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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甲讥讽说:“你听说了没?大家都在传孟毓勾搭上咱二公子了!瞧瞧她在主席台上端庄优雅的模样,谁能想到背地里是风、骚到骨头里的狐狸精呢?”   美女已嘲弄道:“听说她以前是一家小公司做业务的,来咱永鑫集团居然才三个月就升任培训科主管了。啧啧,当初还以为她多有能耐呢……”   “嗳,说不准人家在床上就是有能耐呢……”   “是让人是睡美人呢,只消吹吹耳边风就能一步登天了!”   越说越离谱。   两人所说的二公子正是苏家二少苏柏耀,建筑系,大四生,在永鑫设计部实习。孟毓的确与苏柏耀相熟,但勾搭苏柏耀子虚乌有、欲加之罪。但八卦之人从来只对事物的表象感兴趣,至于本质是如何,无人问津。   方紫燕是急脾气,抬脚就要踹门,孟毓拦住她,笑笑,竖起两指挡在唇边做“嘘”声状。方紫燕眨巴眨巴眼睛,大约知道孟毓另有打算,于是收回高抬起的右腿。   洗手间内的交谈仍在继续,孟毓和方紫燕不急不缓的推门而入,镜子前补妆的两位美人大惊失色,反应灵敏的美人甲立刻将粉盒收起,笑容嫣嫣道:“孟主管,您也来上洗手间啊,真巧!”   孟毓轻轻抬眉,只见美人脸色厚厚一层摇摇欲坠的“面粉”,再看脖颈处暗沉沉蜡黄的皮肤,孟毓嘴角抽了抽,笑回答:“人有三急不算巧,巧的是……隔墙有耳。”   美人甲尴尬至极,讪笑:“我们刚才聊电视剧剧情呢!”   方紫燕嗤之以鼻。   孟毓浅笑,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摆在洗手台上,甲乙二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孟……孟主管……这……”   方紫燕不知孟毓还有这一手,几乎想拍手叫好。孟毓随意的拨了拨鬓角的发,浅笑嫣然:“我想你们方才的谈话,二少爷他……应该挺感兴趣的。放心,我会替你们转答。”   甲乙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方紫燕乐得笑哈哈,拾起录音笔在眼前摆来晃去,“亲爱的,你太棒了,居然玩录音这招!高明!”   孟毓揉了揉眉心,“怎么可能。”   “……”   *   周六,苏柏耀邀请几位朋友乘坐邮轮出海。   傍晚时分,橙黄色天空映着海水波光粼粼,孟毓从船舱走出来,倚着栏杆望向落日的西方。   初春仍有些寒意,苏柏耀脱下西装披在孟毓背上,“这会儿风大,你穿得太薄,别感冒了。”   孟毓有些惊讶:“不是跟他们一块儿打扑克呢?怎么出来了?”   苏柏耀双手撑在栏杆上,海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他笑起来十分的干净清爽,“没什么意思,我更喜欢陪你吹吹海风看看落日!”   孟毓偏过头看他,苏柏耀也不避及她的视线,反而笑得更粲然。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孟毓——她惹上了大麻烦。   事实上,要拒绝一个男人,并非难事,无非是“抱歉,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亦或者更直接点,“sorry,我对你没感觉。”   但偏偏,他是苏柏耀,偏偏,他的堂哥是苏哲翊。   苏哲翊,孟毓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唔,有些陌生。陌生的,又何止是这个名字,还有苏哲翊看她的眼神,沉静到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孟毓觉得冷,从脚底涌上一股股的寒意,冻得她连心脏都似结了冰。因为她想起苏哲翊曾用冰冷至极的语气告诉她,“如果你是疯子,出于善心,我可以给你介绍精神科医师,但麻烦你,在精神病院好好待着,别再来烦我。”   冷风吹过,孟毓打了个喷嚏,苏柏耀体贴的替她收拢衣襟,动作有些亲密,孟毓欲后退一步,却又突然被苏柏耀捉住双手,他的掌心很热,湿湿的,兴许是紧张,因为他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孟毓,我、我……”   他仿佛是很难为情,孟毓认为她从未给过苏柏耀不正常的暗示,他的心动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这让孟毓有点为难。幸好苏柏耀虽然是世家子弟,但自幼教养极好,并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除了偶尔冲动热血之外,似乎还有点害羞。孟毓想,将这份尚未生根发芽的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应该并非难事。   “这样影响不好,你先放开我。”孟毓冷静而疏离的告诉他,苏柏耀立刻将手收回去,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后脑,说,“抱歉,我……我有点太激动了……”   孟毓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船舱里又走出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来,其中一位笑得暧昧极了,打趣道:“哟,这还是大白天呢,你们俩就在这里亲亲喔喔,打算羡慕死我们是吧?”   苏柏耀居然从耳根到脸颊都是红的,这着实让人惊讶,那两人更来了兴致,简直是像发现新大陆,孟毓见苏柏耀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自己出面,笑着解释,“刚才我就是不小心崴了脚,所以二少扶了我一把,您二位可千万别拿我打趣了!否则传到苏夫人耳朵里,我这小命可要不保了!”   一提起苏柏耀的母亲,那两人的表情也有点讪然,也就没再说什么。   孟毓悄悄地舒了口气,看来,得换个机会再说了。   **   孟毓接到顶头上司孙经理的通知,要她在下午三点钟到机场接机。   接机?   接谁?   永鑫集团总经理,苏家大少爷,苏哲翊。   苏哲翊的低调简直是让人咋舌,到目前为止从未接受过任何一家媒体报刊的采访,外界亦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貌。据传言,苏哲翊智商超过200,十六岁时就拿到四所常青藤大学的offer,硕士毕业后在美国组建自己的风险投资公司,迄今为止,在生意上从未失手。   两个月前苏哲翊从美国归来,正式进入永鑫集团。那是他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在总部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却引得公司上上下下一众女人心思神往。在大厦三十七层几乎要被心猿意马的女人给踏破门槛之前,苏哲翊率领公司几位高层巡视永鑫在国内各区域的分公司。   这次巡视,长达一月有余。   总经办的秘书团一大把人,苏哲翊居然挑了HR部门的孟毓去接机,怎可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有人问孟毓,孟毓耸耸肩膀,答:“不清楚,难道是我的驾车技术太好了?”   孟毓在机场见到苏哲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穿一身剪裁得宜、笔直挺阔的银灰色西装,白衬衫,搭配黑蓝格子的领带,眉目分明,清隽俊逸,淡淡的神情,稳重、成熟,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在孟毓的记忆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同样是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只是那张面孔笑起来时眉目飞扬张扬又肆意。   陪同苏哲翊一起走出来的只有副理杜恒,并未看到其余的高管。   孟毓吸了口气,走上前去,端起职业的微笑:“苏总,欢迎您回来。”   苏哲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低声“嗯”算作回答,疏离而冷淡。   孟毓开的是公司的专车,杜恒把苏哲翊仅有的一只箱子放进后备箱,绕到车前去拉副驾的车门,后座上姿势慵懒的苏哲翊却开了口:“杜恒,你拦的士走。”   孟毓的心脏忽的一滞,从后视镜里打量苏哲翊的神情,仍旧是那副泰然的模样。而杜恒的动作一滞,认认真真的看了眼苏哲翊,仿佛在盘算着什么。杜恒的犹豫,引来苏哲翊一声轻笑,“怕什么?”   杜恒看了孟毓一眼,见孟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指骨凸起,他吋了一秒,笑道:“孟毓,那就麻烦你送苏总回去。”   孟毓点头。   车子平稳的驶入车道,苏哲翊阖着双目仰面靠在椅背上小憩,孟毓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他。第五次时,不小心被他抓到。两个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触碰,孟毓为掩饰尴尬,讪讪笑了两下。   苏哲翊把玩着袖口的钻石袖扣,须臾,终于开口问她:“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要你来接机?”   孟毓思忖两秒,如实作答:“有些好奇,却又没那么好奇。凡事皆有因果,我相信苏总您会告诉我。”   苏哲翊抬了抬眉尖,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轻轻地勾了勾唇,这倒是有点意思。“两个月前在永鑫见到你,实在是让我意外。”   “苏总,我在永鑫已经半年多了。”孟毓不急不躁的回答。   很难得遇见在他面前进退得宜应答如流的女人,苏哲翊想,若不是曾经见过她惊慌失措疯疯癫癫的一面,他恐怕都要误以为这女人骨子里便是如此淡定冷静了。   苏哲翊捏了捏眉心,仰面往椅背上靠着,懒洋洋的眯了眯眸子,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她一句,“你做家电业务不是挺好,为什么应聘到永鑫来?为了接近柏耀,还是……我?”   孟毓的双目直视着前方,在苏哲翊的回答中暂时保持着沉默。   曾经看到一句话,至今记忆深刻:今生再长,也不过是一个一眨眼就醒的夜。而我的想念,是这深睡的夜里一直醒着的窗。   孟毓很想问他,如果我说,我的靠近是因为想念你,你会相信么? ☆、第2章 part2   part 2   【对夜晚的恐惧来其实来自于对孤独的恐惧,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却被迫如此生活。——偷影子的人。】   孟毓没想到苏哲翊回国并不住在苏家,甚至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要求孟毓将他送到盛庭酒店去。尽管这酒店同样是永鑫旗下的产业,但孟毓仍难免觉得奇怪。大约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苏哲翊轻声笑了一下,不无讥诮的说:“我以为你应该对我的生活习惯,已经了若指掌了。”   这绝不是夸奖,尽管他的语气是云淡风轻的。   孟毓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外,立刻有门童走上来打开后座门,苏哲翊走出来,随手整理了衣领,一手抄在裤袋里,一只手虚握拳垂在大腿一侧,微微仰面望着盛庭酒店的标识。   她拿不准苏哲翊是何想法,于是走到他身侧几十公分外的地方站定,微俯身,苏哲翊瞥了她一眼,而后抬步往前走。孟毓有些讶异,在他身后问:“苏总,那我明早上再来接您?”难不成就此成了他的专属司机?   苏哲翊顿住脚步,挑了眉尖,道:“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   孟毓只得把车子交给泊车小弟,随同苏哲翊一起进入酒店。五星级酒店装修极为奢华,她也只是在某次经理培训时有幸住了两晚,那时跟方紫燕住同一间房,两个人躺在软而舒适的大床上,翻来滚去的根本就不想起身,还被孙经理嘲笑是“没出息”。   侍应生把行李送到总统套房来,苏哲翊用很短的时间换了浅蓝色的运动装,从冰箱里拿一罐可乐,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拧开来喝。“你不用一直站着,坐。”   孟毓点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眼角余光暗暗的打量他,这样的装扮倒显得不那么深沉内敛了,与记忆中那个鲜活的身影才更为相似。她隐约觉得紧张,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搁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样子仿佛如临大敌。   苏哲翊很快喝完一罐可乐,倾身将可乐罐放在茶色茶几上,孟毓偏过头,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的那一圈小小的牙印。   在车上面对苏哲翊刁钻又直接的问题,孟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特别官方的虚假话:“永鑫是地产界的龙头老大,员工的薪水福利在业界都是首屈一指,比起我之前的业务工作虽说薪水低了点,但是足够轻松和稳定,并且我十分认同永鑫的企业文化。”   用这种只适合在校园招聘上表表决心的场面话来忽悠苏哲翊,也难怪他不相信了。   他说:“永鑫提拔员工是唯能力论,不论资历,不走关系,从普通员工到主管你只用了四个月时间,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成为永鑫的中流砥柱。但是——孟毓,我不喜欢有臆想症的女人。七个月前,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七个月后,你跟柏耀的绯闻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你进入永鑫的初衷是什么,我不在乎,你必须,尽快离开。”   七个月前?   那时孟毓还是早出晚归的家电业务,因工作调动来到B城。彼时苏哲翊在美国的风投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不过是在工作之余抽空回来探亲。   但就是那般巧。   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完全相似的人么?   容貌、声音、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是他虎口被人咬出的一圈小小牙印?   孟毓不相信。   她在苏哲翊的公寓楼下守了两天两夜,第二晚雨下的特别大,她没打伞,全身上下湿透透的像个落汤鸡。当晚十点多钟苏哲翊终于出来见她,他撑一把黑色的伞挡在她的上空,孟毓伸手去抓他,被他躲开,“卲荀……”   苏哲翊的声音清冽,他明明确确的告诉她:“小姐,我不是卲荀,你认错人了。”   在孟毓不屈不饶的攻势下,苏哲翊终于动怒,不悦的嘲弄:“孟小姐,用‘我长得像你初恋情人’这个老掉牙的梗接近我,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如果你不是卲荀,你右手那圈牙印要怎么解释?”不是孟毓太固执,而是巧合太多就成必然。   雨越下越大,而苏哲翊的不耐愈加明显,“我想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孟小姐,如果你继续这种疯狂的行为,我会选择打电话叫警察来解决。”   他那样狠心,连表情都仿佛是不屑一顾的,孟毓不记得当时自己有没有掉眼泪,只是舌尖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扯着颈子上挂着的金哨子给他看:“这是你送我的,你也不记得了么?卲荀,我是孟毓,我是小鱼儿啊。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跟你赌气了,求你,别丢下我可以么?”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至五年前,她绝不会那么任性,不会一气之下偷偷跑掉,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卲荀。再后来,从远方传来那样一则消息,她才追悔莫及。他们告诉她,卲荀在那场大火中失踪了。失踪,后来警方判定为死亡。她不相信,她怎么敢相信呢?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怎么能判定为死亡?可是老天爷终究没有亏待她,她知道,苏哲翊就是卲荀,他虎口的那处伤口还是她咬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位置,怎么会错呢?   被雨淋得太久,孟毓高烧不止,再次醒来时是在满是消毒药水味道的医院,护士小姐给她打点滴,她从床上爬起来,急迫的问:“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护士小姐说:“是一位先生,唔,高高帅帅的。不是小姐你的男朋友?我看他抱着你进急诊室时可是着急的不得了呢!”   “那他人呢?”   “刚才好像下楼去了吧?”   她身体还虚弱,跌跌撞撞的跑到楼下去,早已不见苏哲翊的身影。   她千方百计的打听,可是苏哲翊实在是太低调,就连私家侦探都给不出任何消息。找不到苏哲翊,她能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回来。幸好,她等到了。   孟毓不明白,如果苏哲翊是卲荀,那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肯认她?那么真正的苏哲翊又去哪儿了?她从来不敢想,或许她的卲荀,已经……   苏哲翊的性情却是与从前的卲荀大相径庭,卲荀活得潇洒而恣意,苏哲翊却深沉而内敛。她明白,硬碰硬,根本就行不通,所以孟毓只能够转变策略,一步步寻找真相。   现在,苏哲翊让她离开永鑫,她当然心不甘情不愿。   等她从酒店里出来已经晚上六点了,她直接把车开回家去。这晚睡得不好,梦也做的乱七八糟。她梦见与卲荀一起去放风筝,风筝挂在树上,卲荀身姿敏捷的爬到高高的梧桐树上,替她摘下来。一转眼,却看见了一片火海,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声。她被血腥的爆炸现场惊醒,抹着额头的冷汗醒过来。她抓着颈子上挂着的金哨子,手心里全是汗,凉凉的金哨子贴在手心的肌肤上,这才觉得安心。   阖目时,想起一句话,“对夜晚的恐惧来其实来自于对孤独的恐惧,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却被迫如此生活。”   她对生活所有的期待全都来自于对卲荀的期待,没有卲荀的五年,她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支撑她生活下去的勇气,就是找到他,得到他。   第二天进办公室,一堆人纷纷凑上来打听消息,孟毓不想敷衍她们,但这样的八卦着实让人头疼。“我只是去接机,怎么你们搞得我像是去接亲呢?”   方紫燕戳了戳她的肩窝,瞧瞧说:“大家都在背后讨论你这是去见家长呢!”   孟毓不解的扬了扬眉,“我见什么家长呀?”   方紫燕摆了摆手:“就是你跟苏柏耀啊,谁还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呢!”   孟毓嗤笑一声:“他小我五岁,跟我弟弟一样大!”   “……”   苏柏耀正是在这时候出现,并“贴心”的送来上午茶--奶盖格雷及各式美味小点心。   外卖小哥把点心分别送至各小格子间。苏柏耀左手持奶盖格雷杯,右手拿精致的点心小盒,欣欣然摆在孟毓面前。“你最爱的凤梨酥。”   办公室里立刻有人起哄,“二少,你这也太贴心了!啧,这凤梨酥可要甜死人了!”   偏偏苏柏耀自己还浑然不知,笑容粲然,孟毓想着昨个儿苏哲翊的态度,不由得打了个颤,若是再任由苏柏耀就此发展下去,那么她在永鑫的工作生涯恐怕会就此画上句号。孟毓抬眸看了眼苏柏耀,笑笑,然后始料未及的把一盒凤梨酥拿到隔壁的方紫燕办公桌上,“我最近换口味了,不喜欢吃甜食。送给你吃!”   正在啃抹茶饼干的方紫燕差点被噎到,抬眸,立刻收到孟毓身后某位风流倜傥的男人威胁的眼神。虽说朋友自当两肋插刀,但方紫燕认为这时候还是保命要紧,于是把凤梨酥重新推出去,笑道:“嗳,二少一番心意,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   苏柏耀会心一笑,方紫燕抬了抬手表示合作愉快。   孟毓无奈轻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眼睛一亮,抬脚朝外走去:“我去找大苏总签字。”   “孟毓——”苏柏耀在身后叫她,孟毓回头瞪了他一眼,用手指在唇边比划着“拉链”的动作,苏柏耀摸了摸自己的唇,闭嘴,然后跟着她一起往苏哲翊的办公室去。   总经办和人力资源部办公室同在三十七层,被苏柏耀一路尾随到总经办门外,孟毓停住脚步,扭回身子,悄声说:“你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苏柏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孟毓造成了多大的苦恼,他甚至不理解孟毓这突然的疏离姿态是为了什么。   两人正僵持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孟毓虽然是背对着那木门,可几乎是一刹那就感觉到背后射来的寒光。   秘书方静起身端正的俯身:“苏总。”   孟毓觉得方静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带了那么一点……同情。对,是同情。她明明是想尽量避开,却又恰巧撞在枪口上。   相比于孟毓的拘谨与忧心,苏柏耀可就随意多了,大喇喇的同苏哲翊打招呼,“哥,你要出门?孟毓手头有文件需要你签字!”   苏哲翊的声音低沉沉的:“进来吧。”   孟毓心里七上八下的转身,偏偏苏柏耀还不知死活的将手揽在她肩上,她一惊,第一时间抬头,正对上苏哲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不难看出他眼底的嘲弄,孟毓欲哭无泪,连忙抬手拍掉苏柏耀的手,压低了声音警告他:“我不想被辞退,所以,请你跟我保持距离。”   ……   孟毓把文件放在桌面,苏哲翊粗粗的看过后,在最后一页的右下角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字体苍劲有力。   孟毓看着那颇有些陌生的笔记,微微失神,苏哲翊将笔帽阖上,抬眸道:“孟小姐,还有别的事?”   她平时很机灵的,业务工作最需要脑子灵活,可不知为什么,在苏哲翊面前,她的反应有时几乎可以称之为迟钝。比如说,此刻,拿到文件便应该离去的她,竟然会疑惑的“嗯?”了一声。“什么?”   欧式沙发上坐着的苏柏耀没忍住扑哧一笑,孟毓脸颊一热,终于回神,难免尴尬,果然,苏哲翊微微蹙起眉尖,朝着木门的方向点了点下颚,“你可以出去了。”   “是。”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便传来苏柏耀有些抱怨的声音,“大哥,孟毓是我喜欢的女人,你能不能不要对她也板着脸色?”   天,孟毓恨不得折回去,用胶带封上苏柏耀惹祸的嘴,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送呢?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听见苏哲翊讥诮的一声轻笑,“你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这种女人?”   这种女人……   孟毓抿了抿唇,失落。 ☆、第3章 Part3   Part 3   【当我想念你,整个城市也陪着我失眠】   苏柏耀的执拗众所周知,苏哲翊不止一次接到小婶婶的电话,小婶婶十分苦恼:“阿翊,柏耀从小脾气就倔强,除了你这个堂哥,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这次你可不能不管他!那女人我打听过了,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家世背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柏耀他现在是鬼迷心窍了,居然说一毕业就要娶她!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低三下四的女人怎么能够嫁进我们苏家呢?”   苏柏耀一直是吃软不吃硬,但在孟毓这事上他似乎是软硬不吃,他又一心希望自幼崇拜的堂哥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苏哲翊夹在苏柏耀母子中间头疼不已。   “哥,孟毓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苏柏耀说得信誓旦旦。   苏哲翊眯着眼睛抽了口烟,烟雾迷茫间,他仿佛有些失神,等苏柏耀又叫了他两声,他才弹了弹烟灰,十分冷静的说:“她不适合你。”   ……   当苏柏耀邀请孟毓共进晚餐时,孟毓没有拒绝,她的确需要单独相处的时机来同他讲清楚。可是她没想到,苏哲翊竟然也在。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戏?   是古色古香的饭庄,环境优雅,雕花木门,红木圆桌,屏风后是悦耳的琵琶声,透过半开的菱格窗子望出去,绿树映着滚动的江水,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他们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倒是顶喜欢这种低调的私房菜馆,所以孟毓并不觉得惊讶。   苏柏耀给她斟茶,清香沁鼻的云雾毛尖,翠绿叶子在茶盏中散开来,汤色黄绿明毫,叶底嫩绿明亮。   苏哲翊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孟毓端着杯盏,手指轻轻发颤,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啜饮。   苏柏耀突然靠近她,轻声在她耳边讲道:“你别紧张,我哥除了脸臭了点,其实人特别好,又不是在公司,你不用拘谨,也管他叫大哥就行!”   孟毓偷偷地抬眸看了眼苏哲翊,恰巧撞入他深沉沉的视线里,她被水呛到,咳嗽连连,苏柏耀立刻替她拍背顺气,孟毓更觉得惶恐。天呐,苏柏耀那语气仿佛两人已是情侣的关系!   这顿饭吃得孟毓诚惶诚恐,因为苏哲翊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淡然,跟先前逼迫她离开时完全是两副模样。她细细想了想,大约苏哲翊十分疼爱这堂弟,也知道苏柏耀是吃软不吃硬,他那么老谋深算,是不会选择与苏柏耀正面冲突的。那么,这顿饭?难道是……鸿门宴?   饭后苏柏耀驾车送孟毓回去,这顿晚餐吃得可真是名不正言不顺,孟毓肚胀,半路上苏柏耀将车停靠在路边,到附近的药店去买了铝钛酸镁片,孟毓吃了两片药,又喝了两口水,歇了会儿才觉得胃部慢慢舒适了。   “谢了。”孟毓笑笑,“铝钛酸镁片果然是应该是口袋必备!”   苏柏耀重新发动车子,街道两旁明若璀璨星光的路灯一一划过,她又将手肘撑在窗棱上,目光虚浮的飘在窗外的半空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为了节省开支孟毓所租的房子在老城区,虽说房子又小又旧,但胜在干干净净。苏柏耀再一次提议:“要不然我再给你找个房子吧,你一个人住这里真让人不放心。”   孟毓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弯了唇角,说:“谢谢,但是我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就像柏耀你……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一样。其实,我们俩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已经说得很直白,苏柏耀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有所指。“没关系,我适应能力很强,从前我和朋友去热带雨林探险,最后连帐篷都没了,一个睡袋都能撑过十几天!”   “你也说了,那不过是十几天的探险。十几天,相对于我们的生命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两个人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老人家总说门当户对,可不是没道理的。”   “只要两个人相爱,家庭背景又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大哥他会帮我们的,只要他点头,苏家的那些老古董们一定不会反对!”   “……”孟毓并不想伤害他,于是尽可能的把语气放得温和,“我很喜欢你,就像喜欢我弟弟孟获一样的感情。”   ……   *   再次单独遇见苏哲翊,是在永鑫大厦的天台上。   孟毓正在喝酸奶,冷不丁发现苏哲翊出现在自己右侧不出两米外的位置,一惊,几乎被呛到。   她咳嗽,酸奶沾在嘴角,苏哲翊递了手帕过去,孟毓掩着唇接过,擦拭过后抱歉的说:“手帕我洗过之后再还给你吧。”   苏哲翊一手抄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撑在栏杆上,眯了眯眼睛,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用,扔了吧,反正也脏了。”   孟毓蜷紧了五指,手臂无力的垂下去,因为心痛,所以笑得十分不自然,她问:“你讨厌我?为什么?”   如果眼前的这男人,真的是卲荀,他为什么……要讨厌她?   苏哲翊凉凉的睨了她一眼,忽而轻笑,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说:“你错了。”   “什么?”   “我说,你错了。我并不讨厌你,因为不在乎。我只是不希望见到你,你当初接近我时的那些说辞和行为我可是记忆犹新。几个月不见,你又故技重施,勾、引柏耀,你总不会认为我们苏家会接受你这种女人吧?”   他是铁石心肠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讥嘲,都能够伤得她千疮百孔?孟毓上前一步,轻声叫了句,“卲荀……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苏哲翊?为什么他不肯认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苏哲翊的眸色倏然变得凌厉,很显然,他十分讨厌“卲荀”这个称呼,他说:“孟毓,我最后一次重申,我是苏哲翊。就算想演戏,也走远一点,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像个小丑一样表演,我不喜欢。”   他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刀子插、在她心上,她又失策了,不是告诉自己要冷静了么?不是告诉自己不能心急了么?她捏紧了酸奶盒子,手指僵硬,连声音都僵僵的,“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更加没有与苏柏耀纠缠不清。而且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想,他会明白的。”   “是么?”微微上扬的尾音,苏哲翊显然是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我想,你不大了解柏耀,他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你必须离开,走得远远的。我从不为难女人,也不喜欢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所以,你就乖乖的、安安静静的离开,不要逼我出手。”   *   苏哲翊果然不是危言耸听,苏柏耀非但没有放弃,热情反而更盛,孟毓简直是要抓狂,整个永鑫绯闻满天飞,茶余饭后话题不断。   就连方紫燕都拿她打趣:“我看你索性就嫁给苏柏耀算了,否则岂不是枉担了这些风言风语?”   孟毓叫苦不迭:“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当苏柏耀妈妈罗韵的司机出现时,孟毓才意识到自己的前后有狼虎的处境。母子俩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罗韵看起来十分高贵优雅,却又带着点不易相处的锋利之气,说话更是单刀直入、毫不客气,“孟小姐,你很漂亮,所以我并不奇怪柏耀一时被你迷得团团转,但我有必要提醒你,苏家是名门世家,不管是阿翊还是柏耀的妻子,一定会是从世家名媛中千挑万选出来。诉我直言,像孟小姐这样低下的身份,连苏家的门槛都不配迈进来。”   孟毓尊重罗韵是长辈,所以语气客客气气。但罗韵认定了她是“狐狸精”,尽管孟毓表示自己与苏柏耀之间并无其他,罗韵完全不肯相信,固执的“威胁”她离开。   如果时间倒回五年前,孟毓的那副火爆脾气,说不定就跟罗韵吵起来,但今时不同往时,她已经不是当初骄纵任性的小姐脾气。她越是忍让,罗韵反倒变本加厉起来,最后竟然一杯咖啡从她头顶浇下来。   咖啡顺着下颚流到衣领里去,湿湿的叫人难受,罗韵似乎是解了气,脸上有种胜利的快感,孟毓忍耐住将咖啡泼回去的冲动,这时候突然一道男声插-进来,“婶婶,我让老王送您回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罗韵似乎很信任苏哲翊,安心的离开。   苏哲翊又一次递手帕给她,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却还是固执的仰面望着他,他身形高大,挡住了一整片的阳光,她被他笼在阴影之中,却重获了久违的安全感。   “幸好你没有把咖啡泼回去。”苏哲翊这样说。   “我没那么傻。”她如果还想在永鑫待下去,不到万不得已,苏家的人——一个都得罪不起。   “我已经提醒过你,留下来对你百害无一利。”waiter送来一杯拿铁,苏哲翊捏起杯子耳朵,“其实如果你想嫁入豪门,也不一定非苏家不可。”   “我不是——”   “不重要。”苏哲翊打断她的话,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桌面,推到她面前。   哪怕方才被罗韵一杯咖啡浇下来,孟毓都不曾如此窘迫和难堪。被自己爱的人用钱打发,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刻,她甚至希望,他不是卲荀也好,不是……也好。   她的卲荀,怎么舍得如此伤害她?   “我不要你的钱。”   “哦?是么?”苏哲翊轻勾唇角,笑容笃定而从容,“但是,你妈妈,并不是这么说的。”   孟毓果然神色大变,眸子里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心痛与落寞。她那样看着他,仿佛想要穿过他的躯体寻找另一个灵魂,这样的目光让苏哲翊觉得不适,仿佛置身于泥沼之中无法挣脱。他回视着她,看着她的眼圈渐渐变红,却没有落泪。那次在雨里,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同他大喊,仿佛是悲痛至极,可是也没有落泪。他忽而很好奇,这女人究竟……会不会哭?当然,他所好奇的并非此一点,还有,比如说,她所表现出来的这副真情究竟是出自于真心还是伪装?他……应不应该相信她?   她起身时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要跌倒一半,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原本就是干净白净的长相,这样看起来更加觉得可怜兮兮的。   咖啡已经冷了,他喝了一口,很苦,舌尖涩涩的,把杯子放下去,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我不是柏耀,所以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吃这套。”   天气很暖,孟毓却如堕冰窖,双手死死地抓住手提包袋子,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她讲话时的声音微微沙哑,仿佛带着丝哭意,其实她并没有掉眼泪。“我宁愿你不是他。”   他嘴角那抹浅淡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连同目光都冷却下来,一边轻抚着衬衫的袖口,一边冷然道:“像你这样,一辈子活在幻想里,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她抬手,把额前的几缕碎发拨到后面去,临走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么?”   他当然没有回答,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目光。   她离开的脚步有些急,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咖啡馆里的音乐轻飘飘的的,整个厅堂内空空荡荡的,只有苏哲翊一个人坐在那里,如同一座俊美的雕塑。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是我想念你,整个城市都陪着我失眠。 ☆、第4章 Part4   Part 4 【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   】   杜恒将最新的企划案放在红木办公桌上,“这是南京那块地皮的开发企划案,只要股东会通过就可以启动项目了。”   红木桌后端正坐着的苏哲翊掐了烟,垂眸,慢条斯理的一页页翻着企划案,又针对存在的问题给杜恒提出相对的建议和要求。   待商讨结束后,苏哲翊合上企划书推到桌边。杜恒没有立刻拿起企划书离开,而是轻车熟路的走到办公室角落的橱柜前,弯身,打开橱柜:“操,fartifiedwine!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藏着好酒!”   苏哲翊挑了挑眉尖,说:“想喝酒自己买去!”   杜恒却已将那支红酒拿出来,又从壁柜里取出一只高脚杯,给自己倒了杯酒,只闻到酒香便赞不绝口,又坏坏笑着说:“我干嘛要自己去买?四万美元一支的酒放在你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我替你解决了!”杜恒把橱柜里珍藏的几瓶酒都取出来,一边感叹今天大有所获,又碎碎念道:“听说孟毓请假回家了?经她那个贪财的妈妈一折腾,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苏哲翊摸出一支烟叼在唇角,可打火机半晌打不出火来,杜恒啧啧摇了摇头,取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按下,微蓝的火苗蹿出来,烟枝被点燃,苏哲翊眯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须臾后,才道:“一百万,买个清净,划算的很。”   秘书方静来敲门,“苏总,孟小姐说有事找您。”   “孟小姐?”杜恒饶有兴致的偏头觑着苏哲翊,这女人倒是比他想象中更能耐了。   苏哲翊的眉头蹙得很紧,杜恒弯着唇角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如果柏耀真的把孟毓追到手了,你会……怎么样?”   苏哲翊皱着眉头把杜恒的手拍下来,淡漠的说:“我不会怎么样,但是小婶婶会怎么做,你可以尽情的发挥想象力。”   杜恒啧啧两声,“唯女子难养也。”   杜恒打开门走出去,与孟毓擦肩时,意味深长的冲她笑了一下,“我倒真是小瞧你了,不过友情提醒,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   孟毓出了高铁站就马不停蹄赶来公司,从的士下来跑到永鑫大厦的那段路程,因为跑得急,还摔了一跤,她穿着及膝的半裙,高跟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两只膝盖都破了皮,这会儿脚腕也隐隐作痛,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壁走进办公室。而苏哲翊背对着她面向巨大的落地窗,背影高大宽厚,垂下的右手指尖还夹着枝香烟。   孟毓把支票放到办公桌上:“支票还给你。”   她特地请假乘坐高铁回家,因为非常清楚想要从母亲邱静娴口袋里将一百万的支票拿回来,十分不易。五年前,孟家的酒厂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亏的是血本无归,还欠下了一身的债务。那时尚在西班牙读大三的孟毓被迫中止学业回到国内,那时她与卲荀的感情恰经历严重危机,可真真是一段晦暗无光的日子。孟毓的妈妈邱静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被孟毓父亲孟国凡宠得脾气大的飞上天去,即便是孟家破产后,依然不改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所以,苏家的那一百万支票,邱静娴接受的十分欣喜。孟毓回到家没敢耽搁,单枪直入的说:“妈,把支票还给我。”   邱静娴自然是不乐意,于是母女俩就起了争执。事实上,母女俩原本的关系就不那么融洽。邱静娴重男轻女那是街坊邻居众所周知的,如果说弟弟孟获是邱静娴的掌中宝,那么孟毓,就是最不受待见的野草。记忆最深刻的是,幼时孟获闯了祸,便会推到孟毓身上去,而邱静娴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孟毓,通常会把她关在小小的储藏室内,最夸张的那次,孟毓被关了两天两夜,原因是——邱静娴转眼间就忘记了自己关了孟毓的禁闭。   这次,孟毓态度如此强硬的向邱静娴索要支票,最后邱静娴一发怒,戳着孟毓的额头怒道,“你这丫头翅膀硬了,居然敢威胁我?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孟家当初破产那会儿欠了不少债务,孟毓从西班牙回来后便出去工作,做业务薪水十分可观,但自己并没什么存款,因为薪水大都被邱静娴拿去。直到去年,孟家欠下的几十万债务才悉数还清,这还得益于父亲孟国凡中学时的一位好友帮助。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应该被称作吴叔叔的男人,孟毓始终存着那么点怀疑的态度,大约是她不大相信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   但既然孟家债务已然还清,孟家的生活便没那么艰难,然而邱静娴怎么也不肯把支票还给孟毓。最后她没办法,只好说:“妈,你考虑看看,我一年挣十几万,除了我必要的日常花费,钱几乎都进了你的口袋。如果这支票你不让我还给苏家,从这个月开始,我不会再往家里拿一分钱。”   邱静娴气急,最后扬手便要甩她一巴掌,幸而孟毓早有防范,躲开了去。邱静娴憋了一肚子的火,整整两天不消停的数落孟毓,虽然将支票拿了回来,可孟毓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从身体到精神都觉得疲累。   而此刻,苏哲翊背对着她道:“我那个不懂事的堂弟现在为了你跟家中持续冷战,他妈妈被气得差点住了院,所以,苏家容不下你。我想,你必须清楚这一点。”   孟毓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你也说了,柏耀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弟弟。他热情却任性,如果他知道我因他被迫离开永鑫,势必会跟家人起更大的冲突,那样事情会更糟糕。而我从头到尾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所以不如由我出面让他彻底死心,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哲翊缓缓转过身子,视线胶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慢慢地蹙起眉尖来,仿佛是有几分厌恶的模样,“你是刚刚逃难回来么?永鑫不需要连最基本的着装整洁都做不到的员工。”   孟毓稍稍侧了身子,从擦得晶亮的书柜玻璃窗中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必是跑步时被风吹乱的,怪不得方才秘书小姐窃窃的笑,一面指着自己的头发提醒她,只怪她那会儿心不在焉,满心想的都是怎么与苏哲翊谈判。   她快速的把头发给整理好,又理了理衣物,尽管两只膝盖隐隐作痛,却还是端正的站直身子。“苏总,方才我的建议,您觉得如何?”   苏哲翊觑着她,明明是柔柔弱弱的一张脸,眸子里的倔强却让人不容忽视,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坚定不移,仿佛是胜券在握。他绕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屈指在原木桌面轻叩了几下,神情认真,大约是在思考她的提议。   沉默片刻后,苏哲翊懒洋洋的依靠在软椅背,微微抬了下巴,说:“我可以给你两分钟时间,说,什么办法?”   得到苏哲翊的应允,孟毓暗自舒了口气。她吋了两秒,决定--得寸进尺,“如果柏耀能够彻底死心,我希望苏总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倒是挺会把握机会,苏哲翊讥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这话倒是没错,她处在乙方位置,苏哲翊若真的想要她死,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罢了,他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影响到苏柏耀,所以才会选择从她这里下手,让她知难而退。她吸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的要求不高,我希望能继续在永鑫工作。”   苏哲翊一下下甩着打火机,静谧的空间里这种机械触碰的声音,让孟毓非常不自在。   她等着他的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没有叫立刻叫她出现,而是在她面前接通电话。   孟毓猜测电话那端是个女人,因为他的表情变得很柔和,唇角有一丝宠溺的笑意。没错,是宠溺。这笑容叫她觉得刺眼极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看到自己钟情的男人对其他女人表现出体贴温柔时,无动于衷。再一次,孟毓希望苏哲翊不是她的卲荀。   她也会觉得恍惚,因为她没办法将苏哲翊与记忆中的卲荀完全重合起来,相比于卲荀的恣意,苏哲翊总让她觉得……他活得很累很压抑。但是一模一样的眉眼、声音,连走路的姿势都相差无几,用餐时习惯用刀叉,同样是不喜香菜,不听流行歌曲,只喜欢听钢琴曲,最爱的调子,是夜的钢琴曲。所以,她才更好奇,更想要得到真相。   卲荀送给她的那本‘傲慢与偏见’她还留着,即便当初两人分手,她也漂洋过海的把那本书给背回来,扉页上有他写下的一行小字。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   他曾经说过,爱,就是表达和占有,所以他得到她。那么,如果他放弃她,是不是代表……他不再爱她?   这通电话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的切断通话,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然后不耐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还不走?”   她动了动唇,苏哲翊大约是明白她的意思,他抽出一份文件摊开在眼前,垂下眸子,同时冷淡的告诉她:“家里想让柏耀出国读书,如果你能办到,再来跟我谈条件。”   她回到办公室,在自己的格子间坐下,过了会儿,杜恒突然走进来,办公室的人唰唰唰将头抬起来。大约是人多金帅气又幽默,所以杜恒的女人缘出奇的好,与HR部门的一众女员工打趣了几句后,兀自走到孟毓格子间旁,站定。   孟毓微觉错愕,虽然腿疼,却还是起身,微笑着道:“杜总,有事?”   杜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膏搁在她桌上,孟毓怔了一怔,更觉诧异,杜恒倒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杜恒倾身悄声附在她耳旁,用只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耶稣有最后的晚餐,希望这支药膏能为你在永鑫的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最后的晚餐?句号?孟毓大囧,她可以拒收么?   杜恒轻笑着很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出门,孟毓吋了两秒,抬脚追了出去,问他:“这药膏是谁买给我的?”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仿佛是期待满满的模样,杜恒两只手抄在口袋里,神色十分悠闲,他大约是觉得挺好笑,“你觉得呢?”   这时候苏哲翊恰从总经办走出来,他一面走一面穿起西服外套,动作利落而优雅。大约是没料到走廊里站定的两人,苏哲翊的脚步略作停顿,视线很快掠过孟毓,他注意到她两指捏着的一管药膏,而后瞥了杜恒一眼。杜恒耸了耸肩,苏哲翊似乎是讥笑了一下,说:“你倒是殷勤。”   杜恒有些讪然的摸了摸鼻尖,得,他这反倒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苏哲翊的语气,孟毓适才觉得方才自己是太异想天开,竟然会误以为这药膏是苏哲翊吩咐人去买的。 ☆、第5章 Part5   Part 5 【如果可以,请你张开双臂抱抱我,告诉我,我的坚持还值得,请你告诉我,一切的不幸都会过去。】   苦闷不已的苏柏耀跑去酒吧买醉,醉意熏熏之下打电话骚扰苏哲翊,并在电话中鬼哭狼嚎。   苏哲翊驱车赶去酒吧,苏柏耀死乞白赖的非要苏哲翊陪他喝酒,苏哲翊却让侍应生撤走了卡座内所有的酒,换了两杯柠檬水。   柠檬水入口苏柏耀只觉得苦涩,忽的拉过苏哲翊的手臂抱在怀里“哭诉”:“大哥,我好不容易遇见喜欢的女人,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难得见苏柏耀这副哭天抢地的模样,苏哲翊不由得对孟毓口中的“让他死心的方法”感了兴趣。   当苏柏耀吐露实情时,真真切切的让苏哲翊绷不住笑了场。苏柏耀忿忿然的白他一眼,郁闷不已道:“她为什么会喜欢女人?那个女人哪里比我好了?”   就在今天下午,四个小时之前,孟毓带了她的“女朋友”见苏柏耀,并在苏柏耀面前上演了一幕情深意长的女女恋。   “这才是我拒绝你的真正原因。你知道的,社会对我们这类感情的接受程度还比较低……”孟毓一边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的“女友”,一边对苏柏耀说,“柏耀,你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苏柏耀完全被孟毓精湛的演技蒙在鼓里,更何况,苏柏耀自恋的认为——若是孟毓的性取向完全没有问题,怎么可能对他的追求避之不及?   苏柏耀几乎泪奔,郁闷之下只好来买醉。   苏哲翊对此深表“同情”,又趁热打铁说:“你好好想想,为了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把小婶婶气得半死,值得么?”   *   心灰意冷的苏柏耀在经过苏家上上下下的人轮番劝说后,终于向母亲屈服,答应出国继续攻读硕士学位,为日后进入永鑫集团做准备。   苏柏耀出国前一晚驾车到孟毓公寓楼下,他原本想在离开前安安静静地守候她一晚,所以并未打电话叨扰她。   之所以被孟毓发现,是她整理了厨房后下楼扔垃圾,借着路灯看到那辆骚包的保时捷。   看见孟毓朝自己走来时,苏柏耀又是开心又是尴尬,内心满是矛盾。她穿着上下两截的海绵宝宝睡衣,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黑白条纹的发箍将额前的碎发反箍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睛笑起来熠熠生辉。这是让他心动的女人,苏柏耀很该死的不愿接受孟毓喜欢同性的感情倾向。“孟毓,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或许你弄错了自己的性、取向呢?”   孟毓哭笑不得,“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苏柏耀耸撘着肩膀,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又不死心的问:“要不然你劝劝我?你劝劝我我就不走了!”   还真是小孩子气呢。   孟毓一笑置之:“你到美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女人是巴不得他尽早离开以免他破坏她的幸福生活?自幼被捧在手心里的苏二少表示很受伤,很生气,气急之下,苏柏耀直接撂了一句话给她:“哼,既然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明天不用去送机了!”   都说女人是口是心非,男人又何尝不会?   第二天苏柏耀抻着脖子朝候机大厅门口不停张望,脖子都要拗断了都没等到孟毓的身影,他忿忿然的咬牙切齿。   前来送机的罗韵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下苏柏耀的耳朵:“既然这么舍不得,不如在国外读完博士后再回来?”   最毒女人心!苏柏耀咬着牙根暗自腹诽,苏哲翊握拳虚掩着唇憋了憋笑,才道:“接机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到美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管家。”   直到过安检上飞机关手机,苏柏耀都未等到孟毓的一点消息。他无力的瘫软在座位上,听着广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脑海一片空洞。   *   四月十三号,因前一晚加班时间过长导致第二天睡过头的孟毓匆匆忙忙赶去永鑫大厦,恰有一部电梯门尚未关阖。为了拿到这月的全勤奖孟毓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奔跑着冲进那部电梯,却因为崴到脚身子骤然向前倾去,栽倒在电梯内唯一一个男人怀里。   脚腕传来尖锐的疼痛,孟毓没多做思考一手按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撑着站起身,待她一边说“对不起”抬起头看到苏哲翊不咸不淡的表情,额……   他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她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他肌肉的坚硬触感及灼热的温度,脸颊火辣辣的让她有些囧,却因为思维混沌没有立刻将手移开。   轿厢上方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数字变为“七”时,苏哲翊率先开了口:“孟毓,你摸够了没有?”   听起来声音里有隐隐的克制。   孟毓大窘,挪到他的安全距离外,微俯下身道歉:“抱歉,苏总,我没看清楚是您。”抢了苏哲翊的专属电梯,吃了他的豆腐还觉得意犹未尽……   等了许久没听见苏哲翊的回答,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苏哲翊再一次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轻声咳了一下,语气淡淡的问她:“你不觉得腰疼?”   孟毓消化了几秒钟才明白这便是小老板的“特赦令”了,揉着腰肢站起身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尖,笑起来眸子里隐约可见一两分狡黠的味道。   苏哲翊移开视线,抬手动了动领带。   苏柏耀已经离开一个礼拜,这一周来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因此,孟毓现在感觉很轻松,她大意的以为苏哲翊已经答应她的条件,她想要搭话,于是微笑着说了句:“总经理,今天天气很好啊。”   苏哲翊低沉的声音很快的响起,“看起来,你似乎心情很不错?”   他的语调听起来很是轻松,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容,这让孟毓暗自欣喜,“嗯,苏总您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轿厢上方的红字跳到三十。   苏哲翊唇角的笑更加明显,他说:“我十分好奇,十分钟之后,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听出他不加掩饰的讥嘲之意,孟毓一刹那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伴随着叮的一声响,孟毓捏紧了十指,苏哲翊已经跨步走出轿厢,她也跟着走出去,两腿酸沉。   走到自己的小格子间坐下,正在喝豆浆的方紫燕抬眸看了看她,孟毓觉得方紫燕眼神有些奇怪,于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东西?”   方紫燕头摇得似拨浪鼓。   她话音一落,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抬头看她,目光意味不明。   方紫燕似乎叹了口气,拿手指指了指孟毓的电脑:“那个……邮件……”   方才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孟毓告诉自己要稳住,然而握着鼠标的手指却忍不住发颤,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却还是不死心的把那封内部邮件打开。   她很认真的把官方式的邮件读了一遍,面无表情的坐在软椅上一动不动。方紫燕轻手轻脚的挪到她身边了,戳了戳她的肩膀,“孟毓,你也别太难过了啊。这次是公司内部大整顿,全国各个分公司加起来裁员超过五百人……好歹还能拿到俩月薪水呢……你能力这么强,又不怕找不到下家……”   孟毓隶属于人力部培训科,而人事变动归属于人事科工作范围,所以,在今天之前孟毓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而方紫燕却是人事科的,孟毓扭头问了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方紫燕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这次的人事变动是公司机密,领导有要求,不能外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孟毓也知道,方紫燕又没什么实际权力。   她去总经办找苏哲翊,自然是被拦住,秘书方静告诉她:“孟毓,苏总交代过了,他在忙,谁都不准打扰。”   孟毓清楚的很,这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但是她没办法,只得先收拾东西,走人。   半年之久,办公室里的同事相处的不错,方紫燕送她到大厦外,“孟毓,对不起,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孟毓扯了扯唇角,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我明白。就像你说的,我可以回去做业务嘛!薪水又高又自由,怕什么?”   她打电话给苏哲翊,电话当然被挂断。那天下午苏哲翊便到南京去出差,这是秘书团的某个人被她缠得头痛不已、无奈之下向她透露的消息:“你到南京去吧,不要来烦我了!记住,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我会掐死你!”   孟毓立刻买了高铁票去南京,到苏哲翊下榻的酒店去等。   南京的天气不怎么好,天色阴沉沉的,四处雾蒙蒙,仿佛随时都可能会下起倾盆大雨。   终于在晚上十点多等到苏哲翊,他从酒店门外走进来,西装搭在左手小臂上,白衬衫黑蓝格子的领带,即便是连日来加班加点的忙碌,他眉宇间依然清隽,看不出一丝疲惫之色。   孟毓走上前去,挡在苏哲翊面前,讶异的情绪在他眸中一闪即拭,他仍然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一早便料到她会跟过来似的。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杜恒和方静,诧异极了。孟毓深吸一口气,说:“苏哲翊,你欠我一个解释。”   苏哲翊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给她丝毫转圜的余地,他说:“你忘记了,我从没答应过你什么。”   孟毓怔住,没错,苏哲翊只说如果苏柏耀出国,他会考虑留下她,只是考虑而已……“我以为你……”   苏哲翊似笑非笑的觑着她,“你以为什么与我无关,既然柏耀已经出国,就算是我逼你离开,你又能如何呢?”   她几乎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听出来了,她口中的“你”是卲荀,呵,又是卲荀。苏哲翊有些不耐的蹙起眉尖,“我是商人,自然是唯利是图,孟毓,你应该清醒了。”   如果可以,孟毓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梦醒了,她的卲荀还伴她左右,而不是这般冷漠的模样。   如果可以,请你张开双臂抱抱我,告诉我,我的坚持还值得,请你告诉我,一切的不幸都会过去。 ☆、第6章 part6   Part 6 【山高水阔,那些逝去的回忆,已是回不去的故乡。】   孟毓咽了咽喉咙,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苏哲翊从她身旁走过,再没有看她一眼,杜恒走到她身边时,顿了顿脚步,如果孟毓没听错,他似乎轻叹了一声。方静念在同事的份上,劝她两句:“孟毓,这次被解雇的并非是你一人,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得罪了苏总,对你没一点儿好处!”   让方静无奈的是,孟毓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说。明知道苏哲翊不乐意见到她,接下来的几天却一直尾随着他们出现在各种场合。这样的锲而不舍,方静想,当真是只为一份工作?方静左思右想想不通,于是暗地里向杜恒打听,她说,“孟毓跟苏总之间……是不是有过一段呐?不对呀,孟毓之前不是疯传给二少之间有暧昧么?难道说孟毓真如传言所说……想要脚踩两船,结果一不小心把船给踩翻了?”   杜恒悠哉悠哉的剥着橘子,闻言,扬了扬眉角,笑着说,“孟毓是怎么被辞退的我是不大清楚,不过如果你继续嚼舌根的话,很快……我就可以给你办一场盛大的欢送会了。”   方静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瞬时觉得背后寒风阵阵,嗫喏的转过身子,只见苏哲翊正聚精会神的处理文件,仿佛完全不受打扰。   方静摸了摸额头,从透明落地窗往外看了看,南京分公司办公室在这栋大厦第三层,她可以清楚的看见在大厦楼下等待的孟毓。南京这几日气温比B城低了不少,她穿着厚厚的外套仍觉得寒意,更不用说孟毓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了。   窗外忽然一声闷雷响过,方静抿了抿唇,轻手轻脚的走到办公桌前,考量过后,说:“总经理,孟毓好像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天说不定要下雨了,您要不要……”   苏哲翊眉头未抬,“不用理她。”   作为秘书方静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过问老板的私事,孟毓的偏执也让她十分头疼,方静想了想,还是决定又追加一句,“总经理,这里毕竟是分公司,孟毓虽然在公司没多久,但底下的员工说不定有一两个也认识她,她一直等在下面,万一被人传出去,又是疯言疯语的!”   苏哲翊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和文件,倚靠在软椅背上,视线掠过方静,望向窗外乌压压的天空,方静暗自舒了口气,却只听见苏哲翊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把她赶走的事,就交给你了。”   话说完,又递了个轻飘飘的的眼神过去,方静后悔的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居然胆肥到把这烫手山芋托在自己手心里!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方静愤愤的扭过头瞪杜恒,杜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方静当然没能说服孟毓,她没办法,只得将手中的伞递给她,“孟毓,我不知道你和总经理之间究竟怎么了,但是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他不想看见你,所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赶紧走吧!”   孟毓眼圈红红的,但是没有哭,她一直都很坚强,不管再辛苦都会咬着牙挺过去。