天就到这里,蒋先生下周出差回来再复诊吧。” “额,今天不继续了吗?真的比刚才好多了。” 看着邱心婷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家乐果断喊停,“不用了,您回去休息一下,这几天尽量避免辛辣刺激食物……” 她可不敢再把蒋先生交给公主。 这次还好只是轻度灼伤;要有下次,搞出人命都有可能。 “哦,那好,我就等你们通知了。”蒋先生站起来,拿起自己的电脑包,又咳嗽了几下。 冬冬送他出诊室,邱心婷立刻感激涕零的凑过来,“家家,谢谢你帮我!” 家乐并不领情,“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忍心让蒋先生知道——我们竟然真的敢这样辜负他的信任,对他犯罪。” 看着邱心婷庆幸的表情,她只觉心塞。 是的,就是在犯罪,换个人告上法庭,分分钟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会不会被绳之以法,她真的不关心——相比于蒋先生本人所受的折磨。 还有,艾文迪负责的这间诊所的声誉。 对于自己几乎可以算是昧着良心的言行,家乐不忍直视,自我厌弃的说,“听着,这件事我不知情,其他的一概不管。” 邱心婷连忙应声,点头如捣蒜。 她明白家乐的意思,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至于在场的冬冬怎么封口,就是她需要做的工作。 不过,家乐这边搞定了,让她放下心头大石。冬冬嘛,好解决的很,只怕还用不到6plus。 当然,等艾医生回来之后,少不得要跟他解释,不过她也没问题,毕竟换个药而已,她动作快做完了,帮艾文迪节省时间,也说得过去。 得到家乐保证的邱心婷如释重负,正要走出去找冬冬,却被家乐叫住。 “还没说完……我有但书。” “额,你要什么交换条件?”邱心婷反而放下心来,交易交易,有交换才有保证,刚刚用6plus诱惑她,用三甲医院编制诱惑她,都不成功,如果家乐突然轻轻松松对她网开一面,她才不相信呢。 家乐冷冷的看着她,“以后,遇到艾医生的病人,如果要进行有创伤可能的操作,只要艾医生不在场,你绝对不能动手。” 擦屁股这种事,一次已经足够。 邱心婷愣了一下,“为什么?因为我一点点失误,你就要判我死刑吗?我是来跟艾医生实习的,又不是——” 这时她们听到前台的动静,听到了艾文迪特有的低沉嗓音。 邱心婷连忙住了口。 家乐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要跟艾医生实习吗?现在他回来了,你去问问医源性创伤的处理原则呗。” 公主一跺脚,跑了出去迎接艾医生。 当然,她问的不是家乐建议的问题,而是先声夺人,“elvin,刚才我看蒋先生还有些残髓,帮他清理了一下,他赶时间就先走了,下周末复诊可以吧?” 蒋先生本来就不算复杂病例,换成艾文迪,这一次也就是冲洗换药,准备下次充填,听了邱文婷的话,就顺口问,“嗯,工作长度有确认过吗?” “没有……”注意到艾文迪微皱的眉头,邱心婷连忙补充,“额,长度测量容易受主观影响,最好一直是同一个医生,免得出现误差。” 艾文迪点点头,走进休息室,看见家乐,“下午没什么情况吧?” 家乐看到他身后一脸紧张的邱心婷,只得继续昧着良心,“这几天的病例整理的差不多了。” “嗯,四点的病人快到了,牙模先找给我看下。”艾文迪说完,去自己办公室换衣服。 邱心婷松了一口气,对家乐投以感激的一瞥,匆匆走进消毒室找冬冬封口。 家乐只得装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去技工间找牙模。 大概多少受到这件事的打击,后来邱心婷只敢在诊室门口远远的看,不像前几天那么积极的凑近跟艾文迪问东问西。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蒋先生走之后,晶晶和古琪有问过家乐,她去处理什么情况了,家乐只能说客人喉咙敏感,治疗过程不太舒服,总之轻描淡写的带过。 当然,这又被晶晶误解,“我看是你魅力太大,蒋先生必须要看到你才安心。” 家乐只得苦笑,误解就误解,魅力大就魅力大吧。 艾老师虽然高冷,但说到实习带教上面,也不是全不给人机会。给病人备完牙之后,就让邱心婷上来,“接下的你来做:排龈取模,要用两次取模法,咬合记录,比色,做临时牙。” 邱心婷弱弱的答应了一声,没立刻上前,却可怜巴巴的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无奈,公主现在连什么是【有创伤可能的操作】都不确定了吗。要是取个模型都能再来个化学烧伤,她就算服了公主。 艾文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家乐,“嗯,家家你留在这儿帮邱医生一下,取出来的模型和加工单要给我看过。” 说罢,艾文迪走到另外一间诊室,处理下一个病人。 老板要她伺候公主,她不得不伺候,家乐无奈提醒,“……邱医生要几号的排龈线?” 她可不想陪公主发愣到天荒地老,她只想到点下班。 于是,邱心婷在家乐的不断提醒下,笨拙的进行着艾文迪的要求—— 花十分钟才把排龈线放对位置;放个材料流的病人满脸都是;取出托盘差点把病人的口角拉豁…… 家乐已然淡定。 只是提醒了一句,“模型给艾医生看下。” 邱心婷立刻心虚,“不然……家家你先帮我看下?” 家乐懒得跟她拿乔,看了一眼,“气泡太大,重来。” 邱心婷咬了一下嘴唇,不甘不愿的抠掉材料。 公主取了两次都没成功,又不敢拿到艾文迪面前接受检验,家乐无奈,只得自己上阵,涂涂抹抹,利落的取出来一个模型,“拿过去吧。” 一分钟后公主回来,讨好的说,“。”她看了下时间,犹豫道,“不然……” 家乐已经看穿她要拉什么屎,也懒得跟她啰嗦了,直接换位子,把剩下的工作做完,甚至连加工单也是她念,公主写。 总算能够到点下班。 公主闭口不谈那些工作都是谁做的,一径围在艾文迪身边,拉长了声音说,“……elvin,去我家嘛,反正那么近,我妈亲自下厨做了红烧鲈鱼招待你呢,真是不公平,连我都要沾你的光才能吃到——” 这个点大家也都等着下班,沈琳听了自然脸色不好看,冬冬却一脸羡慕,“原来邱医生跟艾医生住的很近吗?” 邱心婷倒是大方,“嗯,空了请你们来我家玩哦。” 她又转向艾文迪,“走啦,等会儿就交通高峰了。” 艾文迪没有回答,看着家乐从自己眼前经过,本能的叫住她,“——家家,等一下。” 家乐停下来。 艾文迪看着她正要开口,公主却忽然一脸的紧张,看向家乐身后。 这表情,白日见鬼了不成? 家乐莫名其妙的转过身,却见到一个意外的人。 “——蒋先生?” ☆、33|5.25| 出现在诊所门口的,可不就是拎着电脑包的蒋先生。 家乐心中一惊,他来干嘛?莫非症状加重了?应该,不至于啊…… 邱心婷仿佛白日见鬼,面如菜色,也顾不上劝艾文迪去她家了,连忙抢上前,“蒋先生您怎么来了,不是约好等你出差回来再复诊吗?” 她心中惴惴,这才发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是取得了家乐的保证,收买了冬冬,在艾医生面前也侥幸蒙混过去,却忘了最重要的——蒋先生本人! 当时她心慌意乱,光想着怎么堵目击者的嘴,却忘了最重要的“受害者”…… 现在蒋先生来了,他甚至不需要专门的医学知识,只要把下午在她那儿遭的罪说出来,连家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怎么可能骗过艾文迪?! 她望着蒋先生,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使者。 对了,听说他还是什么呆萌理工男,呆萌不呆萌不知道,但理工专业的人,听她们说了半天的次氯酸钠、百分之五什么的,只要有心,回去上网查一查,再联系自身感受,只怕也会明白过来,这种不适是谁造成的。 那么他现在,是搞清楚了真相,来兴师问罪了? 邱心婷注意到家乐“自求多福”的表情,手脚发软,心脏狂跳。 但她不能露怯,只能硬撑,“蒋先生是忘了跟前台约时间吗?” 不见棺材不掉泪。 艾文迪见到蒋先生,立刻说,“不好意思我下午有事赶不回来,就让邱医生帮我做了,有什么反应吗?” 邱心婷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家乐默然的想,就算这件事曝出来,公主被问罪,但她知情不报,隐而不发,也决计在艾文迪那里讨不到好。 在三人各异的表情中,蒋先生却微微一笑,看向家乐—— “许护士,你下班了吗?” “额……”家乐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这样的,”蒋先生托了托电脑包,不好意思的说,“一直受你照顾却没机会感谢——如果方便的话,晚上可以请你吃饭吗?” 蒋先生的表情,是诚恳的。 家乐/艾文迪/邱心婷/古琪/晶晶/冬冬/沈琳/菲比/薇琪:“……” 公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说,“好啊好啊,家家你去嘛,蒋先生这么有诚意。” 内心os:妈蛋,原来是人约黄昏后,亏她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告上法庭了。 晶晶不明就里,八卦心作祟,也难得附和公主一次,冲家乐挤眉弄眼,“是呀,蒋先生都约你好几次了。” 只不过前几次因为某人临时起意,家乐都被迫留下来加班,无法赴约。 菲比薇琪这种八卦爱好者自然也是趁机起哄。 古琪推了推眼镜,忽然眼前一亮,“嗯,其实我也受家家姐照顾蛮多的,不然趁这个机会,跟蒋先生一起请?” 蒋先生:“……” 晶晶囧囧有神的笑道,“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古医生还是下次再约吧。” 这死孩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不会读空气啊,到底有没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 众人都很乖的避免破坏好事,悄悄打卡走人,就剩下了艾文迪、邱心婷、家乐还有蒋先生。 艾文迪皱眉,“对了家家,我忽然想起来还有——” 邱心婷一直觉得艾文迪的注意力老是在家乐身上,心中不悦,现在看他这个话头,再加上从冬冬那儿打听来的八卦,立刻明白了几分——某人这是要习惯性破坏自家护士跟帅哥约会啊。 她心中纠结。一方面,不希望家乐跟蒋先生过从太密,免得说出一些对她不利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她对艾文迪的偏心也相当不快。 家乐叹气,“艾医生,你让我做的事,我下午都已经搞定了,包括明天的预约,这一周的病历,还有下个月做报告需要的材料,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 如果放在平时,她未必会这么说,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感觉像是被恶意挟持过一样,只想离开。 果然,面对难得反抗的家乐,艾文迪也愣了一下。 蒋先生听家乐的口气觉得有戏,连忙帮她说话,“我看其他人都下班了,艾医生你也让家家休息一下嘛,她平时那么辛苦——” 艾文迪沉默的看着他。 家乐感激涕零,不容易啊,她也有靠山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搓圆按扁的小护士了。 借着蒋先生给她的勇气,家乐对艾文迪挥挥手,“那么我就先走了,艾医生、邱医生,明天见——” 她转身看向蒋先生,“走吧,去哪里吃饭?” 蒋先生本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不到还真约上了,一时不敢相信,慢半拍的跟两位医生招呼过后,喜不自胜的跟了上去,“家家,最近有3d大片上映,我们可以先订票,吃完饭去看——” 艾文迪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言不发。 邱心婷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起伏,强忍酸涩道,“他们都走远了,elvin,我们也出发吧。” 艾文迪却转向她,“对不起,我今天要整理资料,只能辜负伯母的好意了。” 邱心婷嘴巴一瘪,“什么资料非得今天整理啊……” 但她随即眼前一亮,“不然我去帮你啊,史蒂夫教授的ppt也是我帮他整理的呢。” 她想起来,家乐就曾经去他家里整理资料,还接到了她的电话被错认成清洁阿姨……一个小护士能整理出什么名堂来?难道她这镀过金的名校硕士都比不了? “还是算了,我自己处理吧,”艾文迪看看腕表,“我要先去办点事,恐怕不能送你了,不然我帮你叫出租车?” 邱心婷从小受尽父母宠爱,求学期间也一直被当做公主呵护,有的是观音兵鞍前马后,现在对艾文迪明目张胆的倒贴已经是极限,哪里再拉得下脸面来纠缠,只得闷闷的上了出租。下午逃过一劫的庆幸,早就被此刻的沮丧抵消殆尽。 “家家你喜欢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火锅可以吗?” 家乐无奈的止住他的发散思维,“蒋先生,我好像说过,您这几天要【避免辛辣刺激】。” “哦,”她这一说,蒋先生立刻觉得嗓子发痒,干咳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说,“我差点忘了,还好有你提醒。” 其实家乐答应蒋先生的邀约也不全是赌气,再说她又有何气可赌。 她停下来,指着街对面一家店,“我们去喝粥吧。” “诶?”在蒋先生的计划中,第一次约会,至少得来个上档次的牛排馆才比较标准吧。 家乐决定正视心中的负疚感,“造成您的不适,我们难辞其咎,所以,我今天陪您喝粥吧。” 瞒也瞒了,至少做点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补救。 蒋先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自己——” “绿灯了,我们过街。”家乐拉他一把。 蒋先生为了跟心目中的女神约会,也做过不少功课,包括上论坛请教网友,以及咨询现实中的宅男基友,大家出谋划策,各种方案,反而让他捉急,干脆不管所谓攻略了,心一横直接来约。想不到不仅顺利约到,全无过来人的煎熬。家家的态度很自然,一点也没有女神的架子。 于是两人坐在粥店靠窗的桌旁,一人面前一碗白粥…… 三小时后。 蒋宪彬送家乐回去,两人边走边聊刚才的电影。 “……是吗,那种特效居然是用一只鸵鸟当模子做出来的?”蒋宪彬也不是除了宅一无是处,因为工作和兴趣的缘故,对数字成像3d建模这块颇有见地,于是充当了解说。 “嗯,其实你们牙科也跟我们有关的,”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蒋宪彬两眼发光,仿佛变了一个人,“我们也有跟知名公司合作,像是隐形正畸的矫正过程啊,种植牙的模拟动画都有作品,最近还在研究3d打印在牙科的应用。” “真的?”家乐对他肃然起敬,“那很高大上啊。” 蒋宪彬有些小得意,“哪天你有空,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 “好啊。”也许换一个角度来看,也能得到另外的思路。 “可惜我马上就要出差。”蒋宪彬相当遗憾。 家乐笑了,“不急的,等你回来吧。” 说话间走到了小区门口,蒋宪彬停下来,眼中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迟疑了一下,“家家,以后还能像今天这样,约你吃饭看电影吗?” “可以呀,下次该我请你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女孩子请——” 家乐只得笑。 蒋宪彬有些不舍,“那么家家,再见。” “蒋先生,再见。” “还叫我蒋先生?” 家乐诧异,“那叫什么,‘彬彬’?” “彬彬”的脸一下子红了。 望着他的背影,家乐有些惆怅。 忽然有个声音说,“——还没看够?” 家乐一惊,本能的拿起包护在身前,看到是艾文迪,才放下来,“艾医生?” “约会愉快吗?”艾文迪低沉的嗓音听不出语气。 家乐只得礼尚往来,“公主家的晚宴可口吗?” 艾文迪一愣,随即笑道,“不知道,不过,估计没有白粥可口。” 家乐无语的看着他,她怎么不知道……爱马仕还有尾行的bt爱好? 艾文迪倒是淡定,“我怕你又遇人不淑。” 家乐无奈,“您多虑了,蒋先生他……至少不是坏人。” 艾文迪皱眉,“……我没有去邱家。你也不要为了气我,而让别人误解。” 家乐沉淀了几秒,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 半晌她抬起头来,有些微的愠怒,“我看误解的是你吧——” “艾文迪,其实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帅。” ☆、25|5.12发|表 家乐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张红色心形圆床上移开,打开电脑连接网络,“这里wifi挺快的嘛。” 艾文迪凑过来,“你看点评干嘛?心愿单这么多页,你是来旅游还是来出差的。” 家乐讪讪的说,“煤老板的手术不是明天就能搞定吗?” 换言之,明天配完台,她的使命就算完成,学会什么的她又不感兴趣,完全可以把心愿单上好吃的好玩的扫一遍。 艾文迪奇怪的看着她,“你是我助手,你当然要陪我去展会和学会。” 家乐的肩膀垮下来。 亏她还提前做了这么多攻略,精简再精简,见缝插针的安排了几十个待办事项,想不到艾文迪一句话就让它们化为泡影…… 但出钱的人是老大,想着刷完煤老板那可观的1%,家乐只得叹息,“额,晶晶还让我带特产呢,看来只能去机场买了。” “倒也未必,”艾文迪一目十行的看完她的心愿单,“开完学会,离回程还有整整一天。” 他指着家乐的心愿单,“这个馨园徒有其表,删掉;桂花楼倒是可以一去,但跟之后的老胡同重复了,择一即可;城西博物馆太远且精品不多,没有太大价值……” 被他吐槽一番,家乐的心愿单上就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行程。 不过这样总比逛机场商店来得好。 “北城我比你熟,这一天交给我吧。”末了,艾文迪总结道。 额,yy中的逍遥自由行变成了员工福利,家乐需要时间消化即将与爱马仕同游的事实。 “别琢磨了,早点休息吧,明天的手术不轻松,你也要有充沛的精力。”艾文迪很自然的拍拍她肩膀。 家乐只得点头,但随即目光转向那张回避不掉的圆床。 ——她该主动申请打地铺么? 艾文迪看出她的心思,拉起自己还没开封的行李箱,“就这样,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你。” “诶?”家乐脑子转不过弯来,“那艾医生你呢?” “北城我有熟人,随便找个地方蹭一晚就好了。” 家乐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说不出的……什么。 “这么晚了,真的方便吗?” 走到门口的艾文迪停下来,转身道,“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邀请吗?” 他的目光淡然,却在这个时间点、这样的灯光中显得危险。 家乐:“……” 她就不能客气一下吗? 纠结间,艾文迪却笑了,“就算是邀请,我也只能敬谢不敏,毕竟明天要花几个小时在手术台上。” 家乐表示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明天要上手术所以不能接受邀请,那么后天没手术是不是就可以接受邀请了? 等到艾文迪离开房间好一会儿,家乐才发现,艾文迪真是……明明一早就决定去别处过夜,但一直耐着性子跟她讨论行程,看她在一边纠结,很好玩么? 但旅途劳顿,也由不得她太多思忖,于是上好闹钟,到点起床,抓紧洗漱,赶在艾文迪按门铃之前把自己收拾好。 煤老板派人来接他们,对订房的乌龙连声道歉,又表示已经趁早帮他们另外订了一间房。 家乐无意中碰到艾文迪的目光,想起昨晚的纠结,再度尴尬。 不过讲真,那张圆床睡起来挺舒服的,不比艾文迪家客房的蓝色大床差。 家乐只能解释为自己天生家乐福命,没有豌豆公主那么金贵。 煤老板毕竟不是开牙科的,于是借了北城一所齿科的场子,事先跟那边的医生护士打好招呼,当天停诊,所有医务人员充当服务生。毕竟是煤老板,有钱好办事,家乐他们到的时候,这家牙科被打扮的像个五星级酒店,医生护士站了两排,夹道鼓掌欢迎。 站在前面的应该是该诊所的主任和护士长,家乐暗暗比较了一下,跟紫荆牙科相比,北城这家诊所貌似走的学院派,护士也都戴眼镜、素面朝天。 但有一件事是相同的,这里的护士见了艾文迪,都忍不住脸红。可见颜值才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就连相对淡定的护士长都不敢跟艾文迪直视,只冲家乐道,“请问……二位是elvin专家的学生吗?专家跟你们不同车,要晚一点到是吧?” 家乐囧囧有神的指向艾文迪,“他就是专家……” “啊,想不到……这么年轻……”护士长的脸红的像番茄。她们也是临时被抓丁,听说江城专家江城专家的,还以为是个老头子,想不到是这么醒目的气质帅哥。 艾文迪冲她点点头,“客人到了吗?” 护士长勉力维持专业态度,“已经到了,片子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请专家过目——” “嗯,”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这是我的助手,工具准备的部分请与她交接一下。” “……好的。”护士长一阵失落。她原是这家诊所的御用种植配台助手,今天看了这年轻专家,还以为能跟着他学点东西——哪怕学不到啥,能接近一下也是好的,想不到专家自带助手。 但跟沈琳相比,她当然要正常的多,在小小的失落之后,还是振作起来,跟家乐介绍了诊室环境,工具配备等事项。 煤老板其实也不老,五十出头,大概因为应酬太多又不注意保健,一口牙掉光,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艾文迪之前跟他沟通过,所以这次只是再次确定了方案,煤老板倒是没有特别讲究,只说,“好好好,反正我这一口牙就交给艾医生你了。” “我再看下片子,”艾文迪对家乐说,“你准备给客人消毒铺巾吧。” 家乐领命而去,刚才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种植手术室,于是就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 却出了点问题,虽然客人的病史里面,并没有种植的禁忌症,各项指标也都不高,但家乐保险起见,还是给他量了一次血压。 150/hg。 算是踩在临界线上。 家乐怕自己没测准,于是再测了一次。 居然还高了几格。 见她要走,煤老板赶紧叫住她,“小姑娘,你是不是要去跟艾医生说?我在家量过,140/90,估计这里的血压计有问题。” 家乐注意到他说话时,显得比较紧张,双手握拳,身子略僵硬。 “黄先生昨晚休息的好吗?早饭吃了吗?”家乐坐下来问。 “嗯,”煤老板自己也发现紧张,不好意思的松开拳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从小就没怎么看牙医,其实……很是怕痛。” “没看过牙医,怎么会怕痛呢?” “也不是没看过,小时候拔过牙,在我老家,拔的后槽牙,没上麻药,生拉硬拽扯下来,把我痛的。”煤老板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咧嘴。 “不会不打麻药的,就算三度松动乳牙,也会多少涂点表面麻醉膏,免得给小孩留下阴影,”家乐看着他的眼睛,“您以前接受的是不太规范的操作,而今天艾医生这里完全不用担心,保证无痛。” “真的?”煤老板狐疑的问。 “真的,除了打麻药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感觉……” “一点感觉是多少?”煤老板追问。 “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家乐囧囧有神,仿佛面对的不是身家过亿的煤老板,而是无法沟通的熊孩子。 “保证有用吗?又不是你给我打。” “许护士,你给他打,要是超过了忍受范围,就取消手术,好不好?”艾文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额……那也好。”煤老板看向家乐。 这下,不光家乐,一屋子护士都有些惊讶。 让护士来打麻药? 护士最多打打吊针了不起了……麻醉什么的,那不是医生的工作吗? 家乐望着艾文迪,欲哭无泪。 煤老板发小孩脾气也就算了,怎么艾医生跟着他一起闹? 她只是护士,哪里会打麻药了?要是一不留神扎错针,这500万分分钟化为泡影,她的1%就浮云了。 “我讲过方案,你应该清楚麻醉范围。”艾文迪说,示意旁边的护士准备麻药。 家乐只得视死如归的接过麻醉针。 迎着一屋子人的目光,她战战兢兢的把麻药打下去。 才盖好针帽,就听煤老板说,“诶,好奇怪,你帮我看看,嘴唇是不是变厚了?” 艾文迪沉声道,“麻醉到位了,现在开始洗手,准备开始。” 煤老板果真像个孩子一样,惊叹于新发现,“嘴唇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家乐哭笑不得,抓紧时间给他再测了一次血压,在正常范围内,可见刚才的临界值确系紧张引起的血压偏高,“好,黄先生,消过毒就不要用手碰到嘴了。” “嗯嗯,没感觉了,随便你们怎么弄。”煤老板乖乖躺好。 于是刷手,家乐穿手术衣,铺巾,连接设备,将要用到的器械按顺序一一陈列在台上。 艾文迪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随即洗手穿衣。 给他系衣带的小护士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倒了。家乐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给他穿衣服时,有没有这么紧张。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下颌8颗种植体,上颌10颗,仿佛18颗萝卜一样,被依次种到患者牙床上的计划区域。 术后ct显示也很完美。 “再过两个月左右,就可以戴牙了。”家乐向他交代需要注意的事项。 “原来真的不痛,到现在还麻着。”煤老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我有几个朋友情况差不多,都等着种,跟我一样怕痛,这下我有过来人经验劝他们了。” 听在家乐耳里,简直就是刷卡机哗哗哗的天籁。 煤老板解决一大顽疾,心中快意,到了下午,坚持带他们去吃饭。 因为刚做完手术,他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的太烫,不能咀嚼大块硬物,只能可怜巴巴的喝一碗凉掉的粥…… 他不能喝,但他的助理秘书能喝,几个人接到指示,轮番上阵,争相给艾文迪敬酒,饶是艾文迪立场坚定,也不得不给面子,喝了几杯以示敬意。 要不是艾文迪劝煤老板早点回家休息,还要陪他浪下去。 好在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没有酒驾的问题。 艾文迪回来的脚步有些沉,家乐起先没太留意,艾医生跟她进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要再确定明天学会的安排,打开电脑让他看,就被艾文迪扑*倒在床*上。 闻到些微的酒气,家乐才后知后觉,努力扶他起来,“艾医生,我送您回房吧。” 艾文迪却抱着她不撒手,“明天没手术……” 家乐又好气又好笑,“但明天你要发言,深度专题,2.0版本,台下都是业界大佬。” “那也不是手术……”艾文迪的声音多了几分慵懒,微长的头发扫过家乐的颈窝,“不要说话,让我躺会儿……” 不知是因为他微醺的酒气,躯体的热度,还是两人纠缠的姿势,紧贴的距离……家乐的体温迅速升高,心跳加快。 她想,要是现在谁来帮她测个血压,肯定也在临界值以上。 ☆、21|5.12| 刚锁好门,转身就被人叫住。 陈宽从黑暗里走出来。 见到这个人,家乐一阵心慌,“你来干什么?” 警惕的往四周望了望,这条路太上档次,以至于连闲杂人等都没几个,旁边的精品店服装店也都早早打烊。说白了,要真的发生点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了,范思年他们在哪儿聚餐?要打电话请求支援吗? “怎么了,家家,我有这么可怕吗?”似乎看出她的紧张,陈宽笑笑。 “你不要过来。”家乐止住他向前的脚步。 这张英俊的脸,她也不是没有爱慕过,但此刻却说不出的诡异,让她本能的不安。 她领教过陈宽的力量。 就在不久前的诊室里,那还是她的地盘,外面还是她的同事,陈宽都敢那么对她,对完了还不走赖着调*戏别人—— 家乐根本不敢大意,也不敢去尝试,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偏僻角落,陈宽要是急起来会怎样。 陈宽停下来,脸上出现一丝无奈,“那天的事……对不起,但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 “你要想道歉,就从我眼前消失好吗?”家乐见到他就不免想起那些糟心事,“再说,你需要道歉的不只这件事吧?” “家家,我不辩解,我知道错了,”陈宽居然噗通一声双膝着地,直直的对着她跪了下来,“如果我早点认错,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现在……还不晚是不是?” 家乐一整个无语,“你是活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里吗?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这人是王子病吧?仗着有张好脸,就以为全世界都可以对他开绿灯。 “家家,我不能没有你,”陈宽跪在地上,对她膝行两步,吓得家乐往后退了一大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了,我保证!” “我可没这个自信,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别人说吧。” “没有别人——”陈宽眼眶微红,“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家乐觉得荒谬无比。 目睹男友出轨一幕固然痛心,但也比不上现在,被牛皮糖沾上就甩不掉的阴影。 她还以为陈宽被艾文迪拉黑这事就算结了,看来她太天真。 “随便你,我要下班了。”家乐绕开他往地铁的方向走。 ——果然不该太投入,到这个点才下班啊,话说陈宽难道在这里蹲守了几个小时就为了逮她? 家乐一阵心悸,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而这心悸立刻落了实。 号称“她不答应复合就长跪不起”的某人一跃而起,追了上来,“别跟我怄气了,嗯?” 家乐又惊又怒,转身一个巴掌抽上去,“我没有开玩笑!我叫你滚,听懂没有?” 这巴掌打的实在,陈宽的脸立刻变得苍白,随即回血,指印分明。 连家乐都觉得手掌隐隐发麻,可见那一下真是势大力沉。 陈宽偏着脸看了她一会,不怒反笑,“好了,你这下解气了?” 家乐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连话都不想搭,快步往前走。 陈宽从背后抱住她。 “打完就走?家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的?” 曾经在诊室的一幕再度上演,只是这次不会有人隔着门来解救她。 家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审视了两人的力量差,试图作最后的尝试,“陈宽,你听我说,我们好合好散,可不可以?” “不可以。”陈宽更用力的搂紧了她,贪婪的吸吮她脖子。 “你……不要逼我。” “你不要离开我。” 趁他意乱情迷,家乐悄悄伸手到挎包中摸索着—— 还没等她拿出来,就感觉抱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不见了。 有人把陈宽从她身上掀开了。 她甚至没听到那阵风声。 由于一下子摆脱束缚,她差点重心不稳。 ——还好被一只手稳稳的拉住。 见到原本以为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家乐几乎泪盈于睫。 艾文迪微微皱眉,“怎么这么晚?要不是我临时想着回来一趟——” 家乐惊魂未定,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顾不上回答他的话。 被突然掀开的陈宽冷笑一声,“为了他么?家家,你是为了这个男人拒绝我?你动作还真快啊,短短时间另觅新欢,翻脸不认人……之前那些伤心都是装出来的吧?” 艾文迪忽然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家乐身上,随即转身,一言不发的给了陈宽一拳。 家乐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下简直是花拳绣腿。 艾文迪这一拳,正中胃部,直接把陈宽揍倒在地,龇牙咧嘴,半天起不来。 由于动作太大,艾文迪的衬衫袖扣崩掉,露出他结实的小臂肌肉。 家乐在一边话都说不出来,她见识过艾文迪给病人看牙时的轻柔细致,却没见过他,堪称“暴力”的这一面。 艾文迪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蜷缩的某人,“你要再骚扰她,就不只是这一拳了,我的律师朋友会很乐意奉陪。” 陈宽半晌才神经质的笑起来,“不错嘛家家,有人帮你撑腰了?” 没等家乐开口,他又转向艾文迪,“你以为,许家乐真的只是个善良无害的小护士吗?” 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没有说话。 “那个不重要,”艾文迪回头,“我只知道,她不想见你,我也一样。你可以选择闻风远避三千里,或是来自法院的禁制令。” 陈宽仿佛破罐子破摔,倒在地上摇摇头,“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惜,她不会喜欢你的。” “……那也跟你没关系,”艾文迪失去了跟他对话的兴趣,隔着西装外套揽住家乐,“我们走。” 家乐连看也不看陈宽一眼,就紧跟上了艾文迪。 直到坐上艾文迪的车,家乐还有些茫然。 “以后不要这么晚。”艾文迪淡淡的说。 “……好,”家乐回过神来,“对不起。” 这下算是把艾文迪拖下水了么,唉,她那些破事。 艾文迪又补充一句,“除非有我在的时候。” “好。” 家乐心想,还好艾文迪临时回来这么一趟,不然…… 艾文迪转移话题,“他们都提前下班了?” “嗯,范医生请吃饭。” “你怎么没去?” “我想再学习下那个工具盒的相关。” 艾文迪轻叹一声,倒没说什么。 之后便是沉默。 家乐的脑子半天才转过来,连忙指着窗外的街景,“诶,医生,地铁站开过了——” 艾文迪气定神闲的说,“别坐地铁了。” 家乐心想,难道艾文迪慰劳她受“工伤”,打算送她回家?这样的话,坚持拒绝就有点矫情了,于是只能道谢。 开着开着,家乐又发现不对,“这边好像不是我回去的方向……” 某人淡定的注视着前方路面情况,“我说了要送你回【你家】吗?” ——不送她回自家,难道还送她回他家么? 家乐等了几秒,看他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 “你不怕他跟踪?”艾文迪转了个弯,离开闹市区,开上一条幽雅的江边小道,“安全第一,去我那里将就一晚吧。” 家乐:“……” 安全第一是没错,但是……直接去艾医生家? 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而且,自作死晚下班遭遇jp前男友夜袭这么狼狈的事,她是不是该找个安静角落平复平复? “额,太麻烦了……我也可以住酒店的。” 某人轻松化解,“江城正在办国际车展,这个点没有空房。” 家乐想起来,对啊,怪不得这几天地铁爆满,一堆歪果仁讲鸟语。她不死心的拿手机出来刷酒店信息,果然都是一片灰色的“订完”字样。 一路跟踪她回家这事……估计陈宽那人还真干得出来。家乐不寒而栗。 左思右想,家乐只得接受好意,“那么,打扰了。” 车子先停在小区外的便利店,“我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女人的东西,你要买点什么吗?” 家乐走进便利店,胡乱挑了一堆应急品,付完钱才反应过来,他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女人的东西…… 但她此刻也没太多闲工夫细想,于是再度上车,开进小区,小区很高端,虽是晚上,也看得出花木扶疏,门卫森严。 车库有点距离,艾文迪本想让她先下去等他停车的,但见到家乐僵着身子紧紧抱着购物袋的样子,临时改了主意,开到车库停好,再跟她一起走回去。 虽然知道他是爱马仕,但看到夜色中的独栋别墅,家乐还是被震了一下下。 可惜今天的事故让她无心参观豪宅。 艾文迪也没有多余的话,带她上了二楼,简单指了基本设施的方向,就跟她道晚安,“门可以锁,我在三楼,内线电话xxx。” “艾医生——”家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看到他安静的眼神,只得忍住,“晚安。” 艾文迪转身离开。 家乐呆坐半晌,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 这个……应该还给他吧?如果明天要穿,是否还需要熨一下……家乐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这么晚了…… 她关上门退回去。 那件外套上面还有温度,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家乐下意识的抱紧了,些微的古龙水味充斥鼻腔,她却觉得这味道如此让人安心。 一夜无梦。 第二天,家乐被晨光唤醒。 睁开眼,看到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一地柔和的蓝光,时间才七点过。 床褥舒服的让她想要沉湎其中再也不起来,抱着蓬松的被子打了几个滚,家乐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的事。 她不是在酒店,是在艾医生家的二楼客房! 家乐一下子清醒了——睡你麻痹,起来……参观啊! 客房的布置以蓝色为基调,简洁大方——家乐依稀记得这是冬冬对某人手表的夸赞之词。 不小心又想到极品了,家乐甩甩头。 不过,他昨晚挨自己一巴掌,又挨艾文迪一拳,也够解气的。被艾文迪那样警告,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了吧。 家乐将心思拉回来。 既然不是酒店,就不能太放肆。 家乐欣赏了五分钟,起来洗漱。 狼藉的被窝也不能任它那样乱成一团,家乐发挥了军训时代折豆腐块的绝技,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被子太蓬松了,按下这边翘起那边,就算让教官亲自来,也未必能折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家乐只得把床单拉拉平整,将枕巾上散落的发丝一一捡起来。 但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大概是因为昨晚太累,心力交瘁,以至于她洗漱完上床了,没注意把艾文迪的西装外套放好,竟是抱着它一起睡的—— 家乐拎着这件被蹂躏了整晚的a,无语凝噎。 这时有电话铃声响起,家乐在床头找到了声源,接起来。 艾文迪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有些陌生,“好了吗?下来吃饭吧。” 家乐耳朵一烫,差点没失手扔掉话筒。 她只能找个衣架先把西装挂起来,祈祷地心引力能迅速发挥作用。 家乐走下楼梯,每下一级,都为眼前变换的景色点赞。 果然是禁欲系高冷男神住的地方啊,无一不透露着强迫症的发病迹象。像音阶一样排列的木栅格,按颜色厚薄严格分类的书架,墙上不尽相同却又完美呼应的两幅画…… 而这一切,都在家乐来到厨房时,化作了浮云。 这是……阿凡达的世界么? 只见每个水龙头,微波炉把手,冰箱把手,煤气灶开关,凡是一切会用手频繁接触的部位,都规规整整的贴上了一层蓝膜…… 家乐对这种蓝膜当然不陌生,她甚至为发现了一点自己终于熟悉的东西而倍感亲切。 ——这不就是在诊所看病人时,为了防止院内交叉感染,采取的隔离措施么?因为医生操作的时候,不可避免要接触到病人的体*液或是皮肤,如果不用蓝膜隔离,那么下一个病人就可能间接接触到上一个病人的血液唾液,就算没有致病菌,想想也恶心啊。但是有了蓝膜,这些问题都解决啦,蓝膜一贴一撕,病菌去无踪,秀发更出众。 家乐连忙去洗手,当然要碰到贴着蓝膜的水龙头。 感觉那层精心贴上去的蓝膜吧自己玷*污了,她讪讪的说,“不然……等会儿我换一张?” 艾文迪倒是宽容,“倒是不用,两三天换一次也足够。” 虽然是5月,但早上温度也不高,艾文迪穿了一套长款家居服,家乐难得看他如此轻松写意的样子,淡定不能,哪敢细瞧。 “不知道你的口味,我随便做了点。”餐桌不大,他们一人一边。 家乐看着面前的皮蛋瘦肉粥,米粒莹白圆润,皮蛋晶莹美丽,肉渣粉嫩诱人,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家乐尝了一口,差点把舌头也吞下去,“好吃……辛苦了。” 除外,还有一笼皮薄馅靓的水晶小笼包。 对家乐来说,早饭不外乎通往地铁路边摊的豆浆油条or煎饼果子or便利店粽子蛋挞关东煮…… 这么家常走心又美味的早饭简直让她感动涕零。 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想问艾文迪养不养宠物?自带狗盆上过学会配台的要不要来一只? 曾经沧海难为水,住过这样的卧室,参观过这样的豪宅,吃过这样的一顿早饭,她要如何回头面对自己的狗窝? ——狗窝都客气了,那是……桥洞吧?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 连洗碗这种惟一能让她邀功讨赏的差事都没抢到,家乐只得黯然上楼打包行李。 豪宅虽好,也是别人的,她还得按时出门,上班打卡。 “这是干嘛?”艾文迪来客房找人,却见家乐正在往一个大袋子里塞东西。 “换下来的衣服。” 艾文迪已经穿的齐齐整整,身上是另一套休闲西服,倒是让家乐松了一口气。 “放着回来再整理吧。可以出门了。” “嗄?”家乐不明所以的被他拉着往楼下走,只得放弃,拎上自己的挎包。 ——回来? 她还能回来?回这儿来? 昨天的事,还能解释成艾文迪好心。 原来他的好心还能再持续一天? 家乐果断决定不矫情。 嘛,反正那个深井冰不知道发疯到几时,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在艾文迪提供的庇护所多呆几天呗。 开到诊所附近,家乐小心的问,“不然我先下来,走过去?” “为什么?”艾文迪奇怪的看她一眼,并没减速。 家乐只得囧囧有神的跟艾文迪一起停到诊所门口,下车,一起进诊所。 一起迎接众人的注目礼。 这仇恨值,杠杠的。 ——她跟艾医生一起来上班,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 艾文迪去他的办公室,家乐立刻被围住。 “什么情况啊这是?”薇琪两眼放光,自从方太改邪归正、不来跟沈琳撕*逼之后,好久没八卦可看了,让她穷极无聊,难得这次一来就这么劲爆! 家乐只得撒谎,“我跟艾医生学习,准备下周的手术啊,那个,煤老板——” 果然转移了几个孩子的注意力。 大家立刻化身煤吹,各种煤老板买买买的段子聊起来。 家乐松口气,去换衣服。 当然有人没被蒙蔽。 冬冬阴阳怪气的说,“怪不得昨天执意要留下来,原来约好的——家家,哦不,是不是要改口叫一声老板娘?以后我要抱你大腿了啊!” 知道解释没用,家乐索性也就不解释,“今天种植连台,空了看看手术服还有几套,不够的话提前消。” 想不到家乐还真摆出老板娘的款儿了,但冬冬敢怒不敢言——虽然已经解禁,但今天消毒阿姨休息,这个空缺还得她来顶。 沈琳的脸色从看见他们进来就没好过,这会忍不住说,“这种事我会过问的。” 家乐耸耸肩,“这不还没过问吗?我也没提醒错吧——这几台手术都在上午,万一因为手术服的事安排不过来,艾医生会不高兴的。” 虽然家乐的口气让她们不平衡,但说的也是事实,冬冬深知艾文迪生气的后果,也不敢抬杠了,赶紧去消毒间清点。 沈琳换好衣服戴好帽子,却没急着走,盯了半天镜子,“……你以为他会喜欢你?” 这个话茬,家乐本来可以淡定无视,但她忽然调皮起来,想气气她,于是无辜的问,“为什么不呢?我天生善良又可爱。” 沈琳果然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一下。 半天才恢复了几格红条,“那你就等着吧。” 甩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忿然离开。 ——真是神一样的护士长。 家乐心想,只怕那个方太来当护士长,也没她这么奇葩吧。 居然跟那个神经病一样乱给别人下结案陈词的?她为啥就不能喜欢艾文迪,艾文迪又为啥不能喜欢她呢? 爱马仕和家乐福再有价格差,但都是包包啊。 艾文迪跟她,也都是人啊。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看过简爱,灰姑娘,以及琼瑶阿姨? 扮演那种唱衰别人感情的脸谱型反派很有成就感么? ——他们不看好,她还就要好给他们看了! 反正她现在近水楼台,配台也是她,同住也是她,下周飞北城刷土豪也是她,哦欧欧~~是她是她还是她~~~ 想到这里,家乐心情好起来,端起治疗盘,轻快的走向艾文迪的诊室。 嗯,推倒男神的第一步,就是让他离不开你。 首先是在职场。 ☆、34|5.25| 艾文迪微微一怔,望向她。 家乐难得这样指名道姓的叫他,一泄心中怨气。 虽然他是医生,是他的老板,但也不代表下班时间还要受他压制。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跟蒋先生约会,就只是为了气他? 家乐叹息一声,“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解释……但我现在单身,有找男朋友的自由,蒋先生人不错,就算当朋友也是好选择,我跟他来往,还一定要经过你允许吗?” 艾文迪沉默半晌,问,“你真的喜欢他?” 家乐张口,却只是笑道,“艾医生,你还是管管公主吧。” 艾文迪挑起眉毛,“邱医生?她怎么了——” 家乐被他一再追问,情急之下才甩出公主当挡箭牌,但他问起,家乐却又想起对公主的所谓承诺。 伤害已经造成,就算查明真相,对蒋先生又有什么帮助,淡化这件事反而对他比较好,只要束缚住公主的破坏力。 家乐斟酌之下,只得说,“我听古琪说过,他们好像还没考到医师资格吧,直接上手,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她也没有破坏约定提到蒋先生,她对公主的承诺里面,并不包括不能援引医师法条文。 艾文迪点点头,“严格说来是这样没错,但一般情况下,他们可以作为助理,在执业及以上级别医师的指导下开展工作。” 家乐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他确实没说错,这也是医疗界的现况。谁又一出生就是大师了,哪个名医不是拿病人当试验品练出来的呢。就连面前的爱马仕,他经手的第一个病人,也未必有如他现在处理的那么完美吧。 但,这原则对古琪或许适用,公主就未必。 公主,大概不是一般的实习生。 “……随便你吧。”家乐没法说的太多,反正公主也答应她不再当杀手了,就算取模啥的速度慢点,自然有艾医生去调*教,总不至于再出蒋先生那样的状况;何况她又只是个小护士,干嘛站在夜风中跟艾文迪讨论医生的实习利弊问题。 “明天还有手术,艾医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家乐的背影,艾文迪若有所思。 第二天,在诊所见到邱心婷,后者状似亲密的问,“家家,跟蒋先生的约会怎样?吃啥大餐了?” 其他护士也一脸八卦的表情。 家乐淡淡的说,“他喉咙不太舒服,没怎么吃。” 成功的看到公主脸色一沉。 度假归来的范思年笑嘻嘻的走过来,“怎么,家家谈恋爱了?” “嗯,范医生你错过好戏了。”菲比连忙跟他科普,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也包括新来的实习医生。 范思年对美女向来不吝赞美之词,将邱心婷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公主虽然听惯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又是时尚型男,哪有不开心的。 “范医生,我刚来实习,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但范思年这人,嘴上说说容易,实际画风还真跟艾文迪不一样,插科打诨在行,干货欠奉;尽管如此,至少让人感觉轻松,邱心婷被他逗的花枝乱颤,都顾不上跟艾老师请教了。 家乐客观的想,这样很好,她还就适合当一个安静的公主。 但她显然低估了公主的野心。 下午,范思年处理完病人就包袱款款的走人。诊所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望着那名中年艳妇,邱心婷就像归巢的乳燕一样扑过去,“妈咪,你都不管我——” 仿佛是被家长甩在幼儿园长达一整天的小女孩,乍见到父母身影,又是惊喜,又是委屈。 家乐只得立刻开展自我反省,有无欺负公主。 邱夫人是独自来的,带了丰盛的下午茶,热情的招呼众人—— “来来来,大家都进来吃。” 邱心婷骄傲的说,“都尝尝吧,是蓝宝石家的点心,不对外卖的,只有他家长期客户才有份额。” 冬冬两眼放光,上前小心翼翼打开包装,对精致的糕点叹为观止,迫不及待的尝起来,“哇,这个乳酪芝士好纯正的口感——” “不要干吃,就着奶茶喝吧,真正是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茶叶。”邱夫人摆出茶壶和杯子。 众人都受宠若惊。 “这位……许护士?你也吃啊,来——”邱夫人眼尖的注意到家乐,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递过来。 “额,谢谢,但我等会儿要去配台……” 正在喝奶茶的沈琳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哪里就差这几分钟了。” 额,好吧,众人皆醉的时候,她是不可以清醒的。 既然护士长都这么说,家乐也就不客气,加入茶话会。 冬冬挨着邱夫人坐,羡慕的说,“您都不用上班的吧?保养的可真好啊——” 邱夫人倒是没介意她的唐突,“教女儿也不比上班轻松,你们跟婷婷差不多年纪,不是姐姐就是妹妹,以后多照顾着她点儿。” “嗯,邱医生她很厉害的,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名校硕士,还留过学——”冬冬搜肠刮肚的找着赞美之词,忽然想到昨天的烧伤事件,一下子顿住了,连忙低头喝饮料。 “唉,书本知识毕竟跟临床不一样嘛,你们工作经历比她长,都是她前辈,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们一定要纠正,啊,许护士再来一块?” 家乐疑心生暗鬼,总觉得她是故意针对自己,话里也仿佛有所影射,心想难道是公主昨天回家跟王后哭诉么,只得含混带过。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艾医生一进来就闻到浓郁的香味,愣了一下,“你们午饭没吃饱?” 众人吓得立刻扔开食物。 邱夫人笑眯眯的说,“elvin,是我来贿赂你家护士了。” 见到她,艾文迪的表情放软,“伯母。” “你也来一份?下午要补充一点血糖的。” 艾文迪道,“多谢,不用了,我不喜欢甜食。” 他当然要给邱夫人面子,也没说什么,就找着家乐,“吃完来帮我一下。” “这就来。”家乐感谢他救自己出苦海,立刻放下食物溜之大吉。 她可不想留下来被王后托孤。 邱夫人只得换个目标,“小沈你是这里的护士长?看起来就很能独当一面的样子……” 家乐走出去,艾医生正在看种植病人的ct片。 “客人还有十分钟到,确认一下材料。” “好的,”家乐看了一眼片子,“一个4.5*8.5,两个5*10(种植牙尺寸)对吧?您要做上颌窦内提还是外提?” “你觉得呢?”艾文迪转头看她。 家乐仔细看了看片子上的数据,“上颌窦底骨高度只有3,应该是外提吧?我给您多准备一点骨粉?” 艾文迪点点头,“嗯,别忘了提醒客人,做完有可能出现面部淤青。” 家乐点头,准备等会儿让病人签的知情同意书。 艾文迪看她弯腰找文件,露出白皙的脖子,心中一阵莫名的电流涌过。 但他也只能咳嗽一声,移开了目光。 这时古琪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发现他们的对话已经进行到尾声,一脸的遗憾,“对不起我刚刚在翻病历,错过了你们的讨论。” 家乐囧囧有神,“……只是术前确认而已。” 哪里算得上讨论了,她一小护士哪有资格跟大医生讨论。 但古琪还是一脸失望,见艾文迪起身去准备,又不敢耽误他时间,只得可怜巴巴的盯着片子上的数据瞧。 家乐于心不忍,“等会儿好好观摩手术,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下班前艾医生有空去问他。” 古琪立刻转为惊喜,“好,谢谢家家姐!” 说话间客人到了,于是开始进行手术准备。 家乐经过休息室时,发现公主和王后的茶话会还没结束,霸着几个护士谈笑风生,尤其是冬冬,简直心向往之,浑忘自己还是个工作中的护士。 前台一阵动静,邱夫人迎出去,是她的朋友来看牙。 怪不得在这里逗留这么久,原来是为女儿站台。 她的朋友也是个珠光宝气的贵妇,见了邱心婷就笑,“婷婷都当医生啦,还挺像那么回事嘛,来跟阿姨拍一张。” 邱夫人笑吟吟的说,“你不是一直想做美容冠吗?正好婷婷专长就是这个,cindy来,让严阿姨美美。” 那位严女士欣然接受,“我这口牙一直没做,可不就等着婷婷出师吗——依我们的交情,要给我打个八折。” “没问题。”邱心婷愉快的将她们引领向vip诊室,又努努嘴,示意冬冬跟上来。 家乐忍不住走上去,“邱医生,你要马上给这位客人做美容冠吗?” “怎么了?”邱心婷的表情说不上好,“我没有碰艾医生的病人啊,这是我自带的病人,你也要管?” “额……”家乐就知道她暗暗记恨呢,“不是说这个,有什么诊疗都要提前安排的,不然也许会影响到其他——比如艾医生马上要做手术,护士可能不够用。” “我就用一个冬冬啊,反正她也不在艾医生的配台护士计划里面嘛,”邱心婷理所当然的道,“冬冬与其去洗牙,不如给我配台;既能给诊所创收,她也能多拿提成啊。” 冬冬出来准备工具,听见了就附和道,“是啊,家家你是艾医生的红人,饱汉不知饿汉饥,就不能让我们也多劳多得么。” 家乐:“……”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护士长也没说话,她干嘛坚持。 公主能自带病人过来练手创收很好啊,反正那位严女士她不认识,就算出什么问题,也痛不到她身上。 当然,邱心婷还是跟艾文迪打了个招呼,“我妈妈的朋友,想做六颗美容冠,给她推荐的瑞典瓷。” 与其说打招呼,不如说邀功。毕竟是十万的单子。公主就是公主,自带高端客户,也不用跟普通客人痴缠。 艾文迪正刷完手,听到这个,也不方便走出去看,只能点点头,“慢慢来,取模之前我看一下。” 邱心婷点点头,看到家乐,“咦”了一声,“家家你不用配台吗?” 还吓她说什么护士不够…… 这次配台的是已经穿好手术衣的晶晶,她笑道,“刚刚才在说呢,艾医生当然希望术前准备也是家家,配台也是家家,巡回也是家家,术中照相也是家家,术后医嘱还是家家——恨不得家家能分出几个身来,但可惜家家只有一个,纠结再三,只能让家家负责最重要的拍照了。” 果然,家乐正捧着艾文迪那台骨灰级单反,进行调试。对于好友拉仇恨的技能只能默然。 艾文迪却赞同的点点头,“嗯,家家要想想怎么更好的帮我。” 家乐无语,她不是已经连指缝都给他了么…… “现在来帮我穿衣服。”艾文迪招呼她。 家乐放下相机,过去帮他系好带子,“这样可以吗?” 手术衣的松紧度会影响到医生操作的自如。 “可以。”艾文迪坐到位子上,“开始吧。” 邱心婷郁闷的走出手术室。 虽然知道这是工作,但家乐给艾医生穿衣服的画面真刺眼啊。还有晶晶说的话,恨不得这个也是家家那个也是家家的…… 有这么万能吗,切。 不过,她随即振奋起来—— 家乐再怎样,也不过就是个小护士,哪像她自己,一上手就是十万的高端病例。根本连起跑线都不一样,家家也就是盯着那1%的出息了,她永远也感受不到高于它几十倍的成就感。 走回诊室,她已经换上了得体自信的微笑,对牙椅上的严女士说,“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就开始了,冬冬,给我麻药——” 手术室中,操作顺利的进行着,家乐不时按照艾文迪的要求,选取角度拍下照片,作为他以后做报告写论文的材料。 艾文迪快速浏览她拍的照片,“嗯,不错。” 然后又回到手术中。 家乐松了一口气。 爱马仕要求严格,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不错,已经是莫大庆幸。 总算进行到不太需要拍照的阶段,家乐坐下来休息一下。 这时忽然有人出现在门口。 因为手术涉及无菌原则,对人员的进出比较敏感,家乐抬头看了一眼,却是冬冬。 她瑟缩的靠在门口,深怕被艾文迪注意到。接到家乐的目光,她连忙对她招手示意她出去,表情相当焦急。 家乐心一沉,难道公主又出什么事了? ☆、35|5.25|家 家乐看了艾文迪一眼,后者此刻正在专注的做手术,并没有发现门口的动静。 冬冬在外面又是摆手又是跳脚的,如果邱心婷只是遇到点小麻烦,估计不会慌成这样。 家乐示意旁边的古琪帮她顶一下,心想如果等会儿艾文迪要拍照,古琪毕竟是男孩纸,对数码摄影这块应该不陌生吧。 家乐低调的走出手术室,关上门,“怎么了?” 冬冬的声音都变调了,“家家你快去看下,严女士不行了!” 家乐看看两边的诊室,“注意点影响,这里是医疗场所,别乱说话。” “真的,你去看看吧——” 此刻的冬冬,仿佛完全忘记了当初家乐阻拦的时候自己的冷嘲热讽。 家乐没有被感染到她的慌乱,“她又不是艾医生的病人,不该我负责。” 她是专业护理,不是专业擦屁股的。 “你……算我求你行吗?家家,你不是【千处有求千处应】吗?” 家乐苦笑,当初跟晶晶吐槽的这句话,居然成了她的金字招牌。千处有求千处应……普渡众生观世音么。 “我要给艾医生的手术拍照,你找护士长来处理吧。” 冬冬急了,“护士长根本找不着。” 家乐皱眉,沈琳这护士长也当的潇洒,不配台不消毒,天天端着架子扮高冷,竟然也当下来了,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么。 “那让邱医生自己来找艾医生吧。”山中又不是没老虎,轮得到她这个猴子充大王么。 “家家!”冬冬看来是真急了,“你知道的,艾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不允许别人进来打扰他!” 关键时刻,她倒没忘记这个,也是本事了。 这时,邱心婷也慌慌张张的冲过来,“家家,你快来看一下!” “我懂什么?真出了事,打120呗。” “家家我求你!”邱心婷居然一下子给跪了,“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尼玛这是唱大戏呢? “——这是你说的。” 家乐叹息着走过去,别开玩笑了,做个美容冠而已,还能出什么岔子?看她们这一个两个急的要上吊的样子。 难道公主又给病人灌毒药了吗?也没听见严女士像上次蒋先生那样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啊。 一进诊室,家乐就微微一怔。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严女士此刻瘫在牙椅上,气若游丝,“怎么回事……不行了……全身没力……” 刚才极力撺掇好友来给女儿撑场的邱夫人也慌了,名牌手袋扔在地上不管,胡乱把牙椅竖直起来,拍着严女士肩膀一叠声问,“是低血糖犯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见她们进来,邱夫人立刻说,“快,刚刚还有吃剩下的蛋糕和奶茶,去拿点过来。” 严女士嘴唇发白,双手发抖,“眼睛……睁不开了……好困……” 邱心婷站在后面,手足无措,抖的比她还厉害。 “还不快去?!”邱夫人朝护士们呵斥,又冲女儿不满的说,“你怎么也不问问,严阿姨中饭吃饱了没?” 邱心婷委屈的说,“不就打个麻药嘛,我怎么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家乐皱眉,打个麻药就变成这样了? 邱夫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把椅子竖直,家乐走过去,看了一眼治疗盘。 邱心婷慌张的问,“是不是你们这儿的麻药有问题?还是注射器没消毒?一针都没打完,她就这样了。” “怎么可能有问题?”家乐无情的驳回上诉。 治疗盘里的注射器位置没放好,估计是邱心婷发现出事之后,情急之中随手一扔,里面果然还剩了小半管麻药,顶端的一截染成红色。 家乐看了,心中一沉。 ——公主干脆改行当杀手算了。 邱夫人还在叫护士去拿蛋糕拿奶茶。 家乐镇定的对公主说,“把你妈妈拉开一下。” 又对冬冬说,“针头盖好。”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家乐将邱夫人慌乱间立起来的牙椅缓缓放倒,“开空调。” 套好针头的冬冬赶紧去找遥控器。 “严女士,能听到我说话吗?”家乐把她脖子上的治疗巾解下来,脖子那里太紧的纽扣也松开两颗。 “嗯……”严女士并非做戏,而是真的气若游丝,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仿佛随时都能睡死过去。 邱夫人被女儿拉开,看家乐完全跟自己南辕北辙,忍不住说—— “她这个是低血糖,肯定是最近减肥减狠了,身子太虚受不住,吃点东西就好了——你哪个学校毕业的,老师教过你这样处理吗?” 家乐充耳不闻,直到把牙椅放成水平,拉住客人的手,“严女士,你抓一下我的手,能使上劲吗?“ 听到她的声音,严女士的手微微动了下,显然没有平时握力的十分之一。 家乐试了下她的脉搏,轻声道,“没什么大问题,您躺着缓一会儿,几分钟就好了。” 她转身对邱心婷说,“让她就这样躺几分钟,什么都别做。” 邱心婷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家乐估摸着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见客人情况稳定,就打算回手术室,却被严女士拉了一下,“小姑娘……别走……留下……陪我一会儿……” 听上去,声音比之前有中气,手上也要有力一些。 邱心婷不敢发声,只能用眼神示意家乐救火救到底。 家乐只得留下来,每隔半分钟跟她聊几句。 三分钟后,严女士总算睁开双眼,带着种历劫归来的沧桑,“好多了……唉,刚才吓死我了,这麻药劲儿也够大的,怎么感觉就像上了全麻一样?” 邱夫人在背后看了女儿一眼,邱心婷有些瑟缩,但随即说,“严阿姨好了吗?那我们继续——” 邱夫人打断她的话,“还是改天吧。” “可是——”邱心婷还想争取。 家乐好笑之余也能理解,对啊,公主刚刚在艾文迪面前炫耀自带高端客户,艾文迪还等着看她备牙的结果继续指导呢,怎么可能把肥羊放跑?肥羊被她整昏了又怎样?清醒过来继续宰呗。 邱夫人咳嗽一声,“没见你严阿姨状态不好么,让她再躺会儿,我送她回去吧。” “哦,”邱心婷心有余悸,忽然又说,“不然严阿姨还是别躺这,早点回家休息算了,这里空气也不好。” 家乐心想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哦,难道是怕艾文迪发现?转眼一看,公主已经让冬冬把治疗盘撤掉了。 好,这下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家乐无言以对,几乎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站起来往手术室走。 邱心婷紧张的跟出来,将她拦住,“你要干嘛?你要去告诉elvin吗?” 家乐站定,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更荒谬的事情。 “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还记得希波克拉底誓言吗,邱【医生】?”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八个字多么简单。 ——真的吗? 邱心婷的脸变得惨白。 家乐冷笑一声,正要离开,却见邱夫人快步走来,将家乐拉到一旁用来拍照的小房间里,关上门。 “许护士,不好意思刚刚太慌了,口气有点急。”邱夫人的声音却远远不如她说话的内容那么紧张。 这还母女轮番上场了? “cindy一开始就该找你配台,那个冬冬看上去就不可靠,”邱夫人翻开皮包,抽出一叠大钞,数也没数就一卷塞给她,“许护士果然临危不乱,这次的事多谢了,这些就当是cindy的学费吧——严女士是我朋友,等会儿我跟她解释就好。” 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 家乐好笑的推开那叠钞票,绕过邱夫人开门走出去,看到门口呆立的公主,又回头看看邱夫人,忍不住问,“学费?解释?请问你们学到了什么,又要解释什么——【低血糖要吃蛋糕奶茶】吗?”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母女,家乐回到手术室。 古琪见了她,立刻把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给她,又指了指艾文迪。 果然,艾医生头也没回的问,“出去了?” “是的。”家乐答。 “邱医生那边怎样?” “……客人有些不舒服,打算改天再来。” 艾文迪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半晌开口道,“过来,这个角度帮我拍两张。” 家乐拿起相机走过去,步履略显沉重。 艾文迪动作比较利落,上颌窦外提升术3颗牙种植植骨盖膜缝合,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工。 家乐带客人去拍片的时候,发现严女士和邱夫人都不在了,公主跟冬冬躲在角落说什么,大概不外乎封口。 艾文迪看着拍出来的片子,跟之前的对比一下,点头道,“嗯,手术成功,提升了7毫米以上。” 客人松了一口气,“之前问遍各大医院,包括江城口院,都说这情况没得种了,还好没放弃,找到艾医生你。” 艾文迪却微微皱眉,“江城口院也这么说?” 客人想了想,“咦,忘了是江城口院还是新江口院……” 艾文迪笃定的说,“不可能是江城口院,那里很多教授都是我老师。” 客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记错了,艾医生是江城口院的高材生,当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艾文迪点点头,“家家,跟他讲一下术后须知。” 家乐早已将术后用药准备好,又将术后须知上的条文逐字逐句解释给客人,“……术后需要冷敷,我们会给您配冰袋,48小时之后还肿则改成热敷,如果出现……” 艾文迪放下心来,走回办公室写病历。 半小时后,有人敲门。 “进来。”艾文迪头也不抬的说。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递给他一个东西,“——艾医生。” 艾文迪边写边说,“标签贴好了放在病历里。” 但那人伸出来的手却没退回去。 艾文迪抬起头来,看到家乐状似平静的脸。 ——山雨欲来。 “怎么了?”他放下笔,接过那页a4纸,看见上面工工整整的标题—— 《辞职申请书》。 ☆、36|5.25| 【辞职申请书】 艾文迪看到那五个大字,微微一愣,好笑的看她,“——狼来了?” 家乐叹气,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我没有在开玩笑。” 她上一次递辞呈是因为陈宽来纠缠,实在不胜其烦,想要逃避,确有情绪化之嫌。 但这次不一样。 “为什么?”艾文迪淡淡的问。 家乐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想呆在一个……有可能要眼睁睁看着病人无辜死在牙椅上的地方。” 终于说出来了……她感觉一阵坦然。 艾文迪皱眉,“发生什么事,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家乐正要开口,这时前台过来敲门,预约的客人来了。 艾文迪沉默一下,看家乐的表情,估计这事不是三五分钟能说清楚的,便站起来,将那页a4纸随手往文件堆里一塞,“这个话题,半小时后再继续。” 家乐在他身后说,“可是……我现在的状态,不太方便给你配台了。” 她已经产生阴影了,总觉得配着配着,自己又会被惊慌失措的公主叫出去,对着另一个被荼毒的病人进行现场抢救,再被公主跪求保密。 艾文迪脚步一顿,“没关系,找别人替一下——你等我半小时。” 高端诊所就是这特点,客人的时间等于生命,耽误半分钟都不行。 见晶晶配完种植都没怎么休息又去准备下一个客人,家乐有些过意不求。但转念一想,自己反正都不打算在这里做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艾文迪的办公桌上有个透明罐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没怎么动过,家乐有时候过来找他或者被召唤的时候,艾文迪会赏她一颗,明明是很朴素的糖果,却仿佛能吃上瘾。 见他离开,家乐自己摸了一颗紫色葡萄味的,含在嘴里去了休息室。 邱夫人已经携好友离开,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点心和饮料。 这会儿不太忙,前台和几个空闲的护士在吃东西聊天,聊的还是院长夫人的八卦。 “那高耸的事业线……啧啧,连我们这些小姑娘都甘拜下风呢。” “嗯嗯,看到她我就想起天龙八部的王夫人,作为同性简直不敢直视。” 家乐笑,“你们也不怕邱医生听了回去告状。” “公主跟她妈一起走了。” “冬冬也在消毒室,没关系。” 哦,公主居然走了,怪不得她们敢嚼舌根。 不过也合理,公主那心理素质,当了杀手,自然是赶快溜之大吉了,哪还敢留在犯罪现场啊。 菲比忍不住说,“邱医生真的很公主啊,我问她要不要跟艾医生说一声再走,她说不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真是实习吗,跟古医生完全没得比。” 家乐心想,她岂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了。 