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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正兴致大涨,又投入到他的捉虾大计中。 河边捉鱼的周勤也在想着秦玥。嫂子是镇上的人,过的日子肯定比村子里的人好。可是他们家爹娘都没有,只靠大哥砍柴和不时的给人写书信挣钱,他们的衣服吃食都不好,一年吃不上一顿肉,嫂子能过这样的苦日子吗?会像林婶那样对他们好吗? 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到最后一条鱼也没抓到。周正抱着半瓦罐虾子来找他,俩人才一块儿回家里去了。 半大的厨房里,秦玥正愁着午饭做什么。家里只有一大捧白面,一缸玉米面和半袋高粱面。本来成亲准备的吃食就不多,又来了几乎全村子的人,把周恒准备了两个月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只剩下早上周雨蒸的窝头。 “娘子。”周恒抱着两个紫亮的茄子和一根碧绿的丝瓜站在厨房门口。 “家里有菜?”秦玥心里一喜,蔬菜还是和现代一样的。 “恩,屋后有三畦菜地,都种着时下的菜呢。” 接过茄子丝瓜开始削皮,习惯了现代的削皮刀,这大菜刀掂着有些沉。不过还好,秦玥在家也是经常做饭的,手感上来,速度就快了。 “有种葱吗?”厨房只有小半罐油和盐,没有别的调味料。 “有,我去摘些来。”周恒快步往菜地走去。 娘子没计较昨天的意外,还要给他们做饭,周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娘子一个人嫁过来肯定不习惯,以后他会对她好的。 ------题外话------ 新人报道,希望各位妹子喜欢~求收藏,求加入书架(*^__^*)嘻嘻……   ☆、第二章 好吃 削好皮,将茄子切成条,丝瓜切片,周恒递过来剥好的香葱也切了细丝。 “额……”看着要烧柴火的灶台,秦玥又无言了,问周恒,“你妹妹会烧火吗?” “小雨。妹妹叫周雨,要记住。”周恒看她,目光里带着自己小小的坚持。 秦玥轻笑,明眸浅浅,目光温润,看的周恒脸一红,“好,小雨。我需要人帮忙烧火,不然可做不成午饭了。” 周恒局促地咳了一声,“我去叫她过来帮你。” 之前的谈话,秦玥知道周恒今年十六岁,龙凤胎兄妹周雨周勤九岁,小弟周正五岁。他们的娘亲生周正时大出血没熬过去,爹爹周山良两年前在山上做工出事故也去了。原本家里有田三亩,再加上周山良做工,光景也还过得去。且周山良开明,还送周恒上学堂,周恒已经过了院试成为生员也叫秀才。但没了爹娘,他便成了家中唯一的顶梁柱,不得不休学维系家中状况,照顾弟妹。 周山良年轻时结识秦玥的爹秦树立,俩人感情甚好。后来双双成亲生子,两家商议接亲,周恒和秦玥的亲事在周恒十岁时就定下了。虽然周山良去世,但秦树立守信重诺,也不愿看好兄弟的孩子受苦,毅然继续两家的亲事。他在镇上开着一家小杂货店,算是小有余钱,给秦玥送来了不少陪嫁,也是想着让这些孩子日子好过些。 秦玥告诉周恒,因为碰到了头,所以她失去了记忆,这是穿越女经典的手段。仔细交代了他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告诉她爹娘,免得他们担心。 周雨进来厨房麻利地开始生火,一会儿灶肚里就蹿起了火苗。 “中午都是吃窝头吗?”舀了两瓢水倒进锅里,热上窝窝头。 “恩,白面太少了,总是用玉米面的。咱们村子只有村长家一年能吃上两回白面馒头。”亮堂堂的火光映着周雨的小脸,油亮的双眼透着浓浓的向往。 秦玥心里升起了淡淡的心疼,他们一家没了爹娘的孩子,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之前看五岁的周正,因为营养不良,只有四岁孩子的身高,小脸也干巴巴的,根本没有现代孩子的白嫩。 “嫂子会让你们吃上馒头吃上肉的。”秦玥轻声道。 “谢谢嫂子……我刚才还以为你不喜欢在我们家呢。”周雨嘿嘿笑了两下。 秦玥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看来她刚才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了。 有毛头孩子从门外探进来脑袋,周正不安地看着秦玥,嫂子会喜欢虾子吗? “阿正,来。”秦玥努力表现出好大嫂的样子,朝周正招手。 周正抱着虾子瓦罐进来,忽灵灵地眨着眼看着秦玥,嫂子好像没有不高兴啊,“嫂嫂,我捉了虾子。你看,好多呢!” 半罐虾子在里面活蹦乱跳的,秦玥满意地摸摸小周正的头,“阿正真棒,一会嫂子拿这些虾子做汤喝。” “恩恩。”小孩子受表扬就会高兴,周正两只小手抓着衣襟仰头朝秦玥笑。 把虾子洗净,大点儿的切断。秦玥又拉着秦正到菜地里摘了两根黄瓜,刨了几棵新蒜。黄瓜洗好切片,剥蒜切碎。热好了窝头,清了锅。刮了点油在锅里热着,煸香葱花,放入茄子翻炒,加水,将熟时加盐加蒜,最后翻几下出锅。 大蒜混着茄子的独特香味钻进鼻孔,周正使劲吸吸,以前大姐炒茄子怎么没这么香呢。 再放油,油热后下葱蒜,加入虾子炒匀,八分熟时下黄瓜片,加盐闷熟。黄瓜的清香配着虾子的鲜也勾起了秦玥的口水。 还有一个丝瓜和剩下的虾子,搁一块儿煮了汤。 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周恒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媳妇是娶对了。三个小的埋头吃菜,周正一口一个好吃,逗得秦玥直笑。 确实是好吃,古代又没有化肥没有污染,绝对的纯天然,菜香虾子也嫩。秦玥尝着自己做的菜,享受的眯上了眼,小雨蒸的窝头也好吃,不剌嗓子还带着点儿玉米的甜味,喝一口丝瓜虾仁汤,恩,额头上的伤也不疼了! 周恒不时地偷偷看自己娘子,见她像猫咪一样又是眯眼又是摇头的,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周恒感觉她应该没有想坏事。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一闪一闪的,周恒心里也是甜蜜蜜,娘子还挺可爱的呢。 周雨是看着秦玥做菜的,跟自己做的步骤差不多,怎么感觉嫂子做的比自己的好吃呢。周勤很安静,只要哥哥嫂子好,他们家就能好,他也放心了。 吃了饭收拾完毕,秦玥进了房间看她的嫁妆。周恒说成亲前他才修葺过屋顶,不用担心漏水透风,这房子不用担心,别的也得想想。阿正穿的衣服都是阿勤剩下的,打着好几个补丁,小雨的衣服也洗的发白了,就周恒因为当了新郎官有一身干净没补丁的衣服。家里除了种的菜也没别的吃食,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透着营养不良,瘦巴巴的,个子还不高。对了,还要买面米分和大米,中午不能一直吃窝头啊。 床边有一口雕花木箱子,周恒说她的嫁妆都在里面。秦玥打开箱子翻看,有十来斤的棉花一大包,三匹细棉布,一匹米分红印花的,一匹靛青色,一匹斜纹淡黄色,自己的几身衣服。还有一匣子簪子头花,一荷包碎银子。 “娘子,来喝药吧。”周恒端着一碗药汁站在秦玥身旁。 头上有伤没好透,秦玥乖乖的一口气喝完了药,开药的大夫医术应是不错的,所用药草都是止血补虚的,很对症。药汁温度正好,想来是周恒晾好了才给她的。 秦玥垫起那匹靛青色的布,道:“周恒你看,我爹娘还给了咱们三匹布,这个颜色正好给你和弟弟们做衣服。” 周恒看看她手里的布匹再看看她笑意盈盈的脸,半晌抿了抿唇,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轻但意味明,道:“娘子,你该唤我相公的。” ------题外话------ 以前环境好,下过雨水沟里确实会长虾子,妈妈说她小时候还捉过呢,所以言轻想古代应该也会有的吧! 求收藏啊求收藏~新书字少,妹子们可以先加入书架养文,等养肥肥了再看。MUA?(°?‵?′?)   ☆、第三章 叫声相公 “啊?”秦玥手一颤瞬时愣了神,微张着嘴盯着他。 周恒对她来说还是实打实的陌生人,她对陌生人一般都是客气有礼的,但不会客气到才一顿饭的功夫就让她改口叫相公。 再说了,和周恒拜堂成亲的人也不是她。虽然出嫁从夫,她目前唯一的依靠是周恒,但她做事走心,不愿无缘无故委屈自己,亦或者说不愿违心待他人。 这声相公,她现在叫不出口。 “我……”秦玥正要解释,周恒打断了她。 “娘子若是不愿,不叫也可以的,我不会勉强娘子的!”看秦玥一时无语,怕她生气,周恒赶紧收话,“只是在外还是不要喊我名字的好,乡亲们虽然不坏,但也时常会嚼舌根说三道四。娘子你可懂?” 秦玥展颜一笑,这少年还是蛮懂事的,不强硬,知进退,“我知道!那,就多谢啦!”拍拍手中的布匹,又道,“这个细棉布穿着舒服,但是庄稼人活计多,磨损快。以后咱们再买点粗布在家干活穿,细棉布的衣服就出去外面穿。” “娘子喜欢就好。家中弟妹年幼,以后要有劳娘子了。”周恒道。 虽然已成亲,但娘子也是第一次见自己,对自己不够亲切喊不出相公也情有可原。反正人在家里,以后多的是时间让娘子看到自己的好,那时她会愿意喊自己相公的。 周恒就是这样想的,野猫还得训呢,我们来日方长啊! 不过除了称呼这一点,今日娘子对弟妹们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秦玥炒菜的时候他在门口偷看,还看见她摸阿正的头,他一直担心秦玥不喜家里孩子多,嫌累赘呢! 娘子不仅长得漂亮,人也还好。他真的很感谢岳父大人诚信守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一定爱护娘子,孝敬岳父岳母,也敬重大舅兄。 秦玥翻看着古代的簪花首饰,直觉粗糙,这还是她的嫁妆父母选的上品,再次的就更差了。 “娘子你头上的伤还没好,躺下歇息吧。”秦玥小小的身子蹲在大箱子前显得有些瘦弱。 “恩。”午休还是愿意的,秦玥本来就有午休的习惯,睡好了下午才有精神工作。 周恒看她关了箱子便自己出去了。 秦玥坐到床上准备脱鞋,听到外面周恒小声的话。 “小雨,我去趟山上,你看护好弟弟……你嫂子睡了,你们别去打扰她。我很快回来。” 利索的把退下的鞋子提上,秦玥快步出去。 高山密林是寻宝的好去处,小说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她那几十两的嫁妆不知道能买多少东西。家里好几个孩子都需吃的营养壮实,现在又加了她这张嘴,不能只靠周恒,她也得准备准备。 “你要去山上?我跟你一起去吧。”跟周恒打了个招呼,秦玥走进厨房也背了个背篓,找了把镰刀装上。笑眯眯地站在周恒身边,颠颠背篓,“走吧。” 周恒站着没动,道:“才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走,娘子还是回屋休息吧。” “你能走我也能走,可别小看我,咱们走慢点也可以的。”秦玥坚持道。 其实周恒是想上山打只野鸡或者兔子给秦玥和弟妹们吃的。