幼年时,经常被小恶魔孟获给欺负,不管是谁都谁错,邱静娴最后都会处罚孟毓,那时候她时常被迫关禁闭,邱静娴打麻将兴起,压根就不记得把自己女儿关在储藏室内,孟毓怕黑,却不会求饶,饿着肚子缩在墙角,等到邱静娴终于想起她,将她放出去,她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因为说了也没用。正是这样的环境,让她骨子里的那种倔强愈加的明显。   她留学期间,在西班牙遇见卲荀,两个人是不打不相识。从外表看,俊男美女,天作之合,但那时周遭几乎没有人看好他们这一对,因为两个人骨子里各自的骄傲都太过明显,又都是容易冲动的性格。但那时两人沉溺在热恋的甜蜜之中,很多的矛盾都被自动屏蔽了。最幸福的那段时间,卲荀几乎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孟毓撑着伞挡在法拉利车前,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车窗前的雨刷左右摆动,杜恒即使踩下了刹车,却仍是心有余悸,方静拍着胸脯回头看向后座,不知是不是天气太暗的缘故,衬着苏哲翊的一张面孔脸色沉到了极点。还是杜恒开了口,“阿翊,你要不要下去……”   话说到一半,苏哲翊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他没有撑伞,高大的身影站在雨帘里,方静欲下车拿伞给他,被杜恒拦住,“别管。”杜恒将车子倒走,停在稍远的地方。   孟毓走上前,把伞撑在苏哲翊头顶,他实在是太高了,她双手直直地伸着,仍旧有些吃力。   “孟毓,你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苏哲翊不耐烦的把伞骨拨开,她原本踮着脚尖就没站稳,被他这么用力一推,伞从手心里滑落,掉在地上,她索性也不管了,也在雨里站着。“我就想要一个答案。”   “我已经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从没有答应过什么,你误会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苏哲翊一字一字说得缓而冷,“答案是么?答案就是……卲荀已经死了,不是失踪,是已经死了。”   “你胡说!你之前还说你不认识卲荀,你怀疑我骗你!你说我故意用卲荀骗你!”孟毓拨开被雨水淋湿贴在脸颊的头发,颤抖着声音质疑他,“你现在又说他死了?你认识他?不对,你就是卲荀,是不是?”   孟毓扑上去扯他的衣襟,苏哲翊反过来掰她的手指,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放手,衬衫的扣子都被她扯掉了两个,“孟毓,你要发疯滚远点!别在我面前!”   “我就是要个答案!”孟毓红着眼睛与他对视,“你在害怕什么?如果你不是卲荀,你为什么要害怕?你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她不想在他面前变得如此歇斯底里,可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她等了这么久,已经没办法等下去,她必须要知道,眼前这男人……究竟是谁!   大雨瓢泼,两个人都被淋的湿透透的,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难受极了。苏哲翊冷冷的俯视着孟毓,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连手背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那样用力,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就这样怒目对视着,苏哲翊终于松开手,孟毓咽了咽喉咙,扯开他的衣襟,一点点的解开布料,果然……看到他左胸前靠上位置的那个印记。   “你还说你不是卲荀?”她终于哭出声来,许多年不曾掉过眼泪,终于没办法继续忍耐,隔着细密的雨帘和泪水,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的声音,他似乎叹了口气,才说道:“这个印记,苏家子孙都有,包括苏柏耀。”   “不可能……你骗我……”   她隐约已经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   雨势越来越大,他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而她抓着他的手腕,她的手心却仿佛比这雨水更冰冷。苏哲翊垂眸,她素来白皙,这会儿手指因为用力,手背的青筋都凸显出来。她哭得很伤心,他以为她不会流泪,没想到她会哭个不停,整个人都在发颤,固执而倔强的咬着下唇,仰面望着他看。   有人告诉他,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秘密,任何一个谎言,都必须由无数个谎言来建筑。   可是山高水阔,那些逝去的回忆,已是回不去的故乡。 ☆、第7章 part7   Part 7   醒来时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濡湿的衣服已经被换下,额头上贴着凉凉的毛巾,孟毓觉得头疼极了,把毛巾从额头上拿开,用手肘撑着床板坐起身。   方静听见动静,从客厅里跑进来,“你醒啦?”   孟毓拍了拍晕沉沉的脑门,问她:“我睡了多久了?”   方静递给她一杯温开水,说:“一天一夜,你都把我们给吓死了,冷不丁就晕倒了,还有没有发烧,就给你灌了点抗病毒口服液!”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她这会儿觉得口干,把一整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方静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样子有几分神秘兮兮的:“嗳,你和总经理到底怎么回事啊?给我透露点□□呗?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这时候窗外的天空阴霾已退,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整个房间又亮又暖,孟毓身体还虚弱,一张原本就白皙的脸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她现在的疑问绝不比方静少,□□,真相,她更想知道。“也没什么事……”   方静当然是不肯相信,正欲追问,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咳嗽声,方静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乖乖巧巧的点头哈腰:“总经理,我就是来看看孟小姐醒了没。”   杜恒笑起来,不忘记揶揄她:“就这点胆子,还敢打听老板的私生活?”   一听这声音,方静立刻抬头,横眉怒目,“杜恒,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么?”   杜恒拎着方静的衣领把她揪出卧室,方静双手胡乱的扑腾着,无奈杜恒身手敏捷,每每轻松的夺过她的攻击。   见到苏哲翊进门,方静才立刻噤声,礼貌的俯身问好,苏哲翊进入房间前脚步顿了一秒,说:“方静,你跟了我多久?”   方静答道:“老板,从纽约到中国,一共两年了。”   苏哲翊轻抚着手臂上的钻石袖扣,微微偏过头觑她一眼,声音低沉,问她:“这几天在南京,都发生了什么事?”   自知多言惹祸,方静抿了抿唇,吋了两秒钟,答道:“约见合作伙伴,签约,视察工地,再无其他事情。”   苏哲翊没再说什么,待他进入卧室后,方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杜恒还来招惹她,扯她的头发,“听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方静瞪他一眼,假笑着扬起拳头,一边说道:“明年清明节我会记得给你烧纸!”   ……   *   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人们在心痛的同时往往会后悔,为何当初非要追根究底,倒不如糊里糊涂的过上一辈子。正如此刻的孟毓,若非是她坚持要寻找答案,而是远远地看着苏哲翊,就把他当做是卲荀,只要知道他过得好便作罢,她就不会把自己陷入如此糟糕的境地。   她捂着耳朵,“我不想听了,求你,让我静一静……”她害怕,从苏哲翊走入房间那一刻她就开始害怕。   苏哲翊强行的扯下她的两只手,“你不是想知道真相?我今天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你不能……”孟毓仰面望着他,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觉得心惊,“你不能这么残忍……我会走的远远的……我保证,会走得远远的。求你,别告诉我,别告诉我……”别告诉她卲荀,已经死了。   她的惊慌与惶恐悉数被他看在眼里,他松开她的两只手,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倒出一支夹在指间,他没有立刻点燃,而是放在鼻翼嗅了嗅,“我们是孪生兄弟。”   孟毓抱着膝盖缩在床头,“卲荀说他从小在云南长大,十岁那年被妈妈带去西班牙。他不姓苏,他姓邵,他有父母。”   苏哲翊嘴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容,“那个女人不是他妈妈,他是苏家的儿子千真万确,只不过出生的第二天就被人从医院里偷偷抱走。直到五年前,我去西班牙出差,这才找到他。原本想让他回国认祖归宗,但是他不愿意跟我回来。后来,他住的公寓发生了爆炸案,整个屋子被炸得面目全非。之后我想你应该知道了,警方认定卲荀死亡。”   没有尸体,却被认为是死亡,这太牵强了。孟毓抚着疼痛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把眼泪压下去,她固执的说:“既然没有发现尸体,我不会相信他死了。”   苏哲翊终于把烟枝点燃,眯起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仰面吐出大大的烟圈,兴许是被呛到了,所以他咳嗽了几声,样子难得有几分狼狈。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尸体,只是警方没有发现。”   “什么意思?”   “因为公寓爆炸前,他就已经死了。那场爆炸案,只不过是为了制造一场意外事故,是凶手用来掩饰恶性的工具。至于那群警察,拿钱办事,说几句谎话算的了什么?”   心倏然一悸,孟毓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犹疑的问:“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你……带走了卲荀的尸体?”   苏哲翊没有立刻回答她,慢慢地转过身子与她对视,房间里静悄悄地,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好半晌之后,苏哲翊才沉声道:“不是。”   她慢慢地将真相拼凑出来,喉咙发紧,眼眶发涩,她揪紧了床单,说:“那么……他的尸体去哪儿了?”   他捏了捏的眉心,仿佛不愿意提起似的,孟毓只觉得呼吸不畅,喉咙发紧,手心里全是冷汗。须臾的沉默过后,他说:“在卲荀身故之前,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既然如此,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就算是有仇,也应该由我来报。”   “你告诉我,凶手是谁?”她终究是没忍住,又掉了眼泪,真是讨厌这样无力的自己。但是,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那些人居然那样狠,制造那样一场爆炸案,最后,竟然连卲荀的尸首都不放过。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沉默的掉眼泪,苏哲翊又点燃一支烟,烟雾弥漫开来,她把眼泪抹掉,整理了思绪,问他,“既然你一早就认识卲荀,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开心了这么久?”   他弹了弹烟灰,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承认我是卲荀。你误会了,那是你的事。另外……”他突然又顿住,眯起眸子,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烟灰堆了长长的一截,落下来,烫到了手指,他这才回过神来,把半截烟捻灭了,转头认真而严肃的觑着她,说:“更重要的是,卲荀的死必须成为一个秘密。”   “你在说什么?”孟毓听得稀里糊涂。   “我妈妈精神不太好,因为卲荀小时候被人偷偷抱走受了刺激,病好了之后,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苏家知情的几个人全都闭紧了嘴巴,当做被偷走的卲荀根本就不存在。苏家没有人知道我在五年前找到了卲荀,更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既然他已经不在了,那就消失的彻底点。所以,我希望你离开,走得远远的,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孟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无可言语的疼痛,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你的孪生兄弟,你却任由他尸骨无存,甚至……剥夺他认祖归宗的权利?”她的卲荀,死得那么悲惨,到最后,竟然连他的存在都不能为亲人所知。   苏哲翊已经起身,他抻了抻衣领,一只手抄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冷漠地说:“如果你真的是为卲荀着想,就更应该为他的家人考虑。我妈妈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哪怕是一丁点轻微的刺激,她的精神旧疾就可能重新发作。到那时候,没有人能保得住你。你想要钱或者是什么,开口便是了,我会尽量满足你。”   “钱?”她讥诮的笑了一下,“你能给我多少钱?一百万?还是一千万?一千万能买回卲荀的命么?一千万能让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么?”   眼泪滑入口中,苦涩至极。   他皱了皱眉头,终于抬步出门。   *   晚上的时候,杜恒来看她,他永远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泰然当做棉被盖。杜恒慢悠悠的剥了个橘子,递给她一半,她摇了摇头,“谢谢,我没胃口。”   杜恒撇了撇嘴角,把橘子扔进口中,一只橘子吃完,才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说话,“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么大的信息量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是,你说你痛苦,还有人比你更痛苦。阿翊他……比你想象中更为难……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孟毓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目飘忽,也不知在看什么,她说:“我没有怪他,如果要怪,倒不如怪我自己,把卲荀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另一个世界。”   杜恒天生一副好口才,但并不是很好的说客,因为孟毓一丁半点没听进去他的话。她情绪低落,在房间里睡了个昏天暗地,两天两夜连口粥都没喝过。方静也劝不住她,第三天早上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洗过澡后换上方静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就要出门。   苏哲翊与杜恒去建筑工地视察,临走前杜恒特意交代过,孟毓情绪不大对,不能让她单独出门,一有什么异常要立刻报告。杜恒素来细心,却又不是事妈的性格,方静兀自猜测,孟毓大约还是挺受小老板待见的。如此,方静更不敢懈怠了。   到了时代广场,方静又打了个电话向杜恒报告具体位置。   孟毓买了两只甜筒,递给方静一只,自己边咬着甜筒,边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没事,不会想不开的。”   方静顿觉窘迫,抓了抓头发,说道:“那个吧……其实我来南京一个礼拜了,正好想逛逛街呢!”   这么瞎的理由……方静咬了咬舌尖。   孟毓竟然笑了笑,“谢谢你,你很善良。”   方静眨巴眨巴眼睛,也笑了笑。   *   杜恒驾车来时,方静恰巧在接电话,冷不丁被杜恒拍了下肩头,方静吓了一跳,捂着听筒低声抱怨道:“你能不能别总吓我呢?”   杜恒难得没同她抬杠,问她:“孟毓人呢?”   “不就在我旁边?”一转身,哪还有孟毓的影子?   苏哲翊从后座下来,一张脸英俊到耀眼,但面色沉然的样子看在方静的眼里,她没忍住打了个冷颤,“总、总经理……孟小姐她……刚才还在呢……”   杜恒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说你是猪脑子么?”   方静自知理亏,又道歉。   苏哲翊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扯松了领带,一边说道:“分头去找,找到了立刻带她回去。” ☆、第8章 Part8   Part8   孟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她颈子上系了条橙黄色的丝巾,松松的堆在那里,这会儿起了风,软软薄薄的丝巾被风吹走。   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当时自己是疯了,否则她不会为了捡回一条丝巾冲进车水马龙的街道。丝巾没有找回来,反而差点被车撞到。耳边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她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其实这两日思绪一直不大清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睡觉的时候也总是做噩梦,爆炸声、熊熊燃烧的大火,然后抹着额头的冷汗惊醒。   她突然冲到路中央来,那车主也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刹车都来不及踩,没有撞到她,是因为有人搂着她的身体躲开了。   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面,孟毓发现自己压在苏哲翊身上,他的身体砸在地面时发出很大的声响,这时候车主从摇下的车窗探出头来,破口大骂:“找死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受了伤,他眉头皱的很紧,孟毓立即挪开身子,扒拉着他的手臂,一边又急迫的问道:“你受伤了么?”   苏哲翊仍旧蹙着眉,眸光闪烁,瞥她一眼后,将她的手甩开,看起来似乎很讨厌她的触碰。他站起来,抬步往路边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她果然愣在原地,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他烦闷起来,语气极为不友善,说道:“还不走?想找死么?”   孟毓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到路边安全的地方,他适才动作缓而优雅的整理起衣物来,把灰尘一一拍去,他似乎是有轻微洁癖的,最后好像是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孟毓不大确定,因为苏哲翊给她的感觉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咒骂时的痞气--独独是卲荀才拥有。可是苏哲翊已经明明确确告诉她,卲荀不在了,他死了。   苏哲翊再次注意到她的时候,她眼睛里又满是泪水,爱哭的人可真是……讨人厌呢。外套上的一点污渍手帕无法擦干净,于是只好脱下来,搭在左手小臂上,他一边做着这动作,一边语气沉然的告诉她:“孟毓,如果你想死,也滚远一点,别在我面前。”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她不哭,从今以后都不再哭了。“谁说我想死了?我不想死,我会活得好好的。”   她鼻尖红红的,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苏哲翊觉得挺可笑,“既然不想死,以后出门就记得把智商带上!我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谢谢你。”她适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向他道谢。   苏哲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没头没尾说:“走吧。”   “去哪?”   *   苏哲翊竟然带她去商场,孟毓觉得窘迫极了,他把她带到丝巾专柜去,“挑吧。”   “不用了。”孟毓尴尬的摸了摸额头。   苏哲翊倒是气定神闲,“为了一条丝巾就可以连命都不顾,孟毓,你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孟毓呼出一口气,说:“我只是不小心。”   她的确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最后,她站在专柜旁一动不动,苏哲翊就亲自给她挑丝巾,一共买了一条,都是些明艳艳的色彩,的确……是她中意的。苏哲翊付款后,专柜小姐笑嘻嘻的把纸袋递给孟毓,出于职业道德的奉承两句,“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孟毓把纸袋接过来,尴尬的扯了扯唇,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专柜小姐有些讶异,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换,眼前这一男一女不论是从相貌还是气场都十分相配,简直是天作之合一般。   这时苏哲翊也开了口,并不是向专柜小姐,而是对孟毓说,“就当做是卲荀送给你的。”   孟毓倏然收紧了十指,如果她没听错,苏哲翊的语气里是带着微微的嘲弄。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她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果然看到类似于讥诮的情绪。   两个人走出商场,纸袋被她挎在小臂上,纸袋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却又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走了大约十分钟,走到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梧桐树枝叶繁茂,偶尔有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几乎看到行人。孟毓跟在苏哲翊身后不出两米的位置,看着他的背影,融合在这街道的背景之中,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西班牙,那时卲荀骑单车载着她,飞驰在长长的街道,她手中拿着蝴蝶形状的风筝,另外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笑嘻嘻的问他:“卲荀,你要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就会像这只风筝一样,断了线,就飞走了!”   可是最后,先飞走的那个不是她。   苏哲翊终于停下来,转过身子,她正在沉思之中,没头没脑的往前走,额头撞上他的胸膛才后知后觉的停住,苏哲翊推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两个人之间是一步之隔的距离。   “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这是条大马路,你是不是又要冲到车流里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突然停下来。”   不知为何,她这样的低眉顺眼,让他觉得很生气,没由来的心烦。吋了几秒钟,他终于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我很讨厌你装腔作势的演戏。”   孟毓一愣,隐约觉察出点异样,只听得苏哲翊语带讥诮的说:“依据我的了解,你和卲荀的感情并非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好。”   她咽了咽喉咙,“我们俩一直都挺好的。”   “是么?”苏哲翊轻笑,有些轻蔑,“你跟他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报复别人?否则,后来你们俩也不会分手。真相被戳破了,戏没法再演下去了,所以,你才会从西班牙落荒而逃,不是么?”   孟毓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她的回忆里有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她从不敢开启那部分的记忆。苏哲翊没有说错,她最初接近卲荀的目的并不纯粹,只是为了……报复……“不是……不是那样的,我没有想要骗他,也没有要背叛他……”   “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   她身体发颤,纸袋从手中脱落,苏哲翊慢慢地弯下身子,把纸袋捡起来,挂在她的手指上,然后将她的五指掰向内一一蜷起来。   孟毓几乎没办法再说话,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苏哲翊重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其实卲荀已经死了,你爱或者不爱他,又或者是不是要报复他,都不重要了。你要做的是,是对他的存在守口如瓶,让他永远成为一个秘密。然后……”他顿了一顿,“忘记他,重新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她听得出来,苏哲翊不相信她爱卲荀。   苏哲翊突然伸出手来,去取她一直挂在颈间的金哨子,“这个哨子,我要代替他收回去,你已经,不配拥有。”   那是卲荀留给她最后的念想,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怎么肯被人夺走?苏哲翊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根根的掰她的手指,她终于觉得愤怒,不再与他争夺,而是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凭什么夺走卲荀给我的东西?就算我对不起卲荀!你又对得起他么?你们苏家对得起他么?二十年来,你们有想过找他么?如果不是你偶然去西班牙出差遇见他,是不是这辈子,都打算当做他从来没存在过?现在他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而你,竟然如此坦然的告诉我——就让他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   她很快离开南京,独自回到B城去。   在租的那间小房子里窝了整整三天,然后精致的装扮自己,打起精神出门。与原来工作的家电公司很快的谈拢,她又重新干起了家电业务的工作。工作时间十分的自由,只不过交际应酬的机会比较多,许多的单子都需要在酒桌上谈判。   这天,又被客户灌了不少的酒,幸好将一笔大单子签下来,季度奖金必定是很丰厚的一笔。那客户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也是个色中饿鬼,时不时的伸手揩她的油,孟毓强忍着想要作呕的冲动,每每不着痕迹的挪开身子。   她喝得太多,头昏脑胀,虽然酒量好,却也不敢继续喝下去,万一醉倒不省人事,被人占了便宜都没处说理去。   寻了理由告辞,胖客户却不依,僵持之间又开始动手动脚的,即便是为了丰厚的奖金,孟毓也没办法忍耐下去,拿起包包往包厢门口冲。   才刚跑出门口没几步,胖客户也跟上来,居然揪住她扎起的马尾辫把她往屋里拖,嘴里还粗暴的谩骂着:“**,我看你往哪里跑!”   这姿势不便于她采取攻势,就这么被他拽着头发往回拖,最后她手指掰着墙沿,眼角余光瞥见走廊的尽头几个身影,想也没想,就大喊:“救命啊!”   一边喊着,已经反脚去踹身后的胖男人。   孟毓发誓,她根本没看清楚走廊里的人是苏哲翊,否则,她宁愿自己殊死搏斗,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杜恒拳脚功夫真是让孟毓大开眼界,胖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孟毓也加了一脚,踹完了又觉得后悔,她这才刚签了合同,会不会被毁约?那她回去如何交差?   胖男人屁滚尿流的逃走,走的时候竟然还放话,“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包厢里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孟毓摸了摸下颚,很精明的开始算计了,说:“这个……应该不用我赔偿吧?”   杜恒扶额。   孟毓讪讪的笑笑,苏哲翊也笑,却是冷笑,她转过身子去看他,他周身笼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成冰渣,想起那天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到给了他一巴掌,还歇斯底里的骂了很久。苏哲翊大约从未被人扇过耳光,当即就扬起手来,她当时真以为那巴掌会落下来,所以忍不住瑟缩,可是他最后还是把手收回去,闷闷的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一定会废了你。”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尤其是方才那胖男人被收拾的那般惨,简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她态度良好的向苏哲翊道谢。   苏哲翊却厌弃的瞥了她一眼:“把你的衣服收拾好,再来跟我说话!”   孟毓窘迫的把衣领整了整,然后端正的立在原地,干干的笑了两下。她望着他,他的双眼皮深而宽,眼睛很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是个带着魔力的黑洞。孟毓有些恍惚,又仿佛看到了卲荀。只是苏哲翊很快的用一句话,把她骂醒。他说:“你的重新开始——就是出来卖、身么?” ☆、第9章 part9〔补齐〕   Part9   他说:“你的重新开始——就是出来卖、身么?”   卖身?   孟毓忍了忍,没忍住,辩驳说:“我做业务,喝酒应酬原本就是家常便饭,色、鬼也不是每天都会遇到。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但是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工作。”   苏哲翊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许久不曾见她如此伶牙俐齿的模样,“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话题转变太快,孟毓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脑袋昏沉沉的,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迷迷糊糊的竟然已经在他的兰博基尼上。   苏哲翊似乎很讨厌酒味,一上车就将车窗打开,任由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她的发带方才被那胖男人给揪掉了,柔顺的黑发散落在身后,被风吹得拂拂摆摆。   “其实我自己可以回去。”虽然这话现在说确是迟了些,但孟毓觉得有必要表达下自己的想法。   她缩在左边的角落里,尽量离苏哲翊远一点,怕自己身上浓厚的酒味熏到他。其实车厢就这么点地方,她缩得再远也不过是徒劳。既然这么讨厌酒味,又何必要勉强自己送她回去?   苏哲翊摸了摸鼻尖,斜斜的睨她一眼,轻描淡写说了句:“你喝成这副鬼样子,不排除借酒行凶、对路人劫财劫色的可能性。”   孟毓咋舌,这算是什么说辞?他甚至未思考,就给她安了个“女色、狼”的角色?   驾车的杜恒到底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孟毓气呼呼的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杜恒悄悄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苏哲翊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杜恒重新将视线移回正前方,开车的同时边酝酿措辞,待会儿要如何提醒苏哲翊——适可而止。   快到家时,孟毓突然捂着嘴去推车门,杜恒尚未来得及踩下刹车,她如果这样冲下车去,势必会受重伤,苏哲翊沉着脸去扯她的手臂,把她拖回来,“孟毓,你如果再这么让我心烦!我就把你捆成麻花丢到黄浦江喂鱼!”   “我……”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下来,同一时间,孟毓哇啦一下吐出来,倒霉到极点的苏哲翊被她吐了一身,脸色已经不能用臭字来形容了。   车子里的味道难闻极了,她推开车门跑到路边的树旁,最后连苦水几乎都出来。杜恒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朝她竖了拇指,“你够牛!”   孟毓已经有预感,自己这脖子迟早会被怒极的苏哲翊给扭断了。   十分钟之后终于到了她的公寓楼下,苏哲翊几乎是把她从后座扔出去,就像扔垃圾一般,甚至没给孟毓一点时间道谢道别,就哐当一声把车门甩上,然后冷声对杜恒说:“开车!”   同时被他丢出来的还有他的西装,孟毓都不忍心去闻那股子怪味。   2.   她一进家门就去泡、澡,结果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到半夜时分,浴缸里的水全都凉了,她被冻醒了,打着喷嚏裹上浴巾爬到床上去。或许是身体素质太好了,泡了两小时的冷水,竟然连感冒都没有。她去上班,跟同事聊天时感慨:“我这副女金刚的身体,连请个病假都没机会!”   同事笑着说:“算来算去,你可以请的假大概只有婚假和产假了!嗳,你男朋友在哪里工作呢?”   孟毓正把立顿红茶包泡进牛奶里,闻言,手指一顿,红茶包的挂绳也掉进马克杯里,“呀——”她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脑袋。   同事只觉得她有些奇怪,“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哎呀,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用放在心上!”   孟毓尴尬的笑了两下,说:“我单身。”   那同事不大相信,“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   孟毓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边收拾着东西,已经站起身,笑着说:“我去卖场看一看。”   她驾一辆二手车,是前些天在二手车市场买的,价位低廉,功能尚可。她没有去卖场,而是把苏哲翊的外套送去干洗店,然后驾着车在街上漫步目的的游荡。   遇见红灯时,孟毓把车子停下来,摇下车窗,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不远处高楼上有巨大的屏幕,播放着国际知名品牌的化妆品广告。   代言人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当红花旦,米苒,因为主演了两部口碑收视率皆上乘的电视剧而走红。   那则广告拍摄的极为精致,孟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   几天后,那晚被杜恒揍得鼻青脸肿的胖客户竟然真的到公司来,要求毁约,并要赔偿。胖客户姓周,是个土暴发户,学历不高,脾气不小,便宜没占到反倒被揍得进了医院,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最后在办公室里指着孟毓的鼻子骂:“你们公司还想不想干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招呢?我可是你们最大的客户!张经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你这里给拆了!”   张经理是出了名的怕事,当即便要孟毓道歉。孟毓自然是不大乐意,原本说句对不起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但这周巍的行为实在是让她作呕。   张经理单独把她拉到办公室去,说:“孟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不就是道个歉么,又不是让你陪他吃饭睡觉!”   他这么一提,孟毓又想起那晚上被周巍占便宜的事情,那只油腻的手在她腿部滑过去时,她几乎想一脚将他踹飞了。张经理见孟毓不肯松口,于是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道歉,要么走人。”   她咬着唇倚在窗边思考了半晌,业务也做了快五年,不是早就知道这行的猫腻了么。邱静娴整天伸手向她掏钱,就连孟获都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讨“零花钱”。孟获已经毕业一年来,当初竟然稀里糊涂的走了好运找到一份烟草局的差事,待遇倒是好极了,可孟获花钱大手大脚的,至于父亲孟国凡帮助吴叔叔经营餐厅,孟毓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在她看来若不是吴叔叔眼花就是脑袋不清楚,才会选择了孟国凡去做经理。   没错,她需要钱,非常。   于是咬了咬牙,道歉。她已经尽量表现得很谦恭,但周巍仿佛是打定主意要跟她过不去,死活不松口,最后张经理也没法子,只得先选择退步,“孟毓,你先回家休息两天。”   邱静娴从前经常在孟毓耳边念叨,人呢,若是倒霉了,连喝水都会塞牙缝。孟毓想,她大约是跌倒了人生谷底了。   午餐独自去吃粥,形单影只的坐在角落,偏偏粥店里好几对浓情蜜语的情侣。她吃虾粥,太烫了,舌尖被烫的发麻,连眼泪差点都流出来。那时候卲荀也时常叮嘱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她每次看到美食就会得意忘形,被烫的哈气,一把拉过他的手背咬下去。   卲荀不止一次对于她爱咬人的行为表达了不满。“你属狗的么?”   孟毓瘪了瘪嘴,告诉他:“倚天屠龙记看过没?”   张无忌在蛛儿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蛛儿因此惦记了他十几年。赵敏在张无忌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张无忌惦记了她一辈子。   那次孟毓气急了,果真将卲荀的手背咬出血,伤口愈合后,那圈小小的牙印就此留下来。   那么,在天国的他,还会记得她么?   对他的想念越来越深刻,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他,孟毓摸着颈间的金哨子,蓦地从凳子上起身,飞快的去干洗店拿了苏哲翊的外套,去他离开公司必经的路上等他。   她终于等到他,开车堵住他的车,司机莫名其妙的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朝她喊,“小姐,你怎么开车的?”   孟毓也觉得抱歉,可她又不敢到永鑫去,只能够半道上截住他。她走到后门旁,隔着茶色玻璃,只看得到苏哲翊模糊的身影,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她只好去敲窗子。她其实有些急迫,也不知他发现没有。   或许是被她烦的不耐了,他才把车窗摇下来,沉声问:“什么事?”   她笑得很灿烂,眸光闪烁,几乎让他觉得刺眼,于是将视线移开。孟毓把折叠好装在纸袋中的西服递给他,“你的衣服……还有手帕,我已经洗好了……还给你!”   苏哲翊垂眸,把纸袋接过来,随手扔在身旁的空座上,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么?”   孟毓只觉得脑海里空空荡荡的,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只是想要见到这张记忆里的面孔,她沉默,苏哲翊对司机说:“老王,开车。”   黑色的车子行出不远的距离,又突然停下来,孟毓心跳加速,手指抓住衣角,短短的几秒钟后,看到老王从驾驶室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纸袋,走几步到路边,丢进垃圾桶里。   她想起苏哲翊在天台说得那句话,既然已经脏了,就扔了。   所以,她碰过的,就成了脏东西? ☆、第10章 Part10   Part 10 【生命中曾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寂寞来偿还。】   因为周巍的缘故,孟毓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到公司去上班,再加上那日被苏哲翊给刺激到,一连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就在她闷在屋子里几乎要发霉时,中学时的好友季南晴来找她,见她颓废不振的模样,便拖着她去玩蹦极。   孟毓虽然没什么恐高症,但是站在高空俯视下去,仍觉得心悸,季南晴最爱这种刺激性的游戏,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兴奋不已的说道:“跳下去的时候感觉特别爽!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双臂张开从高空落下去,风呼呼的从耳边擦过,这般俯冲下去,仿佛是拥抱大海一般,孟毓阖上眼睛,任由呼啸而过的烈风刮过脸颊,思绪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季南晴告诉她,蹦极就是体验跳楼却没摔死的感觉。如果此刻她当真面对死亡,那么这些日子她所受的委屈仿佛都不过是一粒灰尘,不值一提。这么些年,再痛再累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再辛苦的时候她也从未自暴自弃过,如今,她也不会轻言放弃。最后的那一瞬间,她张唇大叫,将胸中所有的郁闷发泄出来。如果卲荀看得见,如果他在天堂看得见,一定希望她过得好。   季南晴送盆栽给她,是三色堇,季南晴告诉她:“三色堇的花语是——快乐的思念。”   近乎圆形的三色花瓣,花香浓厚,风吹过,花瓣浮动如同翻飞的蝶翅。孟毓把盆栽放在窗台上,笑着说:“从小到大就你和南舒姐对我最好。”   提起季南舒,两人都有短暂的沉默,季南晴抬起手抚了抚嫣红的花瓣,说:“其实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如果我姐还在世,也会希望你过得好。”   屋外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三色堇红黄相间的花瓣更显得鲜嫩欲滴。孟毓点了点头,“我已经在努力重新开始了。”顿了一顿,捡了个轻松的话题,说:“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季南晴是造型师,工作时间几乎都在剧组里,也算作半个娱乐圈人士。当初之所以选择造型师的工作,多半原因是季南晴是追星族。季南晴轻车熟路的从孟毓家中壁橱中拿出一包薰衣草香包,泡了杯茶水,紫色的薰衣草浮在口杯的最上层,浓烈的香气熏得人头晕,季南晴揉了揉鼻子,说:“挺好的呀,不过就是这次剧组里的女主角忒难伺候了。”   《盛世》之前的选角沸沸扬扬,即便是孟毓不甚关注八卦事宜的,也知道女主角花落米苒了。米苒自出道以来几乎从未有过负面新闻,孟毓吋了一秒,有些讶异的问:“外界对米苒的评价不都是清一色的好评?”   季南晴“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是她背后有金主,也不知道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只手遮天,把米苒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都压得死死的!”   让孟毓意想不到的是,狗仔队蛰伏许久都挖不出的米苒“金主”,竟然意外被她给撞上了。   发生车祸的那天,她与季南晴看过电影后各自归家,晚上九点多,她驾车从万达广场离开。途径一个十字路口,毫无挣扎的窜出一辆红色奥迪,那车子仿佛失了控,直直地撞过来。她已经及时打了方向盘,但稍稍晚了一步,她的那辆二手车被撞得抵到右侧的墙壁上去,车头撞掉了一半,她觉得额头痛,伸手摸了一把,只觉得指尖凉凉的,搁到眼前一看,竟然全是血。倒是没考虑会不会破相的问题,只觉得疼,脑袋又晕,连意识都开始模模糊糊的。   她已经不能保持清醒,偏着头趴在方向盘上,撞到她的红色奥迪车主走下来,脚步几乎不见慌乱,那女人似乎并不着急,她戴着大大的墨镜浅蓝色的口罩,孟毓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这情境可真像是在拍八点档的电视剧,若是肇事者拿出一把刀子将她给解决了,那她岂不是冤枉极了?   想到这里,孟毓伸手去拿手机,还在想,120、110都要拨打才好。不料,手机竟然被那女人给夺走了。孟毓浑身上下几乎没什么力气,也顾不得害怕,眼皮沉沉的垂下去,可笑的是,几乎晕厥的那瞬间竟然看见了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孔。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太过真实,感觉到他胸膛和手臂传过来的滚烫温度,她几乎想落泪,往他怀里缩了缩,嗫喏着抓住他的衣袖,低低的叫了一句:“卲荀……”   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喃喃细语,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可是她分明觉察到,那一瞬间他的手臂是收紧了的。   醒来时便闻到浓重的消毒药水味道,窗外黑沉沉的,她摸着额头上绑着的绷带,才回忆起不久前自己发生了车祸。她知道这里是医院,却记不起是哪个好心人送自己来的,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卲荀,“一定是撞坏了脑袋。”她自言自语,若不是精神恍惚,怎么可能看到卲荀,他明明……就已经不在了……   病房里突兀的响起清冽的男声,“你醒了?”   她被吓了一跳,摸着胸口望向话音传来的方向,呆住,半晌,待苏哲翊走近了,她才咽了咽喉咙,错愕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晦暗,苏哲翊把灯掣打开,孟毓适才看清楚他的脸色,有些暗,有些沉,大约是遇到了什么棘手又烦心的公事,整个人看起来不似以往那般清隽沉稳,倒像是有丝躁郁。   令她觉得意想不到的是,苏哲翊告诉她:“那个人是我朋友。”   孟毓有一瞬的怔忪,随即意识到,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说奥迪女人?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就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他慢慢地蹙起眉尖来,视线胶结在她身上,盯得她几乎觉得不自在,脸颊烫烫的,她这时候更不敢直视他,因为怕自己会再把他当做卲荀,她能感觉到,苏哲翊并不喜欢听她提起卲荀。一面,又觉得卲荀很可怜,孤零零的在另外一个世界,却连身份都不能够被家人所承认。这样想着,她没头没尾的就问了一句,“你妈妈的病情很严重么?”   这样的突如其来,苏哲翊也不禁一愣,想了想,才会意,他思考问题时,似乎很喜欢轻抚衬衫的钻石袖扣,这个小动作倒是一点都不像卲荀,因为卲荀从来不穿拘谨的白衬衫黑西裤,卲荀性格里有颗叫做“放荡不羁”的因子。   良久,苏哲翊才回答她,“不只是我妈妈,那段时间,卲荀出事时正赶上我爷爷病重。”   其实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孟毓想了想,又问:“我想知道,你真的会替卲荀报仇么?”   他抬起眸子,注视着她,他几乎没有如此认真的观察过她。他点了点头,又把话题转到车祸补偿上,“适度范围内,你想要的补偿,都可以告诉方静,她会尽可能的满足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追究这次车祸的责任。”   如果说此刻她尚未完全明白苏哲翊的用意,当驾车撞到她的那个女人走推门而入时,孟毓适才觉醒。那女人已经摘下大大的墨镜,口罩虽然遮住大半张脸,但是一双标志性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孟毓很快的认出这女人是——米苒。   苏哲翊叫米苒先离开,声音是那种温润的、柔软的感觉,孟毓只觉得恍惚,曾几何时卲荀也用这样的温声细语同她交谈,而如今他却不在了,他那样狠心,狠心的丢下她一个人。米苒却露出不大乐意的表情,看向孟毓时的眼神有种怀疑的色彩。“万一她把这事情爆料给记者怎么办?”   孟毓注意到米苒的脸颊绯红,双眼些许迷蒙,再加上说话时的飘然语气,孟毓猜测米苒大约是喝了酒,酒驾。怪不得她会去抢自己的手机,大约是怕她会拍下照片?   不难看出米苒是极为依赖苏哲翊的,所以在苏哲翊将她鬓角的一缕长发掖到而后时说:“放心,这事情我会处理。”米苒笑起来,一双眼睛眸光流转,是一种很明艳的美,与孟毓恰是两个极端。   之后才听方静说,米苒是苏哲翊的青梅竹马,也是在他左手留下一圈牙印的女人,同样是出身名门,只不过大小姐喜欢演戏,所以不顾家人的反对进入了娱乐圈。她住院的那段日子,方静时常出入医院,大约是受了苏哲翊的命令。身为首席秘书,公务也必是繁忙的。所以,孟毓不止一次的告诉她,“能做的检查我不是都做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不用每天来看我。”她顿了一顿,才说出核心内容:“这次车祸,是意外,我既然答应会保密,就不会说出去。”   方静还是按时按点的出现在医院,仿佛是上班打卡,不止一次问她:“你想要什么补偿?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总经理一定会满足你的。”   说到底,苏哲翊还是担心她会食言吧?所以,才会拿“补偿”来堵住她的嘴。“医药费和车子的修理费你们都已经付过了,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然而没两天,方静拿给她一把钥匙,她认得那标识,那车子至少值个五十万,她那辆二手车顶到天也不过就是十万块。   孟毓不肯收,方静将钥匙放下,之后再没出现。   *   住院期间倒也是发生了一两件那么让人顺心如意的事,比如说,张经理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周巍那件事已经被人摆平了。   孟毓自然是惊讶,因为周巍那日狰狞的嘴脸简直是让她记忆犹新,她无法想象周巍竟然会主动要求和解,绝口不再提解除合约的话,也不再为难她。“张经理,你说被人摆平了是什么意思?”   然而张经理似乎同她一样,并不知情,只是说:“依我看周巍那么胆战心惊唯唯诺诺的样子,孟毓,你大约是遇到贵人了!”   贵人?   她思来想去,回想起前几日同方静聊天时无意提及此事。待她出院那天,方静特地来帮她办理手续,孟毓试探着问了一句,方静只是笑了笑,说:“我不大明白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孟毓笑笑,没再说什么。过了两日,她驾着苏哲翊送的车到他住的酒店去,把钥匙和车一并还给他。   晚上八点钟的夜色寂寥,霓虹点点,他穿着深蓝色的休闲装,大约是刚洗了澡,所以身上有淡淡的沐浴乳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只是说出口的话远不如他的样子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反正你正缺钱花,如果不想要,尽可以把车拿去卖了。就当做是……封口费好了。”   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桩钱货交易,孟毓只觉得手中的钥匙沉甸甸的,而他觑着她,溶溶的月光映在他的眼底,只觉得深邃,仿佛是暗夜中的大海,所以她不大瞧得出他是怎样的情绪。她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他终究不是卲荀,尽管他们两人的身体流着同样的血液,尽管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他也终究不是卲荀。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写到,生命中曾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寂寞来偿还。正如她和卲荀曾拥有那样多的美好回忆,但是,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连同那些记忆也会一点点消逝,孟毓害怕,会有那么一天,她甚至再也想不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乱说话。”孟毓无奈的笑笑,可是苏哲翊却一动不动,任由她在他眼前摊开的手掌僵掉,也没有拿走钥匙的意思。   孟毓慢慢地把手指蜷住,然后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有件事我想问你,周巍的事,是你帮我的么?”   苏哲翊轻轻抬了抬眉尾,随即道:“周巍是谁?”   他说话时尾音微微扬起,是疑问的语气,孟毓却不大相信,又试探着追加了一句,说:“就是那天在饭店欺负我的胖客户。”   苏哲翊微偏头觑着她,随后扯了扯唇角,轻描淡写道:“怎么?他又来找你麻烦了?”顿默几秒钟,他又拿出那种精明的商人姿态同她讲,“当然,如果你有需要,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如此一来,让你守住车祸真相也算是等价交换。”   她眼里的星光一点点暗下去。 ☆、第11章 Part11   Part 11   【外面的雨下得太久,我的心感觉冷漠,看到这一场过*,你是否会想起我。】   娱乐会所,包厢。   杜恒怀里揽着一国色天香,右手拿着话筒同美人合唱莫文蔚的《广岛之恋》,女人最初是不乐意的,娇滴滴的埋怨:“杜少坏死了,你没听说过么,合唱过这首《广岛之恋》的恋人全都分手了!”   杜恒坏笑着挑逗式的捏了捏女人的脸颊,一边道:“是么?那我们就来试试能不能破掉这诅咒!”   包厢内灯光晦暗,只有墙壁上挂着的巨大屏幕映出影影绰绰的光,杜恒一边跟美人合唱,余光瞥了眼宽阔的皮质沙发深处坐着的苏哲翊,指间持一杯红酒,红酒映着微弱的光,竟仿佛是散发着粼粼的光芒。   一曲歌尽,杜恒松开怀中的女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女人自然是有几分不大乐意,杜恒调侃着又哄了几句,那女人立刻喜逐颜开,搂住杜恒的颈子,说:“真的么?”   当杜恒点头确认后,女人扭着细腰满足的离开。   苏哲翊摇动着手中的高脚杯,轻笑了一声:“你能不能换点新招式?每次都用同一招哄女人,你不腻我都看腻了。”   杜恒拿了杯酒啜饮一口,笑态可掬,道:“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倒是你,跟米苒打算冷战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名字,苏哲翊适才觉得头疼,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他已经许久不曾饮酒,方才那满满的一杯Opus One灌下去,Caber Sauvignon 浓郁的味道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香郁,却苦涩。“她越来越任性了。”   那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争执,米苒就跑去酒吧买醉,然后驾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幸而孟毓只是受了轻伤,否则这场闹剧还不知如何收场,而米苒非但不觉得自责,这几日又耍起了大小姐脾气。   苏哲翊又去倒酒,杜恒将手掌覆在杯口上挡住,“好不容易才戒酒成功,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苏哲翊躁郁的将领带扯松了,张开双臂仰面倚在沙发上,突兀的问了一句,“她从小就这样?”   杜恒摸了摸鼻尖,唇角的笑变得意味不明,他提醒苏哲翊,说:“这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别忘了,你是苏哲翊,”顿了一顿,又刻意加重了语气,说,“是从小和米苒一起长大的苏家长子。”   巨大的屏幕上无声的播放着张敬轩的《过*》,是曾经红遍街头的歌曲。屏幕下方的歌词不停地滚动着,“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走,春夏秋冬有多少会留。外面的雨下得太久,我的心感觉冷漠,看到这一场过*,你是否会想起我。”   苏哲翊拿起遥控器,按下按键前,简短的说了几个字,“我有得选么?”   音乐声在厢房内响起,张敬轩的柔而暖的声音飘入耳畔,格外的动人心弦。最后一句音落时,苏哲翊问:“事故当晚十字路口的录像销毁了吧?”   “没问题了。”杜恒忽而想起一个人,于是问,“所以前晚孟毓把车子换给你了?”   其实那天发生了许多事,大都不记得了。然而当他说那部车子是封口费时,路灯下孟毓惨白兮兮的脸颊却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是挥之不去。最后,她沉默下来,小小的唇抿得紧紧的,娇俏的脸上流露出倔强的表情,她把钥匙搁在脚边的地上,然后礼貌的同他道别:“再见。”她说这两个字时,眼睛是落在他身上的,却又仿佛在看另个一人。   那一瞬,他是有些恍惚的,他不禁在想,如果最初她接近卲荀,只是为了报复,到最后,终究是爱上了吧?   他动了动唇,无声的念那两个字,卲荀,卲荀,好陌生的名字,好遥远的人。   *   没过几天,孟毓难得清闲,在家中一边吃零食一边浏览网页。窗外远处的天际仍挂着一轮金灿灿的圆日,明明是艳阳高照,却突然下起雨来,哗啦啦的瓢泼大雨,仿佛要将尘世间的一切阴霾冲洗干净。   孟毓转眸看了眼玻璃窗上斜斜打下来的细密雨珠,不由得庆幸:“还好今天没同南晴去野游,否则这会儿一定狼狈的像落汤鸡。”   季南晴因为女主角米苒突然间要求更换某件古装造型,前几日忙了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满足大小姐的要求,为了调和心情,邀请孟毓陪她去郊游。孟毓举双手反对:“你连着两宿没睡觉,好不容易得了空当然要先把睡眠给补回来!”   季南晴大约是被米苒给折腾得精神错乱了,拍着自己的额头说:“我靠,我都忘了我两宿没睡了。”一提起来米苒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这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自己心里不痛快,又没地方出气,就耍着我们这些小虾米消遣!”   孟毓只好安慰她说:“你不如这么想,说不定米苒就是敬业,连造型上都精益求精呢?”   当时季南晴阴阴笑了两下,说:“她最好能见好就收,否则我就把她酒后驾驶把你撞伤的事情爆料给媒体,我就不相信她的靠山连酒驾肇事都能压下去!”   季南晴自然不知道米苒背后的靠山究竟是哪个,孟毓叮嘱她:“这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我都答应人要保密了。”   所以当以新浪为首的媒体铺天盖地报道米苒酒驾消息时,孟毓第一反应便是季南晴。季南晴那性子闹腾起来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孟毓立刻打电话过去,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季南晴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待孟遇把新闻告知她时,季南晴先是怔忪,随即犹疑的说:“昨天我不是跟一记者朋友吃饭么,我喝了点酒,大概是……说、漏、嘴了?”   孟毓恨不得立刻寻了针线将季南晴的大嘴巴给缝上,“你疯啦?你这一颗地雷扔下去估计我们俩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季南晴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这次醉酒太划算,若是能让米苒就此栽个跟头,她绝对会放鞭炮庆祝。“怕什么?酒驾啊,我就不信她能够颠倒黑白!”   孟毓无奈的叹口气,别说是颠倒是非,哪怕是只手遮天,于苏哲翊而言,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吧?   关于米苒酒驾的消息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因为记者的围追堵截,米苒的各种时尚站台活动都先行暂停了,没有人知道米苒的行踪。   这场风波持续了一个礼拜之久,最后的结果是那位报道消息的小报记者公开致歉,承认自己造谣。而不为公众所知的是,那位记者就此被驱逐出媒体界,并永不录用。   同样遭遇到打击的是季南晴,而季南晴因为克制不住愤怒,竟然一连在米苒的跑车和家门泼了两桶黄、色油漆,米苒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所以逞一时之快的季南晴因为此事被关进了局子里。   被关了两天之后,孟毓去接季南晴回来,季南晴忿忿不平:“别让我知道她金主是谁!”   孟毓当真是怕死了季南晴的出其不意,所以牢牢的锁紧了嘴巴,只是安慰她说:“反正你这该出的气也出过了,何必跟她计较?”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许多事我们都无可奈何,有些人,你讨厌她,那又如何,她依旧生活的惬意而潇洒,到头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毓以为一切会就此过去,然而没想到季南晴付出的代价远不止如此,最后几乎发展到在造型界被封杀的境况,季南晴这时候才觉得惊慌失措,她六神无主,又不想向米苒低头,所以只好向孟毓求助。   不相干的人不会了解,季南晴和季南舒姐妹对于孟毓的意义,自幼在孟家几乎感觉不到温暖的孟毓,童年时所有的美好记忆都来自于季家,而优秀又优雅的季南舒,是孟毓的指明灯,也是当初她决定去西班牙留学的原因,如今季南舒已经不在,如果有一个人值得孟毓低头,那便是季南晴。   可是米苒那里根本就行不通,大小姐眼睛长在头顶上,骄傲的像只孔雀。   思来想去,最后能帮得上忙的,大约也只有苏哲翊一人了。   孟毓去找苏哲翊,在他住的酒店外等待,从下午六点钟等到晚上十点,苏哲翊的兰博基尼才出现,司机将后座门打开,孟毓立刻冲到后座门前,“苏总好!”   冷不丁的将司机都吓了一跳,苏哲翊倒是淡定泰然,“让开。”   孟毓几乎将车门都堵住,苏哲翊根本没办法下车,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所以,孟毓咬了咬牙,探着身子往车里钻。   这下,苏哲翊终于变了神色,声音里已隐隐有两分怒意,“孟毓,你做什么!”   他这样说着,身子已然向后退去,孟毓大喇喇的往后座上一靠,笑眯眯说:“坐车。”   “下车!”苏哲翊沉下脸来赶她走。   孟毓自然是不依,虽然许久不耍赖,但技巧倒并不生疏,她笑得有两分狡黠,“不下。”一副“你能奈我和”的模样。   苏哲翊眼皮重重跳了两下,威胁道:“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孟毓皱了皱鼻尖,“不信。”   怎么说也是衣冠楚楚的儒雅人士,总不会粗鲁的揪着她的衣领把她丢下车。然而孟毓显然是估计错误,因为苏哲翊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车外推,幸而孟毓及时将车门关上,才避免了被推下车的恶果。苏哲翊几乎气急败坏,“老王,把他给我弄下去。”   十分识趣的老王选择了……缄默。   苏哲翊又去推他右手边的车门,孟毓立刻倾身将他的手扳回来,两个人推拒之间,孟毓一个着急,未深想,便凑过去在他的左手咬了一口,恰巧是那个位置。   他的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孟毓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妥,讪讪的松口,尴尬的笑两下,她如今是有求于人,还是讨好为妙。显然,她讨好的笑容并没有得到苏哲翊的宽解,他觑着她,拧着眉头,一副“离我远点”的嫌弃表情。