等艾医生批了她的辞呈,以后公主就算要在这里杀人放火,她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虽然说要走,但这里也还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像是护士和前台还是有好的,经手的客人里面也有让她牵挂的,古琪也不错将来大有可为…… 既然艾文迪给她半小时,她就利用这半小时再情怀一下吧,就算听听日常八卦也好。 “知道吗,院长夫人以前,也是护士出身呢!”刚刚邱夫人开茶话会时,有人跟她多聊了几句,于是来给大家科普。 “哇,真的?”薇琪睁大眼睛,“看不出来啊。”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她现在贵为院长夫人,早就养尊处优,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家乐不语。 她并不惊讶。 至少刚刚在诊室,邱夫人还知道怎么把牙椅摇起来,也有自己的判断,晓得使唤人去拿吃的喝的。 总比她那个只会躲在后面发抖的名校研究生女儿强。 ——虽然院长夫人那些法子,对严女士来说,根本是错误和无济于事的。 知道了院长夫人曾经是护士,就好比知道了亿万富豪曾经是搬砖民工,迅速在休息室引起一阵骚动。 “哇,真的好励志啊——”薇琪一阵向往,但随即看清事实,“可惜对我没用,我又不是护士。” 她转向家乐,“家家,听到了吗,小护士也能嫁大医生、当院长夫人!” 家乐不禁失笑,“嫁医生?这不是护士的基本技能吗?” “——什么基本技能?”忽然有人走进来,接过话茬。 众人见到艾文迪出现在门口,他还戴着口罩手套,脸被遮住大半,镜片后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犀利。 薇琪眼睛都不眨就出卖了家乐,“家家说的,护士的基本技能就是嫁医生,当院长夫人。” ——都怪艾文迪气场太强,为免他追究大家开茶话会,不如抛出更劲爆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果然是有用的。 艾文迪:“……” 家乐:“……” 面面相觑中,晶晶从艾文迪身后闪出来,茫然的问,“家家,艾医生垫底用的氢氧化钙你放哪儿了?” 家乐囧囧有神的指向冰箱,“……第二层的盒子里面。” 艾文迪沉默的看她一眼,转身走回诊室。 家乐只能望天。 ——这都什么乌龙啊。等着批辞呈的人说这种话真的好么? 艾文迪离开后,一群小姑娘无缝衔接,继续发表对邱夫人的羡慕嫉妒恨。 “……看她这风韵犹存的样子,想当年应该也是院花之类的吧,不然怎么能拿下邱院长那样的医生。” “嗯,邱院长看上去很儒雅气质超好,年轻时肯定也是玉树临风、炙手可热的大帅哥。” “上次吃饭他有跟我聊过几句呢,问我老家是哪儿的,工作辛不辛苦,多吃一点别光顾着减肥……真是受宠若惊,好羡慕公主呀——” “我比较羡慕院长夫人。” 家乐无语,“你们连那个老男人都hc得起来?” 她立刻遭到围攻,“拜托,那不叫老男人,那叫帅大叔!秒杀娱乐圈中生代男星好吗……” 家乐简直听不下去。 嗯,国王神圣高贵,王后美艳无双,公主年轻漂亮,这一家人可以直接去演迪斯尼童话了。 “头有点晕,我先回去了。”家乐站起来。 正好遇到刚回来的沈琳,见她收拾行装就皱眉,“你早退?” 家乐淡定的说,“我有的是积休没用完,帮我抵消两小时不就行了。” 沈琳难得被她呛,诧异之下只得由她去,转身一脸疲惫的对其他人说,“唉,外面好热,早知道就不去听那劳什子的gbr种植课程了。” 原来是去听课了,没能救公主的急。 话说,也没见她正经配过几次台,这种有名额限制的课程会议却永不旁落,也是醉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了。 家乐轻松的想,让她去伺候公主吧。 ——让她去好好伺候公主。 艾文迪忙完这一台,转身找人,却找不到。 家家既不在他办公室,也不在休息室,不在诊室,更不在拍片室,就连消毒室都找过了,也没有。 问起来,才知道她说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去了。 本来这也不是大事,积休不就是用来调休么。 但她是交了辞呈的人,他明明让她等半小时的。 他中途还在休息室见到过她,当时不是谈笑风生么,一点也看不出要辞职的样子,还跟其他人说什么基本技能…… 艾文迪皱眉,这时冬冬像只耗子一样从他身边溜过去。 “等一下——”他下意识的叫住,却只是问,“邱医生呢?” 冬冬一脸的慌乱,“她,她下班了,跟她妈妈一起——” 艾文迪的眉头皱的更紧,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提前下班? 忽然想到家乐那句没来得及解释的话—— 【我不想呆在一个……有可能要眼睁睁看着病人无辜死在牙椅上的地方……】 回想一下,他做种植手术的时候,家乐出去了好几分钟,回来后情绪就有点不太对,更是在送走客人之后提出了辞职。 邱心婷的那个客人他甚至没见上面,家乐说是后来没做成,客人不太舒服走了,怎么人人都不舒服? 他看向冬冬,后者可疑的垂着头,手足无措。 “你怎么一直呆在消毒间?有这么多器械要消毒吗?”他狐疑的问。 冬冬一听,仿佛被雷炸了,连忙摆手说,“我、我不知道,你去问邱医生,我只是——” 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连忙住了口,不安的看着他。 艾文迪眯起眼睛,“先放下这些,你跟我来一下……” 能在工作日提前两小时回家,简直是……难以言喻的舒爽。 家乐决定放下工作上那些糟心事,一路走一路买买买,买了酸奶买水果,买了面包买卤味,路过书报亭连杂志都买了两本——当宅女最重要的,就是保证物质和精神食粮的充足库存啊。 大包小包拎回家,塞进冰箱,犹嫌不够,又干脆打电话叫了份水煮鱼外卖。这下齐活了,有咸有甜,有冰有热,有吃有看。 那家水煮鱼送的慢,差不多要一小时,家乐趁空洗了个澡,打开电视,先啃零食垫垫肚子。 真人秀综艺节目看的正入港,忽然门铃响,家乐心想今天还送的蛮快,边啃苹果边去开门,“来了来了——” 打开门,看到来人,她整个愣住。 反应过来之后,她忍住香味诱惑,话也没说就往后退,想把门关上,却被某人抵住,长手长脚的卡在门口。 艾文迪一手提着两盒子装的水煮鱼,微微低头看她,“把我一脚踢开就这么开心?要吃50块钱的鱼来庆祝?” ☆、37|5.25发|表 家乐错失了将他挡在门外的最好时机,只得拎过那袋外卖,果然有点沉,“50块的鱼很奢侈吗?我今天吃一半,明天吃一半,剩下来的鱼汤后天还能煮面呢。” 家乐将外卖放到门口的厨房灶台上,又说,“……我都不知道艾医生你还兼职送外卖。” 冷不丁的出现在门口,好吓人。 艾文迪很淡定,“员工信息的意义,就在于一旦失踪,有地方找人。” 家乐无语,好吧,入职的时候她的确填过地址,艾文迪也送过她到小区门口——但那种东西不是确定失联才会找上门么,她不过是调休两小时,也跟前台护士长报备过,哪里就这么夸张了。 家乐转身拿钱给他,“谢谢,不用找了。” 他现在看到她好吃好喝,没有因为失业而堕落,可以放心了吧。 艾文迪却没有接,“这么热的天,就算有冰箱,也不好放三天的。” 家乐囧囧有神的抬头看他。 “闻起来很香的样子……正好我也饿了。”艾文迪无辜的说。 家乐并不觉得现在是跟他共进晚餐的好时机。 但,吃人嘴软,她毕竟也去他家蹭过吃喝,还是他亲自下厨。现在人都追到门口了,只是外卖而已,硬要赶他走也说不过去。 何况,一码归一码,辞职这事,并不是因为她对艾文迪本人有多大怨气。 见她犹豫,艾文迪挑起眉毛,“怎么,屋子里藏了野男人,怕我发现?” 说完就很自然的拨开她,进屋“捉奸”…… 家乐囧囧有神的关上门跟过去,“……我是怕你强迫症发作。” 艾文迪盯着客厅发愣,看样子已经开始发作了。 好吧,家乐也承认,她并没有被传染到某人的洁癖和完美主义,她又不是深井冰。 不过,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地板不是没擦,零食袋子也没有到处乱放——稍微值得诟病的,只不过是每个有平面的家具上都堆满了东西而已。 但,平面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用来堆东西么? 半晌艾文迪才淡定下来,结案陈词,“比我想象中要好。” 家乐一个人住,够用就行,只租了个两居室的小公寓。客厅兼饭厅,卧室兼书房,这下难得有人造访,她都不太习惯招呼,打开冰箱,“你要喝什么?” “都可以——有啤酒吗?” 家乐囧囧有神的看着满满一层酸奶,最后干脆泡了壶红茶。 外卖嘛,说吃就吃。 艾文迪去洗手,家乐想起什么,连忙追过来,“额,那个……不然你等我先找卷蓝膜贴上?” 她一下子想起了艾文迪家的厨房,一片蓝膜的海洋——那还是他自家呢,这是她住的地方,还是租的别人住过的房子,天知道水龙头上面有多少陈年细菌。 其实家乐去过他家,受到震撼教育之后,也深受启发,在诊所花成本价买了一卷蓝膜回来贴,但她发现开关啊水龙头啊并不比诊室里的平面触控板好贴,太凹凸不平了,有次因为蓝膜被卷到开关的缝隙里面,差点卡成短路,就冷了心,放着那卷蓝膜在角落吃灰了。 “别找了,不用。” 家乐眼睁睁看着爱马仕将就了她家的有菌水龙头,只得口头补救,“下次您来之前通知我吧,我提前贴好。” “哦,那么啤酒呢?” “啤酒我也先买好。”家乐看着某人微弯的嘴角,才发现居然跳进了自己挖的坑,说出了“下次”…… 她根本连“这次”都是心软放人进来好不好,还下次呢,下次她都不知道换哪家店打工了。 艾文迪擦干手,走到客厅饭桌旁坐下,态度自然,宾至如归。 水煮鱼分了两个外卖盒子装,送一碗掺了碎玉米粒的米饭,家乐不爱吃饭,索性让给艾文迪,后者接过,不客气的就着吃起鱼来。 “这鱼不错,哪家店做的?” 家乐十分确定他就是这么一说,根本不会对那家店真正有兴趣,但还是说,“就小区对面那家,老板就是师傅,从西部来的,做的还算地道。” 艾文迪吃着吃着,忽然停下来,轻咳两声,原本白皙的脸慢慢涨红。 家乐吓一跳,放下筷子,“怎么了,你……卡到刺了?” 她大惊失色,这鱼嫩是嫩,就是刺多,她自己是猫舌头可以从容辗转腾挪,但艾医生……她好像就没见他吃过鱼。 “要不要去医院?” 家乐能不害怕么,她见过不少客人卡了鱼刺,一脸痛苦来牙科求助,但往往只能落得被婉言劝退的下场—— 拜托,牙医哪会取鱼刺啊?他们只管嘴唇之后、舌头之前,再往后点,那就是耳鼻喉科的地盘了,隔行如隔山,不懂、叔叔我们不懂好么。 艾文迪摇头,喝了两口茶下去,才说,“有点辣。” 家乐看着那红红的汤底,只能无语,她想起去艾文迪家,貌似他是习惯吃西餐的,对于重口味的中餐大概会不习惯吧,“要帮你过一道水吗?” “……不用。”艾文迪表情凝重的看着那盆水煮鱼,确定的说。 有点出汗,他将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家乐看了一眼,杜嘉班纳的,她见过这品牌的名模代言照,戴眼镜的男模当然有一张惊艳的脸,又是秀肌肉又是跟半果美女纠缠;而艾文迪戴着眼镜工作时的样子,那种专注与禁欲,几乎可以秒杀名模。 此刻的他,不戴眼镜又有不戴的风情。更显得眉毛浓黑,眼睛明亮,嘴唇也因为吃辣而多了几分血色。 ——跟手术室的他相比,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怎么了?”艾文迪抬头看她。 家乐这才注意到自己发呆的时间略长,连忙移开视线,“没事……我帮你添点茶。” 两斤多鱼,吃吃也就饱了。 外卖盒子也不涉及洗碗问题,家乐嚼了两颗木糖醇,看到艾文迪,又给他抖出两颗。 嗯,这么小颗,当然要两粒在一起才最好嘛。 “这个你拿回去。”艾文迪掏出东西给她。 家乐一看,是她的辞职申请书。 “我……真的没有开玩笑。”家乐叹气,她是好说话,但不代表没原则。 桌上一片狼藉,艾文迪找了个小平面,将辞职信放好,“不会发生的。” “——什么?”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艾文迪静静的看着她,“我问过冬冬,邱医生的事我知道了。” 家乐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但她随即同情起冬冬来。 “辛苦了,”艾文迪忍不住皱眉,“我如果不追究这事,你打算一直不说?” 家乐移开目光,“……疏不间亲。” 公主跟艾文迪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她跟艾文迪什么关系,不过试用期员工而已。 “想不到你的应变能力也不差——同样是在【乡下医院】训练出来的?”艾文迪笑问,“我真想认识教你的人。” 家乐只得说,“这种事也讲缘分的,一辈子没遇过才是最好。” “明天照常上班。在我允许之前,她不会再有机会动手,你可以放心,”艾文迪戴上眼镜,恢复了平日的犀利,“至于那张纸,我当做没看到。” 家乐不语。 狼来了第二次? “她到底经验不足,也是我的疏忽,太过托大,没有负起督导责任——”艾文迪停顿一下,“这些确是实习医生容易出现的问题,也不是每个人会看书考试就知道到了临床怎么做,不犯一点错。” 家乐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时,冬冬因为将补牙材料掉在地上又捡回去,而被他毫不留情赶出诊室的事,只得笑,“……不只吧,难道不因为她是院长千金?” 换成古琪犯这种事,艾文迪未必这么好口气为他开脱。 艾文迪默默的看她,正要说什么,家乐的电话响了。 是蒋宪彬,他的声音略大,就连艾文迪也能听到一二。 “家家!” “蒋先生?” “家家……你吃了吗?” “刚吃,你呢?” “我也是,在分公司测试了一整天,听你的话没去聚餐喝酒,对了这几天好多了呢,出来在湘菜馆吃的番茄鱼片,特意让做的清淡点,分量很足,一个人吃不完,要是你在就好了——” “是吗,正好我今天也……” 蒋宪彬此刻在酒店,一进房间就想起跟家乐打电话。他想,自己这差出的真不是时候啊,刚刚就在跟许家乐第一次约会之后,早知道就让公司另外派人了…… 但家家又很敬业的样子,如果被她知道不会满意吧,上次她对牙科的三维建模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自己是不是该多去关注一下公司这方面的项目,以后好有更多共同话题…… 说话间,忽然那边响起一个清楚的男声。 【家家,帮我拿下浴巾——】 蒋宪彬:(⊙o⊙)!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确定是男人的声音。 他小心的问,“……家家你旁边有人吗?” “额那个——”家家的声音好像有点不自在。 神马情况? 蒋宪彬发愣间,那边的男声又响起来,【家家,内裤也帮我拿一下——】 蒋宪彬:o(╯□╰)o 是真人的声音,叫她“家家”,不是电视台词! 拿浴巾,拿内裤……这是什么关系? “额家家你如果不方便——” 家乐的声音匆匆响起,带了几分歉意,“不好意思我之后再打给你吧——” 说完就挂了。 家乐放下电话,郁闷的盯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 “艾医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没记错他快三十了吧,怎么像个三岁小盆友? 艾文迪一脸笃定的说,“蒋先生是个好人,别耽误人家。” “你神经啊,我怎么耽误他了——”家乐被他刚才莫名其妙的两句画外音整的回不过神来,“我跟他交往,关你什么事啊。” “别骗人了,你又不喜欢他。” 家乐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可喜欢他了,蒋先生纯良又好相处——” 艾文迪淡淡的问,“是么,因为邱医生伤到他,你才这么生气要辞职吗?” 家乐无语,“……一码归一码好吗?” 艾文迪定定的说,“等蒋先生回来,我会跟他解释这件事并且道歉,不需要你跟他约会作为补偿。” “我并不是为了道歉才——”家乐被他的逻辑绕的一整个茫然,“而且等一下,这件事是跟他说好,还是不说好……” “那么,在你自己搞清楚之前,先不要给人错误的期待。”艾文迪总结道。 家乐:“……” 她智硬,这个逻辑真的能接上吗? “而且,你不是自己说过吗,”艾文迪完全没有坏人好事的自觉,“【护士的基本技能,是嫁医生】。” 家乐:“……” 她是说过,但跟这件事有关么。 艾文迪颀长的身子靠近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医生?正好医生我也认识不少,要有合适的,可以帮你介绍。” 嘴上说的戏谑,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她,犀利而有穿透力,看的人心里发毛。 “嫁医生,的确是护士的基本技能。” 艾文迪眸光一动。 家乐抬头道,“但基本技能也许只是被动技能,未必一定要施放。” ☆、38|5.25| 后来,艾文迪倒是没有跟她纠结护士的基本技能这个问题,起身告辞,让她第二天如常上班。 看着被他拒绝的那张狼来了2.0版本,家乐无奈。 天知道艾文迪所谓对公主的约束到底有没有用。 但公主发生了这样的事,像艾文迪那样的完美主义者,怕是无法再姑息吧。 第二天上班果然有惊喜。 护士多了一个。 是邱心婷,她居然没穿医师的白袍,却跟她们一样穿上了粉色的护士服。 家乐囧囧有神,公主拿病人当试验品还不够,现在是任性到要玩制*服*play了么…… 这个疑惑随即得到了解答。 艾文迪难得的召集众人开了早会。 “医护配合、四手操作是牙科诊疗的基本流程,我认为年轻医师在接触临床的起步阶段,有必要从助手的角度出发积累经验——所以两位实习医师需要转换角色,从今天起,先由邱医生离开临床、做护士的工作,稍后再轮到古医生……” 众人面面相觑,公主来当护士? 家乐心想,艾文迪这话说的也算冠冕堂皇、无可指摘,除了知情者,没人听得出来这其实是对公主近日来接连肇事的惩罚和约束。 这么大的事艾医生居然没提前透口风,沈琳有些猝不及防,“那么,邱医生她……主要还是跟着艾医生您学习吧?” 护士的工作也分很多种的,难道也要让公主去擦椅子刷盘子不成?简直画美不看。 艾文迪不语,看了邱心婷一眼。 后者只得说,“你们平时做什么活,我也可以做的,一视同仁吧。” 邱心婷被艾文迪问起黑历史,只得认罪,声称因为这一年都在国外当交换生,错过了不少国内同期的实习,才会导致操作生疏。 艾文迪建议她回学校补实习,但邱心婷坚持不要,认为他教的比学校老师好,表示为了留下来做什么都行,后来又让邱院长给艾文迪打电话说情。 碍于情面,艾文迪只得让步,提出让邱心婷转换角色当护士的条件。邱心婷心塞了一晚上,还是只得同意。 沈琳点点头,“那么,欢迎邱医生加入我们护理团队。” 护士们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邱心婷勉强笑道,“请大家多指教。” 家乐只得适应这突然的变化,心想公主这诡异的体质,自己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安全……毕竟杀手属性的人,哪怕给她一片树叶,也能变成置人于死地的武器啊。 众人还在消化这个信息的时候,艾文迪又给了惊爆第二弹,“另外,我再说一下人事方面的变动。” 众人正打算离开的脚步收回来。 艾文迪的目光定在某人身上,“家家这段时间的表现,相信大家有目共睹,我决定提前结束试用期——” 一群人望向家乐。 晶晶在旁边拍她肩膀,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但艾文迪还没说完。 “不只如此,我还决定,让家家担任本间诊所的主管护士长。” 这个消息一宣布,轰动效果显然压倒了之前的公主当护士事件。 有人去看家乐,有人去看沈琳。 家乐相当诧异,仿佛意外得知自己中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 沈琳则面沉如水。 艾文迪转向沈琳,“这阵子你把护士长该做的该管的,跟家家说明一下——没别的事就可以散会了,第一个预约客人半小时后到,早点准备起来。” 艾文迪当然没那么容易脱身。 沈琳跟进办公室。 “艾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劝退吗?”她一进这间诊所就是稳稳的护士长,从来没被动摇过,想不到如今被一个刚过试用期的新人给挤掉,怎么想得通。 艾文迪整理文件,忽然想起家乐那间屋子,所有家具的平面都堆满东西,不禁一笑。 “你想多了,只是‘有能者居之’。” “家乐哪里有能了?!她是学历比我高、还是经验比我足?她不就会把病人当孙子训这一招吗?天知道哪家乡下医院养成的习惯……没被客人投诉算她运气——” 艾文迪淡淡的看她一眼,“你如果只看到这些,那是你的问题。” 沈琳气头之上口不择言,“当然了,我又不像艾医生你这么喜欢她,当然看不到她隐藏的闪光点了。” 艾文迪眸光一冷,忽然问,“周二以及昨天下午,你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沈琳有些诧异,“周二……是您有事出去那个下午么,我在整理库存啊;昨天下午我去听课了,有什么问题?” “记得我说过,我需要的护士长,是在我缺席、或者因为太忙而无暇分*身的时候,能够对整个诊所负起责任来的人,”艾文迪摇摇头,“而你没有做到。” 沈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的能力不够,让我走人是吧?好啊,那我走,让许家乐来给你负责好了!” 让一个提前结束试用期的新人上她的位,简直就是当众打脸。 艾文迪淡定的说,“我没有要你走的意思,毕竟你在这里呆的时间长,对这里一切都熟,只是就事论事……她比你更适合护士长这个职位。” 沈琳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她接受不了从护士长降为普通护士,“……那我辞职好了。” 艾文迪叹息一声,“如果真的要走,我不拦你,但你知道,程序上要有一个月的交接期。” 沈琳心中酸涩,强忍泪意,“哪里用得着一个月,你的家家这么聪明,也没多少要交接的东西,我看她三天就能搞定。” “既然这样……我知道你劳苦功高,贡献良多,会给你适当补贴,”艾文迪揉揉眉头,“总之你们先交接着,这件事你再考虑一下。” 这边谈话的时候,休息室里晶晶已经在恭喜好友升官。 “我一直觉得你就该当护士长!这下简直梦想成真!艾医生明察秋毫知人善任,不愧是男神——”她看沈琳不爽很久了,拿得多做得少,摆架子一流,真遇到事也没见她处理的多漂亮。 家乐苦笑,“当护士长有什么好处么,根本吃力不讨好,我才不想变成沈琳那样被人在背后吐槽呢。” “你行得正走的直,怕什么。”晶晶不忘算旧账,“就说排班吧,沈琳每次都把双休日留给她自己,我们偶尔想调一下简直难于登天,拜托,周末那么忙,她也好意思全占给自己休;要是遇到长假,值班的永远不是她——” 家乐心想也对啊,上周末有个展会她想去,那天艾文迪有事不当班,原本应该没大问题,却看了沈琳半天脸色也没获准。 “还有冬冬,不就仗着跟沈琳关系好,多次被艾医生抓到,都没丢了饭碗么。” 家乐不禁摇头,怡红院就是水深啊水深,她可不见得有袭人的本事呢,于是去找艾医生,却见办公室门紧闭,说是沈琳在里面谈话。 家乐终于等到门开,却见沈琳红着眼睛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 家乐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发现艾文迪也不如平时那么云淡风轻。 ——完了,据说沈琳跟艾文迪是小学同学大学校友,还是艾文迪的暗恋者,现在因为她而闹成这样,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艾医生……” 艾文迪见她进来,表情恢复自然,“刚才忘了说——能者多劳,除了当护士长,你依然是我的专属护士。” 听到这个新消息,家乐准备好的一箩筐话半数闷回肚子里,半晌才笑道,“艾医生真看得起我……那么,工资也要发两份么?” 当他的专属护士已经亚历山大了,再兼个护士长,实在抬举。 艾文迪看她一眼,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数字,“2%。” 2%? 神马意思?没头没脑的,爱马仕确定她能听懂? ——当然能。 既然已经问出了这么俗气的问题,再装傻就显得太不解风情了。 这下,家乐另外那半箩筐话也被咽了回去。 2%好啊,当然比1%好,这下可以买两碗豆浆喝一碗扔一碗,买两个苹果玩一个送一个……有什么不好,她一家乐福女,干嘛跟钱过不去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艾文迪淡淡的问。 “没问题,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家乐意外惊喜,见好就收。 出去一看,呵,晶晶连“黄袍”都帮她准备好了,只等加身。 这里护士长的着装跟普通护士有区别——外套虽然也是粉色,但看得见的内衬却跟医生一样都是深色,威中带媚,双重制*服*诱*惑。 前台也归护士长管,这下菲比和薇琪见了新任现管,也过来抱大腿—— “家家穿这个就是好看,显得皮肤更白了。” “不然拍一张放到官网上吧,正好也该更新了。” “家家升官了要请客吧?” 几个女孩子兴致都很高,家乐只得笑,“请吧请吧,低调点儿。” 古琪脱线的说,“我请吧,家家姐我还一直没请你呢。” 至于沈琳、公主、冬冬不知缩到哪个角落,看样子也不想/不好意思蹭这顿饭。 这时门铃一响。 大家连忙各归各位。 来了个中年贵妇,不是预约客人,家乐觉得她有点面熟。 前台菲比已经认出来,“严女士?” 她随即对公主的方向喊,“邱医生——” 家乐想起来,可不就是那个严女士,被公主一针打瘫在牙椅上的小白鼠二号么? 再一看邱夫人没跟着来,难道她出了什么后遗症、或是弄明白了真相,专程独自前来向公主问罪? 菲比连喊好几声,刚刚还在的邱心婷根本连影子都找不见。 家乐冷笑,公主这缩头功倒练的不错,这会儿只怕已经躲进更衣室锁上门了吧。 “婷婷她今天上班么?她忙就不用叫了,我不是来找她的——”严女士走到前台,表情倒不见得忿忿不平。 “哦,您不是预约今天来做美容冠么?”菲比不明就里的问,因为电脑预约上只记载了严女士要改天做牙,哪里会写其他。 “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出国旅游,怕做了牙不方便吃大餐,还是等回来再做吧,想要跟你们说一声。” 家乐在一边看严女士情绪稳定,估计早就缓过来了,也没什么大碍,心想公主又逃过一劫,算她好命。 这时沈琳过来把几个记录本子塞给她,“你对下库存吧,这些以后都要你来做。” 家乐只得接过来,“好,我下午空了再对着电脑理吧——那个,如果电脑文件有加密,你别忘了给我密码。” 沈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时,前台的严女士忽然指向家乐,“对,就是你——” ☆、39|5.31| 家乐心想,这什么节奏啊。 严女士找她干嘛?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响动,进来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妈,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严女士指着家乐,“就是她——” 家乐心想,更衣室还有没有位置可以给她躲…… 迅雷之间,严女士已经走到家乐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姑娘,是你,我就记得你的声音!” ——真心不容易啊,严女士当时昏的都快睡着了,居然还能认出她的声音? “额,严女士……”家乐也想溜,但她现在可不是小新人,而是新科护士长,一群人盯着她,要泰山压顶不变色,只能淡定的问,“您好点儿了吗?” “已经好了,”严女士点点头,和颜悦色的说,“多亏你当时在旁边一直陪着——我是专程来谢你的,还怕找不到呢,但你的声音软软的很特别,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家乐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上门问罪,而是上门道谢。 她也是被公主传染的紧张兮兮——跟公主不一样,她又没做对不起严女士的事,干嘛心虚呢。 这时那个男青年已经走到面前来,微笑的问,“你就是那天陪在我妈身边的护士么?她回家一直念叨,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天使——” 家乐看到他伸出来的手,只得囧囧有神的握了上去,“您妈妈没事就好,都是我们该做的。” 那只手倒是温暖有力。 严女士跟儿子说,“你一听有这么个女孩子,就巴巴的要跟我来看白衣天使——现在看见了,怎么样,果然很漂亮吧?气质也不错,比你平时认识那些……可要靠谱多了。” 她又转向家乐,“对了,他一直怕痛不敢看牙,等我们旅游回来,让他过来看看——有你在,他就不怕了。” “……欢迎。”家乐囧囧有神的想,这什么节奏啊。 青年被老妈说的面色一赧,连忙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家乐,“这个,替我妈妈谢谢你,许护士。” 家乐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就连忙推开,“不用不用,真的只是分内事。” 男青年将袋子放在旁边的接待桌上,“妈我们走吧,别耽误人家上班了。” 严女士笑吟吟的说,“嗯,这次带来认个门,以后你们自己联系。” “诶等一下——”家乐茫然目送他们离开,看到桌上的袋子,才想着要还回去,但门口已无母子踪影。 刚刚装作各行其事的众人围观好戏,笑成一团。 晶晶学着严女士的口气:“护士长天使不天使?漂亮不漂亮?” 菲比就cos那名男青年:“果然天使!果然漂亮!不虚此行!” 薇琪八卦的打开袋子,“哇,名牌护肤品,还有披肩,四千打不住吧——嫁了嫁了!” “嗯,已经得到婆婆的首肯,嫁了嫁了。” 家乐满头黑线。 这时艾文迪出来,“预约客人提前了吗?” 前台跟他说是严女士。 这时公主才急忙跑出来,“严阿姨来了?你们也不叫我一声。” 前台无语,刚才明明喊了她好几声,天知道她干嘛装没听到。 “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来找邱医生你的。”前台说。 邱心婷看见桌上那只打了logo的包装袋,也不知刚才偷听了多少,冷冷的说,“我跟严阿姨的儿子eric很熟,他交往的女朋友都是三线艺人起跳,趁早别发梦。” 家乐将袋子推给她,“你跟他熟,那正好,帮我还给他吧。我也受不起这礼。” 邱心婷一顿,家乐这是明里暗里挤兑她呢,这不暗示她帮了自己大忙么,见艾文迪在场,只得自己找台阶下,“他给你你就拿着呗,只是别想太多,我也是为你好。” 艾文迪对前台说,“严女士的情况比较特殊,下次她来看牙直接叫我。”前台应声记下。 邱心婷咬了咬嘴唇,前台不知道她的黑历史,艾文迪特意提醒,看来还是对她放心不下,只得闷闷的走回消毒间。 说话间预约客人到了,家乐立刻忙起来。 客人姓卢,是个二十出头的ol,来做门牙美容修复。出门前应该是有精心打扮过,脸上能上妆的每个部位都上了妆。 躺上牙椅,艾文迪给她试戴修复体,她问,“这么快就做好了?艾医生你觉得怎样,好看吗?” 艾文迪专注的盯着她的牙看了几秒,客人把持不住,目光闪烁,脸色发红。 “灯光移开。” 家乐照着做了。 艾文迪让客人坐起来,自己则退到一米外,微微皱眉,“口红擦掉。” “……啊?”客人还红着脸,有些茫然。 家乐撕了一包湿巾给她,“卢小姐您的口红颜色太深,可能会造成光学上的错觉,影响医生判断修复效果。” “哦,好的。”客人小心翼翼的擦掉口红,紧张的问,“还需要……卸妆么?” “今天不用了,下次复诊妆不要太浓,”艾文迪坐回椅子,“有几处不够完美的地方,需要返工,下周再来。” “哦……好啊,”卢小姐并没因为要多跑一趟而不开心,相反因为能多看一次帅哥高兴,“——艾医生真的很追求完美啊,我自己看镜子已经觉得很好了。” 家家在旁边说,“艾医生知道您在外企工作,很重视门面,当然要精益求精了。” “是吗,那谢谢艾医生了……还有护士小姐。”卢小姐仿佛终于发现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家乐记下艾文迪提到的需要调整的地方——长度减少0.5毫米,颈部加深一个色阶,切角需要修饰得更加圆润…… 卢小姐重新涂了口红,拿起包,却没有立刻走出诊室,而是恋恋不舍,歪头望着艾文迪,“对了,艾医生您电话多少啊,我可以加你微信吗?这样以后遇到牙科问题也可以及时请教啊,我有几个朋友也有问题想咨询。” 艾文迪写病历的手稍一停顿,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用微信的习惯。” “哈哈不会吧,现在还有谁不用微信啊。” 家乐很淡定。 艾文迪确实是杀手级别。 坐上牙椅对着他能够不脸红的女人,大概只有没开窍的幼儿园萝莉,和看惯人世的八旬老奶奶。 除此之外,什么中学生、大学僧、小白领、轻熟女、主妇、大妈……她作为助手,见过以上各类范本被艾文迪迷的七荤八素的样子。 ——别说她们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心跳失序过。 只不过卢小姐这样的算是略主动。一般人也就是红个脸、不敢对视,稍微积极点的,要电话未遂,也就闻弦音而知雅意了。 卢小姐夸张的笑起来,大着胆子试探,“一定是艾医生太帅了,女朋友管得紧,怕你被拐跑吧。” 眼看对话已经脱离牙科专业范畴,家乐立刻产生了电灯泡的自觉,打算溜出去写加工单,却听艾文迪说,“你自己问她吧。” 顺着艾文迪的目光,卢小姐望向了家乐,原本的嬉笑立刻变得尴尬,“啊,原来护士小姐是艾医生的女朋友啊……果然很漂亮,真好啊……” 家乐莫名其妙被拉了壮丁,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卢小姐表情讪讪的走出了诊室。 艾文迪边写病历边说,“别忘了把照片发过去,给技师作为参考。” 家乐无奈的说,“会的……但是艾医生你干嘛拉我当挡箭牌啊,都不提前通知一声,拉仇恨不说,万一乌龙了怎么办?” 艾文迪淡定的说,“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就习惯了。” 家乐囧囧有神,“为什么要习惯——你要婉言拒绝追求者,我理解;但我也要清白啊,我还要找男朋友呢。” “找谁——蒋先生,还是那个eric?”艾文迪摇摇头,“不要找客人谈恋爱,那不是好选择。” 家乐一惊,艾老师这是要来当感情专家了? “那只是一种迷恋……建立在专业知识不对等的基础上产生的崇拜,类似粉丝对偶像那样,带有美化及神化光环效果,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感情。”艾老师放下病历,靠在椅子上看她,“女客人对男医生,男客人对女医生、女护士都容易产生这种错觉,白衣天使什么的——原则上,我不太鼓励放任这种错觉。” 家乐听的云里雾里,“真的吗?只是错觉?那么……如果发展到下班之后、诊所以外,跟专业完全无关的接触,也是错觉吗?” 艾文迪肯定的说,“是的,那依然是错觉。” 家乐心想,说的也是,要是没有诊所这个平台,蒋先生也根本不会认识她嘛,谈何下班后的约会……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艾文迪咳嗽一声,“下午预约不多,早点下班,去我那里。” 家乐头皮一紧,“又要准备ppt了?” “除了那个,”艾文迪看着她,眼角微弯,“鉴于你现在身份改变,我们有必要深入交流一下医护合作的问题。” 家乐轻轻叹息一声。 艾文迪眸光一紧,“怎么,你有约会?” “不是,我还想回去看打牌呢。”家乐最近发现了一个电视节目,直播素人上电视台打扑克的比赛,每天下班回家刚好能赶上,看样子今天要错过了。 艾文迪听了她的解释,松了一口气,“我那儿有电视,你可以先看没关系。” “哦。”家乐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艾文迪客厅那液晶巨屏电视效果不会差。 搞定了这件事,艾文迪轻松的站起来回办公室。 在他身后,家乐忽然问,“——那么,医生跟护士呢?” “什么?”艾文迪停下来转身。 家乐没有看他,“如果护士喜欢医生,那也是……迷恋、错觉吗?” “那就未必了,”艾文迪对她这个问题相当淡定,“至少专业知识上的落差没那么大,而且通过工作也有足够真实的接触。” 家乐努力消化着艾老师的重点。 人无完人,她可以花式训人,但不得不承认,自己逻辑方面有点欠奉。 “马上有客人不便多说,这个问题到我家再好好讨论吧。”艾老师总结道,预约了一对一讲课时间。 家乐只得心事重重的去准备。 医生,护士,客人,护士,医生…… 各种箭头,迷恋,崇拜,真实感情…… ——贵圈真乱。 ☆、40|5.31| 家乐升职这事,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普大喜奔。 抵触态度比较明显的就是邱心婷和沈琳,冬冬倒是比较低调,恨不得长在消毒间。 家乐倒是无所谓,反正那2%也不需要看她们脸色。 奇葩的存在也有其意义,比如上午就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一个外国友人,昨天来拔过牙,今天又来咨询什么,但表示不用找医生。 高端诊所老外是常客,前台菲比和薇琪也是会英语的,但遇到这个老外却出了点问题。 老外的母语不是英语,听起来有些奇怪。 前台搞不定,艾医生和范医生都在忙,想了想邱心婷是名校硕士,还出过国,口语肯定没问题,于是找她帮忙。 公主却傲娇的拒绝了,“我哪会英语啊,我现在只是护士,我消消毒就行了。” 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前台也不好勉强,只得去找沈琳。沈琳可是名校护理学本科毕业,英语也是过了六级的,当然比她们这些没牙科背景的强。 沈琳却皱眉道,“找我干嘛,新护士长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很厉害么,你们去找她呀。” 被踢皮球的前台郁闷的去找家乐。 家乐正在配台,中途出来拿器械,被菲比抓住,家乐估计了一下艾文迪的进度,“等我三分钟。” 三分钟后,正好卡到不太需要她守在旁边的时机,家乐走去前台。沈琳却已经在那儿跟老外磕磕绊绊的对上了话。 前台说是怕老外等太久,好说歹说请动了沈琳,让她出来救火。 见客人有人招呼,家乐就想回去继续给艾医生配台。 这时,那个身高腿长的老外却反复的念叨一个单词,沈琳艰难的重复着,转头去问前台,“别玩手机了,上网查一下,有没有‘贝因启乐’这种药?” 那个老外果然重复着,“‘贝因启乐’,‘贝因启乐’,doyouhave‘贝因启乐’?” 前台查找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相似结果倒有个贝因美,但那是奶粉…… 家乐看不下去,走上前。 沈琳的余光看到她,立刻拿出一张纸,让老外写下“贝因启乐”的英文拼写,这样查起来要方便一点。 老外写了,沈琳拿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个单词她会认,“painkiller——疼痛杀手?快上网查是什么药——” 家乐此时已经翻看了病历,问那个老外,“(您在智齿拔除后感觉疼痛吗?)” 老外听了,两眼放光,也不管沈琳了,连忙对着她点头,“是是是。” 家乐用英语说,“这是智齿拔除后的常见反应,昨天医生给你开了消炎药和止痛药,您没有服用么?” 老外解释,是当时拔完牙走的匆忙,忘了拿药。 家乐点头,让前台找出他落下的药,讲明了服用须知。 老外相当满意,接过药包,连连赞她口语标准。 前台后来也艰难跟上了老外的口音,至少知道家乐被夸了,老外一走就忍不住吹捧,“家家你好厉害!这口音也能听懂!” 家乐正要开口,围观了故事结尾的晶晶立刻帮她说了,“【能听懂老外的奇怪口音,这不是护士的基本技能吗】——家家,你别刺激我们了,我敢向xxx发誓,这绝不是护士的基本技能!” 看到沈琳灰败的脸,家乐决定还是低调,回到诊室,无缝衔接。 中午吃饭的时候,晶晶到底还是没忍住,看沈琳不在,憋不住的笑,“【贝因启乐】——哈哈,听起来好高端大气上档次,像是什么,第三代降压药之类的——” “嗯,可不是么,利美尼定,卡托普利,普萘洛尔……【贝因启乐】,毫无违和感呢。”菲比有点药学底子,此刻也囧囧有神的。 家乐客观的评价,“那个板鸭小哥发音也是略拙计。” 薇琪这时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疼痛杀手】这个名字比较酷炫。” 晶晶也笑,“我虽然也听不懂,但如果不是用念的,写下来给我就知道了,painkiller,不就是止痛药么,【疼痛杀手】……这种水平还三催四请的端架子,脸也够大的。” 看着她们笑成一片,家乐无奈的想,这护士长不好当(才怪)啊,看这群姑娘多(会)刻(吐)薄(槽)…… 午饭的时间,除了吐槽,就是刷朋友圈。 作为前任护士长,为了更好的管理手下,沈琳跟她们都加了好友——此刻,晶晶示意家乐去看沈琳的最近更新。 一个链接,一句话。 链接是江城医学院的校庆通知,配图当然是由领导人题写的金光闪闪校名。 那句话略伤感,“二十年了,也许应该放下……” 家乐吓一跳,悄悄问晶晶,“沈琳二十年前就进江城学护理了?” “——哪里是在说学校。” 也对,二十年前,她应该还在上小学吧。 下面是冬冬的回复,“护士长怎么了?” 沈琳答,“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 虽然发在朋友圈就该有被“好友”看见的自觉,但家乐还是有种不小心偷窥别人*的窘迫感,连忙用些别的话题打岔过去。 下午平安无事,家乐提前下班,去艾文迪家参加上任之后的首届医护交流会。 “10到a!” “要不起!” “我炸!” “我也炸!” 液晶巨屏配上重低音,效果就是好,模拟的鱼雷从电视画面上缓缓滚过,震的人头皮发麻。 “可以吃饭了。” 艾文迪走出厨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鱼。 家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哇,豆腐鱼?你还会做这个?” 艾文迪淡定的布上碗筷,“下个app什么食谱都能找到,只要掌握好各种食材的用量及烹饪方式。” 家乐看他一眼。好吧,牙都能种,烧个鱼算什么。 家乐小心翼翼的尝了几口,“诶,看着红彤彤的,但吃起来却不会很辣,豆腐够嫩也没碎,怎么做到的?” “先熬高汤做底料,辣椒适量,入味三分之后滤掉,豆腐提前焯过。”艾文迪淡定的答。 家乐对他肃然起敬。看来他不光是看了食材用量和烹饪流程,就连tips都没略过。 两个人吃饭,菜不多,除了豆腐鱼,艾文迪再清炒了一盘豆苗,他喝啤酒,家乐喝豆奶。 “比你小区门口那个西部师傅做的,怎样?” 家乐吐出鱼刺,“好好好,关键是红汤鱼配豆腐,那个师傅最不好就是冥顽不灵,坚持认为鱼要放豆腐就只能做清汤,红汤的鱼只能放豆芽……我给他加钱都不做。” 艾文迪垂下眼睫,“我没问题的,你想怎么搭配都可以。” 家乐认真的吃鱼,伴随着电视上出牌和主持人点评的声音。 “有这么好看?”艾文迪皱眉看了一眼电视。 “好看啊,你想想,这么黄金的时间,不放新闻不播天气,几个路人在电视上认真的打牌,主持人还会点评,这张牌没出对,那张牌失手了,多么上帝视角,多么接地气啊。” “是么?”艾文迪代入她的角度,认真看了几眼。 主持人就一个,全程充当画外音左右互搏,“……唉,要这么拆,剩下的单张就很难过了,点数也不算大,正好给下家上手的机会……完了,两个炸弹要闷死了……” 看完节目正好吃完饭,家乐看着面前一大堆鱼刺,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洗碗吧。” “先放着吧,跟我来。”艾文迪带她转战书房。 家乐想起他阿凡达式的厨房,不禁释然。 也对,如果被她的指纹污染,艾医生又要提前换一批蓝膜了。 他从电脑上调出来一份ppt,《引导骨再生术在种植牙中的应用》,哗,前沿课题,高大上啊。 “框架和主要内容我都做的差不多了,”艾文迪浏览几张幻灯给她看,“我会传给你一份,这几天有空了,就帮我校对一下,像是格式、图片尺寸,该调整的调整。” “好,”家乐吃人嘴软,乖乖的答应,看到封面的落款,不禁好奇,“——‘校庆专题’?” “嗯,下个月江城校庆,请了我去讲。”艾文迪看她一眼,“到时跟我去,算你一天调休。” 家乐想起沈琳的那条朋友圈微信,联系起来,有些受宠若惊,“额,这也行吗,可……我又不是贵校校友。” 艾文迪淡定的给她看邀请函,上面果然有“欢迎dr.艾携伴参加”等字样。 家乐囧囧有神,这个“伴”难道不应该是…… “除了抽奖之外,到场人士都有神秘礼物保底,”艾文迪淡定的说,“上次男士是定制款袖扣,女士是胸针。” “定制款?难道是江城医学的logo?”家乐兴趣缺缺。 “当然是赞助商提供的。”艾文迪报出一个奢侈品牌子。 家乐果然被收买了,见世面,收名牌礼物,谁不动心呢,“我会好好帮你校对的。” 虽然根据爱马仕的龟毛性格,估计也校不出啥大问题来。 “没关系的,”艾文迪忽然说,“英雄不问出身,何况我觉得你比很多名校出身的也不差。” 家乐不禁低头,“我们跟您又不一样——护士嘛,要多高的学历,会打吊针不就够了吗。” 艾文迪凝视着她,“嗯,是我赚到。” 别墅的隔音好,外面的电视也关了,艾文迪这句话让家乐耳朵发烫。 也不是没听过他说话,但白天在诊所,充斥着各种声音:客人问询的声音,护士跟医生交流的声音,牙科手机高速转动的声音,金属器械与盘子碰撞的声音,消毒锅启动停止的声音…… 所以,艾文迪在这么安静的环境,忽然说出一句仿佛有点偏离工作的话,让家乐有些无措。 家乐只得笑,“你当然赚到了——我又帮你配台,又帮你修ppt,你去学会我帮你拎包,你不在我帮你安抚客人,你可赚大发了呢,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从2%涨到3%呀。” “3%?”艾文迪玩味着这个数字,轻笑道,“你就这点野心?” 家乐一愣。 3%很多了好不好,已经是作为配台护士的奢望了,“这点野心”都是她半开玩笑说出来的的呢。 “别说3%,有种角色甚至可以超过50%,但你一定猜不到。” 家乐果然被激将成功,“怎么猜不到,不就是当你老——” 迎上某人貌似淡定的目光,家乐也貌似淡定的说下去,“不就是当你老板么。” 艾文迪:“……” “嗯,让我来做白日梦吧——哪天奇迹发生,我当上艾医生的老板,这样艾医生就可以帮我赚钱了,我不用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上午看韩剧,下午看美剧,晚上看打牌……”家乐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艾文迪:“……” 家乐收回自己突破天际的脑洞,眼中渐渐恢复清明,“在那之前,我还是按时打卡、准点上班吧,那么,艾医生,我回去了,明天见。” “……我送你吧。”艾文迪站起来,拿起车钥匙。 两人友好的结束了下班后的医护交流,走出房门,艾文迪让她等一下,他把车开出来。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家乐打量着周遭。 高尚社区就是不一样,仿佛是喧嚣城市中被结界庇护的绿洲,花木扶疏的小径两旁分布着精致的别墅。家乐来过几次,连走动的活人都没见到几个。 艾文迪家斜对面,也掩映了一座三层洋房。 一辆豪车安静的驶来,不是艾文迪的车。 车停在对面那栋别墅前。 “这么早,不如多逛一会儿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拎着几个袋子走出来,撒娇的说。 跟着出来的是个雍容的贵妇,嗔道,“你买那么多衣服,穿得过来吗。” 女孩犹嫌不满,“衣服哪有够的——下月校庆,都不知道穿哪套呢。” 驾驶座的中年男人也走出来,同样提了几个袋子,听到女儿的抱怨,就忍不住说,“知道是校庆就严肃点儿,你不是置了几套西装裙吗,我看就不错。” 女孩夸张的叫出来,“爸,那也太凝重了吧,又不是上台念硕士论文。” 妇人就瞪了老公一眼,“她爱穿啥就让她穿呗,校庆又怎样,反正她去了也就是吃吃喝喝。” 父亲只得无奈的笑了。 听到两声喇叭,女孩转过身来,看到对面停下一辆熟悉的车,立刻两眼放光,“elvin——” 家乐记得公主说过,她家跟艾医生家离的很近。 想不到居然是这么近。 ☆、41|5.31| 这天上午艾文迪有事不当班,休息室里就难免百无禁忌一些。 邱心婷一边刷手机,一边好奇的问,“家家,你去elvin家干嘛啊?” 昨天晚上,两家人狭路相逢,没聊太多,但当时公主的眼神可不淡定,估计是当着艾文迪的面不好发作,攒到他不在才引爆。 家乐抓紧时间给艾文迪的ppt校对,就说,“下个月不是校庆吗,艾医生要做报告,让我帮他整理材料。” 邱心婷跟沈琳对视一眼,忍不住说,“那……是【我们江城】的校庆吧。” 家乐从善如流,“好吧,【你们的】校庆,但艾医生让我去,我一打工的,也不好拒绝老板的要求啊,你说是吧。” 邱心婷和沈琳的表情立刻像是吃了翔。 在她们眼中,江城医学院,那是多么庄严神圣的所在,那是她们尊贵身份的象征,是她们在人才市场傲视群雄的资本,是她们居高临下、将别人划作“非我族类”的门槛,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家乐钻空子挤进去了,怎么能忍? 邱心婷只得笑道,“艾医生对你可真好啊。” 家乐想了一下,“我也对艾医生不错。” 公主无语了。 沈琳终于按捺不住,“别骗人了,你真的是【乡下】出身的【零基纯护士?” 家乐客观的提醒她,“我可从没这样评价过自己的故乡和母校。” 沈琳想起来,这两个标签,根本就是她一开始给家乐安的人设,后来发生的事……她都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次脸,完全是搬石头砸脚,无比郁闷。 邱心婷半晌才缓过来,“嗯,你现在了不起了,是护士长了,有艾医生撑腰,也敢大声了。” 家乐全盘接受,“嗯,虽然受宠若惊,但也只能让自己习惯。” 沈琳已经听不下去,愤愤的离开了休息室。 这时前台过来,说来了洗牙的客人,等待安排。 今天艾医生不在,护士的配备比较少,家乐这个护士长也难为无米之炊。 邱心婷冷笑道,“别装了,你不就想让我去洗吗。” ——她是谁?她是副院长的宝贝女儿,江城口院的高材生,出国镀过金的精英,高学历的白富美!让她去给客人洗牙?真是笑话! 家乐不得不提醒她,“你自己当着艾医生的面说过——护士能做的,你都能做。” 邱心婷果然炸毛了,“好吧,我现在归你管,我洗就是了!” 家乐皱眉,“不用这么勉强,你不想洗我可以另外找人——” 邱心婷冷笑道,“你该不会连我洗牙都担心吧?要不要我在那儿洗,你在旁边给我实习打分啊,护士长!” 家乐:“……” 可别说,她还真对公主能否洗牙这个问题存疑。 “洗牙的话,还是等我考核之后,你再上手吧。”家乐跟前台说,“这样吧,问问客人能否接受改期。” 邱心婷霍的一下站起来,“不用改,有这么夸张吗?艾医生不在,我就要这样受你挤兑?你是不是就等着艾医生回来告状,说我连牙都不肯洗?我洗就是了!” 家乐还想说什么,邱心婷却嘲讽道,“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你以为你是护士长,还是老板娘啊?别以为你帮过我几次就是大恩人——我发誓再也不用受你恩惠,这次洗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绝对不找你负责,可、以、吗?” 家乐叹息,“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看——” “情绪不稳定那是对着你,”邱心婷跑到前台,对等候了一会儿的客人施放了一招微笑杀,“陈先生是吧?我是帮您洗牙的邱……护士,请跟我来——” 客人望着她漂亮的脸,一时有点惊艳,连忙放下手机跟了上去。 对着公主这瞬间变脸的能力,家乐也是醉了。 看来自己出现在艾文迪家的事实,把小公主刺激狠了。 如果她以护士长身份过去,坚持阻拦邱心婷给客人洗牙,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公主对她有气,应该也不至于把气撒到客人身上,再说洗牙能洗出什么问题呢,不用刺激性冲洗液,不用打麻药,很多单位也不用医生动手,直接让零基础的护士来做了。邱心婷再怎样,也不至于连洗牙也洗出问题吧…… 虽然家乐这么安慰自己,但等客人进了诊室躺上牙椅,她还是忍不住跟过去看了一眼。 邱心婷果然能控制情绪,一边准备工具,一边对客人嘘寒问暖,“陈先生以前有没有洗过呀”“平时刷牙会不会出血呀”“有的地方洗起来会比较酸哦”“您要是不舒服就举个手”…… 洁牙机的声音响起来,家乐看了一眼公主的手势,嗯,客观来说,确实比零基础护士要专业,自己真是被她坑出阴影了。 邱心婷受不了她在旁边看,就说,“你不是还有ppt要改吗?这边不用帮忙了——” 洗牙真不是什么大事,家乐责怪自己太过紧张,走出诊室继续改ppt。 休息室能听到诊室的动静,邱心婷倒是跟客人沟通良好,时不时能听见他们谈笑风生,眼看着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家乐听到那边已经从洗牙的声音变成了喷砂的声音。 看来公主斗气归斗气,对着客人还算不含糊,服务到位,也不怕喷砂喷的自己一脸灰,孺子可教。 一个半小时之后,连家乐都觉得公主太投入了,想去看看,才终于听到公主送走客人的动静。 邱心婷得意的说,“约了他下周做冷光美白和龈下刮治,陈先生蛮听话的,直接充值办了金卡。” 一码归一码,公主闹脾气是不对,但能哄客人也是本事,家乐点点头,顺口问道,“龈下刮治?” “牙周不好。”邱心婷惜字如金,也懒得跟她解释。 龈下刮治——家乐知道什么叫龈下刮治么? 因为这件事,公主的情绪也好起来,一上午没找家乐的茬。 虽然艾医生不在,古琪却也没闲着,自己找了颗客人拔下来不要的牙,默默的练起了根管治疗,一直忙到中午,把拍出来的片子给家乐看。 邱心婷在旁边看到,忍不住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让护士帮你把关。” 古琪推了推眼镜,“家家姐不是一般护士啊,我看艾医生的很多片子直接让她看的。” 家乐仔细看了下片子,“曝光不太够……腭根超了一个毫米。” 古琪有些苦恼,“离体牙跟病人嘴里的牙还是有区别,长度测不了,全凭手感。” 家乐点头,“嗯,有机会还是争取在病人嘴里做一下。” “可惜艾医生的客人又轻易不让我们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邱心婷在旁边听到,耳根一红。 中午,消毒间的朱阿姨也带了饭来热。 古琪平时没什么架子,逮着谁都能聊几句,就说,“朱阿姨你工作量蛮大,只吃这么少啊?” 朱阿姨连连笑道,“够了够了,这几天牙也不得劲,这一周都没怎么用右边。” “真的?可,这里是牙科,怎么不让艾医生帮您看看?”古琪睁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 朱阿姨连忙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上火了,以前也时不时犯一阵,吃点清热的就行。” “可是——” 古琪还要劝说,朱阿姨却几口扒完饭,离开餐桌回去工作。 古琪一脸的不敢置信,“在牙科上班,牙痛居然还忍着?” 邱心婷冷笑,“你一定是没有好好学‘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以及‘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几首诗。” “有关系么?” “呵呵……资本家为什么要把牛奶倒掉,你也忘了吧。” 古琪赧然,“政治什么的,最讨厌了,不然也不会学理科呀。” 家乐也只得无语。 古琪这富二代,在这里实习几周,以为人人都身光颈靓,花个几千几万看牙,眉头都不皱一下呢。 家乐又想起了自己刚来时见过的那个敏敏小朋友,不知道她后来继续治疗了没有。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老板,这里也不是善堂。 吃完午饭,古琪继续抱着那颗牙去吭哧吭哧的练习。 家乐去消毒间清点库存,注意到朱阿姨嘶嘶的吸着凉气,不禁问,“怎么了,很疼吗?” 朱阿姨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上火,对了这里有没有药我买几片回去吃。” 几千块的牙治不了,几十块的药还是买得起的。 家乐叹息一声,正要去拿药,忽然想到什么,折回来,“那个,朱阿姨——” “啊,是不是不太方便?那算了,我下班去买吧。”朱阿姨歉意的笑着。 “不是的,”家乐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介不介意让古医生帮你看看牙?” “诶?” “如果是古医生,他正好这会儿有空,也可以不收您治疗费,但是,他还没有在病人嘴里操作过,您介意吗?” 朱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太好了,我不介意——古医生人那么好,我可以给他练习啊。” 于是皆大欢喜。 家乐也想换换脑子,顺便起到监督作用,于是放下ppt,去给古琪配台当助手。 古琪虽然在学校实习过,但高端牙科用的很多东西跟学校实习有天壤之别,有点紧张,“家家姐,是用这个吗?你看我这样对不对——” 朱阿姨也笑了,鼓励他,“古医生手法很轻的,一点都不痛。” 家乐在旁边吸水,不动声色的用吸唾管推了推他的手,“这个方向会顺手一点。” 古琪抬头冲她感激的一笑。 是个常见的牙髓炎,古琪理论扎实,处理方式也是正确的,刚开始清理的时候有点慢,后来有底气了就好很多,四十分钟后,给那颗牙封上药,“好了,朱阿姨我们下周继续。” 朱阿姨坐起来,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接受了高端齿科的治疗,不好意思的说,“我还是付一部分费用吧,让古医生你白做,多说不过去。”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古琪连连摆手,到现在估计也明白了朱阿姨为何开始宁愿忍痛,“您愿意让我练习,已经很感谢了。” 他的感谢也不是假的,那些高端工具,真的只有在活生生的人嘴里用着才有感觉。那种感觉,闷头练100颗离体牙都得不到。 朱阿姨后来还是过意不去,下楼买了一堆水果上来请古琪和家乐,家乐不便拒绝,就招呼众人过来吃。 邱心婷抓了几颗硕大的葡萄,酸溜溜的说,“还是帅哥好,机会也比别人多。” 她能不郁闷么,朱阿姨这么好说话的小白鼠,凭啥就分给古琪涨经验,而她就只能给病人老费劲的洗牙,一点技术含量都木有! 家乐也不否认。 人心哪有不偏的,换了谁不偏古琪啊。 这时前台接了电话跑过来,“家家,好像是上午来洗牙的客人,很生气的样子,你来接一下!” 前台都是训练有素的,安抚客人很有一套,现在求助到她这里,肯定不是小问题。 家乐边走边想,上午洗牙的客人?不就是公主经手的那个吗。 ——难道公主洗个牙也能出问题? 接了电话,那头的陈先生完全没有上午跟公主言笑晏晏的好心情,而是气急败坏,“从没洗牙洗成这样的,回家之后整个脸都肿了,按上去还带响的,下午本来开会也只能请假——你们怎么搞的?” “不好意思陈先生——” 家乐刚开口,那边听到是个年轻的女声,声音更大了,“又找个小姑娘糊弄我吗?让你们负责人来!” “我就是负责人——”家乐淡定的说,“洗完牙出现这种问题,肯定有我们的责任,您能否过来让我们检查一下?” 那边一愣,声音小了几分,“我也不是存心找茬,我还办了你们的会员卡呢,本以为是小问题,但现在整个人感觉都不对——” “那不要耽误了,您这就过来吧……” 放下电话,邱心婷已经站在面前,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她也听到了,此刻相当不满,“你干嘛一下子就把责任揽到我们身上啊,怎么可能是洗牙的原因,搞不好他是故意来闹呢——” 家乐又好气又好笑,“你撺掇人办卡的时候就没担心他是来闹的?” 邱心婷哼了一声,“你这下又高兴了,巴不得我出事吧,我说过不用你帮忙,那人来了我自己去应付他!” 【不行!】 家乐坚决的说,“我不是想帮你——但是你现在给我听清楚:只要我在这里当护士长一天,你就别想再接触任何一个客人了!” 她难得这么疾言厉色,众人都吓了一跳。 邱心婷愣了一下,本能的回击,“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的女儿!”家乐平息一下情绪,“你觉得你真的好意思自称医生吗,邱心婷?!” 邱心婷打从娘胎起都没被人这么训过,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 这时门口一响,艾文迪高挑的身材出现在众人面前,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皱眉道,“怎么了?” ☆、42|5.31|家 邱心婷一听艾文迪发问,泪水就不堪重负的滑落下来。 家乐不禁冷笑,公主这可怜相做给谁看呢,xx传看多了么,活脱脱一出白莲花小主在后宫忍气吞声的戏码,现在皇上回宫了,终于有人帮她做主了,此刻不装更待何时。 前台看不下去,“……邱医生上午洗牙的客人好像出了点问题。” “是吗,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估计是陈先生当时办卡有点冲动,回去觉得肉痛,所以无事生非,想要来退卡吧——”邱心婷迅速说,“这种人不是很多么,他要退就退呗。” 艾文迪看向家乐。 家乐只得说,“客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会儿看他是不是无事生非吧。” 邱心婷有些紧张,泪线又续上了。 艾文迪去办公室换衣服,邱心婷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前台忍不住跟家乐对视一眼。 虽然只是外套,不需要脱光了换,但公主这也太……不避嫌了吧。 家乐心想,天知道邱心婷会怎么在艾文迪面前开脱。 估计会把她刚刚放下的狠话添油加醋的讲出来,但家乐并不心虚——如果当时艾文迪在场,她也不会把这句话忍回肚子里去。 艾文迪被邱心婷绊在办公室的时候,陈先生已经到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 家乐看他一眼,微微一惊,陈先生的左侧面部果然有明显的肿胀。 前台被他的气势吓的大气不敢出。 “请跟我进诊室,”家乐说,“只有躺在牙椅上才好检查。” 听到她的声音,陈先生面色稍霁,“你是……接电话那位小姐?” 家乐点头,“我是这间诊所的护士长。” “我听你的,但你别糊弄我,把上午洗牙那小姑娘找过来,我们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陈先生也非大老粗,盛怒之下仍然能够沟通,跟在家乐身后。 前台用目光询问家乐,是否要立即把艾文迪和邱心婷叫出来。 家乐表示不用,她先去看下。 ——虽然公主表示过愿意一力承担后果,虽然这个时候把公主推出来是最轻松的事,但那不见得是处理问题的最好方式。何况邱心婷此刻出来,对上盛怒的陈先生,只怕针尖对麦芒,立刻演变成上午洗牙情景的暗黑版。 将陈先生安顿在牙椅上,家乐替他系上围巾,调整灯光,“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 陈先生狐疑的看她一眼,“你是医生,还是护士?你们到底有没有证的?” 在他说话间,家乐已经看到些许状况,“您来洗牙之前有觉得不舒服吗?” 陈先生被她的问题带走,“……是有点上火,就想来洗牙弄弄清爽。” ——家乐不得不佩服发明了“上火”这个词的老祖宗。 上火,简直是包罗万象的黑洞啊,啥都能往里装。 “怎么个上火法?”家乐循循善诱的问,“是肿,还是痛,有没有出血,有没有化脓,能正常吃东西吗……” “最里面那颗大牙好几年没用过了,时好时坏也习惯了;但上周开始,其他牙也开始不舒服……可能跟喝了几天酒有关。”陈先生的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也肯张嘴让她检查了。 初步检查一遍,家乐问,“您血糖多高?” “上次测11还是12……” “上次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家乐默默叹气,又在他肿胀的面部力道适度的按压了一下。 “你比上午那位护士专业的多,她就没问我这些,”陈先生仿佛猜到什么,“怎么,洗牙也不能随便洗的是不是?” “……您稍等一下。” 家乐离开诊室走进艾文迪的办公室。 艾文迪刚才接到前台的转达,让他先不要出面,心想是家乐体贴,奔赴第一线充当缓冲,本来觉得不放心,但见诊室那边动静不大,也不得不佩服,现在见家乐进来,就问,“他情绪好点了?我去看下吧。” 邱心婷忙说,“没什么大问题吧。” 家乐看都懒得看邱心婷一眼,“客人有糖尿病及牙周病史,其中数颗牙有深牙周袋,现在洗牙喷砂后4小时出现了面部肿胀,扪诊有握雪感——我认为,应该是洗牙喷砂时操作过深过猛,高压气体通过深牙周袋进入皮下,造成了气肿。” 邱心婷看她一眼,来不及惊讶,忙说,“这人也真是的,自己有病也不说,不信我找他病历出来,绝对是【否认既往史】……” “够了!”艾文迪皱眉道,“现在过去,给病人道歉。” 邱心婷立刻吓尿了,“不不不,他骂我怎么办?不能跟他说,万一他去告我、告这家诊所怎么办?” 家乐客观的看,这个问题只要诊断及处理及时,完全可以在短期内纠正,不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根据她的判断,只要沟通良好,陈先生也不见得真会闹上法庭——但她就是不说,宁愿让公主担惊受怕。 果然,邱心婷就像长在地上似的,一直摇头,“elvin你帮我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不来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家乐无奈,公主终于有点拖后腿的自觉,居然还当成逃避问题的谈判条件。 “就算你以后不来,今天也要去跟陈先生道歉,”艾文迪深深看她一眼,“——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就走向诊室。 邱心婷被这话一震,仿佛听到了死刑宣判,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跟了过去。 家乐叹气,但也只得提前去给陈先生介绍艾文迪。 “对不起,这是我们考虑不足造成的不良反应……”艾文迪检查之后,跟家乐的判断一致,做了解释,并表示他会给予抗炎及引流处理,一般会在3天内肿胀消除,云云。 陈先生点头,“如果真像医生你说的,短期能好转,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 这时邱心婷才拖着步子走过来,头也不敢抬,“对不起陈先生,是我忽略了询问病史,造成你的不适。” 陈先生听到她明显的哭腔,微微一愣,“额……这次就算了,新人嘛,经验不足也是难免的……你还要多跟许护士长和艾医生学学。” 艾文迪处理完毕,家乐送陈先生到前台,他并没提退卡的事。 家乐将药物交给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对了,您的血糖问题不能忽视,最好还是去看看内科,坚持服药控制,这对牙周以及全身影响很大的。” “好,我反正请了假,明天就去,”陈先生从善如流,又问,“许护士有推荐的内科医生吗?” 家乐一愣,这时跟出来的艾文迪写了一个名字给他,“xx医院的高医生,我有不少客人都找他看,您可以了解一下。” “好好好,多谢。” 送走客人,前台惊魂未定,“总算有惊无险。” 家乐也松了一口气,邱心婷遇上这陈先生,实在也是运气。 转头一看,公主已经找出了那份病历,默默的在“否认既往史”后面加上了备注,“患者后来在追问下承认有糖尿病史……” 艾文迪微微皱眉,“病历你先放一下——” 还不等他下文,邱心婷就迅速抢过话茬,“elvin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到做到,我走就是了!”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更衣室换回公主风小洋装,拎上名牌包,风一样的刮出了诊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前台忍不住轻轻说,“终于不用伺候了。” 全程围观的古琪对于同学的离去也没有多么不舍,却抓着家乐,崇拜的问,“家家姐,你怎么知道是喷砂造成的皮下气肿啊?” “对,你怎么知道的?”重复这个问题的是艾文迪。他没有太关心邱心婷的落跑,却想起了之前忽略的问题。 家乐淡定的说,“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不是吗——喷砂气枪对着深牙周袋,错误的角度和方向……尤其是,我后来想起,她至少喷了半小时以上。” 讽刺的是,当时她还稍有改观,以为公主认真负责,不怕脏累差…… 而现在,她着实为公主的离开松了一口气。 当面被训,被逼给客人道歉,邱心婷脸再大也混不下去了吧,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祸害谁呢? 反正她老爸有本事,自然是不愁下家。 第二天,公主果然也没出现。 主流人群拍手称庆。 冬冬就有些不安,一副害怕秋后算账的样子,无心工作。 沈琳不咸不淡的说,“邱医生愿意当护士这么难得,干嘛让她走?知错能改不就行了——现在人手紧张,也不好招人。” 家乐心想,难道她当护士长期间,就一直用这个借口来糊弄艾文迪么,怪不得能把冬冬这样的货护到现在。 但是,现在是她当护士长,就敢大声,于是家乐转头问艾文迪,“我不觉得有这么难——艾医生如果放心,我帮你招招看。” “没问题,你是护士长,要是觉得人手不够,就招啊,”艾文迪并无异议,却有些好奇,“你打算招什么样的?我喜欢你这样的……护士——能招到跟你差不多的么?” 晶晶等人默默表示被闪瞎眼。 自家医生跟护士长秀恩爱什么的,简直虐她们这些单身狗啊(备注:晶晶此时已恢复单身)!因为是家家,她们才忍了—— 家乐相当淡定,“没关系,就算有差距,我也可以调*教到尽量接近的程度。” “那好啊,沈琳你等会儿把招聘网的用户密码给家家一下。” 沈琳只得郁闷的答应了。 家乐的效率也不低,发了招聘信息,立刻接到十多封简历,简单筛选了一下,挑了四个小姑娘来面试。 家乐对其中一个小姑娘尤其看得过去,本科毕业,长相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妆饰,态度不卑不亢,专业部分也经得起问。 面试进行到尾声,家乐问,“你对医生和护士的关系怎么看?” 小姑娘倒也没显得很吃惊,想了一下,“——分工合作的关系,仅此而已。” 家乐点头,“我问完了,综合考虑之后会给您答复。” 小姑娘站起来,忽然笑了,“我可以补充一句吗——艾医生很帅,但他不是我控的类型,我比较喜欢阳光肌肉型男。不过,从根本上讲,我不打算找医生当男朋友。” 家乐也笑。 过几天她就和另外一个小姑娘来上班了。画风跟冬冬显然不同,教什么也听得进去。 晶晶忍不住酸溜溜的说,“许老师,你也从头教教我吧,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 家乐淡定的安慰她,“调*教出合格的新人——这也是护士的基本技能。” 艾文迪从旁经过,听到这句话,就幽幽的说,“护士长,别忘了明天跟我去江城校庆——” “让我看看,你还有哪些【基本技能】。” ☆、43|5.31| 家乐看过红楼梦,对其中元妃省亲的章节印象深刻。 但此刻站在江城医学院门口,她感觉自己仿佛见到了大观园接驾的现代版,或者比作奥斯卡颁奖礼也不为过。 张灯结彩,红毯落地;豪车云集,精英毕至。