可是他不擅打猎,不是打不到就是太狠把野物弄得血肉模糊,也是怕娘子跟去会笑话他或是受惊。 但看着秦玥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求情的笑,双眸中藏着浓浓的期望,心里就软软的。罢了,带她去吧,反正她是他的娘子,以后好事坏事都是要一起经历的,“那走吧。” 俩人并肩走出家门,秦玥还没忘院子里的周雨,回头又跟周雨说,“小雨,你们乖乖在家啊,等嫂子回来给你们做饭。” ** 雨后山上的枯木冒出了不少木耳,秦玥高兴地采摘着,她不挑食,什么东西看在眼里都是一道美食。 没有催化剂没有化肥污染,木耳自然也长的肥厚。周恒看她摘的欢快也帮忙一起,这木耳能吃是能吃,就是没太大味道而且还有股木腥气,不过娘子想摘他就跟着摘好了。 一路往上,秦玥走走停停,采了不少的草菇,车前草和薄荷。她爷爷和爸爸是中医,从小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秦玥也算是半个中医了,小些的病症都能做到药到病除。她发现山上有不少常用草药,只是村里的人不认识从没采过,所以这药草要多少就有多少。 前方草丛里灰色的兔毛一耸,一只肥兔子窜了出来。 “娘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捉了兔子马上就回来,一定不要乱走!”话说完,周恒抽出背篓里的镰刀朝兔子追去。 “你小心点!”秦玥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眼尖地看见兔子窜出的地方长了金银花,又忙不迭地过去采摘起来。 不停地动作让她额头上冒出了汗,秦玥隐隐觉得累,感叹这古代女子的身体真是弱,才活动一下就不行了,甩甩手臂,心想以后要锻炼身体。 是了,还要让小雨勤哥儿和阿正也锻炼,那得要他们把身子养好,古时候小孩子很容易夭折的,自己肩上的单子还挺重! 咦,秦玥挪动步子,发现脚下隐约有东西在动,难道还有兔子?四处瞧瞧,她捡了根树枝,担心是什么蛇虫,拿树枝小心地拨开草丛,却见一窝小兔子挨挨挤挤拥在一块儿。 “哇!”秦玥顿时展开笑颜,“古代真是好,兔子都是一捉一窝。”拉过来背篓,割了一捧草铺在草药上,秦玥才小心地抱着兔子一只只放进去,自言自语道,“抱回家养着,孩子们肯定开心。兔子能吃,皮毛冬天也能用上。” 周恒背着那只让他一镰刀就毙命的兔子回来的时候,秦玥正蹲在苍劲的山药藤下吭哧吭哧地刨土。 ------题外话------ 没有人看?有没有人看! 来人啊!各位妹子赶紧到碗里来 有人看书伦家才有码字的动力啊 么么哒(づ ̄3 ̄)づ   ☆、第四章 山上的好东西 周恒背着那只让他一刀就毙命的兔子回来的时候,秦玥正蹲在苍劲的山药藤下吭哧吭哧地刨土。 看娘子累得脸又红又冒汗的,周恒突然有了淡淡的惆怅。他前两年从没有感到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尽管爹娘先后离世,他辍学辛苦拉扯三个弟妹,但自己是长子,担负着其余家人的生计和希望,不能有一刻的悲情。 秦玥不一样,她是别人的女儿,嫁给自己没有福享却要在这荒山上刨食,他作为人家的相公,不能给娘子以优厚的生活是不称职的。他定要做出些什么,让娘子清闲些。 “娘子,你在干什么?”周恒放下背篓。 秦玥刨地刨的正有劲儿,冷不丁有人在耳边说话吓了一跳,一看是小相公,舒了一口气,道:“挖山药啊!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这根山药好长的,你看!” 秦玥让了下身子,露出她刨出来的有一尺长的山药。 看着褐色的山药,周恒明显有些意外。他只知道山药藤蔓上的山药豆能吃,不知道山药根还有用。 “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啊,旁边还有好几根呢。今天晚上给你们做山药粥喝。”秦玥笑笑,看样子他们确实不知道山药根能食用,古代有多数不便落后,所以人们多不能长寿。山药有利于脾胃消化吸收,是一位平补脾胃的药食两用之品,有补肺健脾、益肾填精、养肺阴、强健机体、益智安神、延年益寿的功效。 她指了一处让周恒开始,又投入到自己手下的这根。他们还算幸运,因为底下的土质过硬,所以山药长到一尺多就团成了疙瘩,不用再费劲往下挖。 秦玥的背篓东西太多没法装,就直接把山药放到周恒的篓里,看到底下扔着的灰兔子,想起自己捉的那一窝小的马上把背篓凑到周恒面前。 “周恒,你抓到一只大兔子,我可是逮了一窝。你看!” 背篓里,白的灰的小兔子抖着身子挤在一块儿。周恒看着秦玥朱唇勾月的笑,也十分开心夸赞道,“娘子如此能干是我的福气,这窝小兔能回家养着,到大了,想吃或想卖了都是可以的。” “你跟我想的一样。他们仨孩子肯定喜欢!” “娘子可是在我这只灰兔子跑出来的地方找到它们的?”周恒主动背上秦玥那只颇重的背篓,轻的留给她,俩人一块向山下走去。 “就是那儿!你还挺聪明的,不愧是念过书的,心里仔细!” “这没什么。这只大兔子该是雌的,担心我们走过去发现它的窝和孩子,就自己窜出来引开我们。”周恒顿了一下,又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母性是天生的,她们不会让骨肉遭受一丁点的危险和苦难。” 少年脸庞清俊,下颌微收,即使背着重物也没有被压弯腰。秦玥目光微闪,“日后若有机会,你可愿再入学继续科考?” 周恒微笑:“待我们家能年有余粮,娘子和弟妹们能食有果腹衣无缝补,我方能安心就学。” 秦玥点点头没再说话。 ** 家中院子里,周雨正做着绣活,旁边,周勤执着木棒在地上画着教小阿正识字。 听到周恒和秦玥的说话声,阿正还是孩子气的扑到俩人跟前,“大哥嫂嫂你们回来了!”喊的是两个人,却只瞟了周恒一眼目光就停在秦玥身上。 秦玥轻轻捏了捏周正仰起的小脸,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嫂子捉了几只小兔子,在你哥的背篓里,你看看。” “真的!”周正双眼泛光,任何地方的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他马上转向自己大哥。 院子里有以前养鸡用的小窝棚,周恒将兔子搁在那里面,阿正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小雨和勤哥儿也围上去看个稀奇。 秦玥将草药分好摆放在大簸箕上,时不时看看围在兔窝旁的孩子,感觉古代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也不错。现代职场有很多勾心斗角拉帮结派,每天她都要努力应对办公室的人,应对牙尖嘴利的客户,劳心劳力还不一定得到好结果。且她是独生女,从小一个人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相处。 也许她穿越过来是填补自己前世的缺失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如今她可以体验到自己想要的平静,还有能相互守护的兄弟姐妹和所谓的相公,难道这是老天优待她了? 周恒在一旁给兔子剥皮去内脏,心想幸好今天打猎一招就行,而且正好打在兔头上,皮毛都没有坏多少还能用,不然拿回来的就不是灰兔子而是血兔子了。 清洗好,问秦玥:“娘子,兔子肉你想怎么吃?” “没有太多的调料,我试试烤一下吧。” 将兔肉切了花刀,抹上盐巴揉搓了一会儿好入味,没有酱油没有姜,秦玥只好切了些葱花和蒜也搓在兔肉上,先停停不管它。秦玥将山药洗好切了片,喊小雨过来烧锅,蓄水煮开下玉米面和山药片一起煮着。 生火煮开水的功夫,约摸着盐已经渗进兔肉里,周恒帮着秦玥在院子里又升起一堆火,把兔子架在火上烤,周勤主动过来翻转兔肉好让其均匀受热。 采的草菇不少,秦玥拿了些每个切成四瓣,下到加盐热水里焯过才开始炒,没有芡只好和了点稀面汁儿加进去,最后又添了切成细丝的木耳和十来颗嫩菠菜,香香的草菇菜心就出锅了。 秦玥本想蒸些素包子的,但是面米分太少而且没有提前醒面,只好作罢。孩子吃些好消化的面食很有必要,得跟周恒说说明天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先填饱肚子养好身子才能进行其他的事。 秦玥一直想着的是家里的孩子,没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也就十五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没有酱汁调料兔肉显得过于平淡,但周勤火候掌握得好,而且兔肉本身的油水多,吃着还是可以的。秦玥做的玉米山药粥孩子们也喝的很香,阿正伸着小舌头把碗舔了个底朝天。当然,草菇菜心也被吃光光了,勤哥儿也一本正经的说嫂子一来家里的伙食好多了,惹得小雨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 不管怎么说,五个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饭桌上周恒面上一直有掩不住的笑意,娘子现在是他们家中最大的宝,每个人都喜欢。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玥突然意识到一件大事——她是新嫁娘,昨晚是洞房火烛夜可自己是晕着的所以一定没有圆房,而今夜是第二晚。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睡!   ☆、第五章 我们洞房?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睡! 八月中旬,天气挺热。秦玥打了水,擦脸洗脚,不忘琢磨着一会要怎么跟周恒说。 秦玥虽然是现代人,思想开放,但她在这类事上有自己的底线。她并不是随遇而安的人,见一个男人就可以发生关系,她的男人起码是自己喜爱的对方又对她好的。 况且她在现代可是还没有结婚的好吧,没有恋爱就跟人家入洞房多亏了。 再次,她现在才十五岁,身板这么小,都不知道有没有来初潮呢,怎么洞房? 再再次,就算她想洞房,中枪了怎么办!这么弱的身体能怀孩子生孩子?说不定她会悲催的难产再死一次呢! 她虽然是死了,但这不是又穿越活过来了吗,她可不想死第二次。这辈子可以不看上司的脸色了,她要活在食物链的顶端,让别人给她打工! 秦玥心里狂笑,笑过后又自己摇摇头,淡定淡定,别说让别人给自己打工了,还是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再说吧。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需一步步来。 回到屋里,周恒已经自食其力的铺好了床,巴巴地看着秦玥,轻声道:“娘子,我们歇息吧。” “恩。”秦玥过去坐在床边。 