“你属狗的么?”   卲荀也曾愤慨的如此数落过她,却还是任由她在生气时咬他泄愤。   孟毓抓了抓头发,“抱歉。我太心急了。”   或许是觉得她太难缠,苏哲翊终于退了一步,“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安安分分在车外站岗的老王,听见总经理这句话,不禁觉得讶异。这么多年来,只除了一个米苒小姐,还有哪个女人胆敢在苏哲翊面前如此放肆?而苏哲翊非但没有毫不犹豫的将她赶走,反而给她机会逗留车中。老王摸了摸下巴,最后决定知情识趣的走远点。老王走到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又忽然想起点什么,犹豫着是否要折回去,最后一拍脑门,总经理也是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总不会意识不到这里离酒店不远,是车水马龙的地段,至于车啊震啊什么的,嗯……不大可能。   车内两人自然是不知司机老王的脑洞已经开得如此之大。   孟毓说:“前些天我把车子还给你时,你不是告诉我,可以另外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交换?”   车顶灯发散出淡淡的光晕,苏哲翊的脸一半露在灯光下,一半隐在阴暗中,她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刚毅,听见她的话,他的嘴角轻轻的勾起,却有一丝轻蔑的意味,他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送你礼物是作为封口费,现在你既然不信守承诺,把消息传出去,我又有何理由要帮你解决季南晴的困难?”   原来,他一早就猜到她来的理由。   孟毓也深知自己确是没什么筹码同他谈判,可是没办法,因为只有苏哲翊才能扭转局面,于她和季南晴而言这比登天还难的事,于他,不过是覆手为雨、轻而易举。   她思忖一秒,道:“就算我……求你,可以么?”   正是盛夏,夜晚的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车内冷气嘶嘶地吐出凉风,然而密闭的车窗却仿佛叫人觉得胸闷,苏哲翊将车窗摇下来,又慢条斯理的将袖口卷上去,露出一截小臂。   半晌,他说:“只可惜,你的请求,一文不值。” ☆、第12章 Part12   Part 12 【我们笑着说再见,却深知再见遥遥无期。】   孟毓有些气馁,却固执的追问道:“那么,就看在卲荀的份上,帮我一次,可以么?”   每次当她提起卲荀,苏哲翊都会蹙起眉头来,恍若一点都不愿听到这名字。孟毓不是不觉好奇,但此刻,更重要的是解决季南晴的麻烦。   然而虽然苏哲翊的神色略显凝重,但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的考虑,竟然就点头应允,这样的顺利反倒让孟毓顿觉讶异,她的错愕刻在脸上,轻而易举便被他捕获。“你不必这么惊讶,我是有条件的。”   OK,条件,等价交换,如此,才更符合苏哲翊的做派,于孟毓而言,也更心安理得一些。于是她问:“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尽快离开这城市,最好,永远不再踏足这里。”   简单到她只需要花几十块钱买张车票就可以办到。   然而,孟毓依然存在疑问,“为什么你坚持让我离开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对卲荀的存在卲荀的死守口如瓶?若我真的不信守承诺,也大可以反悔,买张车票回来,跑到你妈妈面前把真相讲出来。那么,你赶我走,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自以为措辞极佳,问题也问得辛辣,这次苏哲翊总不能用极模糊的字眼糊弄她。不曾想,他心思更为缜密,老谋深算极了,竟然立刻反问她,“你会这么做么?你说你爱卲荀,却在他离开后去伤害生下他的妈妈,你会这么做么?”   孟毓哑口无言。   苏哲翊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孟毓浑浑噩噩的下车,然后走路回家,没走过一条街,司机老王追上她,请她上车。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孟小姐,苏总吩咐我务必把您安全送回家,请不要为难我,好吗?”   听似委婉的语气,却是强硬的态度,叫人无法拒绝,连跟随他的员工都像足了他的做派。   *   季南晴茶饭不思,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竟然瘦了五斤,整个人都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这天,和孟毓一同去吃煲仔饭,中途接到一通电话,简短的交谈后,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孟毓一边夹着砂锅中的麻辣鸡胗,一边望着玻璃门外接电话、笑容灿烂的季南晴。   没过两分钟,季南晴回到座位,声音雀跃不已:“小鱼,刚才有剧组邀请我去做造型嗳!”   孟毓也露出欣喜的表情,笑眯眯道:“那不是很好,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了!多吃点菜,瞧你这两天瘦得!”   季南晴伸手摸摸平坦的腹部,总算觉察到饿意,一边吃着番茄牛腩煲仔饭,一边笑眯眯道,“晚上我请你去酒吧,庆祝一下!”   “好啊。”   *   既然苏哲翊遵守承诺替季南晴解决了麻烦,孟毓知道自己也必须履行约定。孟毓很快办理好辞职手续,张经理觉得太突然,于是追问原因,“周巍那事不是已经解决了?我让你道歉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因为赌气辞职,那就太浪费我的苦心了!”   这话说得倒是比唱的还好听呢。孟毓笑着摇摇头:“不是为了周巍,是我父母希望我离家近点,我一个人在外面也飘得很久了,是时候回去相亲结婚了。”   张经理一听她这般轻松的语气,也跟着笑起来:“你这一走,我可是损失了名大将!但是……咱们集团在你们市没有分公司?”   孟毓打趣说:“看起来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我们市呢,否则咱们集团怎么会放弃一块儿肥的流油的市场呢?”   办理好辞职手续,孟毓回去收拾行李。季南晴那边,孟毓是打算待她回家后再通知消息。一想起回家,孟毓打心眼里有一分排斥。当初她选择留学无非是希望离家远一点,即便是之后回国工作,孟国凡一再表示希望她回到本家市内,孟毓还是坚定地选择了稍远距离的周边城市,因为她认为自己实在是无法与邱静娴心平气和的相处。   临走前一晚,孟毓在是否告诉苏哲翊之间摇摆不定,从晚餐一直纠结到睡前,孟毓才下定决心在号码簿里翻出苏哲翊的号码。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孟毓其实心里有点小九九的,若是苏哲翊已经睡下,那便是天意,从此之后各自天涯再无往来,若是他接听了,就潇洒的道谢,然后道别。无论过程如何,其实结果都只是那一个。孟毓已经想清楚了,离开也许并非坏事,因为在这个城市,她总会在迷惘之中心怀期待,明明知道卲荀已经不在了,可苏哲翊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每每都会让她觉得恍惚,仿佛卲荀从未离开。   听筒里传来柔和的铃声,孟毓抱着抱枕倚在窗旁的榻榻米上,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墨黑如葡萄洞的天幕上缀满了璀璨的星子,她偏头看向窗外,随着铃声的逐渐收尾,传来机械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回应,请稍后再拨。”   挂断后孟毓把手机搁在窗台上,她想,或许苏哲翊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同她有任何交集,那么她这通电话更显得叨扰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困意袭来,孟毓打着呵欠准备上、床休息,窗台上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不知为何,她心脏倏然一悸,而后加速跳动,这种心跳的感觉陌生而熟悉。   果然是苏哲翊,闪着光的手机屏幕上硕大的三个字。   “什么时候走?”   这样直接的切入正题,仿佛是不愿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孟毓被噎得有些怔楞,稍稍整理了思绪,才想起自己酝酿多时的话。“这些日子给你造成的困扰,我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明天就会离开,会走的远远的,不会回来了,你可以放心。”   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下来,或许是这夜太过寂静,孟毓清晰的听见苏哲翊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从听筒里传过来,她想,或许他正因她即将离开而感到释然。   不多时,他才说话,声音低沉,仿佛缓缓流动的溪水,他说:“明天,老王会送你去高铁站。”   “不用了。”孟毓答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开车回去。”自驾也不过是四个小时的路程,她的二手车送修后取回来,性能尚佳。   又是沉默。   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她有打这通电话的念头,就是错误的。气氛几近到窒息时,孟毓适才想起,自己尚未向他道谢。“谢谢你帮助南晴解决了麻烦,她很开心。”   “不用,正如你所说,等价交换。”他的声音一贯的稳。   捏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孟毓只觉得心脏发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扯着唇角说:“是啊,等价交换。那么,再见。”   “嗯。”   孟毓率先将通话切断,捂着被子躺下。   很久以前,在西班牙,卲荀陪她看海上钢琴师,两个人甜蜜兮兮的窝在小小软软的沙发上,一边吃着可口的酸奶水果沙拉,一边看着屏幕上的一幅幅画面。那时候,她的头发长长的垂在身后直至腰迹,卲荀最爱用手指卷着她几缕头发,去挠她的鼻尖,因为怕痒,她笑嘻嘻的东躲西藏。   海上钢琴师,她看了很多遍,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句,“我们笑着说再见,却深知再见遥遥无期。”   那时,觉得这句话凄美而动听。然而,最后她向卲荀提出分手、狠心地给他重重一击,她记得卲荀红似血的双眼,仿佛是发狂边缘的狮在努力克制着勃发的怒意。她曾经完美的计划,这场以爱情为利器铸就成的报复,在感情最炙热的时刻挥剑斩断,必定会成为他永生难忘的伤痛。然而,她算计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自己早已沦陷,才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跟卲荀说,“我从来没爱过你,不过就是玩玩罢了,只是没料到传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卲荀也会如此认真,还真是荣幸。”   隔着那样厚重的雨帘,她看着卲荀愤怒而克制的模样,勾着唇角残忍的笑,最后的两个字是:“再见。”   她笑着同他说再见,原来真的是--再也不见。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冷汗涔涔,因为梦里卲荀浑身是血的向她求救,他向她求救,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   或许这噩梦是个征兆,这一天十分不顺利,昨个儿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却是阴霾密布,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城市的雨水似乎特别足,总是停停下下。   她下午时分才出发,在市中心堵车又堵了俩小时,好不容易过了繁华区,雨势越下越大,一点停歇的趋势都看不到。中途,孟毓接到了邱静娴的电话。   邱静娴问她:“走到哪儿了?”   路太滑,孟毓只好先将车子停下来,专心跟邱静娴讲话。“我还没出B城呢,今天堵车太厉害了。这会儿又开始下暴雨,路太滑不好走。”   诸如此类的糟糕境况,一般妈妈都会叮嘱两句“万事小心”之类的关心话,而邱静娴想的却是,“我前两天逛街看上一件真皮大衣,正反击促销呢,才2000多,等明儿雨停了你去给我买回来!”   幸好孟毓早已习惯邱静娴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好,我知道了。妈,我不跟你说了,雨越下越大了,这地方疏水系统特别不好,我得赶紧走,要不然待会儿被堵这里可就惨了!”   没想到她这乌鸦嘴真的应了验,这段路在大雨的浇灌下俨然成了重灾区,积水越来越高,车轮因为阻力根本无法前进。街道上空无一人,行人早就在雨势变得不受控制前一哄而散。   孟毓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去推车门,却悲催的发现车门打不开,原来雨水已经涌到车门上。   她忽然想起来去年的一则新闻,也是这样大雨的傍晚,一位中年女人被困在无法前进的车上,等不到救援,最后丧了命。   她开始紧张,哆嗦着手指去打110,电话竟然不通,机械的女声传来后,她挂断,又一次拨通,占线。   她有些气馁的把手机扔下,在车厢里翻来翻去希望能够找到钝器。狂风骤雨中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单薄,孟毓没想到苏哲翊竟然会打电话来,更没想到他会没头没尾的问她:“你现在哪儿?”   “我……”细密的雨珠重重地敲打着车窗,她或许是太着急了,竟然一时记不起这里是何处。   最初他的声音仿佛有两分急迫,这会儿渐渐放缓,或许是顾及到她的情绪,他试图安抚她,说:“你不要着急,深呼吸,然后告诉我,你在哪。”   她稳了稳心神,报了个地点。苏哲翊立刻说,“在那里等我。”   孟毓捏着手机在车里困着,不知是不是穿得太单薄,天气又冷,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粒粒。   积水不停地上涨,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幢幢楼房和紧闭的大门。苏哲翊还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等他过去。她几乎想掉眼泪,这种情况,恐怕第二天居民只会发现一具被淹死的女尸。   她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所以根本没去想,怎么苏哲翊竟然会在这样紧要的生死关头打电话给她。   看到直升机时,她冷得打哆嗦,除去苏哲翊和杜恒,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面孔。   车窗被人用钝器敲碎,玻璃渣子立刻被积水卷走,苏哲翊在车窗外朝她伸出一条手臂,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他拧着眉头,表情严肃而坚定,孟毓突然觉得……安心。   “卲荀……”她糯糯的叫了一句。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她被救出去,身体不小心刮到车窗上残余的玻璃渣子,留下几道细长狭小的伤口。淋着暴雨中登上直升机上,苏哲翊给她披上一件男士大衣,又扔给她一条大毛巾,“擦干净。”   他的语气其实并不好,仿佛是很生气的模样,然而孟毓拿着毛巾,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他表现得有多么厌弃她,最紧要的关头,是他救了她。   她拿毛巾去擦头发,一抬胳膊露出一道伤口来,真丝衬衫裂了一条大大的口子,白皙的手臂上一抹血迹格外刺眼。苏哲翊一把捞过她的手臂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了,几乎是吵嚷她,“孟毓,你就这么蠢么?期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是不是要等到下辈子!” ☆、第13章 part13   Part13   【当脆弱的因子占据思维及心脏,人便更容易胡思乱想。】   这下孟毓才确定,他确实是在生气,湿透透的衬衫贴着重重起伏的胸膛。孟毓咽了咽喉咙,“天灾*……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苏哲翊黑沉沉的眸子划过一抹锐利的光,他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孟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呼,还牢牢的。   将一切的暗流涌动都看在眼里的杜恒眯了眯眸子,直升机的嗡嗡声伴随着狂燥的风声雨声落入耳畔,格外惹人心烦。   死里逃生的孟毓被苏哲翊骂的抬不起头来,垂着脑袋慢悠悠的用毛巾擦头发。   冷不丁听见苏哲翊低声咒骂了一句,她暗自腹诽,真没风度,一晃神,毛巾已经被夺去,他说话时的语气都是恶狠狠地,“像你这么磨磨蹭蹭的,不等到医院应该就会高烧昏迷了!”   他沉着脸,唇角紧抿着,表情几乎可以用阴鹜来形容,孟毓没忍住一个哆嗦,再一个晃神,他竟然在拿着毛巾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她差点露出惊恐的表情,尽管他连动作都可以称得上是……粗鲁,一丁点温文尔雅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是将她的头颅当做是没有生命气息的马克杯。   头发被他用毛巾揉得乱糟糟的,许是淋了雨,所以她觉得脑袋昏沉沉。当脆弱的因子占据思维及心脏,人便更容易胡思乱想。正如此刻,在死里逃生之后,她有几分恍惚,恍惚间差点又将他当做卲荀。真糟糕。他对她冷言冷语或许更恰当,而不是像今天这般,即使语气恶劣,却处处透露出关慰的讯息。   **   自幼起,孟毓就没有几次进医院的经历,一年到头连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一剂药就可以驱除寒气、迅速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   然而在这短短俩月时间里,医院俨然已经成为她的第二大住所。   消毒,上药,包扎。   护士小姐专注而认真,孟毓道谢:“谢谢。”   “不用客气,分内工作。”   孟毓从急诊室走出去,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的只有杜恒一人,孟毓的眼神四处搜寻着,耳边突然传来杜恒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漫不经心,“他在安全通道那里。”   “嗯?”   “我说,阿翊他在那里。”杜恒指了指安全通道的方向。   “哦。”孟毓垂下眸子看着地面,“我没有找他。”   杜恒轻笑了一下,说:“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   他说得意味不明,孟毓心里一个咯噔,抬眸看他,杜恒笑起来永远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猫一样的眼睛,几分桀骜,几分狡黠。杜恒说:“你应该清楚,苏哲翊和卲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灵魂。你时常把他当做卲荀,真的让他……很困扰。”   孟毓大窘,难道说大雨中她嗫喏喊着的“卲荀”两字果真被苏哲翊听了去?   杜恒又说,“卲荀是你的,没有人会否认。但苏哲翊是米苒的,他们俩以后会结婚,会生儿育女,若是你继续纠缠不清下去,谁都不会幸福。难道你想被那些媒体描述成第三者的角色?”   他已将话说得十分清楚,孟毓岂会不明白,他担心她将对卲荀的感情转移到苏哲翊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已经决定离开了,今天我就是要走的。”   “可是你又回来了,不是么?”   “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大暴雨。”天气预报都是玩假的么?   “这世界到处充满意外,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阿翊,他便不会丢下米苒来救你。”   孟毓怔忪,“我……没有给他打电话……”   杜恒似乎也愣了一愣。   *   因为大雨的关系,这晚孟毓没能离开,苏哲翊带她到酒店去住。   孟毓想不通为什么杜恒要反对,并且说:“我那里还有空房间,她可以去我那边住!”   孟毓大惊,而苏哲翊冷眼睨他:“但凡是进了你家门的女人哪个不上了你的床?”   杜恒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   苏哲翊在九层的总统套房。   孟毓在六层的大床房。   疾风骤雨终于停歇,打开电视机,新闻频道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暴雨即时新闻。看了眼腕表,已经到晚上八点钟了,因为中午只吃了包苏打饼干,所以这会儿肚子饿极了。她想了想,决定到酒店餐厅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可是天大的事,是谁说的,胃足,才会心愉。   方才走到房间门口,门铃突然响了,开门,孟毓眨巴眨巴眼睛,犹疑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刻出现,然后挥一挥衣袖潇洒的离开,就像今天,他怎么会在如此紧急的、恰当的关头打电话给她,然后又及时的出现,救她于危难之中。   “你发烧了?”苏哲翊微微眯起眼睛。   “嗯?”孟毓疑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是冰冰凉凉的,于是咕哝道:“没有啊。”   “脸很红。”他说话依然保持着简洁至极的风格。她已经换上一身粉红色的运动套装,修身的长衣长裤更衬得人身姿窈窕,亦或者是因衣服粉嫩的缘故,映衬着脸颊也红红的。   她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脸颊的热度,立刻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餐厅已经备好餐,下去吃饭。”   话音一落,尚未等她答话,苏哲翊已经转身,孟毓用了短暂的时间消化他传达的讯息后,迅速踏出门追上去。   两个人到餐厅去,是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覆了薄薄的雾气,看不清外面的世界,然而落入耳畔的雨声却已经小下来。   丰盛而清淡的晚餐,白灼鱼片,金瓜海参粥,黑椒牛仔盏,琉璃莲菜,牛髓汤。   大约是饿极了,所以连米饭都觉得香喷喷,孟毓吃了不少鱼片,这鱼肉鲜而嫩,又去了刺,吃起来口感极好。一转眼,米饭竟然被她吃掉一大半,正准备去盛汤,不曾想对面坐着的苏哲翊叫来了服务生,说:“把牛髓汤换了。”   那侍应生立刻去端大大的炖盅,孟毓出声阻拦:“等一下,换它做什么?我还没喝呢!”她看见苏哲翊面前摆着的瓷碗里盛着半份汤,他倒是尝过了,大约是不合胃口。   侍应生左右为难,苏哲翊长居酒店,侍应生自然是知晓他身份的,而苏哲翊带来的女人……他向苏哲翊投去征询的目光,苏哲翊点了点下颚,“换份绿豆百合汤来。”   孟毓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为何苏哲翊要多此一举,而且她方才已经闻到了牛髓汤的香味,正觉得嘴馋呢,于是说:“我不要,我就要喝着个!”   侍应生左瞅瞅,右看看,手指都开始打颤。   “这汤你喝不了,绿豆百合汤清热去火,最适合你。”   孟毓嘴角重重地抽了抽,什么叫做“清热去火最适合她”,她火气很大么?脾气爆差的那位明明是他才对吧?她不满的努了努嘴,说:“我大姨妈探访,不能吃绿豆!”   待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神经大条的话,适才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烫,好糗。苏哲翊果然臭了脸,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而侍应生则憋着笑,站在桌边。苏哲翊按了按眉心,随即道:“牛髓汤里有菌菇。如果你不害怕,随意喝,我会叫厨房多做两份,给你打包带走。”   她对菌菇过敏,是很严重的程度。曾经因误吃了香菇,胃疼了一夜,她毫不知情,只以为是普通的肚子痛,第二天早上疼得下不了床,才打电话给卲荀,他立刻驾车来接她,送到医院里检查,才发现是过敏了。她总是这样粗心大意的,卲荀对此也无可奈何,不止一次摇头又叹气,故意取笑她:“怎么办?我怎么讨了个这么没脑筋的女朋友?人家都说胸大才无脑……”说着话,坏兮兮的眼神已经瞄向她瘦弱的胸部,“照这么个道理,你应该聪明绝顶才是啊……”孟毓气急,扑上去咬他。   而苏哲翊竟然知道她对菌类过敏,孟毓抿了抿唇,说:“卲荀连这都告诉你了?”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的神思似乎也滞了一秒,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无可奈何,“你忘记了,柏耀曾经带你跟我吃过一次饭。你的饮食习惯,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提起苏柏耀,孟毓关心的重点被转移,她思索两秒,问道:“他在国外怎么样?”苏柏耀也曾电联她,在简短的对话后,她便会以工作繁忙将通话切断。那样短暂的交谈,苏柏耀也大都是询问她的近况,所以孟毓对他的生活了解的少之又少。   “挺好的。”苏哲翊轻勾了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学习、生活、心态都不错,所以出国于他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   孟毓点点头。   没多久,侍者端来一份木瓜炖雪蛤,黄橙橙的木瓜味道鲜甜,孟毓吃了几口后,把瓷勺放下,十分真挚的向他道谢。“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他端一杯柠檬水,薄薄的柠檬片沉在杯底,水的颜色是浅浅淡淡的黄。印象中,他几乎不曾饮酒,倒是与卲荀有天壤之别,要知道,卲荀可是从小就泡在酒缸里长大的,虽说并无酒瘾,但是酒量惊人,传言是千杯不醉。“可以当做是你答应离开的附加利益,所以,不用觉得有负担。”   孟毓心里不是滋味,怎么他要将所有的一切都跟利益画上等号?她想了一想,而后询问,“可是……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关于这点,杜恒惊讶,孟毓的错愕绝不小于他。   苏哲翊觑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是带着魔力的黑洞,他慢慢地弯起唇角,是高深莫测的笑意,至少孟毓猜不透他这笑容的意味,只听得他说,“很简单,确认一下,你是否真的遵守承诺离开。”   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倏然坠落,不知为何,她觉得失落。   第三天,雨彻底停了,老王来接她,孟毓说:“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驾车回去。”   老王仍旧是最常说的那句话,“孟小姐,苏总特地叮嘱,让我务必将您安全送到家,请不要为难我好么?”   孟毓无奈,只好拉开后座门,苏哲翊也太低估她的人格了吧,她既然答应了,就会信守承诺,至于安排老王监视么? ☆、第14章 Part14   Part14   【幸福都是别人的,她不过是个旁观者,远远地看着别人幸福,连羡慕都觉得奢侈。】   孟毓憋着口气,一路上车窗大开,风呼啦啦的灌进来,吹得她的及肩黑发胡乱翻飞,然而心却没有静下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发短信给苏哲翊。“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原意不过是说叨几句泄愤罢了,这种无聊至极的愤慨短信,也以为苏哲翊是会选择视而不见的,没想到手机很快便响起短消息提示音。   她攥着手机,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翻开收信箱,他一贯是言简意赅,没想到这次倒发来长长一句文字,他说:你是女子,不是君子,俗语说,唯女子难养也。   车子向北环外驶去,她即将告别这个熟悉的城市,视线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小字,忿忿不平的瘪了嘴角,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苏哲翊敲打出这行字时的表情--必定是唇角微勾,些许嘲弄。   真可恶。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孟毓将车窗摇下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垂头,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写到:友情提醒,你笑起来真的像极了京剧里的白脸大奸臣。   呼,想象着苏哲翊看到这条消息拧眉生气的模样,还真是……过瘾呢。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着的,秘书方静走回座位时途径办公室门口时,随意扫了一眼,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若不是她眼花,那就是她高贵冷艳的大苏总吃错了药,否则怎么会拿着副小镜子、一面照着一面扯着唇角笑容靥靥。方静读不懂唇语,又离得太远,只看得到苏哲翊上下唇龛动、自言自语,仿佛是有些困惑的模样。   百思不得其解的方静一个上午都被好奇心所折磨,下午,杜恒上来找苏哲翊,方静拦住他,悄悄地向他套取“□□”,“苏总和米苒小姐好事将近了?”   杜恒扬了扬眉,屈指弹方静的额,方静没躲开,被他弹个正着,“你想死啊!”反脚便送他一记无影脚,被杜恒轻易躲避,他挑衅的笑了一下,说,“不如我介绍你去八卦周刊上班?做个小小的秘书,实在是太屈才了!”   方静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乖乖地闭口。   杜恒之所以到三十七层来,是因为半个小时前接到米苒的电话。几个人一同长大,米苒素来与苏哲翊更为亲近,自幼起便爱黏在苏哲翊的身后,甜甜的叫他阿翊哥,她从小便备受宠爱,脾气难免有几分骄纵,这在杜恒看来也算情有可原,更何况米苒漂亮、又会哄长辈开心,是顶讨长辈们喜欢的。米苒主动联系杜恒的次数少之又少,十有□□也是为了苏哲翊。方才那通电话中,米苒的心烦显而易见。“杜恒,你跟他最交好,你最了解他!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有跟你说过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倒豆子似的说出来,杜恒也明白,这丫头大约是终于觉察到危机、无法淡定了。杜恒尽可能的安抚她:“你瞎想什么?他不爱你爱谁?你们俩要结婚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米苒的情绪却不似以往那般高亢,失落之色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她甚至觉得后悔了,“若是我当初不是一意孤行的要闯进娱乐圈,说不定我跟阿翊哥早就结婚了,现在就是苏太太了!”   杜恒笑她:“哟,怎么,恨嫁了?”   米苒哼了一声:“我就是恨嫁了,不行么?”   杜恒拿她最是没办法,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谁敢说不行?就算是你们俩现在没结婚,苏太太的位置也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不是么?”   这话深得米苒之心,她笑得开怀。   第二天,在片场赶戏的米苒收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堆满了整间化妆室。她出道四年多,从未有绯闻缠身,像今天这般明目张胆示爱的男人也不是没有,但米苒通常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更别提像此时这样露出娇媚会心的笑容了。   中场休息时,各路人马都前来打听,米苒盈盈的笑,经纪人见她那副傻样,着实无奈,一面又替她觉得开心,又圆滑的将八卦人士敷衍一通。   下午三点多米苒便收工,在化妆间卸妆时,经纪人瞧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啧啧的摇头:“你表现得这么迫切激动,小心把人家苏少爷给吓走了!”   化妆间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说起话来,也百无顾忌的。米苒一边摘着耳环头饰,一边笑眯眯地说:“他敢!”   经纪人噗嗤一笑:“他自然是不敢,你一生气就咬人,除非他不介意再多几处伤疤!”   晚餐定在市中心最高层的旋转餐厅,整个餐厅被包下来,米苒俯瞰着窗外的夜景,只觉得心神荡漾,反观苏哲翊,却仿佛是心不在焉。待米苒与他交谈,苏哲翊时不时的走神,神游之态越发明显起来。   “噔”的一声,高脚杯重重地掼在餐桌上。   米苒咬着下唇埋怨似的望着苏哲翊,他这时才终于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而后轻轻拧起眉头,“饭菜不合胃口?”依照杜恒那般细心妥帖的做派,这种小事不大可能出错。   “阿翊哥,你究竟在想什么?”米苒语气急切,“明明是你约我吃饭,却几乎不说话,只顾着发呆,拿我当透明人!”   她大小姐脾气上来的话,没几个人吃得消,苏哲翊有过几次惨痛的经历,至今难忘。他捏了捏眉心,呼出一口气,语气温和道:“这几天在剧组怎么样?”   米苒咬着下唇不说话,苏哲翊只好夹了菜放在她面前的骨碟里,说:“你最近肤色怎么发黄?多吃点皮冻,胶原蛋白足。”   这一下算是点中了米苒的七寸,要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立刻紧张兮兮的掏出小镜子左右端详,“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有做面膜!”   苏哲翊笑了笑:“那就是胡思乱想太多。”   吃晚饭又送她回去,离开前,米苒抱住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不禁怔了怔,摊开的手掌在半空中顿了半晌,最后才缓缓地落在她背上:“怎么了?”   他轻和的语气让她渐渐安心,米苒紧紧搂着他,说:“我们公开关系好不好?”   他没有立刻回答,任由她抱了会儿,四周很安静,呼吸声清晰可见,杜恒的那些话在耳边响起,他是认真思考了的,所以思量须臾后问她:“这样做你会开心?”   “对。”   “好,那就依你。”   她终于大笑,神采飞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踮着脚在他颊边亲了一口,“我就知道阿翊哥对我最好了!”   一个礼拜后,各大办刊争相报道当红花旦米苒与永鑫集团接班人苏哲翊好事将近的消息。   微博热度持续上升。   孟毓关掉新闻界面,把手机扔到床角,抱着被子埋着脑袋睡觉,不知是不是盯着手机屏幕时间太久,这会儿连眼睛都开始发涩。   一场恋情原来可以如此轰动,可幸福都是别人的,她不过是个旁观者,远远地看着别人幸福,连羡慕都觉得奢侈。   回程时的那几条短消息是她与苏哲翊最后的联系。躺了一会儿,她突然坐起来,将手机捡回来,翻开收信箱,把那几条消息一一删去,适才缓了口气。   她在家不过几日的时间,已经被邱静娴搞得精神焦躁,若是一件几千块钱的大衣能堵得住邱静娴的嘴,孟毓绝对会去烧香拜佛还愿。然而,邱静娴胃口大得很,第二天就拉着她去相亲,还是那位中年丧妻一子一女的有钱男人,孟毓自是不肯点头,被邱静娴拧着耳朵骂了许久。   “不要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耗时间!现在不赶紧嫁人,等过两年黄花菜都凉了,搞不好我收不到聘礼反倒还要陪送不少嫁妆!”   很显然,邱静娴对女婿的要求只有一个--钱。   孟毓自以为牙尖嘴利,然而在邱静娴面前,她那点功力简直是不堪一击。   在争吵中,度过了十月,十月底是母女俩战争最白热化的阶段,因为孟毓不肯去见那男人,邱静娴竟然把人请到家里来。   从外归来的孟毓看见沙发上的陌生男人,还以为是孟国凡的哪位朋友,十分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   男人露出尴尬的神色。   邱静娴恨铁不成钢的戳孟毓的脑门:“什么叔叔,叫汪哥!” ☆、第15章 Part15   Part 15   【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披着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来娶我。】   邱静娴嫁女心切,恨不得孟毓立刻卷起铺盖卷嫁到汪海洋家里去。   作为当事人的孟毓表现得极为冷淡而敷衍,倘若汪海洋是她的工作客户,叫他一声汪哥那是工作需要,无可厚非。而汪海洋如今是被邱静娴当作“女婿”的人选,孟毓无法想象——跟大自己二十几岁的男人如何共同生活。   邱静娴骂她:“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讲些情情爱爱的?爱情能给你什么?能让你吃饱饭?还是能让你青春不老?”   孟国凡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惧内,自始至终都恍若置身事外,闷不吭声,只祈祷战火不要绵延到自己身上才好。孟毓深知邱静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邱静娴的数落听得她头脑发懵。“爱情不能的确让我青春不老,但是妈,你也不能让我嫁给一个过两年逛街都得拄拐的老男人吧?”   邱静娴只恨孟毓不开窍,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年龄大点怎么了?这种男人才足够成熟、稳重、才会宠你疼你!再说了,等过个几年人要是没了,那家产不都是你的?”   越说越离谱了,孟毓耐着性子听到这里,也终是没办法忍耐,于是说:“人家有儿子有女儿,凭什么把家产留给我呀?更何况,我有手有脚,养活的起自己!”   孟毓起身往卧室里去,一把将门阖上,隔着一扇木门,邱静娴的高嗓门依旧劳作着:“孟毓,你给我长点心,我看得出来,汪海洋很喜欢你!这到嘴的肥鸭子你要是给我整飞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整个世界都喧闹不堪,孟毓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双手堵住耳朵。不知为何,脑海里又浮现苏哲翊和米苒即将订婚的消息。别人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她呢,她的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她的婚姻即将成为一场闹剧。   很久以前看大话西游,紫霞仙子满怀期待的幻想: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披着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来娶我。   那样美的一句话,那样美的场景,然而,她终究没有等到她的盖世英雄,没等到她的至尊宝。   正如今天的孟毓,她失去了卲荀,失去了唯一幸福的可能。   接下来的几日,邱静娴的狂热程度实在是让孟毓瞠目结舌,孟毓原本就没打算在家待多久,如今经由邱静娴这么一闹腾,她索性就某天半夜收拾了行李,连夜逃了出去。   目的地,西班牙,巴塞罗那。   长时间的飞行让孟毓头昏脑涨,下了飞机有人接她去旅馆,她一进房间倒头大睡,一直到翌日清晨才醒来。窗帘未拉上,巴塞罗那干燥的天气里,阳光格外的明媚,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空气里四处跳动的尘埃都清晰可见。孟毓呼吸着久违的空气,那种暖暖的感觉又回来了,每一缕阳光都仿佛带着卲荀的味道。   她所住的旅社比较偏僻,环境也一般,但胜在干净整洁,更重要的是——免费,因为是她当初在西班牙读书时的舍友Fiona所开,Fiona是西班牙华侨,虽然在西班牙居住多年,但汉语竟然说得比西班牙语还流利。   午餐是在著名的步行街LaRambla一家特色餐馆吃的,Fiona男友亦在场,Fiona热情又火辣,读书时代素有舞会皇后之称,男友可以以卡车装量,让孟毓惊讶的是,Fiona竟然没有秀恩爱。Fiona笑说:“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怎么好亲亲喔喔的刺激你呢?”   孟毓无奈,摊手笑了笑:“若不是我当机立断逃出来,怕是没几日你看到我的结婚照,才会真的笑死!”   Fiona十分好奇,孟毓简单的把邱静娴逼她相亲的事说了一通,Fiona气愤的差点拍桌子,“你妈妈是疯了么?”   孟毓点头,“疯了很多年了。”   Fiona揽着孟毓的肩头,郑重其事的安抚她,说:“要不然你就待在西班牙?我养你嘛!”   孟毓笑,“那我这趟西班牙之旅岂不是太划算了?”   两个人漫天漫地的聊了会儿,而后,沉默须臾,Fiona拿手肘戳了戳孟毓,小心翼翼的问她:“小鱼,都快六年了,真的打算一个人继续下去呢?”   侍者端来玛卡龙,圆形小巧的甜点,夹层的水果酱甜的发腻,孟毓吃了两块,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一时间竟然冲散了心底的苦楚,她又捡了一块,捻在指间,恍惚的笑笑,说:“我也不是刻意不去忘了他,可是他占据了我记忆里所有美好的地方,如果忘了他,我过往的生活就会变成一片空白,那么——又有什么东西证明我曾经活过呢?”对卲荀的爱,是她曾真真切切的爱过、活过的最好证明。   Fiona轻轻叹了口气,涂满红色丹蔻的手指取了块儿玛卡龙喂进口中,嚼了,立刻蹙起眉头,“太甜了,真不明白,你怎么都吃不腻呢?”   孟毓笑起来眉眼温柔,因为生活中的凄苦需要甜蜜来填补,所以她钟爱甜食。而Fiona太幸福,幸福多到刻意肆意挥霍。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作何打算?”   “11月16号,是卲荀的生日。”孟毓双手交握抵着下颚,目光闪烁,“我想陪他过生日。”   *   11月16日,晴,微风,阳光美好。   孟毓独自出门,行至加泰罗尼亚广场时,正赶上广场上年轻的男男女女跳着踢踏舞,许多路人加进去,所以脚步凌乱,踢踢踏踏的响着,只觉得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饱含笑意,甚至比着阳光更暖。   孟毓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她走近了,全神贯注的观看,忽然有人伸展长臂一把拉住她,她被拖到踢踏舞队伍中,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帅哥用流利的英语邀请她加入,孟毓无奈的耸了耸肩,已身在队伍之中,她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可是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孟毓一贯的行为准则。她幼时学过几年舞蹈,虽比不上专业舞蹈演员,但一点皮毛用来唬人尚可。   她跟随着节奏,随意的跳着,只觉得心情都跟着飞快的舞步好了起来。   所有人的围成一个圈,一边跳着,圆圈滚动,恍惚间,孟毓竟然在对面的人群中搜索到卲荀的身影,她呆住,惊愕,停下来,被快速移动的人群给撞到,两只手掌按在地面,竟被人无意中踩到,男士皮鞋重重的踩下去,她只觉得疼,五指连心,指尖的疼痛叫她差点掉下眼泪。   有人将她扶起来,用英语询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孟毓摇了摇头,“I\\\\\\\'mOK.”简单的道谢后,拨开涌动的人群跑出去。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她四处寻找,却根本不见卲荀的踪影,停下来,在石凳上坐下,心跳慢慢地稳下来,才觉得自己是疯了,对,她一定是太想念卲荀了,他明明已经不在了,又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出现在广场上呢?   金色的阳光铺洒下来,发心被烘烤的暖暖的,孟毓垂着头,坐在石凳上,心却凉成一片。她眼前被阳光照亮的地面,渐渐地被阴影笼罩着,她有些诧异,抬起头来,呆呆的念了句,“卲荀……”   不对,他不是卲荀,他是苏哲翊。   苏哲翊带着大大的黑色墨镜,颀长的身形立在她眼前,遮去了大片的阳光。她犹处在震惊之中,“你怎么会来巴塞罗那?”   “怎么?这里是你家开的?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他又是那副惯有的强调。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惊讶。”   孟毓站在起来,她只有一六五,又穿一双帆布鞋,站在一八五的苏哲翊身边,身形差距着实太大。墨镜遮去他半张脸,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孟毓只能从他的声音分析他心情似乎很是一般。   “孟毓,你还能做什么呢?除了让自己受伤,你还能做什么?”他声音里透着不耐。   孟毓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他了?明明她已经走得远远地了,他叫她走,她便乖乖离开,不再打扰,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苏哲翊,你很奇怪,这里不是B城,不是你的地盘。”   他轻笑,却仿佛有一分咬牙启齿,“不管在哪儿,不管我想说什么,要做什么,孟毓你只能照做,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你认命吧!”   简直是……不可理喻。   即便是他有一张跟卲荀一模一样的脸,但他这样的语气,孟毓无法接受。他突然拉起她的手腕,孟毓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走着,“苏哲翊,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你的手指还想不想要了?”苏哲翊凶狠的嚷她。   孟毓怔了一怔,一会儿工夫已经被苏哲翊塞到车上去。坐在后座,孟毓才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竟是杜恒。苏哲翊没好气的说:“开车!”杜恒问:“去哪儿?”“医院。”   杜恒略显疑惑,孟毓抿了抿唇,将手指头扬起来,杜恒看到,眼皮跳了跳,立刻踩油门。   孟毓也惊叹于自己方才的感官迟钝,大约是沉浸在对卲荀的思念中,所以手指疼痛都忽略了。那一脚踩得实在是不轻,右手尤其严重,食指和中指肿起来,指尖的血液凝固成骇人的紫色。   到医院也不过是简单的包扎,几根指头被裹上厚厚的纱布,孟毓只觉得滑稽,忍不住扑哧一乐,同样身在急诊室的苏哲翊瞥了她一眼,“你疯了是不是?”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怎么随时随地都好像要发火似的?孟毓扭头看他,他仍然没有摘掉墨镜,孟毓就更乐了,笑着反击:“你才疯了,屋子里还戴墨镜!又不是在演007。”   墨镜后的苏哲翊立刻皱起眉头,孟毓一反常态的继续抨击他,“你知不知道自己皱眉时真的很丑,像个小老头一样!又不是生活凄苦,何必每天都苦大仇深?”   隔着墨镜去看她,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印象里,她的确是十分爱笑,只除了提及卲荀时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大多时候都唇角挂笑,她笑起来应该是好看的,温暖的如同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然而,那又如何?   她的笑容再温暖,都不可能照亮他晦暗的世界。他所承受的、背负的,无人能懂、亦不需要人懂。 ☆、第16章 part16   part 16   【失去比得不到更痛苦,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是幻化的美好,甚至连痛都不真实,但是,曾经拥有而后失去,才会让你感觉到真正的痛及后悔。】   出了医院,孟毓适才想起来问他:“你为什么会在巴塞罗那?”   “出差。”苏哲翊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   孟毓点点头,并未怀疑,想了想,又觉得出于道义应该提醒他,“你……最好还是不要在巴塞罗那待太久,既然你想让卲荀的存在成为秘密,就应该尽量不跟他从前的生活圈子产生交集。万一碰上他从前的朋友、或是敌人,那怎么办?”   他却轻松的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是难得的美好,“怎么?担心我像卲荀那样--遭遇不测?”   孟毓脸色微微一变,“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   苏哲翊敛起浅笑,若有所思的看她两眼,而后掏出根烟,点燃,眯着眼睛抽了一口,须臾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既然你也清楚卲荀树敌不少,你还回这里做什么?”   孟毓有一瞬的错愣,她没有深想,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他今天生日。”   这下倒轮到苏哲翊讶然了,两个人一时无话。   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片片叶子盘旋着落下来。   半晌,苏哲翊率先打破沉默,他嗤笑一声,拿起她的裹着纱布的手指举在眼前端详,说道:“所以,这就是你送他的礼物了?不错,挺有创意的!”   孟毓微窘,抽回手指,“这是意外。”   他轻嗤:“你的意外倒是挺多。”   孟毓很想辩驳,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因为苏哲翊说得是大实话,回忆起过往,她似乎是挺能惹麻烦的。可今儿她受伤有一半都是拜苏哲翊所赐,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怎么会将他误认为是卲荀?吸了口气,孟毓说:“苏哲翊,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   “嗯?”   “我是应该离你们苏家远远的。”准确来说,是离他远远的。她也怕,自己不经意间就会错认他。   他点头,表示同意:“没错,但你最该离开的是--卲荀。”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卲荀都已经不在了,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守着那些不足一提的回忆过一辈子。”   “你真的很奇怪,我就算是想着他,又能怎么样?你让我守着秘密,我答应了,难道……你连我的心也要管着么?”孟毓觉得挺好笑,当真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却仿佛带着一丝颤抖,“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管我呢?凭什么?就凭你是卲荀一母同胞的大哥么?他死得不明不白,连尸体都找不到,那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管管呢?”   她没办法心平气和,他竟然叫她忘了卲荀,凭什么?他凭什么?   她抬脚就走,手腕被他拖住,他强行的把她拉回来,孟毓挣扎,“你放手!”   苏哲翊说:“你冷静点!”   她瞪着他,怒目,“我很冷静!”   “如果你足够冷静,今天就不应该站在这里!”   “那么你告诉我我应该在哪里?在家里?每天被我妈妈戳着额头骂?还是在咖啡馆,陪那位比我大上二十几岁的男人喝咖啡谈心事?”   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眯起,苏哲翊一字一句缓而清晰的问:“什么男人?”   “关你屁事!”她是真的被气到了,眼睛里流露出忿忿然的光芒,他仍旧不肯松开手,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孟毓挣不开,气急,垂头,弯身,咬他的手。她咬得重,牙齿间染上血腥的味道。耳畔传来他的嘶气声,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渐渐地,她觉得手腕疼,于是只好松口,气愤不已的说:“苏哲翊,你到底想怎么样呐?”   “你属狗的么?”他答非所问。   她垂眸,他手背上一圈牙齿咬出来的血痕,鲜红的血滴黏在皮肤上,她眼皮重重跳了几下,嘴上却不肯退让,“你活该!”   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骂她,只是胸膛不断地起伏昭示着他的克制。孟毓又尝试着去甩开他的手,一次,两次,她眉头蹙起的结越发的明显,就在她无可奈何、决定放弃时,苏哲翊倏然松手。因为重力,她向后栽了两步,身子歪歪扭扭的,险些摔倒,“你--”原本是想放狠话,但是一个字念出来,反倒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于是那口气就卡在喉咙眼处,不上不下。   没想到他竟然更凶:“你以为我想管你?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   孟毓被他凶得一头雾水,待她缓过劲来,苏哲翊已然转身走人。   他坐车,扬长而去。   孟毓心下郁闷,难道生气的那个不应是她么?怎么听他那样恶劣的语气,倒像是被她惹恼了?   憋闷,只好用食物来发泄。fiona打电话时孟毓正与一块儿五分熟的牛排做斗争,不知怎么的,连刀叉都与她作对似的,盘子被她切得咯吱作响,那块牛排倒是完完整整的躺在骨碟里。fiona敏锐的觉察到孟毓似乎心情不大好,问道:“亲爱的,怎么了?吃枪子了?哪个家伙敢惹你,削他!”   fiona男友是东北人,相处久了,fiona说话都带着点东北口音,豪迈极了。   孟毓被她的语气逗乐了,噗嗤一笑,“嗳,突然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呀?”   fiona静默两秒钟,突然说:“小鱼,刚刚brain来过了。”   孟毓手指一颤,指间的叉子划过骨碟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时间思绪有些繁乱,fiona在电话那端关切道:“小鱼,你没事吧?”   “没事。”孟毓回过神来,问道,“你没告诉他我回来了吧?”   fiona说:“我当然是守口如瓶啦,不过小鱼,brian有多神通广大,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明白的。”   “嗯,我明白,我会在brian发现我之前,离开。”孟毓挂断电话,将手机搁在桌面,垂眸,发呆。   打开记忆的阀门,往事涌流而出。她不曾忘记,五年前,她与卲荀分手,离开巴塞罗那前,那个被称作brian的男人告诉她,“要么你就永远别踏足西班牙,若是你胆敢回来,我不会放过你。就算是卲荀,他也保不住你。”   即便是今天回想起那些话,孟毓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男人有多危险、残酷,她早就有所体会。当初,她之所以敢算计brian,无非是仗着有卲荀护着她,而如今,卲荀已经不在了,她还有什么仰仗呢?   *   夜晚,漫天繁星,星光璀璨。   青石板,小巷。   几年前那场爆炸过后,房子已由建筑公司重新翻修过,孟毓站在楼下仰面望着矗起的高楼,在记忆中根本就搜寻不到一分一毫的相同点。   轻叹一声,将手中提着的巧克力蛋糕放在花坛边沿。   解开红绳,揭开盒子,点上蜡烛。   “卲荀,三十岁生日快乐。”   不知道他在天上,能不能听到她的祝福呢?   突然起风,树叶沙沙作响,花枝摇摆,淡淡的花香从鼻尖缭绕而过,幽蓝的火苗在风中摇曳,须臾的功夫,便熄灭了。   孟毓在花坛旁坐下,半晌,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寂静的深夜,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的清亮。她没有即刻回眸,觉得紧张了,死死地攥着打火机,手心儿里沁出薄薄一层汗。或许是她疑神疑鬼了,但午间fiona那通电话提醒了她不得不防范。   脚步声越来越近,若来人真是brian,孟毓能想到的自保方法,只有一个--撒腿就跑。   性命攸关,自然是保命更重要。   她这样想着,腿却不争气的不肯听使唤,说是跑,速度跟慢相差无几,然而,方才挪动几步,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冷笑:“你竟然还知道害怕!”   孟毓一愣,转回身子,朝相反的方向望去,“苏哲翊……”她惊魂未定,呼吸仍旧急促,“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神出鬼没的?”   暗夜里,他一身纯黑色的手工定制西装,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颀长身姿立在不远地方,孟毓望着他,坦白讲,他方才确确实实是吓到她了,她本应该生气的,但心底却隐隐生出些温暖的滋味。因为是他,而不是brian,提在喉咙口的心脏也终于落下来。   奇怪的是,苏哲翊仍然戴着黑墨镜。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问。   “那你又为何在这里?”   他似乎习惯了无论何时何事都掌握主动权,孟毓无奈,还能不能友好和平的沟通了?   “我记得,卲荀不喜欢吃巧克力。”   他看到了花坛旁的蛋糕,孟毓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可是我喜欢吃。”   “……”苏哲翊笑,却没说什么。   他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格外美好,没有一丝嘲弄的感觉,溶着淡淡的月色,只觉得笑容温暖,足以填补人心底最空洞的角落。   她静静望着他,恍惚间又仿佛看到心上的那个人,苏哲翊已经拿塑料刀子却切蛋糕,他尝了一口,说:“味道似乎还不错。”   张小娴说,失去比得不到更痛苦,因为,得不到的永远是幻化的美好,甚至连痛都不真实,但是,曾经拥有而后失去,才会让你感觉到真正的痛及后悔。   如果她不曾得到卲荀,痛苦会不会少上一分?   可是,若真的没有卲荀,没有那些记忆存在,她又靠什么活下去呢?   静悄悄地暗夜里突然响起萨克斯的声音,淡淡的缓缓的曲调,从耳畔落入,直达心底。或许她被这样哀伤的曲调所蛊惑了,才会对他说:“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若她疯了,那么苏哲翊一定也疯了。   因为他竟然答应了。   “你的怀抱很温暖。”她把脸埋在他肩窝的位置,贪婪的汲取着他的味道。   她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烟草气息,是trinidad旗舰雪茄fundadores的气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回忆里寻找相似的味道。天价的fundadores香烟,当年卲荀也甚少有机会抽上几根。那茄衣颜色十分淡,仿佛带着烟叶未成熟时的淡绿色,烟枝被点燃后一圈圈白雾缭绕在半空中,浓郁的气息里带着轻微的泥土气息。   此刻,拥着她的男人,连气息都与卲荀何其相似,怎么偏偏不是卲荀呢?   这一秒,她甚至产生了恶毒的想法,如果当初死的那个人不是卲荀,而是……该有多好?   “邵邵,我很想你。”她埋在他肩窝,颤着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苏哲翊突然间将她推开半步距离,伸手钳起她的下颚,她有一丝诧异,有一丝迷乱,萨克斯的曲调悠扬的飘在半空中,而他竟然倾身,吻在她光洁的额上。 ☆、第17章   part17   【有时候,我们不肯放弃,只是找不到更好的。但你不放手,又怎么可以找到更好的呢?】   这吻来得太突然,孟毓始料未及,那一刻脑袋懵懵的,耳畔是幽幽的萨克斯曲调,心跳速度越发快起来。苏哲翊的唇是冰凉的,轻轻的印在她的额上。   她愣在那里,两只手揪着他胳臂的衬衫,因为指尖用力,布料被她揪得皱巴巴的。   苏哲翊比她的情况好不多哪里去,他的行动绝对是先于意识产生的,他不能够承认这吻是为心智驱使。   先回神的亦是他,他倏然将孟毓推开,然后人往后退了两步。   一树玉兰花开得正好,清清淡淡的花香缭绕在鼻端,那样的幽香像极了方才那一吻,清浅、轻柔、温暖。   孟毓抿了抿唇角,“你……”   苏哲翊不由分说:“我喝酒了!”   然而方才离得那样近,她根本未闻到他身上有沾染酒气,只有淡淡的烟草气息。如此一看,他大约也是后悔前一刻迷乱的举动。孟毓心下清楚的很,戳破,只会让两人更尴尬而已,于是说:“嗯,你喝醉了。”   她温温和和的给他台阶下,祈祷这一夜尽快翻篇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不甚领情,又扬高了声音说:“没错,我就是喝醉了!”   听起来倒仿佛在生气,也不知是生她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闻言,孟毓嘴角一抽,动了动唇,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明明被吃豆腐的是我,你倒是生哪门子气?”   她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被苏哲翊耳尖的听了去,他更像是炸了毛的猫,整个人都不对了,隔着墨镜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可孟毓压根就看不到,然而孟毓只从他紧绷起的下颚曲线,就足以判断他这时的心情是有多差。   她暗自腹诽,就算是生气、抑郁--难道也不应该是她?   他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转身大步就走了,孟毓一头雾水,垂眸看了眼被切了一块缺口的蛋糕。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啊?大半夜的打算晒太阳么?”   须臾后,苏哲翊饱含着不明情愫的声音传过来,孟毓抬眸,他就停在不远处,侧立着身子,瞧着她,见她没有即刻应答,又扬了声音说:“刚才还晓得跑,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怕了!孟毓,你这人就是倔,不撞南墙心不死!”   听起来,倒像是挺了解她一般。   孟毓挪着步子往外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杜恒驾车在一株老树下等着,孟毓还记得那棵树,于是路过时,忍不住停下来又看了两眼,苏哲翊瞥了一眼,没好气说:“有什么好悼念的?人都死了!”   或许他是无心之话,亦或者他仍旧在生气,所以故意气她,如果他是想气她,那么他成功了。孟毓脸色暗下来,闷闷的说:“没错,他人不在了,但他活在我心里,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他。”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卲荀。   她突然大变脸,苏哲翊怔了一怔,抿唇,不语。车中的杜恒把烟给掐了,下车,“快点走吧,大半夜的,还真打算在这儿看风景呢?”   孟毓看都没看杜恒一眼,抬脚就往相反方向走,走了两步后,苏哲翊疾步赶上去,拖着她的手臂,“你干嘛去?”   “跟你没关系,放手!”孟毓别着头不看他。   苏哲翊非但没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了,说话的声音倒不似方才那般冷硬,他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在街上游荡,出了事怎么办!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性格里的倔强因子又开始作祟,冷笑了一声说:“那也不关你的事,死了也不管你的事!”   他眉头蹙得紧紧的,听出孟毓是因为方才那话跟他置气,他紧抿着唇线,良久,似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上车。”   孟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听错吧?高高在上的苏哲翊、颐指气使的苏哲翊,竟然会向她道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匪夷所思的盯着他,苏哲翊被她的眼神盯得都有些不大自在,蓦地松开她,手臂垂下去,依旧拧着眉,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大自在,他说:“上车。”   