校门两旁一溜儿的水灵妹子,对着外国贵宾也能自如交谈。 他们来到接待处,一个看起来像是迎宾队队长的美女见到艾文迪就笑起来,“学长。” 艾文迪点点头,“辛苦了。” 美女看到他身旁的家乐,有些好奇。 艾文迪注意到她的眼神,递出邀请函的同时说,“我的女伴。” 美女微微一愣,后知后觉的拿出一红一蓝两只礼品袋,已经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幸会,请尽情享受。” 过了这道关卡,又换了另一个迎宾妹子,估计也是江城医学院的学生临时抓壮丁,将他们引向东北方向,“艾学长,领导们都在小礼堂,我这就带您过去。” 艾文迪笑笑,“谢谢,我对母校还算熟悉,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妹子被传奇学长这一笑迷的七荤八素,半晌才回过神来,艾文迪和家乐已经走远。她偏偏倒到、无力的抓住礼仪队长的胳膊,“那就是艾文迪学长么,终于见到了……简直是,帅到一整个翻掉啊,不光是脸,而是整个气质,差点气都喘不上来了……麻麻为什么不早生我几年……对了,旁边那女的是谁,是他gf吗?” 美女队长看着那两人无意间透出的亲昵,也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没见过,大概不是江城出身吧。” 这时贵客又到了,两人只好回头去招呼。 家乐打量着周遭,树木掩映下教学楼林立,来往穿行的除了新鲜人打扮的学生,更多的还是衣着考究的社会人士,不得不让人感叹,名校就是名校,桃李满天下。 ——当然,估计那些烂桃子烂李子也不一定愿意回来共襄盛举就是了。 几个学生走在他们身后,话语中难掩兴奋—— “哇,好多师兄师姐,都是成功人士啊,不知道十年后能不能变成他们那样。” “加油吧,他们也是从我们这个阶段过来的——对了,好像不光是我们学校的杰出校友会来,还请了兄弟院校的大咖呢。” “是呀,怪不得我们要停课,这么难得的机会,多听点成功人士的讲座,总比照本宣科的上课好呀。” “嗯,我比较想听老外的报告,看了下发言安排,就连瑞典卡洛琳斯卡医学院都派了教授来呢。” “好长的名字,是瑞典……还是瑞士的学校?没听过呢。” “额,你还好意思自称口腔医学专业,他家牙科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好伐——他家另外一个名字总听过吧,瑞典皇家医学院?” “切,你早说嘛,瑞典皇家医学院谁不知道,诺贝尔医学奖不就是他家评选的么——这么说我也要去听了,肯定很多人,会不会挤不进去呀……” 孩子们年轻的声音渐渐远去。 艾文迪看了有些走神的家乐一眼,“所谓校庆,就是大型同学会而已,等会儿陪我见见熟人,吃个简餐,下午我讲半小时专题,之后就可以等晚宴了,据说熬到晚宴结束还有礼物。” 刚刚收的礼家乐已经拆开看过,是钻表,想不到真的这么壕。就不知道是人人有份,还是根据嘉宾等级发放了。 蹭吃蹭喝蹭礼物,家乐当然没意见,“难得来领略一下名校风采,挺好的。” 回到母校,艾文迪也不是没有情怀,“那边原来是动物实验楼,图书馆也是后来新建的……” 家乐点点头,打趣道,“肯定每个角落都有关于某某的回忆吧。” 艾文迪的表情难得有一丝赧然,“我那阵光顾着学习了,可没时间谈恋爱。” 家乐就装出一副“我懂”的样子,“唉,解释就是掩饰,谁没有过去呢。” “慢着,这个我要说清楚——” 艾文迪认真的想要反驳,这时迎面走来几个女士,中间那人见了他就叫出来,“班长!” 都是跟艾文迪同龄的女子,有精致时尚的,有休闲随性的,其中一个还牵着萝莉,但此刻见了曾经的班长,却不禁流露出少女情态,不禁让家乐想起了熊孩子威廉他老妈。 短兵相接,立刻进入老友记场景。 你后来出国我们都想死了你现在自己开业了满世界跑经常在相关报道上看到你的名字曾经跟你同班简直与有荣焉…… 虽然她们对家乐的身份相当好奇,但也没追问,寒暄几句,就说不打扰他进名人堂了。 所谓的名人堂,就是小礼堂,此刻搞成了自助餐场地,聚集了领导和杰出校友,以及即将在下午做报告的业内精英,校内外媒体的镁光灯不时闪起,“院长”“主任”“教授”的招呼声不绝于耳,不乏肤色发色不同的老外。 虽然是江城医学院主办的校庆,但真正挑大梁的还是江城最负盛名的口腔医学院,其他学院包括临床医学院都是陪衬。 “哎哟,老艾,可把你盼来了,”礼堂内,一个爽朗大气的西装男走过来,拍拍他肩膀,“羡慕你啊,自己开业自己说了算,不用像我们这样苦苦写论文熬资历——” 艾文迪跟家乐介绍,他是自己当年的学长,学生会主席,毕业后留校当了副教授,亦是江城口院的骨干力量。 那人看到家乐,“这是弟妹?” 家乐忙说,“您好,我是艾医生的助手。” “这么漂亮的【助手】?”学长坏笑着捶了艾文迪一拳,“艳福不浅嘛,还以为你要当和尚呢,居然藏了这么个美女。” 说话间,一行人簇拥着某人走过来。 “elvin——” 哇,公主驾到。 只见邱心婷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一屋子企鹅开会般的西装男女明显画风不同,她被好几个研究生、年轻医生众星捧月的围着,其中又以陈宽最为醒目。 家乐跟陈宽对上视线,俱是不动声色的移开。 家乐心想,她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完全没想到陈宽也会出现,早知道就不一定来了。 众星捧月的公主趾高气昂,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脖子微仰,完全没有几天前在客人面前哭着道歉的狼狈样子。 邱心婷嗔道,“我们住那么近,你也不载我一程。” 她身边的观音兵听了,就有点愤愤然,这美差给他们就好了。 艾文迪淡淡的说,“你应该是跟着家人一起来的吧。” “嗯,”邱心婷果然被他转移了话题,“对了,等会儿我爸他们要去给新实验楼剪彩,你也去啊——” “我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你是江城之光,怎么没资格,我去跟我爸说——”公主作势就要去找老爸。 “真的不用,低调点吧。”艾文迪无奈的劝住她。 “诶,爸——”公主发现了新大陆,连忙招呼。 邱副院长和夫人缓步而至,仿佛忘记了跟艾文迪是邻居,大力的握手寒暄。 陈宽在一旁说,“邱院长,很多人都期待您下午的报告呢——《下牙槽神经吻合术的临床进展》,不少外地校友就是为了听这个,不惜大老远跑来。” 邱思明微微一笑,却对艾文迪说,“那都是颌面外科的东西,也就是三甲教学医院在研究,像你这样的开业牙医用不上的。” 艾文迪沉声道,“您太谦虚了,我们能够出来开业,也是因为有教学医院的研究给我们撑腰。” 对于这种高大上的讨论内容,家乐也很难装出有兴趣的样子,于是走到一边吃水果。 邱心婷注意到,撇开众人走过来,“想必,你们学校没办过这么隆重的校庆吧?” 家乐光顾着吃东西,没有接话。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把我从那里排挤出来,”邱心婷拿下墨镜,相当自得的说,“我第二天就去江城附院实习了;唉,我发现跟小诊所比起来,还是三甲教学医院比较适合我,师资力量强,用来练手的病人够多,也没什么幺蛾子……” 家乐擦擦手,“嗯,知道了。那么用点心吧,不要再整出事来,给你爹找麻烦。” 被戳中痛处,邱心婷果然有些炸毛,“你可别以为捏着我把柄就可以到处乱说!” “我没兴趣,”家乐看她一眼,“毕竟都是医学圈的,这种事说出去,我也嫌丢脸。” 邱心婷戴回墨镜,郁闷的去找她妈顺毛。 “对了,校庆你爸妈不回来吗?”那边,邱思明问艾文迪。 “我之前问过,他们没个准的……”这时艾文迪的电话响了,接起来说了几句,放下电话,有些意外,“他们刚到这边机场。” “哦,那要去接一下吧?但你下午有报告,不然我另外找人——” 艾文迪表示时间来得及,转身找到家乐,“要跟我去接机吗?” “诶?” 艾文迪顿了一下,望向她,“我爸跟我妈刚到,他们也是江城的毕业生……这边离机场不远,来回大概两个多钟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家乐的目光有些闪烁,“额,如果行李多,会不会坐不下……” 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略勉强。 艾文迪眼中掠过一丝失落,随即说,“没关系,我自己去吧,你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喝点——对了,如果有空,再帮我看看下午的ppt。” 家乐连忙松了一口气,“好的……路上慢点。” 艾文迪走出了礼堂。 看着他的背影,家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为什么要拒绝跟他一起去接机呢?难道接个机就能证明什么了吗。 周围的人聊着各种话题,学术相关的,学术无关的——国家自然基金课题申请的怎样?换车了吗,孩子上国际学校吧?别让他学医走咱们老路,少壮不努力长大当牙医啊哈哈…… 家乐觉得有些憋闷,于是走出去透口气。 ——艾文迪走到哪儿了呢,自己该跟他一起去的吧?总比留下来这些陌生人的好。 无意中,她看到一个男人。 高挑瘦削、浅棕发色,年纪大概三十□□的北欧男人。 他正在跟两个江城领导模样的人聊些什么,两位领导笑得跟花似的,一脸的讨好,旁边也围了好几个眼中写满崇拜的研究生。 “安德鲁教授,这次能请到您,真是荣幸之至——” “还没恭喜您当选新一届的欧洲牙周病学会主席。” “听说下午会发表从没曝光过的牙周修复联合病例,很期待。” 见到那人,家乐一愣,连忙转过头,不动声色的离开。 匆忙间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前方却忽然被一片阴影挡住。 家乐抬起头来,只见高塔一般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她,用她熟悉的蓝眼睛揶揄道,“怎么,见了导师,连招呼都不打、掉头就走?我可要好好回忆有无亏待过你a。” 刚才那些人并没有跟过来,大概是面对世界top1牙学院的教授,不得不保有的礼仪。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家乐只得开口,“好久不见,安德鲁教授。” “……”安德鲁教授的眼神明显表示,他对这个称呼不予接受。 家乐想起从前的事,无奈笑道,“好吧……安迪。” 英俊男人望着她,微微的笑了。 ☆、44|5.31发|表 “这个城市比斯德哥尔摩温暖很多,”在盛夏的风中,安德鲁望着昔日的学生,目光温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冬天,你穿的很厚,在结冰的地面上狠狠的摔了一跤。” 家乐只得笑,她那天很狼狈,爬都爬不起来,不得不借助他的手,当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长的好高,线条冷硬,就像是一座铁塔。 “一年前,你拿到学位,而我已经提前在实验室为你预留了位子,但你却突然离开,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被曾经的导师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家乐只得说,“我……想要回家。” 安德鲁了然一笑,“只是想要回家?这里有你重要的人?” 家乐点头。 “a,虽然我们现在并非师生,却依然是朋友,我比你年长几岁,如果你遇到什么事,请不要犹豫的告诉我,让我助一臂之力。” 家乐抬头,“教授,我永远感谢您对我的悉心教导,以及关怀。” 这时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貌似是有事找安德鲁教授。 家乐忙说,“安迪,我现在就需要您帮助。” “哦,是什么?”安迪的蓝眼睛骤然一亮。 家乐深吸一口气,“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在karolinska的学习经历?” 安德鲁一愣,随即道,“包括——跟我的关系?” 家乐歉然的望着他。 安德鲁笑了起来,露出几分与年纪不符的孩子气,“看来你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我很荣幸能够参与其中。” 家乐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安迪。” “安德鲁教授,新楼的剪彩仪式——”过来找人的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发现安德鲁教授的谈话对象居然是个陌生的女孩,有些诧异。 安德鲁开口道,“这位小姐让我想起从前认识的人,于是忍不住多聊了几句——剪彩开始了吗?我们过去吧。” 临走之前,他还冲家乐眨了眨眼睛。 家乐走回来时的方向,一群vip人士已经移向了新实验楼。安德鲁教授位于人群中心,跟几个江城教授言笑晏晏。 家乐望着这一幕,忽然有人说,“果然是沉得住气的好学生a。” 听到这个声音,家乐本能的退开几步,一看,果然是陈宽。 “——假扮护士的游戏,你还没玩够?” 家乐冷冷的说,“至少,我跟你假装不认识的游戏还在进行中。” 陈宽讪笑,“你该不是因为我才这样吧?” 家乐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陈宽举起双手,“好好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家家女神就是任性,不走寻常路,是天底下最霸气的护士——据说这已经成了你们那里的卖点?” 家乐看他一眼。 陈宽坦然,“我有线人。” 家乐想想也知道了,还能有谁,不就是公主那张碎嘴么。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关于她自己的‘光辉事迹’?” 陈宽挑眉,随即笑道,“她在明你在暗,可想而知,她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家乐只想呵呵,公主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丑事讲出去。 “——没关系,关于她的部分,你可以慢慢去感受,反正她也在附院实习。” 陈宽忽然说,“那个我其实不关心,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家乐的声音冷下来,“剪彩好像要开始了,你不过去递递剪刀么?” 陈宽笑起来,“家家,比起你的脸,我其实爱死你这张嘴——don’。” 家乐一震,在她还不知道此人劣迹的【好傻好天真】时代,曾经跟他在异国校园的学生社团合演过这出舞台剧。 甚至他们的感情就始于这次合作。 但如今由同一个人说出来,只觉无比讽刺。 家乐还击,“我也一样——我们现在只要有这种程度的合作就足够了。” 总算打消了几分气焰。 陈宽收起那丝玩世不恭,苦笑道,“好吧,总算有点价值是不是。” 看来有些人撕破脸之后,索性就不要脸了。 家乐转身要走。 陈宽在她背后说,“你就不担心,你的【艾医生】如果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家乐的脚步一顿。 “你觉得他会容忍这样的欺骗?”陈宽又说,“还是我会错意了,你这个‘意外惊喜’,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家乐心中一阵纷乱,“……那都不关你的事。” 以此结束了对话。 望着家乐的背影,陈宽有些怅然。 “师兄,”邱心婷跑过来,“到处都找不到你,剪彩要开始了,你愣在这儿干嘛?” 陈宽笑笑,“反正递剪刀也轮不到我,我去做什么?” 邱心婷无词,对他的态度略感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某人,眉头一皱,“你跟她居然有话可说?不就吃过一顿饭么——真是,处处留情……她没跟你说我的坏话吧。” 陈宽转过头来,“呵呵,我们过去吧——你不去找elvin了?” “他不是去接他父母么,”邱心婷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我好久没见uncle和antie了——你快帮我看看,今天的样子漂不漂亮?” “……你还有不漂亮的时候?” 家乐撇下陈宽,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 “家家姐!” 她想,世界真是小啊。她今天是要在这里把这辈子认识的所有人都一一偶遇个遍么。 古琪今天打扮的比较正式,穿了西装,像模像样的,居然有点玉树临风的样子,跟平时那个体恤牛仔的实习生大有不同。家乐不禁称赞,“今天有帅到。” 古琪脸一红,“家家姐也很漂亮——是跟艾医生一起来的吗?” “嗯,他去接他家人,”家乐看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想想也是好险,跟安迪和陈宽的对话刚好发生在这个时间差里面。 要是被他听到了…… “平时总是家家姐照顾我,今天换我来罩家家姐吧。”因为是自己的地盘,古琪也有了底气,“我带你逛逛校园好不好?” 家乐想说,艾文迪之前已经带她大概逛过了。 何况,大学校园什么的,不就那么回事,可能在本校生眼中引以为豪的知名建筑啊、标志胜地什么的,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栋普通的楼,一个普通的池子罢了。 但看着古琪热情的样子,家乐也不好推拒,反正这会没事,索性陪他逛逛。于是再度被科普了江城近期的变迁史…… 过一会家乐接到艾文迪的电话,他已经接到人回来了,让她过去会合。 正好古琪也接到电话,放下来,说是他爸找他。 居然是同一个地方,于是结伴而行。 “古医生……也是江城的子弟?”家乐从没打听过他的家庭情况。 “嗯,家家姐等会儿可要在我爸面前多说些好话呢。” 家乐只得笑。 两人走回小礼堂,主席台那里高朋满座。 家乐一眼就看到了艾文迪。 他身旁的两位老者应该就是他爹妈。看来他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睛应该是遗传自老爸,后者即使不再年轻,但身材好不臃肿,气质清癯,笑起来还是有几分风流在;艾母保养的不错,身背挺直,妆容佩饰一丝不苟,穿着商务套裙和高跟鞋,让人肃然起敬。 她此时正在跟两个女孩子聊天,巧的是,那两人家乐都不陌生。 感慨间,古琪已经冲旁边一人叫了声“爸”。 家乐转头看去,古琪没有细讲,她原以为他爹就是个江城出身的普通医生,但那人看起来,比邱思明还多几分领导气质。 “来了?”那人看到儿子身旁的家乐,也是微微一愣。 “她就是家家姐,”古琪献宝似的,“我实习那间诊所的护士长。” 古父点点头,微笑,“我儿子说你照顾他很多。” 家乐想起古琪的拜托,忙说,“哪里哪里,古医生很优秀的。” “古叔叔。”过来个人跟古父打招呼,是艾文迪,拿了他父母带的礼物给古父。 古父隔空跟艾家二老打了个招呼,这时电话响起来,只得先接,“晚点吃饭我再找他们慢聊。” 艾文迪将家乐往那边带,低声介绍,“古叔叔跟我父母同届,现在是医学部这边的副校长。” 家乐沉默几秒,“……我看,可以在诊所旁边加一块牌子了。” “什么牌子?” “江城官二代定点实习单位。” “……” 邱心婷见了古琪也没打招呼,估计是觉得一同去实习,古琪留下了,她被赶走了,难免心里不平衡,此刻贴在艾母身边,“antie,你回来就好了,不然elvin老欺负我——” 艾母微笑,“是吗,他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antie帮你做主。” 旁边的沈琳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们的互动。 家乐心想,看样子艾母对她们都不陌生,这俩女孩子,一个是邻家小妹,一个是小学同学,就不知道哪个是手心、哪个是手背了。不过从门当户对的角度上讲,当然是公主分数高。 艾母跟邱心婷聊的入港,艾父在旁边给谁发语音短信,两人都没注意到儿子走到面前。 艾文迪轻咳一声,“爸,妈,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邱心婷就转过头来,装出惊讶的样子,“许护士,你怎么也来了?” 艾文迪补完,“——这是许家乐。” 正在发微信的艾父放下手机,饶有兴趣的看向家乐,“哦,你就是许家乐啊。”意味深长的看了艾文迪一眼,显然不是第一次从儿子那里听见这个名字。 “……你们好。”被几双眼睛盯着,家乐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否该跟着叫伯父伯母,想想还是算了,“艾医生下午做报告,我也来沾沾光、学习一下。” 邱心婷假意笑道,“许护士可真是好学呀。” 看着家乐手中的电脑包,艾父不满的盯了儿子一眼,“居然让小姑娘帮你拿东西?” 艾文迪连忙接过来,“哪有,我刚才不是急着去接你们吗……” 语气中难得有点撒娇的意味,在场没见过他这一面的都不禁失笑。 刚才跟公主聊的起劲的艾母,着意的看了家乐好一会儿。 家乐察觉到她的视线,心想,不知道艾文迪有无事先给二老特别备注、打预防针之类的—— 不过,关于自己,他又能备注什么呢? “……许护士?”艾母盯着她,忽然说,“冒昧问一句,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家乐一愣,就连沈琳和公主也有些诧异。 ——第一次见面,就问陌生女孩家庭情况? 儿子是男神,当妈的果然不省心么,见着个年轻女孩走得近些就本能的警惕? 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忍不住轻咳,“妈,你要不要喝点水。” “哦,好,”艾母回过神来,连忙笑道,“不好意思,许小姐。” “没什么,”家乐摇摇头,淡定的说,“我父母是普通人。” ☆、45|5.31| 简餐之后,就是作为校庆重头戏的学术报告。 古琪拿着那张密密麻麻的议程安排,艰难的选择着,“怎么办,家家姐——邱院长的下牙槽神经吻合术我也想听,安德鲁教授的牙周美学我也想听,还不想错过艾医生的疑难种植病例,但它们几乎是同时开始的,怎么办,我到底该听哪个?” 家乐客观的比较了一下,决定给予一个公正的建议,“邱院长和艾医生的报告,大概在下半年的其他场合也会重复,但安德鲁教授就不一定了,听说是全球首发,他来这边一趟也很难得……” “嗯,我也这么想来着,”古琪点点头,“还能顺便练一下英语听力。” 古琪于是跟他爸打了个招呼,早早跑去安德鲁的报告厅占座。 古校长对家乐点点头,“犬子多得许护士关照。” 家乐忙说,“没有没有,只是举手之劳,古医生相当优秀。” 古校长叹息一声,“会考试也不代表一切,他还是缺乏临床医生的气场。” “气场也是靠阅历撑起来的,我觉得古医生谦虚诚恳,好学上进,很是难得,医生气场很快就会有的。”跟大人物说话,家乐不得不小心措辞。 “嗯,”古校长眼中微含笑意,显然也不是真嫌弃自家儿子,“许护士年纪不大却很有见地,听说是在小艾的诊所上班?” “是的。” “不错……”古校长点点头,又说,“只是民营诊所跟大学医院的平台到底不一样,如果以后你想换个环境,可以联系我。” 家乐战战兢兢的接过名片,心想官二代定点实习单位就是好啊,不知不觉就抱上大腿了,连忙笑道,“多谢古校长抬举,我现在跟着艾医生学习,收获蛮多,也能时不时来感受一下高校学术氛围,我很满足。” 古校长还想说什么,但他贵人事多,电话又响起来,只得去接,家乐也趁机开溜,表示她要去给艾文迪的报告帮忙,古校长点点头。 艾文迪在不远处,见了她就说,“古校长不算特别随和的人,看来你倒跟他倒是投缘。” “明明就是你的面子大,不然他也不会让宝贝儿子来实习了。” 艾文迪笑了一下,“——感谢方式就是挖我墙角?” 知道他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家乐也不心虚,“人家那是客气话,再说我也没叛变。” 两人笑着走向学术报告二号厅。 艾母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碰碰老公的胳膊,“你觉不觉得,那个许护士,长得像一个人?” “谁?”艾父茫然的问。 “……算了,反正你也是脸盲症。”艾母收回视线,叹息一声。应该……只是长得像吧。 家乐客观的看,自己这个所谓的助手,对艾文迪来说更接近于摆设,毕竟对方是完美强迫症,又是校庆发言,ppt自然是反复校对了n遍,就连引用文献的标点都不会出错。 艾文迪的报告吸引了不少人,就连附院的医生都趁空溜过来看,自然,一如他以往的多次发言,女观众的积极性相当高。 家乐就听见身旁两个女医生的窃窃私语。 “他今年的报告我场场不落,就算听过也照样听,都快成脑残粉了。” “这么优秀为什么不留校啊?真想不通。” “这你就不懂了,真正一流的毕业生都是出来自创品牌的,二流的出国,三流才留校呢。” “额……你这仇恨值拉的,一下子黑了好多人——这么说,像邱副院长、古副校长这些,都是三流毕业生了么?” “他们那一辈的当然又不能这么算……不过艾医生的爸妈也是他们那一批里面最先走出学校的,早就功成身退了,现在满世界玩,也不用汲汲营营的,多潇洒。” “对了,听说这次校庆,看得见的议题是这些口外牙周种植,但真正重要的议题,是我们看不见听不到的。”两人的声音压低下去。 “嗯……下半年院长选举……邱副院长作为校友会全球总召集人……拉票……元老会……不对付……” 台上艾文迪的报告固然精彩,但那些ppt内容家乐别说看,校对都校对了好几次,难免有点审美疲劳,再说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士,听报告不如听听八卦了,家乐正好离她们近,就顺便被科普了一下“看不见的议题”。 听着她们的讨论,家乐总结了一个关于院长换届选举的脱水版—— 现任口院院长年事已高,打算随着儿子一家移民北美,无心连任,下一任的竞选者里面,邱副院长算是民意比较看好的,毕竟是当年“四大天王”之一,也是当年老院长的得意门生,长袖善舞,在教职员工和学生里面的威望也比较高,去年更是去国外当了一年访问学者,如今已经是华国口腔颌面外科的带头人,在竞选的方面可谓得天独厚。 虽然看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其实邱副院长有一个最不利的因素——他并没得到当年同学、如今“元老”们的一致支持。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龃龉,如今的古副校长几乎跟他没什么私下往来,艾父艾母也表示无心插手母校班子的换届选举。 许家乐想起来,怪不得,刚才在小礼堂,邱副院长只是跟自己的学生女儿相谈甚欢,古琪的老爸跟他连对话都欠奉;作为曾经邻居的艾家二老也只是跟公主聊了几句,尽管邱思明的老婆刻意逢迎,但另外两家人对她显然不咸不淡。 这时,那两个女医生也聊到这个—— “我看,邱副院长就毁在家庭这一环,其他院长主任的老婆不是银行高管,就是音乐学院教授,大部分还是本院医生为主;就算不以出身论英雄,至少气质谈吐是配得上的——再看邱的老婆,我都想扔块无菌巾给她遮遮事业线了。” “噗,不过也是啊……完全不像教授夫人,倒像是做酒店的妈*妈*桑……听说她年轻时当护士那阵,风评也不咋地,天知道邱院长怎么看上她……女儿也像老妈,成天就知道打扮,一问三不知,根本不像镀过金的硕士生;你不知道,公主在附院实习几天,都闹了好几个笑话了,大家表面上不说,私下里传的可欢呢,也是苦了她那些带教老师,烫手山芋还不敢推。” “是么,我只知道她出国当交换生的机会是靠她爸的关系,挤掉了综合素质比她高的同学——那个女生样样都比她好,打分高很多,以为没问题,都去找私教提高语言了,结果名单一出来,公主忽然加了一堆莫须有的分把她pk掉,那个同学都气哭了,后来毕业照坚持不跟她同框——想不到公主交换回来还是这鸟样,简直浪费名额。” “真是可惜了,邱院长是本校嫡系精英,课讲的好,临床也有两把刷子,如果选不上院长,也算是被这两个女人坑了。” “唉,哪有这么委屈,还不是愿打愿挨。谁让他就那眼光呢,公主长歪也有他的功劳吧……反正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好他的竞选对手给点力,至少把公主那些事曝出来;话说下周公主该去我师姐的科室轮转了,师姐这几天都没睡好觉,心疼她。” 家乐听了,只能默默庆幸,还好及时把祸水东引。 艾文迪讲了不到四十分钟,赢得热烈的掌声,家乐身旁那两个女医生鼓掌尤其用力,也不知道她们听进去了几分。 因为校庆的报告是多场同时进行,会场秩序没有那么严肃,很多人就在几个报告厅之间来回跑,艾文迪走下来,立刻被几个医生围住,探讨临床问题。 家乐刚刚被迫接受科普,信息量略大,脑子有点涨,见艾文迪那边搞定了,就趁茶歇出去透口气。 邱副院长的报告厅里面,人满为患,坐了不少领导模样的人,陈宽和公主自然在前排。ppt也算内容详实,有不少老外的手术照片视频,资料珍贵,快门声不绝于耳。不光是口院的医生,就连附属临床医学院的普外科和神经外科也来了不少医生,认真的做着笔记。 家乐没做太久停留,又去到三号报告厅。 安德鲁正在台上侃侃而谈,“……接下来跟大家分享我和我的团队在过去三年中经治的牙周美学修复病例——先看看我们实验室的照片,以及我们聚餐的照片,这个大块头叫卡尔,他很会钓鱼……这是我们学校周围的风景……斯德哥尔摩主要是一种症候群,但它有时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欢迎大家去玩……” 台下有很多年轻学生慕名而来,很多都是学霸,所以不用翻译也能听懂,想不到来自于著名学府的教授竟是如此风趣亲民,感动的快哭了。 家乐站在报告厅后门,望着台上风度翩翩的瑞典教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太温暖的城市。 想想,她是何其有幸,曾经得到安德鲁的悉心教导——那距离,当然比此刻他跟台下的观众更加接近。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那么,叫做a的那个女孩子,应该会留在那个城市吧? 而她当时毅然离开,真的对了吗? 家乐有些惆怅,不觉靠着门口,听完了他整个报告。 事实上,当她出现在后门的一刹那,安德鲁就注意到了,但也只能淡定,好不容易结束,正要走过去,却被一群热情的学生团团围住,用流利或蹩脚的英语问问题,于是他只得含笑回答,等到差不多应付完,一抬头,那个女孩已经不在那里了。 中午只吃了简餐,晚宴开的比较早,考虑到很多外地甚至外国校友的行程安排。 主桌当然是以现任院长、邱、艾、古当年这四大天王为首,再加几个学校领导,外校牛人,以及安德鲁这级别的国际大咖。 艾文迪、邱心婷、陈宽、古琪这些子弟门生的桌子就挨着主桌,家乐作为艾文迪的助手,沾光上了这桌。两桌离的近,方便大佬们随时拿子女学生开涮。 主桌的都是学术界大咖,相比之下,倒显得公主的老妈相当热络,又是劝酒又是夹菜,仿佛跟每个人都很熟,都能聊上几句,倒比现任院长的夫人还更像主人。 家乐家乐想着下午听到的八卦,果然观察到一些微妙之处。比如古琪他老爸对邱副院长的几次敬酒都有些淡淡的,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而邱思明老婆邀请艾父艾母一起出行,也被艾母用已有安排的借口一笔带过。看来这两家跟邱院长不对付,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邱夫人碰了软钉子,有些讪讪的,于是把话题往儿女上面引,“我们这一代里面,还属老艾你们会教孩子,看把elvin教的多优秀,我家cindy可是从小就说,长大了要嫁给邻居家的哥哥呢——” 在场众人都笑,毕竟这把年纪了,难免就对子女的个人问题比较关注,这个话题还算喜闻乐见。 两桌挨得近,他们的对话清楚的传到这边,甚至隔了几桌也有人听到,笑着起哄。 邱心婷忙说,“老妈你出卖我!” 邱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可别怪我,当时大家都知道你喜欢艾家哥哥啊,看到elvin去上学你都会哭,还问我为什么不能跟艾家哥哥上同一个学校——老实说吧,你就是因为elvin才有动力考上江城的,是不是?” 邱心婷脸一红,“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是么?”老妈露出一个之女莫若母的表情,“你现在大了,也怕丑了,不敢像小时候那么勇了吧。” 邱心婷看了艾文迪一眼,“你再说,elvin会笑我的。” “也是啊,”邱夫人看了艾母一眼,“到时候影响elvin找女朋友就不好了,elvin现在有女朋友吗?” 艾母无奈,“这小子口风紧,我们哪里知道。” 在场的父母们又是一阵欢乐。 艾文迪仿佛置身事外,全无表示,邱夫人略尴尬,但还是说,“elvin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也说过喜欢我家cindy呢。” 家乐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她反正是来蹭吃蹭喝的,管他们是要开校庆大会还是相亲大会。 艾文迪被点到,只得抬头道,“是么,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看气氛微妙,也有和事老打圆场,“哈哈,慢慢来,反正大家都是年轻人嘛……” 虽说是晚宴,倒也没人纯粹是来吃的,过一阵就收了桌子,众人移到旁边的小舞厅。 舞曲响起来,邱夫人如鱼得水,立刻挽着丈夫下了舞池,上围傲人,腰肢款摆,徐娘风韵倒也有几分撩人。 随着他们的带动,也有几对教授夫妇跟着下场。 “你们也来啊。”转到年轻人面前,邱夫人对女儿说,“你那条裙子选了那么久,不跳太对不起了。” 艾文迪就在邱心婷身旁,邱心婷等了一会儿,见他并无表示,于是鼓起勇气转过身,“el——” 还没等她完整的发音,就见艾文迪转头问家乐,“要跳一下吗?” 听到这句话,公主和她老妈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刚刚当众配对,让这对金童玉女成为话题,想不到玉女有心、金童无意,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让人没脸。 看着自己面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家乐笑着站起来,“好啊。” 望着这两人,邱心婷的脸色堪比锅底,再厚的粉都盖不住。 陈宽有些不忍心,“我们也去跳?” 邱心婷愤愤然,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以前真的不认识她?” 陈宽一愣,“……我为什么会认识她?” 邱心婷狐疑的看着他。 ☆、46|6.7| 家乐和艾文迪走下舞池,虽然是初次合作,并不如那些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夫妇默契,但毕竟胜在年轻,卖相也都不差,立刻成为全场焦点,甚至教授们也有停下来含笑欣赏的。 舞曲按照教授们的喜好,大多都是老歌,比如家乐他们正在跳的这支,“……一片片白茫茫遥远的云河,像雾般朦胧的掩住了我,我要随着微风飘出云河,勇敢的走出那空虚寂寞……”,倒是温婉凄迷,空灵动人。 邱心婷眼神怨毒的盯着舞池中的两人。 当妈的发现女儿情绪不对,连忙停下来询问,示意陈宽带她去跳,邱心婷却气呼呼的站起来,“不跳了不跳了,谁稀罕啊!” 邱院长脸色有点不好看,“婷婷,当着大家的面,不要这样。” 但却没得到老婆的支持,邱夫人也迁怒的瞪了他一眼,出去找暴走的女儿顺毛。 家乐在池中看到这一幕,表示情绪稳定。 转了一个圈,她问,“原来艾医生小时候喜欢过公主?” 艾文迪也很淡定,“二十年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看了看家乐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就算是,那也不代表什么。” 家乐客观的想,大概公主小时候真的是珠圆玉润,尚未被宠坏,路人可以赞一句可爱吧。 眼看自己快要成为在场年轻女性的众矢之的,家乐见好就收,停下来休息。这时艾文迪的昔日女同学上来邀舞,他见家乐没有表示,也就不好拂老同学的面子。 “许护士跳的很好。”家乐还没喝两口饮料,就有人靠近。 家乐受宠若惊,差点没呛到,“——邱院长?” 邱思明笑笑,“不用这么严肃,叫我邱伯伯就好。” 家乐连忙放下饮料,“不敢当。” “许护士跟elvin很熟?”邱思明状似轻描淡写的问。 家乐心想,原来是替公主讨还公道来了。 “还行吧,毕竟天天见面。” “许护士的父母是做什么的?”邱思明露出点长辈的关切,“也在医学圈子吗?” 家乐不语,只是笑笑。 “呵呵,许护士家教良好,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女儿。”邱思明叹息一声,“可惜cindy没能从你身上学到更多。” 见他这么老派,家乐也只得老气的回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邱医生身上也有我羡慕的东西。” 邱思明勉强笑笑,毕竟知女莫若父。 家乐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找个话题,“听说邱医生目前在附院实习?” “嗯,”提到这个,邱思明总算话多了一些,“她出国那阵欠下不少实习,也该回来补课,让她的师兄师姐带带,毕竟教学医院嘛,病人资源多,也能长见识。” 家乐叹息一声,忍不住说,“院长,如果有可能,你还是亲自看看邱医生的实习吧。” “嗯?”邱思明听了一愣。 “额,我是说,院长你阅历丰富,邱医生很可以从你身上学习——放着这么好的资源舍近求远,实在有些浪费。”见他点头,家乐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说出这么冲动的话。 好在邱思明很快被别人叫走,家乐不用跟他继续周旋。 但就是这么短短几句话,却仿佛耗尽她的心力,让她没有办法继续逗留下去。 见艾文迪还在舞池中,家乐就想低调的离开。 都走到门口了,想起什么,还是转过身来,在角落里找到了必须要道别的一个人。 安德鲁教授用那双蓝眼睛微笑道,“怎么样,我有好好遵守游戏规则吧?” 家乐知道,其实在他下午发表报告的时候,她也担心会不会那上面出现自己的照片或名字,但让她放心的是没有。现在安德鲁这么说,显然是在收到昔日学生拜托之后,提前把ppt里面有可能涉及她的部分处理了。 家乐有些歉疚,导师难得来一次,却被迫参加她这诡异的游戏。 “对不起,安迪,我——” “不用对不起,”安德鲁止住她的道歉,“何况,你有的是机会弥补。” “诶?” “江城口院跟我的实验室签了合作计划,致力于推动两个学院在现代口腔医学研究及治疗领域的进步——我以后会时不时来这里工作,我们有的是见面机会。” 家乐一愣,但随即笑道,“那很好啊,华国的口腔行业正在蓬勃发展中,这里的客人要求也越来越高,不只满足于不痛……很应该得到更优异的治疗选择。” 安德森沉默半晌,忽然说,“不管你有什么隐衷,我都希望,下次见到的,是那个可以跟我一起努力的a。” 家乐连忙低头,“好了,安迪,我要先行离开,您好好玩。”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家乐有些微的失神。 晶晶碰碰她,“是不是在计算等会儿能拿多少粮啊?” 家乐连忙去看日历,哦,原来今天是发薪日。 她都快忘了这茬。 晶晶忙说,“放心,我是知道规矩的好员工,不会打听你的薪水——你只要请我吃一顿日料就好。” 家乐倒是没异议。她也羡慕晶晶,只要吃到好东西就可以开心很久。 下午比较闲的时候,艾文迪问起她,为什么昨晚没等他就走。 “我妈本想多跟你聊几句。”艾文迪有些遗憾,“他们今天去西部玩了。” 家乐松口气,不得不说,对着艾家二老,她的确感到些许压力,于是问,“你不用陪他们?” “他们两人世界惯了——我陪过,但我妈说我不过是换个地方用电脑看论文,扫兴的很,不如不陪。” 家乐失笑,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好山好水的风景区,艾父艾母赏景拍照,感受当地人文,转身一看,儿子默默在一边敲键盘…… 艾文迪忽然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诶?” “我可以陪你去。” 家乐呆了半晌才说:“……看你上网查资料?” 艾文迪笑了,“当然不是。” 看着他若有所指的表情,家乐心头一震,连忙低下头来,但还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把自己的脖子都烤热了。 好在这时手机短信的声音救了她。 ——是工资到账的提示。 她忙说,“那个,谢谢艾医生……正好,我快要交房租了。” 艾文迪顺着看到她的手机,“交完房租应该还有剩吧?你要是介意……旅游我们可以aa制。” 家乐头都不敢抬,半天才想到什么,“额,这个……是按1%算的吗?” 她想,自己真是破坏气氛的小能手,这个场合谈工资,杀伤力赶超艾文迪去风景区看论文。 艾文迪果然沉默了几秒,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这里是非现金部分。” 家乐心想,高端诊所连工资都发的这么高端,还分现金部分和非现金部分,于是不明所以的接过来—— “苹果三件套提货单?” 家乐一时无词。 ——果然是爱马仕么。 家乐只得笑,“我的破手机确实上不得台面。” “你想错了——” 艾文迪靠在椅子上,“你自己想用什么我都没意见,但如果是作为我的助手,那么这些工具是必不可少的。” “诶?” “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也知道我需要对病例进行大量的拍摄,涉及到图像保存及处理,这家的系统,在色彩清晰度和保真的部分是领军地位——所以,我希望你能习惯用这个系统,从日常生活开始。” 家乐的心在默默滴血,她宁愿要台高配置游戏本…… 但是,他是老板,给多给少他说了算,能督促员工提升充电,已经不错了。 “好吧,我稍后去取。”家乐看到提货单上写了旗舰店的地址。 苹果就苹果吧,正好有几款她想玩的游戏是ios平*发……她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除了那个,”艾文迪从文件袋中找出一张卡片,“还有合作公司提供的一对一软件课程,这款图像处理软件我经常会用到,你也应该掌握;这个部分的基础,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教你比较好。” 家乐听的两眼一黑。 她是护士啊,护士—— 护士的基本技能,真的不包括掌握装字母软件…… 艾文迪的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安排她去大学实验室养细胞? ——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会在什么地方等你。 家乐认命的去听一对一软件课的时候,见到“老师”,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蒋工,真难得啊,你居然亲自过来指导学员?” “上次内部会议有聊到这个问题,我们很需要来到现场,切实掌握用户体验的第一手资料,这样才方便之后的升级改版。” 蒋宪彬跟同事说完,转身冲家乐微微一笑,递上名片,“许小姐,您好,我是您这次课程的讲师,希望合作愉快。” 家乐看着名片上高级工程师的字样,半晌才笑道,“……蒋老师,我没什么基础,需要您费心了。” 妈蛋,看来诊所的病历资料需要设计的更详细,甚至要落实到具体公司及职务,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蒋宪彬将外套挂起来,坐在家乐身旁,忽然说,“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是假公济私。” “诶?” “我无意中看到学员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就越俎代庖,想来看看是不是巧合,居然真的是你。”蒋宪彬眼中带着笑意。 家乐受宠若惊,“这种基础软件教学,您亲自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浪费时间?” “不会,”蒋宪彬正色道,“我们真的很关注用户体验。” “……”好吧,人家都肯免费升舱,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款是高端商务人士比较偏爱的演示软件,尤其在制作幻灯片的方面得天独厚,”蒋宪彬寒暄几句,立刻进入正题,“它跟你们牙科联系比较紧密的功能,包括迅速直观的向客户展示预期治疗效果,以及后续结合3d打印技术、制作实体模型……我们先来看看它的操作界面——” 家乐暗自称奇,果然术业有专攻,蒋先生一旦回到他熟悉的领域,就完全没有那种紧张感,让她都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跟上他的节奏。 “咦,等一下,刚才那个功能是从哪儿调出来的?” 蒋宪彬停下来,从她没有跟上的地方重新讲了一遍,家乐听的连连点头,“诶,真的很方便呢。” “嗯,这里有图片库,你要不要找一张来试试这些功能?”蒋宪彬鼓励的看着她。 “真的可以吗?有……牙齿的图片吗?”家乐无奈,她的工作对象当然是牙齿了,难道还是蓝天白云水果花朵不成。 “有的,我特意帮你建了个子图库。”蒋先生兴致勃勃的点开文件夹,家乐看的瞠目结舌,也真是难为他去搜罗这一堆丑得各有性格的牙齿照片了……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家乐恋恋不舍。 唉,好学孩子就是这点讨厌——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见到新东西还是会忍不住去探究到底。 “没关系,你可以先自己练习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下次我们还可以讨论。”蒋宪彬有些遗憾,“可惜我这几天做项目要加班……” “真的不是因为我耽误你的时间?” “没有,请相信我也大有收获。” 艾文迪当然不是说过就算,某天快下班的时候把家乐叫到办公室,“跟我汇报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看着他电脑上早准备好的一组图片,家乐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调动脑海中的印象,定制需要用到的模块,计算比例,制作母版,复制粘贴,拖动覆盖,前后对比…… 应该,差不多了吧?她看了艾文迪一眼。 艾文迪抱着手臂看她的成果,“……左上2的轴向需要再扭转一个角度。” 家乐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小瑕疵——但扭转的功能找不到了,只得翻开笔记。 一张名片掉出来,家乐还没意识到危机的时候,已经被艾文迪拿起来,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把那张名片上的信息读了几遍,艾文迪决定,“我看你学的不错,之后的课程不用去了。” 家乐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哪有不错,她只是刚入门而已,还有好多高端技巧没掌握呢…… 艾文迪又说,“我给你假,并不是让你去谈恋爱。” “……我也不知道他是那家的工程师。” 艾文迪冷笑,“这么巧,高级工程师会去客串基础软件讲师?” 家乐站起来,“……说真的,我觉得你有点无理取闹。” 其他人都下班了,她也没必要逗留,不如回去玩玩新游戏。 艾文迪拦住她,“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家乐看着他,只觉风雨欲来。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空间,邱心婷拨出一个号码,“……我委托你的任务查的怎样了……是么?还有这种事……” 随着电话那头的内容,她微微笑起来,就像个发现了新鲜玩具的小公主。 ☆、47|6.7| 江城口院,颌面外科门诊部。 下午4点过,门诊结束,带教老师将实习生集中在一起,“今天结束的比较早,我们利用这个空当,复习一下口颌部的神经系统,首先是跟临床结合较紧密的,常见口内麻醉方式及麻醉范围,你们先回忆一下,我要抽问。” 实习生听了,有的很自信的等他抽问,有的略紧张,赶快拿出小本子画示意图。 邱心婷一整天的实习都心不在焉,带教老师分给她的实习任务也兴趣缺缺。这会儿更是如坐针毡,不顾其他同学都在认真思考,她径自走到带教老师面前,说她有事,需要提前离开。 带教老师虽然很不满意她这样的学习态度,但毕竟只是一介普通医生,再加上从其他同事那里得知,作为邱副院长女儿的“公主”就是这德性,也不可能强按牛头逼喝水。 那位同事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唉,这种学生,咱也得罪不起,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在你们科室工作,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不爱学习正好,就当招待她到此一游呗——。” 在他的勉强同意下,邱心婷迫不及待的离开门诊,直奔7楼的口外病房。 7楼。 陈宽结束完下午的查房,签完要签的字,回到住院总医师办公室,打开电脑,本想调看外科术式的视频,却在浏览时被一个文件夹吸引,忍不住点开里面的照片。 简约自然的北欧建筑,高耸入云的钟楼,红墙绿草,年轻学子…… 他的目光停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一个年轻女孩,长发长裙,笑容恬静。 陈宽忍不住用鼠标勾勒着她的面庞。 忽然毫无预警的,门被推开。 陈宽一愣,发现来人竟是邱心婷,“——下次可以先敲门再进来么?” 他连忙关掉窗口。 但还是晚了一步,被邱心婷看到了,后者一改往日的甜美娇憨画风,冷冷一笑,“你果然认识她。” 陈宽皱眉,将旁边一堆病历拖过来挡在面前,“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门诊实习吗?” “那岂不是就会错过精彩的事了。”邱心婷的声音有些嘲讽。 “你如果是来找邱院长,”陈宽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烦,“——他半小时前已经下班了。” “不,我专程来找你,师兄。”邱心婷关上门,毫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来不只是来打招呼。 “说吧,我等会儿还有事。”陈宽心中有莫名的不快,只想快点结束跟她的对话。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骗——而师兄你,却结结实实的骗了我一把。”邱心婷向他倾过身子,“你跟许家乐,不光只是认识吧?” 陈宽沉默半晌,想想刚才被她看到的照片,再看她有备而来的样子,淡淡的说,“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不提也罢。” 邱心婷疑问得到证实,脸色却并没好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瑞典皇家医学院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护士吗?” 陈宽没有说话。 邱心婷失笑,“看来师兄你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纯良,不拿点干货出来,还不肯认呢——” 她翻开包包,从里面拽出一只牛皮纸文件袋,扔到陈宽面前,“你在知名学府的光辉历史,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吧?” 袋子没有封口,随着她的力道,几页影印文件滑了出来。 陈宽只是扫上一眼,就微微变色。 邱心婷歪着头,“要是被我爸知道,他最看好的海归博士生,竟然因为学术造假而被扫地出门——很可能要重新考虑你的申请吧?” 陈宽沉默半晌,不明所以的笑笑,“所以你是来提前通知我这件事么?” “我当然可以直接把这份资料给我爸看,但我没有,”邱心婷紧紧的盯着他,“我也可以自己去查她的老底,请相信我有这个本事——” 邱心婷就像是一条饿了很久、终于发现猎物的蛇,不肯将视线从目标上移开,“作为‘许护士’的前男友,一定有一些东西可以跟我分享吧?” 陈宽不语。 “呵,你这是为情所困的样子吗,”邱心婷嗤笑道,“她可对你没啥旧情,一心勾引elvin;要不是我有一双法眼,根本不会知道你们还有过一段——不过,话说回来,老外在学术上也太认死理,国内论文哪篇不是抄抄抄;师兄在江城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我爸也是真心栽培你,他毕竟年纪大了,手术的部分也要慢慢淡出,以后主要转型做管理;这外科主任的位子,将来还是要交给放心可靠的人,你说是吧?” 陈宽抬头看她。 他从前以为邱心婷最多是个爱撒娇、被宠坏的小姑娘,但此刻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她。 邱心婷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瞬间变回那个娇憨的小公主,“妈咪?是的,我在医院……不,我今天有事,不回来吃饭……嗯,今天的实习也很顺利,带教老师对我很好……你们吃吧,别管我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差不多同一个时间。 艾文迪的诊所。 “——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看着艾文迪的表情,家乐心中一阵莫名的情绪,“那个……热牙胶好像充电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她们有没有收好。” 说完她就急忙离开了艾文迪的办公室。 充电是在一个闲置的诊室。 这间诊室一般作为备用,家乐来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它用来看病人,后来就被护士们各种充电了。中午不太忙、艾文迪不注意的时候,沈琳或是邱心婷会偷偷来这边牙椅上睡个午觉。 毕竟是牙科嘛,缺啥也不缺躺尸的地方啊。 家乐走进去,果然,仪器已经满格了,其他护士下班可能粗心,忘了收,这一点以后要说一下。 家乐把它从充电插*座上拿下来。 门口一暗,竟是艾文迪跟了过来。 他靠在门框上,“对着我,你胆子就变得这么小?” 家乐没有抬头,“艾医生,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如果对我没意思,为什么要跟我跳舞?”艾文迪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是个容易多想的人。”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 “对不起什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艾文迪这次没有放过,却紧紧盯住她,“许家乐,你现在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都是我自作多情,那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骚扰你——” 家乐一阵慌乱,不得不开口,“是,我对艾医生你,的确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我最不想要跟医生谈感情……” 说到后来,情绪有些激动,没注意,把充电完毕的仪器随手放在桌上。 艾文迪皱眉,“因为那个陈宽,你就打翻一船人?可以公平一点吗?” “为什么我要对别人公平?” 家乐抬头看他,“——别人有对我公平过吗?艾医生,你知道什么?你除了开诊所看牙还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至少知道我喜欢你!” 听他几乎是用喊的说出这句话,家乐一愣,本能的去撑旁边的桌子,苦笑道,“对不起,但是我——”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被艾文迪猛的拨开,“小心!” 家乐莫名被挡到一边,却见艾文迪的手撑在她原本要放的位置。 那个地方,有她之前没放好的仪器。 锐利的尖部靠在桌沿向外,迅速刺破了艾文迪的手,渗出血来。 家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牙科器械……不知在谁的嘴里用过……万一有他们未知的病毒和细菌…… 这是艾文迪的手……他是代替她挨了那一下…… 一时间,她忘了其他的事,忘了之前的争吵和情绪,立刻将艾文迪拖到临近的洗手台,踩下脚踏,将他的手放在水流下面冲洗。 想想不够,还好这诊室虽然较少使用,但基本的配备都有,于是她迅速拧开一瓶新的双氧水,跟艾文迪说了句“忍着点儿”,就对着他的手冲洗。 双氧水遇到血液,产生大量的气泡,家乐足足把那一小瓶双氧水冲完了,再换生理盐水,冲掉泡沫,这时出血已经差不多止住,家乐看到伤口,不到一厘米长,因为是锐器伤,切口比较整齐。 她再拿碘液消毒一遍,翻出防水创可贴给他缠上,依然惊魂未定,“要打破伤风吗?对了你有没有hba抗体?” 整个处理过程中,艾文迪一言未发,只是静静的任她摆布。 这时听到她的问题,他说,“你是不是忘了——充电之前,这个头子应该是换了新的吧?” 被他一说,家乐才想起来,对啊,确实是换的全新的头子,还是她亲自换的…… 也就是说,这个伤口也许会造成一时的不便,却不会引起太过严重的后果。 庆幸之余,家乐又有些微的恼怒。 她抬头看向艾文迪,“你明明知道,却让我白紧张——” “我当时没想到这个。”艾文迪的声音有几分低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家乐忽然忘记,他们之前到底在吵什么了。 ——那其实,并不重要吧? 四目相对,某种情绪在酝酿。 不愿承认,却又无法掩藏。 艾文迪那双眼睛越发幽深晦暗,近在咫尺。 家乐不知道自己是先闭上了眼睛,还是先碰上他柔软却又霸道的唇—— 那个充好电的仪器已经被放在远远的角落,家乐抵上了身后的桌沿。她不得不抓住艾文迪的衣襟,来稳住自己的重心。 家乐闭上眼,被艾文迪的唇舌带的无法思考,早已忘记自己说过什么。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两人。 他们稍稍分开,家乐扶住桌子,深深呼吸久违的氧气。 艾文迪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提示,微微皱眉,他果断的关了静音,将它扔在台子的角落。 他转头看向家乐—— 家乐还在微微喘息。 尽管有那通电话的打扰,两人眼中的光却没有褪去。 诊室正中有一台牙椅。 自从安装之后就没有被用来治疗过,有时员工会在上面打个盹,他知之为不知。 艾文迪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一把拉开墙边立柜,里面果然有消毒后还没用过的铺巾。 铺巾是专为种植手术设计,打开来够宽够长,可以将牙椅上的病人从头到脚的盖住。 家乐看他将无菌巾铺上牙椅。 铺了两层。 牙椅被调到接近水平于地面的角度。 大概是被吻的有点失神,家乐愣愣的看他做这些动作,却完全无法形成思考。 直到她自己,被艾文迪一把抱上这个铺了两层无菌巾的牙椅—— 外科病房的楼梯拐角。 邱心婷在打了十多通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终于忍不住,拎着包冲下楼梯。 她等不及了! 她一定要让elvin知道,【无所不能的许护士】……就tm是个笑话! ☆、48|6.7| 家乐记得,她初来乍到时,被科普过这张牙椅的来历。 这家诊所因为足够高端,所以有不少老外客户。老外嘛,人高马大的很多,身高两米、体重两百斤的不是没有,所以,艾文迪最初设计这间备用诊室的时候,专程去欧洲定制了一台特大型牙椅,尺寸和载重量足以承担任何体型的客人,而不至于被压垮。 初衷是合理的,但后来艾文迪习惯了用其他常规诊室,真正那么高壮的老外也难得遇上,于是这张kingsize的牙椅也就暂时没有派上用场。 而现在,她亲自体会到了这张牙椅的好处。 比如她躺在椅子上,头脚身侧都有相当的富余。 富余到……艾文迪可以从容自如的对她上下其手。 他取下眼镜,将白袍挂在牙椅上方连接照明设备的机械臂,只着深色的洗手衣,然后低下来,撑在她肩膀两边。 家乐近乎水平的躺在牙椅上,仰头望着他。 她喉咙发干,微微战栗,在他的凝视下,几乎要达到燃点。 艾文迪黑亮润泽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然后捧着她的脸,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那个吻。 失去眼镜的遮挡,艾文迪看起来有一种陌生的危险。家乐被他的气息包围,被他的肌肤炙烤,仿佛陷入一个无法挣扎的漩涡。 他的吻离开她的嘴唇,渐渐移向下方,却遇到了阻碍。 家乐感觉到,自己护士服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被他灵活的手指解开…… 这个感知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肌肉紧张起来,似乎想要跳出这个难以自控的状态。上方的男人似乎注意到,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 家乐的手被他用力的握住,又是一阵失神,不由沦陷更多。 直到她感觉到了上方的空气,和下方的布料,才惊觉两人之间几乎已无布料的阻隔。 她看到这个男人果橙的肩,胸前的细密汗珠,手臂上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落到额前的刘海,纤长的眼睫,以及她不敢对视的眼睛…… 心中有个声音急切的说,不,不能继续。 但她没有力气去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发不出声,使不上力,只能感知,只能沉沦。 不,不要放弃…… 邱心婷在出租车上,看着那十多条没被接听的电话记录,心中烦躁不已。 艾文迪一定还在看病人,没办法接听。 想必此刻,许家乐也是一脸无辜的扮演着纯情护士的角色吧。 想着他还在受那个女人的蒙骗,邱心婷就气不打一处出,不耐烦的拍拍前方司机的座位,“师傅,能开快点吗?我加钱。” 她连一分钟也忍不下去了。 终于到了诊所门前,邱心婷塞了钞票给司机,也不等他找零,就开门下车,几步跨上台阶,冲进诊所。 诊所还没打烊,前台却是空的,应该是其他人下班了,艾文迪留下来加班吧。 邱心婷一路走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但她却没听到牙科手机转动的声音,也没听到医生跟客人说话的声音。 第一诊室、第二诊室、第三诊室…… 她一间一间找过去,却都空空如也,被收拾的整洁干净。 办公室里没人,休息室也没人。 邱心婷几乎要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活人了。 难道他们齐齐翘班、等着被人闯空门? 这时,她听到从一个方向,传来暧昧的声音。 邱心婷一愣,顺着找过去。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那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喘息,低吟。 尽管压抑,却让人震撼。 她呆呆的停在一间诊室外。 这间诊室,她知道,是平时不太会用到的,当初她还没被赶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好地方,中午会偷偷溜进来小憩一会儿。 而此时,那张她睡过午觉的牙椅上面有人。 男人和女人。 他们身上几无寸*缕,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地上散落着他们的工作服。 位于上方的男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微微抬起身子。 邱心婷看到她熟悉的脸——但也许并不那么熟悉。 至少她没见过这张脸上此刻的这种表情。 她以为他永远是冷静的、睿智的、优雅的、斯文的。 她没有见过这种……仿佛天火焚城一般,失去理智的狂热。 “elvin……”邱心婷不知道自己是否确实发出了这个音,或者只是勉强完成了嘴型,随即她就尝到了自己的泪水。 咸到发苦。 艾文迪正待入港,高涨的情绪却被打断,好几秒之后眼神才聚焦到门口的人。 他立刻将头顶上悬挂的医师袍拽下来,盖在自己和家乐身上。 好在那件白袍足够宽大。 “出去!”他冷冷的对邱心婷说。 家乐一震,睁开眼睛,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了来人。 她想要起来,却被艾文迪按住。 “出去!”艾文迪见邱心婷还呆愣在门口,重复了一遍。见她不懂,他从医师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签字笔,向她的方向甩了过去。 邱心婷本能的一躲,签字笔撞在门上,立刻四分五裂,不知道什么小零件弹上她的胳膊。 打在身上其实并不重,却让她痛彻心扉。 仿佛终于听清楚艾文迪的话,邱心婷如梦初醒,连忙扭开脸,转身背对他们,靠住门口的墙壁。 她心跳如鼓,刚刚目睹的一切已然成为此生最无法回忆的梦魇。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她的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无法移动分毫。 家乐完全清醒过来,试图推开艾文迪。 但她推不动。 得到这个认知之后,家乐荒谬的看向上方的男人,以及他眼中并没冷却的温度—— 所以,他是要怎样……打算现场表演真人秀吗? 背对他们的邱心婷忽然神经质的笑了—— “你们……就这么饥渴,都等不及去酒店开房么?” 虽然是笑,却带着哽咽,听起来诡异无比。 “不关你事。”艾文迪毫无温度的说。 “我只是关心你——elvin,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邱心婷迅速转头,在看到他们几乎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时,又连忙转回去,愤怒让她少了几分哽咽,“你以为她有多纯情吗?她跟陈宽就有过一段!” 甩出这个爆炸性新闻之后,邱心婷却没等到期待的效果。 “我知道。”这是艾文迪的回应,相当淡定,仿佛此刻不是半果着跟人厮磨,而是衣冠楚楚的坐在办公室,“我还教训了他一顿——所以呢?” 邱心婷有些诧异,仿佛一拳砸在棉花上——陈宽并没有告诉她这个。 但她不死心的追问,“那你知道——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吗?” 艾文迪有些沉默。 他看了家乐一眼。 家乐的身子一僵,迅速避开他的视线。 她没有想到公主是有备而来。 ——她,还知道什么?是谁告诉她的?为什么是这时? 邱心婷几乎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尴尬,她终于有底气稳住自己,收敛泪意,嘲讽的笑道,“呵,看来你不知道吧——是在瑞典皇家医学院!” 家乐脑中一片空白。 即使知道艾文迪在望着她,她也给不出一丝回应。 邱心婷终于稳住阵脚,将自己在来时路上反复演练的腹稿从容念出来,“……你现在知道了吗?她根本不是什么乡下来的小护士。” “她是医生——跟我们一样的医生!”邱心婷顿了一下,“她获得了卡洛琳斯卡学院的牙周病学及修复学硕士,她的导师就是安德鲁·雷恩本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吗?对,就是校庆那天,在你隔壁发表报告的那位瑞典教授。” 室内沉寂如死。 尽管他们还躺在牙椅上,在那件医师袍的遮盖下肌肤相贴,但家乐却觉得,之前将她烧到失去理智的那种温度,已经迅速流失。 但她却没有办法否认。 因为邱心婷说的,是事实。 意外总是来的这么措手不及。 邱心婷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哈,elvin,这个故事足够精彩是不是——皇家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居然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改头换面,委屈自己当个小护士,把你骗的团团转……呵,什么【家家女王】,什么【基本技能】,真是太好笑了——” “你说完了没有?”艾文迪打断她的话。 “……”邱心婷不敢相信他的声音居然这么冷静。 ——怎么可能?知道自己陷入这么大的骗局,他还淡定的起来? “说完了就出去——顺便帮我关上门。” 邱心婷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就是艾文迪的回应? 让她离开,关上门…… 好方便他们……继续? 这对狗*男女—— 这时,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口了。 “——我也想问,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吗?” 不光是门口的邱心婷,就连牙椅上的艾文迪都愣了一下。 家乐从牙椅上坐起来,拉过艾文迪的医师袍,把自己盖住。背对着邱心婷,她冷冷的说—— “不愧是公主,果然被保护的很好。” 邱心婷原本看着艾文迪那么淡定就够不甘心了,没想到许家乐也这么嚣张,丝毫没有被撞破私事和揭穿秘密的窘迫。 情急之下,她浑然忘记那些准备好的台词,只能迸出一句,“你!你不要脸——” 许家乐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于是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不要脸了?被你看见我跟艾文迪在一起又怎样?我跟他男未娶、女未嫁,滚一滚牙椅碍着谁了?你又是他的谁?你是他老婆、女友、还是未婚妻?有什么资格大动肝火?” 邱心婷被她一通抢白,脑子一片茫然,话都说不出来。 ——不对,这不是她想要的剧本。 ——不应该是这样。 情急之中,她掏出手机,抖抖索索的划开屏保,“你这么……这么不知羞耻,那好,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发到网上,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看着她的举动,艾文迪眸光一沉,正要开口。 家乐却丝毫不见惊慌。 她根本一点都不慌,“你拍啊!手不要抖,免得画面糊掉——对了,最好让你妈当第一个观众,问问她:二十年前,跟有妇之夫滚牙椅,被那个男人的老婆女儿发现时,她的脸是往哪儿搁的!” 邱心婷脑中轰的一声。 惊诧之下,她甚至失去了理解能力,“你说什么——我妈?二十年前?