两人一时无语,屋子里静悄悄的,油灯如豆,时间仿佛静止。 “我……” “那个……” 俩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又都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娘子你先说。”周恒黝黑的眸子映着烛火,有橙黄的亮点在晃动。 “周恒你是读过书的,又考了秀才,懂礼且明辨是非。你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缘分难修本该珍惜。但又有人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为什么?” 秦玥面色平静,周恒却有点紧张,娘子这是要考问他的学识还是在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夫妻二人感情不深,面和心不和,所以遇事只考虑自己不想着对方。若是情比金坚,便能相濡以沫,任何困难都是能够共同应对的。娘子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你说得对。那你说,我们两人的感情可是很好?” “娘子……”周恒皱眉,虽然是夫妻可是他俩也是才见面而已,“你我成亲一天,却是初识,感情并不深……也互不了解。”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秦玥心知他别扭了,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能看到这点我很欣慰。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夫妻要有深厚的感情婚姻才能长久且不祸及他人。我想我们两人要先培养好感情,待了解对方钟情对方,才行夫妻之事……” 说到最后一句,周恒明显一愣,秦玥咬唇,睁圆了眼拍他一下,“你可明白我话的意思?” “原来娘子是想跟我说这事,娘子大可不必担心。”周恒面色明朗起来,微笑浮出,“其实我刚才也想跟娘子说这事的。娘子的身子似不是太好,撞到门便昏了一天。周公之礼不急,若是娘子有了身孕恐对娘子对孩子都不好……” “我娘亲她便是生产后离世的。”想起去世的娘亲,周恒言语幽幽,视线落到秦玥面上,眸光温润,“娘子你年纪轻轻,可不能出了那般意外。且家中弟妹多,相公我如今能力不足,恐给不了新生孩儿富足的生活。所以,待你我感情深厚,娘子身体康健,我有足够能力时,才是你我好事成双时。” “娘子可愿等我?”他双颊微红,但还是勇敢的直视秦玥。 “当然愿意!”秦玥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夫为妻纲的古代竟也有周恒这般懂得尊重女性呵护妻子的男子,秦玥不得不又小小的感叹幸好她没穿到深宫大院里!有周恒这个暖男在身边,她也享受一下女神的待遇。 “周恒你这样识大体,没有大男子主义,知道体恤妻子。真真是个好男人!”秦玥面上融了月光,容颜如玉,“你放心,我一定对弟妹们好,等着你功成名就。以后你定要努力学习考取功名,做为民请命的好官,我在你身后行商,给你经济支持。你要是当了狗官贪污腐败草菅人命,我定第一个离你而去!” 周恒没想到娘子还对自己抱有这样大的期望,内心翻腾,欣喜,幸福,感激,各色的情绪如波涛,汹涌澎湃激荡开来,“娘子如此信任我,我定不负娘子所望!” 二人今夜一番畅谈,埋下了一颗鸿途希望的种子,深深扎根在心中,若干年后,成长为他们自己都没想过的参天苍翠! 睡觉前,秦玥告诉周恒明天想去镇上的想法,周恒笑她,明天是三天回门,她不说,他也要带她去的。 一夜无梦,两人安睡到次日。 卯时初,秦玥被周恒喊醒,道是要准备走了。 秦玥翻身起床,洗漱好,周恒已经将早饭端到了面前,是仿照她昨夜做的玉米山药粥,还有自己炒的茄子和一碟咸菜。 秦玥惊讶,古代读书人不是远离厨房的吗?但转念一想,周恒照顾弟妹捯饬田地,又是当兄长又是当爹娘的,哪还有那么多顾忌。 今日特殊,孩子们也都早早地起来了,一起吃过早饭。周恒叮嘱三个小的安生在家,出去玩要小心之类的。三人都乖巧的听话点头。 秦玥也抛下话回来给他们带好东西,还给周雨分配了任务,让她给勤哥儿和阿正一人裁一身衣服,勤哥用那匹靛青色的布,阿正用米黄色的。周恒跟她说过周雨的女工很好,时常打络子做绣活挣几个铜板,家里这两年的衣物也是她收拾的,所以秦玥相信小姑子能完成任务。 周恒借了周三叔家的驴车,昨天已经跟人说好,所以两人给人道过谢,架上车便走了。 三叔家的婆娘林秀英在门口看他二人的背影,满脸意外之喜,没想到玥娘跟周恒相处的挺好。她还担心秦玥不甘心呆在贫苦人家呢,呵呵,多想了。 ------题外话------ 万事开头难,我想了很久计划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在520小说上注册了号开始更文 一开始什么都不懂,一个人低头码字,连封面都是自己做的 没人收藏,没人点击真的是打击呢,我老在想这第一篇文会不会扑的很惨 但是昨天才有9个人阅读,今天就变成46个人了!而且还多了一个收藏! 这个数虽然很小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鼓励了, 上了一上午课想起来还会笑呢(v?v) 谢谢来看文的菇凉们,你们都是我的动力哦~ 还有,希望各位看完文可以来评论区留言, 想吐槽心里的苦恼,说说女孩子的小事情, 或者给小言子提提意见、捉捉虫都是可以的 期待大家的到来!O(n_n)O谢谢   ☆、第六章 回门 秦玥晃晃悠悠的坐在驴车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她发现周家村其实是三面环山的。村子后方,薄雾环绕中隐约看见有苍翠山脉骊迆而过。且村子右边和左边都有山,左边的山连绵起伏,蜿蜒到不知何方;右边的山平地突起,厚重威武。 村子前面穿过一条河,河面约有五六米宽,水流平缓。河边长有芦苇、茅根、薄荷和一些其他的绿色植物。路边不时有一簇一簇的苍耳子、桔梗、决明子。 周恒一路介绍着,村里的妇人们总喜欢在这几块石头上洗衣物,孩子们爱在那个浅湾处摸鱼玩耍…… 秦玥静静的听着,不时问上几句。心中却在想着村子的环境,他们周围的地势可说是好也不好。 好的是几面环山村前有水,是符合风水学中风水宝地的基本原理的。不好的是,该地势中缺了一项,那么这处地方就跟平常的地没什么两样。 渐渐离村子远了,天也大亮,露水雾气散去。秦玥震惊的发现,隔着那条河老远,赫然杵着另一座山,按方位来说,那座山正好是在村子正前方! 秦玥大学时选修过周易,教授讲过风水宝地的标准——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名堂、水流曲折。用白话就是说四面环山,前有水流。这样的地势聚气而令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可使后代鹏程万里、福寿绵延。 他们村子可是标准的风水宝地啊,怎么人们过得这么差。 “周恒,你说公公他在山上做工出事去世了,他们是做的什么工啊?” “采石。村长为了让村民们有多的收入,便组织了各家劳力定期去山上采石。”周恒道:“村子里采石已是惯例,持续了数十年。娘子你看着山完好无缺,其实里面已经被掏空了。但是采石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收入,反而每年都有人出事,或伤或亡……” 原来如此。秦玥沉思,如果有办法,可以给村民们更好的工作,采石危险且破坏了村子的风水。这么采下去,整个村子不知道要穷多少代呢。 ** 秦玥家门口,大哥秦汇早已等候多时。 秦玥继承她娘王志梅的容貌,肤白脸俏,明眸皓齿,静如秋月,笑若木槿。秦汇却是像秦树立,身材高大,麦色皮肤,嘴唇略厚,面上带着爽朗。 秦玥刚知道秦汇名字的时候小小的汗了一下,秦汇秦桧,她爹大概想着汇聚财富的,却不想跟南宋奸臣秦桧同音了。 “大哥。”周恒下车向秦汇作揖行礼。 “哥哥。”秦玥也笑着喊了一声,白来的大哥看起来蛮亲切的。 “来了就好,赶紧进家吧。娘念叨了好长时间了。”秦汇拉过驴车,带二人进门,“爹,娘,妹子和妹夫回来了。” “玥玥!”三人未跨进正堂,秦氏快步迎了过来,牵过秦玥的手仔细打量女儿,仿佛怕三天女儿就病了残了似的,她眼眶微红,看秦玥面色红润,嘴角含笑,才放心道,“挺好挺好!” 看了女儿又看周恒,周恒忙向她行礼,恭敬地喊一声“岳母”。秦氏看周恒虽瘦弱,但待人温和,不忘礼节,也就满意地点点头。几人一道进了屋,秦玥余光见周恒缓缓舒了口气,想必刚才也紧张了。 秦玥也有些紧张,秦氏是原身的亲娘,她一缕来自现代的幽魂演技再好也敌不过血缘关系的亲密。 “玥玥,阿恒你们来啦!”秦树立是圆脸,带着商人和气生财的面貌,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这样的人确实能使顾客亲近,适合经商。 “家里一切可还好,玥玥她没耍性子吧?”秦树立问周恒。 “娘子待弟妹们甚好,他们也喜欢嫂子,家里都好。劳岳父挂念了。”周恒如实道来。 三个男人说着话,秦氏则拉着秦玥进了内屋。 “玥玥,周恒他待你可好?”秦氏摩挲着秦玥的手。知道周恒家中的情况,秦氏是不大愿意让秦玥嫁过去的,但掌柜的已做决定,她也不好再说。 “好,娘你也看的出来他性子温和,又好不容易把我从您手里娶走,自是巴巴的对我好,哪里舍得苛责。”秦玥微翘着小嘴安抚秦氏。 “哟!”王志梅食指点上秦玥眉心,嗔怪道,“才几天心就偏到相公那儿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秦玥笑道:“我是相公的娘子自是该向着他,但我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是娘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娘的。” 秦氏听了之后舒心了不少,道秦玥嫁做人妇嘴都比以前甜了。 秦玥心里一咯噔马上接话,说是因为想娘了嘴自然甜。 巳时初,秦玥和周恒结伴走出娘家门,到街上采购。 首先要买的自是粮食,秦玥也算是小小一枚吃货,绝不亏待自己的胃。 粮油店里,二人买了一百斤白面,五十斤精米三十斤糙米,还打了菜籽油,酱油和醋。秦玥本想买一百斤精米的,但周恒说中原米贵,现在银钱都是秦玥的嫁妆要省着用,她便听话,折中买了两种米,混着吃也行。反正也是一时的,她秦玥在职场上也是雷厉风行的,不会让家里人饿肚子! 临出门时,秦玥想起来家里没有调料,问伙计有没有生姜花椒八角之类的。 “花椒八角有我给您称点儿,想要姜那得去药铺子拿啊客官。”伙计答。 “好,我们刚才要的东西都送到南边的秦家杂货店。”秦玥暗想,原来姜在这里只是药材。 伙计点头说好,秦玥看他做事挺上心,又给了他五个铜板当打赏。 到布庄扯了一匹粗布,一匹浅色细棉布。