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晕,竟然真的上了车,等坐在后座上才觉得后悔,无奈杜恒极为迅速的一踩油门,车子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   笔直宽阔的马路,杜恒车子开得飞快,而苏哲翊竟坐姿端正、一动不动,孟毓不可置信的看了眼雕塑一般的苏哲翊,自己一只手抓住前面座椅的椅背,一只手抓着头顶的手柄,身子仍旧左摇右摆的,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了!   一个急转弯,她差点被甩出去。   这两男人一个赛一个的奇怪,正是因为孟毓一早便发现杜恒那张常年挂笑的脸臭的跟苏哲翊有一比,所以他玩命的开车,她起初也就没说什么。   但这会儿他仗着路人了无人烟玩命似的加速,孟毓苦水都开始往上涌,实在受不了了,说:“杜恒,我受不了,请你开慢点!”   杜恒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嘴角挑了抹笑,同时又不犹豫的打了下方向盘,孟毓一个没稳住,身子不受控制的左前方砸去,这一下若是磕到了,不破相也得肿一块儿,她已经做好了下车后跟杜恒拼命的打算,不曾想,一个绵软的物体及时的隔在她脑袋和车窗棱之间。   她听见身旁的男人闷哼一声,“苏哲翊……”   “杜恒,你如果不会开车,就tm给我下去!”   他真动了气,孟毓才发现苏哲翊从前对她大约还挺宽容的,虽然时常冷嘲又热讽的,但从未像此刻一样,一副恨不得握拳揍人的模样。   杜恒果真放慢了速度。   后座的两人坐直了身子,孟毓眼看着杜恒吃瘪的表情,内心暗自窃喜,做什么不好,结果弄伤了老板,嘿嘿,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手没事吧?”孟毓觉得自己有必要慰问一下。   苏哲翊甩了甩又麻又疼的左手,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孟毓看了他一眼,自动自觉的把他的话理解为“还好”,他苏大少脸实在是太臭了,还是少惹为妙。   到了旅馆附近,杜恒把车子停下来,孟毓后知后觉的透过车窗观察了环境,半信半疑问道,“等下……这是我住的旅馆前面那条街区吧?”   “没错。到了,下车。”苏哲翊已然推开车门下去。   孟毓也立刻下车,狐疑的问:“杜恒怎么会找得到?”   苏哲翊理所当然答道,“他从前在西班牙待过两年,对这里还算熟悉。”   孟毓差点被苏哲翊忽悠住,幸而她反应极快,“不对,我是问,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路边静悄悄地,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招牌忽明忽暗,路灯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孟毓探究的注视着苏哲翊。   她不知道苏哲翊在想些什么,他沉默片刻后,忽然说:“杜恒,你过来。”   杜恒不知所以的走过来,只听得苏哲翊转头问他,说道:“孟毓问,你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我也挺好奇的,刚才她有报过地址么?”   杜恒微微挑起眉尖,合作多年的默契此刻起了关键性作用,杜恒心下盘算好,佯装疑惑,对孟毓道:“你刚刚一上车,我就问了你啊,你不是你住在这里么!要不然呢?你总不会觉着我吃饱了撑的--跟踪你吧?”   孟毓仔细在脑海里搜寻,她方才有报过地址么?她被摇得七荤八素的,这会儿脑子乱乱的,就这么给杜恒给绕进去了。是呀,打车还得告诉司机地址呢!她肯定是告诉了杜恒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地方?   杜恒摸了摸鼻尖,目光闪烁。   离开前,苏哲翊问孟毓:“你什么时候回国?”   孟毓一愣:“也就这两天吧。”   “那是明天还是后天?”   难得苏哲翊竟然满腹皆疑问,孟毓探究的看着他,半晌,说:“你有事么?”   “……”苏哲翊似乎是犹豫了的,他说,“正好,我这两天也要回国。方秘书会连同你的机票一块订下来。”   她几乎没有拒绝的机会,他就把这件事给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省下一张机票钱,孟毓倒是……并不那么排斥……   “你早点休息。”苏哲翊已然拉开后座门,孟毓叫住他,“苏哲翊--”   他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耳,孟毓轻轻地吸了口气,说:“生日快乐。”   车子绝尘而去,孟毓不满的撇了撇嘴角,这算什么,连句道谢都不讲的?   part17-2   后视镜中孟毓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融成黑夜里小小一颗黑点。   苏哲翊这才将墨镜摘下来,他眼角与颧骨之间的皮肤红肿仍未消退。将墨镜随手丢在一旁的空位上,有些疲乏的捏了捏眉心。   “你偏要来,我也拦不住你,可是有什么意义呢?”杜恒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   “不放心。”苏哲翊回答的言简意赅。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当初都有能耐伤了卲荀,又摆了brian一道,就挺能耐的,brian心狠手辣的,什么时候肯吃过亏?”杜恒顿了一顿,“也就你护着她!”   苏哲翊烦郁的蹙起眉头,抬手扯松了领带,仍觉得呼吸憋闷,索性将领带取下来,丢在一旁。   杜恒又开始嘴碎了,“苏总,那我们明天是要见哪个客户去?”   不难辨别出杜恒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苏哲翊没搭理他,杜恒似乎打定了主意刺激他:“国内大笔业务等着咱们去洽谈,大笔银子排着队等着跳进咱腰包里,你倒是挺浪漫,非得编出个出差的理由到巴塞罗那赏月!”   “你信不信我找东西把你嘴给缝了?”苏哲翊白了他一眼。   杜恒还没说过瘾,自然不会闭嘴,“我知道这话不中听,但不中听我也得说不是?谁让咱们俩是兄弟呢?兄弟有难,我不得拉一把?”   苏哲翊这时才轻笑了一下,屈指磕了磕车门,“我有什么难!”   杜恒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苏哲翊眼角的那点伤,又垂下眸子,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说:“阿翊,你再这么回来,老爷子下次再动起手来,可不会点到即止!”   苏哲翊不以为然,讥诮一笑,道:“他就算是看我不顺眼,又能如何?杀了我?”   哼,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这个,哪怕是再看不惯,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么?   他心里是何想法,杜恒多少了解一些,看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走来,他背负了多少,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第三天,三个人一同回国。   fiona要去送机,孟毓一想,苏哲翊那张脸,赶紧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过去,你知道这人最怕离别了,万一我一个激动痛哭流涕抱着你的双腿不撒手,如何是好?”   她打趣的说着玩笑话,倒是热情的fiona先红了眼眶,使劲儿的搂着她,说:“小鱼,卲荀……没了那么久了,你呀,要记得,人应该往前看,也是时候……moveon了!”   fiona是个指甲方才涂满了黑色丹寇,孟毓反手把fiona的爪子给拿开,笑眯眯说:“放心,我很好。”   fiona拿指甲戳了她的额头,叹了口气,最后送了她一句话。   直至身处头等舱中,孟毓仍在反复的咀嚼fiona那句话含义。   她说,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过一段话:有时候,我们不肯放弃,只是找不到更好的。但你不放手,又怎么可以找到更好的呢?有一些爱情,注定没办法去到终点。   正如她和卲荀,一生一死,阴阳相隔。说不定卲荀已走在轮回的路上,亦或者他已然投胎转世,喝了孟婆汤,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是新的生命。而她呢,空守着那些过往的回忆,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陪着她走过黑夜的只有孤单。   *   她的座位恰好与苏哲翊相邻,或许不过是凑巧罢了。   途中,空姐来来回回许多趟,有时是同一张面孔,有时是不同的脸庞,但笑容是一样的,灿然的咧着嘴角,微俯身,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么?”   苏哲翊的座位靠着走廊,起先一两次他尚且肯开口,吐出那么几个字:“不需要。”   次数久了,大约苏大少也觉得烦了,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   那空姐娇俏的面孔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孟毓适才注意到机舱靠外的位置,几个空姐探头而出,几个人一脸的趣味。   孟毓自知没能耐替空姐解围,待那空姐怏怏的扭着纤腰离开,她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拖着下巴,轻轻摇了摇头,暗自腹诽,不都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么,苏哲翊眼睛上戴着那么大一墨镜,这些个美人难道都不曾担心--万一他是个瞎子呢?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哲翊一番,倒真是浊世里的翩翩佳公子,只可惜……脾气太臭了!   “你这什么眼神?”   苏大少终于开了尊口,惯有的腔调,隐约带着那么点不耐的意味。她却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抽,突然想起了前晚柔柔月光下他那一吻。   脸颊似发烧一般的热,孟毓别开视线,小小的格子窗外,是蓝天白云,景色美的不像话,“你放心,我才不会像那些小姑娘似的,冲着你这套意大利定制西装就发笑!”   其实她就是随口胡诌了一句,压根也没有质疑他身为男人的魅力问题,没想到苏哲翊竟还当了真,他一生气,抬手把墨镜一摘,一双眼睛嗖嗖的射冷箭,“你再说一遍?!”   喜怒无常!莫不是看在这头等舱机票的份上,依照他前夜里诋毁卲荀的恶劣,孟毓直恨不得打开机舱将他丢出去。她忿忿然的别过头来,不曾想,一眼注意到他眼角的伤。   “你受伤了?”孟毓讶异,眼见着苏哲翊又立刻将墨镜重新戴上。   “你看错了!”   他分明是在狡辩,她看得清清楚楚了。适才明白,为何这几日他一直戴着墨镜。孟毓思忖几秒,狐疑道:“你果真是来谈生意的?”在谈判桌上也架一副墨镜遮挡伤口,是预备上演007么?“难道是……你跟米苒吵架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彪悍的女人呐!”   苏哲翊突然轻哼了一句,“是呀,哪个女人会有你彪悍!”   听出他的揶揄之意,孟毓撇了撇嘴角,嘟囔了一句,“谁乐意管你。”   毫无疑问,孟毓是敏感的,此刻却竟未发现自己与苏哲翊相处时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离职后,他已非她的顶头上司,她无须点头哈腰谦卑恭敬,亦或许是,她隐约感觉到,尽管苏哲翊对她是冷嘲热讽、恶言相向,而当她最需要帮助时,他总是适时的出现。尽管这巧合……也实在是太巧合。她没想思考太多,大约是觉得累了,她总是盘算来盘算去,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从接近卲荀、再到放弃他,从靠近苏哲翊到得知真相,然后放手。或许fiona说得对,她是时候moveon了。   *   在b城下飞机,孟毓家所在的地级市是没有机场的,下机后她需要乘坐两个小时的高铁回去。   杜恒没有回来,据称是好友相聚,需要再逗留几日。下机后,孟毓就与苏哲翊告别:“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哲翊扯着唇角,笑得漫不经心:“刚好我也要回来,顺道捎带你罢了。”   孟毓也不甚介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道谢。那么再见。”   她转身,走了两步,苏哲翊突然叫住她,“孟毓--”   孟毓顿住脚步,扭回身,扯唇笑笑,“怎么了?”不知为何抓着手提包带带的手指倏然僵硬。   他声音很沉,在空旷的大厅内,隔着几步的距离,听起来仿佛不大真切。   他唇角挂着的笑容很和煦,看不到眼眸,但她可以想象,那双墨黑的眼睛,一定是星光熠熠的,就像暗夜里最明亮璀璨的星,闪闪的迷人眼。她觉得恍惚,时光的河流仿佛在倒行。喧闹的大厅,金灿灿暖洋洋的日光,五年里的一点一滴从身旁划过,隔着遥远的时空,她仿佛又看到了卲荀。   和煦的笑容带着点痞气,交谈时专心致志中带着点漫不经心。   苏哲翊说完,转身离开。   孟毓定在原地许久,手机作响,拿出来,是季南晴。“小鱼,你怎么还没出来?”   “刚有点事,马上就出去。”   “ok,我在机场外等你。”   孟毓没即刻回家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正赶上季南晴过生日,第二是一回家又要面对邱静娴的胡搅蛮缠。至于她对苏哲翊撒了谎,只不过不想再节外生枝罢了。   季南晴的生日会办得挺热闹,一棒子狐朋狗友,都是能玩的主,孟毓也喝了几杯,季南晴揽着她的肩头,朝众人扬起酒杯:“这是我最好的姐妹!又漂亮又能干!还没主呢,你们这些个单身的家伙可抓紧点!”   好好的生日宴会,差点被季南晴给搞成相亲大会。   孟毓无奈。   季南晴喝得醉兮兮,酒量原本就不行,还挺爱逞强,喝醉了抱着话筒不肯撒手,偏偏五音不全,鬼哭狼嚎的模样将满满一屋子人吓得皆是鱼贯而出,孟毓去夺她的话筒,“行了,该回家了。”   这丫头喝醉了力气竟然更大了,孟毓愣是夺不过她。幸而季南晴那些朋友当中还留下那么一个男人,五官端正,面色白净,不过人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害羞。两个人把季南晴给架回家去,那男人离开前抓着后脑的头发,有点羞涩的说:“那麻烦你照顾她了,她喝醉了挺能闹腾的,辛苦你了。”   孟毓怔了一怔,随后一笑,说:“嗳,不辛苦。”   其实季南晴被放到床上,抱着布娃娃就睡着了,大半夜的时候突然哭出来,孟毓被她给吓醒了,旋开床头灯,才发现季南晴人还睡着,眼角却是濡湿的,眉头紧紧的拧着,或许是做了噩梦了。孟毓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背角,听见她嘟嘟囔囔的说:“姐……”   季南舒比她们俩大四岁,跟季南晴却是同天生日。   孟毓记得小时候,邱静娴一个不舒心就会拿孟毓给出气,那时她年纪尚幼,还不知反抗和潜逃,季家就住在孟家的隔壁,但凡是季南舒听见邱静娴骂骂咧咧的,就会从隔壁跑过来,抱着她,说:“邱阿姨,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季家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知识分子,夫妻俩是远近闻名的和善,邱静娴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往季南舒身上挥鸡毛掸子。每每总是气得跳脚,把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扔,气哄哄的去打麻将。   相比于季南晴的咋咋呼呼,季南舒走的是文雅端庄路线,连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疼不疼?”   “疼。”孟毓如实答,见季南舒很是担心的样子,立刻改口道:“其实还好,不怎么疼,我都习惯了。”   季南舒揉了揉她的头发,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说:“下次你妈再想打你,你就往赶紧我家跑,听见没?我护着你,我爸妈也会护着你!”   后来渐渐长大了,待在季家的时间远多于在自己家,季家父母温柔又和善。季南舒高中毕业就申请到西班牙留学,她离开时,孟毓和季南晴也去送机,两个小妹妹在机场痛哭流涕,只差抱着季南舒的大腿不让她走。   那时,孟毓和季南晴就商量着,两人要一块去西班牙投奔季南舒去。但季南晴成绩不好,高中时红灯一片,对穿衣打扮倒是喜欢的不行,季家父母很开明,季南晴决定学化妆,父母都挺支持。   孟毓终于拿到offer,欣喜万分的到西班牙去,不过读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南舒姐就突然间回国了。大年初七的时候,有人在河里捞出一条尸体,都浮肿了,经警方确认,正是季南舒。有遗书,所以确定是自杀。   季南晴呜呜咽咽抽泣许久,最后大约是累了,就睡了过去,孟毓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待到东方天际泛白的时候,才眯眼睡了会儿。   她是被季南晴的嚎叫给吵醒的,揉着眼睛在坐起来,季南晴慌慌张张的从盥洗室跑出来,“我眼睛怎么肿了?”   哭了一整夜,能不肿么!   幸好季南晴化妆技术是出神入化,遮遮掩掩也掩去了七八分的疲色。   *   第三天时,孟毓正在智联招聘浏览网页,季南晴的电话突然进来了,“小鱼,你现在在家的话,快把我u盘给我送过来!”   季南晴丢三落四的习惯这么多年也没改掉,孟毓一边翻箱倒柜的找她不知扔在何处的u盘,一边冲着电话说:“姐妹儿,你该找个男人了!前几天那小伙我觉得就挺不错的!”   季南晴不以为意的“切”了一声,说:“你还比我大俩月呢,你先嫁人再来说教!”   到了片场,孟毓把u盘交给季南晴,季南晴终于喘了口气,抚着胸口说:“谢天谢地,你找到了!”她忙着修改造型,又说结束后一块儿去吃饭,孟毓闲来无聊就四处看看。   原来是在拍摄网游宣传片,孟毓进入摄影棚,发现除了工作人员,还有些记者围在左右。她定睛一看,适才发现女主角恰是米苒。   不过是一则网游宣传片,各大报刊媒体的记者竟然一一现身,孟毓暗自感叹,当红花旦的名号倒真是担得起!   她这点想法被突然出现的苏哲翊给打破,怪不得……孟毓恍然大悟,原来唱的未婚夫妻郎情妾意的戏码。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倒更显尴尬了。因为苏哲翊从棚外走进来时,米苒正同她讲话。   这情形绝非孟毓本意。   她原本不过是想待在角落,近距离欣赏下拍摄现场,不曾想终场休息时,米苒将前来采访的记者丢给经纪人招架,竟然款款朝她走来。“孟小姐,好久不见。”   来者不善,这是孟毓最初的感觉。太过骄纵的女人,一旦发现敌手,眼底不经意间便会流露出锐利之色。孟毓不清楚,米苒是否知道卲荀、又是否知道她当初将苏哲翊误认为卲荀之事。简单的几句交谈过后,孟毓有七八分确定,米苒应是不知情的,因为她话里行间都没离开那次“车祸”意外。孟毓敢下定论的是,米苒此人眼睛里绝揉不进沙子。车祸已经过了那么久了,米苒仍耿耿于怀,甚至还不忘记放话,“我真的很好奇,你和季南晴到底是哪来的背景?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打败仗呢!”   说起话来仍是笑容嫣嫣,毕竟有记者朋友在场,表情总不好太过狰狞。   就算是季南晴捅了篓子,但醉酒肇事者却是米苒,孟毓并不觉得自己是欠了她什么,故而也没必要对她低声下气的,于是说:“米小姐,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万一哪天打光师傅都救不了,那可就栽了!”   米苒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咻咻的冒着火光,孟毓假笑了两下。   两个人如此对峙着,连苏哲翊走过来都没察觉。   “你们俩聊什么呢?”   冷不丁听见苏哲翊的声音,孟毓被吓了一跳,他倒仍是淡然的模样,嘴角挂着浅笑,得知她未离开,也没有流露出一丝讶异的模样。或许……他原本就不甚在意,她如何,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头到尾想的,无非就是要她闭嘴罢了!   米苒虽然极力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但实际上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她不语,孟毓只好代为回答,微微一笑,说:“没什么,米小姐问我车祸之后,伤是不是已经好彻底了。”   半掩半漏的说法,苏哲翊如此精明,岂会听不懂?   苏哲翊微拧眉,而后又立刻舒展开来,视线从孟毓身上挪开,看了米苒一眼,米苒皱了皱鼻子,说:“就是随便聊聊,没别的什么!”   那语气仿佛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孟毓无奈。   既然男女主角已到场,孟毓想,她这个不速之客也应该退场了,免得记者们拍了相片还要费工夫把抢镜头的她给p掉。   紧接着发生的事才真的让孟毓瞠目结舌--   片场发生事故,架在高处的摄影机突然砸下来,很不幸,正巧在米苒和孟毓所在地点,孟毓无乱如何也想象不到,事故发生时,苏哲翊会率先拖着她的手臂把她给扔到一边去,她崴了脚,人跌坐在地面,脚腕隐隐传来疼痛,等她定睛一瞧,米苒大概比她惨上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依据乃们滴慧眼来看,大苏说他喝醉了,,是不是因为太娇羞太羞涩了。。。哈哈哈。   ———俺是分割线———   我真是拼了老命额,2万5!!!不撒花俺会哭哒,嘤嘤   正版福利啦啦啦:【撒花+25字评,送红包】。   长评当然就送大红包啦,不过俺到现在还么一个长评呢,难道说是虐的不够咩———   然后,谢谢【°柢步】滴地雷,(づ ̄3 ̄)づ╭?~么么哒! ☆、第18章   part 18   【我们错过的,我们失去的,早已随着时光的河流汇入荒凉的深海,再也看不见,寻不回。】   孟毓无乱如何也想象不到,事故发生时,苏哲翊会率先拖着她的手臂把她给扔到一边去,她崴了脚,人跌坐在地面,脚腕隐隐传来疼痛,等她定睛一瞧,米苒大概比她惨上许多--   闪光灯接二连三的亮起来。   米苒犹自不可置信的瞪了眼孟毓,然后又委屈的看着苏哲翊,苏哲翊将她打横抱起,说:“我送你去医院。”   记者们大多跟着涌出去,孟毓站起来,瘸着脚一步步走回化妆间,季南晴从屏幕前抬头,见她一脸的迷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孟毓就近捡了张椅子坐下,答:“没事,不小心崴到脚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一点小伤。”   两人尚未交谈几句,有人推门而入,正是剧组的两位工作人员,其中一人见到孟毓,冲她摆手,笑说:“今儿可算是给我们出了气了!”   另一人也同样拍手称好:“不过这永鑫的苏总倒真是挺奇怪,第一反应竟不是救自己的女友?”   那人笑着插嘴,说:“该不会苏哲翊对米苒早就颇有怨言,巴不得她受伤呢?”   两个人兴致勃勃的猜测,米苒那样孤傲的个性,将同事关系搞成这样,孟毓并不觉奇怪,然而听见她们的分析后,孟毓有短暂的沉默。   这边厢,季南晴已向同事打听清楚事情的缘由,激动之下一拍桌子,道:“瞧瞧,夜路走多了,总是碰的上鬼吧?”   孟毓立刻用手指戳了戳季南晴,季南晴眨眨眼,坐下,凑近了,孟毓压低声音说:“你和米苒毕竟同在娱乐圈,低头不见抬头见,别人就算暗地里说她是非,你也不要插、嘴,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季南晴咬了咬唇,心知孟毓是为自己着想,思考几秒,又顽皮的笑了笑,轻声说:“我就是一时乐的得意忘形了!”   孟毓弯起唇角:“我还不知道你?”   *   米苒受伤,一众嗅觉敏锐的记者皆在场,闪光灯啪啪不止,“未婚夫苏哲翊率先救‘路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新闻话题。   季南晴兴致盎然的等着媒体头版头条刊登米苒的丑照、丑闻,第二天一清醒,就立刻打开手机刷微博,一小时内热门话题榜首当之无愧是--“米苒不哭”。季南晴抿着唇偷笑,一条条微博翻下去,嘴角渐渐耸撘下来--这是什么情况?整个页面的微博全都是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当红花旦米苒受伤入院,未婚夫心疼彻夜陪护”!   季南晴气愤的把手机一甩,不小心砸到了孟毓的胳臂,孟毓嘶气,揉着手臂醒来,“怎么了?”   季南晴气呼呼的把手机拿到孟毓眼前,孟毓大致的了解了情况,握着手机呆滞了一会儿,才说:“这很正常,你不要怀疑苏哲翊的危机公关能力,要封住媒体的嘴,也并非是难事。”   “我就是挺生气的,难道说这米苒就是上天庇佑的幸运儿,一辈子都走运?”   孟毓把手机还给她,下床换衣服,收拾好之后,季南晴还鼓着两腮坐在床上发呆,孟毓无奈的笑笑,只好安抚她,说:“她并不算幸运,因为她受伤了,搞不好还会……留下疤痕。”   季南晴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会么?怎么记者都没报道呢?”   孟毓伸手指戳她的脑门,“你这丫头别再幸灾乐祸了,行了,快点洗漱完去上班!”   *   孟毓思来想去决定到医院去,想要知道米苒的消息并不难,只要季南晴从记者那里稍稍打听便可以了。   中心医院,住院部,七层,她走出轿厢,一眼便望见走廊靠左的一间病房,门外立着两个黑衣男人,大约是类似于保镖的人物。   如此一看,苏哲翊对米苒的保护倒还挺伤心,孟毓把一束紫罗兰搁到护士站,“麻烦你们帮我送给米小姐吧。”   大约是来送花的忠实粉丝挺多,那护士便没多想,“嗳”了一声,又道,“要署名么?”   “谢谢,不用了。”   其实她看米苒只是顺道,更多的是想见苏哲翊,不过意外的是,苏哲翊并未来医院,那护士悄悄告诉她,“听说今儿早上米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护工进去打扫卫生,花瓶碎片撒了一地!”   听那语气,倒仿佛是煞有其事一般。   那护士倒表现得挺理解,说:“女人嘛,受伤生病时心情总不会太好,关键是男人愿意宠她!我瞧着吧,苏哲翊脾气可真是好,听说……米苒发火时,苏总可连句重话都没舍得骂一句!”   孟毓笑笑,道:“那挺好的。”   没想到,她没找到苏哲翊,苏哲翊倒是打电话给她了。   起初还寒暄了几句,“脚伤好了?”   孟毓一怔,当时一片慌乱,苏哲翊抱着米苒就出门了,她一个人跌坐在地板上,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她不知道,原来苏哲翊是注意到了的。   “本来也没什么事。”   他在电话那端也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会儿,问她:“你今天去医院了?”   卧室的窗子开了个细缝,十一月的夜风漏进屋子里,隐约有点凉,孟毓打了个颤,思绪迅疾的转了两圈,才回答:“对呀,今儿下午去的。米苒不是受伤了么,我就想去看看她,毕竟她会受伤,跟我也有点儿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哲翊说,“她受伤是意外。”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当是意外得了。不过,你当时要是选择推开她,她脑袋也不至于被磕破了。”   电话那端的苏哲翊突然间沉默下来,暗夜里万籁俱寂,手机贴在耳畔,他的气息仿佛穿电波传来,深沉的,隐忍的,敲击着她的耳膜。   良久,苏哲翊才轻笑了一声,“孟毓,女人还是蠢点比较讨人喜欢。”   孟毓也笑,“前几天我差点被大水给淹了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挺蠢的?怎么这时候又觉得我聪明了?”   每个阶段,每个人的位置都会相应的变化。   譬如,几个月前,孟毓死乞白赖的待在苏哲翊周围不肯走,譬如,几个月后,面对着苏哲翊时不时露出的马脚,孟毓骨子里的狡黠一点点的流露出来。   苏哲翊说:“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孟毓坐在飘窗台上,季南晴与朋友出去玩,未归,她说话也不用防着谁,不过还是跟他打起了马虎眼,笑着说:“我没想问什么,就是单纯的想去看看她罢了!”   他终于轻哼一声,声音清冽,凉若寒石,“孟毓,你再这么自作聪明下去,迟早会栽在自己挖的坑里!”   “苏总,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挺了解我的。”   “你先在哪儿?出来!”   见好就收才是正理,若是再惹他,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孟毓报了地址,他驾车来,速度很快,孟毓下得楼来,坐上副驾驶。他的脸色不大好,兴许是太担心米苒,亦或者是方才为她所气。车子狂奔着驶出,车窗打开,车顶也是开着的,这风极凉,刮在脸颊上只觉得如刀割一般,她说:“苏哲翊,你开慢点!”   他斜睨了她一眼,凉凉的眼神,犹带着点愤怒,车速倒是降下来了,孟毓适才抚着胸口说:“我没被摄像机给砸死,反倒被你给吓死了!”   *   车子停在一处幽静而偏僻的地方,孟毓看了眼周遭环境,只觉得荒凉,狐疑的看了眼苏哲翊,然后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该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苏哲翊瞥了她一眼,轻哼,“你知道什么秘密?值得我弄脏了手?”   他说话一样的不客气,那强调似乎恨不得在言语上揶揄死她。   孟毓瘪了瘪唇角,果断的闭了嘴。   破旧的木门,推门而入,适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月色溶溶,院子里灯光晦暗,几株百年老树树木宽厚,枝桠参天,这季节叶子稀稀拉拉的,风一吹过,哗啦啦的往地下落,两个人踩着一地的金黄落叶往里走。   身姿窈窕的女侍者前来引路,连走廊都是七回八折的,途径一个个凉亭,两边是清澈的湖水,借着微弱的灯光,孟毓垂眸看了眼湖水,可真是清澈见底,这年头,要找出清源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这季节已经不适合外座,两个人最后到了间包厢,包厢后面是一道屏风,隐隐有琵琶声传来,苏哲翊一摆手,“全都出去。”   这倒是个幽静的处所,用来摊牌再适合不过了。孟毓如是想着,不过跑这么大老远,也根本无必要。“你就算有钱,也不用到处烧钱吧?”这一看就是个吸血的地儿。   苏哲翊瞥了她一眼:“我还没吃饭。”   孟毓看了眼腕表,都快八点了。“你工作在这么忙?还是说……在医院照顾米苒呢?”   “孟毓,你别试探我,没用!”苏哲翊仿佛已经看透她。   孟毓被揶揄了,抿了抿唇,端起茶盏抿了口水,“既然你没吃饭,那就先垫垫肚子再说。”   其实她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潜意识里是觉得,苏哲翊压根就不会拿她怎样。就算他凶她,揶揄她,他也不会拿她怎样。   从在西班牙那几天她就隐约觉得不对,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前前后后的事情总结到一块儿,孟毓心底产生了个惊人的想法。   或许这想法别人听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她既然已经想到了,就必须得找个结果,否则她会憋屈死。   *   还以为他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原来不过是吃面,孟毓拿筷子挑起几根面,狐疑道:“好吃?”   “至少毒不死人。”   没错,毒不死,他不过是能够一句话把人给噎死。   孟毓尝了口,鲍汁的香味浓郁,面又足够劲道,味道确实不错。不过他只吃了半碗,就把碗推到一边去,拿纸巾擦了嘴角,半晌,才开腔,说:“米苒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去找她了。”   “你怕我问她什么?还是怕我跟她说什么?”   苏哲翊嗤笑,有点轻视的意味,“我不觉得你能改变什么,只不过不想米苒烦心罢了。她是我未婚妻,让她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不是我的义务所在?”   “你放心,我没有见到她,所以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你去西班牙究竟是出差,还是别的什么!更没有告诉她——你吻过我……”   那夜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那蛊惑般的一吻。   这时候提及,他蹙起眉头,墨黑的眸子胶结在她脸颊,她脸颊其实有点热,也不知脸是否红得像番茄。   苏哲翊摸出一只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大片的烟雾,须臾,才轻笑一下,仿佛是蔑视,又有点轻佻,他说:“你姿色尚可,又主动投怀送抱,我就算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也说得过去。”   “你是吗?”孟毓追问。   他弹了弹烟灰,嘴角的笑容愈发戏谑起来,“你觉得呢?”   孟毓探究的望着他,说:“我觉得你戴着一张面具,这张面具真的是你么?”   他依旧笑着,“别把话说得太玄乎了,我不是我,我能是谁?”   孟毓深深地凝望着他,搁在膝盖上的五指慢慢地蜷起来,她其实是紧张的,因为她并非是把握十足,她只是在猜测,透过他的面具去审视他的一举一动、去审视面具后的那个灵魂——究竟属于谁。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道:“你去西班牙根本不是出差,我打听过了,你去巴塞罗那的日子恰是在我到达当地的两天后,永鑫集团从前也没有过跟西班牙当地公司合作的先例,而你,受了伤,始终戴着墨镜,没有人会在谈判桌上戴着墨镜吧?你问我“是不是找死”,你觉得我在巴塞罗那会有危险,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你送我回旅馆,我后来认真回想了,我根本没有同杜恒讲过地址,所以你一早就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而前天,在片场,我和米苒同时有危险,你第一反应不是救青梅竹马的米苒,而是救我……”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连气都没敢多喘一下,把这两天盘踞在心底的疑问倾倒而出,她想不通,所以要向他寻求解释。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苏哲翊没有吭气,那点红芒在他指间忽明忽暗的,散发着幽幽的光,她盯着那点红光半晌,最后把视线重新移到他身上去,他吸了口烟,烟雾弥漫间双眼眯起来,他太过深沉、几乎是深不可测,孟毓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睛里判断出任何情绪,这让她觉得不安、没底,或许她的猜测只是天方夜谭、或许她是疯了,但她必须要问他,“你不是苏哲翊对吧?你是卲荀,你没有死,死的那个是苏哲翊……对不对?”   四周仿佛是万籁俱寂,孟毓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她紧张,手心里全是汗,仿佛是个垂死挣扎的病人,只等着医生的最后宣判,若她已病入膏肓,卲荀,就是她唯一的解药。   在近乎死寂的沉默里,苏哲翊一直在抽烟,他抽了两支烟,从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将烟雾吹到孟毓这边来,她掩着唇咳嗽几声,少量的烟雾透过鼻翼钻进来,她脑袋也有些懵懵的。   “你不说话,是承认了?”   他弹了弹烟灰,终于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她方才天方夜谭的猜测,“好,我们就先假设你的猜测是成立的。可如果--我是卲荀,为什么不认你?”   她深吸了口气,蜷紧十指,说:“若你是卲荀,你自然有理由,不跟我相认。”   他轻笑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他还是不肯承认,孟毓只好步步紧逼,“若你真的是卲荀,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你还在怨恨我。”   他凝视着她,用很深邃的眼神,隐隐透露着凉意。“他为什么要恨你?”   指间的红芒忽明忽暗的,仿佛是一只红色的眼睛,让人觉得心惊。   过往的一幕幕瞬时在脑海里迅疾的划过,笑容邪气的卲荀、耍无赖的卲荀、为她遮风挡雨的卲荀、为她所伤的卲荀,那种种表情糅合在脑海里,她觉得脑袋几乎要爆炸一般,头疼,连胸口都隐隐作痛。她拧着眉,克制着,说:“我以为南舒姐会自杀,全是因为你。我看到她的日子,里面写了很多的东西。我以为是你害死她的,所以想为她报仇。那时,我不知道,是我误会你了。”   苏哲翊清冷的眸子波澜不惊,这些年走来,他早已懂得如何最好的掩饰自己,正如她所说,他戴着一张面具,面具的表面是清清冷冷的皮囊,面具的背后是运筹帷幄、是心有城府,久而久之,真的美人能看透他,就连他自己,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烟灰堆了长长一截,落下来,烫了手指,轻微的灼痛,提醒他,他还懂得痛,并非是毫无知觉。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并非是受人控制的傀儡、毫无气息的行尸走肉。   对面的孟毓,及肩的中长发,小巧的五官,皮肤白皙,每每笑起来眉眼弯弯,双眸晶亮,笑容真诚,却暗藏着狡黠。而此刻的她,屏息凝神,双目流露出的紧张情绪一览无余,她在期待,期待又恐惧。   他掐了烟,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几下,指尖是冰凉的,因为血液是凉的,他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冰凉,没有温度,从前如此,以后,也只能这么活着。   如果她是对的,若他是卲荀,若他是送她金哨子的男人,若她是他的小鱼,一切会不一样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   年少时,我们为爱情而活,以为拥有爱情就拥有了全世界。哪怕这世界再多荆棘,只要心尖儿上的那人笑一下,冰雪都会融化了。活得久了,路走的远了,才知道,在爱情之外,有太多牵绊,承诺、责任、自尊,谁能够摒弃世俗的一切,千万年只等那一人?   我们错过的,我们失去的,早已随着时光的河流汇入荒凉的深海,再也看不见,寻不回。   “你没有误会我。”他的声音有抽烟后的沙哑,“因为我不是卲荀。”   她渐渐急躁起来,“如果你不是卲荀,那么你该如何解释方才我说的那些事?如果你是卲荀,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他的眼神里似乎掠过别样的情绪,可那点亮光消失的太快,她无法即刻捕获。   他说:“因为卲荀是我弟弟。”   “……”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卲荀告诉我的,比你想象的多。季南舒的死,哪怕是你误会了,哪怕是你算在他头上,哪怕是你为了季南舒报复他,哪怕你最后跟他说分手,卲荀他……也没有怪过你。他死前,曾经告诉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你。最不幸的,也是遇见你。”   她眼前渐渐模糊,鼻孔里仿佛堵着东西,连呼吸都不顺畅,十指轻轻的颤抖,只听得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的说下去,“我想,他是爱你的。所以,尽管我不喜欢你,也有义务替我死去的弟弟,做点事情。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不是卲荀,我自小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我跟米苒青梅竹马的长大,我很爱她。说不定明年,甚至再快点……下个月,我就会娶她。你的卲荀,已经不在了,不管你接不接受,孟毓,卲荀他都已经死了。”   “我希望从今天,我们从这里走出去开始,你能够忘掉卲荀。我想,他会赞成你这么做。他已经死了,你才不到二十六岁,还有几十年的路,还有大把的美好年华,你应该为你自己而活。为什么要浪费余下的生命只为了怀念一个死人?”   从不曾听他一下说那么长一段话,孟毓脑袋是懵的,她原本就没什么把握,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试一试,这时苏哲翊同她摊牌,说是代替卲荀照看她,她应该相信么?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她隐约已经明白,像苏哲翊这样坚持否认,就算他真的是卲荀,他也不会认她。   静下心来想想,一切还重要么?   如果卲荀死了,她就怀念他便好。   若他活着,那她就在心底祝福他便罢。   因为改变不了,所以只能够接受。   *   季南晴晚归,在楼下发现豪车一辆,线型流利,车牌号牛逼到只能够膜拜。这小区只不过是一般的居民小区,她在这儿住了两年,出入的车辆到宝马就是顶天了,这会儿看到这辆限量版的法拉利,摸着下巴寻摸着,是哪来的土豪?   车子停下来好一会儿,副驾驶车门打开,走下来一消瘦美人,季南晴定睛一看,竟然是孟毓?!   在季南晴来得及偷窥车主样貌前,法拉利很快绝尘而去。孟毓站定在远处望着远去的车子,久久不动。季南晴走过去,一把揽住孟毓的肩,威逼外加利诱,说:“快点从实招来,这土豪跟你啥关系?”   不难看出孟毓情绪不大高,连浅笑都勉强,她说:“曾经的上司。”无意多谈,实在是没力气,于是道:“身体不大舒服,等我睡一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哪知道第二天她就开始发烧,季南晴把她送去医院输液,交了费之后到急诊室来,“一年到头也不见你发烧一次,今儿是怎么了?昨晚吹凉风了?还是发生别的什么事了?”   她一连串问题倒豆子似的问出,可孟毓却恍若未闻似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季南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只有一株光秃秃的树木,连叶子都掉得七零八落的。孟毓说:“我好像又错了。”   季南晴一头雾水,拿手肘戳了她一下,关切道:“是不是昨晚上那男人把你怎么着了?嗳,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我替你削他,真的!”   最后一句吓到了孟毓,她回过神来,季南晴性情急躁,做起事来不大知轻重,孟毓扯着唇角朝她笑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我昨晚就是跟人借钱去了,这不是没借到,心情不好么!至于感冒,不过就是穿太薄了!”   孟毓演的挺逼真,再加上季南晴人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邱阿姨又问你要钱了?她也不能总拿你当摇钱树吧?”   “她不是拿我当摇钱树,我估摸她把我当提款机了。”孟毓自嘲笑笑。   季南晴撇了撇嘴角,说:“那你打算咋办?我看你还是别回咱市里了,要不然又得被邱阿姨给烦死!你真的不考虑继续在b城工作了?”   孟毓“嗯”了一声,“我不太喜欢b城。”   季南晴临时接到剧组电话,不得已先行离开,孟毓输了两瓶液,整个过程无聊至极。不知是不是护士将点滴速度调的太快,待输液结束后,孟毓胃里一阵翻腾,只觉得想吐,赶紧跑到洗手间去,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所以才更觉得难受。   抬头,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颊,晶黑的眼珠子,昨晚,自己的样子……也是这般狼狈么?   高烧尚未完全消退,双腿仍旧有些发软,她扶着墙,慢慢地往电梯走。   不曾想,正赶上米苒出院,米苒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墨镜口罩风衣围巾,设备一应俱全。形单影只的,助理和经纪人都不跟在身旁。   换做旁人,根本无法辨认出这包裹严实的女人是米苒,而孟毓认出来了,是因为她看到米苒上了苏哲翊的车。   这么快出院,大约伤口并无大碍。   孟毓打车,鬼使神差的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跟着前面那辆法拉利,跟紧点!”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的士司机想象力都挺丰富,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说:“姑娘,我刚看一挺漂亮的姑娘上了法拉利!你是不是来捉、奸呢?我跟你说啊,这男人在外面不管怎么玩都是逢场作戏,你就睁一眼闭只眼,日子才过的舒坦!”   孟毓无语,米苒都裹成那副模样了,怎么瞧得出是张国色天香的脸?   不过,司机倒是提醒了她,她究竟在做什么?难道苏哲翊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还有所怀疑?   怀疑,又有什么用?   司机跟的极紧,孟毓的视线却有点模糊了,她没哭,或许是感冒作祟所以眼花,“师傅,停下吧,别跟了!”   司机慢悠悠有的把车子停下来,孟毓无力的依靠在椅背上,司机又兴致勃勃的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是模糊的,听不真切。   法拉利竟然也停下来,副驾驶被打开,女人匆匆的下车,不知对着驾驶座的男人说了什么,然后气匆匆的走了,走几步,又停下来,透过玻璃窗子看驾驶座的男人,静静地伫立几秒钟,一跺脚,转身小跑走掉了。   那样小女人的动作,孟毓想,十有□□是米苒又耍了小性子,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苏哲翊竟然没有追出去。   不过,这与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她付了车费,下车,沿着道路慢悠悠的走着。   直至法拉利挡住她的去路,她才停下脚步,讶异的瞧着苏哲翊从驾驶座走出,他穿着黑色风衣,面料挺阔,剪裁得体,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清隽俊逸,只可惜,还是面色淡漠的一张面孔。   “孟毓,你有意思么?”   “……”   “你跟踪我?”   “我--”她能否认么?起初,她是有这念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支持某声,支持小鱼翻转虐大苏!   【撒花+25字评送红包】,么么哒(づ ̄3 ̄)づ╭?~ ☆、第19章   part19   【就当做……素不相识,形同陌路。】   “你跟踪我?”   “我--”她能否认么?起初,她是有这念头的。   “我以为昨晚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孟毓抿了抿唇,说:“sorry,我只是……一时糊涂了。”   他比她想象中更凶一点,拧着眉头厉声道:“你‘一时糊涂’的次数还少么?孟毓,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   他丢下一句狠话,驾车离去,孟毓头晕的厉害,天旋地转一般,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是在车后座躺着,额头冰冰凉凉的,烧已经退了,却仍觉得头晕。   “醒了?”   她心里一个咯噔,立刻爬起来,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苏哲翊,还能是谁呢?   “我怎么晕倒了?”   “这得问你自己。”苏哲翊语气很沉,眉头微蹙,语气有些不耐,“生着病还到处乱跑,如果我没有折回去,你能想到的最坏后果是什么?”   孟毓沉默了一瞬,“我是到医院来输液。”   苏哲翊眸光黯了黯,“什么时候走?以后打算在哪工作?”   孟毓斜眼睨了他一下,虚无的扯了扯唇角,“喂,苏少,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呢?”   他曲起两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方向盘,眸色暗沉,大约是在思考,不多时的功夫,也哼笑了一下,说:“说实话,你实在是很麻烦,我不乐意再看见你。”   这话听起来颇为实在,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是诉说内心最直接的感受。   这样温和的语气道出伤人的实情,孟毓不可避免的觉得难过,车窗外的天空突然暗下来,她转眸瞧出去,原来是乌云来袭,阴霾很快的布满整片天空,乌压压的,让人觉得压抑。   她离开b城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季南晴到高铁站送她,有些难过的说,“你在b城多好呀,咱俩还能离得近点!”   孟毓一笑,说:“云佳市离这里不就是一个多小时的高铁,你要是想我了,随时去找我玩!”   云佳市才算是孟毓的根据地,沿海经济发达城市,她大三从西班牙回国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定在那儿,当初考虑最多的也是离家近。   这年头,就业形势艰难,稍微稳定点的工作都是一拥而上,挤破了脑袋往里钻。孟毓不喜欢凑这热闹,她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份业务工作,她做得本来也挺顺手的,当初若不是为了离苏哲翊近一点,她才不会跑去永鑫三十七层坐hr办公室,又没自由挣得也少。   前前后后面试了好几家家电公司,最后选了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的一家,那公司主营业务是白电。内行人都知道,白电比黑电价位低、也更容易销售。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今年是闰九月,所以春节前的日子就显得格外漫长。   元旦前几天,邱静娴从家里杀到云佳市,说:“你汪哥前几天来云佳出差,顺便来看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连一面都不肯见!”   “妈,汪海洋比您才小几岁呀,您让我叫他汪哥,不觉得嘴麻呀?”   被女儿顶嘴,邱静娴恨恨地抬起手指戳她的脑门:“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这话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人除了年纪大点儿,还有哪儿不好啊?有钱有势,人也挺朴实,以后他的东西不都是你的?”   说来说去,邱静娴看上的无非就是汪家那点钱。   忙碌一整日,孟毓连晚饭都没吃,这会儿只觉得身心俱疲,邱静娴啰嗦的没完没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小姑娘呢?你今年虚岁都27了!一眨眼就到三十岁,不趁着这两年赶快嫁出去,孟毓,你是打算孤独终老还是找个叫花子搭伙过日子呢?”   孟毓不知道,是否别家母女相处,也是这般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可能引爆一场世界大战。   邱静娴见孟毓闷不吭声,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置气的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弟跟他女友年后打算结婚呢,人汪海洋一听说立刻就准备了套房子当礼物!”   孟毓心底涌出极不好的预感,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狐疑的、小心翼翼的问,“妈,你该不会……把房子给收了吧?”   邱静娴忿忿的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孟毓呆住,这情况,叫她还能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话,“妈……我是您捡来的,对吧?”   这小小的房子里气压太过低闷,像邱静娴这性格,你若是同她吵,她的战斗指数更会狂涨,孟毓抓着包就出了门,在附近找了家干净又便宜的快捷酒店住下。   不曾想,汪海洋倒真是挺锲而不舍的,又借口出差到云佳市来,这次他来,竟然直接找到她家里来,递给她一个蓝色丝绒包裹的小四方盒子。   孟毓自然不会让他上楼,于是两个人在楼下站着,孟毓警备的望着他,“这什么啊?”   汪海洋微胖,笑起来看起来极为……慈祥。他笑眯眯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孟毓立刻把双手抄在羽绒棉裤的口袋里,微扬着下巴,故意做出傲娇的模样,假笑了两下说:“汪叔叔,这东西甭管是什么,您还是那回去比较好。”   “我特意挑了最大的钻,你一定会喜欢的!”汪海洋急哄哄的把蓝色丝绒锦盒给打开了,孟毓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钻是挺大,大的耀眼,日光下折射着夺目的光芒,她是真的被这光芒给吓到了,吓得魂飞魄散,究竟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汪海洋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她欲哭无泪,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尊重长辈了,于是故意沉了沉脸色,说:“汪叔叔,就算我就您了,以后别来烦我了,成么?我有男朋友,还打算结婚呢!您总这样子,我真的很苦恼!”   汪海洋不相信:“你妈都说了,你单身,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孟毓的脸色更沉了:“那是我骗她的,不行么?”   说完话,抬脚就走,汪海洋立刻伸手去拽她,孟毓不慎被他拽住了袖子,这时候,恰有邻居从院子门走进来,一瞧见这情形,眼神当即闪了闪,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当初拒绝苏柏耀时,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谎话,就足够了。而汪海洋年长,阅历多,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脸皮又厚到极点。孟毓那点法子在他面前,全成了无用功!   他一动手脚,孟毓才真被惹到了,冷着脸一甩,挥开他,语带威胁,说:“汪叔叔,如果您在继续骚扰我,我会报警的。您也不希望被请到警局去喝茶吧?”   一听孟毓几欲撕破脸的说法,汪海洋脸上彻底挂不住面儿了,这些日子以来,他认为自己表现得足够有诚意,没想到孟毓丝毫不领情。暴发户耍起赖来更是不容小觑,汪海洋说:“你妈妈连我的房子都收了!”   孟毓轻哼一声:“又不是我收的,您想要房子,找我妈去!”   孟毓以为经此一役,汪海洋总会知难而退了。不想,他竟仿佛是阴魂不散一般,非拿房子说事。孟毓在上班下班的半道上被他拦过好几次,她实在被烦的受不了了,最后索性就打了110.汪海洋被请进警局喝茶,后来还是他秘书连夜赶过来把他给弄出来。   这天,晚,六点半。   孟毓被汪海洋堵到了路上,冬季,六点钟已经是夜色沉沉,夜空里见不到一点星子。   起初孟毓以为汪海洋是来寻仇的,没想到他竟然说:“孟毓,我就喜欢你这性格,够辣,带劲儿!”   这世上有种男人就是欠虐。孟毓欲哭无泪,她怎么会摊到这么滑稽的事?汪海洋死皮赖脸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无奈,说来说去,这事还是得怪邱静娴。为了儿子的新房就把女儿给卖了。   她的手机响起来,孟毓看见号码时,怔愣了一下,这号码的主人名字她就已经删掉了,明明没有拨打过几次的号码,怎么就深刻的刻在她脑海里了?   她僵硬着手指划开屏幕,防备的盯着立在眼前不远距离外的汪海洋,听筒里立刻传来熟悉而陌生的男声,那声音清冽,透过电波传来,无端端便叫人觉得心安似的。   “孟毓,你在哪儿呢?”   一月有余未联系,劈头盖脸便问她身处何处,孟毓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弯:“你……苏哲翊……不是说好了再不联系嘛,现在出尔反尔的人可是你!”   “你闭嘴!告诉我,现在在哪儿?”   一面叫她闭嘴,又问她在哪?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孟毓轻哼了一声,有些闷闷的说:“我在哪……告诉你有用么?你能救得了我么?”   “我能。”   简短的两个字,让她怔忪,久久无法回神,汪海洋见状,欲上前去,不料身后却突然窜出个高大的身影,健壮有力的手抓着汪海洋的手腕,用力一扯,汪海洋被推嚷出去,退了好几步。   孟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在天边的苏哲翊怎么会收到她的求救信号,驾着五彩祥云才救她呢?   可是,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她眼前。   汪海洋气急,气愤的啐了一口,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打我?”   相比之下,苏哲翊淡定多了,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领口,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若我真的动手,您老人家方才就躺地面了。”   老人家……   孟毓忍了忍,才没笑出声。   汪海洋脸憋得通红,恨恨地瞪着苏哲翊,又盘算着苏哲翊人高马大的,若真的动起手来,自己势必讨不到什么便宜。然而他又觉得咽不下气,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   苏哲翊高大的身形挡在自己前面,因为角度,孟毓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刚毅,唇线微抿,从容中又透露着霸气,也难怪像汪海洋这样的无赖都觉得发憷了。   汪海洋拉不下脸,于是又放狠话,“小子,哪条道上的?”   苏哲翊淡淡的瞥他一眼,轻笑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   汪海洋气得去掳袖子。   苏哲翊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汪海洋立刻咽了咽喉咙,慌忙朝后退了一步,退却后又懊恼自己流露的惧意,紧张得手抖。汪海洋又将目标转移到孟毓身上,颇为“诚恳”的说:“孟毓,你可要好好考虑看看,你妈妈连我的彩礼都收了!你要是嫁给我,咱们两家就是亲家,别说是一套房子,就算是十栋别墅我都会买给你!”   苏哲翊的黑眸闪动着厌弃的光芒,他拧起眉头,转头觑着孟毓,孟毓只觉得喉咙疼,他用探究的目光看她,或许在质疑她的人品和虚荣心。   思维迅速飞转,如此短暂的时间,她只能想到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暗自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挽住苏哲翊的手臂,甜甜的朝他笑一笑,苏哲翊紧蹙的眉头竟然舒展开来,他微微挑起眉尾,黑眸闪烁着星光点点。她清晰的感觉到方才那一瞬,他手臂的僵硬,尽管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但是她捕捉到了这讯息。他虽然讶异,却没有推开她。孟毓不由得舒了口气,这代表他是默许了的。   孟毓紧挽着他的手臂,更靠近一分,两人的身子几乎贴到一起去,她笑着说:“汪叔叔,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今天刚从b城过来。”   汪海洋不是不肯相信么,这么一大活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总该有说服力吧?   汪海洋犹不相信的看了眼孟毓,又上下打量着苏哲翊,气质孤傲,穿着考究,一看便是大家出身。“孟毓,你别随便找个男人就来忽悠我,你妈妈可说了,你没男朋友!”   有个拖后腿的妈妈,可真是件悲伤的事。孟毓无法,只得仰面看向苏哲翊,向他传达求救的讯号。他淡淡的望着她,眼底隐约有笑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态,是在看笑话还是别的什么?   “苏……”   苏哲翊忽然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用一种磁性的、蛊惑的语调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小鱼你不告诉伯母,我们交往的事实?难道是嫌弃我拿不出手?”   他将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仿佛她是他宠在掌心里的公主。   汪海洋狐疑的盯着两人。   苏哲翊用余光瞥了眼汪海洋,忽而执起孟毓的手,凑近唇边,微垂首,在孟毓故作镇定却掩不住慌乱的神色中,在她白嫩的手背,印上一吻。   “如果我做的不够好,原谅我。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   孟毓只觉得呼吸一紧,汪海洋摸不清楚状况,故而模样比孟毓还呆滞。苏哲翊转头看了眼汪海洋,笑着说:“叔叔,我们小情侣的事,就不劳驾您操心了。”   *   苏哲翊之所以会出现云佳市,听方静说,是为了酒店并购案,永鑫集团要大力拓展酒店业务,这次主要针对周边城市的三星级酒店进行并购改建。   因为并购案的重要性,苏哲翊预计在云佳市待的时间大约在半月左右。   这天得空,又因苏哲翊住的酒店距离孟毓家十分相近,方静约了孟毓吃午餐。   孟毓顺口问了一句,“苏哲翊不下来吃饭?”   方静摇头:“苏总说他不饿。”   孟毓点头,静默,吃了两片青笋之后,又问:“要不然待会儿带一份餐回去?”   方静眯着眼睛笑了笑,那笑意让孟毓有些不大自在,孟毓执着筷子戳了戳软软香香的米饭,辩解道:“他帮了我一次,我是应该向他道谢的。”   方静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说:“不是一份餐,应该是两份,因为杜恒也在酒店里。第二,苏总帮你……可远不止一次。唔,是很多次。”   孟毓呆了一呆,没错,是很多次,“嗯,得好好谢谢他。”   方静放下筷子,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定的盯着孟毓,神秘兮兮的问她:“孟毓,总经理是不是挺喜欢你的?我跟了他两年,他性子很冷的,没见过对上心,就连米苒小姐,米苒你知道吧?我觉得苏总对她……总之,那婚事说不定就是被苏家的长辈们给逼的。”   “苏哲翊告诉我,他很爱米苒。”   方静瞪大了双目,“不会吧?”   孟毓轻轻地扯了扯唇角,说:“他们俩青梅竹马,相爱不是理所应当?”   她垂下眸子,长而卷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了眸底的情绪。方静一手拖着下颚,另只手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似在思考,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他们俩不配。苏总为工作已经很心烦了,米苒小姐总是跟他闹,动不动就生气,实在是太骄纵了。”   孟毓夹了片莲藕到方静的骨碟里,微微笑着说:“不管他跟米苒如何,这都是他们的私事,咱们不管作为下属或者是朋友,旁观便好。”   她这算是变相的给方静提了个醒,方静吐了吐舌尖,说:“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反正苏总也不在呢。”   孟毓轻咳了两声,朝方静身后点了点下颚,方静大惊失色,嗫喏着回过身子,她身后不正是苏哲翊和杜恒?   方静急迫的从凳子上起身,木凳腿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杜恒一脸戏谑,苏哲翊神色淡淡的,只问了方静一句,“这饭店有卖雄心豹子胆的么?”   方静懊恼的几乎想咬舌自尽,偏偏杜恒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方静更是郁从中来,悄悄地瞪了杜恒一眼。孟毓的声音插、进来,“你们俩忙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这饭店的菜色特别好,我请客,就当做谢谢那天苏总您帮我忙。”   几个人坐下来,方静如坐针毡,杜恒懒洋洋的倚着沙发背,苏哲翊姿态闲适优雅,孟毓正襟危坐。   气氛还算和乐,只除了中途杜恒冷不丁轻笑着问孟毓,说:“听闻你妈妈已经给你定下亲事了?”   孟毓的好胃口顿时没了一半,笑容也有些干干的,“没,我妈忙着打麻将呢,哪有闲工夫管我的事。”   杜恒笑得挺揶揄。   苏哲翊突然夹了一筷子菜给杜恒,说:“吃你的饭。”   杜恒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方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boss的一举一动,确认boss无发火的征兆,一颗心才缓下来。   中途孟毓的手机响起来。   自从几天前那晚与苏哲翊在汪海洋面前扮演情侣后,邱静娴的电话就没断过,原本就是大嗓门,一吵嚷起来更叫人觉得耳朵疼,即便是孟毓自幼被邱静娴摧残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十分强,然而邱静娴一再地指责教训,孟毓仍觉得头疼欲裂,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为邱静娴的亲生女儿,无奈母女俩模样像足了七八分,孟毓无法,只得装作耳聋,无视邱静娴的夺命连环call。   她不接听通话,邱静娴怒火中烧,乘高铁来云佳市,孟毓有先见之明的压根没回家住,邱静娴找不到她人,一气之下索性到孟毓公司楼下。   