跟……有妇之夫?” “那个男人叫邱思明——对了,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吗?” 回答她的,是邱心婷的一声尖叫。 ☆、49|6.7|家 邱心婷本能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个女人说的鬼话。 许家乐一定是在造谣,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份被自己揭穿,恼羞成怒,想要混淆视听,于是抛出一个更爆炸的新闻,试图转移艾文迪的注意力。 但家乐的话,却将她带回童年的阴影—— 20年前,她还在上幼儿园,那部分的记忆其实相当模糊,只有依稀片段。 她叫“爸爸”的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每天都回家跟她们母女一起吃饭。妈妈告诉她,因为爸爸是医院里的外科主任,很忙,很忙很忙,没有办法每天回家;妈妈让她要乖,爸爸在家的时候一定要听话,不能惹他生气,在外面也不要太高调的提起爸爸的事。 幼儿园有些孩子很坏,天天笑她是没爹的孩子,邱心婷想要反驳,说她有爸爸,爸爸又帅、对她又好,还是医院里的主任,但她牢记妈妈的话,宁愿跟他们打个头破血流,也死死咬住嘴唇不说。 后来……忽然某一天,她和妈妈就离开了原来的地方,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跟爸爸住在一起。每天每天,她都能看见爸爸,也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跟爸爸走在一起。她上了小学,再也没人当面嘲笑她了,反而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受到老师的各种优待,同学的巴结讨好。 她都快要忘记这段历史了。 而此刻,家乐冷冷的一席话,仿佛又将她打回那个晦暗的梦魇,一群小男孩小女孩从她面前经过,得意的说,“婷婷,你爸怎么还不来接你?哦,差点忘了,你没有爸爸……” 于是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等她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强自镇定,“许家乐,你别以为随便几句话就可以信口雌黄——我爸马上要竞选院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的是小人恶意中伤,你要再这么散布谣言,我分分钟发你律师信!”虽然口气凶恶,声音却掩不住一丝颤抖。 家乐听的笑不可抑,“律师信?那我就坐等了,千万不要食言——正好,稍迟我也有东西要发,你、或者说你家,也请坐等吧。” 邱心婷想不到她竟然完全无视自己的警告,有些慌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除了是瑞典皇家医学院的口腔医学硕士,你还有什么身份?” 心中的阴影越来越大,仿佛一团看不到边际的乌云,笼罩在她花样的年华。 “我的话反正也是信口雌黄,你会信吗?我看,你还是自己去问你爸好了,”家乐顿了一下,叹息道,“——这件事比我计划要来的快一点,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是迟早。” 邱心婷愣愣的问,“计划?你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接近我、接近……elvin?要不是陈宽……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 “你果然是从陈宽那里找的突破口……”家乐沉默半晌,“算了,像这种学术和生活作风都有问题的人,我原本不该相信他的所谓信用。” “生活作风?” 家乐嗤笑一声,“看来他还没告诉你,他离开瑞典的原因之一,还包括跟那里的护士在工作场合白日宣*淫,被人鄙视、混不下去吧?” 计划生变,还是卡在这个时候,家乐也不是那么愉快,跟陈宽的心照不宣临时同盟宣告瓦解,就当一报还一报了。 “他……跟护士?”受到极大震撼的邱心婷,脑容量已经无法处理更多的信息。 家乐冷笑一声,“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不对?邱思明跟他也算物以类聚了。” 邱心婷忽然尖刻的反驳,“你乱讲!我爸跟他不一样!你男朋友被别的女人撬了,跟我爸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你自己没本事!没有吸引力!你干嘛迁怒到别人身上?就看不得别人一家幸福快乐了?!” 家乐的情绪也终于激动起来,“——我哪有迁怒?我是在反省!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当个护士?我不过是想要做个试验!” 邱心婷微微一愣。 一直沉默的艾文迪,在医师袍的掩盖下依然与家乐肌肤相贴,此刻因了这句话,身子变得僵硬。 家乐苦笑一声—— “我想要知道,护士……是不是真的,一定要被医生吸引、不可自拔,以至于罔顾其他?” 死一般的寂静。 邱心婷半晌才开口,“这就是你假装护士的原因?你简直……不可理喻……” 刚才那份难得的脆弱从家乐脸上消失,她的口气重新变得冷硬,“那么,你也可以回去问问你妈——为什么当时明知道邱思明有老婆女儿,还要巴巴的贴上去犯贱?” “你让我问我就问?你凭什么?你、你们——”邱心婷看了看两人,再也呆不下去,终于一跺脚,跑了出去。 她打车到别墅区门口,下了车,一路冲回自己家。 邱思明和老婆正在吃饭,一见女儿乱没形象的冲回来,邱夫人连忙放下碗筷迎上去。 “cindy怎么跑这么急?吃饭没?我们也刚开饭,有你喜欢的虾,妈帮你热一下——” 邱思明也说,“先缓一下,洗个手,喝点水,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冒冒失失的,真是——” 这本来是相当日常的一幕。 日常到她几乎不会珍惜,甚至有时会嫌烦。 但此刻,邱心婷却愣愣的望着他们,说不出话来,扭头上了楼梯。 “这孩子,又发什么脾气呢。”邱夫人倒是见惯不惊,淡定的让帮佣阿姨去热菜。 邱思明想了想说,“也许这几天实习遇到问题了?哪天我空了,亲自去看看。” 这个建议,还是校庆那天,艾文迪诊所的一个护士对他提的。 那个……许护士,在舞会上抢了邱心婷的风头——连他这个过来人,都能看出两人跳舞时的暗潮涌动。 想到这里,邱思明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大概也是女儿不开心的原因? “你这老爸也真是的,女儿实习,你身为副院长也不去给她压压场子。” 邱思明有些不悦,“你知道什么,吃饭吃饭。” 邱夫人放下碗,“你先吃吧,我去看看女儿。” 邱心婷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关上窗,连衣服也不换,就一头扑*上床。 她的脑子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她做好准备,一心要去揭穿家乐的真实身份,让elvin认清她的骗子面目,却没想到…… “cindy,我进来了——” 邱夫人亲自端了饭菜上来,“起来吃几口吧,看你这阵子瘦的,减肥减肥,胸都减没了,哪个男人会喜欢?来,吃点妈做的木瓜炖牛奶。” “不要,我吃不下。”邱心婷闷闷的说。 邱夫人将托盘放在床头,对女儿突如其来的脾气相当习惯,“怎么了,实习不顺利吗?” 见女儿不说话,她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接着说,“实习嘛,也就那么回事——反正你是女孩子,将来也不用做外科,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实在不行让你爸开张假条。” “妈,”邱心婷忽然开口,“你当时是在江城口外当护士的时候,认识爸的吗?” 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了,八卦到爹娘身上?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邱心婷忙说,“你跟爸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我不是在想怎么帮你们庆祝吗?” “唉,都老夫老妻了,你这孩子也挺能折腾——”邱夫人嘴上这么说着,却笑眯眯的,并非真心反对。 “二十周年,应该是叫……‘瓷婚’吧?”邱心婷喃喃道。 为什么会有这个说法?听起来像是……很容易碎掉的样子。 邱夫人终于发现女儿的反常,“你这几天就是在琢磨这事么?结婚周年什么的,也就是个形式,你不说我都忘了——再说今年咱家最重要的事是你爹选院长,等那事定了,再说这头也不迟。” 邱心婷仿佛充耳不闻,翻个身盯着她,“二十周年……妈,为什么——为什么,你跟爸,要在我五岁时才结婚?” 邱夫人眸光一闪,连忙说,“不是早跟你说过吗,你爹年轻时忙事业,哪里顾得上这头家……我跟你爹都知道亏欠了你,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不过,如果真要筹办这事,倒不用刻意强调二十周年什么的,免得让人说话。” 邱心婷迅速收敛情绪,“……我知道了,妈,你先下去吧,我洗把脸,再下来跟你们吃饭。” 邱夫人满意的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邱心婷的心仿佛直直落入深渊。 她没有错过母亲眼中一闪即逝的复杂情绪—— 那显然不是“年轻拼事业、无暇顾家、不得不推迟结婚”的借口能够解释的。 纷乱之际,她忽然想起家乐说的话。 当时自己威胁她要发律师信,家乐却说她也有东西要发,让他们一家坐等什么的…… 她要发什么?她要……从自己手上夺走什么? 邱心婷不寒而栗。 看着这间宽敞明亮,装潢有如公主房的卧室,听着楼下父母轻声谈笑的声音,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赖以生存的这些东西都不复存在—— 但她还是收敛情绪,擦了脸,走出卧室,一步步的走下楼梯,坐上餐桌,加入晚餐。 就像这二十年来一直习惯的那样。 “这几天实习到哪个部分了?拔牙?口外的带教老师,有让你们上手吗?”邱思明笑眯眯的问,还帮女儿夹了菜。 “嗯,是的……有。”邱心婷连忙低下头,大口吃饭,害怕对上父母的眼神。 邱心婷离开之后,好一阵子,艾文迪和家乐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同在一张牙椅上,肌肤相贴,肢体相抵。 没有高速手机转动的声音,没有消毒锅启动运行的声音,没有振荡器嗡嗡的声音,没有医生护士客人交谈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越发扩大、彰显了那份沉默。 家乐的情绪,久久才平复些许。 意识到当下的处境,她如梦初醒,想要离开牙椅。 却被一只胳膊拦住。 家乐不敢看拦住自己的人,“让我下去。” 曾有的旖旎迷乱已经荡然无存,徒留冰冷的尴尬。 就如那人肌肤的温度。 “——结果呢?”艾文迪的声音也毫无温度。 家乐这时忽然羡慕起跑掉的邱心婷。 想必公主此刻已经逃回那个温暖的家,自然有疼爱她的人给她顺毛,会为受欺负的她出一口气。 而她自己,却不得不留下来面对。 面对比邱心婷更无法淡定的对象。 “你不是在做试验吗,结果怎样?”由于两人挨得近,艾文迪几乎是贴在她耳旁说的。 家乐身子一震。 是,她刚刚亲口说的,假装护士的原因——她想要亲自试试,是不是当了护士,就一定会毫无选择的拜倒在医生的西装裤下,罔顾伦理、不能自拔—— 她苦笑,“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讨论这个吧。” “虽然没有对照组,但至少做到了单盲法,”艾文迪毫无笑意的笑了一声,“你也算对得起卡罗林斯卡学院的培养。” 如果不是此刻,家乐很愿意欣赏他的幽默感。 研究对象被蒙在鼓里,还真是科学试验中单盲法的一种。 家乐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她依然没有看他。 “谁?对不起?什么?”艾文迪的眸光一紧。 “应该是在下受宠若惊才对吧?居然能被top1牙学院的高材生选为研究对象,改名换姓、忍辱负重、虚与委蛇——” 家乐忍不住开口,“是!我对你隐瞒了身份,就算……我做错——但艾医生,你又损失了什么吗?” 艾文迪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才说,“你说的对,我没有损失……我根本一点损失都没有——相反,我还赚到了,把大医生当小护士使唤,甚至差点以为……” “没关系,我们……两不相欠。”家乐匆匆说,依然不敢跟他对视,但两人维持至今的姿势却再难继续,她身上几无寸*缕,看到自己匆忙间被脱下的衣服就在牙椅下面,于是低头去捡。 那是……粉色的护士服。旁边是他的深色洗手衣。 家乐简直觉得黑色幽默。 但她还没够到那件衣服,就被拉回椅子上。 艾文迪撑在她上方,固定住她的手臂,变成了公主闯进来之前的样子。 “两不相欠?不不不,至少,等我们一起做完这个试验。”艾文迪紧紧的盯住她。 他甚至笑了一下,“谁让我也是习惯了有始有终的人呢?既然已经被纳入试验,那没有道理不做到最后一步,是不是?” 家乐从没见过他这么危险的眼神。 跟公主来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危险。 家乐本能的紧张起来,她挣扎起来,“艾——” “让我们做完这个试验,”艾文迪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她的腿,压了下来,“——医生。” 被他用空洞语气说出的这两个字,如同一柄利刃,用力的插*在家乐的心上。 那种痛意,甚至超过了与此同时,她肉*身所感到的撕*裂。 ☆、50|6.7| 家乐把那声喊叫吞回肚子里,本能的往后缩,想要躲避让她痛苦的根源。 却被艾文迪握住肩膀,挣扎不能,只得随着他的节律而起伏。 原本用来遮盖两人的医师袍,又被艾文迪挂上机械臂。 那件制服在家乐眼前一近一远,一远一近。 制服的下摆很长,近的时候就在眼前。 家乐甚至能看到制服口袋沾上的签字笔颜色。 ——应该提醒他用双氧水泡一下。 他这么洁癖的人,如果注意到,一定无法容忍纯白的制服沾上其他的颜色吧。 ——就像他无法接受,他所以为的【许家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欺骗。 也许是灯光太强,家乐双眼刺痛。 她上方的男人动作滞了一下,松开了她的肩膀,抚上她的眼角。 家乐才感到眼角的湿意。 以及他手指上,跟皮肤不同的粗糙感。 她想起来,那是他之前弄伤手,自己帮他缠上创可贴的地方。 家乐扭头,避开他的手。 艾文迪停住,原本热得发烫的温度渐渐冷下来。 他沉默着,从她体*内*退了出去。 过了几秒,家乐才意识到自己重获自由。 她撑着牙椅起身,试图忽略的部位却传来真实的痛意。 艾文迪的身子微微一动。 家乐视而不见,忍住不适坐起来。 随着体*位改变,她感到下*身一阵湿*热。 铺在他们身*下的无菌巾,已被濡*湿了小小一团。 “对不起,我——”艾文迪开口道,他用力抓了一下头发,仿佛迷失了方向的猛兽,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表的焦躁和歉疚。 家乐的声音却比他冷静的多,“现在扯平了,是不是?” 仿佛一个无形的符咒,这句话将艾文迪牢牢钉住,他只能茫然看着家乐的每一个动作—— 她蹭到牙椅边上,踩下地,刚接触地面那一瞬间,她双腿一软,但抓着旁边的桌子,稳住了自己。 家乐艰难的弯腰,捡起散落的内衣穿上。 感觉到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她抽了两格纸巾擦拭——尽管知道艾文迪的目光就在她背后。 穿好内衣,她并没有继续套上护士的制服,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艾文迪曲着膝盖坐在牙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然清醒过来,跳下牙椅,飞快的套上衣服,冲出诊室。 家乐已经不在了。 哪里都没有。 艾文迪冲进更衣室,果然,家乐的外套和包包都不见了。 他冲到门口,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街上车水马龙,哪里有家乐的踪影。 艾文迪愣了几秒,迅速收拾东西,锁门开车。 他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匆忙间头发很乱,领带也没系好,但他来不及整理,在下班的高峰车流中用最快速度开到家乐住的小区。 没人应门,里面没有亮光。 上楼的住户见他一个劲的拍门,看他的眼神也不免多了一分警惕。 艾文迪不甘心,打她手机。 并没有听到室内传来铃声。 温柔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 家乐茫然走出诊所,忽然间不想要回到那个有人知道的住址,于是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四十岁的大叔,相当健谈,“小姐刚下班吗,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唉,搵食不易,在这么好的地段上班,压力一定很大吧,别说你了,我们这行也难做,我今天还是晚班——” 家乐无力应对,索性扮演一个被工作折磨得身心俱疲的白领,在司机大叔的关切寒暄中总算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进去办了入住。 挂上勿扰的牌子,走进房间,家乐来不及欣赏其他,看到一张很大很白的床,上面铺了一条土豪金的饰带,写着“宾至如归”。 家乐苦笑,将那条饰带扔开,躺了上去。 关掉所有的灯光,关掉空调和排气扇,关掉手机。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这正是她需要的,尽管一个月工资也负担不了几晚。 脑海却仿佛烧开的水,安静不下来。 无数个画面在眼前变换—— 她看到自己手小小脚小小,大口吃着妈妈做的番茄鸡蛋面,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她看到那个下雨天,妈妈带她去找爸爸,她走在前面很开心,想要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却看到爸爸正和另外一个女人……她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妈妈迅速挡在身后; 她看到出国前的最后一晚,在那个好像宫殿一样的地方,自己站在欢乐人群的外围,茫然的等待妈妈出现; 那之后,一夜之间就来到陌生的寒冷的城市,只有她和妈妈; 她艰难学习着陌生的语言,这里的同学都不是黑发黑眼,老师会把她叫做“那个东方娃娃”…… 腰股间一阵酸痛袭来,打断了那些画面。 家乐不得不开灯,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浴室。 被稀释成淡粉色的血迹顺着漩涡进入排水口。 家乐拆了新的内裤毛巾和睡衣。 走回大床边,她掀开被子,看着下面洁白的床单,心想也许该买两瓶酒喷一喷……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力消耗殆尽的事实,将自己埋进了厚厚的被褥中。 醒来的时候依然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不知猴年马月。 她是被热醒的。 迅速联想到来之前的经历,家乐吓了一跳,难道身体如此不济,竟然……发烧了?早知道,临走时带一盒消炎药也好。 但当她清醒一点,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被子太厚、没开空调以及长时间没有饮水造成的夸张感觉。 又不是公主命,哪来娇气的资格。 家乐坐起来开灯,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20多个小时。 手机读入数据,提示她有多少未接来电、短信、微信。 屏幕上定在最近收到的一条信息。 ——至少回来一趟,把工作交接了。 看着熟悉的发信人名字,家乐不禁苦笑。 好吧,她不是公主。 没有象牙塔供她躲起来,不问世事。 至少现在的她,名义上依然是诊所的护士长,他的员工。 去就去吧,反正……她之前走的匆忙,手机充电器都忘了收。 也是好笑,诊所的充电仪器她倒是没忘。 家乐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打开电视,又从楼下餐厅叫了一份饭菜。 看着电视上闹腾的真人秀,因着饭菜带来的满足感,家乐的内心稍微镇定。 好吧,是有点措手不及。 也……稍稍出了一点意外。 ——但真正重要的事,才刚刚开始。 家乐走进诊所,一眼就对上了艾文迪。 他今天来的很早,坐在前台的位置,拿着手机,眼神茫然。 艾文迪见了她,眸光一动,微微张口,却只是说,“——你来了?” 家乐去按打卡机,微不可闻的说了声早,却没有看他。 “你后来……没有回家?”艾文迪站起来。 “家家——”这时几个护士也来上班,跟她打招呼。 家乐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单独面对那人。 在更衣室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边换衣服边聊天。 “家家你昨天是临时请假吗?我发现艾医生简直离不开你,你不在,他一整天都沉着个脸,生人勿近。” 晶晶也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今天又要给他配台了,你上班就好。” 家乐不禁苦笑,“……拜托,他是老板,你们给他配配台又怎么了。” 这1%是不好拿,但也不至于变成烫手山芋吧。 “能者多劳嘛,”护士们笑嘻嘻的,“我们哪有护士长你配的好。” 家乐心中一阵无语,半晌她说,“配台这事,又不是游戏——你推我躲的好玩吗?” 她难得用这种口气说话,护士们听到都微微一愣。 沈琳忍不住笑了一声,“听到没有?家家现在是护士长,跟以前不一样,你们要听话,别没大没小的,知道吗?” 见势不妙,护士们赶快换好衣服溜出去。 见她沉默,沈琳又说,“我说错了吗?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反正我该交接的也都交接了,再忍几天我就走,到时候这里就是你的天下了——” “你不用走。”家乐忽然说。 沈琳一愣。 “要走的是我,”家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好每人有两套工作服可供轮换,她之前落在诊室那套都不知道现在哪里,也不可能去问,“你还是留下来,继续当你的护士长吧。” “什么意思?你是在讽刺我吗?” 家乐没有回答,走出了更衣室。 所有人都到了,家乐昨天的临时缺席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毕竟临时调休什么的也很平常。 前台菲比拿了份病历找她,“家家,宋先生原本约的明天拆线,但他明天有事,问能不能改到今天?” 家乐淡淡的问,“什么拆线?” 菲比连忙去翻病历,“额……是拔牙后一周拆线。” “没问题,让他来吧。” “但是……艾医生今天的排班都满了。” 家乐转头,“菲比,你在这里当前台多久了?” 菲比吓了一跳,“额……” “只要没出现严重并发症,拔牙拆线就是几分钟的事,即使艾医生忙,找古医生也是完全可以的,好吗?” 菲比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半天才回答,“哦,好……” “那么,什么情况下需要艾医生亲自来拆线?什么时候可以让别的医生拆、但要让他先看一眼?”家乐却追问。 “额……”菲比眼睛乱转着。 古琪在旁边好心解围,“……种植是不是?有要分两次拆线和一次拆线的,比较复杂的情况需要种植医生亲自拆线,不能假手旁人。” 家乐看看他,“古医生要是空了,给前台培训一下。” “嗯。”古琪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家乐走到电脑前面,调出最近的种植记录。 “何女士四个月前种植,为什么至今没有约她来做二期?” “额……”另外一个前台薇琪也感染到紧张气氛,“我们每个客人种植完,都会告诉他三月后来的。” “三月后?是三月后一天、一周、一月,还是一年?”家乐叹息一声,“永远不要高估客人的记性——没有及时提醒,是我们的失职。” 薇琪连忙去翻资料,“我马上联系她……会再看下有没有其他需要提醒的。” 家乐离开前台,两个妹子小心的对视一眼:家家今天怎么回事?姨妈来了? 但也不敢吐槽,立刻干各自的正经事。 家乐走到消毒间,此时已经听到风声的冬冬和两个新护士连忙打起精神。 家乐拿起一包消好的机用扩锉针,“你们不记录使用次数吗?” 两个新护士面面相觑。 冬冬毕竟老资格,只得说,“有时候太忙,就顾不过来。” 家乐问,“机用锉能用多少次?” 两个新护士面面相觑。 冬冬咬了咬嘴唇,“理论上貌似是……一次性使用……” “没有说错——虽然临床上不太可能做到,但也有个业内普遍认可的次数,超过这个次数可能导致器械老化、变形、折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家乐看她们一眼,“去把这个次数查出来,以后每次使用之后都要严格记录,一旦达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明白吗?” 护士们对视一眼,连忙点头。 几个地方巡视下来,艾文迪的预约客人也到了。 家乐看着其他人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于是叫住一个新来的护士,“这个客人,你来配。” 新护士饶是在面试中表现良好,此刻也有些紧张,“我怕我配不好,让艾医生生气——” “没关系,我在旁边看着。”家乐的气场迫使她去准备工具。 家乐又对着其他人说,“你们几个,要是没别的事,也来学习一下。” 艾文迪走进诊室,见到配台的位置是个新护士,不禁看了旁边的家乐一眼。 注意到艾医生的眼神,新护士求证的望向家乐,家乐指了指脖子,新护士只得认命的去给客人围上胸巾,说出开场白。 见此情景,艾文迪也没多问,坐到医生椅子上,开始治疗。 新护士虽然略显紧张,但基本功还是不错,家乐在她旁边看着,偶尔出手帮一下,还算顺利的结束了。 收拾东西回到消毒室,家乐说,“没有这么难的,是不是?你们以后要习惯,不要自己吓自己。” 新护士因为自己能成功配完艾医生的台而没被中途赶下来,相当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嗯……那也是因为有护士长在旁边。” 中午吃饭的时候,晶晶不禁打趣,“你现在巴不得她们赶快出师,好当甩手掌柜是不是?也对,没理由当了护士长,还事必躬亲的。” 家乐笑笑,没说话。 下午也差不多是这个节奏。 忙到四点左右,稍微闲一点。 家乐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拾了一下,步履略迟缓的走向艾文迪的办公室。 还没敲,门就从里面开了,艾文迪站在那儿,见了她,沉默的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 家乐想了想,还是关上门,走到他桌子对面。 艾文迪笑了一声,“怎么,托孤完毕,现在过来正式通知——你要抛弃我了?” ☆、51|6.7发|表 家乐淡淡的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特别交接的,反正沈琳还没离开……至于其他细节的部分,也不是一时半会调*教的过来。” 艾文迪点点头,“卡罗林斯卡毕业生的标准,自然比一般护士长高。” 家乐笑了,“不,你已经是爱马仕,再要有所提升,难度远比提升她们要高得多。” 经过那一场不愉快,他们竟然还能就护士能力对诊所上限的决定作用进行平和淡定的讨论。 她真是冷静,理智,而又客观。 “这句话,我应该理解为夸奖,还是关心?”艾文迪沉默一下,抬起头来,“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 家乐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让你继续当护士长,”艾文迪很快的说,“你本来就是医生,我们可以采取……比如说,合伙的形式,我相信你连试用期也不需要,至于客人分配、提成分红的具体办法……” “谢谢,”家乐打断他的话,“谢谢你的肯定,但是不用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艾文迪问的有些艰难。 家乐敛住眼神,“不,跟那个无关,我有其他的事情。” 看着她淡定的样子,艾文迪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她不吵不闹,却比她大吵大闹,更让他……不舒服。 仿佛那件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艾文迪忍不住有些悻悻然,“是,你永远淡定自若,不论面对谁、遇到什么事,一切都在你计划之内——是不是连前天下午……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 他的追问总算让家乐平静的面孔上出现一道裂痕。但也是一瞬间,家乐迅速补好了那条裂缝,毫无起伏的道,“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舒服一点,那就算是吧。” “是吗?从头到尾,我就只是你的试验对象?”艾文迪讽刺的问,“试验做完了,我有这个荣幸知道结果吗?你的论文写好了没有?打算发哪家杂志?我有认识的编辑,要不要帮你推荐?” 家乐沉默半晌,无奈的说,“不要这样,艾文迪,我只想安静的离开,没必要弄出太大动静让人笑话。” 艾文迪没有说话,定定的望着她。 家乐将写着“护士长许家乐”的胸牌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如果没有算错,我的积休可以抵掉这个月空缺的工作时间。制服等会儿我放在更衣室。至于人事方面,该退的账户帮我退掉吧。” 艾文迪笑了一声,“转注册的章也不用给你盖了是吧,反正你护士的角色已经扮演完了——接下来打算去哪儿高就?” 家乐笑笑,没说话。 “我多虑了对不对,【公主】?”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家乐有些愕然的看他一眼。 “不管你承认哪个身份——邱思明的女儿,抑或冯少华的外孙女,都可以这么说,不是吗?” 冯少华,20年前江城口院的院长,作为老一辈的医学工作者,经典教材编写人,学术方面自然是泰山北斗级人物,对学生后辈也很提携,不仅是当年“四大天王”的恩师,甚至到现在仍是不少江城人怀念的“老院长”。 “你……怎么知道?”家乐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波动。 “是,我怎么可能知道——但就这么巧,我的父母、尤其我母亲,是当时仅有的几个知情者之一,”艾文迪停顿一下,“……你后来跟你母亲出国,改了名字,跟你外婆的姓?” 家乐迅速别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可——” “你管的太多了,”家乐打断他的话,“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那么我走了,祝贵诊所生意蒸蒸日上。” 说完,她就离开办公室,去更衣室换了衣服。 还好之前有记得整理个人物品,不然仓促间落下什么东西,又得回来一趟。 晶晶在走廊上看到她,顺口问,“家家你今天有事?要提前下班?” 家乐笑笑,“不是的,我就做到今天。” 晶晶整个愣住。 其他护士听到,面面相觑,立刻联想到她今天的反常表现。 “那个……不好意思没有提前通知,但,我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家乐微笑道,“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及容忍。” “什么意思啊……说走就走?”晶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前台听到动静,连忙跑过来。 “家家,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我们会改的,你留下来好不好?” “是啊,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嘛,以后我们都听你的——” 就连冬冬和沈琳,也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家乐摇头,“没什么的,只不过……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沈琳终于开口,“——艾医生肯让你走?” 众人看向那间紧闭的办公室门,脑补了很多画面,不寒而栗。 这时门口有人进来,“许护士在吗?” 家乐本能的应了一声,众人连忙过去看。 只见来了个时髦精致、妆容整齐的女人,穿的衣服挎的包无一不是高档货。 她摘下帽子和墨镜,对家乐粲然一笑,“我来做贴面及牙周维护。” 家乐努力从记忆中搜索。 她不是脸盲,基本上见过一次的客人都能记住。 但这位…… 不光是她,就连前台都没能立刻认出来,只得请教她尊姓大名。 听到她报出的名字,再加上“贴面”这个信息,家乐才反应过来,“——何女士?” 不能怪她记性不好,谁认得出来,面前这位美女就是一个月前,被土豪老公好说歹说劝来做贴面、当众发脾气的黄脸婆怨妇? 当时家乐对她的一通训斥,还被护士们引为经典案例,讨论了好久。 “认不出来了是不是?”何女士理解的笑出来,“做完牙齿,我后来又去做了其他的美容。” 家乐囧囧有神的打量她,看来这位何女士不动则已,一动则牵发全身,就这么粗粗一看,眼睛鼻子颧骨下巴统统都不是原装货了。 “我也要感谢你,要不是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还走不出来呢,”何女士倒是大方让人围观她的整容效果,“你说的真是没错,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老公的钱与其让他去养小三,不如拿来给自己增值。” 看着周围一群小护士惊呆的样子,家乐轻声提醒,才让她们清醒过来,去准备工具。 何女士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嗯,我在外面,跟朋友在一起,你别管……6点的晚宴?看看吧,不一定能结束,到时我再给你电话,就这样,挂了……” 她放下电话,半是嘲讽半是感慨,“男人的确是视觉动物,以前是我巴巴的在家里做好饭,追命连环call让他回来……不过我现在也没那么care他了,刚才停个车也有帅哥跟我要电话……打算下个月再去韩国做做身体……好了等会儿再聊,我先去复查贴面吧?艾医生在吗?” 家乐淡定下来,“在的,我们护士先带你去诊室。” 何女士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便服,“怎么,许护士你要先下班么?其他护士知道我的情况吗?” 家乐笑笑,“我有事先走,其他护士也没问题的。” “哦,”何女士有些遗憾,“还打算请你吃饭呢。”但也只得跟着其他护士进了诊室。 护士们对于她天翻地覆的改变,依然处于震惊中。 晶晶苦笑道,“放在过去,你一定会说,【当客人的人生导师?这难道不是护士的基本技能?】——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要走?” 家乐也笑了。 基本技能什么的,真是让人怀念啊。 她望着何女士的背影,却并没有多么伤感,相反,眼中却有亮光,“其实,我们老说我们对客人会有多少影响……但有时候,客人也会反过来感染我们——比如现在,我也突然很期待自己的新生活。” 这时,艾文迪走出办公室,在走廊那头看到家乐,停下了脚步。 家乐对他微微躬了一下*身。 艾文迪深深的看她一眼,转头走向诊室。 家乐也转身,走出了诊所。 诊所外,阳光依然明亮。 家乐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下门口的台阶。 她拨出了一个电话。 当晚,某家私房菜馆。 穿着得体西装的北欧男人落座,难掩眼中的惊艳之色,“美丽的人,美丽的食物。” 家乐为他倒了一点红酒,“我一直说,要请你吃地道的家乡菜。” 安德鲁望着昔日的学生,庆幸的说,“还好我习惯每次出门都保持水准,不然就失礼这顿大餐了。” 家乐笑,跟他碰杯。 “等一下,”安德鲁的杯子停在半空,“这顿饭,你是以什么身份请我?” “a,您曾经的学生。” 安德鲁的蓝眼睛带着笑,“看来,我们假装不认识的游戏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那么a,有兴趣听听我跟江城合作的项目情况吗?” 其实简单说来,就是江城口院为安德鲁专门设立了一个vip门诊让他负责,主要服务高端人群,同时安德鲁也为自己正在研究的课题搜集病例资料,可谓赚钱科研两不误。 家乐听的连连点头,“真好啊……我说的没错,你也别小看江城,果然不少客户有这种高端美学需求吧,你来这里是对了。” 安德鲁停下来,“好像说太多我的事了——对了,你现在怎样?” 家乐不好意思的说,“我么……我正在找工作呢。” 安德鲁微微一愣,没有追问,却眼中一亮,“那么正好a,愿不愿意过来帮我?” 见家乐诧异的样子,他解释道,“没有什么复杂的人事,就跟以前一样,只需要直接对我汇报,我不在的时候你全权负责……借用江城口院的病室设备以及病人资源,算是相对独立的。” 这个提议让家乐也有些意外,她思忖了一下,看着对面男人期待的眼神,“——有地方收留我,真是太好了。” “那我回去先准备一下,如无意外,你下周就可以直接过来了。”安德鲁喜出望外,连带着胃口也好上了几分。 家乐望着窗外,夜色中的一切都显得暧昧不明。 江城,我回来了。 外公、妈妈,我回来了。 ☆、52|6.7| 江城口院5楼。 瑞典友好交流诊室。 牙椅上的黄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效果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假的……可以直接戴走吗?真的只作临时模拟用?” 安德鲁教授笑道,“是的,这是a医生亲手用蜡雕出修复形态,用临时材料灌注而成——用它当参考,修正最后的美学效果。” “是吗?”黄太太欣赏的看了家乐一眼,“这手可巧,雕的真漂亮啊……最后做出来也是这样吗?” 家乐点点头,“根据做好的模板,再加上修饰瓷的透光度,以及调整个别细节,只会比现在更加自然美观。” “那就好,你们不知道,我以前做的牙灰扑扑的,又厚又凸,假的很,把我侄女都吓哭了,说我是‘狼外婆’,我都不敢张嘴……早知道江城有这么好的环境,还有外国专家,我就不用舍近求远了嘛。”黄太太拿着镜子不肯撒手,反复观摩着自己的新面貌。 家乐笑道,“没关系,这副临时的你可以先带回去,直到治疗结束,我们给你换上永久的。” 黄太太满意的站起来,“那我下周是来做牙周治疗吧?” “是的,在最后取模之前,我们务必要保证您的牙周健康,这样才能取出最精确的模型,以及达到理想的修复效果——模型会送到瑞典进行加工,时间会稍稍长一些,您可以接受吗?” “没问题,”黄太太爽快的说,“难得找到你们这么杰出的团队,多等一些也是对自己负责——你们慢慢做,做好一点,我也不用分期那么麻烦了,今天就把费用都刷了吧。” 直到离开,她都还在照镜子。 护士过来收掉治疗用具。家乐缩回手,不禁苦笑,习惯成自然了都。 现在当然不需要她动手,而是专门的护士,兼顾美貌与能力,是江城口院为这个vip诊室提供的基本配置。 安德鲁教授支着下巴看她,眼中闪着赞赏,“a,这副模型雕的真心不错,我原以为你会让技工室代劳。” “雕刻不是牙医的基本技能吗,”家乐想了想,“与其让技工室做了再改,倒不如一开始就自己来,还省点时间。” “看来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我很欣慰,”安德鲁看了下日程表,“正好我下周要去德国开会,我想,把这里交给你,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没问题——就算有问题,我会及时求助,你可以远程遥控。” 安德鲁笑笑,“其实你已经青出于蓝……尤其在华国的审美心理方面,你比我这个老师懂的多。” 家乐也笑,“也没那么特殊啦,不过我们这里的人喜欢白一点,一白遮百丑嘛,所以硬要劝他们选色的时候参考对颌牙,反而显得过于教条;也有不少女孩子,不喜欢教科书上标准的侧面型,会刻意追求有点反合的效果,因为东方人的面孔比较扁平,下巴凹一点会觉得好看——但在你们眼中,面下部凹进去就显得老,会千方百计的避免。” 安德鲁连连点头,“看来我们应该转变师生的角色,我也有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了——哈哈,这是当老师的尴尬,也是幸福。” 家乐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我的基础都是自您那里学来,很多习惯都打上了老师你的烙印。” “嗯,所以我必须一直学习,免得再也没有新东西可以跟你交流了,对不对?”安德鲁收拾了电脑里的几个文件,又说,“看来你对这里适应的很快;对了,这里离你住的地方近不近?我可以帮你申请江城口院的宿舍,这样你来回也要方便一点。” “谢谢,不用了,”家乐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有地方住,离这儿不远。” “那我就放心去机场了,”安德鲁站起来,“对了,你来之前我发过招募助手的信息,这阵子也许有人会来,到时候你选选看,将来这里患者多了,光靠你我也忙不过来,有必要储备一些人手。” 送走安德鲁,家乐跟护士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新东西。 这个护士是江城口院本科毕业的,悟性高,关键是由得她从头调*教。 vip诊室并不是忙的昏天黑地,毕竟是走精品路线,有些项目的费用甚至比艾文迪那里还要略高上一个档次,所以倒不会特别累。 ——至少不用她再去管消毒卫生什么的,而是专心做医生。 中午去江城口院的食堂吃饭。 家乐也领到了专用的员工卡,补贴足够每顿大鱼大肉,但家乐也没有那么大胃口,何况所谓员工食堂,也就那么回事。 家乐拿着餐盘挑好菜,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转过头,居然是陈宽。 这个时间点,吃饭的人不少,正好陈宽那里有空位,家乐就端了盘子过去。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在那儿当护士,太浪费了。” 家乐笑笑,“那还是托了你告密的福。” 陈宽脸色一赧,看看周围,小声说,“你也别怪我,公主拿了我的把柄,我不说不行——何况,那对你又不是什么黑历史。” 家乐的勺子一抖。 是,的确不是黑历史。 但因为提前曝光,让她措手不及,以至于…… 她低下头吃饭。 算了,时也命也。 陈宽默默的盯着她,“想不到,你才是真正的公主。” 家乐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淡定的问,“公主跟你交换的?” 陈宽顿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当初得知真相的震惊中,“也怪我眼拙,你的气质本不是寻常女孩所有。” 家乐几乎笑出声来,“什么气质?被撬掉男朋友的气质?” 陈宽有些迟疑,“家家……其实,就算没那事,你也不会当真考虑我作终生伴侣吧?” 家乐沉默一下,随即说,“午饭请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我怕得胃病。” 陈宽讪然一笑,“好吧,能得公主你宽宏大量既往不咎,我已经很知足,万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家乐淡淡的问,“她还跟其他人说了吗?” “她哪敢,只怕连向她父母求证都不敢,整天战战兢兢,像只惊弓之鸟,就怕被你这个真公主赶出城堡、失去一切呢。” “她可真是信任你,”家乐不冷不热的评价了一句,又问,“——你现在到底是站哪边?” “你说呢?家家,我们至少还有过感情,何况……你也从没对不起我过,”陈宽眸光一沉,“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她不巧踩中我死穴。” 家乐不敢置信的笑起来,“哇,陈宽,你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完全不打算在我面前维持一丁点正人君子的假象了么?” “彼此彼此,”陈宽不以为忤的笑着看她,“其实,我们都不太适合呆在那个童话一般的国度,是不是?” 家乐没有说话,仿佛是想起了曾经纯净如白雪的时光。 “don’ss。”陈宽用戏剧台词一般的语调说出这句话,又转回正常语气,“反正我们现在离的近,以后如需我略尽犬马之劳,还请公主殿下不吝前往8楼颌面外科,住院总医师办公室。” 家乐叹气,“这话你敢当着你老板的面说么?” “你不也是他女儿吗?我不过是换个公主效忠而已。”陈宽顿了一下,忽然说,“其实我反而觉得这样比较习惯……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女神,当时能牵到你的手真的受宠若惊……” 家乐不语。 陈宽苦笑道,“即使当时我不知道你身份,也经常自惭形秽,后来欧娜……她什么都不如你,但我觉得,她是可以接近的,是跟我一样、有很多缺点的凡人……” 听到这个名字,家乐不禁皱眉,“好了,我没兴趣听你早八百年前出轨的心路历程。” “好好好,”陈宽举起双手,“总之,都是一场误会,现在,我就是你手上的一枚棋子,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家乐听的毛骨悚然,“我可没让你去杀人放火。” “当然不敢,我陪着公主殿下看看戏,就很满足了。”陈宽端起自己和家乐的餐盘,“根据我作为ex的经验,我知道你就这点饭量,顺手帮你收了吧——那么,下次见,公主殿下。” 家乐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万万想不到,她有一天可以和陈宽坐在江城口院的食堂,毫无怨怼似老朋友般聊天。 但是陈宽有句话说错了。 她曾经……真的以为,他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良人。 陈宽走出食堂,刻意放慢脚步,果然,没几步就被人追上。 邱心婷一脸紧张的盯着他,“你跟她说什么了?她要你传话给我么——她要怎么对付我、对付我家?” 陈宽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太好奇了一点?家家是我前女友,碰上了、打个招呼聊聊天也很应该吧?” “她来江城干嘛?那么多地方不去,她偏偏来江城,到底是要干嘛?”邱心婷茫然的问。 陈宽耸耸肩,“我不知道,可能有人断了她呆在别处的后路吧,何况江城也是个好地方,你说呢?” 邱心婷一愣,是啊,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拿住了家乐的把柄,跑去兴师问罪,就不会…… “可是,那都是上一辈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这么——” 陈宽怜悯的说,“你也别想太多,她可能就是跟导师混口饭吃而已。” “不可能的,”邱心婷喃喃道,看他一眼,忽然挽住他的胳膊,“师兄,你不能不管我,你一定要帮我,她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让我爸提携你的,你那些事我也会帮你隐瞒——” “是么?那真是谢谢了。”陈宽讽刺的说,但慌张中的邱心婷并没听出问题。 晚饭桌上,邱心婷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爸,我不想在附院实习,能不能让我去别的地方啊?” 邱思明还没开口,倒是邱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傻啊,多好的机会,别人想来实习,还得找关系塞钱呢。” “可是,”邱心婷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爸要选院长,我们应该低调一点啊,免得被别人抓小辫子。” 邱夫人笑道,“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要低调?你又错了,正是因为你爸要选院长,你才应该在附院好好实习,给他争口气,让他面子有光。” 见老妈态度如此坚决,邱心婷只得闷回一肚子的话。 从小到大,母亲对她颇有几分执念,一定要她学医,一定要考江城口腔专业,出国当交换生也是她极力张罗,要不是邱心婷后来坚持用“当女博士就嫁不出去”作为借口,只怕她妈还会逼她继续读博。 邱夫人晚上去参加太太聚会,留下两父女在家。 邱思明端了盘水果敲开女儿的门,“怎么了,这几天有什么心事?” 邱心婷已经好几天没睡着觉了,尽管她并不是随时都能碰上家乐,但一想到家乐的存在,就仿佛头上悬了把铡刀。 此刻见了父亲,她终于忍不住说,“爸,那个许家乐来我们5楼上班了。” “许护士?”邱思明对这个女孩子还有几分印象,当然,主要因为她抢了女儿喜欢的人,不禁皱眉道,“她来上什么班?” 邱心婷沉默再沉默,挣扎再挣扎,犹豫了半天,终于坐起来问,“爸,在我妈之前,你是不是……还结过一次婚?” 邱思明手中的水果,咚的一声落地。 ☆、53|6.14| 又是新的一天。 “a,早。”进门之后,负责前台接待的琳达对家乐甜甜的笑道。 “早。帮你带了焦糖玛奇朵,”家乐放了一杯咖啡到她桌上,“对了,昨天徐先生要的全景片,没忘了发给他吧?” “嗯,他刚走出门,我就把片子发到他邮箱了,也收到了他的回执。” 家乐点点头,往更衣室走去。 “等一下a,”琳达忽然叫住她,指了一下相谈室的方向,“有位……医生,好像是来应征的,说他之前跟安德鲁教授联系过。” 家乐立刻想到安德鲁离开前的嘱托,说他有发布过助手招募的信息,想必这就是应征者了。 家乐望过去,相谈室里,有个高个子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看不太真切。 “这么早。”家乐看了下时间,微微有些诧异。 “是,挺早的……我早上来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哦,”家乐忽然注意到琳达不同寻常的表情,“你脸红干嘛?咖啡很烫吗——” 当然不会,咖啡琳达还没打开。 家乐不禁好笑,立刻说,“看来是个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琳达不好意思的说。 家乐囧囧有神的去换衣服,心想江城口院加上安德鲁教授的双重效果就是酷炫啊,连小帅哥都能吸引上门来当助手。 琳达的资料她看过,本身是小康家庭出身的美女,之前在银行做事,识人无数,就算面对安德鲁那样的北欧帅哥都很淡定,能够帅到让她失态的人应该不多。 离开诊还有半小时,正好有时间会一会小帅哥。 家乐一手拿着咖啡夹着平板,另一手推开相谈室的门,“您好,久等了。” 背对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透过镜片望向她,“你好。” 看到这张脸,家乐心中一震,本能的放好咖啡、拿稳平板,免得一不小心造成事故。 “——你来干什么?” “这是成熟的面试官对求职者应有的态度吗?”艾文迪坐直身子,环顾四周,目光定在墙边的透明展示柜,“其实,你留长发蛮好看的。” 家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展示柜中自己的毕业照,是跟导师的合影,蓝天白云,背后是卡罗林斯卡的钟楼和草地。 她有些郁闷,上前打开展示柜,将那张相框翻了个面背对他们。 艾文迪笑起来,“怎么,我说错了吗?” 他打量家乐周身,目光中不掩欣赏,“好吧,我其实想说,你穿医师服的样子更好看。” 家乐咳嗽一声,略不自在的将扣好的制服拢了拢,甚至稍微侧身,避开他x光一般犀利的眼神。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安迪是很认真在招助手,你不要来闹好不好?” 艾文迪摊手作无辜状,“我没有当做儿戏,招募的要求我都满足,我真心想要参与这个工作室,跟国际大师学一点东西,不可以吗?” “——你自己的诊所不管了吗?” “我应征兼职助手,一周来个一两天,完全不成问题,”艾文迪对她眨眨眼,“我每周的工作日程,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家乐低下头,让自己平静一点。她翻到平板上的招募页面,对象果然包括了兼职助手。 放下平板,她淡淡的说,“讲真,这个职位对你来说,应该是太屈就了吧。” 艾文迪何止满足条件,根本就是太超过。 所谓兼职助手的期待人设应该是刚毕业的孩子,甚至在校生之类。 “显然安迪不这么想,”艾文迪绽放了一个带点恶意的微笑,“他很欢迎我加入这个团队,并且期待我的执业经验可以带来一些贡献。对了,这是他的回邮,此刻他应该在德国开会,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吧?” 家乐看到铁锤,无奈道,“你可以早点说,是来【通知】我这件事。”而不是装作来面试。 艾文迪靠在椅子上仰头看她,“你不会因为害怕跟我共事,而让你导师为难吧?” 家乐知道他是激将法。 这时提示有新邮件,来自安德鲁—— “……今天elvin医生会过来,收到他的申请我相当惊喜,江城校庆那天他有发表报告,我跟他撞时间,只有后来补录像……据说他还跟你合作过,真是再好不过,能有这样优秀的医生加盟,相信你跟我一样高兴,我几乎想要立刻结束这边的会议赶回来……” 后面甚至还有安德鲁教授的具体安排,根据艾文迪擅长的领域负责相应的病例。 从字里行间完全能感受到安迪对艾文迪的惺惺相惜,家乐无语的放下平板,决定装鸵鸟,假意去检查刚收到的技工室模型。 艾文迪走过来跟她一起看,闲闲的问,“36这个位置,打算种什么型号的种植体?” 见他如此迅速的进入角色,家乐也不想显得太过歇斯底里。 “5*10。”她勉强的说。 艾文迪拿过模型,手指碰到她,家乐仿佛触电一般弹开。 “这个位置要承担相当的咬合力,5mm直径够吗?”艾文迪调出电脑上的影像资料,“如果换成我,会考虑种5.5、6,或者更宽径的植体。” 家乐只得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病例上面,“患者是40岁的全职主妇,我问过,她的饮食习惯并非大鱼大肉型,不一定需要那么大的咬合力。” “但是你看,她的下颌属于低角型,软组织影像也显示咬肌区比较丰满,这种人群,咬合力其实不完全取决于她的食物类型,是不是?” 家乐说,“但……她其余牙齿并没有明显磨损磨耗、折裂隐裂的征象。” 艾文迪忽然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我也只是建议——毕竟种5*10,5.5*10,或是6*10,并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完全可以根据主治医生的考量而有不同的选择。” 艾文迪将模型放回她手上,“我只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家乐松了一口气,“你……无聊不无聊。” “你走了,我当然无聊,”艾文迪坦然承认,“好在,你又被我找到了。” 家乐几乎要败给他,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艾文迪逼近她,高挑的身材彰显着存在感,“……不要拒绝我,家家。” 他拿掉家乐手中的模型,将她楼向自己怀中。 家乐脑中空白,直到碰上他的身体,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不期然想起那个荒唐的傍晚。 她跟他,在那张kingsize的牙椅,全身上下…… 她心中一阵慌乱。 艾文迪在注意到她绷紧的那瞬间,就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她。 “好了,今天来只是先跟你打个招呼,安迪也建议我下周正式工作。”艾文迪拿起自己的皮包,“那么,许医生,下周见了。” 见他高挑的身影施施然离开,家乐脑中仿佛一团乱麻。 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却…… 这时护士小昭进来打卡,“不好意思来晚了,二号线在路上停了整整一刻钟,我以后一定早点起床——对了,刚刚下楼那位先生是来看牙的客人吗?真的好高、好帅啊——” 琳达纠正她的猜测,“那是医生,以后要在我们这里上班的,是不是a?” 小昭一脸喜出望外,“真的?” 琳达看她一眼,“别yy,他是a的男盆友。” 小昭忙说,“哪敢yy啊,也就是当男神看一眼罢了——a,他真是你男盆友?” 家乐望向琳达。 “我有看到你们……抱抱,”琳达不好意思的承认,“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没关门。” 家乐无奈解释道,“那只是一种见面礼节——我们以前……当过同事。” 琳达和小昭对视一眼,真的吗?只是礼节?同事?但她们决定默契的不追问,“嗯嗯,那好啊,咱们诊室又有优秀人才加入了。” 不得不说,英俊男医生对小姑娘的鼓舞作用是难以估量的,整整一天,琳达和小昭干起活来都特别卖力主动。 家乐同样不能淡定,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而是专心投入到治疗上面。 到了下班时间,病人看完了,家乐让小姑娘们先走,她来关门。 虽然这个诊室相对独立,但大体作息还是跟着江城口院来,上下班时间比一般民营诊所要早一些。 家乐忍不住调出早上跟艾文迪讨论过的那个病人资料,对照病历回忆当时的检查。 ——她当时真的完整检查了那位患者的全口情况,确定她的咬合力等于甚至低于标准? 艾文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下次复诊再仔细看看好了。 家乐关掉电脑,打算换衣服下班。 这时有人走进门。 “不好意思,已经下班了,如果要预约——”家乐一边说着,忽然有所感应,抬起头来。 看到来人,她没有说下去。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早知道她就不来上班了。 江城口院副院长、颌面外科主任邱思明,站在5楼瑞典友好交流诊室门口,看着身穿白色医师服的许家乐,表情错综复杂。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显得略为苦涩沉重,“——姗姗,是你吗?” 听到这个称呼,家乐迅速低下头去。 邱梓姗。 她想起自己曾经一笔一划写在小学作业本上的名字。 ☆、54|6.14| 家乐收回思绪,淡淡的说,“你找错人了,这里没有叫姗姗的人。” 邱思明苦笑一声,却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姗姗,不要这样跟爸爸说话……婷婷已经跟我说了,我……” 家乐想起这几天偶尔见到邱心婷,后者战战兢兢的样子,果然就像陈宽说的那样,活像一只惊弓之鸟。 ——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吗?家乐不无恶意的脑补着公主质问邱思明的画面。 “二十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邱思明取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去,“你的眼睛很像你妈妈,我却没有一下子看出来,真是惭愧。” 听到他说出那两个字,家乐默默攥紧手心。 “邱副院长贵人多忘事嘛,不记得个把人的样子,也不奇怪。” 邱思明顾不得追究她的嘲讽,急切的问,“你……妈妈呢?她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家乐沉默半晌,缓缓的道,“她因为遇人不淑,遭到背叛,深觉对不起亡父的劝诫,不得不带着女儿离开伤心地……后来忧思成疾,在异国香消玉殒——对于这个故事,您满意吗?” 邱思明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可不可以不要演戏?听到这个消息,您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吧?”家乐欣赏着他的表情,“难道她这会儿出现在您面前,您就会立刻离婚、娶她不成?” 邱思明被她说的尴尬无比,“姗姗,可不可以对爸爸公平一点?你们母女离开之后,这二十年来,我再也没有你们的消息……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去了瑞典,也想不到,你变成了这么优秀的医生……只是,你怎么会回来当护士呢?” 家乐好整以暇的回答,“这个啊,因为,当医生会被人抢老公,而当护士可以抢别人老公啊。” “姗姗!”邱思明断喝一声,震怒的看着家乐,“你妈妈……难道她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家乐耸耸肩,“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了真话——难道不是吗?我妈妈不是被护士抢了老公吗?我不是被护士抢了男朋友吗?” “你——” “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得意弟子陈宽跟你有一样的恶趣味,喜欢跟护士偷情呢。” “陈宽?你跟他?”邱思明眉头微皱,显然被这个新消息岔开了注意力。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邱思明的表情有些茫然,“——那你现在回来,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家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里是我家乡,是我妈妈读过书的地方,是我外公当过院长的地方——我爱来就来,还要跟您递申请、打报告不成?还有,这个诊室应该是我导师独立负责的吧,难道我记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邱思明顿了一下,艰难的说,“我当然很高兴你回来——你妈妈不在了,也应该由我这个父亲来尽点责任;我……对你们母女不起,姗姗,你就给爸爸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家乐只觉荒谬,“补偿?怎么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妈妈——下去陪她算吗?” 邱思明颓然道,“姗姗,你回来,不是真的打算要老爸这条命吧?” 家乐冷笑,“看把您吓的,我还怕你污了妈妈的眼睛呢。” 邱思明沉默一下,说,“姗姗,请相信我跟你一样痛苦,但就算失去了至亲,我们依然还有自己的生活,要懂得放下,要……向前看。” “你才不痛苦,你前方是下任院长的位子,你当然可以向前看,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邱思明苦笑,“姗姗,你一定要看到老爸潦倒困顿、流落街头才开心吗?你现在不也很好?你有青春,有相貌,有这么好的学历,一流的导师……虽然爸爸错过了你的成长,但看到你现在出落成这样,我心里是骄傲的;你妈妈在天有灵,也会无比欣慰吧。” 他观察着家乐的表情,“你现在来了江城也很好,作为副院长,虽然权力有限,但如果这里缺什么设备,或是遇到什么麻烦,我可以帮忙——对了,姗姗,有多少人知道……你的情况?” 家乐微笑着说,“我很低调的,我还默默等着认祖归宗呢,外公是老院长,父亲很有可能是下任院长,说出去多有面子,是不是?” 邱思明脸色一滞,“你是我女儿,这个当然没得跑……但,二十多年前的事,再要追究,有很多技术性细节需要考虑,也会牵涉到其他人;我觉得,我们还是慢慢来——” 家乐恍然道,“嗯,也对,等你先选上院长再说比较好。免得爆出您过河拆桥、背信弃义、其身不正、抛妻弃女的黑历史,那就等于是亲手把靶子送到对手面前,不划算啊对不对。” 邱思明用尽全力才忍住了那口气,“……姗姗,当年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清楚,有所误解也不奇怪,这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家乐不语。 “对了,你跟婷婷已经见过了吧——就算我们大人千错万错,至少婷婷是无辜的,你不要把气撒到她身上,这几天她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好……” 看着家乐沉默的样子,邱思明又说,“这样吧,虽然不一定要马上对外公布,但你跟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我回去准备一下,找个合适的时间,你过来吃顿饭,也见见你妹妹和……阿姨。” 家乐再也忍不住,“我跟你们?一家人?妹妹?阿姨?拜托,我可高攀不起——” “好吧,怎么称呼你随意,但一家人,不可能装作不认识,还是要走动的——或者找天……她不在的时间,你就当来认个门、做做客。” “做客?”家乐无辜的问,“是说碧湖花园桂枝巷9号的别墅吗?您确定您是以主人身份,邀请我去‘做客’?” 邱思明脸色一变,“姗姗,你这是什么意思?” 家乐不以为忤的说,“我还以为,那是外公当年以院长资格购入并赠予我妈妈的房产,只是不巧被他人名不正言不顺、厚着脸皮占住了二十年呢。” 当时邱思明的脸,一下子惨白得可以媲美走廊上刚粉刷过的墙壁。 ——想着几天前跟生父的短兵相接,家乐忍不住惭愧。 妈妈,对不起。 尽管是为您出气,也希望您没有真的看见我这副尖刻不饶人的嘴脸。 不过,也是要那样,才让邱思明悻悻而归,没有继续纠缠、说出更多恬不知耻的话来。 听陈宽说,邱心婷这几天也是魂不守舍,迟到早退,让老师同学各种差评。 两只惊弓之鸟,当然又比一只惊弓之鸟好玩。 反正弹弓在她手里,她就好好欣赏一下吧。二十年都过来了,还真不急这一时。最近吃饭她刻意换了好几个时间档,都碰不上公主,说起来还有点怀念呢,干脆哪天也去观摩观摩公主的外科实习好了,看看邱思明保护下的这个无辜小女儿有多给他长脸。 家乐把这段思绪整理了一下,回到现实。 现实是在江城口院的学术厅,有个交流学者来做报告,此时尚在德国的安德鲁教授特意嘱咐家乐过来学习。不得不说,大学医院就是这点好,坐拥主场之便,学点什么不用跑来跑去。 既然是导师嘱咐,楼上楼下也不远,家乐就以编外学员的身份过来听。这天刚好是艾文迪来兼职的工作日,当然他也没错过这个机会,此刻就坐在家乐旁边的位子。 座位比较挤,他们去的时候只剩角落。 家乐本来也是半听报告半想心事,倒是无所谓。 想完心事,打算看看学者的病例展示,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旁边那人贴的紧紧。 家乐以为是他个子高坐的不舒服,于是往旁边让了让。 但并没让出多少空间,那只胳膊迅速的贴了上来。 因为正在放ppt的病例图片,会场关了灯一片黑暗,仿佛电影放映厅,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小动静。 家乐看了某人的侧脸,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ppt,若无其事。 黑暗中,他的胳膊却实实在在的贴住家乐。 家乐冷静的判断了一下形势。 她左手边是个陌生的研究生,再往那边移动一定会影响别人。 何况她又是江城的编外学员,实在不宜在这么严肃的会场因个人私事闹出太大动静。 于是她只能隐忍。 容忍是罪孽的温床。 艾文迪不光胳膊贴了上来,甚至若无其事的抓住了她的手。 家乐不动声色的挣扎了两下,当然是挣不脱。 不但挣不脱,还被他更进一步,分开指缝十指相扣。 不但十指相扣,还被他捉着手,绕过座位中间的障碍,放到了他自己的膝盖上。 不但放到了他的膝盖上,还被他带着往上移动,直到腿根…… 黑暗中,触觉被放大了无数倍。 家乐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主动权,此刻也只能僵着胳膊,被他牵制着,在他腿上摩挲。 好吧,他是穿了医师制服,下面的裤子整整齐齐,也没有移到真正让人羞耻的位置,但家乐却感觉自己在摸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她根本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讲什么。 直到啪的一声,室内重现光明。 原来已经结束了报告,众人鼓掌致谢。 家乐如梦初醒的抽回自己的手,加入鼓掌行列。 有人上去问问题,其他人鱼贯散会。 艾文迪转过头来,认真的说,“他用的工具不错,我看我们也有必要弄一套,像下周三黄先生那种病例就很适合。” 家乐无语的看他一眼,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是在炫耀他可以一心两用、远比她淡定就对了? 好吧,她还真没他这么…… 说实话,她刚刚用那手鼓掌,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场报告。 报告结束,回到5楼的诊室,虽然没有约病人,但毕竟离下班还有点时间,总有些事可做。 家乐也没等艾文迪,径自上楼。 走的匆忙,都没听见陈宽的叫唤。 倒是走在后面的艾文迪顿了一下,拦住陈宽,“你们外科这么闲,也有时间过来听?” 艾文迪之前对陈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奇怪的是,自从那天跟家乐……之后,他再见到陈宽,倒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他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想不到自己居然也具备很多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艾文迪只能醉了。 陈宽笑笑,“再忙也要来充电啊,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艾医生你这样,有能力自由执业。” 艾文迪诚恳的说,“哪里,我觉得外科才是医学之本。” 两人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各行各路。 