粗布干活穿,细棉布冬天做里衣穿。秦玥还看中一匹银纹水波的浅紫素缎,一匹印蝶飞幽兰的鹅黄细棉,两匹布摸着手感甚好。 她转眸笑对周恒,周恒也扭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汇似有深意。 老板娘纳闷这俩人是看布的还是干啥的?小两口来她这布庄秀恩爱还是咋的?布还要不要了? 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周恒说,娘子喜欢就要了吧。 老板娘顿时眉开眼笑,你们慢慢看,愿意咋看就咋看! 周恒指着那两匹布对老板娘说:“这两匹我们也要了。” “诶,诶!小娘子眼光真好,这批素缎可是刚进的好货,这位相公也是好的,真是疼爱娘子!客官住在哪户,我给你们送过去,免费送!” 道出秦树立开的杂货店名字,想起小雨在家打的络子,又给她买了一些丝线,结账走人。一共八两二十文钱,老板娘给打了个折扣,只收八两。 ------题外话------ 感觉每一天都是新奇美丽的~(v?v) 今早醒来点击量一下增了一百多! 各位妹纸们的关照,真的给我很大动力 只是怎么还没有人来逛评论区嘞?是小言子写的太少了吗? 今天这章比前几章多了两百字~ 嘿嘿,言子码字很慢的,两千字得写两个多小时呢,宝贝儿们见谅啊~ 我们一起加油↖(^w^)↗ 给妹纸们鞠个躬~   ☆、第七章 医馆 道路两边有不少摆摊的,大概都是自家多余的东西或是一点小手工。秦玥瞧着一位大叔卖的木娃娃做工挺精巧,拿在手里光滑没有木屑刺头,正要问价。 周恒贴在她耳后说:“周三叔一手好木工,给阿正做了好几个这样的娃娃了,比他这个好看。” 秦玥看一眼他,乖乖的把木娃娃放下了。木工好是吗? “周三叔人可好?” “自是本分能干的,村中各户要做个桌椅板凳都是找他,价钱也合适。娘子没来时,他和三婶子时常接济我们,待弟妹们也亲切。”周恒缓言。 秦玥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两人并肩走着。经过一家医馆时,周恒停了步子。 “娘子,我们去医院再看看你的伤吧。” “许氏医馆。”秦玥抬头看这家店的牌匾,古朴大气的四字悬在门上,“好。”她还有生意要与医馆做呢。 坐堂的是位老大夫,一身灰袍,胡须花白却双颊红润,双眼精亮有神,远观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秦玥掀起额前的刘海露出摔伤,她今早特意梳了刘海遮住头上的伤,以防秦氏看见担心。 老大夫细细看了,道:“小娘子的伤已大好,但你面色略显苍白,唇色暗淡。可否容老夫为你诊脉?” 秦玥自知现在的身体不是太好,像是有些贫血,她可以用食补的方法的。但医者不自医,且没有过多的食材,她又没有实践经验的,只是认识较多草药而已。 秦玥思考的片刻,周恒以为她是不愿,轻声道:“娘子,老大夫的医术颇好。你之前喝的药便是我来这里拿的,也是老大夫开的药方。” 秦玥伸出手腕放到脉枕上,笑道:“恩,看病自然要相信大夫。” 许攸深看了秦玥一眼,食指中指放到腕脉上。 小娘子话倒是对,有些病人看病却不信任大夫,不按时按法吃药,未能完好反倒怪人医术不精。 “体虚宫寒,有贫血之症。小娘子需好好调养,方能改善。”许攸缓缓道来,目光渐温,“妇人多有此症,小娘子放宽心态,不必过于担忧。老夫给你开副千金方喝着。” 许氏医馆有自己的药堂,秦玥看了一下药方便交给周恒让他去找伙计抓药。此时无其他的患者,秦玥坐在原处没动。 许攸挑眉道:“小娘子可是有其他事?” “不瞒老先生,我想问问,你们店里是否收药材?” “小娘子果然有些底子,老夫刚才看你对自己的病症似是知晓的,还会看药方。”许攸抚着胡须,道:“我们医馆是自己抓药,自然需要药草。小娘子若是有,拿来便可,老夫这医馆药堂,童叟无欺,一定给你个合理的价格。” 秦玥闻言轻笑,这老大夫眼睛毒辣,人倒是不错,“那以后晒好药草小妇人我都来先生这里了,还请老先生多多关照!” “还有一事想向老先生请教。” “哦?”许攸不明,问是何事。 “老先生可知有一种药是驴子可以做成的?”许攸开的药方中并没有阿胶,阿胶是女子滋阴补血之益物,秦玥不知他没开阿胶是因为认为他们付不起钱还是这世上本就没有阿胶。 “驴?”许攸惊讶,驴子不是牲口吗?除了拉磨驾车就只剩死之后吃掉了,哪能做什么药材,“小娘子是见过这种药?” 看许攸的表情秦玥就知道这世上确实是没有阿胶的,她倒是可以做出来,但是现在还不是张扬的时候,“没有,只是偶遇一位游方郎中,说有那么一味药,能滋阴补血,强筋健骨,延缓衰老,美容养颜,是专门针对女性的一味好药!” “哦?当真有这样的药?”许攸两眼放光,“若真有,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啊!小娘子可知那郎中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不知,只是一面之缘而已。”秦玥道。 那边,周恒已经拿好了药,走来秦玥身边,“娘子,我们走吧。” 秦玥起身,许攸也慌忙站起来,小娘子勾起自己的兴趣又要走了,他还没问完呢! “先生不必着急。世上的东西不是你想遇到就能的,须知,还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说,说不得哪天它自己就跑到您面前了呢!”秦玥一片淡然,仿佛微风拂过不带片花,唯留畅然舒心。 许攸一时呆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走了。 “哎呀!这小娘子真是急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人一走许攸马上换了一个人,又急又跳,胡子乱飞。 抓药伙计早已习惯他这样,摇摇头,道:“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吗,以后会来卖药的,您到时候再问不就得了。” 许攸面上一绷,冷着脸冲伙计说:“你又不专心!谁让你抓药时听别人说话的!万一抓错药怎么办!你呀你,说你多少遍了!巴拉巴拉……” 小伙计听着训,脑袋垂着,恨不得埋进抽屉里…… 出了医馆,秦玥和周恒继续逛街,走到猪肉铺子一同停下来。 “猪肉怎么卖的?” “瘦肉十文,肥肉十五文,肥瘦相间的十二文。都是早上刚杀的猪,新鲜着呢。小娘子来两斤?”卖家不忘自夸一下。 肥肉油水多,古时比瘦肉贵。 “我们要多少?”秦玥问周恒。 不时请男人做决定是尊重他们、体现他们用处最好的方法,这是大学室友对秦玥的言传身教。 “一样一斤,我们拿回家吃。再给岳父岳母割上两斤五花肉吧。”周恒权衡道。娘子回门至少也得表示一下。 “恩,我们就这样要。”想的挺周到,知道拉关系。 “好嘞!一共五斤,六十一文收您六十文。”肥头大耳的汉子挥着大刀,一刀下去准准的就是一斤。 那汉子劲势大,肉末骨屑四溅,周恒将秦玥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在她身前。 周恒的动作让秦玥感到一阵温暖,相处不到两天,这个年轻的男子对她的关怀和照顾无微不至,虽细小无声却是大多数男人想不到办不到的。秦玥黑色瞳孔映着周恒的肩膀,浅淡晃动若有若无。 周恒一手提了肉一手提着药,转身叫秦玥,“娘子?” “恩?”秦玥往前走一步,看见肉铺后面有一大桶猪下水和骨头,心思一转,对那汉子说:“你那猪下水和骨头卖不卖?” “小娘子对这东西感兴趣?大伙嫌猪下水腥臭骨头没肉,都不要。你要是想要,给我两文钱就行!” “行,我都要了。但是东西太多,我们的肉就都先搁在你这儿,一会来拿。你不会走吧?” “不走,我家就在这儿呢。您放心,大伙都知道我的名声,绝对不少您的!”汉子大手一挥,话里带着骄傲。 ------题外话------ 这几章都是铺垫,出现的人物较多,但大多是以后的重要角色~ 各位妹纸,跪求收藏, 求收求收求收!重要的话说三遍 滚去码字啦~\(≧▽≦)/~   ☆、第八章 喂一口酸菜鱼 周恒陪着秦玥在街上疯狂采购,秦玥每家店都进,地边摊也不放过,但大都是看几眼,问问就离开。她在考察这个朝代的商业,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够经营的。周恒跟着她,脚脖走的都有些酸疼了,倒是没有说一句不满。 临安镇有两家稍大的酒楼,还是斜对面,客量差不多,但一家装潢精致一家稍差。 俩人站在路中间,秦玥捣捣小相公,轻声问:“周恒,进哪家?” “仙客来。”仙客来就是那家装潢好的酒楼。 倒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为什么选这家?” “今日回门,午饭定要在家中吃,娘子进酒楼不是为了吃饭,而是有他事。” “什么事?” “娘子一路走来,看似随意,实则是在观察各种店家。娘子一手好厨艺,弟妹们都喜欢。”周恒侧脸看秦玥,微微一笑,“娘子是想跟酒楼做生意。” “仙客来是京城一位公子开的,在别的镇子县城都有铺面。但临安镇上这家生意似乎不太好,对面新悦楼价钱低廉,抢了仙客来不少客人。娘子此时出现,还是解了掌柜的燃眉之急呢。” 周恒的头脑又一次让秦玥刮目相看,让他继续科考的想法更深一层。但是—— “士农工商,你是秀才聪慧好学,我这般……”秦玥正色,若是周恒不接受她经商,她就要采取措施离开了。但她心底若有若无的信念,感觉周恒不会不接受。一个愿意下厨为自己家人做饭的男人,不会如此迂腐! 周恒似是知道秦玥要说什么,也定了目光,直视秦玥双眼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从未觉得商人有何低下。且我知道,娘子有经商的想法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人。娘子希望有足够的能力让我继续科考,我怎能以娘子为屈辱。” “娘子为我,我自会全力支持!只是,希望娘子只教给人家菜谱,不要做厨娘……我,我与娘子感情不够深切,若是娘子来这里做厨娘,以后相处的时间更少,还谈何培养感情……”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确的。秦玥心里高兴,却把脸扭到一边,轻斥道:“谁为你了,我是为自己。我才不想做厨娘呢,整天对着油锅会变丑的!” 话说完自己提步走进仙客来。 周恒摇头笑笑,娘子真是别扭又可爱。 “客官吃些什么?”见有人进门,小二忙迎上来。 店内的食客吃的菜看着倒是不错,就是样式少,没有现代的丰富,也不那么色香味俱全。 “我这里有份不错的生意,能接你们掌柜的燃眉之急,可否请他一叙?”秦玥瞅着柜台里杵着的姜掌柜,眼里带了笑意。 姜先同近些日子一直在发愁,店里的生意是百家仙客来里最差的。主子已经发话,要收入再不提高,他这掌柜也当到头了。 这边秦玥一说话,姜先同立时来了精神,打量着秦玥,她今日出门穿的是浅米分色细棉布襦裙,本就肤白,现下衬得是如一朵盛开的桃花,煞是动人。 小妇人若是真有本事,自己的饭碗也能保住。