铃声静止,一条信息跳入,孟毓脸色变了变,右手狠狠地颤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倾斜,清香清澈的茶水泼出来。   她极力克制、微笑,寻了借口离开,一出饭店门,嘴角迅速耸撘下去,一路小跑,十分钟回去。到公司楼下,邱静娴气哄哄的站在那里,怒目而视,孟毓深深地呼出口气,走过去,说:“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哪料到邱静娴竟然一巴掌甩过去,孟毓没个防备,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犹自怔忪之中,邱静娴已然厉声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女儿?!你现在马上去跟汪海洋道歉!你知道不知道那房子价值三百万呢!”   午间,街道有行人走过,投来异样的目光,被人指指点点,孟毓眼圈微红,咬了咬唇把哭意憋进去,转头,回视邱静娴,声音微微颤抖,“妈,我也是你女儿,你怎么能为了三百万就让我嫁给半个老头?”   孟毓反驳,邱静娴火气更涨,扬手,欲再甩她一掌,孟毓咬着牙根不吭声,手腕突然被一道重力拽了去,脚下一轻,在邱静娴挥掌时,人已经被拉到后面去。   她错愕,轻启唇,舌尖翻动,轻轻地念出他的名字:“苏哲翊……”   声音轻如飞羽,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落入他的耳畔。他神色微滞,她手腕冰凉,皮肤滑腻,贴在他布着粗茧的手掌,思维仿佛停顿了一秒,他不自觉便收紧了五指,抓着她的手腕。   “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她,就算您是她的母亲,也不可以。”他一字一顿,说得缓而清晰,声音清冽。   邱静娴敛眉,望着眼前的男人,清隽、英俊、气质不凡,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一双锃亮皮鞋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邱静娴思绪飞速的旋转,下意识的又望向苏哲翊的手腕,陀飞轮限量版。邱静娴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她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孟毓苦闷,若是不尽快离开,还不知邱静娴会说出怎样惊天动地的话。孟毓看了眼苏哲翊,漆黑的眸子果然流露出鄙夷的情愫。   邱静娴的势利、趋炎附势,就连她都无法认同,更何况是苏哲翊。   换做谁,都会如此吧?   她突然觉得难过,眸子垂下来,强压下翻滚的痛楚,反手抓住苏哲翊的手,几乎是恳求他,说:“我们走,带我走。”   一直走过了两条街道,彻底摆脱了邱静娴的阴影,孟毓在一株大榕树下驻足,金黄的叶子盘旋着落下来,从眼前砸下去,她怔怔的站了会儿,突然一个激灵,适才想起,自己还抓着苏哲翊的手。   方才那一秒,他灼烫的温度,让她觉得温暖,温暖却又……伤感。   总是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他那样清高孤傲的性格,一定觉得她很讨厌很麻烦,一定觉得她家人很可恶很反感。   若是换做卲荀,是不是也会渐渐地讨厌她?   她倏然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绊倒说大不大的石头,差点摔倒,苏哲翊眼明手快的伸出手去,孟毓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身子,垂眸看他顿在半空中、摊开的手掌。   他的掌心纹路深而清晰,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部位茧子尤为严重,她微微眯了眸子,似是思考。苏哲翊立刻握拳,收回手臂。她犹在疑虑中,他已开腔:“孟毓,你不是挺能耐的么?你玩的了卲荀,你整的了brian,两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都不止一次栽在你手上!怎么连一个爱慕虚荣的中年女人都搞不定?她向你讨钱你就给她,她叫你相亲你就相亲,她骂你你连还口都不敢!她打你--你不会还手的么?”   真奇怪,他仿佛比她还激动。   孟毓情绪低落,亦不敢深入思考,他为什么会追着她出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帮她。她嗤笑,仿佛自嘲,又仿佛无可奈何。抬眸,看他,眼睛里闪着光:“她是我妈!可是你看她,哪一点像是那我当女儿的样子了?你以为我不会伤心么?从小到大,孟获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的!而我呢,替他背黑锅、被妈妈责罚!现在就连婚事都要成为一笔交易!我已经逃得远远的了,你觉得我还能怎么样?跟孟家脱离亲子关系?还是像我妈打我那样一巴掌甩回去?”   她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可是她没哭,喉咙疼得厉害,呼吸都不顺畅,可是她强忍着、没有哭,倔强的仰着头,“要不然,你来教教我,我应该怎么样!”   他眉头蹙得紧紧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她的倔强、坚强,他都看在眼里。   从前有个女孩子逼他陪她看流星花园,那样梦幻的不切实的偶像剧,他竟然陪她一集不落的看下来。花泽类对强忍哭意的杉菜说,你真是坚强的让人心疼。   “你可以向我求助。”   金黄的叶子落在他的肩头,仿佛是颤着翅膀的金蝶。   他声音微哑,神色坚定,他告诉她。“我可以帮你。”   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将哭意憋回去,却因为他这一句话,落泪。   孟毓忽的转过身子,背对他,迅疾的抬手把眼泪擦干,吸了吸鼻子。   短暂的静默,她将思绪理清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喉咙疼痛依旧。缓缓重新回身,微挑唇角,轻笑,语气自嘲,声音很道:“苏总,你别跟我说笑了。不是你说的么,你代卲荀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从今往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也当做不认识!我忘了卲荀,也忘了苏家的一切!如果你想让我忘了卲荀,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不要再对她好了,她怕自己……更想念卲荀……   人的一生有几个五年,她用一个五年将卲荀融进骨血里,他占据了她生命的每一个角落、填补了她心底的每一处黑暗。她是如此想念他,想要见到他。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将苏哲翊认作卲荀。所以,不要再帮助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当做……素不相识,形同陌路。   “我听你的话,会忘了他。以后如果再遇见,也请你……不要再理会我。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独立承担。”   “孟毓,你--”苏哲翊眯起眸子,他仿佛被她气到了,兀自说:“你不识好歹!”   孟毓只觉得微妙,瞪着他,不吭气。   苏哲翊的脾气倒是上来了:“蠢得像头猪!你究竟是怎么活过这二十多年的?”   又是这副强调,霸道又嚣张,仿佛恨不得用一句话让她羞愧至死。   孟毓认真的说:“我活得挺好。”   冬日的阳光稀薄,暖暖的罩下来,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拉作响。两人突然都静默下来,安静。良久,苏哲翊几乎是从双唇里挤出几个字,“你这样谁能放心!”   她呆住,思绪在一刹那停止运作。   半晌,讷讷的说:“其实,正如你所言,你又没有欠我什么,卲荀更没有欠我什么。你不需要为我的事费心。”   他紧握拳,指关节咯吱作响,墨黑的眼眸掠过厉色,孟毓发现,他连呼吸都似乎变重了,胸膛起伏程度也更甚。   他在生气。   没错。   可是,为什么?   她狐疑,而他沉默几瞬,突然沉声道:“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她错愕,匪夷所思的盯着他瞧。渐渐地,他拧起的眉舒展开来,神色也变得清淡,仿佛一切的抑郁都寻到了出路,豁然开朗似的。在孟毓越发愕然的眸色里,他继续说,“事业有成,成熟稳重,多金帅气,聘礼是一栋别墅。你妈妈,一定会满意的。”   孟毓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怎么会出自沉稳内敛的苏哲翊之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支持某声,支持小鱼翻转虐大苏!   【撒花+25字评送红包】,么么哒(づ ̄3 ̄)づ╭?~   ~~~~~~~~   如果,,乃们要的温柔体贴完美男二,是由大苏介绍给小鱼的,,   这画面,想想就觉得……真是……太……   其实你们应该看出来啦,大苏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在赶她走,一方面又在保护她,真是无时无刻都恨不得保护她……然后目前来看,方法即将出现偏差……   米苒乃们还记得咩?要不要放出来遛一遛(=__=)   咦,我说的会不会太多了o(∩_∩)o   ps:这次双更2万5实在是伤神了,俺明个儿休养一下哈,就是周六不更,咱们周天不见不散,爱你们哟!   麻烦帮俺专栏吧,文荒滴可戳哟^o^   帮某声收下专栏吧,谢谢≥﹏≤。 ☆、第20章   part20   【如果你知道我变得越来越爱哭,会不会讨厌我?】   邱静娴守在孟毓租的小房子里,孟毓无处可去,最后被方静善意收留。   方静笑嘻嘻道:“正好,晚上有人陪我聊天呢。”   五星级酒店,食宿条件远远超出想象,孟毓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沉思,苏哲翊的话在她耳廓里盘旋着久久不散。   她心不在焉的,方静讲了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方静拿手肘戳了戳她,“嗳,孟毓,想什么呢?”   孟毓适才回过神来,笑笑:“想待会儿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一提美食,方静也来了兴致,“听说云佳市的夜市最有名,汤汤水水,小吃零食,哇塞,单是想想就想流口水!”   晚上*点钟,窗外冷风阵阵,夜色正浓,方静兴起,即刻就要换衣服出门,正巧门铃响起,方静一边穿呢绒外套一边往门方向走,打开,杜恒懒洋洋的倚在墙沿,指间夹着枝烟。   方静眸光闪了闪,其实杜恒骨子里那种雅痞的调调特别明显,工作时足够沉稳,生活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模样,玩世不恭、漫不经心。方静挑眉看他,“杜大少爷,这么晚了,有何贵干啊?”   杜恒斜勾起唇角,笑得极为戏谑,轻启唇,吐出大片的烟雾。一缕呛人的味道迎面袭来,方静不禁皱着鼻头咳嗽连连,一边已抬脚踹他,嗔怪:“杜恒,你去死吧--”   杜恒轻笑出声,道:“我死了,你不得伤心的跟着我殉情呢!那我真是到天堂都不得安宁了!”   方静拿手在鼻端扇风,眼睛斜睨他,“切”了一声,说:“就你?还想上天堂?你那些受害者联谊会的姑娘们会去阎罗王状告你吧!”   杜恒只笑,岔开话题,说:“行了,阿翊有工作交给你!”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想……你这两天会很忙……”   杜恒果然是天下最黑的乌鸦,那张乌鸦嘴让方静恨得牙齿发痒。她何止是繁忙,一宿都未合眼。   到翌日清晨,阳光洒落,杜恒穿着睡袍悠哉悠哉的走到客厅,方静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把电脑合上,忿忿不平的瞪了一眼杜恒,在杜恒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回去补觉。   之后孟毓问她:“什么急事要通宵忙?”   方静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有气无力道:“唔,苏总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就让我把云佳市所有的单身男贵族的资料给统计清楚。”又叹了口气,“估计我待会儿睡醒了,要继续奋斗……”   方静沉沉睡去,孟毓哭笑不得。   苏哲翊有偌大的公司需要经营管理,如何有这闲工夫好心情来管她的终身大事了?   孟毓冷汗,因为第三天,苏哲翊果真拿了一沓资料给她,她惊愕,除了基本资料外,那些“被相亲”男人的过往情史竟然都条条框框详细列出。如此一看,方静可真是倒霉透顶,竟然摊上这么一件琐碎又无聊的差事。   苏哲翊慵懒的倚着沙发背坐下,一只腿叠在另一只上,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闲适,声音却依旧清冽,“云佳市相貌背景学历家室都不错的单身男,都在这里了,你挑一挑吧!”   说罢话他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   孟毓垂眸,瞧着那厚厚一沓资料,这又不是到菜市场买白菜,就那么随便挑一挑,怎么听他的语气跟玩耍似的!“苏哲翊,你……你……”她舌头仿佛打了结,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做法。   苏哲翊睨了她一眼,弹了下烟灰,云淡风轻道:“别担心,只要你点头,其他都不是问题。”   那样轻松的语气,仿佛只要她乐意,那些男人都会变成煮熟的虾,自动排成队往她的血盆大口里跳!孟毓想笑,脸颊却僵僵的,连扯唇角都费力。“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别说我没这想法,就算我有这想法,你让方静挑选的这些男人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我哪高攀的上?你不都说了么,女人就算是爱慕虚荣,也得量力而行不是?”   苏哲翊微微挑起眉尖,胸有成竹似的说:“苏家罩着你,还行。”   孟毓愕然,犹自不可置信,抬眸望他,他的神色仿佛很坦然,眸色深沉,蒙着薄薄一层雾气,又觉得遥远到不可触及。她看不懂他,过去,现在,将来。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不止一次冷漠的要求她离开,走得远远的,却又一次一次的打破他的准则。他去巴塞罗那,他来云佳市,他救她,甚至还要……为她解决婚事?   思绪繁乱。   沉默须臾,孟毓垂眸翻看手中一叠资料。   第一份……   第二份,男,29岁,相貌端正,投行精英,父母皆是政府官员,家庭良好,无不良嗜好。孟毓眼神顿了一顿,因为该男子有西班牙留学经历,不经意便多看了两眼。   苏哲翊倏尔夺走她手中的纸张,他下颚微挑,轻飘飘的眼神看似随意的掠过信息,停顿几秒,随手丢到一旁去。“长着一双桃花眼,私生活岂会检点?”   “……”孟毓无语,这不是他筛选过的人选么?明明资料上标注只有一任女友,怎么这会儿又成了烂桃花?她不解的瞟了眼苏哲翊,他仍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已经掐了烟,左手有意无意曲起两指轻轻敲磕沙发扶手,他思考时常常有些细微的习惯性动作。   继续翻看,第三份,第五份,第六份……   一一被要求甚高的苏大少以各种各样的缘由剔除,孟毓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最后将一沓纸张丢回他怀里,说:“苏哲翊,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你又何必非得让我待这儿一个个看呢?”   苏哲翊一脸的无辜,“方静办事不力,你朝我凶什么?你要是真不满意,大不了我扣她一季度奖金便是!”   明明是他自个儿挑剔到极点,反将责任挂在方静面儿上,孟毓简直没法跟他沟通,做长长的深呼吸,认真细语同他讲:“苏哲翊,虽然这法子十分可笑,但我仍然感激你肯帮我。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强扭的瓜也甜不了。”   她望他,他幽幽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见了面,培养培养感情,没有什么强扭不强扭的。”   “……”孟毓无法克制的好奇,他和米苒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她抿了抿唇,道:“感情不是儿戏,我也不是机器人,我的心上没有开关,不是今天你说一句‘别爱了’,我明天就会忘了他。”   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苏哲翊沉默的取出一支烟,打火机却不出火,他渐渐有些烦躁似的,一甩手将打火机扔到茶几上,“噔”的一声刺耳声响。   孟毓瞧见他紧蹙的眉头,他又在想什么,是为卲荀的死伤心,还是别的什么?轻叹一声,伸手将打火机取回来,打开,幽蓝的火苗蹿出来,孟毓用手笼着跳动的火焰送到他面前:“喏。”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眸光漆黑,垂下眸子,凑近。   烟枝被点燃,fundadores香烟,轻微的泥土气息,熟悉又遥远。   孟毓阖上打火机,还给他,重新坐直身子,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良久,苏哲翊微显黯哑的声音响起,他问:“你还忘不了他?”   孟毓侧头望他,反问,“那么你能忘了米苒么?”   他神色一顿,而后笑了笑,是难得温和的模样,“那不一样。”   这样的苏哲翊叫她觉得陌生,他们两人相处,不是他生气就是她抑郁,很难得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突然失了节奏。   只听得他说,“因为米苒还活着,而卲荀,已经不在了。所以,你必须忘了他。”   孟毓默然。   是谁说的,死亡会带走一切?   卲荀曾是照亮她黑暗世界的一束光,然而光束会消失,灯盏会熄灭。他当初给了她多少温暖,如今,独留她一人在世,她就有多痛。   她的思念没有消逝,反而在时光的隧道里愈加浓厚。沉了沉眸色,起身,抬脚欲走,说:“你不要管我了。”   ……   邱静娴锲而不舍的守在孟毓家中不肯离开,孟毓躲得远远的,好不容易图个清静,孟国凡的电话又来了,孟国凡妻管严这么多年,妻奴的性格已根深蒂固,虽然没有责骂孟毓,但言语之间透露的信息便是叫孟毓向邱静娴服个软。“你妈妈心脑血管不大好,你别惹她生气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办?”   孟毓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无奈道:“爸,我妈这次太过分了!我怎么能嫁给汪海洋呢,他比我大了二十岁!”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下来,紧接着是孟国凡的唉声叹气,“都怪爸没本事,你弟弟谈的那个女朋友,家里条件非常好,父母都是银行高管,人家说了,不买房不结婚。”   孟家的事糅杂在一块儿就是一团乱麻。   孟毓到底还是回家了,没想到邱静娴对她的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孟毓一头雾水,邱静娴又是给她泡茶又是给她削苹果的,这二十多年来何曾有这般好的待遇?孟毓心里越发的没谱,边小口嚼着苹果肉边等着邱静娴开口。   邱静娴的笑容几乎可以用谄媚来形容。   孟毓不禁想,若是苏哲翊在场,大约又要露出那种鄙夷之色。   哪料到,邱静娴追问之事也关系到苏哲翊。孟毓几乎要佩服邱静娴的神通广大,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将苏哲翊的身家背景摸了个清清楚楚。再一细想,苏哲翊自打正式进入永鑫集团后,虽然依旧保持低调,但也曾接受几家大众媒体的采访。如今网络如此发达,邱静娴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邱静娴不停地追问孟毓与苏哲翊的关系,她的神色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孟毓只觉得舌尖苦涩,手中半只苹果仿佛变成了王后送给白雪公主的毒果。   “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邱静娴自是不信,刨根问底,“胡说!汪海洋可都说了,你从外面带回来一男朋友!就是苏哲翊吧?女儿,你听我说,苏家那么丰厚的家产,咱们辛苦忙碌一辈子,连个零头都挣不到!你这次必须给我好好把握!如果让这肥肉溜走了,我就不认你这女儿!”   她声音尖锐,刺得孟毓耳朵都疼,心更疼。   “妈,苏哲翊有未婚妻,他只不过是帮我演戏骗汪海洋罢了,你别乱点鸳鸯谱了,万一传到苏家人耳朵里,准保叫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邱静娴拍桌子,道:“妈可是过来人!苏哲翊那小子看你时的那眼神,分明就是情意绵绵!”   孟毓觉得可笑极了,邱静娴的自动脑补也太滑稽了,她没忘记提醒邱静娴说,“妈,你没忘记吧!当初你是怎么从苏家那里拿到一百万的?首先,我和苏哲翊清清白白。再者,苏家绝不会容许我这种家庭的女人嫁进去——这话……也是你的当初告诉我的。”   邱静娴神色微微一变,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苏哲翊为了你都来云佳市了!”   “妈,我的婚事您能不能别管了?”   邱静娴恨恨地瞪她:“我是你妈,怎么可能不管你!总之,你弟弟结婚要一套一百八十平的房子,我和你爸肯定是掏不出这钱!若是你不把这钱拿出来,我就当没你这女儿!你跟苏哲翊……就算他不能娶你,如果你跟了他,一两套房子,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邱静娴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了,孟毓胸口憋闷,将苹果丢进垃圾桶,抓起包包起身。“我不知道别人家母女是怎么相处的,但我想,她们的妈妈一定不会表现得像夜店的妈妈桑,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做买卖!”   孟毓也是气昏了头,说话难免呛声,邱静娴怒从中来,又扬起手来,孟毓心有防备,立刻闪躲到了一旁,抓着包包逃出了牢笼。   冬天的白昼短极,七点多钟,黑幕沉沉,她在广场花坛旁的石凳上坐着,冻得手脚冰凉。夜风从脸颊刮过,仿佛一把冷硬锐利的刀子,在她的脸颊、心上刻下一道道伤口。   她仰面,天上竟然有星子,这样寒冷的夜晚,竟然能看得到星星。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卲荀曾告诉她,所有的悲伤都会过去。不管路途有多难多苦,悲伤总会过去。   舌尖涩涩的,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有泪滑下来。   邵邵,如果你知道我变得越来越爱哭,会不会讨厌我?   ……   实在是太冷了,偶尔有行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   孟毓只身坐在那里,因为冷,反复搓着双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那种寒冷仿佛渗入到了血液里。   她叹了口气,起身,睡觉吧,睡一觉,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   再次面对苏哲翊,总会觉得尴尬,幸好,各自有公务要忙,偶尔见面,也不过是简短几句交谈。   方静还问她:“你和总经理怎么了?”   孟毓若无其事的扒着米饭,微微笑着,细声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从前是上司和下属,现在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嗯,或许他并没有拿我当朋友吧?”   方静想了想,疑惑道:“我觉得总经理真的是太奇怪了!他做什么帮你介绍男朋友?”   孟毓摊手:“或许他很无聊。”   方静摆了摆手,“我们家苏总那性子有多凉薄,你还不知道呢?与他无关的人就算是送了命,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你什么见过他无缘无故的给人家送温暖?”   孟毓默然,从她的了解,方静是不知道卲荀的。   苏哲翊和杜恒下楼到餐厅来用餐,方静立刻乖乖的闭起嘴巴。可是她跟杜恒一碰上,就跟火星撞地球似的,三句话不到,两个人就拌起嘴来。方静性格十分惹人喜欢,平日里跟谁都是和声和气的,偏偏一到杜恒这会儿,就跟燃着导火线的炸药包似的。   他们俩拌嘴的功夫已然是炉火纯青,跟说相声似的,孟毓听得直乐。她一直没往苏哲翊那边儿看,再加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所以也没发现苏哲翊的视线一再落在她身上。   苏哲翊去机场接人,方静也不知他去接谁,还挺神秘的,不用秘书代劳,而是亲力亲为,孟毓猜测,这人在苏哲翊心里的地位必是不轻。等晚上见到,才知道,原来是米苒。   孟毓是吃得太多,所以沿着酒店外的马路散步。   路灯洒下柔黄的光,视线往前望去,黑沉沉的夜望不到尽头。孟毓抱着暖手宝,慢悠悠的走着。   要认出米苒不难,因为能大摇大摆的挽着苏哲翊手臂的女人,大约也只有她一个了。   大小姐娇气得很,又爱美,穿着高跟鞋走了几小时的路,累得腿疼,央求苏哲翊背她。   孟毓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米苒撒娇的声音传进耳畔,孟毓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大冬天的,都是全副武装,米苒虽说瘦得一摸只余骨头,可加上鼓胀胀的羽绒服,也轻不到哪儿去。   孟毓见苏哲翊立在那儿,颀长的身影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脊背挺得很直,孟毓以为,他会拒绝的。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理,只是紧阖着唇,上下牙齿不自觉的紧紧咬着,她大约是紧张的,为什么会紧张呢?   她看到苏哲翊慢慢地蹲下、身去,米苒笑得愉悦,咯咯的笑声十分悦耳。   他背着米苒,一步步走得很缓慢,米苒紧紧搂着他的颈子,脸埋在他脊背上,那样亲昵的姿态,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两人。   是谁说的,再强大的女人,终究都需要一个温暖的归宿。或许,那男人并不是那么高大,也并非那般英俊,不过是这芸芸众生当中,最普通的一个。然而,他有坚强、温暖的怀抱,足够给心爱之人度过寒冷冬天的勇气。   更何况,孟毓自认,她并非强悍的女人。   所以,第二日,便单独同苏哲翊说了:“那天的资料还在么?”   苏哲翊先是怔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挑了挑眉尖,说:“你不是不想相亲么?”   孟毓扯唇笑笑:“你说得对,我不能够永远活在记忆里,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他微微蹙起眉尖,探究的看着她,仿佛在判断她言语的可信度,孟毓轻笑,表现得极为自然,自然到——苏哲翊觉得奇怪。   她说:“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嫁人,不是正合你意?嗳,有时候我还真搞不懂,你又不是我爸,干嘛这般替我恨嫁呢?”   他的眉头果然蹙得更紧了,孟毓的笑容却更盛。   苏哲翊沉默须臾,开口:“孟毓,你没事儿吧?”   孟毓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手心儿冰冰凉凉的,她极力笑着,“我挺好的呀,我就是想嫁人了。”   苏哲翊望着她,半晌,点了点头,说:“好。”   孟毓觉得自己脸颊都要僵硬了,视线在他房间里扫了一圈,只听得苏哲翊说:“米苒一大早就走了,她只不过是路过云佳市,要去南京拍广告。”   孟毓把视线收回来,眨了眨眼,辩驳:“我不找她。”   他又点头,没再说什么,沉默的走回卧室,把资料拿给她,说:“看上哪个就让方静联系。”   孟毓咬了咬唇,“谢谢。”   心情却仿佛……更沉重了。   她转身,一步步地朝门外走,步伐缓慢。   苏哲翊盯着她的背影,沉思。   孟毓很快去见了一位传说中的精英男,一回来,方静就拉着她问东问西的。孟毓暗自瞟了眼书桌前专心致志对着电脑批阅文件的苏哲翊,又把眼神收回来。   “挺好的呀,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是么?相亲这么管用?一举成功?一见钟情?”   孟毓嘴角抽了一抽。“一见钟情倒谈不上,我觉得吧,就是挺聊得来,可以发展。”   方静拍手:“这样也不错!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我去帮你把把关!”   杜恒突然轻笑,不无揶揄的说:“你去做什么?电灯泡烧的太亮了,小心把人家婚事给搞吹了!”   方静幽幽瞪了眼杜恒,“你这两天是来了大姨妈么?怎么一句话不到就开火!”   杜恒愣了一愣,适才反应过来方静所言,嘴角重重一抽,“你们家才有大姨妈!”   方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等她乐完了,又兴致勃勃追问:“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呐?约在什么地方?咖啡馆?西餐厅?烛光晚宴?”   她比孟毓情绪高涨多了,孟毓连笑容都是平淡温和的,回答说:“他约我明晚到他家吃饭,他说,他西餐做得很好,邀请我吃。”   书桌前,握着鼠标十分钟未动的手指头,终于弹了弹。   方静激动极了:“会做饭的男人简直不能更赞!”   孟毓偏头想想,认同的点头:“我也觉得,像我,只会做火锅,嫁个厨艺好的,恰好互补!”   她们俩正聊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不准去!”   方静欲出口的话又给咽回去,诧异的回头望苏哲翊,疑惑。   孟毓心头一颤,面色未变,连唇角的笑容都在:“我都答应他了。”   苏哲翊神色清冷,眸光锐利,“才刚认识两天的男人,你就敢到他家里去?”   孟毓笑笑:“这人选你们不是都看过了么,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他慢慢地蹙起眉头,须臾,朝杜恒点了点下颚,没好气说:“杜恒,麻烦你给她上一课!你带女人回家都做点什么?”   杜恒戏谑的笑,摸了摸鼻尖,说:“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言传身教?”   作者有话要说:我猜大苏会被乃们嘲笑≥﹏≤明明是自己死乞百赖要给人介绍男盆友,结果又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哒,俺这个亲妈都要看不下去啦≥﹏≤   俺留言最高的章节是37条,差一点点才到四十,俺今天又发奋更了6000字,乃们能否奖励俺多点花花呐≥﹏≤   然后,乃们滴留言俺都有很认真在看,看到乃们喜欢这文,真滴很开心,特别开心,今儿米饭都多吃了一碗,嗯哼\^o^/   谢谢投雷的彬尔和鱼鱼,破费了,啵一个,(^3^)   彬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7 07:39:58   鱼鱼要奋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7 15:52:12 ☆、第21章   Part21   【有时,他根本分不清黑夜和白昼,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光明,只有黑暗。他所能预见的未来连一丝微弱的光亮都不会拥有,等待他的只有满地的荆棘、和永不停止的沉沦。】   显然,在苏哲翊看来,只短短一面后便邀请女人回家的男人完全不值得信任。   孟毓只当做没听见,抓了包包起身,就回房间去。   过了会儿,方静才回来,关上门,竟然开始劝她。   孟毓讶异的扬了扬眉尖,说:“你方才不还挺激动的说要跟我一起赴约呢?”   方静一呆,随即弯唇笑,改口说:“我觉得总经理言之有理,万一那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如何是好?”   孟毓往马克杯里倒热水,热热的蒸汽涌上来。沉默片刻,笑着跟方静打趣,说:“那人你不都调查过么?我相信你。”   方静惶惶不安,一面是苏哲翊下达的死命令,一边是孟毓的不以为然,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秘书,如此惴惴为哪般。方静嘿嘿一笑,拉着孟毓劝解,“资料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这不都说人心隔肚皮么!万一这资料有误,你再出点什么事,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方静虽然满心疑惑,她们家苏总究竟是哪根神经错乱了,竟然去牵红线当红娘,非但包管介绍新郎,看这架势,怕是连送上花轿都要一条龙服务到底了!   孟毓唇角仍含着浅笑,说:“究竟他是不是正人君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仿佛是完全不将“潜在危险”当做一回事,方静劝不动她,急得团团转。   方静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孟毓眼晕,叫她坐下来,倒了杯温水给她。   白开水入口淡而无味,孟毓拧开蜂蜜水,用银勺舀了点蜂蜜放进去,琥珀色的龙眼蜜,龙眼香气浓郁,喝一口水只觉得舌尖甜腻腻的。龙眼蜜是季南晴特地从山上养蜂人那里买来的,她说,这蜂蜜对环节失眠心悸最有效。那时候她刚从巴塞罗那回国,每晚都睡不好,总是从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她不吃安神药,怕产生依赖性,所以季南晴就特地去养蜂人那里买了龙眼蜜来。缓解失眠有无效果不好说,但孟毓挺喜欢这甜味的。   方静耸撘着脑袋:“我跟你谈正经事,喝什么水呀?”   “安神,瞧你紧张的,好像我是去闯龙潭虎穴一般!”   方静努了努嘴,尝了口蜂蜜水,果然甜丝丝的,眨了眨眼,问道:“这蜂蜜这能安神呢?”   孟毓点头,把从季南晴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她:“听说可以缓解失眠。”   “咦?那岂不是挺适合苏总的?”   “……苏哲翊,他也失眠?”忙的脚不沾地,还不倒头就睡呢?   方静咕咚咚喝了半杯蜂蜜水,才道:“何止是失眠?若是苏总哪晚凌晨两点能睡着,那简直要记入史册了!”   孟毓怔住,双手捧着的马克杯袅袅冒着蒸汽,她默了两秒,问:“没有去医生那里拿药?”   方静叹了口气,说:“他对安眠药都产生抗体了,丁点儿用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年累月无法入睡?   他究竟是背负了什么?才会彻夜辗转难眠?   *   两天后。   有风,不烈,一整日,阳光温暖。即便是夜幕降临时,那丝温暖似乎还停留在城市上空。   孟毓打扮好,欲赴约。下午时接到方静短信,说是有应酬,会晚归。   临出门前十分钟,门铃叮咚作响,她挑眉瞟了眼阖着的门,不记得自己有叫过客房服务。踩着尖细的高跟靴走过去,开门,抬眸,愕然。原本应忙于应酬的苏哲翊怎么会从天而降?孟毓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拧着眉头,神色不甚愉悦,声音更是清冷,颇有几分火药味,“怎么?你期望我永远别出现呢?”   孟毓只觉得他话中有话,一时还摸不清楚他的脉搏,一分神,他已大摇大摆走进房间。孟毓偏头望他的背影,他大步踱到沙发前,坐下,怎么看都是副主人的姿态。孟毓满心疑惑,却听得他没好气说:“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孟毓匆匆走回柜前,翻了手机通话记录,才发现竟然三个未接来电,并且全都来自眼前心情看起来甚是不佳的男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孟毓心知还是不要点炮眼的好,于是微笑着说:“抱歉,我调成静音了,怎么?你有事找我?”   他没有立刻回答,视线由上到下打量她,最后落在她施了淡妆的脸颊,眸色黯了黯,轻启薄唇,道:“你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准备去哪儿?”   别人毒舌尚且给人留上一分颜面,苏哲翊这分明是……污蔑。   孟毓特地跑到玻璃镜前仔仔细细的确认自己的装扮。紫罗兰色大衣,浅棕色围巾,黑色靴裤,黑色长筒靴,脸上倒是施了妆,也不过是薄薄一层BB,又象征性的扑了腮红,连口红都是是滋润度极高的唇膏代替,怎么就像个……妖精了?   被人形容成三打白骨精里的白骨精,无论脾气多和善的女人,怕是都不可能不介怀。孟毓再一次对着镜子确认自己装扮绝无任何诡异之处后,回神,忿忿的瞪了苏哲翊一眼,“要不要我帮你配副高度近视镜?”   苏哲翊一张俊颜挂着清清冷冷的表情,连眸色都是始终如一的黑沉,他哼笑一声,说:“你的眼光实在是太拙劣了,作为旁观者,我都替你觉得脸红。”   他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孟毓微蹙着眉头盯着他瞧,他眼神闪了闪,视线转到一边去,果然将话题引申:“挑男朋友也是一样,把眼睛放亮点!挑什么人不好,挑个厨子?”   孟毓哭笑不得:“人家只是饭做的好,谁告诉你是厨子了?”   苏哲翊哼了一声,不屑道:“整日泡在厨房里的男人,有什么出息?”   孟毓无语,抬手摆正扭了位置的围巾,“那么我倒是想讨教一下,苏总,您能跟我说说那沓资料里哪个男人入了您的眼么?”   苏哲翊挑眉,转眸看她,她笑得挺戏谑,他失神,竟然无法立刻想出对词去反驳,微窘,将手握成拳掩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孟毓没分心去打量他,自然没有发现他细微的变化。待苏哲翊咳了两声后,云淡风轻道:“这是方静办事不力,我会让她写份五千字的检查,好好反省。”   孟毓扶额,五千字的检查,方静会掐死她吧……   “不用了,我觉得方静做得挺好的。您就别总跟周扒皮似的,剥削压迫下层劳动人民了。”   苏哲翊的脸果然黑了,“这是她跟你说的?”   孟毓自知失言,紧闭双唇,猛地摇头。   哪料到他脸色更沉了:“你觉得我像周扒皮?”   孟毓一怔,随后假笑,道:“您当然不是周扒皮,您不是姓苏嘛!”   她分明是指桑骂槐,苏哲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见苏哲翊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孟毓不安的咽了咽喉咙,今晚上一定是风太大了,否则她怎会闪了舌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孟毓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旁,伸出手臂,在苏哲翊几乎要杀人的眼神里,勾起自己的包包,“我答应了七点之前到,再不走就迟到了!”   苏哲翊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瞧,孟毓惶惶咽了咽喉咙,选择……无视。   转身,抬脚,朝外走。   身后却突然传来他的嘶气声,孟毓顿住脚步,一秒,两秒,他的呼吸声似乎更加重了,狐疑的回神,他正垂首,一只手臂横在腹部,整张身子前倾,另一只手扶着面前的矮几。   孟毓心脏一悸,疾步返回,蹲下,伸手去扶他的胳臂,“你怎么了?”   她清晰的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颤,尽管只是很轻微的幅度。他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不理会她。孟毓想,他大约是在生气,为她方才的无理。没时间深思,又追问一遍:“苏哲翊,你到底怎么了?”   他猝然偏头,望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情绪太过复杂,她看不懂,然而,她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他的压抑,他就好像是跌落在悬崖边缘的人,努力地、死死地抓住救命的绳子,然而那绳子太细太脆弱,所以他摇摇欲坠。   她更疑惑了。   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一张俊颜纠结着,仿佛很痛的模样。孟毓终于意识到不妥,“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却突然拂开她的手,站起身,或许是真的太痛了,所以他连步伐都不稳当,孟毓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酸,追过去,“我送你去医院!”   他又去推她,大约是没了力气,也或许是她坚持,她竟然没有被推开,两手牢牢地搀着他的胳臂。   去医院的路上,孟毓驾车,他闷不吭声,一手撑着窗棱,一手横在腹部。   孟毓偶尔打量他一眼,他只当做未曾察觉,自始至终,保持同一姿势。   到了医院,检查,胃出血。   孟毓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空荡荡的走廊,光洁平滑的地板被灯光映的明晃晃。孟毓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头,思绪却飘得很远。   几年前她刚做业务那会儿,总是忙,饭,想起来便吃一顿,想不起来,干脆就省了,有时陪客户应酬,又难免喝酒,好一阵折腾下来,胃受了刺激。胃疼比大姨妈探访更折磨人,反正她那时一旦犯胃病,疼得直不起身。   胃出血,会有多疼?   然而,他从头至尾,没有吭一声,只是默默地倚着车窗,视线虚无的望着窗外飞速划过的街景。   他吃了药,输了液,才慢慢好一些,脸色却十分苍白,在病房微弱的灯光映射下,连唇都成了惨白。   孟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胃疼怎么不早说啊?”反倒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苏哲翊淡漠的瞟了她一眼,直接无视。   孟毓呼出一口气,这人怎么还记仇呢。算了,她不跟病人一般计较,思忖过后,方才道:“行了,我道歉,你怎么会是周扒皮呢?你那些下属谁对你不是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伤到山下油锅,恨不得以死表忠心?!”   她觉得自己说得挺诚恳的,哪知苏哲翊那凉凉的眼神递过来,跟刀子似的,仿佛恨不得一下下往她心窝上戳。   孟毓没忍住打了个轻颤,良久,才听得他说:“你觉得我是这为这生气呢?”   孟毓一愣,难道不是?她自以为精明,却时常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在想什么,她猜来猜去,却总觉得无力,最后只得承认,他城府太深,而她终究不够聪颖。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露浅窘,他突然一摆手,失望,声音冷然:“算了,你走吧!”   “……”孟毓想了想,说,“我还是留下照顾你吧,万一晚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用不着!”他脾气上来也挺拗的。   他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孟毓沉了沉眸色,最后选择起身,离开。   阖上门,她一只手仍停留在旋柄上,怔忪着,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没一会儿,病房里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可以想象碎片遍布的狼藉场景。   她微微蹙起眉,好半晌,才把手收回来,连飘忽的思绪一同收回来,离开。   第二天,叫方静帮忙带了罐龙眼蜜到医院去,“早起用温水冲泡一杯,对胃挺好的。”   方静接过玻璃罐,犹有几分诧异:“你不去医院?”   孟毓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答:“这几天工作特别忙,你也知道,元旦,我们公司要搞活动,我得去卖场盯着点。”   方静点头,表示理解,未曾深想。   *   得知苏哲翊胃出血入院的米苒匆匆赶来,苏哲翊把粥碗搁在角柜上,神色淡淡的瞟了眼多事的杜恒,杜恒耸耸肩,若无其事的笑笑。   米苒担忧极了,“你怎么会突然胃出血呢?你胃病不是许久都没再犯了么?”   她简直要哭出来,苏哲翊揉了揉眉心,暗怪杜恒的多此一举,又伸手拍了拍米苒的肩头,安抚她说:“我没什么事,你别瞎紧张。”   “都住院了还说没事?若不是杜恒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呢?”   “老毛病了,又死不了人,告诉你,你又紧张兮兮的。”   米苒觉得苏哲翊在敷衍自己,可他还生着病,她虽然心里隐约有怒气,终究被心疼给压过了。她转头,忿忿的瞪了眼杜恒:“杜恒,都怪你,你怎么不好好照顾阿翊哥?”   杜恒比窦娥还冤枉,“这可不怪我,他连续几晚都泡在酒吧里,我拦都拦不住,结账时把卡都给刷爆了!”   米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犹疑得问:“阿翊哥,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么?”是她和苏哲翊越来越疏远了?她记得,苏哲翊除了必要的应酬中,浅酌那么一两口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滴酒不沾。   苏哲翊心里清明,杜恒这是故意当着他的面,把这话说给米苒听。米苒一直追问,吵得他头疼。苏哲翊拧了拧眉,说:“公务繁忙,压力大,小喝两杯罢了。”   米苒蹭一下从床上站起身:“你都把自己喝进医院了,还叫‘小喝’?”   好不容易才把米苒给劝住,杜恒叫方静带米苒到餐馆去吃点东西。待病房安静下来,杜恒捡了张椅子坐下。他刚给苏哲翊下了个套,就算是苏哲翊发火,他也准备把话给说明白了。   苏哲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声音更冷,质问道:“杜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呢?”   杜恒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襟危坐,“正是因为我当你是兄弟,才有必要提醒你,悬崖勒马。”   苏哲翊冷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心知他正在气头上,言语难免呛声,杜恒并不放在心上,诚恳的说:“没错,我管不住,我没这能力。但还有老爷子呢,你别忘了,二十年前老爷子是怎么解决那件事的!”   苏哲翊的心蓦地往下沉,仿佛堕入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心疼么,其实他……早已忘记了心疼是什么滋味。在黑暗里待得太久,所有的感官都仿佛变得迟钝了。有时,他根本分不清黑夜和白昼,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光明,只有黑暗。他所能预见的未来连一丝微弱的光亮都不会拥有,等待他的只有满地的荆棘、和永不停止的沉沦。   人最可悲的是什么?   于他,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做个傀儡,摒弃所有的感情、感官,忘掉所有的过去,按照他人的意志活下去。   那么,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只觉得胸闷,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他听见自己呼吸声,沉重又急促,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断气似的。   或许,断气……才是好的。   因为只有死亡,才能够带给他解脱。   正如父亲所说,只有死人,才能够永远守住秘密。   胃部抽搐,疼痛袭来,他轻轻地勾起唇角,心不会疼,胃疼也好,会疼,至少证明,他不是没有气息的行尸走肉。   偏过头,觑着矮柜上那罐龙眼蜜,他没有喝,也许很甜,或许很苦。   他想,他大概,永远没有机会品尝了。   他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懒散的倚在床头,又伸手去摸烟,点燃一支,吞云吐雾开来,尼古丁沁入体内,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杜恒观察他,确认,他恢复成那个分轻重知进退的苏哲翊,才舒了口气儿。半晌,又开口:“你想帮孟毓,我没什么意见,你觉得亏欠她,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得清楚,你是苏哲翊,不是卲荀。你可以同情她,但绝不能爱她!至于米苒,娶她,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你知道的,她很爱你,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你别辜负她。至于老爷子那边,只要你消停了,他不会违背约定出手的。”   苏哲翊弹了弹烟灰,微微眯起眸子,冷笑:“你觉得我还有的选么?”   杜恒苦笑:“你得相信,依旧有人羡慕你的运气。”   苏哲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杜恒,杜恒耸耸肩,摊手:“随便说说,你别忘心里去。”   *   孟毓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乘车来医院。在住院部楼下踌躇,正巧遇见杜恒出来,他手中拿着一玻璃罐,孟毓定睛一看,正是她叫方静送来的龙眼蜜,她正处在疑惑中,杜恒走两步,到垃圾箱旁边,一挥手,把蜂蜜给丢进去了。   她心脏一滞,不用想,也知道,是苏哲翊叫他丢掉的。   时间倒退,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将西服送还给苏哲翊,他叫司机丢进垃圾箱。   时间流逝,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是她太天真,还以为两人可以成为朋友。   那时,她伤心,在汽车远行后,把西服捡回来。今天,她难过,却没有勇气把龙眼蜜给捡回来。   杜恒一出楼门就看见她了,丢掉蜂蜜后,踱步朝她走来,见她脸色有些发白,笑了笑:“阿翊胃疼时老毛病了,你也不用担心成这样子!”   孟毓抬眸,觑他。她一直觉得杜恒并非如他表面上表现得那般无害,正如那次他在医院走廊里警告她,不要企图破坏米苒的幸福,那一刻,她为他眸中的厉色而震住,今天,他虽然嘴角挂着浅笑,眸底那种危险的讯号孟毓却没有忽略。   孟毓不吭声,只是盯着他。   杜恒一怔,这种眼神他觉得熟悉,刚才在病房里,苏哲翊也曾露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都不舒适。他半敛笑意,说:“米苒来了,你也不想当电灯泡吧?”   孟毓思索片刻,轻轻弯起唇角,说:“自然不会,尤其是在知道他把我送的龙眼蜜给丢掉之后,我真的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   杜恒眼神闪了闪,随即轻笑出声:“那就好,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   孟毓点头:“明白。”   转身,欲离开。   杜恒叫住她,“你家,应该……可以住了。”   孟毓不明所以,转回身,狐疑的盯着他瞧,杜恒摸了摸鼻尖,说:“说到底,你妈妈不就是想要一套房子么?”   孟毓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郁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觉得憋闷,怪不得这几日邱静娴再无电话打进来,孟毓还以为她终于认清现实,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苏哲翊给的?”   “要不然呢?”   “总得把你妈妈这个大麻烦解决了,才能解决你这个小麻烦吧?”   杜恒对她有敌意,这是孟毓最直观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熬到半夜两点,6000字哟!!俺这么努力,乃们一定很感动,有木有?有的话就给俺多点花花呗,俺想要花花——求花——~\\(≧▽≦)/~   【杜渣渣貌似挺不受待见哒?俺知道一定有妹子看出了杜渣滴感情路线了……】   【下一章会有一段大苏滴心里独白,然后有些感情好的就比较明朗啦,O(∩_∩)O期待不,大苏很傲娇,需要乃们用花花砸他,砸的多了,他才能意识到事态紧急性!!嗯哼,再不行动,俺家男二就把小鱼给拐跑了~~~~~】   【另外,俺家男二姓吴,前有伏笔滴哟(除了大苏介绍之外)~有妹子记得嘛~~~】   ps:   前段时间我有说过在准备国考吧,闹了个大乌龙,俺专业省内不招,于是只能报中央的了,,然后吧,俺一咬牙,就……放弃了……   这事若是搁在小鱼身上,一定会勇往直前吧?嘤嘤,俺胆儿太小了。   谢谢砸雷的亲们,破费了,爱你们哟~么么哒~~   瓦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9 07:52:28   nothing2730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19:46:30   °柢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21:09:27 ☆、第22章   part22   【有一种感情从希望开始,由绝望结束。】   【如果继续沉沦,谁又能够拯救他呢?】   孟毓回家去,果然不见邱静娴的踪影。   她该如何是好?她如何能坦然接受苏哲翊的“施舍”?   打电话给他,铃声响了许久,她攥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变得僵硬,就在她以为机械冰冷的女声即将提示时,电话被接通了。   “有事?”   他的声音微哑,孟毓猜测他应该是抽烟了,胃出血住院的病人竟然罔顾身体健康自寻死路,她没忍住,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胃出血?你还抽烟?你是不想要命了么?”   她劈头盖脸的啰嗦一通,他大约是没反应过来,当即愣了愣,而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却隐含着讥诮的味道。孟毓听见那一声讥笑,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些日子以来他表现得那般友善,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倨傲、冰冷才是他的本性。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简短、冷淡的一句话让她把关慰之语重新咽回去。   她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魔幻的境地,没有别人,只有她和苏哲翊,两人。那地方让人觉得眩晕,仿佛是天旋地转一般。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正常的她,一边是迷乱的她。迷乱的孟毓,一次次在苏哲翊营造出的虚幻温情中踌躇。她阖目,再张眸,眼前的苏哲翊也一分为二,一个是原来的他,一个却是……卲荀。如此,才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一边想要驱赶她离开他的世界,一边却又在明知不该的情况下,给予她任何可能的帮助。   仿佛是一团乱麻,孟毓理不出头绪,所以更觉得苦恼。而苏哲翊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顿时一句话都说不来了。   怔忪片刻,才怏怏道:“你为什么瞒着我给我妈房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   “从今往后,孟毓,你的路你自己走,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不是卲荀,没必要管你一辈子!知道么?你视若珍宝的回忆,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文不值!卲荀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因为你对他念念不忘忠贞不二,而同情你、甚至是爱护你。别人只会说——你看,这女人可真傻,竟然心甘情愿被困在爱情的蜘蛛网里,等待死亡。”他顿了一顿,才又说道,“如果你当真爱惜自己的生命,那就别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清冷,浅含薄怒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一下下刮着她的耳膜,她觉得耳孔嗡嗡作响,仿佛有巨大的机器在不停地制造着噪音,渐渐地,她整个人都跟着眩晕。   “哦,再见。”   她憋出几个字来,挂断电话,这才发现,自己整张身子都在发颤,倚着墙角蹲下来,手机被手指狠狠地捏着,那样重的力道,仿佛恨不得将手机捏碎似的。她不停地发颤,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所以觉得冷,透彻心扉的冷。   方才简短的一通电话,他用最鄙薄的语言,击败她,她惨败,溃不成军。   她不值得同情,她也从没想过要任何人的同情。   自始至终,她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卲荀的爱——难道……这也错了么?   病房。   静谧。   窗外是晴空万里,入冬以来罕见的晴朗天气,苏哲翊以手掌抵床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臂横在胃部,床前是长绒地毯,再往前看,墙角处,七零八落的躺着手机零件,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胃部绞痛。   或许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找死。   胸腔里闷着一口积郁之气,却不知该如何纾解,体内的血液仿佛在倒行逆施,每一处筋脉都在作痛,疼痛,连呼吸都困难。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狼狈,狼狈而狰狞。   所以,当病房内毫无征兆被人推开时,他几乎是想都未想,便厉声呵斥:“滚——”   来人正是方静,用过餐,她送米苒回来。方静被暴怒边缘的苏哲翊给吓得一怔,哆嗦着手指重新把门阖上,拍着胸口小声嗫喏:“我的妈呀,这是吃了枪子还是火药了,吓死我了!”   米苒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说:“我来开门吧。”   方静回神,一展双臂,挡在前面,诚心建议:“米小姐,我觉得总经理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不如我先带你四处转转?”   米苒倒仿佛是极有自信,胸有成竹的笑笑,说:“他不会骂我的,从小到大,别说是骂我,就连一句重话……阿翊哥都舍得对我说过。”   这……方静暗暗观察米苒神色,上翘的唇角,红粉粉的脸颊,倒不像是说话,尽管方静仍旧怀疑她言谈之中的真实性及可信度。   米苒自信满满,推门而入。   方静在门外踌躇,犹豫后决定原地“待命”。   良久,未听到病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方静抚着胸口,舒气,幸好,幸好。   孟毓搬回家去住,方静询问原因,孟毓答得简洁,答案却耐人寻味。“我还是别留在这么碍他人眼了。”   方静疑惑,他人……指的是哪人?绝非是她,那就是……苏总或者是大混蛋杜恒?亦或者是……苏总注定要娶的未婚妻米苒大小姐?   走了可说知心话的“舍友”,方静抑郁,跟杜恒讲话时,不免发起牢骚。   哪料到杜恒非但不理解她的“别离愁思”,竟然闲适惬意的一弹烟灰,表示:“她走了挺好,留下来碍眼。”   方静顿时恍然大悟,随手抓了文件朝杜恒丢过去,杜恒没个防备,被她砸个正着,揉着发红的额角,瞪她:“悍妇!”   方静气愤,掐着腰站在他面前:“你这个罪魁祸首!”   瞧她那架势,仿佛随时都可能撸了袖子跟他动武似的,杜恒懒洋洋的倚在沙发背上,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瞧,瞧得方静几乎觉得不自在,身体某个器官运动速度不停地加快,又好像在发痒,痒,又挠不得,她只好一直瞪他,装出气势十足的模样。   杜恒忽然一声笑,轻佻说:“怎么着?难不成你当自己是美少女战士?打算代表月亮消灭我呢?”   两人交火,这家伙竟然还肆无忌惮的同她打趣,方静踹他,杜恒也伸出脚,她踹,他踢。方静没占着便宜,气得双眼冒火,杜恒戏谑的挑眉看她,洋洋自得,“又不打过我,别总逞能!”顿一顿,又换了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似的,说,“让孟毓走,也是为了她好。难不成你想看见米苒为难她?”   米苒……   这绝对是个难惹的主。   方静仍不愿轻易认输,说:“孟毓跟苏总也没什么呀,米苒她再怎么霸道,也不能无中生有吧?”   杜恒定定的瞅着她,起身,伸展双臂,双掌压在方静削弱的肩头。   方静心脏微滞,只听得他用难得肃然的声音告诉她:“你最好这么想。在米苒面前,什么都不要提,最好。”   方静怔忪,因为她发现,杜恒说起米苒时,眼睛会发光。   *   两天,孟毓滴水未进。请假在家中休息,她窝在床上,躺着,睡睡醒醒。   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说不定也不会有人知道呢?   会不会等到十几天后,警方破门而入,发现她的尸首已经腐烂发臭?   她用四十八个小时,去理清思路。   最困惑的那一刻,她手持水果刀搁在手腕上方一毫米支持,手指发颤,终究没有勇气划下去。   莫泊桑说,生活并非人想象的那般好,但也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糟。事实上,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过自己的想象。有时,我们可能脆弱的因一句话而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一咬牙就走了很长的路。   于孟毓而言,幼时在得不到母爱的情形下,在像一株杂草一般坚韧成长。卲荀是她的一缕阳光,她曾经恨他,直至今天依然深爱他。她为他笑过,为他哭过。可是她也终于渐渐明白,他的离去并不会带走她的世界。未来的路,即便是充满荆棘乱麻,她也会,一步步、坚强的迈过去。   既然不想死,那就必须好好地活着。   没想到,刚收拾好心情,便迎来不速之客。   她正欲出门觅食,米苒竟然找来了。   孟毓微觉诧异:“怎么?找我有事?”   米苒竟然笑得挺和气:“嗯,有空么?请你吃个饭。”   孟毓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米苒前两次给她留下的印象尤为深刻,她直觉——来者不善。然而,空空如也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咕咕叫着,米苒掩唇浅笑,眉目动人,“看来,我来的挺是时候呢!”   与敌手吃饭,安全问题最关键,所以孟毓特意挑了间热闹非凡的火锅店,还大大咧咧的往大厅里一坐。   而身为演艺界人士的米苒,十分不习惯如此暴露在众人之中,不自在的压低了鸭舌帽,“要不然咱们换个地儿?”   孟毓拿起菜单,手一挥,已经开始点菜,“这家店味道超级好,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米苒极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拧眉打量着四周“脏、乱、差”的环境。   孟毓看似认真的看菜单,眼角余光瞥见米苒细微的动作,轻轻地弯了弯唇角,又即刻恢复正常,看样子,今晚过后,这大小姐应该打死都不想再看见她了吧?   可是这顿饭,远不是孟毓想象的那般简单。   锅底上来,青菜香菇牛肉羊肉虾滑等全部装盘端上来,孟毓正准备开动,只见米苒突然朝门外扬起手来。   她们这桌是在大厅最角落的位置,可以说是……十分的不显眼。   孟毓捏着筷子的手蹲在半空中,心底涌出极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扭头,手一松,筷子啪嗒落在沸腾的汤锅中,汤汁四溢。   虽说这筷子她还未用过,可这么掉进汤锅里,实在不文雅。她眼一瞟,果然,米苒眼露鄙夷,简直恨不得立刻从这脏乱差的火锅店里逃出一般。   孟毓抱歉的笑笑,招手叫来店员:“麻烦把汤锅给我们换一下,谢谢。”   店员不理解:“小姐,筷子捞出来就可以啦!”   孟毓只好说:“我会另外再付钱。”   既然愿意付钱,店员自是不会多言,立刻换了汤锅来。   对面坐着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苏哲翊、以及全副武装的大小姐米苒,孟毓略感局促。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有什么打算,所以,只得不动声色。   火锅店生意热火朝天,一屋子满满都是顾客。