家乐回到诊室,刚才的事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琳达有事情汇报,“对了a,刚刚周小姐打电话,说她生理期提前,原本定在周末的手术需要改期。” 家乐点点头,“好的,空出来的两小时,如果有客人要临时加塞,就优先考虑。” 琳达点头做记录。 刚好经过的护士小昭就笑道,“所以说女人姨妈这事真没个准的,就像我,算好了应该是前天,啥都准备好了就等恭迎,但它偏偏就是不来——” 家乐跟她们谈笑一阵,看到艾文迪上楼的身影,于是噤声。 男神虽然帅,但有些体己话也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聊。 家乐见他走进来,有些不自在,连忙到一边看预约日历。 看着看着,她忽然心中一沉。 ——她自己的生理期,已经迟了快一周! ☆、55|6.14| 家乐停好车子走出来,还没进门诊大厅,就被人叫住。 “……许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看着面前富态丰腴的半老徐娘,家乐不禁冷笑。 终于轮到这个女人出场了吗? 邱思明老婆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往这边张望。 家乐看看时间,走到人少一点的角落,“我只有十分钟。” 邱夫人虽然不悦,但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过去。 “你的事,我已经听我老公说了。” 家乐注意到她刻意强调了“老公”这两个字,于是淡淡的说,“是么?” “知道你忙,我就长话短说吧,”邱夫人顿了一下,那张脸难得没有堆出一点笑意,“关于你妈妈,我很遗憾……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一家过的很好,我也不希望再被人打扰。你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家乐茫然道,“我是聪明,但脸皮不够厚,哪里知道你们这种人的龌龊想法?” 邱夫人脸色一暗,放弃了伪装出来的端庄,“许小姐,你也合适一点。” 家乐笑了,“我好好的上着班,突然被人拉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谁不知所谓呢?沈护士。” “……” 邱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个称呼剥去了她如今光鲜亮丽的外表,让她瞬间变回20年前那个叫做沈蔓莉的小护士。 须臾间,面前的许家乐仿佛变成了当时那个文静美丽的女医生,“沈护士”,当时那个医生也是这么叫她。 但是不一样,当年的女医生,用邱思明略显老派的话来说,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完全不像眼前的许家乐,周身带刺,眼中闪着嘲讽的光。 沈蔓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是你妈的授意?让你来翻案,一定要闹的天翻地覆、大家都不开心才罢休?” 家乐摇头,“不,我哪会不开心,会不开心的人都是活该。” 沈蔓莉紧紧抓住手袋,“你就……完全不为邱院长、你父亲考虑一下?现在正是他的关键时刻,这种事曝出来有什么好处……再说,你妈在天有灵,会希望看到你们父女反目?” 家乐几乎笑了出来,“是啊,你搞了那么多小动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当年的知情者要么被恶心走,要么被穿小鞋,好不容易把这事压下去——如果现在曝光了,可不就前功尽弃?” 沈蔓莉终于忍不住了,“……那是你妈自己蠢!她跟邱思明是夫妻,为什么遮遮掩掩的不敢公开?后来邱思明回头求她、不想离婚,还不是她自己坚决要离?怎么,她想离就离了,还不准前夫再婚么?院长的女儿就这么了不起?!” 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掌风过处,沈蔓莉本能的捂住脸,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大厅保安听到动静,往这边走过来。 “不好意思,”家乐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我妈坏话,尤其是那些没脸没皮、骨头没有三两重的女*表*子……咦,好像惊动保安了啊,不过没关系,你可以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会挨我这一巴掌——” 说话间保安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一个认出沈蔓莉来,“邱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沈蔓莉脸上还留着指印,胸口起伏着,但她挣扎再三,最后只得缓缓的说,“没事,小小误会。”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不蹚这浑水,装作无视的走回大厅,而且若有似无的挡住了好奇者朝这边投来的视线。 沈蔓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好,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我就受你这巴掌——但你来为你妈讨公道,就算讨到了又怎样?你妈难道还能从地下起来,跟邱思明复婚吗?” “……”想不到她被打脸之后居然能满血复活,家乐都有些惊讶,一时无词。 沈蔓莉打开钱包,自得的一笑,“我说嘛,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你要多少?二十万够不够?五十万呢?拿了钱,请你以后再也别来骚扰我家——” 家乐奇怪的看着她,“护士的门槛是没医生高,但你数学也不能这么差吧——五十万?光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家’,五十万的十倍都不止吧?” “你——”沈蔓莉的手卡在包里,没办法,手太肥,包太小。 “可别告诉我,你既不知道当年勾搭的医生是有妇之夫,也不知道后来住的房子根本没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份儿吧?”家乐好整以暇的笑笑,“我妈被你们恶心的连房子都不拿回来就走,不代表那房子从此就变成你们的了。” 沈蔓莉看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家乐叹息,“我看,你还是回去复习一下小学数学,算算这二十年来的房租是多少吧。” 她绕开沈蔓莉,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来,“对了,那位严女士好像是你的朋友?她儿子前几天还打电话约我吃饭呢——你说,我要不要顺便告诉他,他妈妈那天不舒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啊?” 呆若木鸡的沈蔓莉仿佛终于醒过来,“……你不要动cindy。” “那就看你表现了,沈护士。” 上到5楼,因为跟沈蔓莉的一番纠缠,晚了一些。 家乐把自己关在相谈室里,打开电脑,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不得不说,那一巴掌着实解恨,仿佛穿回20年前,替妈妈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她永远不可能像妈妈那么温柔善良、以及好骗了。 ——为了维护丈夫所谓的自尊心,宁愿答应不公开结婚的事实,以免“院长女婿”的包袱让自己深爱的男人遭受非议。 ——在医院里装作和他只是同学同事而非夫妻,怀孕之后主动离开医院,防止关系暴露。 这些事,都是妈妈最后在病床上跟女儿说的,包括她对亡父的歉疚,因为在当时女儿的追求者里面,邱思明并不是最被老院长认可的一个,知道女儿的恋爱对象是他,老院长认真的劝过她,说邱思明这个人尽管英俊有才,却急功近利、善于逢迎,并非良选。但到底还是拗不过女儿的坚持,不得不接受这个女婿,甚至在自己病重之时还不忘为女婿铺路、帮他争取出国进修的机会…… 可是换来了邱思明怎样的回报呢? 妻子怀孕期间,就跟小护士勾搭上;家乐两岁的时候,又多了个无法承认的女儿…… “a,安德鲁教授和艾医生来了。”前台琳达过来提醒,才让家乐从回忆中醒转。 算了,先别想那些陈年旧事吧,现在惊弓之鸟又多了一只,也算好事。 家乐收拾心情迎出去。 安德鲁教授刚下飞机,却毫无倦色,跟艾文迪边走边谈,“……口腔界材料技术发展真是日新月异,这次的参展商更是破纪录……” 见到家乐,他眼睛一亮,“a,跟elvin已经见过面了吧,毕竟之前合作过,换个环境应该也很能适应。” 艾文迪看了家乐一眼,微笑的说,“许医生每一天都给人惊喜。” 他用到了“fullofsurprise”这个词,让安德鲁连连点头,深表同意。 安德鲁兴冲冲的将两人带到会议室,“我这里有一些会议的录像和照片,我挑出了可能在现阶段尤其有用的,你们也看看……” 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安德鲁到底还是有些疲倦,于是先行回附近住处休息,留下他们两人,继续学习。 家乐看了艾文迪一眼,“谢谢你帮忙接机……但这周你已经来了四天,真的没关系吗?” 艾文迪相当淡定,“谁让我效率高呢?诊所的重点客人,两天足以看完;至于其他的,该分流就分流——范医生刚休完大假,也有必要忙起来。” 家乐默默为范思哲点蜡。 “对了,跟安迪聊了一路,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艾文迪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安德鲁千里之外带回来的学术资料上面,他靠在沙发上,胳膊搭上家乐身后的靠背,“你导师好像有点分不清他对你的感情,是师生、父女、抑或其他……” 家乐有些不自在的离他远一点,“——你不要乱说。” 艾文迪坐过去挨着她,“我也是为他好,四十岁找第二春并不算晚,前提是没有被错的人耽误——不然我去他住的地方、登门提亲好不好?在瑞典他照顾你颇多,我可以接受他牵你进教堂。” 家乐忍不住站起来,“你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艾文迪沉声道,“我在求婚。” “……”家乐心中一片茫然。 半晌她想起来,她今天在来的路上买了验孕棒,打算一早过来测的,但在楼下意外被姓沈的绊住,以至于上来之后心神不定,完全忘了这事,后来又见到导师和艾文迪…… “现在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也没来得及准备戒指和玫瑰,但是我,真的没办法等了——”艾文迪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缓缓的半跪下来。 前台琳达有事找家乐,在会议室门口见到这一幕,吓的连忙捂住嘴,对上艾文迪的眼神,立刻非礼勿视的后退,关上门之前,还灵机一动、对艾文迪做了个手势。 艾文迪从善如流的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抽了一枝粉色假花,举到家乐面前,“——要答应我这个糟糕的求婚吗?” 被他们冷落的笔记本,还在忠实的播放着安德鲁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会议录像,视频中的学者妙趣横生的讲述着业界新知,不时引起观众默契的笑声。 家乐心潮起伏,愣愣的看着艾文迪,和他手上那枝粉色的塑料花。 ☆、56|6.14|家 家乐看着单膝跪地的艾文迪,和他手中的假花。 为什么是现在呢?她怔怔的想。 为什么一定要在她刚跟沈蔓莉大撕一场之后、又在她想要用那根验孕棒之前? 如果改变任何一个条件,也许都…… 但是,真的有关吗? 家乐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来,“——艾医生,你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艾文迪微微一愣,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的看着她。 家乐有些艰难的开口,“随随便便跟人求婚,还有之前……随随便便跟人上*床,你就是这样的人吗?” 艾文迪低下头,把花放到一边,缓缓站起来,“你觉得我现在是随便跟你求婚,之前也是随便跟你上*床?” “难道我说错了吗?”家乐转身侧对着他,苦笑道,“对了,你不是问我那个试验的结果?其实结果我们都很清楚——你就是那种会被任何一个护士吸引,滚上牙椅的医生啊。” 就像……邱思明和陈宽一样。 艾文迪沉默半晌,“我不知道你之前受了什么误导,但身为卡罗林斯卡的毕业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偷换概念、降低智商——你是‘任何一个护士’吗?” “谢谢提醒,对了,我当时还是客串的假护士呢,甚至比不上专业的真护士,”家乐叹息一声,“但就算是客串的护士,也跟你……不是吗?” “吸引我的不是‘任何一个护士’,‘客串的假护士’,或‘专业的真护士’好不好?”艾文迪忍耐的说,“是你,许家乐a,或者邱什么的……你搞清楚没有?” 家乐脸色一白,咬了咬嘴唇,随即迅速的道,“好吧,承蒙错爱,但是我……我不喜欢你,恕我不能接受——” “你不喜欢我?”艾文迪逼近她身前,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不喜欢我——那告诉我,为什么我受伤时,你会那么紧张?” ——他想起来,对,就是那天下午,他手受伤时,家乐在镇定处理他的伤口之余,流露出的那丝难得一见的脆弱和慌乱,狠狠的击中了他,让他那一刻无法思考其他,只想立刻、马上、紧紧的拥有她! “让你误解,很抱歉,”家乐垂下眼睫,“但我紧张,只因为……因为我……是一名……医疗工作者。” 艾文迪怔怔的听着这个答案。 家乐笑了一下,“不管当时的我是护士、还是医生,在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流血受伤,甚至可能有未知的病菌感染,都会紧张的,不是吗?这是……我们这个职业决定的吧?” 艾文迪握住她肩膀的手,仿佛骤然失去了力气。 家乐抬头看他,“如果当时换成任何一个护士,她也会像我一样……紧张,会第一时间给你消毒、包扎,会问你有没有抗体、要不要打疫苗,我没有说错吧……那你是不是,也会被她们每个人感动、误导,跟她们一一滚上牙椅?” 艾文迪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明知道你在强词夺理、扭曲事实。” 家乐苦笑,“但你却没有办法否定。” 艾文迪的声音不像他平日的淡定,“你要我怎么否定?你的试验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合格,你连起码的对照组都没有,就擅自宣布了这个错误的结果——” 家乐摇摇头,“你要对照组么?那我们假设一个好了……如果当时在场的不是我,是沈琳,你说她会不会比我更紧张?比我更担心?会的,是不是?哈,她甚至有可能……更奋不顾身,直接帮你吸掉手上的血,是不是?而你,真的可以做到像你说的,这么淡定、不为所动吗?” 艾文迪沉默半晌,忽然挤出一丝微笑,“不要告诉我,你在吃她的醋?” 家乐无奈,“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 艾文迪苦笑,“你确定,这是你妈妈想要看到的——因为不巧见过两个败类,你就要否定全天下的男医生?” 家乐扭开头,“见过两个败类,对于一个人的一生已经够多,就算用相关性分析,这种高危险因子也不值得再去冒险。” “是么?”艾文迪重重的坐在沙发上,烦躁中找到一包烟,打火机在手中开开关关,终于点上一支,夹在指间,用力的深吸一口,吐出来,“那你打算找多么让你有安全感的男人?蒋宪彬那样的?” 家乐叹气,“我就这么肤浅——是的,至少,像他那样的职业,身边的危险因素要少的多。” “哈,”艾文迪笑了一声,“他那么安全,还不是借着看牙,勾搭上了你这个‘小护士’?你确定他每天上班、下班,在地铁里、在电梯上,他的同事、客户里面,绝对不会出现可以吸引他的女人?” 听了他的话,家乐无言以对,情急之中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管怎样,他也至少……比你安全。” 会议室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就像是大雨将至前的那种窒闷。 让人透不过气来。 然后家乐听到了仿佛撕开一切的那个雷雨声。 “好,好得很!”艾文迪从沙发上站起来,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按灭,“那你去跟他结婚吧!” “对不起,我既不可能毁容,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工作——我达不到你的要求,公主殿下。”艾文迪苦笑的说。 家乐感受到他让人颤栗的气场,本能的往旁边退一步。 “去吧,跟你那安全无比、从无菌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裸鼠宝宝结婚去——”艾文迪经过她,停下来对她说,“不用感谢,我会在他的账单里加上一笔,作为我应得的媒人红包。” 被他带起的风扫到,家乐扶住桌子,怅然的想,他说的没错,她认识蒋先生,无他,因为蒋先生首先是艾文迪的客人。 不知过了多久,琳达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a,这是……什么情况?艾医生他——” 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即将见证一场成功的求婚,都在计划包多少礼金了…… 却不料,硝烟散尽,走出来的不是一对洋溢着幸福微笑的准新人,而是拂袖而去的艾文迪,和仿佛石化的a。 她没有错过艾文迪之前的眼神警告,没敢偷看偷听,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家乐努力对她笑笑,“做你的事,我只想静静。” 琳达忍了很久,才没吐槽那句“静静是谁”。 因为此刻家乐的表情,她从没见过,几乎可以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溜回前台,琳达赶紧反省,难道这事败在自己的馊主意?让艾医生用一支假花跟a求婚?太逗比了吧……万一问题真是出在那朵花上面,她可就罪过大了。 虽然继续做她的事,但琳达小心翼翼的竖起耳朵,关注着家乐的动静。 家乐出来喝水,但她接了水却放下;她进了更衣室,她去了洗手间;她走出洗手间,她忘了她的水杯…… 琳达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仿佛梦游的a。 然后,家乐朝她走过来了—— “我看看这周的预约。” 家乐平静的打开页面,表情淡定,仿佛刚才没有被人求婚,没有跟求婚对象一拍两散。 她的目光忽然定在其中一个项目上,“何先生后天要即刻种植……对了,我们订的微创拔牙器械到了吗?” 琳达连忙回神,“哦,刚打过电话,业务员说最近缺货,要下个月才能到。” 家乐闻言皱眉,“——下个月?” 琳达忽然灵机一动,“这种器械一般诊所都常备的吧?不然a你临时找人借一下?” 比如……艾医生的诊所就肯定不会缺。 家乐看她一眼,让她心中那点小九九无所遁形。 琳达讪讪的低头,好吧,她就是不忍心看着好好的男神和女神就这么吹了啊…… “对了,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下楼找外科的人借。”家乐拍拍她肩膀表示感谢,随即走出门。 路过楼下的卫生间,家乐忍不住走进隔间关上门,再把那个验孕棒拿出来看一遍。 一道杠。 。 家乐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 她这个时候真的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为另一条意外的生命做主。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这个结果,刚才会有不同吗? 家乐茫然的思绪被两个实习生的聊天打断。 “知道吗,邱院长正在外科门诊视察呢!” “哇,皇帝下江南?真难得啊。快去看热闹——” “皇后凉凉也在,你确定要去?” “额,那还是算了吧……咋这么大阵仗?有领导来参观吗?” “噗,因为公主正在外科实习轮转。” “额原来如此……那更别去了,要是一不小心看到公主出洋相,搞不好要被迁怒的,还是等内线汇报吧。” 两人说笑着离开。 家乐心中一动,邱思明和他老婆怎么今天跑来看女儿实习了? 难道上午那场撕*逼是沈蔓莉……顺路么? 想着自己要去借工具的地方正好就是公主实习的科室,家乐本来有些犹豫,但马上就到周末,怕耽误了更加麻烦,只得硬着头皮下楼。 借个工具要不了几分钟,她来无影去无踪就是了。 江城口院的一楼正是外科门诊,主营业务:拔牙。 走廊尽头的开放式大厅,就由带教老师领着一群实习生、进修生工作。 家乐远远的望见了邱思明。 在陈宽和另一个弟子的陪同下,他缓缓经过大厅中间的过道,时不时停下来,跟年轻医生们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倒也显得气质卓然,派头十足。 家乐也看到了沈蔓莉,她没有跟老公走在一起,却驻足在一台牙椅后面,微笑的看着女儿。 在邱副院长到场的压力下,带教老师也闻弦音而知雅意,不得不退远一点,留出空间给公主。 邱心婷正在看一位拔牙患者,打好了麻药,问患者,“——嘴唇麻不麻?舌头呢?” 患者摇摇头,“只有一点点。” 邱心婷有些不悦,但还是勉强笑道,“你平时一定经常喝酒吧?” “额,喝的很少,其实不常喝。” “喝酒的人就是对麻药吸收不好,我们再加点。”邱心婷淡定的说,随即用眼神示意附近的钱护士,让她再去拿麻药。 钱护士大约四十多岁,跟沈蔓莉差不多岁数,但显然没有后者保养的好,有些犹豫,“再等一下吧,有的人五分钟才起效。” 邱心婷注意到老爸有在往这个方向看,郁闷之下也放弃眼神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让你拿,你就去拿——你们这里的麻药效果咋这么差,针头也粗,完全没有进口麻药注射器好用,连肾素都要靠自己加。” 听到女儿的话,沈蔓莉也狠狠的瞪了钱护士一眼。后者只得默默去拿来药剂,“给,我放桌上了。” 大学医院的实习科室,跟民营诊所不同,并非每个医生都能配备一名护士,钱护士给邱心婷准备了局麻药剂,就被另外的医生叫去帮忙。 邱心婷等了一下,耐着性子问,“有比刚才麻一点吗?” 患者摸摸嘴唇,“没有,还是只有一点点——我以前也打过麻药,打下去半边脸都麻了,怎么这次不一样啊?” “怎么可能每次都一样,”邱心婷注意到不远处老爸的目光,似乎惊讶于女儿这么久连个麻药也没打好,于是拿起旁边的针筒,“我刚刚打的不多,再给你加一点,来,张大嘴——” 针筒里的液体不是很多,邱心婷有些嫌弃的把它推到底,心想一定是那个钱护士故意使绊子——大概是更年期到了,对她这样的年轻漂亮小姑娘看不顺眼吧,三番五次针对她,还好老爸今天看见了,等她回去要跟老爸哭诉,把这种人赶出护士队伍,省得闹心。 “现在呢?” “好像……有一点麻了”,患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可能太紧张,心跳都有点快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打个麻药而已。” 这时邱思明走过来,“拔牙的患者?” 邱心婷嗯了一声。 邱思明看了看病历,“有拍片子吗?” 邱心婷一愣。 见女儿一脸茫然,邱思明忍不住皱眉。 沈蔓莉注意到老公的表情,连忙走上去对患者说,“来,我带你去拍片,正好让麻药发挥一下作用。” 她打个圆场,倒造成了一种错觉,仿佛是邱心婷故意利用统筹法,合理安排时间。 “好。”患者走下牙椅。 此时,家乐正在不远处的大厅门口,跟护士长申请借用微创拔牙器械。 她填了表格,护士长让她等一下,去找领导签字,再去仓库取。毕竟是有绿色通道的vip诊室,还算顺利。 家乐百无聊赖,虽然跟公主离得近,但也没细看公主那边的动静,只想领到工具赶快走人。 沈蔓莉领着患者往拍片的地方走,倒是没有院长夫人的架子。而不远处,邱思明无言的盯了女儿一眼,邱心婷连忙追过来,跟上老妈和自己的患者。 他们经过家乐面前。 沈蔓莉在前面开路,说,“我们快一点,免得拍片的人多要排队。” 虽然过道足够宽敞,家乐也本能的让了让,顺便看了那位患者一眼。 她发现患者抓着胸前的衣服,脸色有点发白。 家乐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就见那患者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引起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57|6.14| 那位张姓患者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不算瘦弱,倒下去的时候声音不小,不光惊动了附近的医生护士,就连等在外面的家属都被这动静吓到,纷纷围了过来。 他老婆是个同龄的中年妇女,本来在外面等的百无聊赖,玩手机看微信,听到大家一声惊呼,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围观,却没想到是自家老公不省人事的摔在地上,于是惊恐的扑上来叫着老公,又怒目望向沈蔓莉和邱心婷,“怎么回事?他才进去几分钟就变成这样了?你们是医生?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邱心婷见患者在自己面前直挺挺的倒下,吓得手足无措,被患者老婆一吼,更是魂飞魄散,情急之中只想溜之大吉。 但是她的胳膊被人拽住。 沈蔓莉死死抓住女儿,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 难得被老妈这样警告,邱心婷也清醒过来——这患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她要是就这么急吼吼的跑了,岂不是……做贼心虚?何况老爸就在后面不远处,要是她真的逃跑,在老爸那里岂不是会降成负分?不管怎样,老妈在场,处变不惊,也让她稍稍安心,仿佛有人为她撑起了保护伞。 沈蔓莉之所以镇定,稳住女儿,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见过这种场面,能够处理。 ——就在不久前,在女儿实习的诊所,她就围观了类似的例子,那位患者严女士还是她朋友,同样是在邱心婷注射麻药之后晕倒,她还记得当时许家乐是怎样镇定自若、有惊无险、化干戈于无形的。 她记得当时许家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放平牙椅,然后坐等严女士自行醒转。 这有什么难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于是她也镇定下来,对张先生老婆喝道,“别吵,让你先生就这样躺一会儿就好。” 然后她也开始坐等。 家乐也是最先镇定过来的人之一。 她本来不想插手这件事的。 她根本不想跟邱家这三人扯上一丁点关系。 这件事本来也跟她无关。 她不过是江城的编外人员,刚好下来借个器械,刚好旁观了这一幕而已——说得难听一点,不管这患者是死是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况这里不是艾文迪的诊所,这里是大学医院,一屋子都是医生护士,她学的是牙科,不是急救医学,又何必出这个头? 但是,沈蔓莉的乱指挥让她无法忍受。关键是周围的小医生小护士碍于她副院长夫人曾经的资深护士长身份,居然把她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呆呆的围在旁边一动不动。 不管于公于私,家乐都看不下去。 于是她一把推开沈蔓莉,后者踉跄了几步,被女儿扶住。 “你们让开一点。”家乐对围观人群说。 大家这才醒过来,哦,对,不能光顾着看热闹,围的这么水泄不通,病人连呼吸的空气都没了。 “这位……张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家乐跪在患者身边,拍他的手,“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在她的呼唤下,患者睁开眼睛,一脸痛苦,胸口上下起伏,自知情况严重,努力组织着语言,“刚刚……忽然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头很痛,一跳一跳的,还想吐……” 家乐将他上半身小心扶起来,让他侧靠在旁边的隔板上。 患者老婆病急乱投医,抓着家乐就问,“医生,我老公怎么了?” 家乐按着他的脉搏,微微皱眉:头痛、恶心、视力模糊…… “他平时血压多少?” 患者老婆一愣,“体检过一次,说是血压有点偏高,150还是160,但他平时也没在吃药……” 家乐连跟邱心婷求证都省了,公主肯定又忘了问这个。 这时护士长正好取回器械要交给家乐,看到这场面也愣住了。 家乐不管那微创拔牙器械了,“护士长,赶快打急救科电话……这里有血压计吗?” 沈蔓莉被她当众推开、抢走主导权,很不甘心,“你别乱动,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么?” 但她的话现在已经没人理会了。 钱护士拿来血压计,帮忙调整患者的姿势体*位,给他量了血压,表情凝重,“——210,130。” 不仅家乐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在场几个有点临床医学底子的医护人员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忍不住低呼一声,表情严肃起来。 收缩压和舒张压都远超标准值,再结合患者表现,这已经是高血压危象的症状。 相当危重的急症,必须立刻实施急救,不然任由血压保持这么高的水平,轻则对心脑器官造成不可逆损害,重则猝死。 ——根本不是沈蔓莉以为的,只要躺平了坐等,就能像严女士一样好转。 大厅人很多,医生护士患者家属行走其间,门口的动静被人挡住,要过一会儿,邱思明才发现不对,连忙带着陈宽跑了过来。 迅速了解了目前的情况,听到钱护士报出的数字,他脸色一沉,拿出手机打电话,“喂,急救科吗?口外,一楼大厅——” 放下电话,他立刻抓来护士长,“有没有快速降压药?给他来一片。” “心痛定可以吗?”护士长见他点头,连忙去拿药。 服下药,张先生的情况稍微好上一些,急救科的人也在往这边赶来。张先生老婆惊魂未定的抓着老公的手掉眼泪。 邱思明转头盯着邱心婷,“你没问病史?” 邱心婷战战兢兢,壮着胆子说,“他自己没说……再说他看起来又不老,哪来这么多老年病——” 家乐在旁边听的一阵无语。 今日世界,三四十岁,正是各种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脂肪肝的多发阶段。这张先生地中海啤酒肚,一看就是中层小领导模样,可想而知平时饭局酒局少不了,完全是高血压会青睐的族群。就算他自己不清楚,或者讳疾忌医,至少也要在打麻药前亲测血压。 邱思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本能的带出了教训学生的口气,“你们口外老师是哪个——你不知道患者有高血压,就敢给他用含肾上腺素的麻药?” 沈蔓莉忍不住站起来,狠狠的掐了一下老公的手,才让他明白自己失言,此时并非教训女儿的最佳时机。 家乐大概清楚了这张先生的情况是怎么来的。 肾上腺素有收缩血管、升高血压的作用,平时按一定比例用在拔牙局麻药里,可以起到止血作用,以及延长麻醉时间;但对于已经存在高血压的邱先生来说,再升压等于是雪上加霜——高血压根本是肾上腺素的禁忌症。 ——只不过,光是打麻药时加的那一点肾上腺素,有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高血压危象么? 钱护士这时走过来,手中拿着个空的针管,皱眉问,“邱医生我刚刚没注意,你用哪管药给他打的?” 邱心婷已经一整个茫然,连眼神都无法对焦。 邱思明一见钱护士手中的空注射器,脸色一沉。 沈蔓莉虽然不明所以,但心知不妙,迅速岔开话题,“钱护士,那个知情同意书,你拿来给患者签一下。” 张先生自然是没法握笔的,她老婆看着递到面前的同意书,忽然说,“我老公出了问题才让我签字?哪有这种道理?” 沈蔓莉干笑道,“这个是常规程序,刚才护士太忙,忘了让你签。” “不,我不签,”张太太坚决的摇头,“这事有问题,就算我老公有高血压,但他平时从没发作过,刚才那么严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没学过医不懂,但你们是医生,如果高血压不能拔牙,不能打麻药,那你们就不应该给他拔牙和打麻药啊——” 张先生费力的抬手,让她少说一句。 陈宽也从旁安抚,“不好意思,请尽量让病人安静一点。” 张先生老婆只得住了口,但显然不打算罢休。 急救科的人员呼啸而至,就像医疗片一样,迅速将张先生抬上担架,呼啸而去。 张太太正要跟上去,忽然想起什么,转回来握住家乐的手,“这位医生,谢谢你——” 邱思明忙说,“她是我们医院的许医生,相当优秀,是她判断得当,做出了及时的反应。” 陈宽也从旁说,“还有邱院长当机立断,采取紧急降压措施,为你先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沈蔓莉以为有转机,连忙拿着那纸同意书往她面前送,“你老公会在急救科得到妥善治疗,这个只是程序,你就签一下——” “不,已经发生了问题,我是绝对不会签这个术前同意书的。我很感谢许医生、还有邱院长,但这事还没算完——”张太太剜了她一眼,跑出去追上她老公的担架。 在出事那时开始,其他医生要么立刻将看好的患者送走,要么停止了正要治疗的患者。此时张姓夫妇和急救人员离开,大厅里就只剩下医生和护士。 沈蔓莉示意保安驱散外面看热闹的群众。 她关上门,对一屋子人说,“我已经记下了在场所有同事的姓名和科室——无他,现在社会上正是医患关系紧张的时期,媒体也像见了血的苍蝇巴不得有这种新闻,但相信大家都不希望这事被误传,影响江城百年的声誉吧?” 大厅里的主治医师,带教老师,实习生,护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被她的气势震慑住。 角落里几个实习生只能面面相觑。 ——妈蛋,早听说公主是灾星,偏偏不信这邪,看吧,这下应验了、被拖下水了吧。 邱思明脸色相当难看,皱眉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江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开门,我这就去急救科看看——” 沈蔓莉只得开门放行。 邱思明走过家乐面前,小声的苦笑道,“……姗姗,你做的很好。” 家乐淡淡的说,“不客气。对了,我也有事,可以先走吗?” 邱思明尴尬的点点头,又对大厅众人说,“门诊现在停止,不再接新患者,大家今天早点下班。” 他转向自己老婆女儿,“你们也赶快回家,不要耽误。” 众人为了提前下班的福利小声欢呼起来。他这句话,多少化解了老婆刚刚带来的紧张气氛。 众人都不敢逗留,医生赶紧收拾走人,护士则赶紧打扫。 邱心婷低着头扯着袖子,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沈蔓莉面如菜色,在看到钱护士过去收刚才邱心婷那台牙椅时,被惊醒了一般抢上去,“你放着,我来——” 家乐回到5楼。 小昭接过她带回来的微创拔牙器械,“正好,那我现在就去消毒了。” 琳达不以为意的说,“借个工具这么久啊?” 不一会儿,小昭从消毒室出来,一脸八卦的将家乐叫过去看微信,“一楼刚才出事了,患者打完麻药、咚的一下晕倒在地,差点没醒过来,正在急救科抢救——a你刚刚有看到吗?” 家乐一看,那是小昭加的江城护士群。 上面刷屏刷的飞快,刚刚那件事,已经讨论的满群风雨了……张先生还在抢救中,情况不明。 家乐在心中默默为张先生祈祷,为公主点蜡。 但她表面上还是皱眉道,“别凑这种热闹——还有,家丑不可外扬。” 她自己虽然是编外人员,但小昭还是有江城正式编制的。 小昭吐吐舌头,关了手机回去消毒。 下午没什么重要患者,家乐只能庆幸。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太多。 快下班的时候,忽然有人冲进来,示意琳达不用通传,直接进了家乐所在的办公室。 家乐正在看后天即刻种植的病历,忽然感受到一阵风声,抬头就看到了艾文迪。 “……”半天前艾文迪拂袖而去,她以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 ——如果不是永久。 “听说外科门诊出事了,当时你正好在楼下?”艾文迪有点微喘,手中还拿着车钥匙,看来是停了车就一路冲上来。 “你怎么知道?”家乐心想,沈蔓莉这封口令的效果堪忧啊。 “别管那个,”艾文迪撑着桌子看她,“你没事吧?” 看着他可以说是焦灼的样子,家乐心中一悸。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忘了上午跟他吵过些什么。 “我没事,”她低头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呢?只是邱思明他们可能会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被艾文迪越过桌子来到面前,用力的抱住了她。 家乐能清楚的感觉到艾文迪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没事就好,”艾文迪低头,下巴贴上她的发顶,深深叹息,“——没事就好,以后少去蹚他家的浑水。” ☆、58|6.14发|表 小昭把要消毒的工具打包好,放进消毒锅,过来跟家乐确定后天手术的相关事宜,走到办公室门口,却看见家乐正跟艾文迪紧紧相拥,唬的连忙退出来。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小昭跑到前台找琳达,“你不是说,他们上午刚大吵了一架吗?”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英俊的男医生出现了。 琳达耸耸肩,已然淡定,“他们一个是男神,一个是女神,不走寻常路,哪里是我们参得透的……我看,我们只要静静的围观就好了。” 隔着艾文迪的银灰色衬衫,家乐可以感受到他胸前的温度。艾文迪环住她的肩背,下巴搁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箍在怀中。 作为江城一员,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管道,可以迅速得知外科门诊发生的事,于是立刻放下手中工作,第一时间赶了来,就为了确定家乐有没有事。 半晌,家乐才感到他的怀抱松开了一点。 她离开他,恢复呼吸,“……诊所不用管吗?” 艾文迪这周来报到的频率,快赶上她了。 “不用担心,那些事范医生可以接手,”艾文迪望着她,“你比较重要。” 家乐低下头,“谢谢……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可以放心了。” 他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着实没必要这么紧张。 尤其是在说出让她去跟蒋先生结婚的话之后,不到半天,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急吼吼的跑来,有点……矛盾。 相信等他冷静下来,也会发现这个。 艾文迪放开她,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过书架上的一本医学杂志,翻开来,摆出一副安营扎寨的架势,“这期我还没看,有什么好文章吗?” 家乐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是在明白的告诉自己,他要装傻就对了? 但她也不便戳破,只得跟着装傻,“……种植导板那个专题不错。” 艾文迪翻到那页,一目十行的看下来,点点头,“3d打印要是用于牙科永久修复材料,强度还不够,但做临时导板还真有优势。” 过一会,琳达敲开门,给两人送来咖啡,艾文迪礼貌的道谢。 仿佛一切都风平浪静,并没有上午那场争吵。 家乐这一天实在身心俱疲,也懒得去追究,于是放任艾文迪看他的杂志,自己则对着电脑做手术计划。 没多久,艾文迪看看时间,合上杂志,走过来,“到点了,下班吧。” 家乐奇怪的看他一眼,“嗯,你先走吧。” “长命功夫长命做,”艾文迪见屏幕上没有什么重要文件,于是索性帮她关掉电脑,“虽然是独立诊室,但你好歹也遵守一下门诊大楼的开放时间好吗?” 想想今天也确实没心情看太多东西,家乐只得起身去换衣服。 琳达和小昭约了下班去逛街,笑嘻嘻的跟他们再见,眼中尽是“不用掩饰我们懂”的揶揄。 家乐只得强自淡定的关门,下楼,装作无视艾文迪跟在后面。 刚走出门诊楼,就有个中年妇女看到她,有些意外的走过来,“医生——” 艾文迪本能的走上来,站在家乐身旁。 家乐愣了一下,才认出那是张先生的老婆,“张太太……你先生怎样?” “出了抢救室,还在icu观察,”张太太面上仍有忧色,“情况并不是很好,下了病危。” 家乐心中很不是滋味。 牙科并不是一个经常需要跟生命打交道的科室,眼睁睁的看着拔牙病人在面前出现危重病情,她当然无法淡定,却也只能说,“您也要注意身体。” 张太太叹息一声,“还好儿子住校,不用操心……” 她随即抬头,“医生,当时真的很感谢你,后来我才知道,你并不是当值医生,却比那里的医生反应更快……我只相信你,我想知道——我老公只是拔个牙,为什么会倒下?” 艾文迪想要开口,家乐却拉住他的手。 “对不起,但我当时……真的只是路过,”家乐略带歉意的看着这位家属,“我并不知道你先生晕倒之前的情况。” 她并没有说谎,她之前因为邱家三口在场,差点想要改时间去借东西的,哪有闲心去关注邱思明考察他乖女的实习情况。 张太太失望的点点头,“好吧,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家乐无言的拍拍她手臂。 艾文迪咳嗽一声,“张太太,你还是回去看着你老公比较好,就算有护工,很多注意事项医生也是要跟直系家属亲自交代的。” 张太太如梦初醒,忙说,“嗯,我只是下来买东西,都忘了时间,我这就上去。” 望着她的背影,家乐叹息一声,却也只得继续往前。 艾文迪却抓着她换了个方向,“我看,你今天不太适合一个人在家。” 家乐茫然的看着他。 “去我那里吧。”艾文迪晃了晃车钥匙。 家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说服的,后来真就鬼使神差上了他的车。大概是因为艾文迪专程过来关心她,让她不忍拒绝。 何况今天,她确实很难一个人呆着。 望着窗外的风景,她忧心忡忡,“张先生会好起来吗?” 艾文迪沉默半晌,“不管怎样,你至少做了你该做的……甚至超过。” 家乐无语,看来自己当时的现场处理细节也传到他耳里了。 直到车子开进碧湖花园,她才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跟着艾文迪回来了?说好的一拍两散,她去嫁蒋先生、艾文迪收媒人红包呢? 见她坐在位子上不起来,艾文迪只得说,“就当我遇到了临床难题,请你过来讨论一下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见他如此严肃又略带尴尬的保证,家乐不禁想起至今仍无法释怀的一幕。但此时她也不想要纠缠那件事,于是下了车,走进他家。 两人的胃口都算不上好,就简单煲了锅粥,做了两个小菜。 不光家乐,就连艾文迪,似乎也为这莫名其妙的邀约准备不足,一顿饭吃下来竟是无词。 直到屋子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是我错!全都是我的错!我把邱院长你的脸都丢光了!要是那人出事,那我就以死谢罪好了,大不了,一命赔一命——” 家乐听到公主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由后悔。 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怎么早没想到,艾文迪跟邱家是邻居,下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居然还专程来这儿找安静,当真笑话。 随着那边一阵开门砸门,人声也渐渐大了。 沈蔓莉气急败坏,为女儿抱不平,“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啊?要不是我提醒,你就要当众定婷婷的罪了!” 夹在母女两人中,邱思明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无奈,“我已经足够忍耐了好吗?也就因为婷婷是我女儿,要不然——” “不然怎样?你倒是说啊——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实习这么久,今天才想起去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反而出事——” 邱思明的声音也愠怒起来,“怎么还是我的错了?明明就是她——” 家乐忍不住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只见斜对面的9号门口,邱家三口正吵的不可开交。 邱心婷穿着家居服,脚上还是拖鞋,哭的一脸狼藉,看样子大概是吃着饭被老爹训的受不了跑出来,“妈说的对,你今天真不该来,你一来我就紧张,要不是我紧张——” 邱思明沉着一张脸,“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表现的很好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啊,邱思明,”沈蔓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扭着丰腴的身子,没头没脑的去拍打老公,“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这样当爹的,平时不闻不问,出了事就算总账,我真是,真是——” 邱思明,堂堂一个大学医院的副院长、博导、教授,被老婆追的仓皇躲避,忽然看见一个女孩,立刻停住,有些惊讶,“姗姗,你怎么来了?” 家乐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欣赏这副画面,“我来看看,鸠占鹊巢的一家人,每天都上演着什么日常?真是……大开眼界啊。” 邱思明正要说什么,却见艾文迪走上来,冲他点点头,表示家乐是他的客人。 当着女儿和学生的面出丑,邱思明一张老脸讪讪的。 沈蔓莉也追了上来,一看家乐,再看看老公窘迫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我说嘛,怎么突然对婷婷看不顺眼,原来如此——邱思明,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是看不上我们母女,要跟我们散了是不是?” 邱心婷跟过来,见到家乐,本能的紧张,连忙扶住老妈。 沈蔓莉却收敛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女儿的手,涕泗滂沱,“婷婷,我们走!这个家容不下我们了——你爸委屈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跟他的好女儿团聚,我们要知趣,别碍着人父女情深了!” “你够了没有?!”邱思明愤愤的喝道,“别在这儿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见势不妙,邱心婷也忘了自己的委屈,连忙劝她老妈,“妈,起来吧,我们回家再说。” 家乐闲闲的打岔一句,“——回家?哪个家?白住了二十年的那个‘家’吗?” 邱心婷忍不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家乐仿佛听到国际笑话,“没关系,那我们去找人评评,到底谁欺人太甚。” “姗姗,”邱思明狼狈的喊了她一声,“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来添乱了。” “哦,也对,监护室的张先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我看张太太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听了她的话,沈蔓莉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家乐面前,“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你知道什么?” 艾文迪迅速将沈蔓莉挡开,不让她碰到家乐。 沈蔓莉气急,“elvin,你现在胳膊肘朝外拐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别墅保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迅速跑过来,看到情绪失控的沈蔓莉,立刻一左一右将她制住,“发生什么事了吗,艾先生?” “这位太太跟我朋友好像有点误会,我担心她情绪太激动,伤到我朋友。” 保安连忙将沈蔓莉钳制的更紧了一些,“请控制情绪,有话好好说。” 他们又跟艾文迪保证,别墅有24小时监控系统,他们也会加强人手,保护户主安全,避免发生伤害事件。 沈蔓莉恼羞成怒,“我们也是户主,我们就活该被外人羞辱吗?” 家乐闲闲的道,“哦,也对,把房产证拿出来,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行使你们的户主权利——毕竟‘谁主张、谁举证’嘛,是不是,沈护士?” 这句话让邱家三人呆若木鸡。 家乐的话,不光戳到了他们鸠占鹊巢的痛点,更深一层,这个“谁主张、谁举证”,让他们不得不联想到下午的意外,更联想到医疗行业特有的“举证倒置”原则,听在耳里岂止是警钟,简直是丧钟。 刚才还吵的火热的三人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邱思明最先冷静下来,沉着脸招呼老婆回去。保安在旁边警惕的看着他们一家。 邱心婷看着家乐,又看看她身旁的艾文迪,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她就连礼貌的客气都无,心中难受,经过家乐身边时忍不住说,“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选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看我——” “你太抬举我了,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家乐冷冷的说,“你真的……只是忘了问病史吗?” 当时的情况,她没有看到,却无法不怀疑。 如果她的怀疑成真…… 看着邱心婷茫然的样子,家乐只能醉了。 大戏看完,她也跟艾文迪回去。 艾文迪收拾了碗筷,走回来,发现家乐站在窗边,默默望着斜对面的三层洋房。 他走到家乐身旁,“……看来还有很多事我并不知道。” 家乐沉默半晌,怔怔的说,“二十年前,我跟妈妈出国前,来过这里一次。” 艾文迪看着她,没有说话。 家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妈妈来,是为了找他,拿离婚同意书……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间房子,给邱心婷办生日晚会……” 只不过,当时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她们母女第二天就要离开家乡;也不知道,那个人群中的小寿星,就是她父亲的私生女。 艾文迪望着家乐。 二十年前,他记得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参加了这场“邻居邱叔叔办的聚会”。 但他没有说,只是无言的将家乐圈入怀中。 “——那是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去把它要回来。” 他没注意到,自己几乎用上了安慰小孩子的口气。 半夜,艾文迪在睡梦中被手机提示音惊醒,打开一看,脸色一沉。 他走到楼下客房,家乐没有把门关严,他轻轻推开走进去。 夜色中,家乐睡的正沉,手机放在枕头旁边。 艾文迪把她的手机调到静音,将垂到床边的被子拉上来,又把窗帘留下的一道缝隙合拢。 端详了家乐的睡颜一会儿,他才悄悄离开。 回到主卧床上,艾文迪又看了一遍那条信息。 张先生……夜间突发急症……抢救无效…… ☆、59|6.14| 家乐一觉醒来,看到阳光透过蓝色窗帘洒进来,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走到一楼,艾文迪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打开电视,正在看早间新闻。 家乐有些诧异,“你也看电视的?” 艾文迪笑笑,“慢慢来,你会发现关于我的更多。” 一大早就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家乐表示一定是昨晚跟邱家短兵相接,被拉低了智商。 家乐只得转移话题,一边给吐司涂果酱一边说,“昨天……谢谢你,等会儿我自己搭地铁去医院吧。” “为什么不要我送你?” “不顺路啊……”看着他的表情,家乐惊了,“难道你今天也不去诊所?” 他这是打算关门歇业的节奏么? 艾文迪相当淡定,“安迪今天要来,他应该有一些东西要跟我们分享。” 家乐只得继续当吃货。 两人出门,正好对面的门口也有动静。 邱心婷被她妈往外拉,使出全身力气去抓门边的支撑物,“不,我不去,我不去——” 家乐一雷,瞬间想到了熊孩子方威廉。公主这是怎么了,怕痛不敢去看牙么? 沈蔓莉发狠道,“你必须去!你傻啊,你不去,不就是证明你心虚吗?不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一切都是你的错?” 邱心婷仿佛被戳到什么开关,拼命摇头,“不,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不说的,他该——” “那你怕什么?不是你的错,他们还能撕了你不成?” 家乐似有所悟的看了艾文迪一眼。 艾文迪沉默片刻,“今天凌晨,张先生抢救不及——” 一路无话。 虽然家乐心中有所预感,但现场还是超过了她的猜测。 江城口院门口,已经水泄不通,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 艾文迪身高腿长,带着家乐突破重围,发现门诊大楼台阶下,一群人拉了横幅,触目惊心,“天理何在,拔牙竟枉送性命”、“孤儿寡母何其无辜,誓要讨还公道”、“医生or杀手?如此医疗良心何在?” 围观的有等着上班的医生、等着上课实习的学生、等着看牙的病人,但门诊大楼通道被堵住,无法成行。 周围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小声议论,果然是因为张先生之死,家乐才知道张先生原来是个有点身份的人,他老婆昨天守到半夜却只等来老公病情恶化、撒手而去的事实,当然无法接受。 阵仗着实不小,甚至出动了几个电视台的记者。 其中一个精明干练的女记者就指挥着摄像机来到外围,“在医患关系无比紧张的当下,我们又得知发生了一起不幸的事件,此事发生在享誉盛名的江城大学附属口腔医院,昨天下午,一位拔牙患者……” 艾文迪将家乐拉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现在离正常门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显然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医生病人都没法正常诊治。 家乐摇摇头,“今天有预约患者,就算真的看不成,至少也要提前通知他们改期。”而患者的资料都在5楼诊室的病历和电脑里面,她必须要上楼一趟。 艾文迪看了看门诊大楼,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后门上去吧。” 那边围观的人相对少一点,有些医护人员也是从那边上楼,家乐便跟着艾文迪过去。 前面几个医生在小声聊,“怎么就让他们这样堵在门口,院方不出来管的么?不管也就算了,还让我们照常上班,怎么上啊?” 有人回答他,“你也知道,现在的王院长就等换届退休,估计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等他们自己撤吧。” “这也能等?拔个牙弄出人命,换我我也不甘心啊——到底谁给那人拔的牙?” “听说是实习生……当时邱副院长在场,算了别说太多。” 家乐和艾文迪上了楼,找出今天的预约客人资料,正要打电话通知改期,却听说楼下拉横幅的人散了。 原来是古副校长知道了这边的事,亲自过来指挥,安抚死者家属,表示会严肃调查此事,提出尸检建议,张太太虽然痛苦但还是同意了,拉横幅的人散了,记者也被院方劝说离开,门诊秩序得到恢复。 艾文迪并不乐观,“我看,还是让客人改期比较好。” 家乐犹豫了一下,“后面的时间都安排好了,你也知道,动一个,就要动很多;有些客人,因为安迪出差已经改过一次时间,再改就太过失信于人……” 艾文迪拍拍她肩膀,“我只是担心,这事影响到你。” 家乐摇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其实并不需要对我过度保护。” 艾文迪很快说,“是,我的确……关心则乱。” 家乐避开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希望能查出确切的死因。” 虽然只打过两次照面,但她看得出张太太跟她老公感情深厚,何况家里还有未成年的孩子,一下子失去顶梁柱,谁能接受? 说的冷血一点,就算人死不能复生,也要争取应有的赔偿,追究原因,让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付出代价,避免更大伤害。 张太太在极度悲痛之余能同意尸检,想必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安德鲁教授一进门就问起这事,尤其是家乐参与的部分,听了家乐的描述,他连连点头,“嗯,判断很准确,处理也没有问题,看来你在急诊科的轮转没有白费。” 说话间,上午的客人到了,于是三人收拾心情,投入到医疗中。 到了下午,尸检结果已经出来。 张先生是死于高血压危象引起的心肾功能衰竭,尽管进行了现场及手术室抢救,但因为起病急、损害重,到底还是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结果。 结果出来之后,医务科人员跟死者家属进行协商,表示心血管意外乃至死亡确实包含在拔牙并发症中,尽管这是双方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院方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可适当给予部分丧葬补贴。 这个提议被张太太拒绝。 她的律师提出了几个疑点,包括未能提前问明张先生的高血压史,未能在拔牙决定前量血压确认,未在拔牙前说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包括知情同意书都是后来要求患者家属补签……一致指向为张先生实施麻醉的医生,认为这是该医生不当操作导致的医疗事故,应该负全责。僵持不下,于是要进行进一步事故坚定。 不到一天,这件事已经扩散到微信微博等平台,迅速引发了一场大讨论。 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得知此事,纷纷表示同情张先生,想不到拔个牙也有如此的风险;也有听说是实习生拔牙闹出的事,对这种实习制度表示不满,其中不乏相当激烈的言辞—— “大医院的医生就是这样,永远板着个脸,好像病人欠多还少一样,排几小时的队就看几分钟,也不耐烦听你讲……” “现在都是向钱看了,不是什么大case谁有耐心啊,做完手术就巴不得把你赶走,好把床位腾出来……” “江城口院说起来全国有名,但我上次去补个牙,不痛都给我补痛了,还要做根管治疗,不就想多收钱么……” “凭什么让实习生来看啊?我们病人是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吗?” 与此同时,医疗界人士也不是完全沉默,也有忍不住回击的,其中个别言辞的激烈程度,同样让人瞠目结舌。 “哪个医生不是从实习生过来的?就算江城现在的教授主任,他们也都有实习阶段,没实习哪来的医生?你不让医学生实习,将来谁给你看病?” “现在的病人也是,自己有问题也隐瞒,多少病人要上手术台了才被查出有梅*毒*艾*滋*乙*肝,只能说讳疾忌医,害己害人——” 事故鉴定需要时间,在这个等待期,自然几方人士都在争取舆论。 其间还爆出一个内部料,沈蔓莉以为张先生看牙的时候他老婆在外面等,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本想偷梁换柱,让邱心婷的带教老师认了这件事,那个带教老师却坚决不认,关键是邱思明当众责骂邱心婷没问病史那句话被不少人听到了,后来张先生在短暂的清醒期也说过给他打麻药的是“那个年轻女医生”,沈蔓莉只得死了这条心,没法让带教老师背黑锅。 医疗事故鉴定小组需要了解邱心婷打麻药的细节,但那几分钟的事并没几个人能给出完整客观的证据,本想调用当时的监控录像,但张先生那台牙椅的监控录像出了问题,一片空白,于是调查陷入难题。 邱心婷承认自己忘了问病史,并不知道张先生有高血压基础疾病,但她表示自己打麻药的程序是规范的,沈蔓莉为她请的律师也认为当事人固然在治疗中存在疏忽,但这并不是造成张先生死亡的直接原因,绝不需要负全责。 这个时候,一筹莫展的张太太忽然回忆起了一个细节。 她想起来,自己被要求补签知情同意书之前,量血压的那个护士走过来,手中拿着针管问给她先生打麻药的医生,“……你刚刚用哪管药给他打的”,当时护士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但被沈蔓莉要求签同意书把这事打岔开了,没太多人注意——张太太迅速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律师。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信息,有可能推翻邱心婷律师所说的,她打麻药是规范的——一旦推翻,那么这个案子就有转机了。 那么现在的突破口,有可能就在那位护士身上。 家乐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走下楼梯。 安德鲁关切的问,“a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明天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家吧?” 艾文迪立刻过来扶住家乐的肩膀,“没事的,我会看着她。” 艾文迪在安德鲁面前一直是谦逊后辈的形象,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有点宣布主权的意味,安德鲁看着他放在家乐肩上的手,笑了一下。 家乐说,“我没事,明天照常上班,还有手术呢。” “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艾文迪想了一下,“或者,我去你那里也可以。” 家乐无语。 这时,忽然有人大叫一声,“有人上天台了——” 原本闲庭信步的人们一下子跑了起来,有往楼下跑的,有往楼上跑的。 艾文迪连忙护着家乐跑出门诊大楼,远远的望向天台。 天台上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沈蔓莉,一个是钱护士。隔的有点远,听不太清她们在吵什么。 沈蔓莉朝钱护士走过去,表情扭曲,小声说,“是你把那个藏起来了是不是?我说当时怎么没找到,你藏起来要干嘛?你想对婷婷做什么?” 这里是4楼,钱护士往身后一看,连忙将自己稳住,看着沈蔓莉,她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现在心虚了?要杀人灭口了?”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张太太和她的律师紧张的注视着上面的动向,就连邱思明也被人通知,赶到楼下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 家乐皱眉望向天台。 沈蔓莉找钱护士干嘛?怎么还上了天台?她想起当时的细节,关于钱护士的部分—— 她脸色一沉。 难道……真是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公主她,不光是忘了问病史,甚至……完全打错了药? 注意到她的表情,艾文迪无言的将家乐往自己怀中紧了紧。 ☆、60|6.21| 时间转回上午。 邱思明接到张先生的消息之后,一大早就赶去医院,跟急救科医生了解情况,打算紧急善后。邱心婷自然是吓的魂飞魄散,已经开始上网查国际航班,沈蔓莉则认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邱心婷这么做等于是不打自招,于是将她拖上车,去到了江城医院。 看到医院门口的场面之后,母女俩都吓了一跳,邱心婷几乎想要跳车逃跑。沈蔓莉听说了张先生的身份,见张太太这架势,也有些忐忑,只好将邱心婷送回家,密切关注事件进展。 邱心婷魂不附体,连午饭都没胃口吃,一个劲拉着她妈,问她会不会有事。沈蔓莉虽然平时会来事儿,但也真没面对过这么严重的情况,一时之间也只得口头上安慰女儿,坐等老公那边带来的消息。 尸检结果出来,倾向是邱心婷失误在于忘问病史,跟张先生个人体质相比,这并非直接死因,母女俩稍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峰回路转,后来张太太及其代表律师提出了当时现场的一个细节,就是钱护士拿着空针管过来问的一句话,这件事很有可能扭转整个局势,再次将她们送上热锅。 沈蔓莉回想起来,当时钱护士的确问了这么一句,邱思明脸色很不好看,而她立刻打岔开了,后来张先生被急救科接手,她想要去收掉治疗盘,也没见着那针管。 邱思明往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个新进展,又让邱心婷来接听,口气是从没有过的焦急和严肃,要求女儿如实道来。 “婷婷,对着父母你千万不能撒谎——当时你给病人打的,到底是利多卡因,还是加了肾上腺素的利多卡因,或者根本就是肾上腺素?你打的是浸润还是阻滞?有没有回抽?回抽有没有血?” 沈蔓莉当护士的时代虽然略久远,但听老公这么一问,也不得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邱心婷只是给张先生注射了加肾上腺素的利多卡因,造成张先生之死,那么还可努力解释为患者体质特殊,邱心婷错在一时疏忽忘记问病史,相对而言,情节就没有那么严重,还可让律师开脱。 但如果……是邱心婷弄错了药,直接给病人注射了肾上腺素,甚至是直接注射到了血管中…… 肾上腺素俗称“强心针”,本是用于心肺复苏的急救药物;但用在已有高血压的张先生身上,就等于是催命符了。 邱心婷被父母追问,拼命摇头,对天发誓,“没有,我怎么可能直接打肾上腺素,我用的就是利多卡因——” 但此刻邱思明已经不相信女儿的话了,因为综合张先生的病情表现来看,最大的可能,就是邱心婷将肾上腺素当做麻药注射,而且是直接注射进了血管,才会在短短时间内起到如此显著的升压效果,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尽管如此,但邱心婷就是不承认,坚持说自己打的利多卡因,邱思明那边还忙成一团,只得先挂了电话。 沈蔓莉知女莫若母,一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不对,“我知道你怕爸爸说你,但妈妈不会害你,你要跟妈妈说真话,这样我才能帮你——” 邱心婷这下也崩溃了,“我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当时爸爸在后面看着,我只想让病人赶快麻醉,根本没看清打的是什么,也忘了回抽……” 沈蔓莉心中一沉,嘱咐女儿千万别乱说,就立刻赶去医院找钱护士。 毕竟她未雨绸缪,提前让人破坏掉监控录像,无法证明当时的细节,而且她紧急查了资料,知道肾上腺素这种药在血循环中代谢的很快,无法留下证据,那么只要把有可能知情的人搞定,这件事还有救。 这事关系到老公的仕途,和女儿的前途。 她必须赶在张太太和她律师之前,找到钱护士。 事发当天,钱护士在现场,被邱心婷甩了脸子,只得将利多卡因和肾上腺素放在桌上,让她自己来加,自己补麻药,这时有其他医生要帮忙,她就过去了。 ——外科门诊十多张牙椅,护士不过三四个,只能最大限度利用资源,让实习生帮忙做一些护士的活。这并不稀奇。 想不到她离开没一会儿,张先生这边就出了问题。 听到家乐要求量血压,钱护士赶快过去帮忙。后来张先生等待急救人员,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有可能跟自己扯上关系,于是离开人群,回到那张牙椅检查了一下。 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桌上两只针管,其中利多卡因那支药满满的,连针帽都没摘,显然没动过。而另外一支醒目的标注了“肾上腺素”,原本只是用来微量滴加在利多卡因中配合使用的药剂,此时却空空如也。于是她立刻拿着这个空针管去问邱心婷。后来被沈蔓莉用补签同意书的事岔开,但她还是留了个心,将那管满的利多卡因,和这管空的肾上腺素,悄悄的藏了起来,为自己留个后路。 第二天上班得知张先生的死讯,钱护士纠结了一整天,到下午,就被沈蔓莉找上门来,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上到了天台,于是成为了下班时分、众人围观的一幕。 医院的天台是个敏感区域,虽然江城口院因为并非直接跟生命挂钩的学科,没加围栏,但还是放了监控摄像头。 