就先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离了仙客来,到哪找这么好的活计! 周恒轻咳一声上前与秦玥并肩,掌柜的怎么一直看他家娘子! 姜先同收神,到二人跟前询问。 “有几道好菜,保证在座的各位都没有吃过,掌柜的也没见过。您可有兴趣?”秦玥巧笑嫣然。 没等姜先同说话,一边的食客就开口了。 “有什么是我们都没吃过没见过的?小娘子可不要说大话!” “说不定是外地事物呢!掌柜的,你让小娘子做上一道大伙尝尝,也给你把把关!” “对,要是好吃,以后我们都来仙客来!那新悦楼算什么,就会仿着别人,没个招牌!” 新悦楼确实狡诈,每次都仿仙客来的菜式,还定着低价招引客人,仙客来的老顾客都瞧不上新悦楼。众人异口同声,要让秦玥做菜比过新悦楼。 姜掌柜听到众人如此力挺仙客来,自己心中也乐意,便腆着脸请秦玥到后厨。 秦玥让厨子找了一罐酸菜,自己把杀好的鱼剔骨切片撒盐抓匀静置,切葱蒜。油热下一把花椒,煸炒出香味将花椒捞出,将蒜瓣倒入爆香,切好的酸菜放入炒开。 翻炒酸菜的同时,秦玥抓了一把面米分倒入鱼片中抓匀。酸菜中加入烧开的水,迅速将鱼片摊开一片片放在酸菜汤的表面,拿锅铲把鱼片往汤里轻压,鱼片全部变色后出锅。 秦玥又将一把芝麻和小葱洒在盛着酸菜鱼的大盆里,又炸了花椒蒜片油浇到上面。 汤白鱼嫩酸菜飘香。“恩”深吸一口气,超级香! 秦玥可是最喜欢吃鱼了,酸菜鱼泼辣鱼糖醋鱼红烧鱼,道道都是美味,她可是专门从网上学的如何做鱼,手艺绝对一流。 坐在大厅里的食客早已闻见酸菜鱼的香味,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坐不住脚,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秦玥夹起一片鱼片,笑眯眯地朝周恒招手,“来!” 周恒微收下颌,面上添了一抹红,张口吃了娘子给他夹的第一口菜。鱼肉鲜美嫩滑,带着酸菜特有的味道,足够勾起任何人的食欲,一口满是回味。周恒点头道:“美味!” 秦玥满意,放下筷子让出位置。姜先同和帮手的厨子凑过去开吃,两人对视一眼,满是惊喜与激动,连姜先同的两撇小胡子都是一动一动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急急忙忙端菜到大厅中,众人一窝蜂的拥到一块儿,抄起筷子你一口我一口。 “恩,好吃!” “好,真是妙!家家都有的酸菜也能做出如此绝味!” “就是就是!真是好吃!” 十来个人推着挤着,连菜汤都喝了个精光。小二看的是目瞪口呆。 姜先同对这一情况甚是满意,对秦玥拱手道:“不知小娘子想如何做这生意?” “我出技术,教会你们的厨子。你的店以及仙客来其他分店每卖出一道我的菜,我们五五分成!”秦玥伸出手掌晃了晃。 姜先同瞬时睁大了眼,小娘子胃口不小,张口就是所有的仙客来,那可是一大桶金啊。虽然自己很想要她的菜谱,但这么大的生意他一个小掌柜可做不得主。 “小娘子的生意涉及较多,我需向主家问过才能回复你啊!”他谨慎的开口,也怕秦玥拒绝。毕竟这样好的吃食是哪家酒楼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秦玥摆手:“无妨。掌柜的若有决定可到秦家杂货店告知一声,我爹爹兄长在那里,有消息会知会我的。不过掌柜的可要抓紧时间,你能等,你的客人不一定能等啊!” 姜先同目光略过大厅里个个脸上带着回味的食客,点头称是。他取来二十两银子给秦玥,小娘子是给了他一个向主子立功的机会,做了多年的掌柜,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秦玥也不推辞,欣然收下,今天逛街花的钱全回来了! 上仙一样的秦玥一走,姜先同就写信给主子,又让刚才帮忙的厨子再做一次酸菜鱼,却没做出秦玥的味道。姜先同泄气,怪不得秦玥不介意厨子在一旁看,人家根本就不怕你看,看了你也学不会不是! 此时的姜先同只能在心里祈祷,主子看到信能快点下决定。 ------题外话------ 很喜欢吃酸菜鱼,泼辣鱼,那滋味,酸爽! 最近想去做兼职,妹纸们有什么职务好推荐吗~ ……字数愈来愈多,点击和收藏却没上去,心里有点小失落╭(╯^╰)╮   ☆、第九章 吃肉肉,养白白 女人逛街的热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无可比拟的,秦玥和周恒跑到巳时末也就是中午十一点,才到肉铺提了给娘家的两斤肉回到秦家杂货店。店铺后面就是家里的院子,所以二人直接从店里进去了。 秦玥是第一次进自家的店,一大间门面被老爹收拾的整整齐齐,桌椅板凳在一块,农具在一起,各种东西都一摞摞搭着,外面放一个展品供人细看。老爹的本事也是有些的,都到饭点了,铺面里的客人还有好几个。 秦汇正忙活着给人拿锄头,秦树立腾出空儿来让两人直接进后院。周恒和秦玥不知货物的价格也就没有在店内停留,以防碍着老爹和哥哥。 “那是你女儿和女婿吧?”打量着一只箩筐的老汉问。 “是啊,今儿我女儿回门呢!”秦树立笑道。 “嘿,俩人站到一块就是般配,好瞧着呢!” “哈哈,承您夸赞了!” 后院,王志梅已经炒了好几个菜,秦玥挽起袖子进厨房又做了一道蛋花香菇水芹汤。 送走中午的最后一批客人,老爹和秦汇回到后院,几人围坐一圈吃午饭。 “尝尝玥玥做的汤,丫头还是头一次这么主动呢!”王志梅笑着给秦树立盛了一碗汤。 秦玥正吃着米饭,听言一噎,讪笑道:“做人家媳妇自然要给相公做菜的。” 秦树立拿起羹匙,瞥一眼她,道:“玥玥在婆家可要乖巧些,别让阿恒操心。”说完抿了一口汤,恩? 没有蛋腥味,反而很是鲜香顺滑,咸淡适合,他眼神瞬间变亮,再次抬眼,“手艺见长,不错啊玥玥!” 秦玥乖巧一笑,周恒也微笑道:“娘子厨艺确实好。” “哪里哪里……”秦玥道,“爹,我打算做一样东西,做好后能不能先拿到咱们店里卖啊?不会影响到你其他买卖的。” “当然可以了。你这丫头怎的生分起来了?” “嘿嘿,那就谢谢爹了。我的东西做好后,肯定还能帮您增加不少收入呢!”秦玥说完吃一口青菜,两腮鼓鼓的像只小松鼠,看的周恒心里一阵柔软。 两人又在秦家呆了两个时辰,才带着满车的东西回到周家村。 三婶子林秀英来家里帮着周雨做衣服,周正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把玩着三叔给他做的木娃娃。小孩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鸟一样跑出来,嫩嫩的嗓子喊道:“大哥,嫂子!” 秦玥倾身抱着他往他脸上蹭蹭,她一向喜欢乖巧不哭闹的孩子。周正咯咯地笑,也伸出小胳膊抱着秦玥的脖子,小脸上溢满了餍足,“嫂嫂真好。” “来”秦玥掏出一包脆酥条搁到他手里,“拿去跟哥哥姐姐吃吧。” 周正拆开纸包先拿出一根搁到秦玥嘴边,“嫂嫂也吃。” “咔嚓”秦玥也不矫情张嘴咬下,咯吱咯吱嚼着,“谢谢阿正!” 毛孩子又给了周恒几根酥条,知道姐姐马上就出来也没进屋,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酥条甜甜的嚼着。 周恒卸着货,这边李秀英缝完最后一针,和周雨从屋里出来。 “玥娘你们回来了,阿正在家直说想你们呢!” 早上借驴车时见过,是以秦玥知道这是该叫三婶的,笑着道:“孩子小离不了人,多亏您在这儿看着呢。刚买了些吃食,一会收拾好给您送过去些。” “嗨,送啥东西,都是一家人。”李秀英拍拍身上的线头道:“行了,活儿做完了,你们也回来了,我这就走了。” “婶子”秦玥拉住她,“这几天三叔他忙不?我想请他帮忙做件东西。” “不忙,你啥时候去都行,我给他说说去。” “诶,那就先谢谢婶子了!” 林秀英出门左转就是自家,小雨站在秦玥身后道:“嫂子,三婶帮我把衣服都做好了。” “真的?这么快!”秦玥惊讶,古人的手艺有时也是让人惊叹的。进屋里看着针脚细密的一大一小两件袍子,道:“真是好手艺!小雨才几岁就有一手好女工,以后定能成才!今天晚上奖你吃一顿大餐。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丝线。” “喏。”怕丝线被东西压坏钩丝了,秦玥直接放到了怀里。 五颜六色的,比自己平时用的好多了,家中有管事儿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周雨想。人说长嫂如母,秦玥对自己家这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也是够情谊了。周雨放下丝线,朝秦玥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嫂子。” 秦玥忙扶起她,“小雨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嫂子除了自己的爹娘哥哥,剩下能依靠能在一起生活的不就是你们吗?你们好我就好。” 秦玥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她既然来到这里遇见他们,肯定是有原因的,只要他们接受她,她不会亏待他们的。 看着周雨盈盈的双眼,秦玥笑道:“来帮嫂子烧火吧,没有你,锅都是凉的。嫂子我就是不会烧火,怕把厨房给烧了。” 周雨破涕为笑,跟着她出去做饭。 排骨洗好切成段,和山药一块慢慢在锅里炖着。一大桶猪下水急待收拾,秦玥抓了面米分,撒盐加醋,慢慢搓洗着大肠小肠。 晚饭用排骨汤煮了大米,还撒了碎木耳;山药排骨汤一盆;烧青菜一份。吃饭前,秦玥特意给三叔家送了一半的山药排骨。 孩子们没太吃过肉,秦玥担心一下子吃太多再积食闹肚子,所以只让吃一小盆,不让多吃。 周勤一直在周三叔家里学木工,三婶回家后便马上跑回自家,高高兴兴吃起大餐。 “菜和肉都要吃,要荤素搭配才能给身体足够的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细嚼慢咽食物才能完全被胃吸收,给你们的骨头提供充足养分,才能长得高长得壮!”孩子们边吃,秦玥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吃饭的注意事项。 周恒和弟妹们虽然不太懂她说的什么维生素,膳食纤维,但也觉得她说的话是对的,都点头称是。 从此以后,周家四兄妹过上了精细化的慢生活…… ** 秦玥每天变着花样改变家中的伙食,十来天几个人气色明显好了,阿正的小脸养的白白嫩嫩,渐渐变身成可爱的小正太。周家的基因本就好,养好身子的几个孩子站在一块霎是引人注目。 秦玥每天带四人往山上跑一趟,让每人都认草药,摘草药,待周恒和她的背篓都满了再一起下山,道是为了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可以少生病。周恒整日干活不觉得,其他三个孩子刚开始都觉得累,但跑了个三四天便没什么感觉了,反倒是觉得腿脚轻了不少。 几人半个月的时间都呆在一起,感情骤升,连话不多的周勤也时不时跟秦玥聊上几句,俩人说过又嘿嘿的笑。 