幸而这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否则,万一米苒被人给认出来了,依照她目前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高人气,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孟毓半垂着眼眸,一次正眼都没给过苏哲翊。经过两天前的那通电话后,她认为,两个人再无半分见面的必要,她以为,苏哲翊也会这么认为。既然他已经出院了,想必身体也无大碍,想到这儿,她竟然不自觉便舒了口气。   这么想着,才更觉得奇怪,这究竟是唱哪出戏呢?   待米苒佯装客气,却暗含鄙薄的说“阿翊哥送给你家的那套房子你还没看过吧?以前我旅游时去过你们市,那地儿可是山明水秀、环境优雅,房价更是高的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想必……你妈妈应该很满意的吧?”孟毓脸色微变,手指抖了抖,差点把满杯的可乐给弄撒了。   苏哲翊的眉头拧起来,意味不明的瞅了眼米苒。   孟毓只觉得胸口发紧,第一时间,抬眸,去看苏哲翊,只见他蹙着眉头,目光锁定在米苒身上。她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帮了她,然后又大摇大摆带着女友来向她展示他们身为富人的同情心?   鸭舌帽遮掩下,米苒的眼睛半露不露的,叫人看不出情绪。然而,孟毓单从她的声音里,便可以辨别她饱含着的那种讥诮与不屑,比苏哲翊……更甚。   “不管怎么说,你以前是永鑫的员工,工作能力也挺得到大家认可的。现在你家里有了困难,阿翊哥出手帮助,我挺能理解的。”   孟毓抿了抿唇角,这米苒谎话说起来,竟然分毫不亚于她。那套房子小两百万呢,就算米苒今儿不来示威,孟毓也打算从邱静娴那里给讨回来。尽管,过程会十分,艰难。   米苒“客客气气”的说话,苏哲翊始终保持沉默。   孟毓肚子咕咕叫,饭还没吃到嘴里,反倒窝了一肚子的闷气。   待米苒一通话讲完,孟毓看了她一眼,而后埋头“苦”吃,她吃得太着急,舌尖被牛丸给烫到,嘶气,她不能吃辣,却将青菜丢到麻辣锅底里去,吃的两眼泛泪光,伸手到口袋里去摸纸巾,口袋空无一物,尴尬不已,正欲不雅观的用手背去抹眼睛抹唇角的油,斜对面的男人一声不吭的把桌角一包抽纸推过来。   并且低低的吐出一个字。“蠢。”   孟毓暗自咬了咬唇,只当做没听见,拿了纸巾擦嘴。   米苒仿佛很受用似的,轻笑一声。   孟毓擦了嘴,拿漏勺捞牛肉卷,待她终于把肚子给填饱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面两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动筷子。孟毓嘴唇抽了一抽,说:“不合胃口?”   米苒拿手扇了扇风,“我不吃火锅,容易长痘。”   苏哲翊只轻轻挑眉,未语。   孟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必这两位养尊处优的,出入都是高级餐厅,自是吃不惯这小店面上不了台面的食物。   填饱了肚子,孟毓才觉得思路清晰了,于是有条有理的分析,她第一句话就把苏哲翊给卖了:“这房子,最初我也是不知道的,苏总怎么会想到送房子给我妈妈,这原因……你应该去问他。”   说话时,她特意用眼角余光去打量角落里的苏哲翊,衣着光鲜气质清傲的他看起来与这嘈杂环境格格不入,他只是静默,发现她打量他,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尾微挑,仿佛在笑,又仿佛没有,也并非是原始的、简单的那种似笑非笑。孟毓心头一震,只觉得苏哲翊,仿佛已然把她一点小伎俩给看破了。   她变相的告诉米苒,自己也并非是软柿子,而苏哲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看了个透彻。   孟毓吸了口气,忽略米苒搁在桌面上捏紧拳头的十指,说:“另外,这房子确实太贵重了,非亲非故的,我怎么敢收下苏总这么大一份礼物呢?”米苒的指头捏得更紧了,骨节凸出,指尖泛白。孟毓微微笑着转向苏哲翊,反问,“苏总,您觉得呢?”   接受房子,原本就非她的本意。孟毓无奈,邱静娴又给她惹了大麻烦,以前她费尽心思给孟获善后,如今,一次又一次的给邱静娴惹得祸乱收拾残局,何其相似。   苏哲翊的眸色比刚才更深了,所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说:“你想怎么样,随你。”   孟毓决意在战术上采取有进有退的攻略,于是稳了稳心神,继续对米苒说:“如果给米小姐带来困扰,那么我挺抱歉的。但是请你相信,这事情并非我的本意。至于你的疑问,我想还是由苏总来解答比较好。”   今晚这场对峙,并未得到什么阶段性成果,因为米苒的帽子不小心被人给撞掉了,她之前口渴喝水时摘掉口罩后便未继续戴着,帽子落在地上,撞着她的女生立刻将她认出来。   这火锅店临近一所大学,来吃饭的大都是一些大学生,米苒的超高人气在今天得到了彻底验证,孟毓简直是瞠目结舌,她不曾了解,如今的大学生追星竟然这么狂热。   苏哲翊善后,米苒和孟毓从火锅店通向后门的过道出去,米苒体力不好,扶着墙头喘气,孟毓顿住脚步,这位大小姐体力似乎……差了点。   两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歇息,孟毓想了想,说:“我帮你一次,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不管是你还是苏哲翊,我都不想跟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米苒愣住,半信半疑的看着孟毓。   孟毓觉得好笑,轻笑一声,说:“放心,我对杜恒的兴趣都胜过苏哲翊。”   米苒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杜恒怎么能比得上阿翊哥?”   孟毓说:“那是你认为。”   最后,依照孟毓的提议,两个人交换了呢绒外套,孟毓又把米苒的帽子戴在头上,因为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所以装扮起来,倒是可以以假乱真。   孟毓裹着大衣跑出去,一堆兴奋不已的“粉丝”追出来。   因为跑得太急了,孟毓最后被一块拦路石给绊倒,因为穿的厚重,身体砸到地上去,倒没什么强烈的痛感,反倒是两只手掌,按在地面,被石子咯得生疼。一堆人围了上来,她还保持着狼狈趴在地面的姿势,倏地把帽子摘掉,说:“你们追我做什么?”   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粉丝们,顿时大感失望,个个儿都不满的呛声,“不是我们家苒苒你跑什么呀?”   孟毓只当做充耳未闻,待一群人走开,她才撑着手肘起身,两只手面都磨破了,站起来时发现,脚也给崴了。   瘸着脚往前走,走两步,一抬眸,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颀长身影。   孟毓停住,视线紧紧的盯着前方,黑沉沉的夜幕下,苏哲翊穿着黑色中长款大衣黑色长裤,整个人仿佛与这黑夜融成一体。   她几乎是没有细想,便下了结论——这男人,在这里等她。   他又骂了她:“你蠢么?她叫你来,你就来?”   孟毓的心情比起苏哲翊更是好不到哪去,“她堵了我家的门,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的唇线抿得极紧,下颚的弧度也绷得紧紧的,孟毓瞧着他,简直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喷发狂烈火焰的活火山,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瘸着脚往后挪了点位置,没想到,他半晌,竟然只憋出一句话:“以后她再找你,你别理她就是了。”   孟毓狐疑万分,这像是报刊网络媒体报道的“完美未婚夫”的模样么?她抿了抿唇,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苏哲翊么?”   他被问得怔了一怔,竟然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呢?”   大冷的天气,呼啸而过的被风刮得人脸疼,孟毓打了个冷颤,把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继而道:“我不知道是你太高深莫测了,还是我自己太蠢了,我总是看不透你。前两天,你才刚跟我说过,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可今天,你又带着米苒来,你们想做什么呢?我妈她收了你送的房子,所以就连我也是卑贱的、市侩的、鄙薄的,就应该被你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是么?”   他几乎是立刻接话,“她会找你,我事先并不知情。”   孟毓疑心的瞅着他,苏哲翊神色坦然,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孟毓摇了摇头,不对,或许他也是天生的演技派,他太善攻心计。   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防备与不信任,让苏哲翊觉得……刺痛。   那种无法呼吸的抑郁感又强势袭来,他一遍遍的在心底问自己,他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在电话里已经放了狠话,却又在方静那里听说米苒向她询问孟毓地址时,立刻打电话给米苒确认情况,然后放下手中至关紧要的工作,在分公司一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一路疾驰而来。明明告诉自己,杜恒所言绝非温言耸听,他应该记得、也必须记得他是苏哲翊,而非孟毓心心念念的卲荀,却又忍不住……在这里等她。   看到她跌倒,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捏住,克制着自己上前的冲动。   发现她受伤,屏住呼吸,逼迫自己不能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她质疑、质问,他竟然忍不住想要解释清楚,因为不想她……误解。   察觉她的防备之色,钝痛。   他怎么了?   他还是那个决胜千里沉稳老练泰然自若的苏哲翊么?   听闻,有一种感情从希望开始,由绝望结束。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飞速旋转的漩涡,跑不开,又躲不掉,只能看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被绞碎,那些碎片被卷入漩涡中,然后消失不见。最后,他遗失了自己的心。所以,他才感觉不到心痛。   孟毓做长长的深呼吸,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她认真的看着他说,“我接受你的要求,会尽量远离你们的世界。那房子……我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还给你,或者,我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慢慢偿还……我想,你那么富有,总可以宽限我一些时日的吧?”   一些时日,说得模糊,然而依照孟毓的薪水,掐指一算,可能也五年,七年的光阴了。   他黑眸沉沉,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将视线移开,竟仿佛是在……闪躲。   他无法置信于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涌生出恐惧,微弱,却如同病菌一般渗入到他血液、肌肤的每一个角落。他竟然会觉得恐惧。每多看她一眼,她娇俏的脸印在他心底的影子都仿佛更深刻了,仿佛是被烧红的烙铁烙上的印痕,他好像能闻到烧灼的焦味。   可是,不应该,不能够。   他是苏哲翊,不是卲荀。   在心底一遍遍、反复地提醒自己,他是苏哲翊,是苏家的继承人,他背后是整个家族的利益与未来,而父亲的指令,是他无法违背的命运。   “我说了,随你。”   他转身,大步踱走。   很不想承认,他是……落荒而逃。   再多看她一眼,他怕自己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可以么?   如果继续沉沦,谁又能够拯救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苏一直在被虐呀!!!   表霸王俺呐呐,花花多滴话,下一章就给乃们福利,哈哈,也是大苏滴福利,吻-戏神马滴≥﹏≤   哈哈,没错,是亲嘴,不是亲额头了!!然后俺家男二斐然也是下章粗来,想想真是好激动呐!   快点,多来点花花下饭吃≥﹏≤   ps:俺之前忘记说了,撒花+评25字送积分,无上限,这个俺自己掏腰包,币不够哒,可以多写评,系统默认,字数越多,积分越多。   前几v章明天一块送,送完之后会公告哒≥﹏≤   祝看文愉快哟﹌○﹌ ☆、第23章   Part 23   【人有三样东西无法挽留,时间,生命,和爱情,你越想挽留,却渐行渐远。——《洛丽塔》】   孟毓的生活很快恢复平静,在苏哲翊离开云佳市之前,她没有再见过他。   倒是方静,临走前,约她吃饭。   方静是个感性的姑娘,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感叹离别,“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孟毓给她夹菜,笑着说:“云佳半个市的酒店都归在永鑫名下了,说不准你以后会经常来云佳出差呢?”   方静一边跟麻辣龙虾作战,十根手指油兮兮的,感叹说:“那不得看我们苏总的行程呢?”一说到苏哲翊,方静便想到了米苒,“那天米苒没找你什么大麻烦吧?她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就房子那事,气匆匆的来找我……哎呦,这女人太难伺候了!我说不知道吧,她就说叫我别忘了她老爹是永鑫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这不就摆明了威胁我么!”   “我没事,或许她就是心理不舒坦所以来找我示威,不过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大约米苒没把苏哲翊这个突发因素给考虑进来,苏哲翊一出现,米苒说话尽管引言怪气的,但好歹还顾及点,毕竟未婚夫在场,她不能够表现得太狰狞又无理取闹。   生活的圈子里,总有朋友离开,又会有形形□□的人涌进来。   过年时,孟毓已经跟“厨师男”吴斐然混得相当熟识了。   吴斐然的厨艺果然是非一般的好,中餐西餐川菜粤菜都是手到擒来,色香味俱全,孟毓每每忍着流口水的冲动竖起大拇指称赞:“然哥,你太棒了!”   吴斐然笑起来脸颊竟然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容温和而腼腆。   孟毓想,苏哲翊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吴斐然那时叫她到家里共进晚餐,的确是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粤菜,那晚苏哲翊胃出血进了医院,孟毓无法,只得打电话告知吴斐然自己无法赴约,吴斐然显然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却依然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再做你爱吃的菜。”他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用手机拍下来微信传给她。   年三十晚,孟毓没回家,其实先前孟国凡有打电话给她,说:“你就别跟你妈闹别扭了,她说什么做什么,你让让她就好了。”   孟毓心中生出苦涩,邱静娴可以肆意妄为,但两百万的房子,她讨不回来,就要把债务背上。“爸,您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孟国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挣那点工资都交给你妈做日用了。”   孟毓失望,却也明白。   她更明白的是,她回不回孟家过年,其实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一个人虽然冷清点,但却更觉得舒心,回去又要跟邱静娴斗智斗勇,太累了。   六点多钟,接到吴斐然打来的电话,与孟毓形单影只冷清至极的情境完全相反,吴斐然那边相当热闹,听筒里不时传来嬉笑声及孩童的吵闹声。   只听,便觉得温馨。   吴斐然没想到孟毓竟然没有回家过年,怔了一怔,疑惑的问她:“那你现在是自个儿在家呢?”   孟毓方才焖好杯面,热水烫泡的泡面散发出香味,她肚子咕咕叫的厉害,摸着空空如也的小腹说:“嗯,虽然是一个人,但晚餐很丰富呢,有香肠有蔬菜有面有肉,不知道有多美好。”   吴斐然皱了皱眉头,稍作思考,犹疑的问她:“你是不是在吃泡面呢?”   “……”果然有掌勺大厨的风范,瞬间就将她识破。   “女孩子出门在外,更要对自己好一点。”他温润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只叫人觉得心暖,“听我的话,现在去把泡面给倒了,这种没营养的食物,吃到腹中,百害无一利。”   至少有一利,因为它可以填饱她空荡荡的肚子。孟毓如是想,“倒了我吃什么?”   吴斐然失笑:“当然是吃我做的年夜饭。”   她一愣,好笑:“难道你打算架直升机来给我这个可怜兮兮的难民投递食物么?”   他笑起来声音很好听,“直升机是没有,不过四个轮的车子倒是有一辆。”   她已然听明白,思忖几秒,大过年的她不好去叨扰别人一家团圆,于是婉拒:“这不太好,你们家过年,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打扰呢。”   吴斐然道:“我外祖父父母都非常好客,你来,他们欢喜还来不及。”   最后,让孟毓动摇的是吴斐然一句话,过年,原本就该热热闹闹的,大家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好运才会相互传递。孟毓微窘:“那我若是坚持一个人过年,搞不好明年就霉运连连,坏事成堆了?”   吴斐然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没错,所以你就更不该拒绝我了。”   孟毓忍俊不禁,一路上还笑个不止,吴斐然双手掌握着方向盘,含笑看她一眼,说:“卓别林说,没有大笑的一天,是浪费的一天。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一笑。”   有一种人,说话的艺术性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叫人觉得悦耳。   孟毓用手肘撑着车窗,手掌拖着下颚,含笑瞅着他,倒是真称得上是温润如玉。被她盯得时间久了,吴斐然那种腼腆的笑又浮现出来:“我脸上有东西么?”   孟毓笑着摇摇头,说:“我想说,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吴斐然笑:“老话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夸我善良,那我岂不是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孟毓含笑不止:“那我应该夸奖你什么?”   他微偏头,竟然真的专注思考片刻,最后说:“不如夸我有才?”   孟毓疑惑,挑眉:“为什么?”   吴斐然转眸,专注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含温润的笑,说:“因为才子才能配佳人。”   他没有戳破那薄薄一层窗纸,但孟毓觉察到车内空气中瞬时漂浮着的粉红泡泡。不久之前,为了拯救她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少女心,季南晴推荐了一部据称是温馨度爆棚的韩剧,仁显王后的男人。起初还以为是老套的王子灰姑娘帅哥美女一锅乱炖,认真看下来,愈发觉得男主金大人简直堪称完美男人,每一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所谓的……高手。   此刻,孟毓凝视着吴斐然,多天的接触,她觉得吴斐然与人交流的功夫,比起好感度爆棚的金大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斐然之所以在祖父母家过年,是因为早年他父母离婚后,他跟着母亲。他母亲姓邹,出身在书香世家,是长相柔美、性格恬淡、极易相处的女人,孟毓不禁想,是怎么样的男人,竟会舍得房子这般好的女人。吴斐然却看得透彻:“他们俩确实不合适,分开,对大家都好,没必要绑在一起,相互折磨。”   孟毓点了点下颚,有些困惑:“你不会觉得难过?”   吴斐然摇头,坦然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必依附于任何人而活,我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承担任何后果,不论是好是坏。而他们即便是离婚、分开,依然是我的父母,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儿子必定是极少让父母担心的,孟毓实在佩服他无时无刻都是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难题都可以在有条有理的分析后迎刃而解。   孟毓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托着下颚专注的瞅着他。   吴斐然忍不住笑,又追加了一句,说:“不过,于我自己而言,关于婚姻,我希望可以找到共度一生的soulmate。”   孟毓一怔,而他继续道:“有人形容婚姻是一堵墙,如果我进去了,就绝不出来。我的女人,自然应该在我的庇护下,日日有笑容。”   孟毓捧着奶茶杯:“那做你的女人岂不是很幸福?”   吴斐然把大盒爆米花推到她面前,孟毓往嘴里塞了几颗爆米花,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是惯有的温和笑意,又仿佛有些腼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看看。”   她被爆米花卡到,赶紧喝了两口奶茶顺气,吴斐然微微笑着,关切道:“我吓到你了?”   孟毓连忙摆手:“还好。”   吴斐然递了张抽纸给她,说:“从年前到年后,我们认识将近五个月。五个月,说长不算长,但说短却也不短。因为倘若要认定一个人,连一秒钟都觉得太长。我很认真提出交往的请求,孟毓,希望你也可以认真考虑看看。”   电影已经开始检票进场,吴斐然帮她捧着爆米花,两个人并肩走进去。   影院里黑乎乎的,只有巨大的屏幕上,不停地变换着场景,闪闪灭灭。   绝美爱情片,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   孟毓几乎后悔,怎么挑了这么一部电影,吴斐然就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认真的注视着电影屏幕。他似乎总是如此,做起事情总是专注而认真,大概是性格使然。   一场电影结束,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吴斐然驾车送她回去。   路虎停在公寓楼下,孟毓恰巧将一盒爆米花吃得干净,吴斐然绕过车前为她打开副驾驶门,孟毓抱着空盒子下车,他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另外……我的提议,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孟毓点头,目送他离开。   坦白讲,她相信,吴斐然会是个很好的生活伴侣,但她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几天后,跟季南晴打电话,聊起这事,季南晴一听,简直恨不得立刻用八抬大轿将孟毓嫁到吴斐然家中去,“这还用想么?现实版的金大人,自然是尽快收入麾下,免得被其他小妖精给抢走了!”   孟毓觉得好笑,季南晴的比喻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对了,明儿我要到B城去。”   “公事?”   “嗯,**电器城的店长,之前拿了货,但是欠了我一千多万的款没给,现在被总部给整到B城去了,新上任店长又推三阻四的,我这笔款项若是要不回来,下个月季度奖可就全泡汤了!”   “这店长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拿了钱,再找人揍他一顿!对,捆了麻烦狂扁他!”   孟毓笑:“我觉得可行。”   事情颇为棘手,那店长跟孟毓打游击战,孟毓到B城三天,连人面都没看见。这晚回到季南晴家里已经挺晚的了,季南晴给她开门,孟毓有气无力的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躺下,“千万别让我逮着他!否则,我非跟他拼命不可!”欠账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世上这么多无赖呢?   季南晴也替她着急:“有没有问过他手下那些主管或者店员?”   “问了,都说不知道他在哪。”   两人都犯了难。   待第二日,孟毓继续到门店里去蹲点儿,这次,有备而来,塞了条中华烟给全品类主管,一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孟毓调查过了,这人除了抽烟,再无其他嗜好。   那男人犹豫了两秒,不动声色的接过烟,趁着四下无人,迅速塞进抽屉里。   男人说:“他儿子住院呢,就在中心医院,707。”   孟毓道谢,立刻打车飞奔医院。   事有凑巧,她出了电梯就往707走,恰巧碰见周朝从尽头的洗手间出来,周朝倒是眼尖,一看见孟毓,撒腿就跑,进了病房,就把门给反锁了。   孟毓咋舌,周朝四十有余,然而瞧着他那飞奔速度,绝对能在青年运动会一百米赛跑中拿金奖。   病房内她弄不开,想了想,去敲隔壁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位挺和善的阿姨,孟毓提出要借用窗子的想法后,阿姨说:“稍等一下,”随后转身问病床上倚靠着床头坐着的女人,“太太,可以么?”   孟毓望向靠着床头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孟毓定睛一看,竟然是圣经。虽然已有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到,所以皮肤依旧饱满,是气质娴静的女人。孟毓注意到,中年女人的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十分老态的情绪,仿佛对这个世界有诸多不满。孟毓觉得奇怪,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是生活在极优异的环境中的女人,怎么会有厌世的情绪?   没有深思,因为时间不允许。   女人点了点头,声音也轻柔,说:“嗯,可以。”   但是,很显然,两人都没料到孟毓是借用窗子想要爬到隔壁房间去。   这毕竟是七楼,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非死即伤。   林韵慈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叫岚姐去拦她:“太危险了。”   岚姐也是忧心,人若是从她们这间病房掉下去,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孟毓从窗户爬出去,一手扶着竖起的墙壁,一只脚开始往隔壁窗台跨去。   她这会儿也有点后怕,尤其是岚姨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呦,你可得小心点——”   震耳欲聋的声音,孟毓暗忖,简直要跟邱静娴有一拼了。   岚姨越发的紧张开来,突然伸手去抓孟毓的脚腕,冷不丁给孟毓吓了一跳,孟毓差点就真的跳起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看起来仿佛要向后仰去,岚姨被她吓得差点心脏病发,林韵慈也从床上下来了,随手捡了床边搭着的针织衫披上身。   “哎呦,阿姨,你可别再我吓我了!”   岚姨哭丧着脸:“小姑娘,我这人心脏不好,你快……快点下来……”   孟毓一只脚都已经踏过去了,这会儿哪能轻易半途而废,她喘了口气,稍稍偏头俯视侧面,一阵眩晕,虽然她没有恐高症,但在这位置往下看去,心跳快得简直无法掌控了。   她艰难的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着身子,岚姨双腿软的,简直要跌坐在地面,林韵慈微微蹙起眉头,说:“你这样太危险,也不见得能过去,伤了自己反倒是得不偿失,你现在快下来,想去隔壁容易的很,我叫院长来给你开门。”   林韵慈语速微快,孟毓正在胆战心惊中,没听多分明,“什么?”她抬头,猝不及防捕捉到林韵慈身后站立的男人,他正蹙着眉头,冷冷的凝视着她,显然,他眼底的讶异,并不小于她。   果然,凡事都怕万一。   因为惊吓,孟毓身子向后仰去,跌落的那一瞬间,她才后知后觉,怪不得觉得林韵慈眉眼间有熟悉感,原来是苏哲翊的妈妈。   她身子悬在半空中,左手手臂被苏哲翊拖住,他半张身子探在外面,她仰面,呼吸有些困难,这个时候,他仍不忘训斥她:“孟毓,你为什么总是在给我找麻烦?”   孟毓亦觉得沉郁,每每与苏哲翊偶遇,她总是处在各种各样的状况之中,正如今天再遇,她又觉得惶惶不安,紧张之余,手指抓不牢,脚下打滑。   苏哲翊却没有立刻将她捞上去。   孟毓悬在那里,手臂被他拎着,实在是难受极了,她的不安全感愈加强烈,双腿噔来噔去的,着急了,忍不住喊:“你先拉我上去行不行?你这样,我都怕死了。”   他更凶了,“你还知道怕呢?你方才怎么不害怕自己掉下去?我看,就应该让你吃点亏受个伤才好!否则,你永远都不知道害怕!”   他那么凶狠的眼神,孟毓艰难的咽口水,瞧他这样子,完全、绝对有可能一松手将她丢下去。   他突然动了动手指,孟毓心脏突滞,急迫、艰难的抬起右手也抓住他的手腕。“你别……你别松手……”   苏哲翊冷着脸将她拖上去,孟毓跌坐在冰凉的地面,抚着胸口喘气。   而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眼前,垂眸,俯视着她,一张脸结了冰似的冷。   岚姨将孟毓扶起来,林韵慈已然开口:“阿翊,你认识这位小姐?”   苏哲翊沉郁的扯了扯颈间的领带,适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转头看向林韵慈时,目光已经变得柔和,扶着林韵慈的手臂,说:“妈,吓到您了吧。”   林韵慈倚在床头,苏哲翊给她掖了掖被褥,岚姨也搀着孟毓进了房间。   苏哲翊瞟了孟毓一眼,随后在床边坐下。   林韵慈朝岚姨点了点下颚:“先给她倒杯水。”转头问儿子,“她叫什么名字?”   苏哲翊沉吟半瞬,沉声道:“孟毓。”   林韵慈思忖,微笑道:“钟灵毓秀,是个好字。”   孟毓脸色煞白,方才她是真的被苏哲翊给吓倒了,她若是真摔下去,死了倒算了,万一摔个高位截瘫,她下半辈子才是真的凄惨。   在病房里没待多大会儿,因为苏哲翊同林韵慈说讲几句后,就急匆匆的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停车场,把她塞进副驾驶上,发动油门,汽车飞一般的出去。   孟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就跟他上了车。   他简直跟飞车党一样,孟毓后悔万分,双手牢牢的抓着头顶的手柄,尖叫:“苏哲翊,你要谋杀么——”   他冷冷的瞥她一眼,她一时为他凶狠却又复杂的眼神所摄,不自在的咽了咽喉咙。她艰难的呼吸,目光转向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死路,这车若是撞进去,且不说车子会报废,恐怕同时归西的还有他们两个!   “苏哲翊,你给我停车!”   “闭嘴!”   他突然打了方向盘,车轮划在地面的声音特别的刺耳,而她的尖叫声更是聒噪,苏哲翊闷在胸膛里的一颗心简直要爆炸一般。   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   翻爬七楼的窗子,她究竟有几条命可以折腾?!   她几乎想要爆粗,“你快给我停下!”   急速刹车,天旋地转一般,眩晕,难受,想要呕吐。   她抚着胸口,靠在椅背,大口喘气。   苏哲翊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眸色沉沉,呼吸粗重。   “你疯了是不是?”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忍不住骂他,“我刚才没被你吓得摔死,你是打算把我给撞死了么?”   她有些气急败坏,一字一句讲个不停。   苏哲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他黑眸沉如曜石,视线却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她上下龛合的莹润薄唇上。   她在发牢骚,指责他一声不吭的走进病房吓到她。   她在骂他,埋怨他不顾命似的飞车。   四个月未见,似乎连她忿忿然时略显尖锐的声音都是动听的。苏哲翊的眸色越来越暗,而她什么都不知道,愤愤的抒发方才所受到的惊吓。   同样,她也不会知道,当他走入病房,看到她姿势滑稽的趴在窗户外企图爬到隔壁时,是什么样的心境。眼皮突突直跳,胸腔里的某个器官剧跳不止,医院的病房是没有阳台的,她罔顾潜在危险爬到窗户外,身后便是七层楼高的距离,若是不小心掉下去,轻则残废,重则死亡。   四个月,他将日子过得死水一般的平静,工作,工作,工作,千篇一律,波澜不惊。时常熬夜至凌晨,然后躺在床上,明明累及,却无法入睡,只能依靠药物辅助。他想起,那次住院,她叫方静送来的一罐龙眼蜜,他一口未吃,送给杜恒了。第二天工作时,又想起来这事,问杜恒,杜恒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说:“我扔了。”   他嘴角狠狠抽了一抽,骂道:“社会主义的败类!”   杜恒觉得冤枉极了,“不就是一罐蜂蜜么?怎么就把我跟败类划等号了?你若是想喝,我下了班就去超市给你买一箱!”   没错,不就是一罐蜂蜜呢,又不是什么仙丹灵药!可他偏偏就惦记上了,于是叫方静去打听。方静从孟毓那里问来养蜂人的地址,恰是在城市郊外的小山上。方静说:“苏总,您看我是今天过去还是周末过去买蜂蜜?”   他正在翻看文件,闻言,修长的手指顿住,指尖轻轻颤了颤,随即淡淡开口,道:“不用,我自己去。”   方静轻觉讶异,“那地方挺偏僻的,您确定要去?”   “嗯。”   于是方静不再说什么。   那地方果然偏僻,他驾车,沿着环山公路绕行驶而上,下车后又步行许久,才打到目的地。龙眼蜜太甜了,甜的发腻,他素来不喜甜食,尝一口,便拧了眉,然而却鬼使神差的买了五斤,养蜂人将蜂蜜撞在密闭的透明塑料桶里,递给他,他付了两百元。那五斤龙眼蜜他吃了不过几次,某次小婶婶来家中做客,尝过后觉得蜂蜜味道醇正,说:“阿翊,你又不吃甜,龙眼蜜我带走了!正好我今儿下午要煲甜汤呢!”   他没吭声,沉默的拿出一只透明玻璃罐,给自己留了一罐蜂蜜。   不吃,就搁在床边矮几上,失眠时侧目看一看。   其实,没什么用,病入膏肓的人,是不能痊愈的。   四个月,他曾以为四个月再四个月,四年再四年,他心底的那圈涟漪,那点波动就会被时间给消磨掉,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可是,她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猝不及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杜恒曾经不止一次劝过他,放过孟毓,是为她着想。   而他再一次反问自己,究竟是谁不放过谁呢?   他想起一句话,人生在世,有三样东西无法隐瞒,咳嗽,贫困,还有……爱情。你越想隐瞒,越欲盖拟彰。人有三样东西无法挽留,时间,生命,和爱情,你越想挽留,却渐行渐远。   正如几年前,他留不住卲荀的命。   几年后,他也挽留不得原本就不该属于他的爱。   ……   他明明在生气,气她为了一笔欠款就不顾安危,她也在生气,可他见她气愤的数落着他的不是,突然觉得亲近,亲近又熟悉。   没克制住,伸出手,又一次揽着她,拉近距离。   她被吓了一跳,身子已然贴近,他没给她逃离的机会,垂眸,吻下去。   吻得重,仿佛是在啃噬。   如果注定得不到爱情,至少,他拥有这一秒的心动和……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要滴温柔男二来啦,快撒花欢迎一个   然哥:亲妈,如果木有花花肿么办?   某声:(长鞭一挥)这么没人气,还粗来干神马,关禁闭!   然哥:(抱大腿抹眼泪)大苏都亲了两次了,俺一次还没亲到,死都不走!   某声:……关于亲嘴……你好像不是这一挂的……   闻言,然哥,默默吐血。大苏,暗自窃笑。   【最新出炉,热腾腾香喷喷嫩兮兮滴然哥卖萌求个花,乃们多多给面子哟,不然就罚他去关禁闭,哈哈哈】   ————俺是分割线——   20-22积分已赠送。注意哈,只有2分+25字系统才会有积分按钮哟~~(づ ̄3 ̄)づ╭?~   包、养作者指路专栏,文荒滴可戳哟^o^   帮某声收下专栏吧,谢谢≥﹏≤。 ☆、第24章   Part 24   【爱情有千百种样子,却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在一起,一种是分离。】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耳畔是苏哲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亲她,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贪欲。他双手箍着她的颈子,恶狠狠地啃着她的唇,她犹自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他也未阖目,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仿佛是想将她一切细微的表情及情绪刻在心底。   她一时没有动弹,因为觉得震惊,脑海里各种烦乱的想法糅杂着,叫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叫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与举动。   记得书上说过,男女接吻时闭上眼睛的那一方,是沉迷,未闭上眼的那一方,是清醒。在接吻时仍旧能保持清醒的人,在这段感情当中的投入,微乎其微。   当然,今晚这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一吻,对于孟毓而言,更像是被动承受着的强吻。   那么,苏哲翊又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吻她?又为什么睁着双眼?   一个男人亲吻身边的女人,原因或许是爱她,退一步便只是喜欢她,再退一步,或许只是单纯的生、理、欲、望。   然而,对于孟毓而言,不论苏哲翊是出于这三点当中的哪一点,都是叫她惊愕且……不能接受的。   他身体里流着跟卲荀同样的血,他们有一模一样的眉眼,但终究不是同一人。她爱的男人叫做卲荀,而非眼前这个捧着她的脸热切的啃噬她唇的苏哲翊。   可是脑袋懵懵的,脑海里残存着的卲荀的影子好像在渐渐走远。记忆里好像出现一块橡皮擦,将她与卲荀的那些或是甜蜜或是痛苦的回忆,狠心地、不留情面的一点点拭去。   不能这样,不该这样。   她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来,仿佛是一道警铃划破这黑夜长空,她一把推开苏哲翊,以迅雷之势甩了他一巴掌。   几个月前,她也曾经恼怒的甩他一巴掌,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现在明确,他讨厌她,而她执着的在他身上寻找卲荀的影子。现在呢?他毒舌到极点,恨不得气得她跳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靠近她。   “苏哲翊,你喜欢我么?”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属于禁忌的范围,原本一切都是模模糊糊不明朗的,而现在她问了,那层薄薄的纸说不定就此便捅破了。   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怔怔的看着彼此,最后,苏哲翊突然间嗤笑一声,一边曲着两指轻轻地磕敲着方向盘,一边漫不经心瞟了她一眼,说:“自我感觉不要太好,你有什么能让我看上的?”   “身材?不过尔尔。脸蛋?勉勉强强。性格?自作聪明的女人最惹人眼。”   总之,她全身上下没一点叫他满意的便是了。   孟毓抿着唇,恨恨地瞪着他,然后突然间抬脚跨过座椅去踢他,苏哲翊刚说完话,冷不丁被她踹了一脚,犹自不可置信的瞪她,仿佛在无声指责她的粗鲁。   孟毓的拗脾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你亲我干嘛?你这是非礼!!”   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得这么大火气,总不会是因为他否认自己喜欢她?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催眠,哪个女人无端端叫人占了便宜,都不会忍气吞声的。尽管如今这社会,大家对于“施暴者”也是看脸评判,然而孟毓气鼓鼓的怒视他,继续说,“我又不是米苒,凭什么你相亲就亲?”   他脸都绿了,死不承认:“我没想亲你!”   “不想亲,那也是亲了?!”   “那你怎么办?”   孟毓哼一声。   “那我让你亲回来。”   “……”孟毓吃惊的瞪他,他简直是……厚颜无耻!她生气,胸口上下起伏着,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保持着原有姿势不动弹,苏哲翊朝她点了点下颚:“手机响了。”   “我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很吵!”他情绪莫名的焦躁。   “不比你吵!”   “孟毓--”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   他绿幽幽的眼睛让她想起了山顶的狼,血狼。孟毓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紧抿起唇,又暗骂自己没出息,竟然这般轻易就退却,然而一想到他方才几乎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心底勉强舒坦那么一两分。   是吴斐然的电话,一共三通,每次间隔五分钟。   吴斐然有轻微的强迫症,譬如敲门一定会有节奏的敲三次,所有的书籍资料必须分门别类归整好,床单被罩一律是浅蓝色,等等。   他的声音温和依旧,正如这四月里的春风,轻拂过,叫人觉得温暖而舒适。   “然哥。”   “在忙?”   “没,刚才有点事。”   “什么时候回云佳市?”   “要等B城这边事务处理完。”   “很棘手?”   “嗯……”那笔款项收不回来,孟毓睡觉都觉得不安稳。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孟毓想了想,缓缓地勾起唇角,说:“我想吃你做的松鼠桂鱼。”   电话那端传出爽朗的笑声。   苏哲翊蹙起眉头,转眸看她一眼,恰好撞上她的眼神,她竟然朝他飞了一记白眼。他烦闷,从捕捉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那刻开始。烦郁的摸出一包烟,打开,拿出一根,点燃,尼古丁弥漫,那点沉郁不消反涨,随着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躁郁,无处可发。   他突然间一掌按在汽车鸣笛上,刺耳的声音瞬时响起,孟毓立刻以手掌护住听筒,同时微拧眉,不满道:“你做什么呀?”   他吐出一口烟雾,轻描淡写道:“电话打完没有?我没那工夫陪你煲电话粥!”   孟毓抿唇,她虽然微怒,但意识十分清醒,目光透过玻璃窗打量周遭环境,荒凉,目测公交不通、出租难遇。迅速作出判断--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只简单的跟吴斐然道别,便挂断电话。   这边厢,苏哲翊摇下车窗,手指一弹,猩红的一点投到地面。   孟毓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苏哲翊发动汽车,车轮擦过地面,留下笔直的两道轨迹。   天色暗下来,路灯灯光晦暗。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宽阔笔直的马路上,苏哲翊忽然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说:“男朋友的电话?”   孟毓挑眉,斜睨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   他唇角依稀有浅笑浮现,却是意味不明。孟毓屏息,他不再看她,黑沉沉的双眸凝视着前方。   路两旁长着高大的白杨树,一一倒退着划过。   孟毓凝视着他的侧面脸颊,他斜勾起的唇角,那种弧度让她觉得极不舒服,并非是讽刺的意味,到仿佛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姿态。   她沉思,他忽然开腔,漫不经心的腔调,仿佛是朋友之间再随意不过的聊天,“是那厨子吧?”   “嗯。”孟毓无意识便嗯了一声,待她回神,瞪他,“然哥做的是投资并购,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叫人厨子?”   “然哥?”苏哲翊唇角的笑,淡了些,语气却未变,“看来发展不错。”   孟毓靠着椅背,双手抱在胸前,突然沉默下来。   半晌,不听她回答,苏哲翊转眸看她,“刚才打电话不是挺开心的?”   这答案,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在吴斐然提出交往时,她就在考虑。   爱情有千百种样子,却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在一起,一种是分离。至于分离的原因是什么,并不那么重要。或许是曾经爱过如今不爱了,或许是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亦或者是一直深爱,却不能够继续。她和卲荀,便是深爱,却不能继续爱的恋人。   所有人都告诉她,是时候moveon了。她渐渐想明白,用回忆来折磨自己,或许也是在惩罚卲荀。   “苏哲翊,我应该感谢你。”孟毓轻轻弯起唇角,说:“是你介绍吴斐然跟我认识,他是个值得相伴终身的男人。也谢谢你告诉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在努力。”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抓紧,浓墨色的眸底翻滚着繁杂的情绪,强迫自己放松,用最快速度的放松,不能够被她看出任何异样。不过是短短几秒的功夫,他又是淡淡笑着,说:“挺好,恭喜。”   不会有人知道,他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几个字。   而他了然,他的世界已经失了颜色。   之后,一路沉默,一直到季南晴所住小区。   孟毓正欲解开安全带,苏哲翊说:“你想拿回欠款,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提起欠款,孟毓立刻停住手中动作,轻叹一声:“可是我到现在连周朝一面都没见到,他一直躲着我。”   苏哲翊沉吟几瞬,望她一眼,说::“这事你别管了。”   孟毓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关系到我的季度奖,再说了,我还欠你小两百万呢,挣不到钱,我拿什么还你?”   “那栋房子,你不用还了,就当做我……我和卲荀送你的结婚礼物。”他顿了一顿,眸色更沉了,又道,“回款的事,我来解决,你安静在家等消息就好。”   孟毓怔忪,“你没必要帮我。”   苏哲翊没看她,只是倏尔勾唇轻笑,“你方才不是骂我,说我差点害你跌落楼下还差点害你被吓死?我不习惯跟人说sorry,那笔回款就当做我表达歉意的礼物。”   孟毓拧眉。   但她没有拒绝,只因为她内心了然,若是苏哲翊出手,那必定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很快,不过两日的功夫,周朝便将欠款打到公司账面上。   孟毓终于舒了口气,季南晴问她:“周朝这大无赖怎么肯大出血了?”   季南晴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孟毓可不敢随意暴露苏哲翊这幕后推手,于是说:“不就是死缠烂打么!”   离开前,孟毓决定到医院去看望林韵慈,毕竟那日在病房里翻高爬低的,差点把人吓到。   林韵慈举手投足间典雅气息浓厚,一看便是优渥环境滋养出的女人,然而她目光里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死寂的神色,还是让孟毓觉得心惊。   林韵慈叫孟毓陪她下围棋,孟毓微窘的摆摆手,“阿姨,我不会。”虽然她幼时家庭环境不错,然而孟国凡和方静皆是烟火气息浓厚而书香气息不佳的人,孟毓只偶尔瞧见过季南舒和别人下棋,而她和季南晴一个没天分一个不好学。   岚姨已经将围棋拿出来,林韵慈稍稍思忖,而后微笑说:“五子棋如何?”   孟毓笑:“这个倒是可以,小时候常常玩的。”   坦白而言,不论是谈话还是下棋,孟毓都觉得林韵慈的精神是十分正常的,她隐约开始怀疑,苏哲翊曾告诉她,林韵慈精神不大好的真实性。   当然,她不可能唐突的开口询问。毕竟,苏哲翊说得那样言之凿凿,她想,或许林韵慈精神不好是间歇性的。   中途,岚姨出去一趟,待她折回来,眉头有难色,林韵慈将黑子放到棋盘上,莞尔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太,先生来了。”   孟毓保持着安静,暗自观察,发现林韵慈方才脸上的那种祥和安然的神色突然转变,整个人连气质都凌厉起来,声音亦是冷凝,“让他滚!”   孟毓心脏陡然一跳,继续沉默。如果她没记错,岚姨叫苏哲翊少爷,那么先生指的应该就是苏哲翊的父亲,苏敬东。   她疑惑,苏哲翊的父母感情竟然这么差?   林韵慈突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因为大力,棋桌也被掀翻在床,黑子白子杂乱的落在白色被褥上。   岚姨担心林韵慈情绪起伏太大,赶紧上前扶住她,“太太,您别激动,我现在立刻去回绝先生就是了。”   孟毓也吓了一跳,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在这里。   岚姨说:“孟小姐,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会儿太太,我马上就回来。”   孟毓只好点点头,又给林韵慈倒了杯参茶,说:“阿姨,您先别着急,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还是身体要紧。”   林韵慈脸色煞白,接过参茶时,手指轻微颤抖。   孟毓见她呼吸急促,只好继续安抚道:“阿姨,岚姨会替您解决好的,您先喝茶,这茶用来安神效果最好了。”   林韵慈饮了一杯参茶,慢慢地平复呼吸,良久后,淡淡的笑笑,说:“抱歉,孟小姐,吓到你了吧?”   孟毓摇摇头,“没有。”   林韵慈沉吟几瞬,露出苦涩的笑容,“其实我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大概快三十年了吧。不过,都快习惯了。”   孟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温和笑笑:“凡事往好的一方面想,心情会好上许多的。”   岚姨送走了苏敬东,反倒带回来苏哲翊。   苏哲翊淡淡的瞟了孟毓一眼,说:“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虽淡,却流露出对她轻微的责难。   孟毓抿了抿唇,“我明天就走了,来看看阿姨。”   苏哲翊拧起眉头:“不需要,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语气非常不耐,孟毓一头雾水,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难道他以为她来看林韵慈时别有目的?是为了卲荀?   林韵慈轻轻拍儿子的手背,轻声道:“阿翊,你不要责怪孟小姐。妈妈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难得有人肯陪我聊天下棋解闷,我开心还来不及。”   孟毓暗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   苏哲翊的脸色略有缓和,眸色却依旧清冷如初冬之雪,似是漫不经心的掠过孟毓,孟毓略感局促,苏哲翊转眸同林韵慈讲话时,声音已是温和,“她说话办事从不带脑子,总是没大没小、不着边际,我怕打扰到您休息。”   孟毓又窘又恼,他分明是诬陷!   林韵慈弯了唇角,拉过孟毓的手背轻轻拍几下,温和道:“我倒是喜欢孟小姐,嘴甜心善。只可惜我没有两个儿子,否则一定娶孟小姐做儿媳妇!”   林韵慈说话时眸色闪亮,唇角含笑,仿佛是心意十足。苏哲翊眸色黯了黯,放在裤袋里的手指轻轻蜷起,又舒展开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未露出一丝异样。孟毓的心脏陡然一滞,原来林韵慈当真如苏哲翊所讲——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年所生是一对孪生双胞胎。孟毓扯唇微笑,“阿姨,实在是不敢当。”   林韵慈越看孟毓越觉得顺眼,不无遗憾淡叹,顺带朝苏哲翊望了一眼,“只可惜我们阿翊有了青梅竹马的米苒,否则……”   “妈,方才说了孟毓说话不着边际,瞧您,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被她传染了。”她一句话未说完,被苏哲翊拦路打断,在林韵慈面前,苏哲翊孝顺又恭敬,态度良善,语气温和,然而眸底却无意流露出不耐与烦郁的情绪。   林韵慈笑,“你呀,对女人要客气点,否则迟早吃苦头。”   苏哲翊唇角挂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不是迟早,米苒她……已经让我吃尽了苦头。”   米苒到底是林韵慈看着长大的,林韵慈轻轻摇摇头,发自肺腑道:“她从小备受宠爱,难免骄纵,你呀,既然已经宠了她二十多年,也不在乎多宠几年。阿翊,你得记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责任心。一旦认定一个女人,就要专一、忠诚。千万别学你爸爸——”   林韵慈突然顿住,孟毓注意到林韵慈的手指倏地握紧,眸底温顺的情绪顷刻间被凌厉所代替。   苏哲翊自然也敏锐的察觉母亲的变化,“妈,您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身体更重要。”   林韵慈摆了摆手:“我有些累了,阿翊,你替我送孟小姐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可别凶人家。”   显然,苏敬东是林韵慈不愿触碰的话题。孟毓暗自狐疑,是什么原因让一对夫妻关系势如水火。   她礼貌道别,随同苏哲翊走出医院,觉察到苏哲翊周身的寒意,一出医院门,孟毓立刻顿住脚步,识趣道:“苏总,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苏哲翊停在她面前一米外的地方,她望着他高大宽厚的背影,熟悉的让她不止一次的迷惘、留恋。而他缓缓地转过身子,清隽的眉眼在跳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翩翩佳公子心情似乎不佳。   “我答应妈妈送你回去,言出必行。”   他一副“你不让我送就别想走”的坚定模样,孟毓无奈,天知道,跟低气压的苏哲翊同待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是多么严峻的挑战。   她打赌,关于她自主自发跑到医院里看林韵慈之事,咱苏大少必定是耿耿于怀。   果然,在她下车前解安全带时,苏哲翊叫住她,“好奇心害死猫,以后,别去医院了。”   孟毓将散落在脸颊的一缕碎发拢到而后去,轻叹口气,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到医院,只是想为那天让阿姨受到惊吓道歉,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他点燃一支烟,左手随意的撑在窗棂上,右手夹着烟,他抽烟时习惯性的眯起眼睛,隔着弥漫的烟雾,孟毓只觉得他的眼神更深邃难猜测。   他说,“我妈不想见我爸,而我爸不喜欢我妈见不相干的人。”   孟毓一愣,他这是在向她解释?或是倾诉?那话又有什么含义?   她一时无法完全理解,苏哲翊眯着眼睛又抽一口烟,薄唇吐出一圈圈的烟雾,随即转眸,深邃的眼睛望着她,说:“我是为你好,别去医院了,更不要好奇,苏家的事,不管听到看到什么,你只需要当做一无所知便好。”   孟毓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难道你们家……”   苏哲翊加重了语气:“孟毓,你不要自寻死路。”   他说话半遮半掩的,她听不明白,又被他勒令不准好奇,她顿觉憋屈,瘪了瘪嘴角,说:“哼,苏家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孤傲自负、高傲自大,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牟足了劲儿想要窥探苏家*呢?”   他竟然没生气,反倒笑了笑,笑声清朗,“你不要恼羞成怒,你见过我妈妈,就应该知道这个结论根本就不成立。”   没错,除了一提起苏敬东,林韵慈整个人会陷入惶惶与戒备状态外,更多的时候,林韵慈都是温顺而优雅的。孟毓无法反驳,于是沉默下来。   狭小的空间内,静谧,彼此可闻清浅的呼吸声。   孟毓似乎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立刻下车的,而此刻,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看着他指间的那支烟燃尽。   苏哲翊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又拧起眉头,突然想起,她曾经说他皱起眉头像个小老头,呵,小老头,他忍俊不禁,轻笑,眉目全都舒展开来,唇角上扬的弧度略大,叫孟毓一时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盯着他瞧,“你笑什么?”   他也怔了一下,原来他方才笑了?   孟毓口不对心的挖苦他:“笑得贼兮兮的,更像老头了。”实则是,她为他那不经意的一笑所摄,那样会心的笑容,明亮而温暖,仿佛能照亮每一个漆黑的夜晚。她疑惑,这是苏哲翊么?怎么可能?   他不甚理会她的挑衅,曲起手指轻轻磕方向盘,用清朗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走?”   不知为何,她一颗心突然间往下坠,没由来的,觉得失落,“你巴不得我早点走呢?是不是?”   他挑眉,转头,望她,眼神探究。半晌,似笑非笑说道:“孟毓,别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心里一个咯噔,孟毓不自在的蜷紧了手指,无力的替自己辩驳,“是你想太多了吧?”   苏哲翊浅笑,模样是高深莫测的,淡淡开口,“除了米苒,没有第二个女人拥有向我撒娇的权利。”   孟毓脸颊倏然变得火辣辣的热,她挤出笑容,嘲笑,笑他:“你别自作多情了,你又不是卲荀,我为什么要对你撒娇?苏哲翊,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孟毓也绝对不会看你一眼!请你把自己高傲自负的心收好,我要不起,也从来没想要!”   她气呼呼的离开,苏哲翊独自待在车内,车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木高大,枝桠斜逸,风吹过,一片树叶落下来,他伸手接住,指腹轻轻摩挲着绿嫩的叶子。从前,有人告诉他,用笔把心愿写在树叶上,埋进土里,心愿就会生根发芽,梦想就会成真。   他怔忪许久,摸出口袋里的钢笔,笔墨不好着色,他虽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刻上去,字迹却不甚清晰。   苍劲的字体,短短一行小字,写完,收笔。   那天,他在她楼下抽了七支烟,直至米苒打电话来,他迟疑许久,才接通电话,声音却已沙哑。   不知从何时开始,米苒变得多疑,一旦他身边出现什么女性,即便是工作中必不可少的接触,米苒都忍不住猜忌,就连方静,都被雇佣私家侦探跟踪过。   那几天方静几乎是精神恍惚,吓得半死,“苏总,我觉得有人跟踪我!”   苏哲翊原先只是出于对方静的关心,叫人去查,没想到顺藤摸瓜,查出了是米苒所为。这些年,他一边要应付大小姐的骄纵性子,一边又要替她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情,早已是疲惫不堪,那天,得知她竟然找私家侦探调查他身边的人,几乎是怒不可抑。他极力克制着,忍了又忍,最后,只是说了两句重话,然后米苒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跑到林韵慈那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这次,米苒从岚姨那里得知“孟小姐”去医院探病,难免又起风波。   苏哲翊不堪其扰,掐断电话,摇下车窗,仰面望着孟毓所住的楼层。   厚重的窗纱,将窗外窗内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他再清楚不过,他和她原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她灿若骄阳,朝气蓬勃。   而他,在黑暗里沉沦,在泥泞中挣扎,他的世界,狰狞而压抑,何必拖她下水?他又……怎么忍心拖她下水?   孟毓悄悄地拨开一点窗帘,垂眸,望着楼下的黑色保时捷,一点点的远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最后时刻,她的手机响起来,心扑通狂跳,不知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上闪动某人的名字。   她抿了抿唇,无法言喻的失落。   “然哥,有事?”   “下周我外公九十大寿,他老人家爱热闹,希望你能来吃杯酒,怎么样,你有时间么?”   果然是金大人的升级版,孟毓想,他用外公做借口,一定算准了她不会退却。   她弯唇,“我明天就回去。不过你得提醒我,什么样的礼物最合外公心意。”   吴斐然温润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含着浅浅的笑意,“你不就是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我忘记设置时间了,所以更新晚了,囧啊囧滴⊙_⊙   ~~~~   这么肥滴章节!!有木有很感动!!⊙▽⊙   下一章大苏和然哥正式见面问个好吧~哈哈哈~   这几天码字太多了,俺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把思路顺一顺,毕竟质量还是最重要滴呀,对不对~~   )所以接下来几天大概就日更4000左右喽≥﹏≤   乃们想再看到大肥章呐,就多送点花花,激励激励俺,哈哈,小宇宙说不定很快就爆发啦≥﹏≤   谢谢砸雷滴九小姐,破费了,么么哒,爱你哟^ω^ ☆、第25章   Part25   【温温和和,安安静静,然后相濡以沫,白首偕老。】   孟毓没想到,吴斐然的外公寿宴办得如此隆重,她随同吴斐然踏进会场,不禁咋舌,不曾想,竟然有机会见到那么多的政界名流齐聚一堂。   吴斐然留意到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弯了弯唇角,侧头靠近她,轻声在她耳畔解释道:“外公曾在政府部门任职。”   他语气很稀疏平常,孟毓眨了眨眼,今晚寿宴的嘉宾各个身居要职,由此推断,外公当年必定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孟毓一言不发,吴斐然以为她是紧张,他自然而亲昵的将手轻揽在她肩头,手掌轻轻拍一拍,微笑道:“外公已经退位十多年,早就不问政事,今晚这些人也不过是来贺寿吃酒,你不要紧张。”   孟毓并非紧张,却也微觉局促,她虽然也经过大风大浪,但这么多名流济济一堂的盛况,还是第一次有幸目睹。她扯唇笑笑,也同样压低声音同他耳语,“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万一出糗,岂不是丢脸死了?   吴斐然弯唇,“这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孟毓眼皮跳了跳,“如果这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事,然哥,在你心里,什么才是天大的事?”   吴斐然笑容温润,颊边浅浅的酒窝漾起,又仿佛有一分羞涩,回答却直截了当,“你。”   “……”孟毓睨了他一眼,轻轻咳了两声。   她没意识到,两人如此姿势“咬耳朵”,在在场其他人眼中,已是暧昧又情深的证明,再加上吴斐然带她向老爷子贺寿,老爷子捋着白胡子,笑得仿佛是春风满面,众人早已是猜测纷纷。   孟毓独自拿东西吃时,不小心听见身旁两个年轻女孩耳语,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成为寿宴的“话题”。   被人指指点点,感觉终究不会好,孟毓轻叹一声,继续挑拣点心。   “叹什么气呢?”吴斐然方才结束一场寒暄,手持着红酒杯搜寻孟毓的身影,很快,在长桌前找到她,没想到听见她哀声又叹气的,“不开心?”   孟毓咬了口凤梨酥,玩笑似的说:“你瞧,我的胃简直是被你精湛厨艺给宠坏了,这东西尝一口它就开始抗议了!”   