沈蔓莉并不知道,她跟钱护士的举动和对话,已经实时传到了楼下的控制中心—— 她朝钱护士步步紧逼,“医疗垃圾处理原则你知道吗?用过的注射器都是要统一回收的,怎么能让你私自藏匿?” 钱护士冷笑,“我要不藏起来,你就会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吧?”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整我家婷婷,你就是看她不顺眼——” “你别信口雌黄!是我把肾上腺素打在她的病人身上吗?” “就算你没打,但你绝对误导了!你以为我没当过护士?那两个针管是一样的,天知道你会不会故意贴错标签害人。” 钱护士情急之下掏出那两个针管,一空一满,“那我们去鉴定啊,明明是这管空的贴的肾上腺素标志,那管满的利多卡因上面连胶水痕迹都没有!正常人但凡看上一眼,怎么可能弄错?” 见到这两个针管,沈蔓莉眼睛一亮,就想上来抢。 钱护士小心的避开了,“下面有那么多人,你以为还能瞒得过?” 沈蔓莉狂怒,“你以为你是谁?四十好几还没当上护士长的渣渣,敢这样跟我说话?!” 钱护士反而淡定了,“是啊,我是不如你——二十多岁就勾搭上有妇之夫,一路钻营,仗着副院长太太的身份给人穿小鞋。” 沈蔓莉冷笑,“我就说嘛,你一开始就看不顺眼婷婷——怎么,因为你是冯医生的跟班、来给她打抱不平,还是因为你也喜欢邱思明啊?” 钱护士荒谬的笑道,“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贱,专拣别人啃过的馍来吃?邱思明哪里配得上冯医生,也就配配你这样的罢了。” 沈蔓莉怒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家不怀好意,你以为藏住这两支针管就能怎样?我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说话间,她将钱护士逼到了天台角落,抓着她的手臂,因为她身材丰腴,倒比瘦小的钱护士占据优势。 这时,院方和警方的代表都已经暗暗上了天台,出现在通道。 院方代表以前受过沈蔓莉的好处,这会儿忍住尴尬提醒她,“沈姐,你就少说几句吧——上面的摄像机有声频的,你们刚刚说的……都已经传到楼下控制中心了!” 沈蔓莉闻言,脸色苍白,两眼一黑。 她跟钱护士的对话居然传出去了? 完了,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这时,邱思明也上来了,一张老脸恨不得窘死,却还不得不劝阻老婆,“蔓莉,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逼钱护士——” 跟着上来的还有涕泪纵横的邱心婷。 她得知老妈上了天台,接到老爸十二道金牌,不得不匆匆赶来。想不到老妈居然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妈,我错了,你不要——” “你错了?”沈蔓莉看了女儿一眼,几欲疯狂,“你哪里错了?不,你没有错,是钱护士的错,那管药不是你误打进去的,是钱护士故意害你!” 随着她手上用力,天台通道口一行人都很紧张。 邱思明胆战心惊的劝阻,“好好好,婷婷没错,你先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沈蔓莉摇着头,“不,婷婷本来就没错,她只是有点粗心,哪个实习生不粗心?我当护士长的时候见多了,你们不能害婷婷,她还要当医生,她不能有污点,她要留在江城,给她爸爸争光——” 见她表情已经接近歇斯底里,众人都是一惊。 邱心婷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放开老爸抓住她的手,冲着沈蔓莉叫道,“你够了没有?我从来都不想当医生好不好?我说了多少次,我想学服装设计、服装设计、服装设计!你听了吗?你没有!你从小就逼我读书,逼我学医,逼我考江城,逼我接爸爸的班——我对医学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谁耐烦去记哪管是利多卡因、哪管是肾上腺素啊?当牙医又脏又累又臭,又是口水又是血,恶心的不用吃饭了,你干嘛一定要我当牙医?你怎么自己不去当牙医?你自己是学渣,有什么资格逼我当学霸?!” 对这突来的反转,众人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沈蔓莉听了女儿一番话,仿佛忽然间老了十岁,脸色灰败,眼神黯淡,“好……原来都是我错,是我一直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是我错,是妈妈的错……” “本来就是你错——” “给我闭嘴!”邱思明忍无可忍,反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邱心婷崩溃的大哭。 “你不要打婷婷!”沈蔓莉忽然说,“邱思明,你不要打我女儿!我就算对不起很多人,但也没对不起你!你这二十年工作晋升评职称,现在混到副院长,要没我你能成吗?你知道有多少次,是我去找人赔笑脸拉关系,请客送礼,一票一票帮你拉到的支持?还有女儿,你平时只顾工作不管她,都是我忙里忙外、又当爹又当妈,她就算有什么,你也难辞其咎!” 邱思明苍白着脸,死命隐忍。 沈蔓莉冷冷的笑道,“我知道,你虽然娶了我,却一直瞧我不起,你一直在想冯医生和邱梓姗是不是?在你心目中,她们才是你宝贝老婆、宝贝女儿,你跟她们才是一家人,我跟婷婷不过是你无奈之下的错误选择,对不对?” “妈——”邱心婷愣愣的望着她。 邱思明忍无可忍的上前,“当着女儿的面,你不要乱说!” “你别过来!”沈蔓莉喊了一声,看看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医生抬着担架以防万一,而出现在天台通道口的人越来越多。 她望向泪眼婆娑的女儿,“婷婷,妈妈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逼你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又转向老公,哽咽的道,“邱思明,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喜欢你;不该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配得上你——” 说完,沈蔓莉绝望的一笑,拉着钱护士往楼下坠去。 “妈——”邱心婷撕心裂肺的喊道。 “蔓莉——”邱思明几步冲过去,却为时已晚。 楼下,通过控制中心传来的信息,很多人都看到了。 家乐在听到沈蔓莉说“你跟她们才是一家人”的时候,终于hold不住,浑身一凛。 艾文迪敏感的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拉着她离开。 他握着家乐冰凉的手指,“我们走。” 家乐像个木偶一样,被他轻拥着离开人群。 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是众人的惊呼,天台上的哭叫,警铃大作。 家乐停下脚步,本能的想要回头。 艾文迪却抓紧了她,不由分说的带她向前走。 “不要看,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家。” 走出几步之后,家乐停下来,缓慢却坚定的挣开艾文迪的手。 艾文迪望着她的眼睛,“家家,那跟你无关——” “我知道,”家乐闭上眼,又睁开,“……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人静静。” 艾文迪沉默半晌,退开一点,“好,但是答应我,不要冲动。” “不会,”家乐苦笑,“冲动会是什么下场,我们都见到了不是吗?” ☆、61|6.21| 沈蔓莉跳楼身亡,在江城口院掀起了轩然大波。 二十年前的一段尘封往事被开启,曾经为尊者讳的秘密公诸于世,一时间引人热议。人们讨论着她当副院长太太期间的种种钻营行为;也有一些已经离开江城的医护人员出面表示,他们是当年的知情者,后来被沈蔓莉想尽办法的弄走,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可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也有人感慨于她的情感经历,认为能让一个女人丧心病狂、走上绝路的,无非是一个“情”字。而她对女儿的维护也是褒贬不一。 惟一公认的好消息,就是钱护士并没有因此丧命。 在最后的一刻,沈蔓莉跃下天台,赶上来的邱思明没能抓住她,却抓住了钱护士,将钱护士从地狱门口拉了回来。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人能说清楚,沈蔓莉最后那一下,到底是想将钱护士拉上黄泉路、死无对证;还是良心发现、将她往反方向推开。 这个悬念也许永远也无法解开了。 但毕竟,钱护士有惊无险的活了下来,除了跟沈蔓莉拉扯间产生的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尽管如此,江城的领导还是安排她住院观察,顺便压惊。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艾文迪问家乐要不要去看望钱护士。 家乐不语。 艾文迪倒是没有坚持,“没关系,我只是建议。” 家乐最后还是点点头,在艾文迪陪同下去了钱护士所在的病房。 没想到,不光只有他们这两位访客。 古琪父子,还有艾文迪的父母都在。 家乐看了艾文迪一眼。她当然不相信这是碰巧。 但她来不及同艾文迪追究,就被病床上的钱护士叫住,“——许家乐?你真是冯医生的女儿?” 家乐想起来,从前妈妈有提过,在江城学习工作的时候,有个护士跟她关系不错,后来甚至隐隐提醒过她注意沈蔓莉私下勾搭邱思明的小动作——结合天台上两人的对话,应该就是眼前的钱护士了。 于是她没有否认,上前拉住钱护士的手,“钱阿姨,你身体怎样?” “我没有事,其实根本不用住院的,”看着故人之女,钱护士有些欣慰,“看到你,我又想起冯医生了,二十年过的真快。当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家乐低下头,身后的艾文迪扶住她肩膀,跟钱护士寒暄了几句,放下带来的营养品。虽然钱护士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毕竟上过天台,多少受了心理创伤,众人聊了一会儿,就嘱她好好休息。 走出病房,古琪快步跟上来,一脸惊喜,“家家姐,之前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想不到你居然是……医生?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学姐?我爸说他跟你妈妈是同学呢——” 古副校长应声而来,望着家乐,严肃的脸上也绽出几分笑意,“真没想到……你怎么不早来找我?要知道你是冯晓婉的女儿,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当然现在也不晚,何况,你本身也是很优秀的孩子。” 艾家父母当年也是冯晓婉的同学,此时见着家乐,不胜唏嘘。 艾母拉着家乐的手,叹息一声,“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当年你妈妈跟我是闺蜜,她是学院里的女神,却很低调,从来不仗着院长女儿的身份拿乔,想不到后来,真是阴差阳错……不过现在你青出于蓝,你妈妈也该欣慰了。” 艾父假意瞪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还真能藏事!要不出这情况,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们一辈子呢?” 这几个都是人精,刚才在病房里,艾文迪和家乐的互动,包括艾文迪制造的这个场面,都让他们注意到了这两个年轻孩子关系的不寻常。 古副校长更是言有所指,“不用担心,就算你……邱副院长会有点麻烦,但家乐你绝不会受到影响;以后要有事,我来帮你做主。” 艾家父母跟古副校长也是老同学,知道后者是个相当严谨内敛的人,想不到他也有如此豪气的时刻。 艾父立刻笑道,“也是,老古你当然靠谱多了,要是当初——” 艾母立刻打断他的话,“对了家乐,房子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也敲打过他了。这事鉴定结果一旦出来,赔偿肯定少不了,得让他尽快把房子还给你,免得夜长梦多。” “嗯,”古父点点头,“要是他不还,我们就走法律途径。” 家乐百感交集,只得一一望着母亲生前的同窗好友,“古叔叔、艾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帮我……” “可别这么说,如果当时我们多劝小冯一句,也不至于……”艾母没有说完,转而道,“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把握当下。” 艾父连连点头,“说的对,我们干脆把度假计划往后推一下,先把他们的事给办了?” 艾母无语,老公这急性子也是要命。 古琪不明就里的插花,“咦,办什么事啊?” 艾文迪咳嗽一声,“这个——” 家乐大惊,情急之中只能说,“额……我现在打算……还是以工作为主……” 古父笑道,“嗯,这事不急,小艾和家乐还年轻嘛,事业上也是起步阶段,先工作着,再慢慢把其他事提上议程。” 跟几位长辈分别后,家乐走向5楼。 艾文迪追上来,“你生气了?我不该自作主张的安排?” 家乐在楼梯拐角停下来,思绪纷乱,“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很庆幸得到他们的照顾,但我没办法……一下子接受太多事——” 艾文迪犀利的追问,“没办法接受事?还是没办法接受我?” 家乐说不出来,转身上楼。 艾文迪跟上来,“听着,我并不因为你是医生还是护士,抑或谁的女儿——” “我们只是上了一次错误的床而已!”附近无人,家乐忍不住说,“甚至连床都不算……你不要表现的好像我们已经可以谈婚论嫁的样子好吗?” “错误?”艾文迪盯着她的眼睛,“——只是个错误?你就这样定义我们的现状?” 家乐无助的感觉自己跟艾文迪仿佛又回到了解不开的乱麻中,“——比20年前的他们还要冲动、还要荒唐,难道不是吗?” 艾文迪沉默半晌,“这是你一个人冷静下来的结果?拿我们跟他们相提并论?” 看着他的眼神,家乐明白他显然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也许有不同,但是……我不想要,”家乐缓缓的说,“这种失控的感觉,我不想要。” 太可怕了。 无论是当年冯晓婉的识人不清、蹉跎半生,还是沈蔓莉的强取豪夺、丧心病狂……都让她感到惶恐。 望着她美丽而决然的面孔,艾文迪忽然有些疲惫,“许家乐,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可以三番五次跪下来求你回头的类型。” 听着他的声音,家乐心中一阵酸涩,“……我知道。” “那么,你还是要坚持吗?” 家乐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艾文迪毫无温度的笑笑,“我也不想看你挣扎成这样——那么再见。” 说完,他转过身,毫不留恋的,迈着长腿,极其潇洒的跨下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看着他的背影,家乐靠住身后的墙壁。 好吧,也许她搞砸了一切。 但是,她也只能这样看着他离开,走出自己的视野。 太阳照常升起。 鉴定继续进行,因为出现了重要信息,也就是那两支针管,邱心婷被重新问责。 她坚持声明自己根本记不清当时用的哪管药。 但她的黑历史已经通过各种管道被曝光出来。 当初考江城享受本院子弟加分优惠,本科期间无心向学只顾打扮,各种逃课逃实验不交作业,但学期成绩却出人意料的名列前茅,让人诟病的争取到宝贵的出国交流机会,回来在实习轮转中各种不听指挥、带教老师各种擦屁股…… 于是,尽管她声称记不清当时细节,但综合客观证据、病人表现、大众评价,最后鉴定结果为,张先生之死,确系在实习医生邱心婷未问明病人高血压病史基础上,由于选择了错误的麻醉药物及错误的麻醉方式导致,构成一级医疗事故,院方须负主要责任。涉及赔偿金额超过百万,相关责任人亦受到处罚。 小昭刷着手机,“公主也是好命,因为是实习生,有所谓的保护制度,只是让她离开医疗岗位,延长培训时间,通过专门小组考核之后,才能再度接触病人——只可惜连累了带教老师。” 琳达也感慨道,“这事还是她妈帮了她,毕竟也算一命赔一命,让死者家属心理平衡一点,不好追究太过——不然凭那家人的背景,能接受这个结果、没再上诉,已经算是客气了。” 小昭撇撇嘴,“不过她出这事,加上那些黑历史,以后在江城口腔界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吧?就算通过考核,哪家医院会这么想不开要她啊?” 安德鲁教授此时也知道了家乐的身份,却也没有大惊小怪,如常开展工作,只是生活上的关切更多一些。 艾文迪确实没有再来。给出的理由是诊所最近患者量增加,无法兼顾,只能等待以后空闲的时间再来。安德鲁虽然不全信,却也没有追问家乐。倒是古琪取代了他的位子,每周过来学习。 邱思明却来了一趟。 两个小姑娘毕竟年轻,见到这人,连客气表情都装不出来。 在张先生事件中,邱思明虽然不是直接责任人,甚至在第一时间采取了急救措施,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作为分管医疗教学副院长的责任疏失。院内经过讨论,决定给予撤除其副院长行政职务的处分,同时停止了他作为教授的所有基金和教学项目。 也就是说,如今的邱思明,已经失去了种种光环,被打回江城口院外科的一名普通主治医师,而陈宽也换成另一个博导来带。 当然,这些处分有多少是因为他家中这两个女人造成,大家心照不宣。 安德鲁见了他,有些警惕,“你找a什么事?” 邱思明经此一事,憔悴了不少,却也强打精神道,“你是姗姗在瑞典的导师?感谢你的照顾,把姗姗教的很好——” 家乐走出来,面无表情的打断他跟安德鲁的寒暄,将他请进相谈室。 安德鲁和两个小姑娘尊重*没有靠近,却远远的望着,不敢怠慢。 相谈室内。 家乐见他沉默,只能先开口,“——丧事办完了吗?” 她并没有去灵堂致礼,亦无必要。 邱思明点点头,“钱护士怎样,她出院了?” “嗯,她没事,让我转告一声……谢谢。” 不管沈蔓莉的初衷如何,毕竟是邱思明将钱护士拉回了生命线。 邱思明苦笑一声,“20年前我做错了事,但更错的是,我以为应该把那个错误坚持下去。” 家乐不语。 “结果却是对不起所有人,”邱思明自嘲道,“我甚至庆幸,你是由你妈妈带大——” 家乐忍不住,“你说完了没有?” “姗姗,我确实没脸见你……这次来,是为了把这个还给你。” 家乐看到他推到自己面前的东西。 是房产证,和一串钥匙。 ☆、62|6.21| 家乐望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沉默不语。 “姗姗,这是……你妈妈的,”邱思明颓然一笑,“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我们已经搬出来了——婷婷她不打算参加培训考核,她想改行学服装设计,我也不勉强她了,打算送她出国先读语言学校;至于我,江城有给主治医师提供宿舍,就在医院附近,上班也很方便……” 家乐点点头,“嗯,于是那个房子对你们来说也没啥意义了,终于舍得物归原主了。” 邱思明被她抢白,老脸一窘,“不是的,就算没这事,我也打算还给你——” “你以为我不会要吗?”家乐深吸一口气,“我当然要,这本来就是妈妈留给我的,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但要,还要找人把它里里外外全部翻新一遍,浴缸瓷砖把手窗帘,统统敲碎拆掉,免得以后让我想起、它曾经被谁住过——” 邱思明只得苦笑,“是,那是你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处置。” “但是姗姗,爸爸请求你,不要沉湎在过去的怨恨中,”邱思明长叹一声,“我现在才明白,什么院长、什么教授,都是浮云,比不上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餐饭——” 听到如此经典的台词,家乐被雷的笑出声来,“你老婆迷tvb是不是?把你也传染了?” 见到邱思明脸色一滞,她想起沈蔓莉貌似还没过尾七,只得看在人道主义份上,收住这个话题,“好了,东西已经移交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听出她的送客之意,邱思明只得站起来,“姗姗,我还是那句话,你实在要恨爸爸可以,但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你自己的生活——” “已经影响了!”家乐再也忍不住,绷得紧紧的面孔出现了一丝裂缝,眼圈微红,“就是因为你,我已经亲手放弃了可能是这辈子我能遇上的最好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你高兴吗?” “……姗姗?” “不要叫我‘姗姗’!没有‘姗姗’这个人!”家乐察觉失态,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好了,我们之间的帐已经算清了,东西我收下。你走吧,以后没事别再来找我。” 邱思明欲言又止,只得转身走人,到了门口他忍不住停下,“对了,储藏室里还有一些你们当年的东西,我一直存着,空了你可以看下……我以后还在江城8楼外科病房,就算只是为了工作,你也可以来找我的。” 说完他离开了相谈室。 过一会儿,安德鲁进来,“a,你没事吧?” 家乐已经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收好东西,“没事的,对了安迪,下午的手术——” 看着这个有条有理跟自己讨论病例的女孩,安迪只得放下了担心。 家乐说那些话倒不光是为了气邱思明,后来她去了碧湖花园一趟,桂枝巷9号果然呈现出搬家之后的狼藉状态。 接下来几天,她落实了户主身份,换了一套门锁系统,然后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把浴缸瓷砖什么的统统敲碎换掉,又把他们没拿走的大件家具转送给回收人员。 想起邱思明那句话,家乐打开了储藏室。 看到那些熟悉的老家具,她忍不住泪盈于睫。让人将这些书柜、衣柜、梳妆台搬出来,好好清理一番,放在她使用频繁的起居房间。 那些都是二十年前,她跟妈妈用过的老家具。因为质料好,保存的不错,收拾干净了照样可以用,而且给她无限的亲切感。 上面甚至还有她二十年前贴的卡通贴纸。 她都叫不出那些古早少女漫的角色名字了,却还依稀记得小小的自己给那些贴纸编了号,按顺序认认真真的贴在不同的家具上面。 而当时妈妈只是笑着任她这么做,毫不介意这些贴纸的胶水难以清理,会破坏家具的整体美感。 为了搬家,家乐跟安德鲁请了两天假,安德鲁本来主动申请过来帮忙,但家乐说不用——毕竟安德鲁的手是用来做精细手术的,不是用来搬重物卖苦力的,何况物业管理也足够给力。 第二天下午,一切布置停当,送走工人和清洁阿姨,家乐在新浴缸里好好泡了一会儿,又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小区很是安静,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家乐腹中空空,起来觅食,才发现虽然屋子收拾好了,但重要的粮食储备却没跟上。初来乍到,外卖单子也没收集几张。这让她不免怀念曾经的蜗居。 家乐记得小区门口有个便利店,于是换了衣服拿上钱包出门。 刚走出门口的小径,就见巷弄那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披着夕阳的余晖,向她走来。 家乐心中一顿。 她光顾着收复失地了,几乎忽略了这个问题—— 随着她的入住,她跟艾文迪,可以说,已经变成了邻居。 而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毕竟在那次“再见”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艾文迪。后来忙着接手房子,更是无暇多想。如今短兵相接,她毫无准备。 于是她几乎是愣在当地,呆呆的看着艾文迪朝她走来。 他一手搭着外套,一手提着公文包,修长的双腿迈着稳稳的步子,逆着光朝她走来。 没办法,因为两家是斜对门,她要出去的方向、他回来的方向,就是这一条巷道而已。 家乐心乱的想,这可真够尴尬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是不是干脆以后绕道,宁愿多走几步路,从巷子另外一边转出去? 思想间,艾文迪越走越近。 这么近,他应该是看到了她。 家乐根本没有武装好自己的表情,只得低头。 要说什么呢——你好?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她想起自己出门时随便套了件裙子,刚睡醒的头发肯定塌的厉害,毫无形象可言…… 一阵轻风带来熟悉的气息,那人已经与她擦身而过。 并无停留。 家乐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如梦初醒般,继续往前走。 走出桂枝巷,她要想一下,才记起哪边是出口的方向。 找到门口的便利店,走进去,听到柜台小哥欢迎光临的声音,家乐才松了一口气,装作认真的挑选起食物来。 ——是她多情了,还以为要发生什么尴尬的对话呢。 结果人艾文迪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走过去了。 也对,艾文迪说过,他不是那种“会三番五次跪下来求她回头”的类型。 她又何来资格呢。 鬼使神差的说出那种拒绝人的话之后,还要奢求什么呢。 家乐自嘲的一笑。 “面包三件八折,小姐要再来一个吗?”收银小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哦。”家乐从善如流,又去货架上拿了一袋切片面包。 “对了小姐,我们正在搞活动,加三十可以换购一只大白哦——”收银小哥再接再厉。 家乐虽然没看过电影,但最近几个月,满大街的大白周边看的熟口熟面,琳达的手机壳、小昭的u盘也都是大白。 “那就来一个吧。”家乐重新打开钱包,换回个头不小的毛绒公仔。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不过,反正现在屋子也大,不怕它占地方。 年度暖男,她也值得拥有。 “加五块可以再来一瓶饮料哦——” 家乐几乎要怀疑收银小哥脑中被植入了芯片,对着每个客人都会程式化的说上这么一大堆。 她无奈的看了收银小哥一眼,“谢谢,我拿不下了。” 小哥望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以前没见过你,是新搬来的住户?确实有点多,你好不好拿?不急的话,等会儿我换班了帮你提回去?” 家乐总算证实了他不是机器人,表示自己拿得动。 “下次记得来扫我们的微信哦——”她都出门了,小哥还不忘追加一句。 于是家乐抱着大白,提着一袋食物走回去。 经过8号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望了一眼。 一眼就对上门口台阶上的某人。 8号的门开着,艾文迪本来靠在台阶上,见到她,便走下来,“去采购了?” “……嗯。”家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开口跟自己说话。 他身上已经换成了家居服,貌似连头也刚洗过,带着股清新的香气。 家乐忍不住想,她在那间芝麻大的便利店里到底是逛了多久—— “下次可以让……门口保安帮你提过来。” “没事,反正也就几步路,”家乐忙说,“就当是负重,锻炼一下。” 见艾文迪似乎伸手要帮她,家乐又说,“谢谢,不用了,已经到了。” 艾文迪没有坚持,却也没离开,“今天刚搬过来?” “嗯。” 艾文迪点点头,没有说话。 暮色已经转成了夜色。 家乐如梦初醒,“……额那我先回去了。”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急忙转身,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她觉得艾文迪的目光一直跟在身后,却不敢回头求证。 别想太多,大家都是成熟的社会人,至少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吃了简单的晚餐,家乐看了会儿电视,开了会儿电脑,一切对接良好,于是安心的洗漱上*床。 搬个家,也没那么复杂,最多让她发愁多出来的房间该怎么用。 也许因为下午睡了几个小时,她这个觉比较浅,凌晨醒过来一次。 望着窗帘之间的些微缝隙,家乐有一瞬间失神。 虽然小区每栋别墅不是全然相同,但似曾相识的格局和结构,还是不免让她想起……曾经住过的,对面那栋。 过一会儿,她翻了个身,抱住大白,继续自己未完的梦境。 ☆、63|6.21|家 换了环境,一时间还没掌握最佳的起床时间,家乐搬家之后的第一个早上光荣的起晚了,有点手忙脚乱。 关键是房子太大,之前熟悉的东西放哪儿还没记熟,不得不跑上跑下的找,家乐最后只得牺牲了早饭。 忙中易出错。 所以,她完全忘记了昨天的决定,没有绕路,而是从常规的通道走出门。 没走几步,就听到对面关门的动静。 艾文迪施施然走下台阶,刚好跟她撞上。 家乐死死忍住自己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掐着这个点来跟自己巧遇的”,只能淡定。 两边上班时间差不多,路程也差不多,那么出门时间接近也很正常了。 如果以后要避免跟他碰面,要么少睡会儿早点出门,要么冒着迟到的危险、等他走了再动身。 或者,干脆找人给房子开个后门,她从后面那条平行的枫林巷走…… 然而一切脑补都只是“以后如何”。 现在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撞上了艾文迪的时间,不得不同行到车库。 所有的挣扎都发生在一刹那,家乐对他点点头,“早。” 生意不成仁义在。何况,昨天,也是艾文迪首先递出橄榄枝,主动打招呼。 毕竟两人住的这么近,碰面机会在所难免,与其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回避,倒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坦然以对。 就算当不了情侣,至少他们也不用成为仇人。 “早饭吃了吗?”艾文迪很自然的走上来跟她同行,顺手递给她一个盒子,“没吃的话,我多做了一份。” 盒子里的生煎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家乐连忙摇头,“吃过了,谢谢。” 艾文迪淡淡一笑,“拿着吧,那两个小姑娘经常不吃早饭的。”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家乐自然不好越俎代庖的帮琳达和小昭拒绝他的好意,只得接过来,“那我替她们谢谢你了。” 从门口到车库,这段距离显得特别长。 拿人手短,家乐也不好装死,只得寒暄几句,“最近怎样,忙吗?” “你不在,当然需要适应。” 家乐立刻变了脸色,想不到这么一句也不安全。 “不过,你招的那两个小姑娘还可以,能帮上忙。”好在艾文迪淡淡带过。 家乐轻松的笑笑,“那当然,我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什么时候再来指导一下?菲比晶晶她们还挺记挂的。” 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家乐面色一赧,“她们……知道了?” 她走的突然,不知道艾文迪是怎么跟其他人解释的。严格说来,她当护士那段时间,也等同于一种欺骗。 “她们找回了信心,不知多高兴——因为终于证明,那些并不是所谓的‘护士基本技能’了。” 家乐也笑出来。 倒不是欣慰于自己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而是因为……艾文迪如今可以和她轻松的谈起这些事。 这表示了一种释怀,不是吗。 说话间来到车库,两人道别,分别开出自己的车子,朝向不同的方向驶去。 望着前方的路,家乐轻轻叹息一声。 跟他状若无事的聊天,其实并没表面上这么轻松,但她会慢慢习惯的。 几天下来,家乐适应良好。虽然还是没想好空房子的用途,但至少基本家电、衣食住行总算是理顺了。即使出门回家的时候碰上艾文迪,也不像之前那么不自在,很可以淡定的聊几句天气,或是工作。 至于在江城医院,毕竟只有那么点大,她也会碰上陈宽。 陈宽跟她发了一阵牢骚,因为中途换导师,之前的课题项目啥的都得停止作废,还好尚处于分析阶段,说停就停了,也没太浪费材料试剂盒。 邱心婷这事之后,江城院长迫于压力提前辞职,结束了任期,原本呼声最高的邱思明被打回一介普通医生,其他候选人又没有特别亮眼的,于是口院院长一职暂由古副校长兼任。 “对了,小道消息说古院长以前是你妈妈的裙下之臣?怪不得他一直看你爸不顺眼呢——想想也是啊,心中女神被这么个人拐走,还跟那么low的对象出轨,是个男人都没法忍。” 想想他之前对邱思明和沈蔓莉的巴结,家乐只得冷笑,“你的开题报告写好了吗?倒是有闲心嚼别人舌根。” 陈宽这才发现自己的吐槽对象毕竟是家乐老爸,讪讪的道,“我只是帮理不帮亲……其实我也蛮佩服邱院长,哦不,邱医生的,我要是他就直接离开江城了——毕竟手上有技术就是硬通货,换个地方还不一样东山再起?何必在这儿当个普通医生、被人指指点点呢,你说是吧。” “我不知道。”家乐疲惫的说,打发走了他。 在同一栋大楼里面,家乐也避无可避的,会看到邱思明。后者失去了往日的光鲜,不再前呼后拥一帮硕士博士住院主治,今昔对比,显得寂寥许多。 家乐无暇替他感伤,只要他跟她保持陌生同事的距离就行。 有一天不太忙的时候,艾家父母来找了家乐一趟。 家乐有些忐忑,没对过口供,不知道艾文迪是怎么解释的,只得硬着头皮说,“叔叔阿姨,你们是找elvin吗?他最近……好像诊所那边比较忙……” 艾母将老公推去跟安德鲁交流业内心得,自己则将家乐拉到一边,“听说房子要回来了,住的还习惯吧?有什么需要就让elvin帮忙,别客气。” 家乐只得点头,“嗯,没什么的,管理处那里报修,解决起来也很快。” “你们吵架了是吗?”艾母犀利的问。 家乐心想,她跟艾文迪那摊事,哪里是“吵架”这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但被艾母问到,只能含糊其辞。 “儿子的性格我也知道,他从小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也没交过女朋友,跟女孩子相处可能经验是缺了点,”艾母拍拍她的胳膊,“有什么不方便跟他说的,要觉得合适,也可以让我来转告……以前我跟你妈妈读书的时候,几乎无话不谈。” 想到好友当时为了邱思明的种种感情波折,艾母叹息一声。她当初也没少劝过冯晓婉,但……只能说,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 家乐受宠若惊,欲言又止。 “仔大仔世界,家乐,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艾母诚恳的看着家乐,“这当然是我们做父母的美好愿望,但归根结底还是看你们自己——就算你们真的……不那么合适,也不用勉强,你依然是我最好闺蜜的惟一孩子。” “谢谢,缪阿姨。” 艾母笑了,“嗯,你要么当我儿媳妇,要么当我干女儿,怎么算我都不亏。” 那边,艾父结束了跟安德鲁的聊天,饶有兴趣的走过来,“什么干女儿?哦,对了,你阿姨当初可盼生女儿了,说是女儿跟娘贴心,啥体己话都能聊,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艾雯雯’,后来生下来是儿子,只好改成‘艾文文’,但那小子懂事之后嫌这名字太娘气,坚持让我们改成现在的名字,但你阿姨有时还是文文、文文的叫,哈哈。” 家乐不禁笑出来。 艾母瞪了老公一眼,又转回头,“我跟你叔叔下午的飞机,走之前来看看你。” 家乐站起来,“不好意思,我——” 这阵子她光顾着纠结跟艾文迪的事情了,却忽略了——抛开艾文迪父母的身份,这两位长辈还是母亲生前的好友,也真心实意的在帮她。 “没事,就是出去玩玩,也不会太久,你现在房子要回来了,elvin能照应,我们也放心了。” 家乐略带歉疚的将两人送下楼,不料看见等在楼下的艾文迪。因为太过醒目,来往的女医生女患者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艾父冲儿子乐呵呵的说,“家乐现在是我们干女儿了,你要有个哥哥的样子,不准欺负她啊。” 艾文迪一愣,看了家乐一眼,随即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 家乐讪讪的,也没问他为什么等在楼下,而不是跟父母一起上来。 “总之你们现在住得近,凡事多照应点,也别啥都等家乐开口。”艾母说完,让家乐回去工作,自己则跟老公上了儿子的车。 对于这个新身份,家乐一整天都有点纠结。 不过,艾母并没有给她太多压力,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就算天上的妈妈,如果知道女儿有被她的闺蜜夫妇照顾,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这样很不错,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家乐下班回家,停好车,注意到艾文迪的车,他应该是比她先回来。 家乐走进桂枝巷,心想有无必要为这新身份做点表示?比如做盘小点心给新邻居“干哥哥”,联络下感情啥的。 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正在桂枝巷8号门口,跟艾文迪说话。 居然是邱心婷,她已经快要遗忘了的存在。陈宽好像说过,她这几天就要动身出国。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反正你的资历国外也承认——国外多好啊,空气也好,患者信任度也高,肯定比这里更赚,我们一起走嘛……” 邱心婷絮絮的劝说着。 不得不说,邱心婷说话的内容,比邱心婷此刻的出现更让家乐惊诧。 她专程来劝艾文迪跟她一起出国? 艾文迪本来侧对着巷子,注意到有人经过,转过身来,看到了家乐。 邱心婷也转身,看到来人,忍不住表情一变,“你现在满意了吗?房子也还给你了,老爸也还给你了——” 家乐皱眉,“你再喊,我就让保安过来。” 她现在也有户主权利可以行使了。 邱心婷的气焰一黯,随即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找elvin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的谁?是他老婆、女友,还是未婚妻?” 家乐乍听之下有点耳熟,随即想起来,哦,这不就是她跟艾文迪被邱心婷“撞破好事”时,自己说的那番话么?可见这句话对小公主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让她记恨至今,终于有机会鹦鹉学舌——求阴影部分面积…… 艾文迪皱眉,正要开口,却听家乐笑了一声—— “我是他干妹妹,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关心?” ☆、64|6.21|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邱心婷反应过来,不服气的说,“——这算什么?我要是愿意,早就当了elvin十回八回干妹妹了。你不就仗着你妈跟antie关系好、抱大腿么?” “是啊,”家乐淡定的承认了,“我就仗着这个了,怎么?有本事你也去抱大腿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艾母尽管跟沈蔓莉当了二十年邻居,但始终对她没好感,也就是看在邱心婷小姑娘嘴甜的份上,勉为其难受她一句“antie”而已,这下闺蜜的女儿出现了,自然转移了目标,何况沈蔓莉新旧黑历史加一块儿,只会更加不待见她们母女。 邱心婷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家乐走到艾文迪身旁,问她,“那么,你今天来,是专程劝elvin跟你一起走?对了,干妈走之前可是让我看着elvin的——你说,这么大个事,我是不是该跟干妈请示一下啊?” 邱心婷今天冲动的跑来找艾文迪,本就是头脑发热、困兽犹斗,当然经不起推敲。艾文迪无言拒绝在先,家乐冷嘲热讽在后,哪里还受得了,看着他们挨在一起,只觉无比刺眼,“你别以为我走了,elvin就是你的了——” 艾文迪忍不住皱眉,“你在说什么,现在是清醒的吗?” 他这么一说,家乐也注意到,邱心婷身上似乎有淡淡的酒味。 她不禁冷笑,“借酒浇愁,还是借酒壮胆?这次的事有人代你受过,你已经可以偷笑了,别再来个酒驾伤人,能帮你擦屁股的人也没剩几个了。” 邱心婷不怒反笑,“你是说我爸帮我赔的那一百多万?你心疼了是不是?但他就是我爸,他就是乐意帮我赔一百万又怎样?” 家乐见她有点歇斯底里的架势,只能叹息,“钱是他的,爱给谁给谁,何况这有你妈当年运筹帷幄做小伏低的功劳,用在你身上也不亏,是不是?” “你——”邱心婷听出家乐这是在拿她妈天台上那番话做文章,气的扑上来想要打她。 但是被艾文迪牢牢的抓住了手臂。 “够了!”他皱眉看着她。 邱心婷忍不住哭了出来,索性抱上他的胳膊,“elvin,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说过喜欢我、你说过……要不是她跑回来搞砸了一切,现在应该是我和你……你跟我出国好不好?你跟我出国,爸爸还有钱留给我,我会对你好的,我肯定比她对你好……” 艾文迪沉默不语,直到保安跑过来。 他将邱心婷推给他们,“这位小姐喝了酒,请送她回家。” 看着这个熟悉的惹祸精,保安皱着眉,将邱心婷脚不沾地的拉开。邱心婷尽管挣扎,但哪里是两个年轻力壮小伙子的对手。 家乐说,“这次就算了,但她已经不再是这里的户主,请严格履行门禁制度,我不想再被这种人打扰。” 保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许小姐,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邱心婷被他们拉远,还不甘心的说着醉语,“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你跟他成不了……” 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风里,再度恢复安静。 艾文迪转头看向家乐,“——‘干妹妹’?” 家乐面色一赧,刚才只顾着气公主了,想也不想就把这个新身份甩出来,固然是达到了效果,但在艾文迪看来,也许并不以为然。 但看艾文迪的表情有点似笑非笑,家乐大胆问,“他们上飞机了?” “嗯。”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家乐只得自己找话,好歹被她想到一个,“对了,下个月江城有学术周,你也会来的吧?” 艾文迪现在算是江城民营口腔界的明星,遇到这种场合,十处打锣九处有他。 果然,艾文迪点点头,“是有邀请我,但我还在考虑,最近没什么新东西可讲。” 家乐笑道,“没关系,听说有自助餐会,你可以带晶晶她们过来玩啊。” 艾文迪不禁失笑,“所以你现在是反客为主了?” 家乐想起之前是他以主人身份带自己参加江城校庆,有些讪讪然。 “看吧,我最近可能也要找江城这边的教授。” 对于他们目前还能维持这样堪称平和的对话,家乐表示相当满足,“那我回去了。” 艾文迪点点头,于是两人一个走向8号,一个走向9号。 几天后,据陈宽线报,邱心婷果然已经飞去了国外。 不管怎样,家乐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公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个战五渣,但有这么个苍蝇在眼前晃来晃去,就算无法造成多大破坏力,也挺烦心的。 “邱医生经常问起我关于你在国外的生活呢,”陈宽不得不在短时间内接受了邱思明从高高在上的老板变成平级同事的事实,“看得出他还是很关心你。” “你不是来当说客吧?我可不想得胃病。”对话发生在午饭时间,家乐警惕的问。 “哪里?就是有点感慨而已——他现在也算大彻大悟了,忘尽从前繁华,淡泊世间名利,只挂住那些真正重要的人和事。” 家乐被他的文艺感吓了一跳,“你到底是学的医学,还是中文?” 她不是恨这个父亲,只是单纯的不想提起他。 “好好好,你不爱听我就不多说了,明天餐会有伴了吗?没有的话我自荐个——” 家乐觉得跟母亲相比,自己大概真是比较冷情的人,不但对邱思明恨不起来,甚至对这个背叛过自己的前男友也恨不起来。 “不用了,我跟安迪一起。” 陈宽有些悻悻然,“我就知道,他对你一直有超出师生之外的企图。” 记起某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家乐只能让自己不要多想,“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安迪人生地不熟,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作为回报。” 见她如此大义凛然,陈宽只得换个话题,“对了,我看姓艾的最近没来这边,是不是你跟他分了?” “……你还可以更八卦一点么?” “你可别冤枉,我是受人之托,”陈宽看看四周,神秘的压低声线,“我有师兄想认识你,找了我好几次让我牵线呢。” 家乐脸色一红,“……谁啊?” 说起来,8楼的外科,倒真是江城口院里面颜值拔尖的。 “你又不来我们8楼参观指导,说了你也不知道,不然明天我给你介绍?” “别别别,”家乐连忙摇头,“我最近不需要——” “大家都是年轻人,见个面有什么,看你这心虚的,该不是跟姓艾的藕断丝连吧?” 家乐只得端起盘子,果断的离开了这名八卦男。 自助餐会是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包了两层楼。 接到消息,家乐早早的过去等人。 晶晶她们果然来了,见到家乐,竟然有些迟疑,“许……医生?” “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家乐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们——” 晶晶碰碰她胳膊,“没事,我们后来都知道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菲比也点头,“嗯,当医生就要先从护士锻炼起,其实挺好的。” 家乐心想,看来艾文迪对她们的解释是这样。 当然,艾文迪怎么可能告诉她们,自己假扮护士的真正原因,其实那么诡异而偏激—— “公主的事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还好没发生在我们诊所,不然就倒大霉了。” 对邱心婷的同仇敌忾将她们再次团结为一个整体,数落着公主的种种黑历史。 “别光聊,过来吃点东西吧。”家乐将她们带到自助区。 她这时注意到一件事,“艾医生没和你们一起来?” 听了这句话,几个小姑娘忍不住笑。 家乐被她们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他没跟我们一起,”菲比咳嗽一声,“他说了会晚一点来。” “……哦。”家乐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努力尽到地主之谊,帮她们拿吃的喝的,带到桌子那里,又介绍了安德鲁教授。 北欧男人长相英俊、谈吐风趣,果然让小姑娘们一阵花痴,甚至有当场倒戈的,“家家,你们这边还缺人吗?可以内推不?” 家乐讪笑,“在艾医生背后挖墙脚,是不是不太好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低沉带点笑意的声音,“——谁?谁要挖我墙脚?” 家乐连忙回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艾文迪穿一件细条纹深色衬衫,没系领带,松开最上面的扣子,长裤笔挺,在这个大厅里简直鹤立鸡群,引来众人艳羡的目光。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家乐终于知道之前问起艾文迪,小姑娘们干嘛要笑了。 原来人约黄昏后。 他身边的漂亮女伴,穿着得体的套装,身材高挑、玲珑有致,波浪卷发打理的熨帖,面容秀美恬静,跟他站在一起的样子,liao就是一对璧人。 艾文迪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好了,转头对家乐和安德鲁道,“我来介绍,这是zoe。” 那位zoe微微笑道,“我姓苏,叫苏漪,索性偷懒取了这个英文名。” 艾文迪又把家乐和安德鲁介绍给她,至于在座的晶晶之类,就省去了这一步,显然是已经认识。 苏漪听到家乐的名字,立刻眼前一亮,“哦,原来你就是‘家家’。” 家乐有些茫然,不知道她知道关于自己的多少,但也无法求证,只能干笑,“看样子,有人说过我的坏话?” 苏漪不说话,笑着看了艾文迪一眼。 家乐脸都快绷不住了。 艾文迪……应该……不会……告诉她……不该说的……吧? “嗯,艾医生没跟我说,原来他妹妹这么漂亮。” 家乐只能傻笑着松了一口气,“哪里哪里,您才是大美人。” 这时安德鲁举起杯子,“那么,来为美人们干杯——” 几句寒暄之后,家乐知道了苏漪是银行经理,果然那身不菲的行头和饰品都有了出处。 晶晶坐在家乐身旁,此时就对家乐科普她走之后的点滴,“……可惜你不在,zoe天天让人送下午茶,好吃的停不下来,我又胖了三斤……” 薇琪也八卦的笑,“说起来,你们这保密功夫真到家啊,当初复诊那几次完全没看出来——” 被小姑娘们起哄,苏漪倒是大大方方的说,“其实我一直在马路对面的银行上班,每天都经过你们诊所,还好那次牙痛,想起了,过街来看——” 结果一来就看上个英俊牙医,从此芳心沦陷,展开攻势,暗恨自己白白蹉跎了好几年。 作为这桩都市爱情童话的男主角,相比之下,艾文迪倒是比较沉默,只是偶尔在苏漪转头求附和时,发个声点个头。 家乐心想,薇琪说的对,艾文迪这保密功夫着实到家,简直太到家了——让她如今毫无准备的对上这个可能会变成她嫂子的美女。 桌上的餐盘空了,家乐起身去拿吃的。 自助区食材丰富,她的选择强迫症稍稍发作。对着那五颜六色的食物,竟不知往哪里下手。 这时有人夹了三文鱼在她的盘子里,“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是艾文迪。他高挑的身影站在她旁边,没来由的给人压力。 家乐连忙低下头,“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 干妹妹,多么xx的身份,她可别让人误解,坏了哥哥的好事呢。 ☆、65|6.21发|表 艾文迪在身旁,家乐只得匆匆夹取了一些食材,转到下一摊。 没想到艾文迪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 ……好吧,海鲜、肉类,本来也是大家都喜欢吃的东西。 换到第三个取食区,家乐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无奈的寒暄道,“你不帮zoe拿一些甜点么?” 艾文迪取了一些蔬菜沙拉,“作为她的牙医,从专业角度,我认为她有必要限制甜食摄入。” 家乐花了几秒钟时间让自己缓过来,笑道,“那你之前还给我糖吃。”还是水果硬糖,家乐如今想起来那味道都觉得牙酸。 “你也是专业人士,不需要我担心。” 她的盘子还没装满,如果硬要转身走人,难免显得生硬一点,看在别人眼里,也不太符合“妹妹”的人设,家乐只得让自己淡定,边拿食物边跟他聊。 “zoe不错,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啊?” “怎么,你比我还急?” “没有,我只是觉得,叔叔阿姨会希望看到你成家——对了,zoe多大?当着她的面我不好问。” “跟我同年,”艾文迪淡淡的说,“慢慢来吧,刚认识而已。” “是吗?刚认识,就介绍给朋友家人了?” 话一出口,家乐才发现仿佛火药味浓了点。 果然,艾文迪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被她请了几次,现在有个机会,就当礼尚往来,不好么。” 家乐想到刚才zoe的表现,心中有数,估计在他们两人互动中,应该是zoe比较主动。 ……不过,谁比较主动,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家乐心中有些发闷,却不愿追究原因。只想离开他,赶快把这顿饭结束回家。 却被人叫住。 陈宽手中端着饮料,“原来你们坐这边,差点没找到。” 他侧身将同伴拉过来,“对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颜医生。” “许医生,你好。”颜医生是个笑容爽朗的高大男子,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肌肉结实、线条漂亮,几乎可以想象他拿手术刀的样子。 注意到家乐的目光,他自嘲的一笑,“不好意思,要是知道会碰上许医生,我就换一身衣服再来了。” 家乐连忙摇头,“不不不,你这样很好。” 陈宽体贴的接过家乐手中的盘子,“我去跟安德鲁打个招呼,你们聊几句吧。” 被刻意的撇下,家乐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 颜医生眼中带笑,毫不掩饰对家乐的好感,“其实我早就注意到许医生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今年留校的博士,专门去学生科打听过,哈哈。” 家乐只得笑,“您太抬举了,我哪是读博士的料子。” “听说回国之后,先在民营诊所当了一阵护士锻炼?”颜医生饶有兴趣的问。 忽然一个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嗯,许医生当护士期间,表现相当杰出。” 颜医生略显诧异的看了加入对话的艾文迪一眼。只见他顺手将盘子放到一边,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家乐无奈介绍道,“这是艾医生,我之前的……老板。” 颜医生认出艾文迪来,“哦,我知道,你高我一届,校庆做过报告的。” “你在8楼外科?哪个组的?” “王斌那个组。” 艾文迪点点头,“你们组sci发的很多,听说最近又申到一个大课题?” …… 家乐莫名其妙被边缘化,只得不着痕迹的溜回餐桌。 好在陈宽已经离开,不然又要面对他一番八卦。 几个小姑娘结伴去洗手间,安德鲁不知被谁找去谈事,桌上就只有zoe,见了家乐,索性坐到她旁边,微笑道,“可以蹭吃吗?” 家乐当然没法说不。 也就是象征性的戳了一片水果,“你们两兄妹关系挺好啊。” 家乐心想,干妹妹这身份大概会让人心生芥蒂,只得撇清,“兄妹什么的,只是哄大人开心,我妈妈跟他父母是同学。” 点点头,“听说你之前二十年都在瑞典?” “嗯。” 有些羡慕,“elvin说你读的学校是牙科的top1,好厉害!” 家乐不敢托大,立刻反问,“苏小姐是哪间学校毕业的?” 果然是国外知名商学院,家乐立刻给她夸回去。 却没有引以为傲,不但如此,相反还无比遗憾,“但我现在有些后悔,当时保送有两个专业可选,早知道我也去学医了。” 家乐诧异。 “学医的话,就可以跟elvin有更多共同话题,”zoe脸上的遗憾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听说他父母就是同班同学,你们这一行,还是以行业内部解决为主流吧。” 家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吃东西压惊。 她心想,zoe能从知名商学院毕业,做到银行高管,统计学底子应该是不差的,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去做个大样本调查分析,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牙医都跟同行结婚。 “对了,elvin从小到大,真的,从没交过女朋友么?”zoe忽然不好意思的问。 家乐努力镇定,“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也听说了,我在国外呆了20年,回来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只要她不说,艾文迪也不可能说,曾经发生在他诊所那张牙椅上的事,他们就可以当做只是一个错误的、应该被遗忘的荒唐梦境。不曾存在过,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优秀的人居然没交过女朋友——唉,你要是他亲妹妹就好了,可以给我更多的情报。” 家乐实在无法欣赏这个笑话,但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样子,只能说,“zoe你条件已经这么好,是不是想太多了。” 叹息一声,“不瞒你说,我还真没缺过追求者,但是……看到elvin就觉得,那些人都很浮云……” 家乐只得沉默。被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美女抓住倾诉她对艾文迪的种种好感春心,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聊什么呢?”说话间,艾文迪已经走回来,发现zoe不在原来的位子上,有些诧异。 连忙说,“……我在想,家家这么漂亮,还是单身,想给她介绍男朋友呢。” 家乐一愣,怎么人人都想给她介绍。 竟然说出了兴致,“真的,我有个认识的经理,做大客户维护的,他就想找医生,家家你号码多少,不然我让他加你微信,你们先聊一下?” “额,不用——” “别不好意思啦,那人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行长,本人也不是二世祖,配你其实正好,elvin你说是不是?” 艾文迪淡淡的说,“你别一头热。” 的红娘魂发作,“对了,还是先不加微信,我问问他有没有牙齿方面的问题,让他在你上班时间来看看?” 家乐连忙摇头,“真的不用了,我现在……有在尝试交往的对象。” 这才冷静下来,“哦,也对,家家你怎么可能缺人追,对了,是什么情况啊?也是医生?牙医?” 艾文迪也向她看过来。 家乐如坐针毡。 还好这时小姑娘们回来,争着当吃货,用别的话题转移了。 一顿饭吃完,大部队分成几个方向,各回各家。 晶晶落在后面,跟家乐同行了一段路。 “你跟艾医生,真的没什么吧?” 家乐无奈,“我们像是有什么的样子吗?” 顺便检验一下,在别人眼中,自己的演技是否过关。 “额……但你在诊所那段时间,我真的以为……”晶晶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说,“你可不知道,沈琳这段时间可郁卒了,每次看到苏小姐,那张脸臭的——今天这顿饭也是,不管怎么劝,死活不来,哈哈。” 家乐也笑,“她现在还是你们护士长?” “是啊,但我看她快要hold不住了,以后zoe跟艾医生要是成了,她肯定混不下去。” 家乐哈哈的笑起来。有八卦可听也好。 周末是个晴天,家乐去阳台晒被子,无意中看到zoe和艾文迪有说有笑的从巷子那头走过来,到了8号门口。 原来已经登堂入室了。 问了句什么,艾文迪捏着钥匙,指向9号的方向。 家乐躲避不及,被两人看到,只得对zoe挥挥手,表示来自邻居妹妹的欢迎。 推了艾文迪一把,“你也真是,那么重的被子,你就看着家家自己晒,也不去帮一把。” 家乐骇笑,“您太客气了,我平时看病人可比这个累多了。” “是吗?”zoe睁大眼睛问艾文迪,“我看你们牙科的东西都很小巧精致的啊。” “要帮忙吗?”艾文迪问家乐,无意晃着手中的钥匙。 “不用,我挂好这件就下去了,你们也别一直站在太阳下吧。” 如梦初醒的说,“嗯,对对,不然我买的冰淇淋要化了。” 两人走了进去。 家乐也回到空调房中。 冰淇淋啊,确是适合这个时候吃呢。 ——不是说要限制甜食么。 看了会儿电视,不知所云,这时门铃一响。 居然是zoe,她捧着一盒诱人的甜品,“自己用水果做了点加工,你也尝尝。” 家乐手足无措的接过来,“额,zoe你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厨房还有东西要看着。”zoe粲然一笑,表示就只是过来送点东西。 她离开之后,家乐看看那盒甜品。 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上面放了一圈又一圈水果,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倒也摆的精致。 家乐把它放到一边继续看电视。过了一会儿想,这个容器是艾文迪的,吃完了还要还,于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来。 好甜。 这时电话响起来,家乐吐掉葡萄去接。 “……蒋先生?” 那边的声音有些惊喜,又有些小心翼翼,“家家,你怎么……我是想问,你怎么后来都不来听课了?” 家乐不禁捂脸。 她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不小心发生的那件事,就是在她去听课之后。 发生之后,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听了。 家乐艰难的组织着语言,“额,是这样的,我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上班……” “哦,”蒋先生仿佛有点失望,但随即说,“不过没关系,你是以个人身份跟我们公司签约的,如果以后软件有什么问题,还是一样可以得到我们的服务。” “是吗,”家乐反正也没事,索性跟他多聊几句,“对了,那个软件只能在工作场所用吗?在家里能用不?” 她心想反正现在房子大,索性在楼上开辟一个工作室也不错,这样数据可以云端共享,更加方便。 “在家里也可以啊,你的合同本来就包含不止一个用户端。” “哦,那真好,我应该怎么弄……直接把安装文件复制到家里的电脑?”毕竟隔行如隔山,电脑这块对家乐来说相当高深。 “不是的,”说到专业,蒋先生也没之前的紧张,带了点笑意,“这个要专人上门安装,毕竟需要安装盘、加密狗激活什么的。” 家乐听的头大,“……这么麻烦?那就算了。” “哪里麻烦,又不需要你自己动手,我们帮你安,安好了你用就行,”蒋先生忽然说,“对了,今天周末你休息吗?如果你在家,我可以过来帮你安,花不了太多时间的。” 家乐没想到是这个走向,愣了一下。 看了下时间,倒是不算晚。 “也好……”她愣愣的说。 总算做点正事,不至于虚度。 蒋先生的声音几乎是雀跃的,“嗯,我这就开车过来,你把地址给我——” ☆、66|6.21| 蒋宪彬穿了清爽的衬衫,停好车,拿出工具包,跟家乐走上幽静的小径。 看到一栋栋掩映在花木中的别墅,他有些诧异,“你搬家了?” 家乐想起来,对,之前他们约会过,蒋先生亲自将她送回当时租住的小区。跟现在相比,当然是天壤之别。 “……嗯。”她只能点点头,不打算立刻在路上讲出整个故事。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家乐犹豫了一下,是走8号9号之间的桂枝巷,还是干脆从旁边的枫林巷后面绕进去…… 但她还是选择了常规路径。 她又没做贼,干嘛心虚。别人不也一样从这条路走进走出吗。 经过8号的时候,她眼观鼻鼻观心,哪敢略偏视线。 却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应该是zoe的。 大概是门没关严,她甚至能闻到里面传来的奶油香气。 看来今天苏小姐是打定主意要大展厨艺了。 “进来吧,不用换鞋子。” 家乐打开门,招呼蒋宪彬在客厅坐下。 冰箱里存货不多。唉,她总是忘记检查库存。 “果汁可以吗?”其实也没有别的可乐或是咖啡好选。 “可以可以,家家你不要那么忙……我也不是来喝饮料的。”蒋宪彬坐在沙发上,稍稍放松了拘谨。 家乐倒了两杯果汁,坐到他对面,想了想开口道,“是这样的,我除了是护士,其实……也是医生,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 蒋宪彬点点头,倒没有特别诧异,过一会说,“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事。” 家乐只得自嘲的一笑。 沈蔓莉那事不大不小也上了社会新闻,她作为女主角老公前妻的女儿,自然无法全身而退。 “让你见笑了。” 长辈们狗血的恩怨情仇,她自然不奢望能够加分。 “不,这事跟你没关,你不要多想。”蒋宪彬放下饮料,认真的看着她,“真的,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想来看看你,却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家乐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关心,“你现在知道了,以后有空可以过来玩。” 她说的云淡风轻,蒋先生却有些不自在,连忙拉开包包的拉链,“对了,不是要装软件么?你电脑在哪儿?” 家乐知道他的性子,只得将电脑拿下来。 “还没把书房整理出来,不好意思。”看着客厅的狼藉之处,家乐吐了吐舌头,连忙一路收拾过去。 见到电脑,蒋先生如鱼得水,三下五除二的拿出工具开始干活。 家乐迅速想了想,嗯,还好,电脑里没啥乱糟糟的东西,于是放心的围观。 操作反应有点慢,进度走的像蜗牛,蒋宪彬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家乐连忙抱怨,“最近就是这样,越来越慢,开软件也慢,关闭也慢,鼠标都是飘的。” “可能是系统问题,我先帮你查一下。”蒋宪彬打开移动盘上的检测工具,进入一片充满了色块的后台。 没几分钟,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你看这里,系统预置软件里面,有一个特别占内存的,会影响其他程序运行——这个软件平时没啥用的话,我帮你卸掉吧。” “哦,是没怎么用,但它经常跳出来求注册……那就卸掉吧。”家乐蚊香眼,立刻表示听专家的话。 蒋宪彬药到病除,卸掉那个转件重启之后,开机能打败更多小伙伴了,鼠标不飘了,网页也不会动不动崩溃了。 “哇,你真神啊!”家乐星星眼表示崇拜。 蒋宪彬笑了,“这算什么,术业有专攻嘛,你会看牙,也很厉害啊。” 于是这下再装软件,就要畅快的多。 蒋先生那句话让家乐有些讪讪的,不知道他怎么看待自己“护士变医生”这个故事。 但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蒋宪彬就笑了,“这样很好啊。” “什么?” “既然你也是医生,那么我可以跟着你走,对不对?”蒋宪彬期待的看着她,“我是说,以后你来当我的牙医吧……当然,不是说艾医生不好,只是我觉得,在你面前更没有压力一些。” 家乐受宠若惊,囧囧有神的想:真的吗?在她面前,他真的压力更小? “额,这个的话,当然……”还没说完,门铃响了。 家乐跑过去开门。 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小蛋糕,“刚做的马卡龙,你好像来了客人?正好一起尝尝,也给我一点意见。” 她甚至向里面望了望,正在客厅沙发调试的蒋先生自然藏不住。 家乐仰天长叹。 这啥别墅啊,简直是大杂院有木有,谁家晾了衣服,谁家来了客人,根本无所遁形……还不如她以前租的单元楼呢,门一关,世界毁灭都无所谓。 她索性豁出去当吃货,淡定接过准嫂子的馈赠,“您真是……我都不好意思了。” 送到面前哪有不吃的道理,正好她也缺待客的点心。 “嗯,”zoe接到蒋宪彬好奇的打量,笑着点点头,“我有要求的,吃完要给意见哦。” 送走zoe,家乐借花献佛,“来,邻居做的蛋糕,我再倒点水,你休息一下。” 蒋宪彬尝了一块,赞不绝口,“你们这邻里关系挺不错。” 家乐想说这不是普通的邻里关系,是准嫂子收买未来小姑……但还是忍住了。 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点心,她想zoe可真是有备而来啊,艾文迪不是个嗜甜的,厨房里也没见啥食用色素,难不成她连烤箱都带过来了? 这就解释了zoe略显丰腴的身材,当然女人身上有点肉手感会不错,男人抱起来也舒服…… 家乐摇摇头,打住了自己的浮想联翩。 吃了两三个,蒋宪彬洗了手,又回去继续弄软件。 装好软件,家乐登陆进去,果然诊所电脑里的资料都有,无比满足。 “谢谢谢谢——” 蒋宪彬推了推眼镜,“不用不用,对了,我也想问,用了这么些日子,有什么问题没?毕竟我们也需要临床医生的直接反馈。” “额……”家乐划拉了几下页面,“还真有……” “嗯,你说,我记一下。”蒋宪彬立刻拿出平板做笔记。 “就是这里,好像没有办法查看动态ct图像?” “是么?”蒋宪彬凑过来,“哦,这个功能设计之初只考虑到了x光平片,倒是没想到临床ct已经用的这么普及,我们的升级版确实需要添加这个功能……” “还有这里,只能选择预设的模拟种植体吗?那几款标准型的不够,有时候需要用到非标准尺寸——” “这个很好办,你看,‘自定义图像’这里,宽度和长度都可以自己改的。”蒋宪彬点点点,进入一个调整页面。 “等一下,你从哪里点进去的?”家乐看的眼花缭乱,连忙止住他按键如飞的手。 “额……这里。”蒋宪彬退出来,重新演示了一遍。 “哦,那里我从没点进去过,没想到别有洞天,真是太好了。”家乐放开他的手拿饮料喝,因为解决了这个细节问题而无比欣喜。 “以后操作中遇到什么问题,你都可以直接打给我,只要我有空就为你解答。”蒋宪彬觉得手背上的温度还没散去。 “那太谢谢了。”家乐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快六点了,连忙跳起来,“今天辛苦你了,你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做饭。” 蒋先生也站起来,“不用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不行,你帮我一下午,连顿饭都不招待也太说不过去了,”家乐笑笑,“只要你不嫌弃煮冻饺子就好。” 蒋先生忙说,“不嫌不嫌,我在家也经常煮冻水饺。” “嗯,那你等几分钟,先看会电视。”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就在门口便利店随便买点,”家乐汗颜,“改天再请你吃大餐。” “哦。”蒋先生坐回沙发,却没开电视。 家乐只得帮他找点事,“不然再帮我看看,电脑里面哪些还可以优化的……我经常一不小心就把声驱啥的卸掉,都不敢随便动了。” “嗯,好,我帮你看看。”蒋宪彬果然进入了专业状态。 