秦玥前世做过人事做过管理,人际交往自有一套,话语间不时掺杂着现代的先进思想和理念,慢慢渗透给孩子们,教他们独立真挚,重诺向上,乐观有理想。 ------题外话------ 今天小言子出去做兼职了,所以更的晚,还请见谅(*^__^*)嘻嘻…… 各位么么哒(づ ̄3 ̄)づ 晚安,好梦!   ☆、第十章 看了娘子 夜里,秦玥趴在周恒的书桌上写写画画,周恒好奇过去看看。之见纸上画着两个圆圆的包包,包包还用四条带子连接着,旁边还画着半圆形弯钩子和直钩子。另一张纸上画着的东西三个轮子,中间还有一个可以坐着的半环圈圈。 “娘子,你画的东西好奇怪啊,我从未见过。”周恒好奇宝宝一样。 “是吗?对你来说是有些奇怪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秦玥扶着下巴,蹙眉道:“如果能做出来,咱们家以后会翻身农奴把歌唱的!” 秦玥想着若干年后,这个世界的女人都穿着现代的胸罩内裤,小孩能骑上小三轮儿,大人能登上自行车到处游行。而这一切,都是她,秦玥创造的! “明天我跟小雨先试试,小雨做工不错,应该能做出来。” 周恒把她的图摆放好,道:“夜深了,娘子去歇息吧。” 秦玥不知道怎么看时间,也没有钟表,从天黑到她画完图,现在大概晚上十点? “恩,睡觉。” ** 早上例行跑山采药,回来时几人背上都背了草药。开始只有周恒和秦玥背,锻炼了半个月,其他几个孩子也背上了大小不一的背篓,适量开始增加训练难度。 几人一块分拣着不同类的药草摆到竹匾上晒,秦玥对周雨道:“小雨,一会陪我做样东西。” “行!”周雨将一把薄荷摆好道。 准备好图纸布料棉花,二人动手开始做胸罩。 秦玥的妈妈是他们区里出名的裁缝师,不少人去做衣服,什么西装小礼服啊Cosplay服啊,那些白领小女生们网上找不到合适的,都去她妈妈店里做。秦玥也是从小看着妈妈把五颜六色的布料裁剪拼接,最后做成各式衣服,她五岁就会蹬缝纫机了。 半个时辰后,秦玥掂着做好的胸罩笑得眉飞色舞。因为没有后面的挂钩,所以直接做成了背心式的。 “嫂子,咱们做的是什么啊?”周雨看她笑得开心,却不知道这有两个罩罩的是个啥东西。 “胸罩啊!”秦玥把内衣往自己身上一贴,两个罩罩正好搁在自个儿胸前突起的地方。 这动作比“一秒钟变格格”还传神,让周雨秒懂她们做出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哦!”她红着脸羞涩点头。原来如此,嫂子是想穿上给哥哥看的吗? 要是秦玥知道她想的什么,准会把胸罩套到她脑袋上,丫头,你脑洞开的太大了! 俩人又用同色的料子做了内裤,周雨还细心巧手的在内裤边上绣了一只蝴蝶,看秦玥挺喜欢的,她又在胸罩上也绣了一只。 “嫂子,要不你先试试?”周雨把绣好的胸罩递给秦玥。 秦玥笑道:“正有此意!” 院子里,周恒看着这些天晒的草药,已经有很多了。先晒好的都在周勤和周正住的屋子里,堆成了小山。 “阿正,你嫂子呢!”秦玥跟周雨进屋做活儿时周恒不在院子里,是以他不知道俩人在哪。 “在姐姐屋里呢。”周正坐在小板凳上细细的闻着一片锯齿型绿叶子,恩,不麻,是荆芥,不是薄荷。 周恒摸摸他,起身往周雨的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露了一条细缝。 周恒没多想推门而入,“娘子,那些草药……” 秦玥正光着身子只穿了新的内衣内裤,少女莹白,肤若凝脂。 斜飞的锁骨秀水一湾,浅米分的胸衣裹着未全盛的莲蓬,花瓣一样柔嫩精美,露出一抹轻柔的弧度。 细腰盈盈一握,点着诱人的小酒窝,双腿细长,三角裤上飞一只蝴蝶煞是引人。少女立在阳光里融融一片,像极沐浴而出的仙人。 周恒只觉一股燥热冲斥全身每个角落,鼻子一热,一股热流激情喷洒,鲜血落在他褚色衣袍上,像开了一朵花。 “啊!”神经中枢传导细胞激烈动作,秦玥兔子一样跳到周雨床上,捞起被子裹到身上。 周恒猛地回神,胡乱擦着鼻血,涨红了脸踉跄退出屋子。 周正回头见大哥满脸通红,拍着胸口摇着头,鼻子还流着血,马上跑到他身边着急喊道:“大哥,你怎么了?你流血了!” 周恒舔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没事没事,大哥就是流鼻血,洗洗就好。阿正无须担心。” “那大哥你快去洗洗吧!你的衣服都脏了。”周正眨巴眨巴眼睛,指着他袍子上的血迹道。 “哦,好好。”周恒心里还翻腾着,脚步杂乱,进了厨房打水。 这边,秦玥裹着被子躺在周雨床上唉声叹气,被人占便宜了!这个周恒,敢不敲门就进人家屋子!今晚上不让他上床睡了! 一边儿周雨还打趣她,“嫂子还害羞呢!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别人,呵呵呵!” 秦玥看她一脸灿然,点着她的鼻子装怒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我不懂什么,我只看见嫂子害羞了!羞羞脸!”周雨指着自己的脸蛋儿打转转。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周雨平日也是小大人似的,今儿还笑着跟她玩闹,这才是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秦玥也就随了她,一昂头傲娇道:“我就害羞了,怎么地吧!”周雨上了床扒她的被子,俩人笑着闹着滚成一团。 秦玥穿好了衣服,拿着儿童骑车的图纸到三叔家里去,路过周恒身边,嗔道:“臭流氓!” “娘子。”周恒刚回复正常的脸又红了,连耳根都泛了米分,“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哼!”秦玥鼻子一哼,不理他走了。 周恒胡乱的抓着药草,心里跟猫爪了一样,坏了,娘子生气了! 秦玥倒不是生气,她都穿过比基尼,不知道海边多少人看见呢!只是恼周恒一个上过学的人不知道进别人房间先敲门,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需要单独的空间啊。 “三叔!” 周三叔正在院子里削一根木头,以前的铁锹柄劈裂了,要换一根新的。抬头看是秦玥,放下手中的活儿道:“玥娘啊,你三婶说你找我有事儿,啥事啊?” “想让您给做样东西。”秦玥展开手里的图纸道,“您看看。” 周三叔细细看了会,只觉着东西新奇,若做出来想必也是能够大卖的,“这是玥娘你画的?” 秦玥笑道:“恩,想给阿正做个小车骑。您要是能做出来就好了,以后说不得要往外面出售呢。” “是个好东西。不过我看这还需要铁匠做活儿啊。”周三叔思量道。 “恩,这您放心。明儿我就去镇上找人做。这车子是需要组装的,您看这儿……” ------题外话------ 阿恒星星眼:两个大白包子! 玥玥拍爪:去屎! 阿恒对手指:本来就是嘛,不是包子难道是饺子? 玥玥:世界那么大,我想让你去看看! 周恒:娘子你老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话…… “滚犊子!”   ☆、第十一章 周恒的梦 两人说着车子的部件组装,周恒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过来,立在秦玥身边看着听着。 “行,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清楚了,下午我就开始做!”周三叔爽快地说道。 他看周恒站在一边也不吭声,问:“阿恒,你来找玥娘?小两口就是亲,带走吧,玥娘都跟我说完了。” 周恒抿唇,小心看一眼秦玥,道:“娘子,我有种药材看不清,你帮我瞧瞧?” 秦玥留下图纸,对三叔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三叔。”拉了周恒的胳膊往外走,“走吧,回家了。” 秦玥拉着周恒一直拽到了屋里,手一松,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说吧。” “娘子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不知者无罪的嘛……”周恒眉峰耸起,跟她解释道歉。 “我哪有生气了?我生你什么气了?”秦玥道。 “我,我看了娘子……” “你让我看回来不就得了!” “……” “你今天进妹妹的屋子,连门都不知敲一下。”秦玥正色,拉他坐下,“日后你科考做官,少不得与人交际,若是连进别人地盘先敲门都不注意,就别想再往上晋升了。大人物往往会注意很多细枝末梢的东西的!” 听秦玥的话,周恒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学界官场少不得阴谋阳谋尔虐我诈,他若是像对农家人一样对人家,必然吃亏。 “娘子说的是,日后我定当注意……那个,多谢娘子不究之恩。” “谁说我不究的!今晚上你睡地上,不准上床!” “……” 当夜,秦玥一个人在大床上翻滚,周恒铺了稻草褥子直挺挺睡在地上。 天微亮,有凉风吹进屋内,九月初,这样的天气还算是凉爽。周恒只腹部盖着薄单子,脸却憋的红了,艳若天边云霞,云霞染墨,细汗点点如雨。他眉头紧皱,恍若梦魇了,口中溢出破碎的不成声的喘息。 “啊……”周恒轻呼一声从梦中醒来,迷茫的眸子怔然许久才回复清明,缓了好一阵儿呼吸才平静下来。 他刚才,梦见娘子了…… 回想着梦中娘子娇颜轻笑,削肩若玉,温柔的唤他相公,周恒笑自己像毛头孩子,抚着心口舒缓躁动的心脏。 然他坐起身却感到腿间的黏腻,动作一僵,他的俊脸忽的飞了红晕,他竟然…… 秦玥睡得还熟,周恒悄悄把床上的帘子放下来,又蹑手蹑脚偷偷换了衾裤,红着耳朵自己到院中洗净。 今天要到镇上把半个月采的药材卖了,周恒偷摸干完活儿叫醒了秦玥,两人吃过饭把一篓篓草药搬上三叔家的驴车进了临安镇。 ** 那天帮周恒抓药的伙计见二人拉了一车的药草,忙朝后院喊了许攸一声就去帮着卸货。他们家老大夫可是巴巴等着秦玥来呢,那什么驴子做的妇科药他极想知道。以往都是他想坐堂才来店中,这半个月他每天都来医馆坐一会,昨天又索性住下了。 许攸急匆匆地跑来,“小娘子来了!” “噗!”秦玥一见他却突然笑出了声。 许攸脸上抹了胭脂,花白的胡须上系着红绳,头发上也被乱糟糟的绑着布条,想来是家中孩子捣乱给他搞得。可他脸上神色正经,配着花里胡哨的装扮,倒像是演戏来了! 周恒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伙计一跺脚忙给他擦脸解头绳。今儿老爷子的幺孙调皮蛋肯定又跟来了。 伙计一边解着头绳,许攸一边走动着看着药材,老头儿不时被揪到头发抽气儿,“哎哟,这个许幺幺,看老夫一会儿不把他的头发全剪了!” “您哪舍得剪那祖宗的头发,您要是真剪了,他非哭闹上十天半月,以后还以此要挟您给他买吃食!”伙计嘴角微抽。 “恩,不错。该要根茎还是植株,该要全株还是部分,该晒干还是阴干,都处理的极好。”许攸笑看秦玥,“这五十斤药草,我给你二百两!” “多谢老先生!”这价格是给高了一些,但并不算太高,秦玥也接受了许攸的人情。 “小娘子你对草药知之甚多!可会医理?” “略懂,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只是对药草熟悉。” “哦?那你说的妇科良药……”许攸正要问阿胶的事儿,医馆外忽然吵闹起来。 街面上,几个壮汉子正七手八脚地架着一个男人往医馆的台阶上送。 那男人面色枯槁苍白,极是不愿,头发散落,目光混乱急切,脸上狰狞的青筋暴起,甩着手脚胳膊要挣脱众人,嗓子里还呜呜的响着,青天白日下,听着莫名的让人心慌。 一旁的妇人拉扯着男娃,眼泪都急出来了,扯着嘴角喊;“当家的你就静下来看看大夫吧!” 那妇人不吭声还好,一说话,男人浑身颤抖,脸色青白起来,暴躁狂涨,挥胳膊怂着缚住他的人,挣扎着要往一边跑。 秦玥注意到那男人拼命看着的想去的地方不过是一处干燥有阴凉的角落。许氏医馆前早上撒了水,现在地面还是湿的,阳光照上去反光刺眼。 许攸乃良医,自不会看着病人受苦,忙上前去为男人查看,手指将碰到男人的头。 “先生小心!”秦玥纵身上前猛地将许攸推到一侧。 许攸堪堪离了男人的身侧,那男人就张口隔空咬下,嗷嗷地吼叫,闻者心惊! 许攸踉跄了一下,一身冷汗,这男人暴躁地不正常,若被他咬一口不知自己的手指还在不在! 众人一边担心许攸是否有事一边使力抓着男人,谁知男人又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地软倒下来。 “当家的!当家的!”妇人扑上去要摇醒他,奈何人已经晕过去了,她忙转头求许攸:“大夫,你要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啊!” “老夫自当尽力!先抬进后院吧!” 将男人安置好,秦玥问许攸:“许先生可曾见过这样的病人?” “犯疯病有多种原因,老夫要探查过才知道他是什么病啊。” “可否容我先问上一问?”秦玥恳请道。 “当然可以!”第一次见面许攸就觉得小娘子不简单,想看看她有多少能耐,知晓多少,自然愿意看她出手。 “他以前……”秦玥皱眉看向妇人,若有所思,“或者是很久之前,是不是被什么发狂的狗或者野兽咬伤过?” “咬伤?”妇人不解秦玥为何问这,但她神色慎重,黑瞳幽幽直视自己,让她莫名的感到一丝压力。 家里都是掌柜的在支撑着,若是一直这样或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一堆遭亲戚不知道怎么对她母子俩。 妇人敛了思绪,垂眸思索,喃喃道,“没有啊……” ------题外话------ 言轻本就是一个慢热的人, 认为喜欢一个人需要长久的相处, 潜移默化,慢慢上心。 所以,咱们的男女主感情发展较慢~ 但是,看都看了,阿恒都那啥了, 牵手拥抱么么哒,制造机会啪啪啪还远吗~ (*^__^*)求收藏!   ☆、第十二章 狂犬病(精) “娘!有过,有过的!”妇人身边的男孩摇着她的衣襟,“你忘了?有次去姥姥家,爹帮人家抓一条疯狗,被咬到了!” “啊,是是是!”妇人点头望着秦玥,“是被咬过一次,可那只是出了一点血没啥事儿啊。” “他这些日子是否每日躲在屋中,怕水怕光,一有声音就恐惧身颤,且时而疯乱?”秦玥肃了颜,话声清冷。 妇人目光惊诧,秦玥所言不差,她慌忙点头,“是是,就是这样,还不时流口水!你,你可能救我家相公?” “那就是了!恐水怕光,毛发黯淡无光,他这是狂犬病!” 众人疑惑,许攸也不曾听过狂犬病的说法,一时目光都聚到这漂亮小娘子身上。 “狂犬病是被染病的动物咬伤,毒素侵害脑部中枢神经系统的急性病毒性传染病。潜伏期或长或短,可能几天后犯病也会十年发病。这种病,一般的接触无事,但会通过患者的唾液血液传染!”秦玥话毕扫视众人,眼里带了紧张,扬声问道,“你们,可曾被他咬到?” 太阳娇艳,众人却心惊,背后寒凉。 一人咽了口唾沫,抖着唇道:“我,我,我被抓伤了……” 众人没由来的纷纷后退一步远离那人,眼神带着恐惧和紧张。 秦玥快步进屋查看患病男人的手,没有任何伤口,还好! “病人的手无创伤,就不会传染给你,你无须担心。”秦玥对那人道。 “真,真的吗?”那人却是不敢相信,任谁看着身边人好好的疯了还会传染,都会担惊受怕的。 “真的无事……”秦玥恳切道:“若是不放心,就回家拿皂荚水洗洗吧,真的不用担心,你不会染病的!” “诶,诶!多谢!”那人道了谢转身便跌跌撞撞跑走了。 “你可曾被你相公伤过?”秦玥问那妇人。 “没有。” 秦玥目光又转向那孩子,“你呢?” 男孩儿摇头。 “妹子,这病,可有治?”妇人咬唇,担心问。 秦玥嘴刚微张,站在她身侧的周恒突然握上了她的手。二人距离近,衣袖遮掩下,旁人一点没看出来这动作。 周恒的手宽厚,有薄薄的茧子,比她的大了一圈,温热的裹住她的。多少年没被异性这样握过手,秦玥不自觉的红了脸,心里咚咚咚地响的厉害。 “病人的事由家属来就可以,诸位辛苦,先回去吧!”话一转,秦玥对几个汉子关切道,“只请各位回去告诉相熟的人,家中有狗的,若是狗疯了或是发狂一定要杀了,不能留下伤人!” 是她思量不周,狂犬病是在妇人娘家得上的,这病在现代都没得治更何况古代,此人命不久矣!让一旁的人知道此事,恐怕对妇人以后的名声有碍。 几人本就害怕想走,奈何都是邻里不好开口,秦玥这下解了他们的禁,都纷纷点头称是离去。 秦玥指尖微动挠挠周恒,周恒立时松了手。 娘子的手真软,像豆腐一样,他戳戳自己手心,耳根可疑的红了。 怎的总是在娘子面前失态!他从来都是镇定自若言语自然的,自娘子来家中总是意外频发。脸红耳朵红流鼻血,今早还,还…… 想到早上那个美梦,周恒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两个颧骨上。 “狂犬病,是否没得救?”许攸沉声。 秦玥目光略过妇人和男孩,点头。 妇人扑腾跌在地上,面色悲怆无力,两行清泪落下。 相公憨厚着朴,自成亲生子,无不待她真诚如初。每日辛苦做工就为多攒几个钱,给家中添只母鸡,给孩子买个小玩意,给她带个簪子,从不为自己添过什么。 如今,如今堪堪一只狗咬伤便没了人性,断了性命! “娘!”男孩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眼泪也簌簌地掉,“咱多给爹吃点药,爹会好的。” “顺子……”妇人泪水蒙了眼,摸索着擦了顺子的脸,嘴唇青白颤抖着,“苦了你了……” 秦玥不忍心,她解了众人的惑却也将血淋淋的事实铺在这娘俩面前,是明朗病情,也是伤上撒盐。 “对不起,告知了何病却没有能力帮你们……”秦玥轻声道。 妇人茫然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犯病有多长时间了?” “有三天了……”妇人心伤,肺腑喘息不平,声音微哑,“他还有多长时间?” “从病发到死亡”秦玥抿唇,“最多七日……” 晴天霹雳,妇人眼前闪过黑影,身子晃了晃。 顺子忙扶着她,“娘,娘你不要有事啊!” “你这人又不是大夫胡乱说什么话!你走,别在我娘面前!走!”男孩突然起身,目光凄厉像头暴怒的小犬。 许攸皱眉,这是迁怒啊。 周恒护在秦玥身前冷斥:“小兄弟你父亲发病是我娘子看出何病症,还将此病的隐患告知众人,让众人加以防备。我娘子非大夫但知晓此病,不忍心看更多的人患上,是以冒着被质疑的风险说出实情,此乃善举!你一不知恩图报,二恶意相向,让人心寒!子不教父之过,若你父亲安好,必不认同的你做法!” 顺子闻言身子一颤,终是不再忍耐,嗷嗷地大声哭起来。 “顺子!”妇人挪到他身边安抚,又哽着嗓子对他二人道:“对不住对不住!孩子不懂事,还请妹子和这位兄弟见谅!” 秦玥摆手,周恒只是皱眉,娘子不再说什么他自是无事的。 几人趁着男人晕着将其抬到周恒赶来的驴车上送回了家。 * 许攸叹气,想他行医数十载自认为活人无数治病无数,不想还有未见过的稀有病种。 他看秦玥的眼神一变再变,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秦玥注意到他奇怪的目光,直接望过去,许攸被她突然的直视噎到,不自然地抚着胡子。 “小娘子是何姓名?” “秦玥,王月玥,夫家姓周。”秦玥一指周恒,“我相公,周恒。” 话毕眉一挑,我已成家,您老没机会了! 周恒心中舒坦,就是,我是她相公! ------题外话------ 接编辑通知,闲妻快要首推了! 在此感谢一直关注文文,收藏文文的读者们。你们给了我一个机会! 言轻不会无故断更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言轻,可以把闲妻推荐给更多的朋友。 文文点击过万,言轻加更! 言轻现在大三,还在学习中,码字速度上不去,加更有些累,但说到做到! 么么一个! 编辑大大让改简介,我也觉得简介不太好,改成什么才能吸引人捏? 宝贝们有好意见可以写评论给我哦~ (* ̄3)(e ̄*)   ☆、第十三章 师父和小幺幺 话毕眉一挑,我已成家,您老没机会了! 周恒心中舒坦,就是,我是她相公! 许攸脸一僵,喝道:“丫头片子想哪里去了!” 片刻,左顾右盼地,又是咳嗽又是翻眼,见秦玥和周恒都没理他,遂又开口:“老夫已是耄耋之年,不想将医术带进棺冢,希望一人能够继承……你我有缘,在老夫的故里医馆相见。你可愿,做老夫的关门弟子?” 话说完瞥眼秦玥马上又别扭地转了视线。 秦玥周恒对视一眼,周恒点头。 许氏医馆存在已久,老大夫是几年前才来到镇上,似是有些来头,医品在镇上也是口碑甚好,可结师徒缘。 “徒弟秦玥,拜见师父!”秦玥掀了裙摆要给许攸行跪拜礼。 许攸一把扶住她道,“老夫不受那虚礼,只在心里认同即可!” 秦玥起身,笑道:“多谢师父!” 一旁伙计面露诧异,许攸乃太医院前院判,德高望重,皇室中人多指定他诊脉,近几年才隐退下来回到故里坐堂。 许攸性子也是怪异,想出诊便去不想便不动,达官贵族拿他没辙,但奈何他医术高超无人能及,从没人敢跟他对着干。京城不少人想拜他为师,但他愣是一个没看上! 换言之,秦玥不止是许攸的关门弟子,还是唯一的弟子!女弟子! 老爷子人果然怪! “丫头随我来。”许攸背手往一间屋子走去,几步又回头,目光幽幽落在周恒身上,“你也来吧!” 周恒摇头笑笑,老先生好像不太待见他啊。 三人进屋,却看到满屋狼藉,书本玩偶扔了一地,一只枕头破了洞躺在地上,还有几片羽毛正慢悠悠地往下落。 许至炎站在一张椅子上,黑眼珠滴溜溜地转,满脸狡黠地望着几人,发现了许攸身旁的秦玥,眼睛忽的亮了,星光璀璨,蹦下来蹬蹬蹬跑到她跟前—— 抱大腿,甜甜地叫一声:“漂亮姐姐!” 幺幺最喜欢漂亮姐姐了! “许幺幺!又胡闹!”许攸拎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开,瞪着眼睛道:“回家去!” “爷爷~”小孩儿嘟嘴,软糯喊一声,喊的许攸的心都酥了。 “至炎会乖的。人家马上就把屋子收拾好!”说着一弯腰挣开许攸的控制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这是师父的幺孙?跟我们家阿正好像差不多大呢!”秦玥道。 “今年四岁,鬼精灵着呢!”许攸从书架中抽出一大厚本,翻开,又从中空夹层中取出一本书,摩挲了几下,不舍地递给秦玥,“这是老夫毕生心血,你且先拿着看。