吴斐然思忖几瞬,方才说:“明天我要忙案子,没有时间,不如后天?我提前做好凤梨酥和马卡隆送到你公司去?”   “那我岂不是很有口福?”   吴斐然笑容清爽:“千里马尚需伯乐,难得我做的甜点能得你青睐。”   孟毓的甜俏的笑容在下一刻僵固在脸颊,她不知苏哲翊会到云佳市来参加寿宴,她甚至不知苏哲翊的母亲竟然与宋老爷子这厢有不浅的渊源。   苏哲翊的女伴是方静,平日里方静总穿黑色的套装,今晚一袭水粉色的礼裙,衬得身姿窈窕眉目柔美,方静眼尖的瞧见了孟毓,悄悄地朝她挤了挤眼睛。   孟毓呆呆的望着从进入宴厅就目不斜视的苏哲翊,款款走向主桌。   吴斐然拍了拍她的肩头,说:“走,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她跟随吴斐然走到主桌前,恰巧听到苏哲翊与宋老爷子对话,“爷爷,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我母亲身体不适,不宜出门,实在是没办法前来贺寿,深感抱歉,但她特地让我给您带来一副万水青山图,她说您一定会喜欢的。”   明代大师的墨宝,即便是放在拍卖会上也能竞得天价。   宋老爷子笑起来白胡子一跳一跳的,看起来有两分滑稽,孟毓忍着笑,过了会儿,听见老爷子不无遗憾的轻叹一声,说:“韵慈,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了吧?”   孟毓眼皮跳了跳,不禁在想,林韵慈未能前来贺寿,究竟是身体不适,还是未局势所迫?苏哲翊可是亲口承认,苏敬东不喜欢林韵慈会见他人。她觉得挺恐怖的,一个女人长时间被局限在狭小的空间内,寂寞又孤独的生活,就算是没病,恐怕也要闷出病来。   吴斐然与苏哲翊虽然算不上至交好友,但也能聊上几句。吴斐然笑,“苏总,这杯酒我必须敬你,谢谢你介绍孟毓与我认识,她……实在是个可爱的女人。”   苏哲翊清浅的面孔上浮现一丝淡淡笑意,眸底墨黑,他执起高脚杯,象征性的啜饮一口,说:“是你们俩有缘分。”   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带着细微的干涩与沙哑。   孟毓手指紧紧蜷起,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苏哲翊身上,他穿暗蓝色格子衬衫,深棕色领带,剪裁得体、笔直挺阔的西装更衬得人玉树临风,清隽逼人,但细致观察,不难发现,眉目间略有疲色。   她的目光炙热,苏哲翊突然感应到似的,转眸觑她,她微觉慌乱,立刻移开视线,因为内心惶惶,指间的高脚杯倾斜,红酒溢出来,洒在手背肌肤上。   吴斐然立刻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孟毓说:“别把手帕弄脏了。”   他不甚在意,“脏了洗洗不就行了。”   孟毓想,曾几何时,她被苏柏耀的妈妈泼了一杯酒,苏哲翊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一张手帕,说,脏了,扔了便好。其实认真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纠结、纠缠,算不得多美好的记忆。   方静瞧见两人“亲昵”的模样,抿着唇笑,不经意间留意到--身旁苏总,执高脚杯的修长手指,指间泛白,指骨突起。   方静眼皮跳了跳,偷偷地、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苏哲翊,依旧是帅的没边没沿,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然而,下颚的弧度却绷得紧紧的,唇角的那丝浅笑仿佛随时都会变成冷笑似的。方静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内心一阵惊喜,要知道,她这个老板素来以不动声色泰人崩于前不改色著称,此刻,竟如此轻易的便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席间,孟毓喝了些酒,回去的路上,脸颊绯热,不停地用手扇风。吴斐然一边摇下车窗一边关切道:“需不需要我打开冷气?”   孟毓摆了摆手:“不用。”   吴斐然见她十分难受的模样,未深思,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事实上他不过是无意识的举动,而孟毓也在无意识间流露出极大的反感一般,倏地抬手拂开他的手。“我没事--”   他能瞧出,从宴会厅开始,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仿佛是神游太虚。这会儿,被她拒绝,虽有两分尴尬,但更多的是关心她的状况。“孟毓,如果因为今晚的宴会让你觉得局促,我感到抱歉。但请你明白,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看到我对你的真诚和重视。若你当真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后,我会遵从你的意愿,不会带你来了。”   他温声致歉,孟毓更觉得过意不去,心知吴斐然是好心好意,她也不懂自己方才怎么会有那么大反应,可是那一秒,她敢肯定,她内心深处是排斥他触碰的。   这种感觉奇异而微妙,熟悉又陌生。   正如几年前,她与卲荀在一起,只除了卲荀之外,再无第二个男人,可近她的身。   那么方才是为何?   因为出乎意料现身的某人?   因为他不动声色投来的凉凉、黯淡的眼神?   孟毓觉得不好意思,解释道:“然哥,我大概是这两天工作太忙,所以精神恍惚。你邀请我来寿宴,我很开心。”   吴斐然看出她笑容后的负担,然而她显然不愿多言,他也知趣的转移话题。   待她公寓客厅的灯光亮起来,他在楼下车中点燃一支烟,慢慢抽着,早已过了激情燃烧的年月,如今更贪恋真实的平淡、细水长流的温暖。孟毓于他,说起来,不过是认识短短四月,若说是情深似海,怕是根本无人会相信,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虚伪。感情,更多的浮现在喜欢的层面,喜欢她灿然如日光的笑意,喜欢她的鬼灵精小聪明,喜欢她偶尔的小马虎,喜欢她吃他做的菜夸赞他厨艺好时亮晶晶的眸子……   然而爱情,不正是从喜欢开始?   两个人相处,感情太过炙热,受伤便在所难免。倒不如,温温和和,安安静静,然后相濡以沫,白首偕老。   这是吴斐然对爱情的期待。同样,吴斐然相信,一个女人,最终希望的无非是一个宽厚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怀抱,替她遮挡风雨、为她阻挡艰苦,这点,他自信,能出色完成。   一支烟燃尽,吴斐然重新发动油门,出了小区,左转,绕过一条小道,驶入主街道。   现代城市,夜生活方才开始,霓虹点点,星光璀璨。   在下一个路口,看见苏哲翊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吴斐然踩下刹车,下车,绕到苏哲翊的后座门,抬手敲他的窗子,温温一笑:“苏总,真巧,在这里碰到你。”   老王将车窗摇下来。   吴斐然闻到车内浓郁的烟味,微微蹙了蹙眉,又随即舒展开来,苏哲翊勾起唇角,轻笑,“挺巧,我也是路过。”   两个男人倚在车前,抽烟。   苏哲翊深深地吸了口气,尼古丁的味道,让人迷惘、又贪恋。   吴斐然其实没什么烟瘾,思考时,才会习惯性的来上一根。   苏哲翊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说:“相处的不错?”   吴斐然愣了一愣,适才反应过来苏哲翊所言是何,笑了笑,“嗯”一声,答:“挺好。”   苏哲翊看似闲适惬意的倚着车身,唇角亦是挂着和煦的笑,只是眸底却黑沉而清冷,仿佛是深冬季节冰雪冻结。他仿佛是随口一问:“喜欢她哪里?”   “性格,小精明大迷糊;心态,积极又乐观;笑容,温暖而美好;相貌,外貌协会的男人恐怕也挑不出一丝瑕疵。”吴斐然含笑,给予客观评价。   不过短短几个月功夫,就能够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苏哲翊眯起眸子,唇角弯起的弧度近乎邪佞。他倏尔轻笑,微带讥嘲,望吴斐然,道:“你这番话,着实让我好奇,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孟毓么?!”   吴斐然转眸忘了他一眼,含笑问道:“那么,你眼中的孟毓是什么样子?”   他指间的烟枝堆了长长一截烟灰,修长的食指在烟枝上轻轻敲磕,灰色的粉末瞬时消散在风中。脑海里浮现出某个时而温柔时而凶悍、时而诚恳时而狡黠的女人面孔。他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沉吟几瞬,道:“贪财到不可自拔、固执到让人头疼,热衷于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时常留下一堆烂摊子,明明是雕虫小技、却又爱自作聪明;热心过头,答应别人给予帮助时从来不考虑是否是力所能及,最后一点,爱逞强,说白了就是——自恃过高。”   此时,在家中泡玫瑰花瓣澡的孟毓,突然连打了N个喷嚏,殊不知,某人数落的她几乎是……一无是处。   吴斐然听得发怔,“苏少……”   苏哲翊挑眉,见吴斐然神色微滞,心情竟然好了几分似的,坦然自若,弯唇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吴斐然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想了想,须臾后,笑:“苏少,恐怕全世界也只有米苒才入得了你的眼吧?”   苏哲翊眸色黯了黯,指间的一点红芒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心情很微妙,略略蹙眉,将烟蒂扔在地面,抬脚捻息了。抬手随意的整理了领带,一边佯装漫不经心的说:“我是出于朋友道义,郑重提醒你,交友应慎重,尤其是女友,总不好随随便便捡个女人凑合!尤其像你条件优越、家境优渥,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对象,面试不还得综合评定呢?鞋子买回家了,发现不合适,再退货,岂不自找麻烦?”   吴斐然怔忪,沉默着思考好一大会儿。苏哲翊沉郁的心情在这静谧的时间里,又渐渐缓和,他挑着眉仰面往黑暗夜幕上缀满的璀璨星子,一颗颗闪亮的,仿佛是熠熠生辉的碎钻。   良久,吴斐然温和一笑,玩笑般说:“苏少,难道你是特地到这里来——特地来提醒我的?”   苏哲翊一怔,随即立刻辩驳,“怎么可能,我路过。”   吴斐然点点头,不疑有他,想了想,又道:“孟毓不是你介绍给我的么,当初你和方静可是把她夸得天花乱坠的,怎么今儿又全成不好的了?”   “明明是方静睁着眼说瞎话,我一直坚持己见。”   “……”   “我都说了,只是作为朋友,友情提醒。”   “……那……谢谢。”吴斐然笑容依然,“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我跟随自己内心的感觉。别说孟毓在我眼中有一千一万个优点,哪怕是她当真有一千一万个缺点,只要我认定她,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苏哲翊轻笑一声,轻描淡写说:“挺好的,那祝你们幸福。”   除去参加宋老的九十大寿宴会外,苏哲翊还有些酒店公务需要处理,所以在云佳市多待了两日。   这天下午,方静叫孟毓来酒店,说是聊会儿天,晚上再一块儿用餐。   孟毓简单想了想,便驾车过去,还是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车子,外观已显破旧,性能也一般,但花了小几万呢,依照孟毓目前负债累累的经济状况,若非是业务工作长期各种颠簸,连这小车她都不愿意供。   方静告诉了她房间号,她依照房间号找过去,敲门,半晌,不见人回应。打电话给方静,无人接听状态。她正犹豫,要不要先行离开,门从被人从里面打开。孟毓想都未想,便探手而出,欲戳方静的脑门泄愤,不曾想,却戳到了一个坚硬胸膛。   额……   穿着睡衣的苏哲翊……   孟毓错愕,看着衣冠不整、睡眼朦胧的苏哲翊,思绪简直是千回百转,连说话舌头都打结,“你……你和方静……你们……”   苏哲翊眉头蹙得紧紧的,没好气:“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满脑子都是旖旎的画面。”   很明显的嘲讽。   孟毓抿了抿唇,忿忿瞪他一眼,又问,“方静在哪里?”   苏哲翊皱眉依旧:“开会!就算她在酒店,你到我的房间——也绝对不可能找到她!”   孟毓咋舌,不是1014?退后一步,仔细确认,门号,1014。   视线又落到苏哲翊身上,察觉他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   孟毓狐疑问:“你没病吧?”   他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你才有病,大周末的不陪男友,到这里吹冷风?”   他怎么一开口全是火药味!   孟毓抓紧包包,欲离开,只听扑通一声,方才大放厥词的男人,竟然一头栽在地毯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算是肥嫩滴一章吧,哈哈~~   OK,问题来啦——【大苏是路过么路过么路过么?】   【他把小鱼数落的一无是处不怕小鱼知道了抽他么?】   【方静是不是好助攻!!!!!】   【大苏突然倒地,难道会是……苦肉计?】   下章剧透来喽,,船戏和虐戏要看哪个??啊哈哈~~~快大苏 小鱼已经洗好了(づ ̄3 ̄)づ╭?~   ps:23-24积分已送~~~ ☆、第26章   Part 26   苏哲翊高烧不退,却坚持不肯去医院,孟毓又拖不动他,好言相劝,苏哲翊只道,“又死不了人。”   “就你这样,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呢?”   苏哲翊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一只手覆在额头上,幽幽的翻了翻眼皮,瞟她一眼,淡声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不能混为一谈。”   孟毓几乎被他完全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咸淡态度给气到,“男人怎么了?男人饿了不是一样要吃饭?生病了不是同样要吃药打针?痛了伤了同样可以掉眼泪!”   苏哲翊凉凉的看她一眼,忽而轻笑,揶揄她:“孟毓,你形容的那叫娘娘腔。”然后闲闲的把眼皮阖上,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累似的。   孟毓郁结,她方才摸过了,他额头滚烫滚烫的,一定是发了高烧。算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她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随他去,死了都不关她的事。抓起包包,抬脚就走。   卧室的门哐当一声响,苏哲翊只觉得心脏突地一滞,缓缓地睁开眼皮,卧室内的窗纱方才被她打开了,明晃晃的灿烂日光照进来,屋子里每一处阴霾的角落都仿佛被点燃一簇火光,而他一颗心却冰凉如堕冰窖,死寂般的冷寒。   他下得床来,走到窗边,眯着眼睛将窗帘拉上,厚重的窗纱隔开了屋外的阳光,室内重新归于黑洞般的沉寂。   一切都没有改变。   重新躺在床上,深深浅浅的呼吸,呼吸都是滚烫的,他也没有吃药,反倒近乎自虐的享受这种头脑昏沉的感觉,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够掌控住脑海里随时都可能迸发的惊人想法。那种感觉在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孟毓后,更加强烈。没错,他舍不得她,他……想要她。每一次遇见她,这种感觉都更加强烈。这惊人的想法在他脑海、心底盘旋着挥之不去,她娇俏的脸、欢快的笑几乎占据了他思维的每一处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着,企图吞噬他残存不多的理智。   如果她第一次喊他卲荀时,他没有回绝,如果她拥抱他时,他没有狠心推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一遍又遍的问自己,可以么?他可以背弃一切的道德与责任,只要留她在身边?只要有她就好,哪怕是下地狱,也可以甘之如饴么?   每个辗转难眠的夜,他问了自己无数遍,都没有得到答案。   没错,他动心,他又矛盾。就仿佛是置身于大海之中,海面平静无波、波澜不惊,而海底深处却暗藏着波涛汹涌、动荡不安。他有太多的顾忌,苏敬东、林韵慈、米苒,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在内的因素。他不是吴斐然,毫无后顾之忧,只要爱了,便去爱。于苏哲翊而言,爱情如深夜里缀在东方天际的性子,璀璨夺目,他探手而出,却发现遥不可及。   头痛欲裂,胸腔积郁太多的情绪,仿佛随时都可能爆炸。   耳畔突然传来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他略感错愕,循声望去,只见方才摔门而出的孟毓又回来了。   “你没走?”他声音几乎沙哑,喉咙疼痛难耐。   孟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纱给拉开,卧室内一片敞亮,孟毓拍了拍手,“你又不是小龙女,住什么古墓?”   苏哲翊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来,懒洋洋的倚在床头,瞟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你没走?刚才客厅做什么呢?”   孟毓回身,悠悠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重新回到客厅,倒了杯温水,又依次取开退烧药、消炎药,回到卧室,递给他,“喏,吃药。”   她面无表情的望他,一副“我也不想管你死活”的表情,她的掌心摊开在他眼前,他垂眸,看到她手掌掌纹清晰的脉络,她的爱情线很长,却从中间断了一截,相书上说,这种线路,爱情多半多灾多难。他眼皮倏地跳了跳,孟毓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药丸也不吃,抬脚上床踢了踢他,“愣什么呢,快吃药!我还忙着呢,也没工夫理你。”她是好心好意,这境况竟好像是求他吃药似的。   她的声音仿佛是一缕烟随同他的呼吸汇入了鼻腔、喉管、胸口,悄然膨胀。他抬头看她,她眉心微蹙,挺翘的鼻尖有一滴小小的汗粒,嘴唇微微嘟起,唇角稍稍向下耸撘着,很明显,她的确是在生气。是气他不顾身体还是气他对她的冷淡?然而,她始终是关心他的,否则不会出门买了药,又折回来。   他有些怔忪,她生气时,也是美的,至少在他眼里,如此。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仿佛是蕴了一汪泉水。   世界仿佛都癫狂一般,否则,他不能解释,为何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会在顷刻间崩塌,被一种轻狂的、激荡的不理智的热情所取代。   孟毓更是措手不及,突然间的天旋地转,她一晃神,已经被他翻身压在身下。   手里的药丸不知道滑落到哪个角落了,水杯也被他给打翻了,孟毓头脑完全处于糊涂状态,他明明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翻身压人时动作如此矫健利落!   “苏哲翊,你想做什么?”   他双手箍在她的肩头,她穿着薄薄的套头衫,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那样滚烫。   他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出奇的亮,双颊因为高烧红的厉害,他的脸突然间在眼前放大,然后压下来。   两唇相接。   那一瞬间,她脑袋仿佛停止运转了,只有一个想法,这次,他闭上眼睛了。   他的吻来得凶猛,简直是锐不可当,孟毓挣扎,双手使力推他,却被他一手捏住两只手腕,搁到头顶去。   “苏哲翊,你……”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她含含糊糊的骂他,“你疯了……放手!”   “不放!”他竟然耍起了无赖。   孟毓欲哭无泪,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自讨苦吃!早知会平白无故被他占便宜,就应该不理会他死活才好!她骂不醒他,又推不开他,她感觉自己的唇都开始发麻,天,一定是肿了。于是拿脚去踢他,他完全不受影响似的,整个人紧紧贴在她身上,压着她,他身上的肌肉硬邦邦、滚烫滚烫的,这样压下去,孟毓几乎要喘不过来气,或许是他太重了,也或许是她太紧张。空气里的氤氲着暧昧的、缠绵的因子,这让她觉得惊恐。   他的唇移到她的纤长的脖颈,轻啄,重吻。   她渐渐惶恐不安,意识到他是来真的而非是玩笑,尽管她一时想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从何处迸发。她咬咬牙,大声喊:“苏哲翊,你看清楚!我是孟毓,不是米苒!”   对,没错,一定是认错了人。   果然,他突然顿住动作,两个人的胸口都重重的上下起伏着,他撑着身体,从她身上挪开,方才挤在他胸口处的两团绵软脱离,适才觉得混沌的思绪清醒了那么一两分。   视线上移,对准她晶亮的眸子,他声音哑的不像话,一下下摩擦着她的耳膜,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没有米苒,从头到尾,都没有她。”   孟毓糊涂了,“你看清楚,我是孟毓。”   他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她的脸竟也是滚烫的。“我知道,你是孟毓。”   他的眼神深邃,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仿佛带着无穷尽的魔力和吞噬一切的势气。她为他的眼神所摄,呆呆的问:“那你为什么还……”   “我想你。”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她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鱼儿,我想你。”   他重新覆身而下,亲她的唇,浅啄,缠绵。   她只觉得恍惚,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卲荀平日里总叫她小鱼,但玩心一起,便会搂着她,腻歪歪的在她耳畔唤她“小鱼儿”。她每每听到卲荀用这种近乎肉麻的语调唤她“小鱼儿”,便会忍不住轻颤,嫌弃的伸手把卲荀推到一边去。   而此刻,苏哲翊这样唤她,她觉得迷惘,整个世界都仿佛是颠倒的,她说不出话来,喉痛疼得厉害,他的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密不可分。   “我想你,我想要你。”   只错一个字,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他的手竟然真的从她衣衫下摆探进去,薄薄的茧子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手掌肆意轻-抚、重-揉。孟毓没忍不住一个颤/栗,浑身都酸软。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大苏都憋了这么多年了【此处必须高亮提示(づ ̄3 ̄)づ╭?~】,再憋下去,会不会就。。不能用了。。哈哈。   然哥:亲妈,如果你让大苏把俺家小鱼给吃了,俺就罢工!!   亲妈:(对手指)谁说小鱼是你家的了?   然哥:(面条泪)那你为嘛要放我出来??!!   亲妈:(奸笑ing)为了刺激大苏呀,哈哈哈~~~   于是:然哥——吐血。大苏——傲娇一笑   卡在这里,其实一点都不*吧,哈哈,从良很久了,写这么热情的场景,有点小无力呀呀(づ ̄3 ̄)づ╭?~ ☆、第27章   part27   【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我们无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有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却忘记了,童话终究只是童话,虚幻又迷离。小孩子受骗姑且可理解,而我们,经历过生死、体会过悲痛、承受着无奈,就应该明白——身不由己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该放手时就必须放手,否则便是害己害人。】   孟毓完全处于混沌的状态,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一半飘在巴塞罗那干燥的空中,那里有她与卲荀或是痛苦、或是快乐的回忆,那是她此生最珍贵的宝藏。而另外一半,则被猩红了眼的苏哲翊压在身下。   两半完全对立的灵魂,在体内撕裂、叫嚣。胸腔里某个器官剧烈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口腔里蹦出来,而他又用唇堵住了出口,于是,她更觉得惶惶。   他重重地吻她,肆意的在她唇上掠夺,贪婪的汲取她独有的清香气息,他含住她的耳垂,感觉她轻微的颤-栗,他揉她的月匈,感觉她在他指尖一点点绽放。   她不安,完全迥异的两半灵魂在体内互斗,一半厉声警告她,不能背叛卲荀,卲荀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取代。另一半细声诱惑她,苏哲翊是值得依靠的男人,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他可以为她筑起坚固的堡垒,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公主。   她几乎快被他的吻逼疯了,他的狂热,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很轻柔的女声,思绪繁乱时,她的听觉竟然更敏锐,迅敏的分辨出这是李宗盛作词作曲的歌曲,漂洋过海来看你。   这铃声完全不是苏哲翊的风格,她依稀记得,苏哲翊的手机铃声是最普通的手机自带铃音。然而,就是这样轻轻柔弱的嗓音将孟毓唤醒,她正欲挣扎,发现覆在她身上的苏哲翊突然顿住所有动作,在她衣衫内作乱的手指蜷起,亲吻她颈子的唇移到一旁,而他的呼吸依旧紊乱、粗重,情=欲气息浓厚。   她想了想,又去挣扎,他紧紧压着她的腿,哑着嗓音说:“别动。”   他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孟毓一点点回神,她差点被他给吃了,他竟然还叫她别动?“苏哲翊,你给我滚下去——”   话音未落,苏哲翊突然抬起头来,猩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瞪她,“你再动,后果自负!”   他抵着她腿-心的硬-邦-邦的一根,存在感太过强烈,好汉不吃眼前亏,秋后算账也不迟,孟毓识相的闭了嘴,闷着气,用忿忿然的眼神回瞪他。   苏哲翊仿佛被她的眼神刺痛似的,突然移开视线,犹自带着一丝惊慌,手机不依不挠的叫着,他将手从她衣衫下摆抽出,然后缓缓地伸向床头柜。   贴近手机时,他的手指顿了顿,仿佛是犹豫、踌躇。   孟毓差点以为自己眼花,因为她竟然看到苏哲翊的手指发着颤,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拿过手机,在眼前晃了一下,随即,瞳孔急剧收缩,猛地收紧手指,下一秒,又狠狠地将手机砸出去,那样狠的力道,简直带着决绝的意味。孟毓被他眸中的狠戾吓到,没忍住打了个颤。她咽了咽喉咙,意识到危险尚未消退,鉴于苏哲翊今天完全近乎狂躁的情绪,她这时候跟他算账,一定是自寻死路,倒不如先退上一步,待她理清楚思绪,再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压着怒意说:“你先松开我,苏哲翊,我知道你是发烧糊涂了,这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先放开我。”   她已经尽量用温和、商量的语气同他打着商量,不料,他只是深深望她,眸底的狠戾渐被些许哀伤、悔恨、挣扎、不舍而取代,没错,他的眸色复杂到,她根本无法理解。   最后,他突然埋首在她的颈窝处,声音紧绷、低沉的说:“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   方才他拿手机来看时,她也瞥见了屏幕上的名字,是苏敬东。苏敬东逼他做什么了?孟毓敏锐的嗅到了苏家家族内的八卦气息,当然,这与她无关。让她觉得憋屈的是,“你们”这个词,她冤枉死了,她逼他什么了?明明是他在逼她!她忍了又忍,憋着没发火,然而却是阴阳怪气的揶揄他一句,“如果你没适时停下动作,苏哲翊,你现在就是强-奸-犯了。”   清晰的觉察到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体瞬间僵硬、冰冷,孟毓一口气提到了喉咙眼里,也不知是忧惧、亦或是伤害他后产生的小小快感,总之,这种感觉很微妙。   然而,下一秒,情形却倏尔翻转。她身子蓦地僵硬,不是因为他的冷笑,更不是因为他反过来揶揄她“我看你刚才不也挺享受的,所以连反抗都忘了?”,而是她颈项处突然感觉到的……濡湿。   他……哭了?   为什么?   苏敬东到底逼他什么了?这又关她何事?   “苏哲翊……你没事吧?”她今天受的冲击太大,脑袋几乎要成为一团浆糊,根本无力继续思考。   他还是保持着原姿势,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   一分钟后,他突然迅疾的翻身而下,双脚着地后,立刻捞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甚至没有给她一点点反应的时间、将她拖到卧室外,然后猩红着双眼、面无表情、冷冷的觑她,声音冷然道:“滚吧,滚远点,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哐当一声,卧室门被甩上。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房外,孟毓呆呆的愣在远处,一动不动。   房门,苏哲翊无力的倚着门背瘫坐在地毯上,他的脸上根本没有泪痕,或许方才那点濡湿之意不过是孟毓的错觉,只是一双眼睛红到几乎滴血。而他忍不住发抖,从指尖到心尖,禁不住颤栗。   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我们无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有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却忘记了,童话终究只是童话,虚幻又迷离。小孩子受骗姑且可理解,而我们,经历过生死、体会过悲痛、承受着无奈,就应该明白--身不由己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该放手时就必须放手,否则便是害己害人。   幸好手机没有摔碎,他翻出未接来电,拨通第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   低沉、不含情绪的声音瞬时响起来,“刚才做什么呢。”   苏哲翊毕恭毕敬的回答,“正在忙公事。”   苏敬东轻笑一声,“是么。”   苏哲翊不动声色,“酒店新开张,需要处理的事务比较多。”   酒店,不过是永鑫集团众多业务之中芝麻粒大的收益来源,说实话,苏敬东不甚关心,他默了两秒,说:“工作的事先放一放,你和米苒的婚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苏哲翊眼皮倏地跳了跳,用同一借口来推脱:“米苒还小——”   话被苏敬东截断,“小什么小?她今年都二十五岁了!不是十五岁!阿翊,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如果要跟那个孟毓纠缠不清,至少也要先想想我那些手段如果用到她身上,她还有没有命能继续勾搭你!”   你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可以保护自己所重视的人。然而,总有人不断地提醒你,你其实什么都不算,你手中的金钱、地位、全力根本不足一提,更守护不了所爱之人。   他突然觉得无力,浑身的力气顷刻间被抽空了似的,连声音都几乎低到了尘埃里,“爸,我为苏家做的还不够多么?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电话那端的苏敬东点一支雪茄,烟雾弥漫开来,他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狠狠地眯起,“你当然错了,你错就错在,当初活了下来,而让他死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   苏哲翊无力的垂下手臂,手机摔落在地毯上,屏幕暗下去,他的眸色也一同暗下去。如果可以,他宁愿当初死的是自己,那样他就不用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门外的她,已经走了么?   *   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声音。   苏哲翊眼皮跳了跳,不予理会。   又过几秒,传来谩骂声,“你居然敢推我?孟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孟毓垂眸,视线落在跌坐在地毯上、茶几旁的米苒,她打扮得光鲜亮丽,然而此时却显得有些狼狈,漂亮的脸颊混杂着忿忿然的怒意与窘意。孟毓深吸了一口气,说:“也许你说的没错,我什么都不算,尽管如此,难道你想要动手打我,我连还击都不能么?你又凭什么?凭借你光鲜亮丽的艺人身份,还是你优渥的家庭背景?”   没错,方才的确是米苒先动的手,她按响门铃,准备给阿翊哥一个大大的surprise,没想到她竟然意外收到了一个巨大的“惊吓”,孟毓站在门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衣衫更是皱巴巴的,米苒当即有不好的预感,再瞧瞧孟毓红肿不堪的嘴唇,那显然是被人啃肿的,米苒火冒三丈,这女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下勾引她的未婚夫!幸而她来得及时,否则岂不是被人挖了墙角还蒙在鼓里!她气得忍不住就动手,没想到孟毓竟然反应敏捷的反手推了她一把。米苒栽在地毯上,手肘部位磕碰在茶几脚,疼,麻,也不知肿了没有。   第一回合惨败,米苒更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三两下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张牙舞爪的扑上去。   孟毓早知道米苒脾气不大好,简直是睚眦必报,跟电视屏幕里娇俏可人的形象完全是——背道而驰。但她万万没想到,米苒会完全不顾及形象的扑上来,就好像中学时的小太妹,打起架来不是扇耳光就是拽头发。   孟毓后悔莫及,她今儿就不应该来赴方静的约,更不该对生病的苏哲翊心软,好心好意的给他买退烧药、却反被他欺负了不说,还要被他的未婚妻大小姐又是打又是骂的!她是招谁惹谁了?   当然,惊讶的远不至孟毓一人,同样处于惊愕、讶然状态的还有——苏哲翊。当他打开卧室门出来,一眼便看见长沙发旁的地毯上,米苒压着孟毓,又是揪又是抓的,他只知道米苒骄纵且任性,可今天米苒的泼妇模样,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头比方才接听苏敬东电话时更疼了,一想到自己将要与这女人共度一生,从此他的世界将变得更加吵闹不堪,他头痛到几乎濒临爆炸边缘。一个晃神,孟毓已经成功的翻身而上,将米苒压在身下。耳畔传来米苒的惊声尖叫,苏哲翊脑门腾腾跳着,皱着眉头将上前,一把扯着孟毓的手臂,将她扯开了。“你瞧瞧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这话,竟然是冲孟毓说的。   孟毓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她犹自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眉头紧紧的拧着,眼睛里尽是鄙弃之意。这一刻,她觉得一同被人手攥着她的……还有她一颗被伤的支离破碎的心脏。“明明是她先动手的!”难道要她被人打被人骂,还不能还手?   她眼睛里流露出受伤的意味,他瞥见她颈子上几道指甲抓出的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清晰而狰狞,这抹红色刺伤了他的眼。胸闷,闷到难以呼吸,却只能克制着,用低沉的嗓音说:“你可以走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顺道挪开了视线,孟毓怔怔的立在原地几秒钟,而后冷笑几声,抓起地上的包包,狠狠地捏着包袋,瞪着他,然后,毫不留情的、泄愤似的往他身上砸,“我招你了么?我问你,我招惹你了么?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就应该让你发烧、烧死算了!我干嘛要烂好心?!像你们这种以逗弄别人、欺辱别人为乐的人,就应该被惩罚!生病也是活该!”   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全身都发抖,他凭什么?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凭什么想要支配她的人生?   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躲开,任由她的包包或轻或重的砸在他背上,然而他背脊挺得笔直,似一道青松,岿然不动。   她几乎都累了,人累,心更累,她真的搞不懂他了,这么忽冷忽热的,究竟是为什么。她到底哪里做错了,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一直呆愣的米苒这时也回过神来,冲上去,把孟毓给推开,孟毓一连退了几步,眼见着米苒又欲扬手上前,她面无表情的瞪着米苒,米苒为她的眼神所摄,不由得愣了一愣,这一怔忪的功夫,苏哲翊一条手臂挡在了她身前:“你也够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整天这么闹,就不怕传了出去,形象破裂!”   米苒一激动起来,是真心忘记了自己还是——大众艺人,于是努了努嘴,说:“谁让她勾-引你!”说话时,还不忘用愤恨的眼神去戳孟毓。   简直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孟毓立刻回击:“我没勾引他!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勾引他!不过米小姐,我还是奉劝你两句,挑老公时,眼睛还是得放亮点!像那种动不动就发情、有事没事就喜欢揩油、吻了你就想脱你衣服的男人,就算是再英俊潇洒、风姿绰约,要结婚的话——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   她气得口不择言,完全把苏哲翊跟“登徒浪子”划上了等号。一通话说完,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结果一出酒店竟然遇见了从外归来的方静。   方静一看孟毓脸色不对,整张脸通红,上前就问:“你该不会是被总经理传染病毒了吧?咦,有这么快呢?”   孟毓一言不发的盯着方静瞧,方静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虽然孟毓这人极好相处,总是和和气气的,可她脾气好并非代表完全没脾气,就像此刻,孟毓眼底有两簇小小的火光燃烧着,方静讪讪赔笑,小心的说:“嘿嘿,小鱼,你可别生我气呀!这不苏总昨晚上就发烧了,他不肯去医院、连药都不吃!我这不也没办法么,我一想,你来,他肯定听你的!”   孟毓不知道方静最后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她不关心,一点也不想关心。方静小心翼翼的赔笑,孟毓也明白,方静是好心,只不过办了坏事。孟毓沉吟两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方静,以后别自作聪明了。我跟苏哲翊没可能,完全、绝对没可能!还有……我劝你,这会儿别去找他,说不定正在世界大战呢!”   方静眨巴眨巴眼睛,不甚明白,孟毓又多提醒她一点,“米苒来了。”   方静咋舌,完了,这不是正撞上枪口了?!她这时才注意到孟毓颈子上的几道红痕,结结巴巴问:“米苒抓的……”   孟毓摸了摸有些疼的伤口,“嗯”了一声,“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最后那几句话,恐怕就足够让她惶惶不安了,那几句多少有点逞一时之气,可孟毓回想起来,却也不觉后悔。   *   然而几天之后,孟毓的想法变得截然相反。   她任职的家电公司也是家大集团,云佳市又是集团本部所在,一夜之间,集团内部盛传,她孟毓勾搭有妇之夫,至于为何传言说得那般有板有眼,完全得益于……那个“妇”人。   那天,星级业务员评定大会,几百个优秀星级业务员云集,一散会,一同去对面饭店用餐,刚一出门,那自称被孟毓勾搭了老公的女人就冲进人群了,冲着孟毓一顿谩骂。   后来,虽然有人把那疯女人给拦住了,然而,孟毓这“狐狸精”的名字却在窃窃私语中越传越盛。   最后,导致的结果是,孟毓去商场巡视,跟公司导购员商谈尚且算和谐,然而一转身,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的喁喁私语,简直是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被那妇人给捉奸在床了呢!   孟毓心理再怎么强大,也有脆弱的一面。流言满天飞,她整日都穿梭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里,不胜其烦,后来,索性请了假在家里待着。   对了,要说一句,那女人的老公叫做周巍。   没错,就是那个以签合同之名灌醉孟毓、想趁机揩油的死胖男人。   王美英比起周巍的市侩,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场说话的难听程度,简直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底线。孟毓有理有据的解释,到了王美英嘴里,那也变成了——狡辩。   孟毓越想越觉得奇怪,周巍这事过去都有大半年了,况且,那可是她在上家公司任职时的事,到如今又被人拿出来“翻旧账”,若不是事有蹊跷,孟毓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诅咒了,所以恶事接踵而至!   这事竟然也传到吴斐然的耳朵里,吴斐然思量过后,叮嘱她:“不能姑息养奸,事关你的名誉,一定要彻底调查清楚,还你的清白。”   孟毓抱着枕头窝在沙发角落里,下颌抵着抱枕,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相信我?”   吴斐然答道:“你这样问,才是真的叫我伤心了。难道你觉得我是是非黑白不分之人?”   孟毓的笑容很浅很淡,又有几分无奈,“人本来就是八卦的生物,所谓三人成虎,就算是被流言蒙蔽了双眼,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   吴斐然觉得她有些悲观了,思忖几秒,方回答道:“你说的是没错,可人也有区分是非黑白的能力,如果别人传达的信息,不去判断对错就全然接受,那跟兽类有什么区别?”   孟毓愣了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如果那些人听到你把她们形容成为‘兽类’,会不会气得七窍流血?”   吴斐然点了点下颌,不甚在意道:“我不关心她们,我只关心你。孟毓,你再继续待在屋子里,可就要发霉了!”   这点他倒是没说错,孟毓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就是一遇到棘手的麻烦或者想不通的事情,就会给自己关禁闭,将自己锁在小小的房间里,直至想出解决办法为止。   “可是我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解决。”   “那就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   吴斐然买了许多新鲜的蔬菜肉类来,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了八菜一汤,孟毓闻着香喷喷的菜,直想流口水,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不忘记夸赞他,“你这厨艺实在是太好了!不去当大厨简直是可惜!”   他笑起来温温和和的:“我只会做饭给我喜欢的人。”   孟毓一怔,几乎被噎到,吴斐然立刻斟一杯清茶给她,又温声道:“你慢点吃,一桌子菜都是你的,没人抢。”   孟毓喝口水顺了气,又去夹蟹粉狮子头,这菜是清炖而成,嫩而肥鲜,又不油腻,蟹粉鲜香,入口即化,极为美味。待孟毓终于喂饱了胃,才觉得心情也好了几分。   饭后,孟毓起身收拾碗筷,吴斐然拦住她:“你刚吃完饭,歇一会儿,我去收拾。”   孟毓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好意思?你都做饭给我吃了,哪能再让你刷碗刷筷呢?”   吴斐然倒仿佛完全不介意,笑答:“女孩的手细嫩,本就该多保护。我皮糙肉厚的,那才真的是无所谓了。”   孟毓倚在厨房的门框边上,瞧着吴斐然高大的身影在流理台前忙活着。   坦白讲,他能给人很重要的安全感。   她沉浸在思考中,突然听到吴斐然问她:“你知道辱骂你的那女人是什么来历?”   孟毓想了想,答道:“我从前一客户的老婆,本家是云佳市的,与丈夫两地分居,她丈夫叫周巍,生意主要做在b城。”   “周巍人品怎么样?”   孟毓瘪了瘪嘴,“不予评价。”   吴斐然旋上水喉,拿擦碗布认认真真的擦拭着碗边,一边道:“也就是不好了。”   “嗯,做个生意还不忘趁机揩油,很讨厌。”   “我们去一趟b城。”   “……”孟毓沉默须臾,微微蹙起眉头,“又要去b城?”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情是由周巍而起,那我们当然要从周巍下手。”他顿了一顿,偏头,微微挑起眉,略有疑惑,“怎么?你不想去?”   孟毓叹了口气,“那倒也不是,我只是不太喜欢……b城。”   其实说白了,她并非是不喜欢b城,而是不喜欢那里的某个人!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恨到牙根发痒!   *   不知道如果孟毓得知,被她恨到牙根发痒的男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心情会不会好上一点?   b城,永鑫大厦。   一整天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苏哲翊费尽了脑细胞才得以应付董事会的一群倚老卖老的股东。   这些跟随苏哲翊的爷爷打下江山的老家伙们,一只脚已经踩进了鬼门关,对依然热衷于追逐财势与金钱,即便是苏哲翊甩出了上季度公司财务报表,证明了永鑫集团完全稳当的处在盈利状态,那群老家伙却依然为到手的money不够多,而处处与苏哲翊这针锋相对。   一进入办公室,苏哲翊将文件往桌面上一甩,用丢的坐在软椅中,烦躁的扯松了领带,又低低咒骂一声,“拿了钱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杜恒叹口气,“他们一向贪得无厌,没办法。以往你很能够忍耐的,怎么今天,反倒跟麦老吵起来了。”   近来,苏哲翊的克制力,似乎越发的弱了。   苏哲翊揉了揉眉心:“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方才,麦老在会上大放厥词,“阿翊,如果这位置你做不了,索性就向董事会递交辞呈!可别把集团给拖累了!”   杜恒说:“他今年都八十多了,心肌梗塞住院都两三次了,这话他还能说上几遍?”   苏哲翊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他冷笑,声音清冽:“这位置我还真不想做了,麻烦你跟苏敬东说说,放我一条生路!”   杜恒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拧着眉头沉声提醒:“阿翊,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你明知道,伯父现在就你一个儿子,永鑫集团迟早要交到你手上!”   苏哲翊嘴角的冷笑泛的更大了,“不如我们来算一算,永鑫的股份,我爸手上只有45%,我妈手上有10%,还有30%在米苒父亲手上,那些股东分别在占上一些,其他就是零零碎碎的散股了。”他顿住,眯着眼睛弹一下烟灰,而后冷笑着瞥了杜恒一眼,说,“如果那些人联合起来,这公司还会是苏家的么?”   杜恒怔了一怔,抿了抿唇,道:“只要林姨不背叛伯父,你所说的就不会发生。”   苏哲翊讥笑,“所以,他这些年,才会那么热切的想要控制住我妈,又极力撮合我和米苒的婚事……对吧?”   “……”他所言,不无道理,但也并不完全正确。杜恒也摸出另一支烟,却没摸到打火机,苏哲翊将打火机砸给他,杜恒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一口,瞧着白色的烟雾在眼前弥漫开来,“林姨和伯父的事,我们做小辈的,没资格过多评论。可米苒,当初是你自愿答应娶的,这不能怪伯父。”   窗外,晴空一片,远处是高高低低的楼房,苏哲翊起身,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眯起的眼眸盯着远方圆而烈的太阳,金灿灿的日光投射而来,暖暖的,一如某人的微笑,没错,这世上,只有那个人的微笑,才能够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拯救出来。他声音几乎沙哑,却带着不可阻挡的坚定,“那我现在反悔,不行么?”   杜恒突然上前,一把揪起苏哲翊的衣领:“你说什么?”   苏哲翊的表情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清冷、冷静、淡漠,仿佛是完全不把杜恒的怒意放在眼里,一甩手,拍掉了杜恒的手,后退一步,整理了衣领,苏哲翊淡淡道:“想必,米苒又跑到你那里哭了吧?”   杜恒的心,闷痛:“她说你提出分手,要她好好考虑之后答复你。阿翊,她很爱你,你不能那么对她。”   苏哲翊若有所思的看了杜恒一眼,嘴角的笑,显得高深莫测,“你很爱她,难道真的能容忍她躺在别人的床上?”觑见杜恒眸底闪过的亮光,苏哲翊暗暗地攥紧了五指,继续道:“既然我们各有所求,杜恒,你倒不如换个思路想一想。”   杜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方才大步踱回办公司,根本未注意到门是虚掩着的。   门外,方静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驻足。   她呼吸发紧,表情凝固,她只听到了最后那几句,她很想知道,杜恒会怎么选择。   如果他最终选择了米苒,那么,那晚,他醉酒后发生的一切迷乱事,是不是就此必须翻篇?   作者有话要说:25.26积分已送,么么哒o(∩_∩)o   恶毒女二模式已开启,请接招,不过,看起来咱家小鱼也不好惹,对吧,哈哈,打架都不在话下!   一卡文,果然把肉肉给卡没了。。不过仔细想想看,反正大苏都憋了这么多年了,再多忍一段时间,应该也没啥吧,哈哈哈   大苏:(暴怒前)亲妈,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某声:(挖鼻孔)哎呦,吃素健康、长寿,知道吧!   大苏:(黑脸中)我表要健康,我就要吃肉,你不让我吃小鱼,那我就把你给——   某声:(惊恐中)大苏,醒醒!可不能饥不择食呀!   大苏:(嫌弃脸)切,你想到哪去了,我品味很高地,好咩?我是说,把你给——卡擦了!   某声:(泪流满面)嗷呜   【【高亮提示(づ ̄3 ̄)づ╭?~】】有个问题,大苏早晚是要吃肉滴吧,现在是不是还在严打期?到时,俺怎么把超级无敌大船拿给乃们看?发文会被锁不?留邮箱(盘子)会不会被举报?——严肃脸——快来给俺点意见~~~~   ——俺是分割线君——   【beautiful love】第二部来打个广告,存稿阶段,先来添个收藏呗~~~依旧滴暖虐风风格,啦啦(づ ̄3 ̄)づ╭?~   听说爱情曾来过   听说爱情曾来过 ☆、第28章   Part28   【一个男人要让一个女人站都站不稳,有什么办法?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把她拐上床,然后再带下来。】   杜恒从办公室走出来时,瞧见方静桌角搁着的两杯已然冷却的黑咖啡。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软椅上,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脑屏幕,他人已经站在桌旁,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杜恒屈指去磕她的额头,很是清脆的声响,方静揉着发疼的脑门,拧着眉头不满的瞪他,她不过就是想装聋作哑,怎么他就不能拿她当空气呢?   “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杜恒取笑她,捏起咖啡杯的耳朵,喝了口,立刻皱起眉头,“怎么冲的咖啡,苦死了!”   方静翻了翻白眼,说:“你喝的那杯是苏总的!”   苏哲翊偏爱黑咖啡,从来不加糖,杜恒则是完全相反,咖啡要加糖三勺。   方静边说话边拉开右手边的小抽屉,从糖罐里取了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他面前,“喏,给你吃。”   杜恒挑眉,怀疑的瞅了她一眼,“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瞧,同他讲话,绝不会心平气和的超过三句。他总是有超能力,能在三句内气得她七窍生烟。她握紧拳头,将水果糖捏在掌心,没好气说:“滚滚滚,别让我看见你!”   “你大姨妈来了还是失恋了?”杜恒仿佛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瞧。   他什么都不知道,方静却害怕下一秒自己便会不小心露馅,压抑住翻滚的复杂情愫,恨恨地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感情生活好得很!”   杜恒笑得越发戏谑了,“那就是性-生活不和谐了?”   方静眼皮重重地、狠狠地跳了几下,嘴角也跟着抽搐,杜恒见她神色僵硬,凑近了,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继续追问:“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啧啧,你挑选男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上一个是滥-交,这一个直接变不举了?”   这世上,就是存在这么一种生物,叫你恨也不能,爱也不能。   如果可以,方静期望那晚的自己也喝到醉意熏熏,如此一来,一夜的慌乱她也可以选择性的失忆,而非是像现在这样,她记忆深刻,他却分毫不知。她不断地催眠自己,她的耿耿于怀只是源于一不留神就丢到了自己的初-夜,至于一'夜'情的对象是谁,她根本就毫不在意。当然,这根本是自欺欺人。事实是,她在意的要死。所以,当她在夜幕低垂时跑去酒吧买醉时,某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男人前来示好,眼神动作无一不暗示着期待与她有更深层次的“交流”,方静却只只想要泛呕,顺着喉管流进腹部的酒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悉数吐出来。   第二天,她蒙着脑袋清醒过来,睁开眼,四处打量,一阵惊恐,很显然,她躺着的并非是自己的床,这房间也绝非是她的卧室。   她竟然在——杜恒家里!   这一刻,方静期望来个恐怖分子将这栋大厦给炸掉,或者说有个黑洞让她可以钻进去躲藏,她实在不能想象昨夜自己酒醉后——是否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譬如,将杜恒扑倒,就地正法之类的……   杜恒正在做早餐,牛奶煎蛋面包片,他一贯的简约风格,眼角余光瞥见方静打开卧室门、挪着小碎步走出,杜恒轻笑一声,揶揄道:“姑奶奶,终于醒了?”   方静头脑昏沉,手脚发麻,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咬了牙,哆嗦着问:“昨晚上咱们俩没……不对,我没怎么着你吧?”   话音未落,杜恒已然抬首,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下仿佛盈着光,一瞬不眨的望着她,却是气氛的将刀叉一摔,指责她的“罪行”:“你性-生活不和谐,也别拖我下水呀?我做个正跟一身子妖娆的美人进行到最关键时刻,你一个电话飞过来,一通谩骂,哥哥我差点就萎了!我TM若是为了你这疯婆娘不举了,方静,你到底要不要负责任?”   紧接而来的控诉,方静一个字都没听见耳朵里,诸如她吐了杜恒一身、骂了他一路、又是踢又是打的,她通通没有听进耳里。她所有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他的第二句话里,细细思考,只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心里从未有他,她把完整的自己送给他,然而他的记忆点,却神奇的消失了。他的心给了米苒,他的身体给了那些女人,而他留给她的,永远只有——背影。   这世上有没有阿拉丁神灯?   如果有,她不贪心,不需要三个愿望,她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忘记杜恒,永远。   私生活与工作,她分得开,所以即便是心烦意乱,在工作中仍然一丝不苟,不差分毫。午间休息时,接到孟毓的电话,得知她回来B城的消息,两个人约了见面吃饭,待方静掐断通话,一抬首,冷不防瞥见苏哲翊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她桌前。方静心颤了颤,不知苏哲翊是何时站在这里、她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呢?   苏哲翊似是随口一问:“她又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了?”   方静稍作思量,谨小慎微答道:“好像是工作上的一个客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可以处理妥当的。”   苏哲翊皱了皱眉头,给予评价:“就凭她那点小聪明,不把事情搞得更糟糕,就已经不错了!”   方静冷汗,首先,孟毓绝对不是苏哲翊口中所言会弄巧成拙的人,其次,苏哲翊表现得这么关心某人……真的妥当么?这也不怪她会胡思乱想吧?   *   孟毓今儿去找周家找王美珠,被她推了一把,把脚给扭了。   以前邱静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若是倒霉了,连喝水都塞牙缝。孟获没个正形,笑哈哈说:“妈,那是你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邱静娴那也算是“盛名在外”,成天不是跟人拌嘴就是跟人冲突的。这话由孟获的口中说出,邱静娴无非也是翻翻眼皮瞪儿子两眼,而孟毓憋不住笑两下,就被邱静娴拿着羽毛球拍往头上砸几下。起初,孟毓颇有怨言,然而一旦她向邱静娴表达、哪怕是一分一毫的不满,就会招致邱静娴更为犀利的惩罚,久而久之,孟毓学会了打碎牙也往肚子里吞。   王美珠的市侩也远超出吴斐然的想象,他脾气虽好,但见到孟毓崴着脚几乎站不稳,一边扶着她,又皱起眉头不悦道:“周太太,如果你继续不讲道理动用武力,我们会考虑用法律来解决问题!”   王美珠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撸着袖子掐着腰叫骂:“你去啊你去啊!这小贱*人敢勾*引我男人,我就不怕闹到全世界都知道!叫她身败名裂!”   聒噪的程度简直比邱静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毓压着愤然之意,不断提醒自己,她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吵架的。“周太太,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我勾引周总,至少也要拿出证据来!”   王美珠用鼻孔哼出声音,“你从我们家老周那里签的单子还记得吧?我查了公司的账目,那根本就是笔赔本生意!他亏了至少这个数目!”王美珠用手指比划了几下。   孟毓呆了一呆,她眼神不错,看得清楚,王美珠比划的是七。孟毓咽了咽喉咙,她敢确定当初合同上的条款,绝对是双方互惠互利的,用脚趾头想,她也想不出周巍竟然会亏这么大笔数目!她也有些犯迷糊,当初周巍因为挨揍的事情要毁约,后来又突然间改口说继续执行合同,这合同后来根本就不是她负责的,她不想再跟周巍扯上一点关系,所以便转交给其他同事了,所以合同有没有更改或追加条款,她根本就不大清楚。如今回过头来想想,怪不得她离职前,上司还心善的发了一大笔奖金给她,原来--周巍竟然成了冤大头!   孟毓理了理思绪,说:“周太太,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跟周总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王美珠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姑娘,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妄想嫁入豪门的,我可见的多了!”   孟毓无语,比起没财没势,她更加无法忍受周巍色眯眯的眼睛和油兮兮的手指头。   吴斐然再次感叹女人强大的想象力、以及胡搅蛮缠的能力,摇了摇头,说:“周太太,你把老公当成西瓜,然而在其他女人的眼中,他真的只是颗芝麻,你凭什么认为--孟毓会丢了我这座大金山反过来去捡毫不起眼的芝麻?”   孟毓瞧见王美珠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一定是生气所致,孟毓简直对吴斐然佩服的五体投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个性,毒舌起来连她都自愧不如!   王美珠看吴斐然如此护着孟毓,猜测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再看看吴斐然英俊的相貌、不凡的气质、再加上一套超过十万块的行头,王美珠在脑海里将自家老公的形象与眼前的男人一对比,结果十分的……惨烈。哪怕是换了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丢了那颗……芝麻……   如此一想,王美珠的气势立刻就弱下去了。吴斐然乘胜追击,道:“如果周太太真的不放心,大可以将周先生找来,咱们当面一起对峙。如果周太太您继续坚持颠倒黑白,我们真的不介意诉诸法律。”   吴斐然扶着孟毓走了,孟毓在车上,忍不住哈哈大笑。吴斐然被她笑得一头雾水:“你再这么笑下去,我在想--需不需要拨打120?”   孟毓揉了揉发疼的脸颊,右手肘撑在窗棱、手掌托着下巴,悠悠的弯唇望他,一边啧啧赞叹:“嗳,然哥,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毒舌起来这么让人喜欢呢?”   吴斐然一怔,随即悠悠的挑起眉,浓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他笑时自有一股温润如玉的味道,说:“第一次听到你的表白,嗯,我接受。你……可以再接再厉!”   孟毓咋舌,嘴巴张成“o”型。   吴斐然一乐,笑言:“怎么?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接受你的爱意了?激动地嘴巴都合不拢了?”   孟毓抿了抿唇,失笑。“不跟你开玩笑了。”   吴斐然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探出去轻轻揉她的头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孟毓身子僵了一僵,随后笑着跟他打哈哈,却是稍稍将身子往旁边一侧,抬起手指戳他的掌心,知道他怕痒,果然将手收回去了,笑容却依旧温和。孟毓说,“谢谢你,我都觉得挺不好意思了。”   吴斐然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毓打趣道:“你又给我当保姆又当保镖的,我白吃白喝,当然不好意思了!然哥,要不然我给你开工资吧?”   吴斐然若有所思的瞟了她一眼,最后屈起两指点了点下巴,思忖片刻,竟然十分认真的说:“你给我打欠条吧!还款期限就定为--一万年怎么样?”   孟毓眼睛转了几圈,啧啧摇头:“然哥,你这生意做得太精明了!几顿饭就想买我一万年!我岂不是亏大了?”   吴斐然理直气壮:“你想想看,接下来的一万年,你将有幸享有我独家定制的吴氏晚餐,多划算!”   两个人聊了一路,孟毓几乎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不愉快。   下车时,她的脚比先前更疼了,吴斐然捏了捏她的脚腕,说:“我抱你上去吧。”   两个人住的是酒店。   孟毓摇了摇头:“没事,你扶我一下就行。”   她脚腕都有点肿了,吴斐然说:“总不会怕我占你便宜吧?放心,咱是正人君子!除非在你心脏里刻上‘吴氏专有’四个字,在那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孟毓再推迟,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两个人从停车场出来,吴斐然抱着她,“你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呢?”   孟毓笑:“瞧瞧,后悔了吧?