家乐走到门口的便利店。 对着快餐区空空的货架,她一阵心塞。本来还想捡漏买点便当呢。 只怪今天是周末,其他懒鬼来的更早…… 看来只能将就冰箱里的冻饺子了。 家乐心有不甘,搜刮一阵,总算找到一袋鸡翅,几盒鸭脖,又去看饮料架。 她的视线被花花绿绿的预调酒吸引了,拿起一瓶正要研究,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松的抽走。 “这是酒精饮料,你不想害的小白鼠被扣分吧?” 家乐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艾文迪。 ……他不是应该在大吃特吃zoe的爱心马卡龙么? 还有,什么小白鼠……她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到,是出自两人之前争吵中的气话——她觉得艾文迪无法给人安全感,艾文迪就反唇相讥,让她去跟蒋先生结婚,因为蒋先生是符合她期望的“裸鼠宝宝”,天真纯洁,环保无污染,安全又可靠。 “我买来自己喝不行吗?”回过神来的家乐去抢他手中的酒。 这人也真是的,干嘛仗着个子高抢别人东西啊。 “还是算了吧,要是你们等会儿‘菜不够、酒来凑’,我担心他缺乏自制力。”艾文迪若有所指的望向家乐手中可怜巴巴的几袋卤制品。 家乐耸耸肩,“没办法,我又不像你那么幸运,有大厨上门。” 判断了一下两人的力量差异,她果断的放弃了艾文迪手中那瓶,转向货架上的其他。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艾文迪将货架上剩下的几瓶酒都抢过去了,一瓶也没留给她。 家乐无语的看着艾文迪,感觉就像面对幼儿园的熊孩子。 “——你就舍得zoe被扣分?” “她不喝酒,我倒是可以留着睡前小酌。” ——睡前小酌你妹! 哦不对,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不等她发作,艾文迪将她推向收银台,“差不多了,外面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家乐望了一眼门外,果然起风了,风还有点大,地面也被零星雨点打湿。 她不再跟艾文迪纠结,迅速结了账。 走出门,雨点已经落下来。 两人都没带伞,于是顾不得争吵,快步走回去。 走到一半,雨已经大起来,艾文迪将外套脱下来挡在两人头上,“来,出一只手。” 形势比人强,家乐只得接受他的好意,抓着防水衣料的一角遮头。 走到桂枝巷,zoe已经打了伞站在门口,蒋宪彬没带伞,但也出了门。 见到结伴而归的两人,蒋宪彬愣了一下。 “艾医生……你也住这里?” 雨,越下越大了。 即使是排水系统优良的小区,地上也积起了不浅的深度。 艾文迪看着地上的水洼,不禁眉头微皱。 ☆、67|6.28| 家乐和艾文迪在雨中分开,走上各家门前的台阶。 艾文迪是她邻居。 家乐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跟蒋宪彬说。 但此刻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蒋宪彬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也顾不上跟艾文迪寒暄,“这样吧家家,我先回去算了——趁现在还不是太大。” 艾文迪不禁看了zoe一眼。 却朝蒋宪彬的方向说,“这种季节雷阵雨很常见的,我反而觉得不要马上走,还是等过了这阵比较好。” “也对,不急这一时,说不定吃完饭就停了呢,”家乐也不好在大雨中赶客,心想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明明下午还是大太阳,她还晒被子来着,忽然看到阳台,大惊失色,“糟糕,忘了收衣服——” 说完几步进屋往楼上冲。 “我帮你。”蒋宪彬连忙关了门跟上去。 “艾医生没有晒衣服吧?”zoe走进屋,转身却见艾文迪还停在门口,忍不住出来问。 艾文迪摇摇头,没有进门,望着对面9号的阳台。果然,一会儿就见家乐出现在那儿,蒋宪彬不知从哪儿找了把大伞给她撑着,帮她把晾衣杆上的床单被套收下来。 “这就是家家‘正在尝试交往的对象’么——听说是电脑工程师?不错嘛。”zoe八卦的笑问。 艾文迪没有回答。直到对面两人消失在阳台上,才转身进屋。 衣物被雨水打湿了,家乐不得不重新扔洗衣机,还好有烘干功能。 “你吃水饺还是云吞?一盒够吗?”她打开冰箱问蒋宪彬。 “都可以,我随你吧。”蒋宪彬用她给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刚才你有没有淋到,要不要先去冲个热水?” 家乐翻冰箱的手微微一顿,“没有。” 刚才,她跟艾文迪顶着他的外套跑回来,倒真没淋到,看来那外套的防水性能不错。 因为遮挡面积有限,后来差不多是艾文迪半搂着她…… 家乐努力忽略掉当时他隔着衬衫的温度,以及近在咫尺的呼吸,镇定的拿出食物来,“那就一盒水饺、一盒云吞,不够我们再煮。” 蒋宪彬也没闲着,把她买回来的卤味倒出来加热。 对着一桌子简单的食物,家乐不好意思的笑笑,“随便吃点,至少管饱。” “嗯。”蒋宪彬倒是不挑,拿起碗筷就去夹水饺。 家乐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实时连线外景记者。 女记者穿着透明雨衣,在不知道什么街上报道,风大雨也大,影响到信号,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通过镜头,可以清楚看到路上大堵车,轮胎吃水很深,马路下面的一排小店被淹的惨不忍睹,店家用一堆沙包来挡也是徒劳,不时有广告牌被吹倒或是玻璃碎掉。 “……每单位时间降雨量已破纪录,前方路段发生数起交通事故……提醒广大市民减少外出,做好防雨防涝准备……” 尽管屋子隔音好,但外面的雨声也让人心中发闷,看来不是普通的雷阵雨。 门铃响了好几声,还是蒋宪彬提醒,家乐才注意到。 她心想,难道zoe还在孜孜不倦的尝试甜品? 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艾文迪。他没带伞过来,肩头的衣服已经湿了,手中端了只保温盒子,“菜做多了吃不完,送你招待贵客。” 透过盒盖,看到里面的鱼,家乐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也真是,大雨天也有心情做大餐,不过……她哪里就缺这道菜了。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当着贵客的面,也不好拒绝,家乐只得接过盒子,“你等下,我给你拿把伞。” “不用,几步路而已。” 蒋宪彬闻声出来,碗还端在手中,看到来人,“艾医生专程送菜过来?你也太客气了吧。” 艾文迪看看他的碗,“你们吃饺子?真香啊。” 家乐十分无语。 能做酸菜鱼的人,还会觉得超市卖的冰冻机器饺子香? “那你吃几个再回去吧,要不要叫……你朋友也过来尝尝?”蒋宪彬见他冒雨送菜,相当过意不去。 “不用,”艾文迪谢绝了他后一个提议,却欣然接纳了前一个,不客气的走到餐桌旁,“真的可以吗?” 家乐对他的举动已然淡定了,甚至去厨房帮他拿了碗筷。 就知道他不光是送个菜这么好心。她倒要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艾文迪果然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个饺子,就礼尚往来的说,“蒋先生你也试试这鱼,给点意见——家家本来就喜欢鱼,问她等于白问。” ……他是被zoe传染了吗?而且为什么她就丧失了发言权啊? 蒋宪彬果然认真的品尝起来,赞不绝口,“想不到艾医生你做菜也是一流。” 家乐在蒋宪彬看不到的位置,默默的给了艾文迪一个无声的警告。 后者却视若无睹,“喜欢就多吃一点,锅里还有。” 家乐忍不住了,“那个,艾医生你出来这么久还是回去吧,万一zoe担心呢?” 主人给邻居送个菜就消失在雨夜中,zoe能不多想吗。 “嗯,再带点饺子回去给你朋友?”蒋宪彬点点头。 艾文迪看着窗外的雨势,咳嗽一声,“不然这样吧,等会儿我送你和zoe走,我的车比较防滑。” “额不用不用,我的车性能也不错的,去年下雪也照样开。” 家乐提醒他们关注电视,“不光是路滑的问题,有些路段已经成河流了。” 电视画面上正是某小区居民淌水过河的报道。 蒋宪彬一愣,有些后悔,“早点走就好了——” 家乐说,“没事的,今天走不了也没关系,你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天气这么极端,何必冒这个险。 两个男人都望向她。 “额,这样啊,是不是太麻烦了?”蒋宪彬有些为难。 艾文迪沉默的看着家乐。 家乐坚持道,“如果雨一直这么下,我不可能让你走的。” 艾文迪今天好心来帮她,她可不想让人成为事故主角。 艾文迪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是zoe的。 “嗯……我在这边……没什么,我这就回来……” 收了线,他站起来,“那我过去了。” 蒋宪彬认真的说,“我看你朋友今天也别走了吧,这么大雨,真的不安全。” 艾文迪没有说话,转身走向门口。 家乐追出来,“你还是拿把伞吧。” “不用,”艾文迪推开门,忽然转身道,“你被子好像淋湿了?不够的话我可以支援——”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家乐只得叹气,“拜托,我不是需要人寸步不离照顾的小孩——” “家家——”艾文迪欲言又止。 这时8号的门灯亮了,zoe打开门,“艾医生?” 家乐低头,“回去吧。” 艾文迪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走入雨中,进了打开的门中。 也看了家乐一眼,然后在艾文迪身后默默的关上了门。 经过这么一出,家乐胃口顿失。 结果那一盒鱼都便宜了蒋宪彬。 蒋宪彬刷着微信,接到各种堵车涉水甚至划船的图片,只得认命,“家家,看来我真的只有打扰一晚了。” 家乐坦然道,“没问题,楼上有空的客房,牙刷毛巾也不缺,只是……可能没有你这个身材的睡衣。” 说起来,她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粉红凯蒂睡裙借他。 “没事没事,我也没那么讲究。”蒋宪彬忙说,脸色还可疑的红了一下。 定下了留宿计划,两人也不再过分关注雨势,吃完晚饭,蒋宪彬又物尽其用的帮家乐解决了一些电脑问题。 “你还是把显示器调到这个分辨率比较好吧,也相对不伤眼睛……图标会变小?只要用鼠标滚轮就能调啊,这样,大小都可以……哈哈,你一定用惯了触控,不习惯用鼠标了吧,触控应该也能操作,我帮你试试……” 家乐将他带上楼,打开客房,从收纳柜里抱出床具,“今天没来得及晒,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潮。” 蒋宪彬忙说,“你呢?你还有被子盖吗?” 家乐笑笑,“应该已经烘干了,再说我还有新的。” ——总之,怎么也不需要跟艾文迪借。 稍微整理了一下盥洗室,家乐退出来,“那么,明天见?” “明天见,”蒋宪彬连忙点头,又说,“家家,谢谢你……晚安。” 家乐笑笑,回到自己房间。 蒋宪彬与其谢她,不如谢艾文迪。 不能不说,家乐是有点照搬过去艾文迪对她的待客之道。 想必,今晚zoe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吧。 他看起来也许稍显冷漠,但医者父母心,对陌生人来说,适度的关切已经足够。 雨声果然催眠,家乐抱着大白,意识渐沉。 直到她睡着之前,对面一直很安静,很安静。 家乐本想早点起来做饭叫醒客人的,但大概是阴天的影响,她最后是被蒋宪彬敲门唤醒。 蒋宪彬已经收拾的衣冠楚楚,还利用冰箱里有限的材料做了早饭。 当然不是什么丰盛的大餐,一锅汤圆而已。 家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无奈,冰箱里除了冻饺子冻云吞,就是冻汤圆…… 但别看冰冻食品简单,从里到外煮熟,而且不胀不破,还是需要一点手艺。 蒋宪彬就煮的不错。 “怎么还有肉馅的?”家乐买回来之后,要么起床太晚没时间,要么假期直接睡到中午,都没细看汤圆的品种。 “上面写着有四种口味啊,鲜肉、红豆、芝麻、香芋。” 家乐郁闷,“我才吃到一个红豆的,其他两个都是鲜肉……” “你要观察颜色和硬度……”蒋宪彬捞了两个到她碗中,“一个芝麻一个香芋,不会错的。” 果然如此,于是集齐了四种馅料的家乐被治愈了。 “你不喜欢肉馅的?那给我吧。”蒋宪彬把她碗里那个咬了一口的汤圆捞过去。 家乐震惊的看着他毫不嫌弃的吞掉那大半个汤圆。 这事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后来直到出门,几乎都处于梦游状态。 雨已经停了,但路面还没全干。 “雨后的空气就是清新。”蒋宪彬走下台阶,伸了下懒腰,感慨的大力呼吸。 看着他的背影,家乐忽然想,也许,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呢? 该有的优点他都有,虽然只是第一次造访,却很快的适应了她的节奏。 他完全可以住在这里,跟她一起。 他们会有安宁惬意的生活,就算做饭手艺欠佳,但也可以在实践中提高啊;何况还能时不时沾邻居的光,打打牙祭…… 家乐关好门跟上来,“有负离子的味道是不是?” 蒋宪彬注意到她前面的水洼,“小心。” 家乐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大步绕过。 她庆幸的笑笑,这时眼角余光扫到右边的人影。 艾文迪敞着衬衫领口,靠在门口阳台上抽烟,面前已经有了好几个烟蒂。 此时家乐挽着蒋宪彬的胳膊从8号门前经过,他沉默的看着他们。 蒋宪彬大概是因为雨停了、心情比较好,跟他打了个招呼,笑道,“艾医生,你不是说抽烟对牙周不好吗?” 艾文迪只是淡淡一笑,又吐出一口烟。 ☆、68|6.28| “a,有你的国际快递。”家乐经过前台时,琳达告诉她。 “哦,帮我拆一下吧。”家乐看那个包裹不是特别大,以为是诊所以她的名义订购的小型牙科材料。 过一会儿琳达把东西送到她办公室,“好像是寄给你本人的。” 家乐一看,居然发自艾父艾母——有明信片,手链发簪,稀奇古怪的工艺品,最新鲜的是一枚不知什么动物的尖牙,手指粗细,被打磨的莹白光滑。(注:源自非保育类动物——响应公益号召,对象牙制品说不。) 明信片盖了戳,记录他们旅途中的足迹。 小昭过来问事,无意中看到一桌子blingbling的东西,少女心泛滥,“哇,好漂亮,这手链什么材料做的啊,从没见过呢。” 明信片中有写她可以自由把这些礼物分享给他人,家乐就说,“这些手链发簪,你和琳达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是短发,手上也不好戴东西。” 小昭欢呼一声,连忙叫琳达进来分赃。 两个小姑娘一人分了一捧小玩意,当然要多问几句,“谁送的啊,眼光真好——” “……是艾医生的父母。”明信片上写的龙飞凤舞,还是英文。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同时把东西放下来,琳达诡异的笑道,“额,这样啊……那还是a你自己收着好了,我们可不敢拿。” 家乐当然知道她们在想啥,好笑的说,“想哪儿去了,他们当我是干女儿。” 小昭立刻把东西捧回去,却有些遗憾的说,“当什么干女儿啊?这不是现成的婆家么——艾医生那么帅,他父母对你又这么好。对了,说起来好久没看见艾医生了——” 琳达看看家乐的表情,表示败给了小昭的心直口快,连忙将她借故拖走。 家乐心想,应该回点什么礼给干妈干爹呢? 哦,不对,他们此刻还在旅途中,没有固定地点也不好寄送,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考虑间,收到蒋宪彬的信息,果然延续昨天的话题,说他想要来家乐这里看牙,问什么时间方便。 家乐看了下预约表,建议本周末,正好他休息。 蒋宪彬的信息回过来,“那好,我周末下午过来,看完了一起去吃饭吧?这次我请你,喜欢吃什么?” 家乐笑着回了个“都可以”。 看得出他做过功课,“我问过同事了,xx广场离你们那里比较近,3楼的烤鱼不错,不然我们去吃那家?只是他家生意好,不接受预约,可能要排一会儿号。” 家乐想了想回道,“没关系,我们早点过去,边等边聊,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家乐看着手机,客人还没来,她还可以发一会儿呆。 顺便看看微信上的好友申请,很多看牙的客人会主动加她,家乐每隔几天想起来,会批量通过一次。 果然,后台有七八条申请,有些签名头像跟真名八竿子打不着,家乐无法对上号,索性都通过了。 再刷刷朋友圈。 有不少聊到昨晚那场大雨。 其中一张图片让家乐停下来。 时间是昨晚。 背景中一片蓝色防护膜,多么熟悉。 文字写道,“医生果然是个洁癖的物种呢,下次复诊之前还是先在家刷好牙再去见他吧~~” 下面有几条对留言的回复—— “嗯,没办法呀,雨太大。” “额,这种问题,无可奉告啦。” “咳咳,低调低调,我也想请客,但还没到时候呢~~” 家乐点开那人的头像,果然就是zoe。应该就是刚才批量通过的“好友”之一。 家乐只能怪自己手贱。 又不是她的病人,有什么好通过的。看zoe像是个热衷于晒的,还是取关算了,免得以后一打开朋友圈就被刷屏。 家乐打开她的资料,看着拉黑删除的选项,却下不了手。 不但下不了手,还诡异的点进zoe的个人页面,顺着她之前的朋友圈看下去。 果然是每天n晒。 正脸侧脸,包包鞋子,高大上派对,心灵鸡汤书摘,车窗外的清晨街道,五星级酒店的早餐…… 当然,也有家乐熟悉的东西:那间诊所的前台走廊、诊室牙椅、复诊卡、停车位…… 算算时间,这部分内容是从两个月前开始;而她对留言的回复几乎可以写一部少女心事——从一开始的怦然心动,到后来的小心试探,再到主动邀约,以至于登堂入室…… 家乐简直刷的停不下来。 ——天了噜,这也能叫低调? 就差没把诊所门牌号、小区地址以及艾文迪的正脸晒出来了……当然,艾文迪的手已经入了镜,看角度,应该是两人喝饮料时,zoe装作玩手机,偷偷拍下的。 家乐随即发现自己这种心态不对。 她干嘛跟个偷窥狂似的关注zoe和艾文迪? 爱晒,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将来他们走到一起,就算zoe更上层楼,晒两人的爱心合照来虐单身狗,她这个“干妹妹”除了干看着、又能怎样? 何况……zoe昨晚已经在艾文迪家过夜了,这么开心的回留言,八成,该做的也都做了…… 今天早上,艾文迪在门口的样子,她也许误解了。 搞不好,他根本是在抽事后烟——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拉黑删除。 太阳照常升起,马照跑、舞照跳。 她这个“干妹妹”应该表现的正常一点,自然一点,欣然接受新的“家庭成员”,必要时甚至充当传话人之类贴心棉袄角色。 家乐逼自己离开微信,把下下周要做手术的病人片子调出来,开始做计划。 嗯,经过蒋宪彬的指点,软件用起来果然更加顺手了,光是可以自定义种植体的尺寸这一点,就已经多么好多么好…… 回到家中,简单煮了点东西吃,家乐又打开电脑研究病例。 听到门铃,她想起回家时看到的小区公告,因为下了暴雨,物业人员会来上门检查管线什么的,于是在睡裙外面笼了件披肩去开门,打算让他们改天来。 看到来人,她有些讶异,“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艾文迪目光落在她披肩下的睡裙,随即移开。 家乐没有回答,将披肩拢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我来收盘子,可以吗?” 家乐想起昨天接受的馈赠,果然吃完忘了还回去,不禁老脸一红,“……你等一下。” 家乐跑去厨房,把昨天装冰淇淋的容器、装马卡龙的容器以及装酸菜鱼的容器都找出来,还好是洗干净的,没有偷懒放着不管。 走出厨房,却见艾文迪并没等在门口,而是进来了。 “没关系吧?地板好像没擦。” 他人都进来了,家乐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将三个容器递过去。 艾文迪接过,却顺手放在桌上,没有拿了就走的意思。 他反而亮出带过来的东西。 “昨天只是开玩笑,这个还给你。” 他放在桌上的,是在便利店抢走的几瓶五颜六色的预调酒。 “多少钱?我给你。” 接到艾文迪的目光,家乐知道自己有点太刻意的泾渭分明了,只得听他问—— “开瓶器家里有吗?” 家乐搬来没多久,当然不可能想到这种细节。 看着他手中的开瓶器,家乐只得说,“你走之前借我一下呗。” 正好这会儿有点燥热,想喝点有味道的。 艾文迪从善如流,“要哪瓶?” 望着几支色彩缤纷的酒瓶,家乐的选择强迫症发作,“水蜜桃的……再来个青柠的吧……” 艾文迪却把那几支都开了,“没关系,喝不完我帮你。” 家乐不想在他面前太露怯,就拿了一支,在手中转着圈看。 “4.8%,”艾文迪笑道,“——如果你是想知道酒精浓度。” 家乐嘴硬,“没有,我看有什么添加成分。” “哦,都有什么添加成分啊?”艾文迪诚恳的问。 家乐懒得理他,喝下一小口,缓了会儿,“这个……算碳酸饮料吧?” 她之前不太喝酒,本以为这个跟果汁差不多。 艾文迪一口就下去了1/3,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于是严肃的点点头,“算,当然算,所以不要喝太多,喝完不能马上刷牙,要先喝白开水稀释浓度,以免对牙釉质造成更大破坏——” 家乐气结,听出他是在开嘲讽模式,于是不甘示弱的喝完一瓶,又去拿蓝莓味的。 艾文迪点点头,“尽管喝,我都留着的,一瓶没动过。” 家乐忍不住说,“是么,你跟zoe没有喝一点来助兴?” 艾文迪笑了笑没说话。 家乐忽然惊觉,这话放在平时,她是不可能说出口的,难道真是那4.8%酒精浓度的作用?害怕这样下去会更加控制不住,她连忙站起来,“对了,缪阿姨有寄明信片到我那里,有几张是给你的,我上去拿。” 她一边上楼一边想,艾母怎么把给儿子的明信片寄到她那儿啊,哦,国际快递应该是比较贵,能省则省呗。 回卧室找到包,她把那几张明信片分出来,时间不早,该给的给掉,把人打发走才是正经。 那几张的风景还蛮好看的…… 家乐还在欣赏,听到走近的脚步声,然后是艾文迪有些上扬的声音,“你昨天没跟姓蒋的睡?” “什么?”家乐茫然的转身,艾文迪已经站在门口,眼中带着一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神色。 家乐此刻脑中有点混沌,很自然的说,“他睡客房啊。” “我看到了,”艾文迪点点头,“客房有洗漱用具。” 他不客气的打量了一下家乐的卧室,看到床头的大白,默然一笑,然后缓缓说,“我昨天,也没有跟zoe睡。” “哦,”家乐随即觉得不对,有些尴尬的转头,“额,我没有问你这个——” 不是上来拿明信片么,他干嘛跟上来说什么睡不睡的? 昨天他有跟zoe睡,还是没有,她并不关心,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家乐忙说,“这几张是你的——” 递出去的明信片被他接过,然后放下,那些优美的风景没有得到该有的注意。 看着他渐近的身影,家乐本能的后退,“让我转交的就是这些了……你要干嘛?” 说话间她已经退到了床边。 艾文迪却继续往前,迫得她不得不往后跌坐在床*上。 艾文迪还没有停止,撑住床头的墙壁,将她圈在双臂隔出的有限空间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两瓶酒的后劲发作,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家乐心跳加快,不得不伸手去挡他。 艾文迪一脸正经的说,“你不太熟悉这种房子的结构——这个季节,又下了暴雨,墙壁可能会受潮,我帮你看看。” “额不用了,我明天白天上班,让物业的过来检查好了。” “你不在家,就算他们穿鞋踩上床都不知道。”距离太近,艾文迪磁性的嗓音让家乐的耳膜微微震颤。 说完,他将就这个姿势,凑近了检查墙壁。 半躺在床上,被他几乎是圈在怀中,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家乐已经无法判断这是真实场景还是做梦。 她只能谨慎的呼吸着,希望他赶快检查完了离开,“怎样……没有受潮吧?” “嗯。”艾文迪的目光从墙壁移开,对上了家乐。 他的手脚却没有移开。 这距离简直近到犯罪。 家乐无法呼吸,想要往后移开一点。 却被艾文迪扶住后脑,免得撞上床头。 这么一护,两人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更近了。 家乐看到他眼中的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感到他身体的热度,这一切形成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她知道这是错的。 这种距离,这种姿势,这种感觉……都不对。 但她却没有力气逃开。 都怪她喝了那两瓶酒。 家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了床中间,而他就在她上方,望着她。 随即,他的唇落下来,碰上了她的。 家乐的一半是恍惚的,另一半却清醒无比…… 这种感觉,比那两瓶酒的后劲,不知要强烈多少倍。 ☆、69|6.28| 大多数时候,艾文迪在家乐面前是冷静自持的,所以,他乍然间显露出属于动物本性的那部分,无法不让家乐颤栗。 那种强势的力量,不仅掌控了她的肉*身,甚至褫夺了她的感官。 家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堆浪花,身不由己的被推向岸边,退下来,再一波推上去。 …… 家乐甚至失去了时间概念。 漫长的一轮停止,她瘫在床上,几乎想要睡死过去,可是才过了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又被他捞到身*下,仿佛吹响了足球比赛的下半场…… 等到家乐再次有点意识的时候,窗外已经夜幕低垂。 室内的灯关了,身旁的床铺空空如也。 她努力忽视身上的疲惫,找到手机,打开一看,凌晨三点过。 窗外有一点闪烁的火光。 家乐渐渐看清,那是她刚才的枕边人,此刻正背对她站在露台,沉默的点了一支烟。 看着他光*裸的脊背,家乐瞬间清醒过来,记起了刚才他留在耳边的呼吸,粗重而急切;他垂下来的几缕刘海,被汗水沾湿;他瘦却结实的躯体,毫无缝隙的紧贴着她…… 家乐忍不住发出一个不知叹息还是懊恼的声音,用枕头埋住自己的脸。 这点动静惊动了露台上的人。 艾文迪摁灭那支烟,转身走回来。 “醒了?”他没有绕回自己那一边,却直直的走到家乐面前,“是我趁人之危了,现在任凭你处置,我保证不还手。” 家乐哪有力气打他或者骂他,她现在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你走吧。” 艾文迪沉默的看着她。 家乐笑了笑,“不是任我处置吗?” 艾文迪却问,“酒醒了?” “那两瓶不到5%酒精浓度的碳酸饮料?怎么可能醉——我当然是清醒的,一直清醒着。” 艾文迪点点头,“所以你刚刚昏过去也不是因为酒精。” “是,因为你技术好,持久,还有什么……你满意了吗?” 艾文迪皱眉,“家家——” “所以呢?你想证明什么?”家乐将被子抱在身前,“——我对你毫无招架之力,是不是?” “那么,你是吗?”艾文迪淡淡的问。 “……”家乐沉默半晌,随即说,“当然不,我明天晚上,哦不,今天晚上就可以找另外一个男人回来睡。” 艾文迪眸光一暗,随即笑道,“找谁?姓蒋的小白鼠?他大概连套都不会用吧。” “……我可以教他!会这个很了不起么?有比给洁牙机套保护膜更难么?” 艾文迪皱眉道,“你没有醉的不省人事,也没有推开我,这是事实。” 家乐苦笑,并没有否认,“是,不是强迫……这本来就是我跟你两个单身邻居近水楼台的一炮而已。” 见他不说话,家乐抬头道,“现在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吧——要我开车送你吗?我们并不需要相拥到天明吧?” 艾文迪耸耸肩,“哦,我本来也打算抽完烟回来跟你道别的。” 说完,他越过床尾,到那一边捡起他的衣服裤子,一言不发的穿上,沉默的走出卧室。 家乐听到他下楼的声音,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他的脚步声从露台下面的巷道走到对面,开门关门。 再度恢复了安静。 家乐借着稀微的月光,看到梳妆台上那几张明信片。 他忘了拿走。 家乐把自己埋在被子下面,连呼吸也似乎隐隐发痛。 之后零零碎碎睡了几个小时,家乐一早就起来,努力无视肉*身残余的不适,洗头洗澡,奔赴岗位。 琳达来的时候,家乐已经干掉了两杯咖啡。 “a,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家乐淡淡的说,打开预约表,还好没什么重要手术。 撑到中午,她实在扛不过困意,关上办公室的门,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她这种情况,其实是请假一天比较好。但她却不想在卧室那张床上躺太久,以免对某些记忆挥之不去。 下午两点过,琳达弱弱的敲开门,“a,有位小姐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了。” ……新来的患者么? 家乐只得从沙发上起来,洗把脸,含了半分钟漱口水吐掉,带着微笑走出去。 相谈室里坐着的,却是zoe。 家乐见了她的背影,差点想转身就走。 但zoe听到她的脚步声,已经转了过来,“家家!” 今天也是一副容光焕发的白富美形象,“你们这儿不错嘛,中午还能睡午觉,elvin好像就没有这个福利。” 家乐只能说,“艾医生是工作狂,我可比不了。” 笑了好一会儿,仿佛听出了无比的趣味,“那你这个妹妹应该多劝劝他,反正钱也赚够了,应该顾一下身体嘛。” 家乐也只得笑,“我劝?这是你的任务才对吧?” 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哪里知道zoe今天跑来干嘛,难道要换她看牙?别搞笑了。 的脸红了一下,“家家你就别取笑我了。” 看着她那张标准的女神脸,家乐忽然冒出个恶意的念头——如果告诉zoe,自己半天前才跟艾文迪睡过,那张脸会是什么表情呢? 但她还是忍住了。 冲动真的是魔鬼。 她已经一再体会到了。 真诚困惑的问,“听说elvin也会来这边上班?两头跑啊,是……多点执业什么的吗?” 家乐心想不错嘛,连多点执业这个词都get了。 她只能茫然的回答,“最近没怎么来了,他那边生意太好了吧,于是就把这边抛弃了。” 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 家乐心想她不是银行高管么?这个职位应该阅人无数才对吧,怎么表现的像个象牙塔里的女神,什么事都让她感觉新鲜好奇似的。 家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昨天没睡好么?”zoe关切的问,“你们牙医是不是都很累啊,我刚跟elvin打电话,他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家乐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地观察zoe说这话的表情。 她是故意的么? 她看出什么了? 她猜到什么了? 但从zoe的女神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家乐只得当做一个普通的圈外人问题,“大概吧……又要动手,又要动口,能不累吗。” “呵呵好像也是,我看过elvin拔牙,花了一个多钟头,什么工具都用上了,又捶又敲的,简直是力气活啊。” “一个小时算什么,四个小时拔不下来的也有,你没见过而已。” 话一出口,家乐觉得口气有点冲。 她连忙反省,额,好像不应该这样,zoe毕竟是艾文迪目前的交往对象,搞不好以后真成了邻居家的女主人,她还得叫一声嫂子,于是家乐不得不补救,“……我是说,对,这一行是会比较累,毕竟是医学嘛,人体是复杂的,突发情况也是很多的。” 却没有被冒犯到,反而双眼一亮,仿佛就等她这句话,听了连忙坐过来一点,恳切的说,“我真的想要多了解elvin的工作环境,但你知道,我也不好意思老是问他——那么,我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向你请教么?” 家乐骇然。 这什么节奏啊? 她可不想再带一个真正零基础的外行实习生。 “额,没这个必要吧?”看到zoe失望的表情,家乐说,“为什么一定要了解很多呢?你又不是要改行——何况,艾医生也没有因为要了解你的工作,去找个银行实习啊。” 低下头,“可能是有点患得患失吧……我真的不想要错过elvin,但又怕追得太紧把他吓跑……” 家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错了,她不该让琳达帮她改约客人的。 她宁愿花三小时去拔牙,也不愿聆听半小时zoe的恋爱心事。 “不然,你去买点入门书籍,先科普着?”横竖不要来她眼前晃。 “额,我已经下了订单,你看——”zoe喜滋滋的调出网购页面,家乐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几十本专著。 甚至还有大部头的原文影印本……连她都不一定啃的下来。 但是,看着zoe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不好给人泼冷水。 “不然你再帮我推荐点?最好是让我能迅速了解这个专业,以后可以和elvin有更多话题的?”zoe又想起什么,翻出日历来,“对了,下个月有一周的牙科学会和器械展,正好我的年假还没用——” “嗯,很好很好,”家乐只得笑着点头,“再这么下去,我都怕被你抢饭碗了——” 看着zoe受到鼓励的样子,家乐心想,去看书吧,去逛学会吧,把自己变成海绵去吸收更多的知识,活到老学到老吧,总之别有闲暇来烦她就好了! 这时,终于有客人上门,拯救了她。 恋恋不舍的告辞。 半小时后结束诊疗,家乐刷了一下朋友圈,果然看到zoe的最新发布。 诊所的卡通模型光荣入镜,配着zoe的文字—— “满满的正能量,希望付出就有收获,谢谢可爱的家家~~” 家乐恨不得亲自打个马赛克上去,却只能装作无视。 下了班,家乐在外面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没有走桂枝巷,走了枫林巷。 也许是自欺欺人,但至少求个心安。 绕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不免看到8号的灯光。 家乐走进屋,关上门,决定今晚无论谁为了什么事来敲门,她也不开了。 刚好这时来了条新信息,发自蒋宪彬—— “我怕记错,再确认一下,是预约的后天下午吧?” 抬头的称呼是“家家医生”。 家乐想起今天凌晨和艾文迪的对话,忍不住捂脸叹息。 ☆、70|6.28|家 结果蒋宪彬那条信息,家乐挣扎再三,还是只有淡淡带过。 西线无战事,8号无动静。 没人过来敲门,没人过来送菜,家乐望着那几只他没带走的容器和明信片,只得视而不见。 甚至上班下班的出门时间,也没有跟艾文迪狭路相逢——也许是因为家乐刻意的早出晚归。 家乐知道,这样下去,艾文迪迟早会变成任何一个“别的邻居”。 转眼间就到了周末。 早上琳达问她,“a,下午这位蒋先生是你自己约的朋友吗,什么情况啊?”因为没有经过她的手,所以需要备注该位客人的计划项目,方便提前准备。 家乐点点头,“是我自己约的朋友,可能……就是过来看一眼。” 她心想,蒋宪彬在艾文迪那儿,应该差不多把该做的都做了。 “哦,那大概多久?他后面还可以再插一两个复诊吗?” “他之后不要再约了,”家乐本能的说,“可以的话早点下班,你们提前把该做的事做起来。” 琳达和小昭欢呼一声。 周末下午能够提前下班,当然求之不得。 等她走回办公室,小昭碰碰琳达,“你说,这个蒋先生是不是有情况啊?刚刚a表情有点异样的说——” “也对啊,明明只是看一眼,但后面的时间都取消了,分明那个蒋先生是来接她下班的吧。” 小昭有些遗憾,“艾医生真没戏了?这个蒋先生要比艾医生更帅才好呢。” 琳达也只得一声叹息。 家乐有些心神不定。 过一会她又走到前台,“那个,今天周末的话,可能有一些小朋友会临时过来吧?” 琳达掩住诧异,调出以前的记录,点点头,“嗯,周末的小孩子是会比较多,很多也都是下午才来。” “哦。” 见她表情,琳达问,“那么,如果下午有临时过来的客人,是接,还是不接呢?” 家乐纠结不已,只能表示看情况再决定。 没想到下午来的不是小盆友,而是zoe。 “家家你这会儿忙吗?那些书我有读,但是有问题不懂,要问你——贴面的话,真的可以直接贴上去不用动原来的牙齿吗?哪些情况要磨,哪些情况不用磨啊?” 看到家乐的表情,她又补充,“其实也是有同事知道我认识艾医生,想去他那里做——” 家乐心中发闷,“那她们可以直接去问艾医生啊。” 不好意思的说,“艾医生平时那么忙,我也是想帮他省点时间么。” 家乐忽然无限怀念起远在异国攻读服装设计的公主来。 就算她有一双杀人的手,但至少也算行内人,不会用这些问题来烦她。 此时家乐的病人到了,见zoe没有要走的意思,家乐只得让琳达从仓库里翻点压箱底的贴面相关介绍,让zoe在外面慢慢看。zoe居然真的接过那本不薄的册子,找了个沙发边看边喝咖啡。 家乐简直要败给她。 但她随即一想,反正zoe平时也没少晒书店咖啡图,现在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换了书的内容而已,也就想得通了。 这个下午相当热闹。 看了一会儿,琳达进来通知她有人找。 家乐看到了艾父艾母,吓了一跳。 他们刚旅游回来,打儿子的电话没接,家乐这边近一点,索性就先在她这里落脚了。 家乐心想,艾文迪工作的时候,经常把手机关到静音,震动了也不一定接,于是她自己试着打过去,果然也无人接听。 看他们样子,显然对艾文迪和她的那些糟心事不太了解,家乐当然不可能这会儿说,于是表示手上的客人快要完成,让他们等一会儿,她尽快出来陪他们。 艾父艾母看到送回来的礼物出现在前台小姑娘手腕上,出现在装饰品展示柜中,相当满意。 说话间,一旁看书的zoe目光飘过来。 家乐心中打个突。 艾父艾母一进来,就对这坐在墙边的姑娘视而不见;而zoe注意到他们,也是因为家乐跟他们说话时屡屡提及艾医生…… 也就是说,zoe还没跟艾医生父母打过照面…… 这会儿,zoe已经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艾父艾母也疑惑的发现这姑娘朝他们走来,不像普通客人,于是诧异的看了看家乐。 家乐再次打艾文迪的电话,依然没人接。 她心中吐血,天啊,这重要的历史时刻,关键人物居然缺席,还得她忙里偷闲的来见证……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介绍,“zoe,这是艾医生的爸爸妈妈;艾叔叔、缪阿姨,这是艾医生的……朋友。” 其实她也不知道zoe跟艾文迪进展到哪一步,只得选择一个保守的说法,但显然,艾父艾母对这个“朋友”的理解并不仅仅是普通朋友,两人对视,又不约而同看了家乐一眼,最后和蔼的问,“zoe是吧?是去看牙认识elvin的?” 乖巧的点点头,“嗯,我就在elvin对面的银行上班。” 艾母将zoe迅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微笑道,“金融行业啊,不错嘛。” “哪里哪里,在xx商学院的毕业生里面,我才排不上号呢。” 美女、高新、名校、还谦逊! 家乐心想,要是她有这么个准儿媳,也会很开心的。 见他们很自然的攀谈起来,客人还在牙椅上等着,家乐就放心的让小姑娘送上茶点,自己回去忙客人。 当然,她不忘给艾文迪发信息,表示他的老妈老爸,以及有可能的未来老婆都挤在自己这小庙里,让他收到信息之后看着办。 这个客人忙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后面就没有太多要忙的了。 家乐摘下手套走出去,见到沙发上多出来的一个人,差点没定在当地。 她看了琳达一眼。 琳达和小昭都因为再度见到帅哥而收不住笑意,接到她的眼神,也只是笑着表示,刚刚看她忙的停不下来,就没有特别通知她艾医生来了。 正和艾家三人说笑,看到家乐,立刻招手,“家家,你都不管我们了——” 家乐心想,应该是艾文迪收到了自己的信息赶过来。 他的确应该赶过来,毕竟是他自己的老爸老妈还有zoe,哪可能就这么随便一扔。 家乐只得堆出笑意走过去,“我不在,你们不也聊得挺好?” 虚伪的差点连自己都吐了。 原本背对她的艾文迪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就着之前的笑意点点头,“多谢帮我招呼。” “应该的,干妈干爸嘛。” 艾家父母问儿子,“有无好好照顾妹妹?” 家乐黑色幽默的想,当然有,甚至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却是zoe抢答,“elvin对家家挺好的,下着大雨还专门做了鱼给她送去呢!” 艾家父母对望一眼,艾父笑着点点头,“嗯,那还不错。” 艾母注意到重点,笑问“zoe你也知道?” 不好意思的说,“嗯,因为那天我刚好在叔叔阿姨家玩,后来下雨了,就只有等到第二天再走……可是真的雨很大……” 艾父点点头,“哦,我知道那天,看新闻说发布红色预警了。” 艾母看了儿子一眼,但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得转向家乐,“房子没什么问题吧?之前……他们想起来就装修一下,别把好好的结构给破坏了。” “没有,没有问题。”家乐语气淡定,但内心却做不到。 她努力不让自己想起相关的段落,却还要保持笑脸,都要僵掉了。 她没有看向艾文迪,却在心中默默祈祷—— 现在既然你一家人齐活了,那么,可不可以尽到儿子和男友的责任,找个好地方,带他们去吃一顿大餐?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以一个旁观者身份眼看他们谈笑风生,顺便被一再提醒那些画面。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 艾文迪看看时间,“那么,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的声音一直有种低沉的磁性,但家乐觉得今天这句话尤其动听。 “也是,早点去,避开周末人潮。”艾母边说边拿上自己的披肩。 艾父笑眯眯的看着zoe,“一起去吧?” 笑着点点头。 一行人就要起身。 家乐笑道,“嗯,你们吃好一点——” 艾母诧异的问,“怎么,家家你不去吗?” 家乐忙说,“我还有病人,不知道要等多久,就不去了,干妈干爸你们早点吃完,回去休息好了——” ……可惜今天下午还真没临时过来的病人,不然就更有说服力。 家乐恨不得现在有一屋子客人嗷嗷待哺的等她,她不介意做到凌晨。 艾父却坐了回去,“我跟你干妈都当过牙医,等病人简直是家常便饭——没关系,你等你的病人,我们等你。” 艾母也说,“家家没事,病人来了你慢慢做,反正我们也吃了一些点心,并不是很饿。” 也说,“家家你放心等吧,正好,我有问题请教叔叔阿姨。” 她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是真为了请教问题开心,还是为了艾家父母执意等家乐而不开心。 家乐无奈,看了艾文迪一眼。 艾文迪也坐了回去,闲闲的说,“嗯,不急的,你等什么病人?要我帮忙吗?” 艾父连忙附和,“对对对,让你哥帮你,这样效率也高一点。” 家乐还在想该怎么开口,这时琳达在前台说,“是那个……蒋先生。” 接到某人不明意味的眼神,家乐完全不敢跟他对视。 她本来以为琳达和自己已经很有默契了,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太够。 “是吗,计划做什么呀?”艾母直接问琳达。 她也是牙医,自然能够通过预约计划判断这位客人要花费的时间。 “a说,好像……就是……看一下?”说到后面,大概终于感应到家乐的气场,琳达有些不确定起来。 家乐已经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然而,生活告诉她,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门铃一响,蒋宪彬穿着一身崭新的西服,顶着一头刚打理过的发型,带着一股清新的古龙水味走进来,“家家……哦不,许医生在吗?” “在……”琳达饶是老练精明,也不得不被他这身行头吓了一跳。 小昭跟她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原来这就是她们私下八卦过的,“那个”蒋先森啊…… 随着琳达指的方向,蒋宪彬转身看到家乐,双眼一亮,带着点腼腆,带着点余勇走过来,“家家——” 家乐囧囧有神的看着他,和他手上大捧夺人眼球、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71|7.2|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大束玫瑰,家乐话都说不出来。 “家家,我——” 蒋宪彬刚开口,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旁边一桌人,并非普通客人。 “艾医生,这么巧你也在?”蒋宪彬迅速辨认出了他的父母,“这是叔叔阿姨吧?” 艾父好奇的看了儿子一眼。 艾文迪解释道,“蒋先生之前有去我那里看过牙。” 眼力不错,也认出他来,“……蒋先生?哦,我记得你,就是下雨那天,你去家家那里,对不对——” 艾母闻言,看蒋宪彬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 “我也想起来了,你是艾医生的朋友。” 家乐简直想要扶额。 琳达总算聪明了一次,立刻找了个瓶子过来,“总觉得诊所里缺点什么,蒋先生一来我立刻想到了,就缺这束花!” 然后,不由分说的从蒋宪彬手中接过那束花,将将好插在花瓶中,摆到前台。 仿佛一树红色的鸭梨被移走,家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艾母微笑着问,“蒋先生,今天专门来找家家啊?” 蒋宪彬手中的花被拿走,有些讪讪的。 不光他有些讪讪的,就连家乐都有些讪讪的。 不光是因为那束花,还因为他当着“艾医生”的面来找“许医生”。 如果实说蒋宪彬是来找许医生看牙,那等于是当着父母的面对艾文迪打脸——哪个牙医希望自己的客人一声不吭的换医生啊…… 饶是蒋宪彬这样的粗神经理工男,也没有傻到真的实话实说,“哦,是的,我……过来找家乐吃饭。” 家乐略有点冷汗。 因为之前她婉拒艾家约饭的借口,就是自己“还有病人”。 现在病人来了,却是来找她吃饭的…… 但显然有人把这个理解成了小姑娘害羞。 艾父就笑道,“嗯,应该的,年轻人嘛,要多交朋友,周末也是吃饭的好时间。” 家乐只能对蒋宪彬笑笑,“那么,你等我换一下衣服?” 口腔检查哪天不可以,再说经过艾文迪的打理,相信也没啥大问题,她也不必给人添堵了,快点抓住蒋先生这根救命稻草脱离这尴尬环境才是正经。 ……即使那也许会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局面。 家乐平时备了几件衣服在办公室,这会儿选择强迫症犯了,不知道穿哪件好。最后随便换了条裙子,拿上包走出去。 其他两件不是大红就是玫红,家乐很怕让人联想到那束玫瑰,只好穿黑色裙子,但也不是全黑,下半身豹纹蕾丝,算是混搭风格。 她走出来的时候,固然没人联想到束之花瓶的玫瑰,蒋宪彬却眼前一震,都不敢多看。 家乐完全没想到,这条黑色裙子相当贴身,细节设计很好的衬托出身材曲线,其实比她放弃的大红或玫红裙子更加性感…… 家乐转身对小姑娘说可以下班了。 琳达盯着她身上那条裙子,也是顾忌着有外人在,不敢像平时那样放肆点赞。 哇的叫了一声,“——家家好漂亮!对了,听蒋先生说,你们要去xx广场吃烤鱼?我也想起来了,那家有同事去吃过,说是很不错呢,好想也去尝尝……”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家乐不敢相信的看了zoe一眼。 ……她没听错吧? 现在局面如此清楚暧昧,难道不应该兵分两路——合家欢的合家欢,劈情操的劈情操么? 这是要知之为不知、搞大锅饭节奏咯? 果然有人发难。 艾文迪就微微皱眉,毫无温度的说,“烤鱼而已,哪里吃不到了,何必凑这个热闹。” 一句话说的有点僵,zoe也有些讪讪的,倒是蒋宪彬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不然,一起过去吧?叔叔阿姨如果不爱吃辣,也有其他口味可选。” 艾文迪望向父母。 艾母却说,“正好,我还想吃点辣的,国外这酱那酱,还是不如自家的麻辣味过瘾。” 于是,一行六人,结伴而行。 留下两个小姑娘收拾关门。 小昭八卦的说,“额,原来这位‘蒋先生’所谓的‘看一眼’,其实并不用躺在牙椅上看哪。” 琳达点点头,“嗯,以后学到了——牙医的约会暗号:‘过来看一眼’。” 小昭看着那束玫瑰,直流口水,“蒋先生也是个不错的人呢,看起来就……很精神的样子,充满了正能量a跟他也不错。” 琳达笑而不语。 六个人路上分成三组。 艾父跟蒋宪彬畅聊大数据时代带来的变革,艾文迪和zoe并肩而行,艾母则跟家乐落在后面。 “蒋先生是你的交往对象?”艾母笑笑,“你们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独立,不需长辈操心,我们只要坐等你们通知哪天去喝喜酒就可以了,倒也轻松。” 家乐有一刹那觉得无言以对。 不知道干妈干爸有无看出她和艾文迪的暗涌…… 但不管怎样,跳过之前的步骤,直接让他们看到蒋宪彬手握玫瑰来找她,自己这个“干女儿”当得也不太称职吧。更别说跟儿子的交往对象狭路相逢了。 “不是的,我……其实并不那么确定,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 “是在elvin那里看牙认识的——也就是说,你当护士那阵?” 家乐只得点头。 “那elvin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你们要是成了,他也算半个媒人。” 这个梗不禁让家乐想起了跟艾文迪的某次争吵…… 纠结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店。 家乐忽然想要落荒而逃。 她真的要进去跟他们同桌吃饭吗? 周末果然高朋满座。 门口的服务员告诉他们,其他位子都满了,就剩一个包间,六人准入。不然就等位,排号30开外,等候区尽是情侣或闺蜜两人组。 这时电梯一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这个方向而来。 当机立断,要下了包间。 本来还幻想着能不能各吃各的,现在也落空了。 既然木已成舟,家乐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六个人,换了小一点的桌子,可以首尾相连。 家乐坐下来,发现自己刚好夹在蒋宪彬和艾文迪之间—— 父母苏 蒋家艾 真不知这个位子顺序是怎么排的。 点菜的时候你让我我让你,家乐有选择强迫症,哪里做得了决定,最后还是事先做过功课的蒋宪彬担当大任,点了两种鱼,一盘鸡,众人又补充了点配菜甜点汤水的意见。 上菜之前当然是茶话会时间。 家乐如坐针毡,艾文迪和zoe也没话题,倒是成了艾家父母控场,尤其艾母,可以说是谈笑用兵,从蒋宪彬嘴里挖出的料甚至连家乐也是第一次听说。 “……哦,有去g国深造的机会啊?不错嘛,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说明小蒋你很有培养价值,要好好把握机会,回来了肯定升级。” “嗯,g国很不错,你要去的城市正好有豪门球会,可以现场看球多好。”艾父插了一句。 艾母瞪了他一眼,随即问小蒋,“那什么时候出行呢?” 蒋宪彬却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样子,“领导正在问我意见,如果我同意,最多半年、最短三月就可以出行,也就是突击下语言。” 艾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这事很重要。” 蒋宪彬看了家乐一眼,“是的,去那边的话,一年到三年都有可能,所以……我还在考虑。” 一桌人各有所思。 倒是快人快语的笑出来,“蒋先生一定是怕耽误了终生大事,舍不得让家家……这样的女孩子等你太久对不对?” 她这话说的巧妙,家乐都不好自我代入的说点什么。 蒋宪彬还真没介意zoe的唐突,却是附和般的笑了笑。 艾母感同身受的叹息一声,“确实纠结,去吧,这几年的计划都要受影响;不去吧,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是说有就有……” 这时鱼终于烤好了端上来,众人这才发现饥肠辘辘,略让了让就大吃起来,鱼和菜配的不错,兼顾各人口味,丰盛,又不至于浪费。 ——也总算把刚才那个敏感话题堪堪带过。 相当捧场,“我吃过不少家烤鱼,这家的口味还真是新鲜,今天可是沾蒋先生和家家的光了。” 家乐忙说,“哪里,要是没有你们,我们这会儿还在外面等号呢。” ——论凑桌的必要性。 家乐喜欢的一种调料空了,不过,关系不大。 反正还有这么多种口味可以选择,就算其他的没有这么好,至少可以管饱。 艾文迪招旁边的服务员小姑娘低声说了什么,过一会儿小姑娘回来,带回一盘满满的调料,艾文迪不动声色的放到家乐手边。 ——并没打断艾父艾母跟蒋先生的攀谈。 却被眼尖的zoe注意到了,她笑着对家乐说,“家家我也想要那个,给我留一点。” “……好。”家乐的手一顿,取好了,于是递给zoe。 她哪里又消耗得了这满满一盘调料的一小半。 拨了一大半在自己碗中,不急着吃鱼,却问,“那么蒋先生,你出国这事,家人是什么意见呢?” 本来已经和艾父聊回大数据时代的蒋宪彬于是转换思路,“家人那边倒是没太大问题,父母身体都还可以,也有亲戚帮忙照顾,他们……其实也是担心我的个人问题。” 家乐气结,这么多调料都堵不住zoe的嘴吗,明明都揭过去了,偏又被她拉回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 点点头,“嗯,那我觉得,你不光要听家人的意见,还要跟……交往中的对象商量一下,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坏事,摊开来讲,也好多一个人想办法不是。” “嗯,你说的对……” 家乐简直如坐针毡,心想她真不该一时心软,同意zoe来凑这个桌,她宁可跟蒋宪彬在门口等两小时。 她不得不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家乐匆匆走出包间,听到身后zoe了然的轻笑。 “嘿嘿,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了——” 家乐在洗手台冷静了半天。 不,不能迁怒。 艾父艾母当然是好意,甚至艾母的打听,也是为了她这个干女儿好——这顿饭之前,她就完全不知道蒋宪彬最近还有这么件大事纠结着,何况艾母也只是点到为止。艾文迪除了帮她拿那碟调料,几乎一言不发,也怪不到他头上去。至于蒋宪彬,不过是实话实说,就算带点试探意味,也很可以理解。 这次意外的聚餐,根本就是zoe造成的,后来延续那个尴尬话题,也是她的刻意—— 但她能怎样呢,叫zoe闭嘴吗?毕竟有可能是她未来嫂子的人呢。 拖不了太久,家乐还是只有回去。 事实证明,从包间到洗手间的路,总不会太过平静。 转角处的吸烟区,矗立了一个显眼的身影。 余光扫到她,那人转过身来,望着家乐,沉默的吸了一口。 “原来你还有烟瘾,”家乐打了个不知道算不算招呼的招呼,又忍不住问,“他们……还在聊那件事吗?” 如果还在聊,那她是真的有点却步了。 “哪件事?”艾文迪磕磕烟灰,换了一只手,在家乐的下风位置,他稍稍侧身,避免吐出来的烟气熏到她,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冷—— “你愿不愿意答应姓蒋的、为他守三年活寡——这件事么?”、 家乐:“……” “我猜——你守不住,”艾文迪笑笑,毫无温度的看着她,“所以,要我帮忙吗?” ☆、72|7.2| 听到他的话,家乐心中打个突,“这……怎么帮啊?” 艾文迪冷笑道,“——隔壁老艾啊。” 家乐无比窘迫的看着他,“额……你是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那,不是……”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艾文迪收敛了笑意,“你以为我是多没底线的人?” 家乐松了一口气,不禁为了自己刚才的挣扎和窘迫默默郁闷。 “去跟他结婚吧,”艾文迪吸了一口烟,“说真的,蒋先生是个不错的人。” 自从家乐跟蒋宪彬相处开始,就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位客人的好话,想不到他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教,你又不是我真的哥哥,”家乐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忍不住说,“——你就不能少抽一点吗?” “不用你劝——你又是我的谁?”艾文迪淡淡的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烟。 家乐忽然就来了气,“我至少是你的邻居!如果我那间房子正好在你家下风,等于是吸二手烟,直接影响我的健康,怎么不能劝?” 艾文迪却说,“那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当不了多久邻居了。” “为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你应该很高兴吸不到二手烟啊,”艾文迪看她一眼,“我可能要搬家。” 家乐懵了,“搬家?搬到哪儿去?你爸爸妈妈不是回来了?他们不住这里吗?” “你这个干女儿对我家还真是不熟,”艾文迪嘲讽了一句,“他们在江城另有居处——至于我,则是不想在那里继续住下去。” “为什么?” 艾文迪冷冷的看着她,“我不想真的变成‘隔壁老艾’,你满意了吗?” 家乐愣愣的看着他。 “你到底当我是什么?”艾文迪皱眉道,“——你又当姓蒋的是什么?” 听出他的不耐烦,家乐忽然就有些委屈。 “你呢?你又当zoe是什么?” “不关你的事。”艾文迪笑笑,“我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或者明天就去登记结婚,都跟你无关。” 所以……他说的搬家是指,要跟zoe共筑爱巢?估计自己这个“干妹妹”的存在也膈应到他的未来老婆吧。 看着家乐的表情,艾文迪仿佛心情好了一点。 他把那支没抽完的烟塞到家乐手中,“拿着吧,也许你需要这个。” 说完,他就离开吸烟区,往包间的方向走。 走出几步,艾文迪回过头来,清晰的对她说—— “家家,jag?s?f?rtjustidig.” 留下这句话,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等他离开,家乐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刚才说的,是瑞典语。 他怎么会瑞典语? 手上忽然有些发烫,家乐看过去,原来那支烟已经快烧到了手指。 她梦游般的拿起那支烟,凑到嘴前吸了一口。 顿时被呛咳的不行。 她连忙扔掉烟头,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不得不再去洗手间整理形象。 等她再次武装自己,走回包间的时候,艾文迪和zoe的位子已经空了。 艾母解释道,“哦,刚刚zoe有点不舒服,elvin就提前送她回家了。” 家乐冷冷的想,不舒服?有这么巧么?之前看她大快朵颐、操控话题的样子,明明就很有精神嘛。 看看桌上杯盘狼藉,家乐说,“那,我们也差不多了,干妈干爸,我送你们。” 艾母笑笑,“不不不,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跟你也不顺路。” 家乐看出她不是客气,只得作罢。 艾母又看看蒋宪彬,“还是你们单独行动吧,今天打扰你们约会了,不好意思啊小蒋。” “哪里,很谢谢缪阿姨。” 家乐去买单,却被告知已经被蒋先生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应该我来付。” 毕竟其他四人可以说都是她这边的客人。 “不用,来日方长嘛,”蒋宪彬跟她并肩而行,看了看她,忽然说,“不过,如果我要出国,你就要早点还我这个人情了,免得过期,哈哈。” 没想到这样也能踩到雷,周围还没有能够转移话题的人,家乐有些郁闷。 她想要带过这个话题,却不料蒋宪彬站在她面前,“家家,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你为难,但我还是要问——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家乐无词。 好吧,始终是躲不过的。 “也许现在问这个问题显得为时过早……但领导希望我这几天就能给他答复,确实是很难得的机会,我本来想着,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国,但了解了一下,你们医生如果要出国从头开始,会付出不小的机会成本……” 家乐看着蒋宪彬的嘴一张一合,那些语句源源不断的钻进她脑中,却又无法转化成可以被理解的信息。 此刻她的脑海中,就被一句话占领着。 是艾文迪离开之前,对她说的那句瑞典语。 那句话,和艾文迪那时的表情,充斥着家乐的头脑,让她无暇去想其他。 仿佛终于发现她神游天外,蒋宪彬停了下来,“家家?” “……对不起。”家乐鼓起勇气,艰难的开口。 蒋宪彬沉默了。 “你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很荣幸,但是……请忽略我的因素,请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真正说出口来,家乐才发现,其实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轻松。 蒋宪彬很快说,“你嫌时间太长是不是?其实,不一定非要三年,我也有同事只呆一年就回来了,我可以申请……” 家乐摇头,“不是一年或三年的问题,不是的……对不起是因为,我……” 她喉咙发干,对着蒋宪彬苍白的面孔,却也只能狠下心,豁出去,“……因为我,有另外喜欢的人,我配不上你,请不要在你的人生中考虑我了……” 难言的沉默。 此时两人身处繁华的广场中央,周围有你侬我侬喝咖啡的情侣,有玩滑板炫技的小鲜肉,也有饭后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 凉风过处,家乐一阵瑟缩。 “回去吧,晚上会降温,”蒋宪彬看着家乐茫然的样子,迈开步子,“走吧,我陪你过去拿车。” 家乐跟在他后面,不明所以。 刚才说出拒绝的话,固然耗费她半生勇气,但蒋宪彬现在的态度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沉默的走回诊所,家乐问,“我先送你?” “不用,我打个车就可以了。” 家乐也不好坚持。 “——是艾医生吗?”蒋宪彬忽然问。 “啊?” 蒋宪彬笑了,“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家乐惭愧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连他都看出来了,何况zoe,艾父艾母。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对不起。”她只能再次道歉,尽管明白道歉其实并无卵用。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蒋宪彬苦笑着摇摇头,“不过算了。” “对不起。”家乐几乎想要跪下来求他原谅。 有些人,不是她伤得起的。 “没什么,开车回家吧,能行吗?” 家乐点头上车,说不出来一个字。 要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多么宝贵真诚的一个男人。 她如果能早一点遇到蒋宪彬,也许……就没有也许了。 蒋宪彬未必不可以给她幸福的生活,不管他要出国一年或是三年。 但是现在,她却逼自己不要再去看他,免得将错误扩大。 她将车开出去,在后视镜中瞥到他的身影,忽然忍不住倒回去,停在他面前,摇下车窗,“我配你不上,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真的。”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傻逼了,杀个回马枪就为了发卡么? 蒋宪彬却认真的点点头,“嗯,听说g国的女孩子热情又火辣,也许三年后我会携妻儿回国,到时再找你帮我孩子看牙,可以吗?” 家乐努力笑道,“没问题啊。” 她甚至已经开始脑补那个混血宝宝的发色和眸色。 “那么再见,家家。” “……再见。” 家乐仿佛打完一场大仗,无限疲惫的回到家。 对面的8号一片黑暗。 看来艾父艾母果然另有去处。 艾文迪也没回来吗?他好像没有早睡的习惯。 家乐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过去敲8号的门。 没人应门,看来果然是没人。 家乐回到自己家,犹豫再三,拨了艾文迪的号码。 ——她想问艾文迪,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啥时偷偷学了瑞典语?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被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提示关机。 家乐懊恼的躺倒在床上。 好吧,停止自我欺骗,其实艾文迪那句话发音相当标准,她又怎么会听不懂。 【jag?s?f?rtjustidig.】 那句话,艾文迪是在说,“家家,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他没有那么喜欢她。 所以,他不想当“隔壁老艾”。 他要搬家,不再当她的邻居。 也许跟zoe,或另外一个女子组成家庭,不要吊死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 所以,他今天没有回家,看到她的来电,也不接了。 家乐苦笑,她自己急吼吼的把后路断了,转回头,才发现,来路竟然也被堵上了。 等到凌晨两点,隔壁还是毫无动静,看来艾文迪是决定今天不回来了。 家乐放弃胡思乱想,让自己入睡。 她需要精力。 她需要充沛的精力,来挽救被她亲手搞砸的这一切。 ☆、73|7.2| 事实证明,每晚睡觉之前那十分钟的勇气值是最高的。 一觉醒来,家乐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昨晚的失态。 刚跟蒋宪彬说清楚,回来就敢去敲对面的门,还打电话打到他关机。 还有什么积蓄精力,挽救被自己搞砸的一切…… 这是从哪里看来的文艺台词——家乐不禁捂脸。 最后她只是看了一眼8号紧闭的大门,如常上班。 看到前台那个花瓶,家乐叹息一声,“把这个扔掉吧。” 琳达正有一肚子八卦问题,见她这样,也讷讷不敢言。 等家乐进了办公室,小昭才好奇的跑过来,“a怎么了?昨天不是高高兴兴的去约会了吗?”琳达让她淡定,自己则泡了杯咖啡进去。 “a,今天的预约客人,都已经提前确认了。” “谢谢,辛苦了。”家乐点点头接过咖啡,虽然注视着屏幕,但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这几天安德鲁有事回瑞典,诊室基本是她一个人在干活。 虽然她有惊人的自制力,可以在工作时集中精力,但闲下来时,还是不免分心。 琳达大胆发问,“a,那个,蒋先生需要改期吗?” 虽然她不明白关于蒋先生的完整来龙去脉,但看昨天的光景,应该是跟艾医生有关。 家乐摇摇头,“不用……也不要联系他,他应该不会来了。” 琳达心中一沉,家乐的表情显然不是仅仅失去了一个客人那么简单。 眼见着琳达要离开,家乐叫住她,“我问你,如果……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有个男人追过她,她拒绝过,但她现在后悔了,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却说,他要……离开她,因为他不是那么喜欢她——这个朋友应该怎么办?” ——难道是传说中的“我朋友=我”系列? 琳达按捺住八卦的心,立刻进入军师模式,想了一下,“这个男人在撒谎。” “嗄?”家乐来了精神,难道是传说中的“旁观者清”? “你想想,那个男人既然不是那么喜欢你……的朋友,那么大可泰然处之,干嘛非要刻意离开呢?既然回避,那就是心里有鬼,做不到坦坦荡荡,所以,一定不要相信他真的不是那么喜欢她,我看,其实是相反的。” “真的?” 琳达几句话为她拨开迷雾,看来她真的有点钻牛角尖了,一味反省自我,却没好好研究艾文迪的态度。 他在那里住了三十年,何必为了所谓的避嫌而搬家? 他说过,他是有底线的,不会当“隔壁老艾”,这个态度,只能说明他纠结在理智与情感之间。 也就是说,这一局,她还没有彻底输掉。 她不要认输。 想通这些之后,家乐振作起来,跟客人有说有笑,忙到下午,越发进入状态。 她打了个电话给艾文迪的诊所。 接电话的是菲比,有些意外,“家家……许医生?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家乐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惊呼,暗自惭愧一把,要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联络前同事。 “你们都好吗?对了,那个,艾医生在吗?” “额,他在看病人,要我叫他过来听电话吗?” 家乐莫名有些紧张,“不用不用,其实我不是找他,我是……对了,有没有看到我的充电器?” “……还真没注意,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放在哪儿吗?我帮你找找——” 家乐忙说,“我也没有印象了……这样吧,我自己过来找,你们几点下班?” 那头的菲比笑起来,“家家你真无情,连这个都忘了吗……” 约好这件事之后,家乐放下电话,有些小激动小不安。 汗,这蹩脚的谎言,离开这么久才发现丢了东西,让人如何相信;何况,充电器而已,掉了就掉了呗,她如今的人设也早就不再是“家家护士”。 然而,自己撒的谎,含着泪也要把它圆回来。 家乐打开更衣柜,选了半天,心一横拉出那条枚红色裙子。 这么亮眼,去吃喜酒都可以了。 家乐不敢怠慢,仔细化好妆,吹了下头发才出发,“今天早点下班吧,我去……鼓励我那位朋友。” 琳达和小昭的惊艳目光让她稍稍有了点底气。她们都是爱打扮的时髦小姑娘,目光老辣,可谓照妖镜,至少头面这一关是没问题了。 琳达和小昭喜极而泣。 a那个朋友真是好人啊!a很需要天天去鼓励她!这样她们就能提前下班逛街了! 家乐中途在附近的甜品店停下来,熟门熟路的点了一堆咖啡蛋糕,拎着两只大大的外卖袋走进诊所。 “家家你来一趟还这么客气——”菲比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薇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刚有帮你找过更衣室和休息室,都没看到你的数据线哦。” 家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唉,可别说了,我刚下车,就在车上找到了……” 薇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来都来了,就陪我们聊聊天呗。” 家乐正要回答,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 “家家你也来啦?”等候区有人站起来,居然是zoe,她走过来,带着女神般的微笑,“elvin应该快忙完了,我们一起吃饭?” 家乐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个银行高管是有这么闲吗?她也不是没有金融业的客人,动辄加班到晚上*点……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跟美女们聊聊天。”当着zoe的面,家乐当然不能说她就是专程来找艾文迪。 “我也是呢。”zoe也一屁股坐在前台的高脚椅上,“不好意思,我昨天不舒服先走——后来你跟蒋先生有去续摊吧?” 她故意提起昨晚,听在家乐耳中,就有了几分耀武扬威的意思,让家乐不禁去想彻夜未归的艾文迪是在何处留宿。 但她可不要就这样被打败。 这时一个小护士从诊室匆匆走出来,问前台什么东西放在哪儿,薇琪连忙扔下家乐走去找。 菲比有些歉意的对家乐说,“沈琳今天去培训,晶晶又有事请假没来,忙的团团转。” 看看时间,微微皱眉,“既然艾医生这么忙,护士还可以随便请假么?” 菲比听了,脸上就有些不快。 这话其实不是没道理,但由zoe说出来,就难免有点指手画脚的意思,毕竟她既不是护士长,也不是老板娘。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她有这个资格说,也丝毫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啊。 那边找东西又没找到,小护士一脸视死如归的往诊室走,大概等着挨艾文迪的骂了。 家乐看不下去,更重要的是不想和zoe呆在这里,就说,“我去看看。” 无功而返的薇琪差点要三呼万岁,“好好好,万分感谢。” 家乐去更衣室迅速套上护士服走出来,看到她这熟悉的行头,菲比和薇琪不禁眼冒红心—— 无所不能的家家女王又回来了! 看了很不是滋味,“不然,我也去帮忙?” 家乐阻止她,“算了,你进去也是添乱,就在这里等吧。” 话说的很不客气,菲比和薇琪艰难的忍笑,zoe心知话糙理不糙,只得讪讪的却步。 走近诊室,果然听见艾文迪毫无温度的声音,“——你出去了五分钟,就为了告诉我找不到?” 小护士吓的说话都在发抖,“那些,平时都是沈琳在保管,她,今天不在……” “她不在,我们就不用开诊了吗?” 艾文迪并没有提高音量,却让小护士更加战战兢兢,就连牙椅上的客人也感染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安。 说话间,家乐已经搞清楚了状态,忍不住说,“矽粒子子抛光车针吗?我去拿,艾医生你先调舌面吧。” 艾文迪本来没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却一言不发。 “帮艾医生吸水。”家乐提醒了那个快要石化的小护士一句,小护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牢牢抓过那根吸唾管。 当着客人的面,家乐不好跟他多说,于是走去仓库找东西,听到身后传来高速手机的旋转声。 等她回来,见那个小护士还是身体僵硬,便不动声色的将她拉出去压惊,自己代替了她的位置。 接过她上好的车针,艾文迪继续操作。 “你是这里的护士长么?”中途,客人起身漱口,好奇的问家乐,“我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不同的护士,感觉你最专业。” 家乐只得笑,“不是的,我……” “她是医生。”艾文迪冷冷的道。 “哦,怪不得,”客人恍然大悟,又有些受宠若惊,“医生来做护士的活啊?那我可赚到了。” “那么曹先生,现在来看镜子,感觉怎么样?” 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牙齿,曹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嗯嗯,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 艾文迪摘下手套,“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下次按时复诊。” “好的,谢谢艾医生,”曹先生走下牙椅,又转头对家乐点点头,“还有这位医生,谢谢你。” 已经缓过来的小护士送客人出去。 家乐忍不住说,“你这样,不怕把小姑娘们都吓跑么?” “吓跑了再招啊,”艾文迪看她一眼,“不然,那时你也混不进来,对不对?” 家乐没想到他能绕到这上面去。 “——今天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想亲眼看看,没有你的地球是怎么转的?现在看到了,我该如何感谢你的力挽狂澜?” 看着他薄唇勾出的冷冷笑意,家乐话都说不出来。 “elvin,你这边结束了吗?”zoe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嗯,你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很久,看看杂志很快就过去了——你家订的杂志挺好看的。” “再等三分钟,我换下衣服。”艾文迪走向办公室。 家乐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74|7.2|家 艾文迪去办公室换衣服,留下两个女人。 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望着家乐,“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家乐沉默不语。 乘胜追击,“对了,elvin这几天好像不回家住的样子,如果小区物业有什么临时安排,还要麻烦你通知一下。” 家乐说不出话来。 好吧,之前艾文迪不是没有低下头来求过她。 如今她受的气,就当是对他的一种弥补好了。 所以,面对zoe掩不住的示威,家乐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么颓丧。 家乐抬头看着zoe,淡淡的道,“不,我今天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吃吧。” 似是想不到她这就放弃,有些惊讶,又有些得意。 还没等她得意完,家乐突然说,“——因为你做这些都是徒劳,他迟早属于我。” 然后,她成功的看见那个表情僵在zoe脸上。 这时,艾文迪换好衣服出来。两人迅速调整了表情。 他这身架穿衬衫,不管哪件都很好看。 但家乐没有多看,“那么,我先走了。” 艾文迪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 勉强笑道,“来都来了,就一起吃吧,大不了叫上蒋先生啊。” 家乐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还是不了。”说完将护士服脱下,放回更衣室,走了出去。 菲比有点搞不清楚这三个人的状态,见她独自出来忍不住问。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家乐表情黯然,再联想到刚才zoe的追问,菲比皱眉,几乎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这时艾文迪和zoe走出来,她只得隐忍了对后者的不悦。 艾文迪的目光跟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 她穿的这么好看过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刚刚zoe提到蒋先生,仿佛她脸色一变,难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艾文迪不禁皱眉。 维持着女神脸,却注意到了艾文迪的表情,无比心塞。 可想而知,这顿饭未必能像家乐的祝福,好好的吃完了。 过了两天,艾母过来找家乐吃午饭。 “家家,elvin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这几天都没回去住?忘交的生活账单都寄到我们那里去了——”艾母当然诧异。 自家儿子做事一向井井有条,哪可能错过这么多天的账单,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有一阵子没回去住了。 家乐停下筷子,“我也好几天没看见他回家了。” 艾母皱眉,“他发什么神经——难道跟那个苏小姐同居了?” “不知道,”家乐表情一滞,“我想,他不回来的原因,大概还因为,生我的气吧。” “……他干嘛生你的气?” 家乐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艾母察言观色,放软了口气,“其实吧,你们年轻人想跟谁谈恋爱,我们也管不了,但有时候难免当局者迷——你要是认我这个干妈,也可以跟我聊聊。” 见她欲言又止,艾母循循善诱,“你跟小蒋发展的如何……那孩子倒是个实诚人,有教养,工作也好,就是出国这事挺麻烦,是不是三年也没个准,搞不好三年过后又三年,那你不成了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家乐摇摇头,“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想要耽误他,也跟他说清楚了。” 艾母一愣,随即道,“哦?那也好,免得以后他出国了你嫌他,他不出国又嫌被你影响,两头不讨好。” 家乐心想,她对同一个人的话风转的这么快,可见是真把自己当亲人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艾母似有所悟,“elvin知道吗?” 家乐忙说,“不不不,这种负能量没必要特意告诉他,别影响到他和苏小姐才好。” “妹妹的事哪叫负能量呢,”艾母反对,又说,“我看那个苏小姐也是个心气高的,父母是政*商联姻,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单纯不了——老实说,我对他们的事并不看好。” 家乐噤声,她可别太过代入,急吼吼的扮演起极品小姑子角色。 艾母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言,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住进去有一段时间了,还习惯吧?” “嗯嗯,已经适应了,”家乐忽然有些惭愧,“对了,我还想请干妈干爸来家里坐坐、吃顿饭呢,一直没找着机会。” 艾母倒是不反对,“好呀,正好我们也帮你看看,家里还缺点啥——对了,我让elvin一起来,这次不要外人,就咱一家人热闹热闹。” 家乐有些惊讶,想不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 “这样好吗?我跟elvin其实还是……有些误会。” “有误会,才要吃饭解决嘛,当面说清楚,可不比闷声不吭、老死不相往来的好?”艾母已经去翻日历了,“正好,在我和你干爸去日本之前。” 家乐有些羡慕,“你们又要出去玩?好幸福啊。” 艾母抬起头来,露出满足的微笑,“你也可以的,只要找对了人。” 艾母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周末,果然就带着老公过来了。 当然,不忘拎上艾文迪。 家乐提前把房子收拾了一遍,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艾家三人朝9号走过来。看到走在后面的艾文迪,家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往后面望了望。 还好,没有zoe。 看来艾母那句“不要外人参加”是掷地有声的。 三人都没有空手。 不同的是,艾文迪将礼盒放在她家台阶上,自己却先转回8号,打开信箱,清理起来。 ——看来他果然是不想见她。这次估计也是被押上阵、不得不来。 家乐招呼艾父艾母进屋,让他们先喝茶。 回头见艾文迪还没过来,她忍不住跑过去。 艾文迪正在8号的台阶上整理那一叠账单,和趁虚而入的会所楼盘宣传单。 见她过来,艾文迪将那叠东西分成有用和无用的两堆放好,淡淡的问,“——你跟姓蒋的分了?” 想也知道是艾母转述的。 家乐嗯了一声。 “怎么,验过货,他满足不了你?” 家乐不气不恼,“我知道你在用激将法,我才不中计,快跟我过去包饺子。” 说完,就摆出一副小女生的样子,将艾文迪连拉带拽的从8号拖进9号。 一家人吃饭,当然首选饺子了。 家乐将厨房铺开,放上发好的面团和馅料,邀请大家一起动手。 饶是艾文迪穿着不菲的西装衬衫,也被老妈勒令上场。 “我有围裙,不然——”家乐话还没说完,接到某人警告的眼神,只得住了口。 艾父对儿子的表情相当不以为然,“对家家这么凶干嘛?” “哪有,我是说,她平时老拿速冻饺子速冻汤圆当一餐,现在可算找到劳动力让她吃上手工现包的饺子了。” 艾母也觉得这儿子不成器,“包个饺子,就你话多——知道家家不会照顾自己,你也不帮她做点菜。” “我怎么没有?你问她——” 家乐忙说,“有的有的,我在elvin那儿蹭了不少吃的。” 艾母并没因为家乐的证词就放过儿子,“那是以前,这阵子呢?你就顾着自己玩……怪不得家家都瘦了。” 这番胳膊肘朝外拐的偏心言论,不光艾文迪,就连家乐都听的呆了。 说话间,四人已经包出了好几十只饺子。 艾文迪嫌弃的看了一眼家乐包的,“你这也叫饺子,等会儿煮漏了可得全算你的……大家都是牙医,就你——” “艾文迪!”艾父听不下去,连忙怒喝儿子名讳。 艾文迪悻悻的收敛住,“我就说宴无好宴,敢情这是三堂会审呢。” 于是他被艾母果断的支使去煮饺子了。 除了饺子,当然也有熟食,七七八八的摆了一桌子。 艾父还专门带来一瓶好年度的红酒,当然,家乐和艾母只是象征性的倒了点杯底,主要还是他们父子解决。 几杯酒下肚,艾父的话也多起来,“你小子别那么娘知道吗?男人要大气点,要有担当,这跟你仔细做牙又不冲突——” “我怎么娘了,怎么不大气了?” “你就算了吧,连家家都不如,至少家家比你勇敢,知错能改,及时止损……” 艾母碰一碰老公,“你喝多了是吧,别以为等会儿有司机接我们,就可以在小辈面前没形象。” 家乐帮他和艾文迪一人捞了几个饺子,“你们也别一直喝酒,吃点菜。” 果然,艾父就去关注那几个饺子了。 艾文迪给家乐示意碗中一只饺子,“这肯定是你包的。” 家乐气结,“就说你吃、还是不吃?” 下一秒,那只卖相难看的饺子已经进了艾文迪的肚子。 “要检查吗?”艾文迪张嘴给她看,还伸了伸舌头。 家乐老脸一红,连忙低头吃菜。 一旁围观的艾母默默给司机发了信息,一刻钟后,司机就到了,她招呼已经喝高了的老公,“走了走了,要疯回去疯。” 艾父被她拉走之前还不忘拍拍儿子的肩,“记住,像个男人一点!” 在门口,艾母将老公交给司机搀着,自己则对家乐说,“那么,elvin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应该的应该的。”家乐连忙说。 送走他们,家乐走回去,那瓶酒已经见了底。 艾文迪的脸色还是很白,嘴唇却显得很红,似是因为酒气的熏蒸,目光显得暧昧不明。 家乐心中一突,“额……我送你回对面吧,钥匙在身上吗?” 艾文迪仿佛过了一会儿才听清她的话,站在她面前,举起双手让她搜身。 家乐只得去摸他左边裤兜,没有,又去摸他右边裤兜,隔着极薄的布料能感触到下面结实有力的大腿,家乐一阵耳热。 这时艾文迪脚下一个不稳,直直的倒下来,正好将家乐压在了沙发上,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 家乐刚才喝的那点杯底连半口都没有,这一瞬间却几乎被他的酒气迷昏了…… ☆、75|7.2| 红酒的度数当然比预调酒高。 尽管刚刚只抿了点杯底,家乐还是觉得一阵辛辣。 更何况现在。 艾文迪的呼吸轻扑着家乐的脖颈,让家乐被吹拂到的皮肤都麻了。 过了一会儿,却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家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从他的压*迫之下解*放出来,支起身子看他。 只见艾文迪双目微闭,吐息均匀。 难道醉的不省人事了?失去行动力了? 家乐望了望被墙隔住的空间。 算了,虽然对门离这里不远,但要她亲自扛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过去,开门关门上楼,还是吃不消,何况她还没找着钥匙。 岂止是没法扶他回对门,就连把他扶到自家楼上的客房,都是不小的折腾。家乐估计了一下,果断的放弃。 让他先在这儿醒会儿酒好了。 家乐将他在沙发上放好,自己去把桌上狼藉的杯盘收了。 这一顿饺子,连包带吃,也花了不少时间。 洗完碗,擦了桌子,此刻已经夜深。 艾文迪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家乐上楼洗了个澡,换了睡裙,又拿下来一条毯子,走回沙发,看艾文迪身上那件紧绷绷的衬衫,就忍不住替他难受,于是好心的帮他松开领口和袖口。 她的手往下移,到了他的皮带位置,犹豫了一下,心想他现在几乎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她揉捏的份,不可能突然跳起来反咬她一口,于是大着胆子帮他解开。 艾文迪似是感到一阵放松,不禁舒服的“嗯”了一声,甚至顺应着她的动作,方便她帮忙。 行动间,白花花的肉就跃入家乐眼中。 家乐关了大灯,只留小灯,稀微的光线下,艾文迪的皮肤真是白的耀眼。 平时上班他包的严严实实,就连两人……那啥相对的时候,要么因为紧张、要么因为迷糊无暇欣赏,而如今,这么一具无害的玉*体*横*陈在眼前,家乐也不禁多看几眼。 家乐忍不住把他的衣角掀开一点点,再一点点。 他的皮肤很白,但又没有赘肉,肌肉纹理隐现,看在家乐眼中,无疑是上好的人体解剖学习标本。 家乐忽然好奇起来,这几天他都没回来住,zoe暗示他跟她在一起,那么,zoe舍得放过这么一具活*色*生*香的躯体,不在上面留个印、盖个戳啥的? ——根据zoe朋友圈那些痴女言论,不应该啊。 但家乐没有盲目乐观,审慎的想到,哦,也许zoe有矜持,盖章啥的可能放在比较偏僻的角落? 好奇心大增的家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整个人像剥粽子那样剥了个干净。 嗯,脖子上是干净的,胸前也没有痕迹,再往下,双腿修长笔直…… 家乐用他的衬衫挡住自己一半视线,偷偷看了眼那里。 倒是很安静…… 安静的横*陈在沙发上的艾文迪,就像家乐临摹过的古希腊男神石膏像。 不同在于,他是活的,皮肤泛着莹白润泽的光,周身散发着热度,胸膛微微起伏。 家乐心想,要是他可以不说话就好了。 那些伤人的、一再让他们走到死角的毒舌。 惆怅间,沙发上的艾文迪微微蜷缩了下*身子,家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视*奸了好一会儿,连忙抖开薄毯给他盖上。 盖到一半,不小心触碰到他蛰伏的兽,家乐仿佛被电了一下。 她忽然冒出个邪恶的念头。 自己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跟zoe夜夜笙歌吗?那她可以试一下,如果很久都不出来,那就说明zoe没有白秀恩爱,他确实没存粮了。 如果不是—— 还没想通不是又怎样,家乐的手已经从毯子下面伸过去,握上了他的中心…… 过了一会儿,手臂有点酸,才换来些微的发硬。 家乐仿佛想要证明什么,干脆爬上沙发,跪在他身边继续。 有一下仿佛是重了点,家乐听到他含糊的嗯了一声,吓得连忙回头,见他还是一副睡相,于是放轻了力道。 那个突然就硬了。家乐严肃的想这到底是量变还是质变的结果,量变嘛,至少也弄了七八分钟,质变嘛,好像刚刚她的大腿有擦到它。 硬了,然后呢? 于是他到底是有跟zoe夜夜笙歌,还是没有? 家乐已然忘记自己的求证目的,只是放开手,呆呆的盯着薄毯被顶起一个小帐篷。 她不动,但艾文迪要动。 仿佛是不满于她的撤退,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寻找着什么。 毯子被扯开扔到一边,他无意中碰到她的睡裙,立刻贴了过来,一下一下的蹭着她的肌肤,似在渴求厮磨。 家乐鼓捣这屋子的时候,为了方便自己看电视,特意弄了个很宽大的沙发,这样就算看到睡着也不怕。想不到却是方便了他。 艾文迪在混沌中摸到家乐,本能的拉着她贴近自己的身躯。 家乐猝不及防的跌在他身上,明显感知到自己帮忙的结果。 她就像个无知的孩子,只是好奇的划了一根火柴,却引起了一场火灾。 所以,她要怎么办? 万一艾文迪不得释放,被憋醒了,看到这光景,肯定能猜到吧?到时候还指不定说出什么话呢。 不然,干脆悄悄的扑灭这场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家乐艰难的挣扎着。 这时艾文迪的手机响起来。 家乐探出身子,从茶几上抓过他的手机,来电提示正是“苏漪”。 这么晚了是来查勤么?明知道他要跟家人吃饭,没有算上她,zoe肯定不高兴吧? 想到zoe背着艾文迪对她示威的脸,家乐气不打一处出,果断按了静音,将手机放远一点。 转过身,看着艾文迪安静而性*感的样子,家乐咽了一口唾沫。 ——就让zoe着急好了。 让她好好的急上一会儿。 家乐恶毒的想着,脱下睡裙,跪在他身侧,将自己缓缓的压了下去…… 事实证明,上位者果然需要惊人的体力。 家乐感到一阵喷*薄,终于瘫倒在艾文迪光*裸的胸前,跟随他的心跳,缓缓平复着自己的节奏。 跟他相比,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战五渣。 是不是该去办*身卡了?家乐茫然的想。 看着艾文迪安详的睡颜,再看看他软下去的那里,家乐如释重负。 自己点的火,含着泪也要扑灭啊。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事发现场,让他一觉醒来,春*梦了无痕? 尽管全身肌肉酸软,家乐还是强迫自己爬起来,四处找艾文迪的衣物,想要给他套上。 牙医的习惯嘛,用过的器械工具要清洁干净,这是毋庸置疑的。 家乐拉了几格卷纸善后,无意中看到被放在一边的手机,哗,zoe打了十几通追命无敌连环call呢。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哇,竟然也没被zoe遗忘,同样接到了好几通电话。 不幸猜中了? 这时室内电话响了,是小区保安打来的。 “许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打你手机没接……门口有位姓苏的小姐,说要找你,她情绪不太稳定……您看,给放行么?” 家乐心想,经过公主洗礼,保安果然没再犯开门揖盗的错误。 “还是不了,我要休息。”家乐客气的指示。 “好。” 家乐放下电话,看了沙发一眼。 艾文迪的睡姿没有变动,应该是没有听到,当然她有刻意压低声音。 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来自保安。 家乐心想,接完这通她就把线扯了。 “不好意思许小姐,那位苏小姐表示,想跟你说几句话,好像挺急的……” 家乐只得叹气,“把电话给她吧。” 过一会儿,家乐听到zoe冷冷的声音,“他在你那里,是不是?” 家乐无辜的说,“我跟干妈一家吃饭,不可以吗?” 不为所动,“叔叔阿姨早就走了。他家没人。” “哦,”家乐应了一声,看她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只得问,“然后呢?” 仿佛是被她的无耻言行惊呆了,半晌才迸出四个字,“……真不要脸!” “谁?谁不要脸?”家乐无辜的反问,“是elvin抛下你去干妹妹家喝得大醉不要脸,还是你像个怨妇一样打几十通电话找人更不要脸?” “你,你真的——”那头的zoe气的说不出囫囵话来。 “嘘,小声一点,他睡着了,别吵醒他。”家乐气定神闲的火上浇油。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明明是你主动放弃他的——” 家乐不以为然的笑道,“哦,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说的时候,有没有怅然若失、心有不甘?脸上有没有无奈的苦笑?如果有,你还要冒险,那是你犯x;如果没看出来,那是你眼拙——我们耍耍花枪而已,路人围观一下也就罢了,非要眼馋下水就不好意思了。不然,我给您道个歉?反正你也yy过了,不是全无好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可以肯定,zoe跟艾文迪并无发生过实质关系。 那头的zoe缓了半天才过来,“你这么极品,信不信我去流量论坛挂你?你也多少算个公众人物,是不是?” 好吧,家乐承认,她还真算。 “挂我什么啊?你倒说说看。标题不够劲爆我可以帮你改,必须爆红,必须不能像软文,我可等着好奇宝宝上门了。” 跟同行高富帅纠缠纠结纠解的风情万种女牙医?那必然是有技术有品位有态度啊,连广告费都省了有木有。 果然,那头的zoe已经说不出话来。 家乐继续说,“你这么关心我,我也要投桃报李不是?如果写得好,我回敬一篇,反正大家都是窗口行业嘛,礼尚往来是基本原则,对不对?” 只不过,她的回礼就会刻薄一些了。 例如……银行女高管求爱失败、怒而造谣中伤情敌? 情场失意的人,职场又能亮到哪儿去——她倒要睁大眼睛看看,有多少读者会被这位女高管吸引,去找她咨询理财。 那头的zoe似是冷静了一下,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你觉得elvin能接受?” 家乐一愣,随即说,“这是……我跟他的事,不需要对你解释。” 叹息一声,“好吧,算你说的,是我自讨苦吃。你跟他还是祸害彼此吧,别再害其他人了——” 没想到硝烟结束的比自己估计要快,家乐都有些惊讶,不知道是否应该安抚一句什么。犹豫间,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保安的口气有些小心翼翼,“许小姐,那个……苏小姐已经离开了。” 然后还没等家乐开口,他就立刻补充,“我什么都没听到。” 家乐收了线。 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但zoe也没有那么无辜吧,她自己也不是没有被zoe伤过,就当……扯平吧。 茫然中,家乐闻到一股烟味。 回过头来,她发现,艾文迪已经坐了起来,半靠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只烟。 一定是刚才她打电话时太过投入,忽略了他起身的动静。 家乐呆呆的望着他。 刚才她和zoe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艾文迪未*着*寸*缕,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嘲弄—— “这下扯平了?” 家乐虽然披着衣服,却感觉比他还冷。 ☆、76|7.2发|表 虽然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组合在一起,家乐却不明白。 ——扯平了? 她跟他能扯平吗? 难道说第一次他强了她,中间合了一次,现在她反过来占了他便宜,于是……他们就两不相欠了吗? 这个可以像数学一样,加一加减一减就归零了? “可以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吗?”艾文迪再度开口。 顺着他的目光,家乐看到被自己披在肩上的,他的衬衫。 穿在他身上显得相当修身,包裹着呼之欲出的肌肉。 此刻在她身上,却像是披风那么宽大,给人无限安全感,足以将小小的她保护起来。 但他要把这件衣服收回去。 家乐沉默半晌,将那件衬衫脱下来,走到他面前给他。 对于她这具不*着*寸*缕、不久之前还跟他纠缠在一起的躯体,艾文迪目不斜视。 他只是径自取回自己的衬衫,很快的穿上。又找到他的其他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他站起来系皮带,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家家,你也真不够意思,光顾着跟别人炫耀,把我晾在沙发上——我那次至少没把你冻着,是不是?” 说完,他拿起沙发上的薄毯,搭在她光*裸的肩头。 所以,这是他生气的原因吗?炫耀什么的—— 家乐用薄毯拢住自己,本能的反对,“不是,我……没有炫耀。” “哦,那是什么呢?”艾文迪带上眼镜,立刻回复了衣冠楚楚的风度。 “我……”家乐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正经的仿佛马上就可以去参加学术会议的行头堵住了。 艾文迪垂下眼睫,“那么晚安。” 家乐愣愣的看他走出去,却没有听到对门开启的声音。 她用薄毯包裹住自己,追了出去,果然见到他即将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 听到身后的动静,艾文迪转过身来。 看到裹着毯子的家乐,再看到她光着的脚,他不禁皱眉,“你跑出来干嘛?”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你是不是嫌这里的保安整天看门太无聊了?一定要给他们找点乐子?”艾文迪揽着家乐往回走,发现她光着脚走不快,索性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回9号。 门没关,他走进去,将家乐扔在沙发上。 “听着,我只说一遍,”艾文迪有些心烦的抓了把头发,“我不知道你在瑞典那边接受的什么教育,但是,我不打算充当两个中学女生斗气炫耀的工具,明白吗?” 家乐在沙发上望着他。 中学女生什么的……于是他刚刚听到了自己和zoe的全盘对话,认定自己是个爱慕虚荣的肤浅无知小女孩了? “你不可以明天再走吗?你怎么不回对门呢?你是要去……找zoe吗?” 艾文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毫无温度的笑了笑,“还有,不要再去找我爸妈装可怜,你没有那么无辜——如果他们知道你其实是利用他们布下陷阱来强x我,绝对不会再这么坑儿子的。” 说完就走出了她的房门。 他的话粉碎了她的勇气。 原来,是……强x么? 但那瓶酒,不是他老爸带来的么,她也没有硬逼他喝醉啊。 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被打击,家乐就像见识到了外面世界危险的小白兔,不得不怯生生的躲回自己安全的洞里,再也不敢用好奇的目光向外面望上一眼。 好在她还有工作。 每天早起,去医院,打卡,上班,看病人,吃午饭,跟小姑娘聊天,继续看病人,打卡,下班,回家,随便吃点啥,看看剧逛逛论坛,洗漱,熄灯,睡觉,睁开眼又是一天。 时间竟可以过的如此之快。 没有艾文迪,没有蒋宪彬,就连导师还在瑞典没回来,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好好。 艾文迪没有回8号,一次也没有。 毕竟,对门住着个qjf,换成谁也没心情回来吧。 家乐苦笑。 不知不觉,过了快一个月。 有天,琳达和小昭又照例讨论起了姨妈早晚的话题。 家乐算算时间,心中一惊,只得不动声色的去买了验孕棒。 两道杠。 家乐回到办公室,锁上门。 大大的落地窗,外面正是江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此日阳光明媚,街上人流如织。 家乐觉得有点冷,把空调温度升高了两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的拨出了一个号码。 看着上面的“艾”字,家乐吓了一跳,正要挂掉,却听得那边温馨的提示——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家乐一怔,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打这个号,居然就……空号了?难道艾文迪为了躲她,不惜放弃这个用熟的号码? 不过自己也是冲动,冒冒失失的打给他,想告诉他什么、又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欣喜若狂、不日迎娶么? 家乐又买了一支验孕棒,第二天早上测了晨尿。 看着的结果,她只得认命。 该怎么说呢,这个小生命来的……真不是时候。 哪怕就算是第一次或第二次,也都比现在要好。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艾文迪,试着联系了一下艾父艾母,才知道他们已经又在旅游的路上了。 家乐黯然的想,世界上真是有可以恩爱到老的同行伴侣。 却不是她和艾文迪。 安德鲁回到江城,一下子就发现了家乐的不对劲。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那双蓝眼睛温和的望着她。 家乐摇摇头,“不,病人没什么问题,帮您改约的哪几位也很耐心的在等候。” 安德鲁却没因此作罢,“工作没问题,那就是私事了?a,我一直说,你可以不必只当我是导师,但你好像一直不领情。” “不是的,安迪,我——”家乐叹气,自己那些糟心事,说出来,无非也是毁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乖学生形象而已。 “听着a,就像你的中文名字,‘家乐’,这固然是美好的愿望,但你们有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无法做对生活中的每一次选择,我们都会犯错,”安德鲁自嘲的一笑,“你看,我不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 家乐有些尴尬。 她没有刻意打听过这位导师的感情生活,就连安德鲁离婚这事都是陈宽跟她八卦的,因为自身的经历,她对这个部分知之为不知,只是,偶尔安德鲁将他的儿子带来聚餐时,她会多逗逗那个金发正太。 但此刻安德鲁竟然自揭疮疤,她再打太极就显得过于生分。 家乐深吸一口气,“我……可能要做单亲妈妈。” 安德鲁愣了一下,立刻说,“那多好,恭喜你。” 家乐苦笑,“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管怎样,新生命的来到,总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 看着安德鲁真诚的微笑,家乐心想,事到如今,会恭喜她的,大概也就只剩这位瑞典导师了。 “安迪,谢谢你。” 安德鲁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a,我这次回来,原本是打算跟你告别。” “嗄?”家乐一怔,怎么,她认识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开? “我这样两头跑,还是比较麻烦,尤其是oliver明年要上学,工作之外,我打算花更多的时间陪他。所以,我原本是打算回瑞典,把这个诊室留给你运作。” 顾不得诊室的问题,家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oliver现在怎样,又长高了吧?” “你上次买给他的衣服,已经穿不上了,”安德鲁眼中露出笑意,随即说,“好了,这个不是重点;a,很感谢你没有跟我见外,不得不说,你的情况让我有了新的想法,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点唐突——” “嗄?” 高大的瑞典男人忽然露出几分忐忑,“我想知道,你愿意跟我回瑞典吗?” “……”家乐想要显得茫然无知,却分明清楚,这个所谓的“回瑞典”,并不是之前跟导师去参加某个学会同一概念。 她瞬间想到了陈宽从前的打趣,艾文迪曾经的暗示,以及自己无法忽略的一些细节……所以说,导师对她,真的有超过普通师生的感情? 看着她的表情,安德鲁苦笑,“这也许不是太好的时机,但请相信,这绝非我一时冲动,客观来说,这里对单身母亲仍存在不可忽视的偏见,我并不想要看到你受困于这样的环境——不,这只是原因之一,更真实的原因,是我个人对你的感情……” 家乐脑子一团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请不要自责,我离婚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我跟前妻的问题,我也是在离婚之后,才渐渐把你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而不光是学生……” 对那个黑发黑眸的华人女孩,他一开始觉得像个容易让人心生怜悯的小动物,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份感觉渐渐变质,但她那时已经有了同族的男友,他只得隐忍,后来听说她因为男友出轨而分手,他在为她不平之余甚至有一分不自觉的兴奋,这份兴奋却没维持多久,因为她几乎是光速离开了瑞典,回到故国。 他从此特别关注那个国家,但凡有机会总是抽身过去,想要看看他喜欢的女孩曾经、现在生活在怎样的地方,却无意中见到了她本人……之后,在他刻意制造的机会下,两人恢复联系,从师生变成了同事,在日常接触中,安德鲁更加肯定了自己对她的感觉;这次为了儿子要离开,他原本是舍不得的,甚至想过把儿子带到这里来读书,但如果女孩肯跟他回瑞典,那么就皆大欢喜—— 他曾经因为自己比a大了快十岁,离过婚,还带着孩子,不免在她面前有些自卑。不得不说a告诉他的这个消息,给了他勇气,甚至并不介意当她肚子里不知是谁的孩子的父亲。 听着安德鲁并不流利的说出这些心路历程,家乐心中百感交集。 她应该感到庆幸,是不是,自己的感情一团糟,竟然还有安德鲁这样好看的好男人能够接受。 何况瑞典又不是不好,最多冷点。 但这世界上最冷的东西,哪里又是天气了。 “安迪,谢谢你给我这样的选择,但恕我无法立刻给你答案,”家乐叹息一声,“因为此刻我的情绪并不稳定,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未必是公平的。” “没关系,这至少不是明确的拒绝,对不对?”安德鲁说出一大段心里话后,也感到轻松,微笑的说,“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清楚,再回答我——把这事先放开,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下周的病例。” 之后的几天,安德鲁跟她如常工作,并没提及这个话题。 但家乐就算是在家里休息,也很难静得下心。 她愣愣的看着对门的房子。 他已经……恨乌及屋了吗? 真是的,看看自己,都把一向潇洒淡定的他,逼到什么地步了。 胸间有轻微的恶心,家乐走去洗手间漱口。 但她忽然听到了小径上的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音频,是她熟悉的低沉。 家乐连忙关上水龙头,情不自禁的走出门口。 是的,她没听错,艾文迪果然出现在对面8号。 他正跟两个西装领带、挂着工牌的人谈笑风生。 那两人对他一脸的讨好,“嗯嗯,艾先生,你放心,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房源,肯定是不愁买家——” 他真打算卖掉房子,远远的离开这里吗? 家乐一阵心紧,跑了过去。 艾文迪看到她,微微一愣,原本的笑意随之收敛。 那两个房产中介看到家乐,礼貌的说,“这位小姐也是业主?我们是xx房产公司的,如有需要,这是我的名片。” 家乐接过名片,笑起来,“正好我要找你们——我要卖房子。” 两个中介面面相觑,这里是市中心硕果仅存的别墅区,多少双眼睛等着有人出手,想不到生意自己找上门来,立刻堆出笑脸,“是吗,小姐怎么称呼?” 艾文迪皱眉,将她拉到一边,“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 家乐望着艾文迪,心想也许以后就看不到这张脸了。 ——但是又何奈。 “你不用搬,”家乐咬了咬嘴唇说,“……我搬。” ☆、77|7.9| “你不用搬,我搬。”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望着眼前的女孩,艾文迪冷冷的问。 为了避开她,他特别选在她上班的时候过来跟房产中介谈,想不到竟然碰个正着。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去江城口院5楼,记忆中的排班表大概也做不得数了。 家乐低下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要搬。” 艾文迪笑了一声,“是么,要搬去姓蒋的那里?” 他已经从父母那里得知了家乐和蒋宪彬分手的事,但不知怎的,当着家乐的面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家乐有些气结,抬起头来,“——我并不是为了你!” 艾文迪淡淡的别过眼神。 “我只是为了……干妈干爸,”家乐艰难的说,“虽然他们不常住这里,但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留着,时不时回来住两天也是个念想,而我……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横竖她在这里住的时间不到半年,何来感情可言。 何况,跟艾文迪闹成这样,不管以后他在对门,或不在对门,对她来说都是折磨,还是不要触景生情的好。 艾文迪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成全,让我得以保留住这个历史人文景点,不至于当不孝子。” 家乐想起来,之前好像听说过他家的情况,艾父艾母跟儿子作息不一致,也比较独立开明,艾文迪回来工作后就让他单独住在这里,而艾文迪也并非啃老,而是自己掏钱给父母另外买了更加便利的公寓——家乐那个借口,显然有些多情。 “……随便。”家乐只得心灰意冷的说,又跑回去一趟,把那几只容器和明信片拿过来,“这些,还给你。” 两不相欠就两不相欠吧。 这个过程中,那两位房产中介只得尴尬的走到一边,聊最近天气,聊最近房市,聊最近股市,聊老婆孩子…… 家乐回去收拾明信片的时候,没太注意,随便用袋子装一装就提过来,此时把要还他的东西从袋子里拎出来拍在他手中。 艾文迪皱眉接过她塞给自己的东西。 交接间,一个计划外的东西落在地上。 家乐脑中一震,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迅速将它捡起来往身后藏。 但还是迟了一步,艾文迪已经看清楚了。 不仅看清楚,他甚至还笑了起来,“我没看错吧——你中奖了?” 家乐藏在身后的手,死死攥住那根验孕棒,后悔不迭。 这种东西应该用完就扔啊,她干嘛像个纪念品一样留下来,还偏偏被他看到? ——他会误解的吧? 果然,艾文迪了然的道,“既然这么‘不小心’被我看到了,那我也不得不问:需要负责吗?还是说——我并非那位‘幸运’的父亲?” 如果说之前家乐还为自己的冒失而尴尬,那么此刻,她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情绪了。 家乐抬头笑笑,“你想多了——哪怕它真是你的种,也跟你无关。” 说完,她就不再留恋的离开他家,走回去,关上门。 两个房产中介如梦初醒的喊道,“诶,这位小姐,你不是打算卖房子吗?” 艾文迪冷冷的喝住他们,“请不要骚扰这里的业主——你们先回吧,如有需要自会再联系。” 两个中介灰头土脸的离开,直到回公司都想不明白:这到底什么节奏啊?明明都要拿下两套好房了,怎么一下子全都泡了汤? 接下来的日子,艾文迪过的……不那么轻松。 那句话,他几乎是说出来的那一秒就后悔了。 他没有错过家乐眼底瞬间的错愕与受伤。 他想,如果这是装出来的,那么家乐的演技也太高明了。 尽管后悔,却也无法把说出来的话再吞回去。 在家乐那里碰过的钉子太多,他……有些怕了。 如果这只是家乐的又一次欲擒故纵,或小女孩的占有欲作祟,或只是她想从他这里证明什么……他一样都无法承受。 艾文迪在看病人的空歇期间,走到楼道的通风口抽烟。 这个坏习惯是这阵养成的。最近烟瘾越发大了,甚至熬不到下班。 连沈琳都忍不住劝过他好几次。 嗯,就是因为家乐—— 艾文迪狠狠的按灭烟头。 竟然让他养成了这样的坏习惯,艾文迪想,家乐跟他的事还不算完。 下次家乐再找上门来,他会跟她好好谈一次。 他们真需要好好的谈上一次。 但,家乐一直没有来。 他跟旅途中的老爸老妈打听,家乐最近甚至也没跟他们联系。 艾医生有些焦躁。 他在城中还有一处公寓,离诊所比较近,面积不大,他有时看病人太晚懒得开车回去,就会在这里过夜,这段时间就是在此居住。 但他决定回一趟别墅。 说不定,会遇上那个让他染上坏习惯的始作俑者。 桂枝巷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静。 他的信箱里又多了一叠账单和宣传单。 艾文迪在门口台阶上给这堆资料分类,心思却不在上面,不断望向斜对面的9号。 大门紧闭着,阳台上没有晒出来的衣服。这不奇怪,她平时上班也是这样。 但,好像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他太久没回来了吧? 这时一阵人声从巷道口传来。 房屋中介领着一对夫妇往这个方向走,热情洋溢的说,“杨先生太太,你们走过来,也看到这里环境了,最适合居家不过,安全、安静,房型好,在市中心能有这样的绿洲真心不容易……邻居都是高素质人群,将来添了丁,教育资源也没的说,从幼儿园到大学一条龙服务……做人嘛至紧要开心,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顿安乐茶饭才是人生真谛——” 艾文迪顾不得拣选那堆资料,却望着他们,直到他们停在9号门口。 那个妻子看样子很是喜欢,指着门前的园子说,“这里搭个葡萄架就好了,夏天在下面摆几张藤椅吹吹风……” 杨先生也去问中介:“真的已经空关了?这么好,业主干嘛要卖?” 中介见惯不惊的说,“人往高处走嘛,业主许小姐要出国结婚啊,只得把这里割爱了,亏得我们公司跟这个小区关系好,才能拿到独家房源呢……” 艾文迪的手一抖。 ——空关?出国?结婚? 他脑子一片空白,而那对夫妇已经跟着中介走进了房门。 …… 他立刻拨打家乐的电话。 但他翻开通讯录,发现他换号之后,刻意的删掉了家乐的号码,他现在根本无法联系家乐。 半小时后,艾文迪将车停在江城口院楼下,一口气冲上了5楼。 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琳达吓了一跳,“——艾医生?” “许医生呢?” “额……”琳达避开他的目光,“a今天不上班。” “那她哪天来上班?对了,安德鲁呢?”艾文迪不等她回答,就径自走进里面。 找了一圈,未果。 他垂头丧气的退回前台,“对不起……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琳达心想a真是料事如神啊,只不过,艾医生比她估计的更早就找上门来。 “对不起,”琳达有些歉疚的说,“a早已离开本国了。” 艾文迪用力撑住前台的桌面,“——‘早已离开本国’?我是医生,不要骗我——她自己也是医生,怎么可能在怀孕早期坐长途飞机?” 琳达脸色一变。 这让艾文迪明白了两件事—— 1家乐确实怀孕了; 2家乐还没离开本国。 但琳达没有因为这个而妥协,“艾医生,虽然我不过是个打工的,但我不会出卖a,你问我也是徒劳。” 虽然她不明白整件事来龙去脉,但旁观家乐这段时间的情绪转折,忍不住站在她那边,暗暗记恨上了曾经奉为男神的艾医生。 她还就偏心了!她就觉得家乐跟安德鲁在一起比较好,尽管这意味着她可能要重新找工作…… 艾文迪不信邪,难得说了一堆软话,却只换来琳达的横眉冷对。无奈,只得讪讪的离开。 世界这么大,他却找不到家乐。 艾文迪心情烦闷,这时烟瘾犯了,只得找了个楼道口抽烟。 不料碰上另一名烟友。 这人他并不陌生。 “邱院长?” 邱思明嘿然一笑,弹弹烟灰,“你可别折杀我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艾文迪对他也颇有感触。 作为二十多年的邻居叔叔,他照顾过自己;作为学生时代的恩师,他指点过自己;而因为邱心婷,两人更是一度不排除成为翁婿的可能…… 此刻见面,不知两人的关系又该如何界定,不是没有那么一丝尴尬。 艾文迪只得说,“想念母校了,回来看看。” “是么,”邱思明从副院长被打回普通医生,倒也显得淡然,“最近工作怎样?” 如果放在平时,艾文迪未必不可以跟他多聊几句。但此刻心乱如麻,只能简单的说,“就那样吧,过得去。” 他冲邱思明点点头,“那我不耽误您工作了。” 说完转身欲走。 “姗姗今天下午的飞机。”邱思明忽然说。 艾文迪要过好一会儿,才能把“姗姗”这两个字跟家乐联系到一起。 他不敢相信的转过身来。 他怎么竟然忘了——邱思明除了是邱心婷的老爸,他同时还是家乐的老爸! “——邱叔叔?” 邱思明笑笑,似乎明白他的疑问,“这么大的事,当女儿的还是要跟老爸知会一声,是不是?” 尽管他并不是多么合格的老爸。 “谢谢!谢谢邱叔叔!”艾文迪忙不迭的说。 邱思明叫住了正要转身的人,“等一下。” “听着,虽然我现在不是院长,也不是你老师——但如果你敢对不起姗姗,就有你小子好看!” 看着眼前不失威严的中年医生,艾文迪瞬间脑补了十年前关于这位男神老师的无数暗黑传言,被他收拾过的学生苦不堪言,甚至有伤不起毅然转系的…… 当时他是资优生,自然没机会领教。 但他也不想十年后再来补上这课。 完全不想。 他只能点头。顾不得说太多保证,就头也不回的冲下了楼梯。 他向着机场的方向疾驰。 还……来得及吧? ☆、78|7.9| 江城国际机场,候机室。 家乐一边看oliver的生日视频,一边听安德鲁讲解,忍俊不禁—— “哪有你们这样的,一定要把小寿星给整哭才算?” 视频中的金发正太,穿着小丑服,脸上涂满了奶油,哇哇大哭,下一秒又被漂亮的玩具吸引住,破涕为笑。 注意到家乐在空调房中些微的瑟缩,安德鲁不动声色的叫来服务员。 但他忽然想起什么,止住了服务员,自己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条羊绒格纹披肩,将它搭在家乐身上。 披肩够长,刚好盖住了家乐微微隆起的小腹。 家乐拢住披肩的下角,有些惊讶,“原来你袋子里装的这个?” 刚刚托运行李的时候,安德鲁留下了一只随身的袋子没有放上去,家乐还以为是什么重要资料。 披肩是现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上面的bruberry商标还没剪。 安德鲁有些不安,“咳,店员说这是经典款,但我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式样——” 家乐感受着羊绒披肩带来的温暖,“这是给我的礼物吗?谢谢。”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了,下了飞机,你要提醒我给oliver买生日礼物。” “你都忘了给他买过多少玩具,”说起儿子,安德鲁坦然的笑起来,“——我看你大概也忘了,斯德哥尔摩要比江城冷十度以上吧?” 家乐懊恼的叫了一声。 走的匆忙,她都忘了要多带几件厚实的衣服。 这时服务员提示,可以准备登机了。 家乐和安德鲁站起来,往登机口走去。 刚走出候机室几步,家乐就感到一阵低气压。 不解的往源头望去,她看见艾文迪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前方,微微有些气喘。 这个候机室离入口远,他找的很不容易。此刻看着眼前熟悉的女人,一阵欣喜……他总算是赶到了! 但是,再看看她身边高大的金发男子,以及两人并肩而行、喁喁细语的样子,仿佛竖起一座无形的墙壁,将其他人隔开。 此刻她抬头望向自己,目光淡然,或许有那么一点诧异,但仿佛只是面对任何一个冒失闯入的陌生人。 艾文迪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站在家乐面前—— “跟我回去。” 家乐皱着眉,还没开口,安德鲁就轻轻搂住她的肩,语气不善的对艾文迪说,“这位先生,公共场合请注意礼节。” 他当然认识艾文迪,此时却刻意表现出陌生人的戒备。 家乐也转开目光,仿佛只当他是一根寻常的廊柱。 周围有几个旅客好奇的望向这边。 他们这两男一女都是外形亮眼的,横亘在三人之间无声的暗涌怎能不让人脑补。 艾文迪虽然有备而来,但也不打算成为八卦话题主角。 他不由分说的从安德鲁身边拉过家乐,“对不起,借一步说话。” 家乐被他拉到一棵高大的观叶植物后面,这里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安德鲁虽然不快,但也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家家,”艾文迪的语气放软了一些,他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小声、却是诚恳的说,“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家乐语气淡然,“——你有对不起我过?” 她终于肯搭理自己了,艾文迪心中一阵狂喜,但表面上还是沉痛的样子,他上前一步,缓缓抓住家乐的双手,“有有有,我愿用下半生来偿还。” 家乐茫然了几秒,仿佛看到一出明知是做戏的狗血剧情。 她目光恢复清明,抽出自己的手,“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家家,我是真的——” 艾文迪看来很不适应说这种话,远远不如他对客人讲解治疗方案、或是在学术会议上发表专题报告那么自如。 艾文迪皱眉道,“你难道要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家乐淡然的眼神让他心中一沉,“——这样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你的孩子?”家乐笑笑,“我有这个荣幸吗?” 艾文迪立刻知道,她是在还击自己当时那句话。 不过,既然还在记恨,至少比毫无感情要好吧?他也只得这样安慰自己了。 “你要我怎样才肯原谅?”艾文迪有些挫败,“我跪下来求你可以吗?” 再麻烦的牙科病例他也能搞定,此刻面对家乐却束手无策。 家乐失笑,“你真能跪下来求我?” 艾文迪定定的看她一眼,忽然退后几步,离开了那丛观叶植物的遮蔽,在人来人往的登机口走廊,他直直的跪了下来。 附近的几个无辜路人被吓了一跳:这啥节奏啊—— 家乐相当无力的走过去拉他,“你不要这样……你自己说过,不是可以三番五次跪下来求人的……” “我要你答应嫁给我。” 艾文迪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这个句型么? 家乐苦笑,“不。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艾文迪闭上眼睛又睁开,“我在说谎。因为我不想要失去主导权——从小到大我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 “那就不要尝试,你还是继续当你的爱马仕好了。” “让爱马仕见鬼去!我从没用过一件他家的东西——”艾文迪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么我也不是家乐福!不是什么时候只要你走过来,我都满仓满谷的欢迎光临。” 艾文迪一愣,抬头看她。 家乐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你走吧,我要登机了,安迪还在等我。” 艾文迪反握住她的手,“不要跟他走!你没有那么喜欢他!” 这句话似乎点燃了家乐的情绪引线。 刚刚伪装出的淡定再度破溃,她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意,“不需要多么喜欢!差不多就可以了——” 艾文迪茫然的道,“也即是说,你承认爱我更多。” “那个不重要,”家乐眼中的泪意更浓,她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它们掉下来,“……太多的感情对我没有意义。” 她也算从小旁观母亲的悲剧,怎么学不乖呢。 干嘛要对一个男人投入太多的感情,让自己患得患失,情绪完全交由他人控制? 回顾她跟艾文迪这一段经历,唯有用“荒唐”两字可以概括。 就算亲眼目睹陈宽出轨,她也只是远走高飞、眼不见心不烦而已。何况当时回国,多少是因为陈宽,多少是因为母亲还不一定。 但是,自从遇见艾文迪,她渐渐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真假面具切换、反反复复、心情永远有如过山车…… 她不知道母亲年轻时是否如此,但只怕她这个女儿更有甚之。 母亲是因为深爱那个人,才会毅然离开,去到陌生的国度一切重来,即使后来遇到不止一位优秀异性示好,亦不为所动,郁郁而终。 如果母亲没有那么爱邱思明,是不是就会活的轻松一点? 作为母亲的女儿,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重蹈覆辙。 家乐想清楚了这些,用力逼退鼻间酸涩,推开艾文迪,转身走向不远处等她的人,“我们走吧。” 旁边看戏的人们一阵哗然,不禁怜悯的望向艾文迪。 跪了都没求回来?这是要点蜡的节奏啊—— 艾文迪仿佛石化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乐走到安德鲁身边。 高大的金发男子拍拍她肩膀,表示无言的支持。 他甚至还回头,沉默的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艾文迪。 不知那一眼包含的是什么。 两人检票,通过了登机口。 家乐裹着披肩的背影和那个高大男人,消失在艾文迪视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边。 另外一边,无数飞机起起落落,即将飞过地图上一块块的蓝色和绿色,将人们带回故地,带去他乡。 机场是一个容易放大悲欢离合的地方。 但她说:太多的感情,对她没有意义。 ☆、79|尾声 瑞典。 卡罗林斯卡学院。 家乐走进图书馆大厅,将斗篷的领子解开一点。 望着这一片书海,和书海中徜徉的学子,家乐心中一阵感慨。 服务台有个和善的老妇人,从眼镜上面望了家乐一眼,笑起来,“a,好久没有见到你。” “susan,你还记得我。”家乐望着熟悉的面孔,恍若隔世。 “当然,你年年拿头等奖学金,等于是帮我们图书馆打广告。” 家乐想起自己以前考前突击的时候,几乎将这里当做起居室,也不得不笑起来。 susan望着面前的华人女孩。她其实也就离开了不到一年,却感觉她眉宇间跟记忆中那个少女有了很大的区别。 想必离开期间,经历了不少吧? 但susan只是说,“规矩跟以前一样,你自便。” 说完,她就将目光转回正在阅读的一本书上。 家乐松了一口气,感谢她无言的体贴。 要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当初的离开是多么冲动,甚至来不及跟这里的人好好告别。 不过现在,她又回来了。 家乐熟稔的走向自己最常造访的书架。 看着阅读区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她生出一种前辈的沧桑与自豪。 这里当然是以瑞典本国学生为主,但也不乏其他欧美国家学生,甚至也有相当比例的亚裔。 ——比如靠窗那里,就坐了个有着黑发刘海的男生。 虽然看不到他的全脸,但家乐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的同族。 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自己熟悉的气质。 熟悉……么? 家乐心中有一刹那失序。 她低下头来。 这种感觉并非此刻才有。 她来瑞典两周了,这种感觉至少出现过三到五次。 走过学院广场的草地,某个擦肩而过的黑发男子; 去生化实验楼,楼梯口没有看清的一张脸; 甚至东北方向那间面包房,排队时前方的一个声音; ——都让她瞬间想到一个人。 却无法确认。 要么她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回神时已经错过;或者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求证,却已经找不到他一片衣角…… 家乐不禁自嘲。 果然是一孕蠢三年么,连幻觉都出现了。 她苦笑一下,收回望向那个黑发男子的目光,换了个方向去到m开头的书架。 其实她也不是真为看什么专著而来,毕竟有过一定工作经验之后,这些基础教材能提供的也很有限。 家乐只是找出了以前看过的几本大部头,随意的翻着,偶尔看到曾经将考场上的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拗口名词、生僻术语,会心一笑。 看了一阵,她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变暗。 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出门时天气晴朗,她没有带伞。 家乐将书放回去,准备离开。 走出去的时候,她想起什么,望了一眼刚来时注意到的那个座位。 上面空空如也,那个黑发男子不在。 可能他已经走了。 可能只是个韩裔或日裔的学生。 出门的时候susan正在帮一个学生查书,家乐不便打扰,只是跟susan点头告别。 走出图书馆,果然开始落雨点了。 一些没带伞的年轻学生立刻冲进雨中,试图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宿舍。 家乐犹豫间,一把厚实的黑伞撑开在她头顶。 举伞的是个挺拔的亚洲男人,他的长手长腿包裹在修身的黑色毛呢大衣中,微微低头望她。 家乐意外之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之前那几次也不是幻觉了,她不用去求助别科的医生。 他毕竟释放出了善意,家乐也不好表现的太不客气,“真巧,elvin,你也在这儿?” 艾文迪倒是坦然,“一直想找机会来圣地朝拜。” ——好吧,这里毕竟是业内top1,她也没那个资格阻拦他到此一游。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艾文迪沉声道。 家乐看了看台阶下的雨,并不是很大,但没有伞也着实狼狈。 “不用了,我……可以上楼再看会儿书,顺便等雨停。” 艾文迪微微皱眉,“你害怕跟我呆在一起么——即使只是送你一程?” 家乐不气不恼,“是的,我怕。” 艾文迪不禁说,“你以为我只是来观光?” 家乐低下头,“我以为……已经说清楚了。” 艾文迪没说话,这时起了一阵风,他换了个方向,挡住风口,用没拿伞的那只手顺了一下头发,“好吧,那我留下来,继续观光。” 听到他略显孩子气的话,家乐一阵无语,正要开口,却见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身影跑到面前,拉下帽子,“a,找到你了。” “oliver,”家乐有些惊讶的揉一把小正太的金发,“你怎么来了?” “爸爸正在开会,来不了,打电话问我,能不能代替他英雄救美。”oliver得意的递给她一把雨伞。 家乐有些感动,“……谢谢,oliver,你最棒了。” “那么a,我们回去吧,”小正太将帽子戴好,看到一旁的艾文迪,好奇的望了他一眼,“你是a的朋友吗?” 艾文迪恶意的粲然一笑,“我是她男朋友。” 金发正太一愣。 家乐无语的拉着他离开。 艾文迪保持着那个举伞的姿势,看他们消失在雨中。 后来,oliver有提起a的这位“男朋友”。 安德鲁看了家乐一眼,并不奇怪,“是艾先生么?我这几天有见到他几次。” 家乐只能黑犬黑犬的说,“他好像一直想来这里参观。” “是吗,看来上次我该叫住他,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只是安德鲁的口气也没有多遗憾。 这之后,家乐又在各种场合见过艾文迪几次。 但只是见到而已——就算他看到了家乐,也没有更多的话语和行动。 仿佛就真的只是个观光客。 某天,家乐跟安德鲁和他实验室的小伙伴们讨论了一下新的研究项目,结束之后,一行人去到学校附近的小酒吧放松。 酒吧自然不可能讨论学术,但小伙伴们的话题好像也太过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a,你都不知道,当初你走那阵,安迪简直失魂落魄,一打开电脑就在看你祖国的资料,一个月至少要往那边跑上两三趟吧,我们甚至不知道,东方的现代牙科发展的这么迅速——” “哈哈是啊,安迪还去买了孔夫子和佛祖的科普图书呢,我猜他就看了个开头——” “oliver也很认人的,聚会的时候总问a呢、a啥时回来,亏我以前还以为,在小男孩眼中,漂亮姐姐都长得差不多呢——”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家乐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安德鲁一眼。 回到瑞典之后,她租住学校附近的临时公寓。安德鲁对她的建议,她还没有回应。 但看今晚众人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尤其是安德鲁今天打扮的相当周正,西装革履,发型完美,完全超过了主持一场seminar的配置,听众人起哄也没拿出导师架子阻止,反而还微笑着似是鼓励…… 家乐有所预感,心中一阵慌乱,只得借尿遁。 酒吧人很多,经过吧台的时候,她甚至绕不开某人的一双长腿。 艾文迪坐在一张高脚凳上,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杯子。 他冲家乐扬扬下巴,“准备好过去接受求婚了?”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家乐皱眉。 她甚至没有问他是怎么凑巧出现在这里的。 艾文迪却没有放行,他胳膊撑着吧台,凑近她,“我知道有人提前收买了酒保,等会儿会出现乐队,还有鲜花,某人准备的戒指已经藏在一瓶酒里送了过去——怎样,够不够surprise?” 家乐叹息一声,“……只能说明,那个酒保并不可靠。” 收了两份钱,剧透的surprise还叫啥surprise? “我也曾经以为——太多的感情对我没有意义。”艾文迪忽然说。 家乐一愣。 他不是来观光的吗? “但我后来明白,感情也分很多种——有的让人烦恼,有的徒增唏嘘,”艾文迪望向她,“而有一种,却是明知可能受伤、也要不顾一切的抓住。” “……你喝多了,”家乐缓缓的说,“我现在要回去朋友们那里。” 她看了一眼艾文迪刻意挡在她身前的腿,示意他放行。 艾文迪缓缓收回那双长腿,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是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从这里走过去,那么……你去吧,接受那个surprise——记住要真的很惊喜,我不会拦你。” 家乐看着那块空隙,走了过去。 安德鲁那桌,一群人兴奋的咬耳朵,安德鲁有点坐立不安,似是因为家乐离开太久而四处张望,两个侍者跟他低声确认着什么…… 家乐只觉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装作很惊喜的样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经过这么多事,她也可以自豪的说,自己是有一把演技的。 ——一时可以,那么一世呢? 安德鲁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他需要的伴侣,大概不是可以跟他一起吃饭睡觉带孩子就好。 她……真的可以吗? 真的,心安理得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蒋宪彬勉强微笑的脸。 家乐忽然深深恐惧起来。 她没有办法往前多走一步了。 母亲在病榻上的最后画面出现在她脑中。 “家乐,我知道你替我不值,”母亲面容憔悴,却又诡异的浮起一丝少女的光华,“——是错是对都好,至少我诚实的面对了我的内心,不管是当初接受他、还是后来离开他。” 也许是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她咳嗽了一阵。 当时的家乐已经泣不成声。 “家乐,不要因此失去勇气,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母亲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下,声音却渐渐变得遥远,“看清楚了,就不要放弃……你比妈妈更聪明,也会比妈妈……更幸福……” 这段记忆曾经被家乐封存在脑海的最深处,此刻却毫无预警的跳了出来。 家乐泪盈于睫。 不,她并没有比妈妈更聪明,相反,她这个女儿可能走的弯路,都被妈妈提前预见到了,即使在弥留之际也要挣扎着给出劝诫。 她望向前方那张桌子。 ——对不起,安迪。 她在学业上总是让他惊喜。 而今晚他准备的这份惊喜,她却没有资格去接受。 她还是去祸害该祸害的人吧。 家乐毅然的转过身。 面前正好站着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会转身——” 那个人微笑的说,“——所以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等你一转身就能看到我。” 说完,他俯身吻了下来。 感谢这里人气鼎盛、歌舞嘈杂,天气寒冷所以需要更多的拥吻。所以,即使他们内心惊涛骇浪,但在外人看来,这一对的动静并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骚动。 “……我们是坏人。”一个绵长的吻之后,家乐靠在他胸前,深刻沉痛的进行着自我反省。 “我们都知道,但是——嘘,”艾文迪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小腹,“不要让它听到。” 此时歌浓,舞酣,人醉,情深。 (end) 本书由(孖妃钰)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