后悔了就把我放下来,我保证不笑你力气小!”   吴斐然也笑,说:“哪能呀?这可是我表现得好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他瞥了眼她脚上穿着的十厘米高跟鞋,“我每次见你你都是这么高的高跟鞋,真不嫌累呢?”   孟毓立刻答道:“当然累了,可我只有一□□,工作经常需要谈判什么的,气场不够,只有高跟鞋凑喽!穿着穿着就习惯了!”   她被吴斐然打横抱着,坦白讲,这姿势很舒服,公主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场景,然而心里却觉得别扭。走着走着,吴斐然突然间停下来了,孟毓微觉错愕,抬头,“怎么了?”   “碰见老朋友了。”吴斐然将她放下来,单手扶着她的手臂,支撑她站立。   孟毓站好后,顺着吴斐然的目光望过去,一眼便看见法国梧桐下的颀长身影。她心里一个咯噔,心想,苏哲翊怎么到这里来了?难不成他真的有通天法力,千里眼或是顺风耳呢?   她正觉奇怪呢,苏哲翊已经浅笑着走上前来,两个男人“友好”的握手,吴斐然说:“你瞧,本来约了你今晚吃饭,结果孟毓又受伤了!”   孟毓恍然大悟,又觉得奇怪,侧头望着吴斐然,说:“然哥,你怎么约了他吃饭呢?”   其实,孟毓的原意是,你怎么约他吃饭也没告诉我一声,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刻意省略了后半句。于是,听在苏哲翊的耳里,这话自然而然就变了味--“然哥,我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他,你怎么偏偏把他给约过来了?”   男人常说,女人是可怕的生物,因为她们太容易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而事实是,面对求而不得之人、之物,男人天马行空的思路更让女人叹为观止。   比如此刻,苏哲翊望着眼前的一对男女,相互搀扶着,手臂交缠,虽然两只手是分开的,但苏哲翊却隐约觉得--下一刻,或许这两只手便会--十指交缠。   只是这样想着,苏哲翊便不禁觉得躁郁,但他又必须很好的掩饰、不露一丝痕迹。于是,他微微笑着,浅笑,眼神温柔。   孟毓却是浑身一颤,苏哲翊竟然笑得这般温柔!这也太……惊悚了吧?   她发抖,吴斐然自然感觉到了,垂首,侧头,唇几乎贴在她耳畔,轻柔的问:“你怎么了?发什么抖呢?冷?”说话间,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拖了一分。   这么一来,孟毓竟抖得更厉害了……   苏哲翊现在完全处于冰火两重天,面部表情和内心世界完全成相反姿态。抄在裤袋里的一只手拳头捏得紧紧的,却是面带微笑,说:“她怎么了?站都站不住了?”   话音未落,苏哲翊自己便觉这话有歧义--   一个男人要让一个女人站都站不稳,有什么办法?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把她拐上床,然后再带下来。   思及此,他眼皮重重地、狠狠地跳了几下,心跳频率已远远脱离正常状态,眸色深沉,直直的盯着孟毓,孟毓恰巧抬首对上他的眼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讪讪笑了两下,然后不动声色的对吴斐然说:“然哥,我这脚伤也没什么大碍,你们俩既然约好了出去吃饭,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苏哲翊轻轻地、不着痕迹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脚受伤。视线落在她踩着高跷的脚上,不禁皱了眉头,高跟鞋,在苏哲翊的眼里,是绝对不人道的设计。“孟毓,你没过新闻,有女明星因为穿高跟鞋导致拇指外翻,需要坐轮椅动手术呢?”   孟毓怔了一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哲翊的性格绝非是八卦之人,别说是八卦明星了,就算是身边的人,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她眨了眨眼睛,假笑一下,说:“哦,你说的是米苒吧?但是,我觉得,她受伤应该并不完全是穿高跟鞋的缘故。你知道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如此一来,苏哲翊的脸色跟她一样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1、这章杜渣渣几乎可以被坐实……种马属性了……   2、这一章谁被虐到了?方静?大苏?还是……然哥?(乃们猜然哥知不知道大苏和小鱼儿之间的JQ……哈 哈,我好期待……呦呵,这算不算是恶趣味?)   3、为啥子我越来越喜欢然哥了?大苏是爹不疼娘不爱、又爱不得,如果连俺这个亲妈都木有了,会不会哭瞎。。   ps:看到乃们的意见了,俺觉得可以稍后建群,群里是可以传福利的吧,就什么大船呀小船呀大肉呀肉汤呀,哈哈,先让大苏和小鱼洗的香喷喷(づ ̄3 ̄)づ╭?~   ————俺是分割线————   还有呐,俺不双开文,【听说】那篇会在本文完结后才开,现在就是存稿阶段,然后乃们可以先收一下咯~~~ 暖虐嘛~~先虐女主再虐男主、又虐又爱、小温馨,这不是咱们共同滴爱么?(づ ̄3 ̄)づ╭?~ ☆、第29章   Part 29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全世界,可是路走到一半,他恍然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孟毓自然而然的认为,苏哲翊脸变臭了,是因为她讲了米苒的不是。毕竟人家是未婚夫妻,就算是情深意重,也无可厚非,但谁能来告诉孟毓--她心底这点酸涩的滋味是从何而来?   她坚持不让吴斐然送她上楼,“没事,你们去吃饭,我先上去休息会儿。”   她坚持,吴斐然只好说:“那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   B城说来说去还真没什么食物是叫孟毓难以忘怀的,在脑海里搜寻半晌无果,孟毓轻轻耸了耸肩膀。“外面的食物怎么都比不上你的厨艺了,你们吃什么,随便给我带回来点儿就行!”   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听在吴斐然耳朵里却觉得十分舒心。老人常言,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她的胃。吴斐然想,男女互换位置,这条至理名言也必然行得通。   孟毓脚疼,瘸着脚一拐一拐的走了。   苏哲翊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动作十分利落,可人在车里,眼睛却透过车窗望向几乎融进月色里的纤瘦身影。待吴斐然也坐上车,苏哲翊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然后踩下油门。一路上,一边与吴斐然交谈,却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一个人要那么逞强?比如孟毓,完全不顾实际情况把自己当成铁血女金刚,家庭变故、朋友遭难,但凡是给她沾点边的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她究竟会不会觉得累?再比如他,明明有选择的机会,却义无反顾的跳进了苏敬东给他挖的无底黑洞,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有时候,苏哲翊几乎想要羡慕米苒,没错,她骄纵、任性又自私,她眼睛长在头顶上,但她可以轻易地、真实的表达出自己的喜好与憎恶--尽管,她留下的烂摊子从来都是他来收拾。   从吴斐然探得孟毓的处境,苏哲翊并没有立刻发表看法,而是不动声色的给吴斐然倒了杯酒,说:“好不容易来B城一趟,就在这里多待几天!”   吴斐然笑着饮酒,说:“我倒是喜欢B城,春天里鸟语花香,空气又清新。不过孟毓说她不喜欢这儿,不想久留。”   苏哲翊黑色的瞳仁里划过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端起透明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而后才微微笑着说:“她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讨厌这里?”   吴斐然一边转着高脚杯,一边抬眸瞧他,挑着眉想了想,认真的摇头:“这个还真没有。”他并未捕捉到苏哲翊细微的神色变化,因为视线被他手中的柠檬水给吸引了,“翊少,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喝酒,你喝水?你是打算把我灌醉了套我话呢?”   苏哲翊轻松的笑笑:“我得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套话的!”   苏哲翊终究没逃掉被吴斐然灌酒的命运,相比之下,苏哲翊酒喝得似乎还多一些,临走前,吴斐然替苏哲翊叫了代驾,他自己打车回去。   回去时,带了简简单单蛋炒河粉、以及香喷喷麻辣小龙虾一份给孟毓。孟毓脚腕抹了药还是有些红肿,等孟毓吃饭时,吴斐然毫不征兆的把她的腿给扯过来,在孟毓惊愕的眼神中,这男人竟然十分温柔的替她捏起了脚腕。   这一刻,孟毓只有一个感觉--食难下咽。   麻辣小龙虾油汪汪香喷喷,香味萦绕在鼻端刺激着她的嗅觉,然而,她捏着龙虾腿的手指、僵硬无比。   “然哥,我脚没事。”   她尝试着将脚抽回,以失败告终。尽管吴斐然的动作十分轻柔,可抓住她脚腕的手指,却力度十足。他的掌心很烫,烫的孟毓浑身不自在。恰逢此时,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她瞥了眼手机屏幕,顿时吓了一大跳。   吴斐然见她神色异常,视线也投向茶几上欢快叫着的手机,然而因为角度问题,他并未看清楚来电提示。孟毓取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下方红色、绿色两条提示键上犹豫半晌,最后选择了红色。   “怎么不接电话?”吴斐然替她把折叠在脚底处的袜子向上拉好,又给她穿上拖鞋。   孟毓抽回脚时偷偷的舒了口气儿,却被吴斐然细心的收在眼底,但他既然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这点小小的挫折并不会放在心上,探手而去,轻轻揉她的长发,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还是负伤人士,我不会欺负弱小的。”   轻易被他参透心思,孟毓有些尴尬,讪讪的笑两下,又讨好似的拿起两只小龙虾递给他:“来,我请你吃这个!”   吴斐然忍俊不禁,“你这算是不算是借花献佛?”   孟毓嘿嘿一笑,等吴斐然吃了几只麻小后,孟毓利落的收拾好制造出的垃圾,单脚跳着去洗了手,折回客厅后,对吴斐然说:“你困不困?”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吴斐然微笑着站起身,随手整理了衣物,说:“那行,你早点休息,明早上我接你去吃早餐。”   孟毓点点头。吴斐然离开时视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投向她的手机,但并未多言。待他离开后,孟毓关上门,轻轻呼出一口气,扶着墙慢慢地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翻出未接电话,犹豫不决。她难免胡思乱想,苏哲翊刚刚结束与吴斐然的饭局,就打电话来,是为什么?此外,方才她隐约闻到吴斐然身上的红酒味儿,早就知道他酒量好,从没见他喝醉过。那么苏哲翊呢?他不是号称连续几年不喝酒了么?然而,孟毓又想起几个月前苏哲翊因饮酒过多而住院的事。越想越多,头皮发麻,不自觉便攥紧了手机,仿佛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正当她百般踌躇之际,手机铃声又响起来,静谧的夜里欢快的铃声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孟毓咬了咬牙根,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最后才将手机按下。   她尚未来得及出声,那端喝得醉意熏熏的男人已厉声开了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就这么惹你嫌呢?”   一听声音便知他喝多了,连舌头都有些打结,吐字也略不清晰,可那些字透过电波缓缓落入她的耳畔,仿佛带着浓厚的酒意,让她也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沙发扶手坐下来,脱掉鞋子,双腿盘在沙发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并不是放松的姿势。“我这不是接了么。”   第一次接到他醉酒后的电话,更是第一次见到他醉醺醺时的失态,他一改往日里的沉稳老练、高深莫测,说话时的语气简直像极了--想吃糖果却求而不得的孩子。   没错,是求而不得。   “苏总,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找我?”孟毓的心底泛过很微妙的涟漪,仿佛是忧愁,又仿佛是期待。   代驾将车子停在苏哲翊所住的酒店停车场后,便离开。方才孟毓和吴斐然又是聊天又是吃麻辣龙虾的功夫,苏哲翊竟然在车中短暂的眯了会儿眼。很奇怪,他平日里用尽了千方百计却不得好眠,醉意朦胧时竟然这么轻易便入睡,尽管他很快的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是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隔着火海残墟,他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影,于是想都没想,就掏出电话拨通。   第一遍,第二遍,她都未接起。   他的耐性一点点耗尽,第三遍给她拨电话时,已经歪歪斜斜的走出轿厢,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刷卡,大约是酒精作祟,手指哆嗦得厉害,半晌没打开门。   如果第二天酒醒后苏哲翊尚且有今晚的记忆,或许会后悔的肠子都泛青。他竟然扯着嗓子冲着电话喊:“我房门打不开,你现在、立刻、马上、来给我开门--”   孟毓啼笑皆非,稍作思考,明白他现在正濒临不可理喻的边缘,同他争吵完全是自找麻烦,于是尽量用柔和的嗓音说:“你现在仍然没有回到苏家,还是一个人在酒店住,对么?”   “对,我讨厌那里,十分,讨厌。”他一字一顿,几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孟毓没有心思却分析他,只是清楚的提醒他,“苏哲翊,你现在完全可以叫服务员帮你开门,而不是跟我打这通完全没有意义的电话。”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声讥笑:“没有意义?那么……在你眼中,什么才是有意义的?是卲荀?还是……吴斐然?你口口声声说爱卲荀,可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很乐、在、其、中吧?!”   或许她的确不应该去跟一个醉汉生气,可苏哲翊话中流露的指责、不满、以及伤感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觉得不舒适,如芒在背。她换了个姿势,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搭在蜷起的腿膝盖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思路清晰的回答他的质问:“苏哲翊,首先,我不觉得我有义务向你解释我的私生活,这与你无关,你无权干涉。另外,明明是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女人的青春就那么短暂的几年,不应该白白浪费在已逝去的感情上!我乖乖的听话了,你又有什么不满?”   她发音准备,吐字清晰,一字一句仿佛是一柄柄利刃戳进的胸腔。门凑巧被他给打开了,他行为却仿佛完全不受控制,整张身体向前倾,门被推开,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手机被砸到一米之外的距离。   明明只有一米的距离,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步,比跨越千山万水都艰难。   他弓起身子,迅疾的用膝盖爬行两步,捡回手机,握在掌心,幸好,听话没有被挂断,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想起那天她告诉他,男人也有权利流泪,他胸膛里忽然泛出无穷无尽的酸涩之感,冲进脑门、喉咙,整个人痛苦难耐。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路是他自己选的,她离开,也是被他逼迫的。   可是,谁又能懂得他的无奈和……无助?没错,他也会觉得无助,在面对孟毓时,这种无助感更加强烈,这让苏哲翊十分鄙夷自己。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全世界,可是路走到一半,他恍然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爱情,甜如蜜糖,却也毒若砒霜。   头疼欲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般,胸腔里跳动最激烈的器官,仿佛被人用钝器生生地、狠狠地凿出一个黑洞,可是很奇怪,那样大的一个窟窿,竟然没有血液流出来。哦,他突然记起,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是傀儡,是玩具,又怎么会流血呢?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却又默契的都没有挂断。   他倚着沙发腿坐在地毯上,双颊泛着红色,因为眼神迷离更显得深邃,仿佛是沉黑夜幕下无边无际的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侧头夹着手机,把烟枝噙在唇角,按下打火机,啪的一声,幽蓝的火苗窜出来,映着他的眼睛,小小的两簇火,然而,他的眸底依然一片冰冷。   “你又吸烟又喝酒,苏哲翊,你是又想要住医院么?”   她的语气是极为不耐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蹙着眉头瞪着眼睛时的模样,竟然觉得心痒。他抽一口烟,眯着眼睛看飘在空中的烟雾,尼古丁的味道让他迷惘,一时又犯了傻。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明知她是这世上最剧烈的穿肠毒药,可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次又一次的犯傻、犯糊涂。   “你,在关心我。”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他敢肯定,她在关心他。   她忽然一声轻笑,漫不经心似的,反驳他:“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做什么关心你?你就算是胃出血十次八次,也不关我的事!”   “……”他狠狠地吸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指竟然轻颤着,嘴角却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说:“书上说,越漂亮的女人心越恶毒,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啧?这算是赞她还是贬她?可他竟然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他究竟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装疯?她拧着眉头,娇俏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她思忖过后,下定决心结束这段毫无意义、乱七八糟的通话。抿了抿唇,问他:“苏哲翊,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吃醋?因为喜欢我?对我……动心了?”   急促的呼吸声传来,孟毓屏气凝神,果然,短短几秒后,他冷硬开口,道:“你不要自恋了,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有哪一点--值得我动心的?”   孟毓轻笑,他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之中。而他究竟是口是心非,还是实话实说,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不是卲荀。“苏总,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三更半夜喝得醉意浓浓打电话给一个女人,想要不引起别人的遐想都难。你放心,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不是卲荀。我更清楚,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是卲荀,而不是叫苏哲翊的你。”   他的呼吸一紧,颈间系着的领带仿佛顿时变成了夺命绳索,一点点压榨着他的呼吸。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反问她:“如果,假如,我是卲荀呢?”   孟毓一点点敛起笑意,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假若你是卲荀,我想我会……恨你。”   如果一年前,或者半年前,他告诉她,他是卲荀,她一定会扑倒他怀里,痛哭一场,然后倾诉爱意,不再吝啬说,我爱你。可时至今日,一次次的被他推开,一次次的被他讥讽,一次次的受伤害,流泪、心痛,她已然不是当初的孟毓。   如果他是卲荀,如果他当真是卲荀,那么,她的苦苦寻觅便成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试问,她怎么敢继续相信,她曾经被他深爱过?   如果他是卲荀,她想,她大概会恨他。   *   宿醉后醒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身下的被单皱巴巴的,床单也拧作一团。苏哲翊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坐起身,视线无意中捕捉到对面电视机柜上坐着的米苒,几乎被吓到,冷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米苒起身把厚重的窗帘拉开,回身时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她说:“我昨晚就在这里,阿翊哥,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苏哲翊拧起眉头,记忆仿佛出现了巨大的漏洞,昨夜的记忆碎片悉数丢失,他搜索不到任何米苒留下的印痕。如实摇摇头,告诉她:“不记得。”   米苒露出失望的神情,苏哲翊没有忽略她失落之中带着的一点羞涩,他太阳穴突突突跳了几下,垂眸,发现自己的上衣不翼而飞,裤子倒是松松垮垮的挂在那里,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却又不敢掉以轻心,再次向她确认:“昨晚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米苒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突然地、毫无征兆的探手挽住他的手臂,头歪靠在他的裸-着的肩头上,“那么,你希望我们俩之间,发生什么?”   苏哲翊抬手将她的脑袋推开,尽量克制着自己没有流露出厌弃的意味,只是面色平静道:“我当然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她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倏地一紧,长长地涂着浅绿色丹寇的指甲抠着他硬-邦-邦的肌-肉,笑容变得极不自在,说:“你曾经答应过我,会永远照顾我,不离开我的!”   他被抓的很疼,掰开她的手指,波澜不惊的眸子望向她,说:“今后,我依然回照顾你,你和妈妈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不会丢下妈妈不管,同样的,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米苒又开始气得发抖,她已经明白,他不过是拿她当妹妹,她想要嫁给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不能接受,幼时便订下的亲事、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了?   “我不相信,你答应过我会娶我的,你承诺过,会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渐渐有些歇斯底里。   苏哲翊几乎从她身上看见林韵慈发病时的征兆,他从不曾忘记过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所以这么久了,尽管对她毫无感情,尽管她不断地惹是生非,他仍旧耐着性子替她善后,确保她过得舒心踏实。他可以倾尽所有对她好,唯独给不了她……爱情。   米苒在哭,肩膀一耸一耸的,苏哲翊只好揽住她,安抚:“别哭了,不是说下午还有通告?眼睛都哭肿了,你又要抱怨上镜不好看了!乖,我待会儿让杜恒来接你。”   她听得分明,他完全拿她当作小孩子对待,毫不在意的就把她丢给杜恒了。“我不要杜恒,我就要你!”她抽泣着发出警告,又紧紧搂着他,将他当作救命稻草一般,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你想把我推给杜恒是不是?哼,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整天的拈花惹草不说,还是个孤儿!他身家背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你的,不过就是个小喽喽,凭什么来肖想我?”   苏哲翊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米苒,杜恒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当然有权利不喜欢他,可你必须记得,他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喽喽!”   苏哲翊臭脸的样子,让米苒心生惧意,事实上,苏哲翊在她面前极少摆出这副模样,可她明白,这一刻,他是真生气了。米苒心下后悔,悔恨自己没有谨守经纪人Linda教她的法宝,忍和装。收起她的蛮横骄纵,装可怜,装乖巧。忍耐苏哲翊的“移情别恋”,忍耐他的疏离冷淡。然而,她又失败了。骨子里的性格,一旦定型,很难改变。然而,更重要的是,她因为昨晚的事,而心生间隙,因为……醉酒的苏哲翊把她当作孟毓了。   她清晰的听见苏哲翊在耳畔叫她,“小鱼。”   憋了一肚子的火,等收工后,一字字说给Linda听。Linda给她倒了杯茉莉花茶塞进她掌心,自己拿了一杯啜饮一口,适才开口道:“那么,你想怎么办?”   米苒狠狠地将玻璃杯往梳妆台一掼,Linda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生闷气可是容易长痘痘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米苒撅了撅嘴,抱着Linda的手臂撒娇:“Linda,我该怎么办呀?”   Linda扬了扬眉,叹息,“忍你又忍不了,装又装不像,我可也没法子了!”   米苒嘟着嘴道:“不行,你得帮我!”   Linda把手臂抽回来,重新端起茉莉花茶,沉默。米苒在沉默中爆发,大声嚷嚷:“Linda——”   “得得得,我都要被你吵聋了!”Linda捂着耳朵。   “那你快帮我想办法!”   Linda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最后说:“最后一招,铤而走险。正好你新戏不是要上了么,炒作炒作有利于票房!”   米苒眨巴眨巴眼睛,疑惑不已:“什么意思?”   Linda恨铁不成钢的戳她的额头:“当然是炒作你和苏哲翊的婚事了!”   米苒撅嘴,十分委屈:“可他现在都不愿意娶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未见,有米有如隔三秋呀(づ ̄3 ̄)づ╭?~   大苏竟然把米苒给当作小鱼了!那么,他究竟做了什么?吃了么吃了么?   大苏:(抓狂中)亲妈,你一天不虐我会死么?   某声:(对手指)嘿嘿,会。。   大苏:(吐血中)你表告诉我,你真的会让俺家萌萌哒小鱼……恨我……   某声:(望天中)这个嘛……   大苏:(疯狂的抓着某声的肩膀,具体情况请自动脑补——小马哥和尔康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ps:为啥子俺总觉得米苒脑子不够用额。。。   pps.27-29积分明儿一起送哈,~w_w~爱你们哟   ————   谢谢投雷滴妞,破费了,啵一个,亲嘴(づ ̄3 ̄)づ╭?~   °柢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7 16:48:18   °柢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06:15:11   16521338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19 07:05:17 ☆、第30章   Part30 【不是喜欢,是爱,深爱。】   因为周巍出国,孟毓根本联系不上他,再加上王美珠咬死了她勾引周巍,两个人之间有猫腻,无论如何都不肯替她澄清。孟毓无措,办公室里乌烟瘴气的,她现在就算回去,也绝对少不了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吴斐然说:“要不然咱们在B城多待几天,我陪你散散心,另外,我这边会再派人尽量联系周巍的。”   孟毓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这天,吴斐然驾车载孟毓和季南晴去吃烧烤,季南晴挑选的自助小店,不大,但胜在干净,食材新鲜。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中途吴斐然接到工作电话,起身,到店外去。   季南晴八卦兮兮凑过来,暧昧不已的笑道:“嗳,我瞧着你们家然哥真不错,行了就收了吧,别过了这村才后悔这店!”   孟毓推开季南晴几乎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夹了烤茄子给她,说:“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嘴呢?”   季南晴眯着眼睛笑,佯装兴致勃勃,道:“哎哎,你要是没兴趣,我可就上了啊!这又高又帅的钻石王老五,最合适我的胃口了!”   孟毓适才被她逗乐了,噗嗤一笑,“君子成人之美,你尽管出手,千万不要客气!”   正巧吴斐然回来,重新坐下,见两人晓得乐哈哈,也弯了唇,“笑什么呢?”   季南晴的眼睛迅疾转了几圈,开玩笑道:“我在认真计算你成为我未来姐夫的概率--有多少!”   她语出惊人,孟毓扶额,简直是拿她没办法:“她开玩笑的,然哥你别介意!”   吴斐然非但完全不介怀,反倒像是饶有兴致,微笑:“结论是什么?”   季南晴瞟了孟毓一眼,孟毓挤着眼睛冲她使眼色,季南晴瞧出她眼神里威胁之意,只得摊手道:“只可惜我数学太差了……”   孟毓满意的点了点下颚,吴斐然眼角余光收进她细微的动作,却是宠溺的勾了勾唇角,不甚在意。   因为投资项目出现了棘手麻烦,吴斐然必须立刻赶回云佳市处理,临走前问孟毓:“要不要跟我一起先回去?等我这边联系上周巍,我们再过来。”   孟毓尚未答话,季南晴拖着孟毓的手臂撒娇:“这才来几天呀,板凳都没坐热屁股就要走了!”   孟毓冷汗,她这都是从来学来的形容词。   季南晴嘿嘿一笑,拖着孟毓的手臂不撒手,说:“你在这里多陪我几天呗,过几天正好我打算去山上庙里求签祈福呢!一起去!”   孟毓挑眉,开玩笑道:“我没听错吧?你去求签?啧啧,若是求个下签,还不得把人家的庙给拆了呢?”   季南晴扬起小拳头表达不满:“最近我的运气可是爆好呢!”   “比如?”   “我昨个儿在的士上捡了个皮夹。”   “……”孟毓扶额,“你该不会打算据为己有吧?”   季南晴笑得奸诈:“当然不会,我会卖个好价钱!失主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信用卡都在钱夹里,嘿嘿,我可得开个好价钱!”   这年头,非但借钱不还的是大爷,连拾金而昧的都理直气壮了!   孟毓到底还是决定留下来,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回去独自面对那么多棘手的、乱成麻团的麻烦。   吴斐然离开后,孟毓退了酒店,一个背后收拾了所有的杂物后,搬到季南晴那里住。季南晴性格大大咧咧,房子也随她的性子,各种物件随意摆放,零食包装袋扔的满茶几都是,孟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动作利落的将房间收拾干净。   还以为能风平浪静的度过几日,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报纸、网络媒体连篇累牍报道米苒和苏哲翊好事将近的消息,孟毓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人家两位有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呢,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心底泛出的那点酸涩感,是从何而来。   但是,谁能给她解答谜题——为什么,在同一天,网络上又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米苒和苏哲翊的感情远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亲密,两个人之间已经出现裂缝、间隙,原因是——第三者插足,而这个第三者……新闻界面配了张大图,是苏哲翊和某“小-三”在海边的合影。孟毓身子前倾,眼睛几乎贴到电脑屏幕上去,她左看右看,确认照片上那女人的脸的确跟她是一模一样——   天杀的,她什么时候和苏哲翊在海边合过影了?她怎么就又变成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了?   孟毓再一次亲眼目睹米苒粉丝的可怕力量,不过短短半天功夫,天涯、贴吧已经沸腾一片,连续几个小时霸占新浪微博的话题榜榜首位置,粉丝们齐心协力的刷着——“米苒不哭,我们爱你”、“小三滚出银河系”……   孟毓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的厉害,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在剧组忙活的季南晴在微博上翻到榜首话题,点进去,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错愕,那相片不是孟毓是谁?季南晴下巴惊得几乎掉地上去,谁来告诉她,孟毓何时跟苏哲翊扯上关系的?她、她不就是在永鑫工作过一段时间,怎么就变成苏哲翊的小三了?   她立刻电联孟毓,孟毓那边厢很快接通,“你也看到了?”   季南晴的大嗓门压都压不住,“你千万别告诉我是真的啊!”   孟毓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你觉得我像这种人么?”   季南晴努了努嘴,“那倒是不像……可人若是脑袋抽风了,真做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那也不一定啊!”   “你过来,我保证不掐死你。”隔着听筒,也清晰的感觉到孟毓立刻暴涨的气愤。季南晴赶快改口,讨好的笑:“我就是随便那么一猜测,你别往心里去呀!”   季南晴的好奇心上来了根本不可控制,无奈孟毓嘴严,除了那句“相片上不是我”之外,季南晴什么都没问到。   挂断电话后,孟毓摸着咕咕叫的腹部,明明饿极,却没有胃口吃什么,呆呆的盯着电脑屏幕半晌,不过片刻,手机突兀的响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来,瞟了眼屏幕后,立刻眯起眼睛。   是苏哲翊——   孟毓现在因为“被小三”完全处于暴走的边缘,她这是是招谁惹谁了要被人这么编排呢?男朋友的影子都没看到呢,竟然做了两次小三了!   她憋屈,看到屏幕上某人的名字时,心思越发觉得不是滋味,竟然衍生出奇妙的委屈感。   她想,如果卲荀在,至少能有个肩膀让她靠一靠,可她现在却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任何依靠。   盯着手机半晌,孟毓还是拒绝接听,手机持续的响了两三次后,终于消停下来,整个房间又重新归为平静。   不多时,又叮叮响两声,是短信提示音。   她想了想,翻开了收件箱,点击,进入。   简短的几个字:“现在在哪?”   她抿起唇角。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回信息,犹豫几秒后,却鬼使神差的敲字,“与你无关。”   很快收到回信。“你什么都别管,尽量不要出门,我会尽快处理好。”   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她做缩头乌龟?   孟毓攥着手机,狐疑,一点点理清思绪,眯起眸子,苏哲翊一副“知情”的语气,难道说这起风波的幕后-黑-手是他?   这念头只出现一秒,立刻被她自己否定了,她想,苏哲翊没那么愚蠢、无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字,孟毓紧紧拧着眉头,难道说是……米苒?   *   压抑的气氛,让米苒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怯怯的望向欧式大沙发上坐着的苏哲翊,五官俊挺,菲薄的唇紧紧抿起,搭在沙发扶手的手指紧紧握成拳。   毫无疑问,他在生气。   米苒怯怯笑两下,装傻充愣:“阿翊哥,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苏哲翊黑眸微凛,冰冰冷冷的眼神觑向她,声音清冽,道:“你要炒作,我不反对,可你这次实在是做的太过火了!”   被他轻易戳破,米苒也懒得装了,反正也逃不过苏哲翊的法眼。索性坐在他身旁的位置,揽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谁让她勾引你呢!哼,我不喜欢她!”   苏哲翊揉了揉眉心,声音依旧清冷,“米苒,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   不管是多大牌的明星,粉丝中总有部分不理智者存在,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米苒撅了撅唇,不以为然,甚至还露出得意的神色:“她活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悄悄打听了!她从在永鑫的时候就缠着你!亏得阿耀还真心真意喜欢过她!”   苏哲翊冷淡的拨开米苒挽在自己胳臂上的手,转头,直视她,目光清冷:“她没有勾引我,也没有勾引任何人。小苒,我希望你明白,就算你让她受伤害,以此来泄愤,对咱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善。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清楚你的任性和自私。”   “我自私?”米苒气得发抖,“阿翊哥,我只不过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有什么错?你本来就是我的!”   她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原本甜美的脸颊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狰狞。苏哲翊思忖半晌,敛眉,一字一句清晰道:“如果我原本就不是你的阿翊哥呢?”   米苒呆住,迷糊,“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我的阿翊哥,你是谁?”   苏哲翊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疲惫的阖上双目,再睁开时,漆黑如墨的眼底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轻,轻到米苒几乎没有察觉。他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   几秒后,听见米苒在身后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这么护着她?是不是?”   他开口,声音竟然有一丝哑,“不是。”   不是。   不是喜欢,是爱,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猜一猜咱家大苏会不会……为美人弃江山呢?   目测甜蜜滴戏份快来了,嘤嘤嘤,有木有很期待?快,点餐吧,亲嘴还是亲脖子?(づ ̄3 ̄)づ╭?~   这一章貌似少了点,因为俺发烧了,从昨晚开始烧到38度5,等俺养好身体再来大肥章,哈,么么哒,爱你们哟(づ ̄3 ̄)づ╭?~   ps:27-29积分已送哦。请注意,是要2分+25字以上哈,每25字一个积分,字数越多,送得积分就越多   ——俺是分割线君————   九小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9 20:02:25   谢谢九小姐的地雷,破费了,啵一个,么么哒O(∩_∩)O ☆、第31章   part 32   待孟毓被几个半大不小的中学生的满街跑时,才终于醒悟--为何苏哲翊让她在家躲着别出门。她不过就是肚子饿得受不了所以出来吃午餐,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上演了一场“世界大战”。   她想起,今早媒体刊登的有关于米苒的采访新闻,当被记者追问与未婚夫之间是否出现第三者时,米苒做出的反应是——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承认。这就耐人询味了,孟毓更加疑心,这次的小三事件会不会正是米苒单方面的炒作。再加上该记者唯恐天下不乱、添油加醋的描述,俨然将米苒塑造成心地善良、一心为爱的受害者形象,引得一众粉丝心疼不已。   孟毓躲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因为跑得太急促,只觉得呼吸不畅,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确认那几个小姑娘没有追过来,才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她几乎竭力,倚在墙角蹲下,轻抚着胸口喘气,待心跳平复后,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暂时休憩。   头顶突然有冰凉的液体浇下来,几乎是立刻又从发心流落至脸颊颈项,她一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个中学生已经追上来,并且将她堵在了小巷子里。   孟毓被浇了半瓶子可乐,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半边头发湿漉漉的,白色纱裙被染了星星点点的痕迹,反观那几人反倒露出兴奋、得意的表情,孟毓咬着牙呼出一口气,忍无可忍:“一群小孩子整天不好好学习,追星还追出使命感了!”   为首的女生穿着清凉,白色短t露脐装,“大婶,谁让你破坏我们家公主的幸福!你这是咎由自取!”   一旁的女孩立刻随声附和:“没错!你这就是恶有恶报!”   “罪有应得……”   “……”   孟毓满脸黑线,竟然然个个都是牙尖嘴利不得理还不饶人。她平白无故的被人诬陷,出来用餐竟然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着满街跑,真是越想越憋屈。   虽说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实在是不够厚道,但这情况谁若是能忍下来,孟毓绝对对此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在其中一女孩欲将剩下半瓶子可乐往孟毓头上泼时,孟毓一侧身,探手,反握住那女孩的手腕,趁机夺下她手中的可乐瓶子,在几人目瞪口呆之时,迅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可乐倒上了女孩的背包上。   那几人反应过来后,立刻怒目相对,几乎爆粗口,孟毓眼角余光瞥见瓦墙旁竖起的一条木棍,迅疾的挪步过去,又即刻抓在手中,一扬,适才注意到木棍上还扎了好几根钉子,她眼神滞了滞,多少觉得紧张、犹豫——若是那几人在上前来,她这棒子还当真能挥下去?唬唬人就算不错了!   “大婶,我们可是未成年!你这一棒子要是真打下来,那可是刑事犯罪,我们家长可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这句是天大的实话,孟毓自然是清清楚楚,她原意也不过是吓唬她们,拖延点时间以便逃走,尽管对方年龄小,但人多势众,她一个人孤身寡力,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暗自吸了口气,孟毓故意往前走一步,果不其然,那几人虽然嘴上逞能却接连退步,孟毓扯着唇角笑了笑,说:“那都是后话了!只要死不了人不重伤,我进去十天半个月也就出来了,不过你们可就不一样了,这么如花似玉的脸若是毁了,啧啧,可真是可惜!”   几张年轻面孔唰唰变了脸色,孟毓见刺激生效,内心却没有一丝欣喜,反倒觉得惭愧,居然靠威胁来吓唬十几岁的孩子,简直是羞到脸面无存。   收效甚佳,那几个女孩子到底是年轻,戾气重了点,但经验太浅,被孟毓几番吓唬胆子慢慢就缩回去了,最后一个个放了狠话就走了。   孟毓站在巷子里超过十秒钟,最后拎着木棍离开。不怪她太小心,万一那女孩子再折回来,她好歹还有钝器可防身。   孟毓拎着木棍一直走到大马路,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她的样子太狼狈再加上表情凝固、“手持利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在第三十八个路人经过时投来异样目光后,孟毓终于回过神来,她一顿午餐没吃到嘴里,反倒像是经历一场世界大战一般。   “孟毓。”   耳畔倏尔传来熟悉的男音,孟毓扭身,不期然看见路边停着的黑色车辆。她把木棍扔到垃圾桶旁边,慢步踱到车子旁边,车窗是半摇下的,她对上苏哲翊一双漆黑如曜石的眸子,“什么事。”   “你先上车!”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孟毓思维仿佛有一瞬的停滞,鬼使神差的就拉开车门上坐进副驾,她头发上身上都脏兮兮的,苏哲翊拧着眉头觑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孟毓对米苒的恶感已经很明显的蔓延到苏哲翊身上。“全都是拜你的未婚妻所赐!”   “她刚才找你了?”   “没有,不过她的粉丝可比她剽悍多了。”   她话音一落,苏哲翊忽然去抓她的手腕,握在手里,将她的胳臂抬起来,左右环视。   “你做什么?”孟毓一头雾水。   “你哪儿受伤了?”   提及此,孟毓适才得意笑了笑:“一群小丫头片子特别不经吓,吓唬吓唬她们简直是太小菜一碟了!”   苏哲翊眼皮重重地跳了几下,随即松开她的手腕,听见她肚子咕噜噜的叫,二话没说便发动车子。   等车子重新上路,孟毓方才醒悟——自己跟苏哲翊现在可不就是敌对阵营么!她今天到底是哪儿鬼迷心窍了,怎么一见到他就犯糊涂。“等等,我又没答应跟你走!你带我去哪儿呢!放我下来!”   苏哲翊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道:“你既然已经上了贼船,现在才来跟船家讨价还价,不觉得太迟了么?”   瞧瞧,如今这世道,开贼船的个个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理直又气壮!孟毓背往座椅上一摔,有点认命的味道,拿凉凉的、忿忿然的眼神瞅他,说:“怪不得人都说你和米苒是天造地设璧人成双呢?我瞧着也是,就你们俩自私霸道的劲儿,可不就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闻言,苏哲翊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望她,她撇着嘴角,甚是不满的表情,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仿佛要变成一把刀子,往他身上划两下,才能够泄愤似的。他立刻避开目光,重新直视着玻璃窗外前方路况,声音沉沉道:“我跟她不一样。”   孟毓“哼”了一声,似讥诮,似不屑。   她扭头看窗外,完全没注意到那一刻他握在方向盘上倏然收紧的五指。   好半晌之后,她摸着瘪瘪的肚子,不客气的问他:“你快点放我下来!我功夫陪你玩,我要去吃饭!”   “我现在不就是要带你去吃饭!”   她以为自己挺凶的,没想到他比她还凶,简直是……孟毓抿了抿唇角,骂他:“你不可理喻!”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她吵吵嚷嚷的,就近找了家火锅店。已经过了午餐时间,这会儿店中人很少,但因为方才的“惨痛”经历,孟毓谨慎的选择了二楼包厢。   孟毓以迅雷之势划了菜单后交给服务员:“麻烦快点上菜,谢谢!”   话音落下,却不见服务员小妹妹离开,孟毓瞟了她一眼,有点疑惑:“小妹妹,你可以去上菜了?”   小妹妹甜甜一笑,却是扭头看向对面的苏哲翊,说:“哥哥,您想吃点什么?”   孟毓败下阵来,低端消费,原来也是刷脸识人?在苏哲翊开口前,孟毓起身,一边推着服务员出门,一边笑道:“他不饿,他不用吃。”   把门关上,折回来,坐下。   人少,上菜的速度自然快。   待底汤翻滚后,孟毓一股脑倒进去许多食材,不经意间太大力,圆滚滚的牛肉丸倒进去时,汤汁四溅,正巧苏哲翊手执漏勺帮她往汤里压菜,滚烫的液体溅到他胳臂和手背上,他一声嘶气,瞧着手背红了两处,眉头也拧起来,孟毓却恍若未觉似的,继续忙碌。   苏哲翊只当没察觉她嘴角噙着的一丝戏谑之笑,将漏勺放下来,一言未发的拿了张纸巾轻轻擦拭。   二十分钟后,孟毓解决了三分素菜,一份肥牛,一份虾滑,胃部渐渐有充实之感。有个问题她一早就应该问他了,想了想,不加修饰,便直接开口:“那张照片哪来的?”   她搜遍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记得她跟苏哲翊一同去过海边,还合过影。   苏哲翊正在喝水,修长的手指握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闻言,动作一滞,缓缓地将杯子拿下来。难得他只凭借她简短的几个字,立刻猜到是哪张照片。“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ps的。”   孟毓皱起眉头,认真思忖片刻,半信半疑。“原图是谁?”   苏哲翊眸光闪了闪:“米苒。”   “……”孟毓有些犯糊涂,“娱乐圈的炒作就可以这么没底线么?再说了,她要炒作,凭什么拖我下水?”   苏哲翊抬眸,望她,目光深深,“是她经纪公司的意思,她不知情的。我现在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不会需要多久,很快就能解决。”   孟毓暗暗地计量苏哲翊言语的真实程度。审时度势,是孟毓的强项。毕竟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解决这次的小三事件,倒不如暂且等苏哲翊的后续行动,如果他处理起来,一定是得心应手。   心里如是想,孟毓喝了口水,面上沉静道:“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你不要食言,还我清白,否则,我不敢保证,我能不能管得住自己这张嘴。”   后半句,她显然已是语带威胁。   苏哲翊只是浅浅勾唇。   *   孟毓一边吃着水果沙拉,一边看着电视屏幕。   b城收视率最高、最具权威的访谈节目,优雅端庄的女主持人,还有……英俊高大、儒雅绅士的男嘉宾。   孟毓眼睛一眨不眨,第一次见苏哲翊做公众访谈,没想到……人似乎,还挺上镜的。   女主持问:“苏总,最近网络上对您和米苒小姐婚事的猜测,也是众说纷纭,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镜头切向苏哲翊,正面,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对着电视屏幕,孟毓忽然打了个嗝,她绝对不会承认方才那是电流窜过的后遗症。   “我和米苒自小一起长大,对我而言,她是很重要的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有关于婚姻,我们两人已有过约定,三年之内,不会涉及,目前阶段,双方以事业为重。至于其他捕风捉影的传闻,都是子虚乌有,绝不属实。被**报社刊登出来的那张照片,经专业人士鉴定,是为人工合成相片,我方不排除诉诸法律的可能性,希望对方好自为之。”   孟毓啪的按下遥控器。   季南晴一不留神画面就黑了,不满的嘘她:“嗳,你关电视干嘛呀,有帅哥看还不赶快饱饱眼福!”   孟毓笑了一下:“你也不怕长针眼?”   季南晴嘴角抽了一抽:“……”   “我明天回去。”   季南晴坐过来:“不多待几天了?”   孟毓摇摇头:“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这不马上到月底了,公司生意不得做呢。”   季南晴疑惑:“周巍那事解决了?我没听你提呀!”   孟毓沉默。周巍在她面前表现得跟孙子一样,她也稀里糊涂的,起先,还以为是吴斐然使得力,没想到,又是苏哲翊。再这么下去,她真觉得自己是欠了他的,所以,还是躲着他远远地,越远越好,最后以后再不相见。   她不知道的是,王美珠之所以会去找她麻烦,原本就跟米苒脱不了关系。   她更加没预料到,第二天,她没走成。   季南晴驾车送她去高铁站,季南晴车技实在是一般,驾车速度堪比蜗牛爬行。孟毓百无聊赖的扒在窗口往外瞧,前方不远处护栏旁边一辆挺扎眼的跑车正冒烟呢……   “南晴,停车!”   “刚才不还嫌弃我速度向龟爬呢?”季南晴不明所以。   “好像前面发生车祸了。”孟毓语气急切。   季南晴将信将疑的往前方看,光秃秃一辆红色跑车,车头顶着护栏,凹进去一半,“啧啧,这车多半是毁了吧?”   “我下去看看车里有没有人!”车子停稳后,孟毓已经开始解安全带了。   季南晴瞧着孟毓半拖半抱的把那女人给弄出来,这边厢下车去帮忙,待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后,脸色立刻一变,“小鱼,你把她丢回去!这女人,我多看她一眼都怕触霉头!”   能让季南晴讨厌到如斯地步的除了米苒,别无他人。   “她受了伤,人现在又昏迷了,你先把她给送医院!我待会儿自己截个过路车走!”   季南晴何止是不情不愿,根本是打定主意要“见死不救”,她站定,一动不动,完全拿孟毓的劝解当做耳旁风。   孟毓对米苒也没什么好感,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么!季南晴梗着脖子不从命,孟毓一咬牙,把米苒给塞进后座,自己坐上驾驶座,冲着孤身立在车外的季南晴说:“你上不上车?不上车,我可把你一个人丢这儿喂野狼了啊!”   季南晴飞了一记白眼,到了医院人还在小声抱怨。在她看来,米苒这是恶人自有天来收。   孟毓比着嘴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人多嘴杂,她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这哪个医生护士又是她的粉丝,你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季南晴轻哼一声,“好歹我现在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孟毓嗤的一笑,“好吧,女英雄,今晚宵夜我请客,ok?”   季南晴翻了翻白眼,始终对没有将米苒弃之不顾而耿耿于怀。“我就看看你救了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不见踪影,倒是先得了一巴掌。   孟毓差点被打懵了,眼前的中年女人高贵典雅,相貌端庄,装扮华贵,却气势汹汹,“就是你撞得我女儿吧?”   完全不问前因后果,妄下定论,母女俩,果然四……一脉相承。   作者有话要说:俺这体温是反反复复的,已经吃了三天清水煮面了,再吃下去,感觉都要变尼姑了,,好想吃肉!!   来个小剧场吧,o(∩_∩)o   某日,某亲妈的几个儿子,“欢”聚一堂,比、惨。   辰哥(对手指):我最惨,俺老婆把俺给忘了不说,连儿子都到十岁才肯叫俺爸爸……   顾渣(揪头发):我最惨,俺闺女叫了别人七年的爸爸,十六岁了还叫我顾叔叔呢……(没办法谁让俺家易序太好了(づ ̄3 ̄)づ╭?~)   大苏(勾小指):亲妈,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来跟我说说,我孩儿躲哪儿呢?   辰哥、顾渣默默投去同情滴眼神。 ☆、第32章 ,   part32   这世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他为她放弃一切?   苏哲翊悔婚,米苒醉后酒驾差点丧命。   多番刺激之下,林韵慈的情绪又开始起起伏伏。   苏敬东把这笔账记在了苏哲翊头上。当他又一次动手教训苏哲翊时,才发现,五年来从不曾忤逆自己决定的儿子——竟然握拳抵抗。   苏敬东大怒,伸手拿到书柜上的花瓶往苏哲翊身上砸,“你小子,这是反了!”   苏哲翊及时躲开了,花瓶碎了一地。有些话,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办法继续忍下去:“三十年前,你犯下的过错,凭什么让我来承担?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爱妈妈,又怎么会三番两次出轨?当年我被人抱走,你真的努力找过我么?没有——你做的,只不过是让所有人都相信,林韵慈生下的就只有一个儿子!你轻而易举的就抹灭了我的存在!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我,按照你给我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那些不堪被人挖掘出来,苏敬东震怒,瞳孔极具收缩,“就凭你害死了我儿子!”   真正的苏哲翊,是苏敬东一手培养出的接班人,他成熟、和善,最重要的是听话。尽管代替苏哲翊活下来的邵荀,表面看似服帖,可每当他垂眸、思考,苏敬东很难猜测、掌控他的想法。   苏敬东此生孤傲、自负,习惯性的占据掌控权。   就凭你害死了我儿子。   看,他用了近六年的时间,把自己变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邵荀再一次觉得悲哀,为自己。   出生没几天的他就被父亲的情人之一,沈佳给抱走。   幼年,于他而言,是黑暗的回忆。   别人家的孩子有新衣服新鞋穿,他没有。   别人家的孩子有香喷喷的午餐吃,他没有。   别人家的孩子周末可以去游乐场,他没有。   ……   不过他想,沈佳当初也并非是故意刻薄他,只不过那时候沈佳实在是太穷了,直到他十岁时,沈佳终于钓到一凯子,使尽了浑身解数让讨老头子的欢心,最后终于得到了去西班牙的机会。   在西班牙的日子,比在国内好许多。   老头子可比沈佳大方多了,出手阔绰,邵荀都没少沾光。   有时候,邵荀也会想,沈佳这样,跟出来卖的鸡有什么区别?这样想时,就会觉得沈佳恶心,钱恶心,自己也恶心,竟然要用这样的皮肉钱来生活。   所以,很快的,邵荀就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所谓的工作,最初是在夜场里当打手,最开始,没少挨揍,又不敢回家,怕被沈佳数落,所以就藏到朋友的小黑屋里,几根棉签沾着酒就把伤口处理了。   幸好,他功夫好,脑子又够灵活,在一帮新面孔中最出挑。慢慢地,位置也就越来越高,动手打架也就不用他亲自动手。大学时期,带着一帮小弟,招摇过市,简直是叱咤风云。   在遇到孟毓以前,在成为苏哲翊替身以前,邵荀的生活,或许很苦,但并不痛。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步步打拼出来的。   他的身世,颠覆了一切。   他和苏哲翊明明同是苏家的孙子,人生道路却截然不同。   邵荀也明白,要苏家接受自己那些打打杀杀的过去,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干嘛要认祖归宗?   反正二十多年来,他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不一样活得好好地?就算是孟毓离开了他,他不也一样每天吃饭睡觉,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苏哲翊的死,确实在意料之外,也决定了邵荀不可能置身事外。   当从未谋面的父亲从美国飞来西班牙,初见时,邵荀迎来的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换个人,邵荀绝对一拳还回去。可是这一掌,让他有种悲怆的、凄凉的感觉。   他用了五年,去还债,到最后,苏敬东还是那样的心思,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你——   尽管他没有说明,可邵荀心里明白。“爸,我不会娶米苒的,要娶我也只会娶孟毓一人。”   苏敬东冷笑:“你做梦!”   邵荀到这时,倒也看开了似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苏敬东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你威胁我?!”   邵荀垂眸,扯出一抹苦笑:“不敢。不过昨晚刚跟沈佳……也就是我养母通过电话。我什么都告诉她了,不出意外,她明天就会回国。”   苏敬东脸色终于变了变。 ☆、第33章 ,   part33   苏柏耀突然间回国,一下飞机就往孟毓那儿去。   孟毓见到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己家门外的苏柏耀,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苏柏耀的表情很古怪,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愤愤然的瞪她,然后傲娇的把箱子丢在门外,大咧咧的走到沙发前坐下。   孟毓一头雾水,把行李箱拖进房间里后,问他:“为什么来找我?”   “哼。”苏柏耀从鼻腔里发出轻哼声。   孟毓不由得失笑。   她也不问,半晌过后,苏柏耀才自个儿憋不住了,说:“怪不得半年前堂哥非逼得我出国呢,我还以为他是受不了我妈那啰嗦劲儿,原来他是自个儿看上你了!”   也不知他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八卦消息,孟毓扶额。   “你干嘛不说话呀?”苏柏耀原本还心存幻想,孟毓这不吭声的劲儿,在苏柏耀看来,那就是默认了,心脏立刻就碎成渣了。“当初你们俩是合伙糊弄我的吧?”   苏柏耀竟然那么容易就被骗了,孟毓回想起当时听到自己说喜欢女人时,他那副样子,不由得觉得可笑,没忍住就真的笑出声。   苏柏耀气的跳脚:“你们俩简直是……简直是……”结结巴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简直是令人发指!”   苏柏耀以被孟毓伤害了幼小心灵为由,死赖在她家中不肯走。   孟毓但凡是露出要赶他走的苗头,苏柏耀就立刻做出受伤害的表情,孟毓根本拿他没法子。   在她决心联系苏哲翊前,他倒是先找来了。   隔着扇木门,听见他的声音,孟毓的心脏仍旧禁不住加速跳动。   许久不见,他仍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孟毓暗暗吸了口气,故作笑意,双掌合十做拜托状,轻轻道:“求你了,快把他带走吧!”   苏哲翊轻蹙了眉头,进得屋来,一眼便看见斜靠在沙发上,姿势惬意、表情傲娇的苏柏耀,呵,倒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苏柏耀恍若未闻似的,举着遥控器调台,一副欠揍的样子。   苏哲翊二话没说,先捡了张凳子坐下,神态自若的撸了袖子,才道:“你现在立刻回家,否则我保证,你的信用卡从昨天开始到你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都会……完全冻结。”   啪嗒一声,遥控器摔掉了地上。   苏柏耀露出吃惊又受伤的情绪,双手捧着心脏耍赖一样躺在沙发上假哭诉:“还让不让人活了!”   孟毓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苏柏耀是万万没想到,苏哲翊把他给骗上车之后,竟然说:“乖乖回家相亲,孟毓是我的。”   孟毓是我的……我的……   司机踩下油门,苏柏耀半张身子几乎都探出车窗,张牙舞爪的对着站在原地邪笑的苏哲翊吼:“还我媳妇!” --------------------------------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