你来镇上一趟不方便,先钻研透这一本书便可,有疑惑处来找为师。” 秦玥恭敬的双手接下,“多谢师父,弟子定细心翻阅!” 许攸抚须,让人取了五百两银票交给秦玥,“徒弟是师父的门面,为师可不像你不成器的相公让你受苦!二百两是你的草药钱,余下的慢慢花!” 周恒无语,我不成器?! 秦玥两指夹起银票吹吹,她正缺钱呢,“师父大方。长者赐不敢辞,徒弟收下了!徒弟……不日便将师父心念之物做出!” 许攸顿时来了兴趣想凑过来,秦玥朝他深意一笑,“佛曰,不可说!” 许攸垮了肩膀叹气,“徒弟不孝顺!” “我孝顺!爷爷,至炎最是孝顺爷爷!”许幺幺跑来抱许攸的手,又看秦玥,“漂亮姐姐是爷爷的徒弟,就是至炎的姨姨。姨姨,谁是阿正?至炎可以跟他玩耍吗?” “自是可以,下次姨姨带上阿正来找你。”秦玥摸摸许至炎的脑袋。 方才的狂犬病病人耽误了不少时间,秦玥和周恒还要去打铁铺看看,周恒将那本医术包在包袱里挎在身上,二人告辞了许攸。 临安镇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是以来往镇上的人马不少,街上的店铺生意都可以。 秦玥周恒来到一家打铁铺,给师傅看了所需零件的图纸,问是否能做出。 师傅思忖了一会,斟酌道:“若是慢慢来,应该是能做出来的!我尽力一试!” “好,多谢师傅。我先付你定金,还请师傅多下些功夫啊!”秦玥给了他二两银子。 “此物乃私用,还请师傅不要将之外传。若做出来,也只能为我们做此物!”周恒道。 “那是自然,这是做咱们这行的规定。客人放一百个心!”师傅点头道。 秦玥得意洋洋,俩人走出打铁铺。她这个相公真是个能耐的,总能想到她忽略之处,及时补充或阻止。想来,上天的安排皆有一定道理。 “张文义,你给我站住!”粗狂豪放的男人声乍起,惊人回身。 远远地,一俊美男子驾马飞驰,马蹄铮铮,扬起的尘土在风中飞舞。 男子双眼狭长斜飞入鬓,面容精致,薄唇勾起一抹笑,墨发束冠,银簪斜插,紫袍鼓动,飞荡在身后掀起一阵紫雾。 好一个肆意洒脱张扬邪魅的美男子! 男子身后十米,又一男子骑马紧追,马势凶悍,鬃毛缕缕飞扬,男子目光如鹰似铁紧跟前方人,黑衣束身,肌肉紧绷赫显。 路旁众人纷纷惊吓后退,恐防被飞马踢到。 许至炎偷偷从医馆溜出,在街上转悠着。混乱的路上,小幺幺眼尖的发现秦玥周恒二人站在人群里,眉眼一亮拔腿往这边跑…… “大哥,江雨怎的比不上我的轻云!你是否该换坐骑了!哈哈哈哈!”邪魅男子回首嘲笑后方之人,笑若飞鸟入云,天光毕现。 “你小子,一路换了多少匹马了你还——” 张文义马不停息,骏马踏蹄,势如千钧! 许至炎赫然在前,马息喷到面上,炎热似灼! “至炎!”秦玥惊恐。 “小心!”张文隼大喝,弃马飞身而起直扑许至炎,墨发似箭,黑袍如云,略在空中扫出一道冷光。 马惊扬蹄,啸声猎猎,男人已稳稳抱着小孩点脚立于马头之上。 张文义紧束缰绳,墨眉皱如山。 快马落蹄轻踏,人稳羞愧。张文义垂眸,不敢看大哥。 众人鼓掌叫好,夸赞救人义士。张文义更是无颜,踏马踩人的是兄弟,飞身救人的长兄,前者无礼不该,后者聚义是贤,对比鲜明! “至炎!”秦玥跑上前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幺幺是许攸的心头宝,若孩子出了什么事,老爷子可接受不了。 张文隼落地,将埋在他胸前的许至炎抱给她。 小幺幺历险未回神,见到秦玥这个漂亮姨姨,哇地一声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不怕不怕,乖,没事了。”秦玥一下下抚着他软软的背,轻声哄着。 “小弟鲁莽,惊到孩子还请见谅。”张文隼抱拳诚恳道。 ------题外话------ 男二已出,猜猜他是谁!   ☆、第十四章 一切都是猿粪啊 “小弟鲁莽,惊到孩子还请见谅。”张文隼抱拳诚恳道。 秦玥皱眉,目光清冷若寒冰,斥道:“道歉有用要官府何事!” 许至炎必定娇生,受人宠爱,从小被保护的严密,不曾受惊受怕。此次马蹄下惊魂,九成可能噩梦生病。古代孩子夭折实属常见,虽有许攸和她在,不敢保证幺幺没一点精神损伤。 张文隼被她的犀利尖锐惊到,不由打量眼前的小妇人。 秦玥嫌妇人髻不好看,自来时便用现代的盘发方式将一头长发盘起,今儿梳了蝎子辫,收尾进发层里,用一根素银簪固定住。 奇怪却不显突兀的簪发,一袭细棉淡黄襦裙,肤若凝脂玉兰花开,朱唇微抿淡淡莹光,眉目清淡透着不耐和怒意。 忽轻风吹过,小妇人鬓间发丝飞起,目光穿透虚空,似一株异荷风中曳尾摇荡甩开水珠,飒爽英姿遗世独立。 这样的女子已然成婚生子? 张文隼曜石般的黑眸中异光突闪,转瞬即逝。 “这位……” 他想张口再请原谅,秦玥却是没理他,将许至炎放到地上与她面对面。 许至炎正泣不成声,嫩脸上道道泪痕惹人怜爱。 “至炎,你可曾见过马儿?”秦玥细语淡淡。 许至炎点点脑袋,爹爹还带他骑过呢,小孩儿一边哽噎着一边碎碎道:“骑,骑过……” “对,马是让人骑的,不是让它将人踩在脚下的。只有将它稳稳坐在身下,才能征服它。”秦玥素手抚上他的小脸将泪珠擦掉。 “你是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保护所爱之人。你是想要一匹马将你踩在脚下永远动弹不得,还是让它成为你的坐骑,带你跨过高山水源追自己所想?” 小孩儿已渐渐止了抽泣,臭臭的小脸一绷,指着方才差点踩到自己的那匹马,“幺幺才不要让那匹臭马踩幺幺,幺幺要把屁屁坐到他身上!” 秦玥被这孩子迅速的变脸逗笑,嘴角还没完全咧开,就听他又一泄气,软软说:“可是幺幺现在只能摸到它的蹄子,坐不上它……” 秦玥一捏他的鼻子,笑道:“要学会寻求帮助!钻牛角尖可不能成事。” 说着将他抱上马搁在张文义身前,张文义愣愣地抱住许至炎将他稳住。 小孩儿破涕为笑,爪子不安生的揪着马鬃,身下的马儿不安地踩蹄子。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秦玥转向张文隼,面淡声厉:“世上任何事都不可怕,怕的是人心,人心不惑,心惊色变。孩子小易受惊吓,一不小心便会成终身之憾!” 张文隼很是赞同,不由点头。 “这位公子一看就没有孩子,说了你也不懂!哎,本夫人又对牛弹琴了!”秦玥话锋一转,汗颜道。 张文隼脖子一僵,头点一半,低也不是抬也不是…… “娘子越来越顽皮了。” 周恒轻执秦玥的手腕,笑着将她脸侧的细发绕到耳后,目光掠过张文隼落到秦玥身上。娘子长得太耀眼,方才那位兄台一直盯着娘子看。这可是他的娘子! 张文隼挑眉,鹰眸雄浑。这书生是赤裸裸的挑衅! “至炎!”许攸老爷子从人群中挤出,唤自家幺孙。 他才让伙计将秦玥带来的草药整理好,一转身小幺幺就不见了。上街上来找,听人说什么前面有个孩子差点被马踩了,他心一抽差点晕过去,慌忙往这边赶来。 看到许至炎好好地坐在马背上,还兴致极好的號马鬃,心中松了一口气。 “爷爷,幺幺骑大马!”许至炎笑呵呵地抓了几根棕毛朝许攸晃。 张文义看着马背上快让他揪秃的那块儿肉疼,他可是从不虐待轻云的! “骑够了就下来。”许攸捞着他的肉胳膊将他抱在怀里。 张文义一时诧异,觉得老头儿的声音熟悉,细看之下。这,这不是前太医院院判许攸吗! “许大人!”张文隼却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许攸,上前道,“这是您孙子?” “是,你们俩到这儿干什么?来欺负我孙子?”许攸吹胡子瞪眼。 “……意外意外!老爷子,我大哥及时将您孙子救下了,他一根汗毛都没少!”张文义忙解释,且他没少汗毛,还拔了我的马的毛。 “哼!等老夫一封信,让张之谦那老不死的揪你二人回去背书!”许攸哼斥。 原来这二人是三朝元老当朝太傅张之谦的孙子,长孙张文隼,二孙张文义。张之谦乃学界泰斗,饱读诗书为人宽宏,学识渊博少有人及,是当朝文人最为崇敬的人物,门生遍布天下。 张之谦此生只有一子,本该子承父业,儿子却弃笔从戎带兵打仗。他希望落空,将目光转向孙子们,谁知孙子各有志向,长孙跟了他父亲,次孙从小钻进钱眼儿,年年在外经商奔波。 此次张文义又从家中跑出,张文隼是奉老爷子之命抓他回去的。 说到自家爷爷,文隼文义一脸无奈,老爷子对外人宽宏,对他们是迂腐。二人在家只有一事,便是背书背书背书! 张文隼岂是真的来抓兄弟的,他不是一样没有从老爷子的愿,怎能让弟弟去做自己不喜之事。 张文义翻身下马,连平时爱耍一番的风姿卓越都顾不上。狗腿子般围着许攸说好话。 秦玥在一旁注意着三人,当朝太傅?学界泰斗?周恒日后若能他的教导下学习岂不是很好! 周恒听到自己崇敬的张老的名字从许攸口中以那般姿态迸出,不由皱眉:“师父,张太傅乃我朝忠臣,百岁长寿之人,可不是您那样说的!” 许攸将幺幺放到秦玥脚边,人老了抱一会就累,冲到周恒跟前道:“谁是你师父!老夫才没有你这便宜徒弟相公!呸,什么徒弟相公,怎么那么拗口!” 周恒:“小生不是在跟您说徒弟相公啊……” 秦玥:“……” 文隼文义两兄弟一愣,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许攸这意思是旁边站着的小妇人是,是他徒弟?! 二人一个多年在外征战,一个混迹商场,都是聪明人,互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心中是同一想法:这女子不一般! 张文义朝秦玥拱手道:“原来是许老的弟子,在下张文义,方才有错处还请见谅。我们几人能在此相见也是缘分,不如在下做东,请许老和两位吃饭如何?” “是啊,一切都是缘分!”秦玥看他一眼,瞅瞅周恒,粗着嗓子望天:“猿粪啊!” 张文义和周恒看她的表情,一致觉得她口中的缘分很有深意,却想不出所以然。 ------题外话------ 猿粪天注定,O(n_n)O哈哈哈~   ☆、第十五章 签协议 在临安镇请客自然要去仙客来。 张文隼张文义牵马与几人来到门口,伙计出来把马拉到后院喂草,张文义还嘱咐一定要喂好料。他是被许幺幺给弄怕了。 二人衣着不凡站在店外,姜先同眼尖的认出了人,忙迎上来,“主子您可来了!” 他等的花都谢了,主子对自己的生意可是极其注意的,这次去信这么晚才来,他都要以为自己铁饭碗不保了呢! “恩,生意怎么样?” 众人进店,姜先同将人迎上二楼雅间。 秦玥听到掌柜的话,心中瞬间明了,这可不就是猿粪吗! 几人坐下,姜先同见秦玥也在其中,顿时笑开了花,道:“原来小娘子也在。我道主子怎么来的这般晚,原来早已经与小娘子见过,想必咱们的生意也已经谈好了吧?” 姜先同看看张文义看看秦玥,秦玥轻笑,张文义歪头看他表示不明白。 “怎,怎么?我说错了吗?”二人神色不对,姜先同傻了眼。 “主子……”姜先同有些僵直地转向张文义,抬手介绍秦玥,“这位小娘子就是我在信里提到的,做得一手好酸菜鱼,要跟咱们仙客来做生意的呀。” “哦?”张文义邪魅一笑,唇角勾起的弯弧夺了日光,低沉的嗓音带了魅惑的磁性,“文义不知,许老的弟子还有一手好厨艺。” 他沉思片刻,又道:“咱们在商言商。周娘子既有与张某合作的心意,不如为大家露一手,文义也好亲眼看一下。” 张文义眸里泛着光,迷离若天边云霞。 许攸一听秦玥会做菜,马上来了兴趣,道:“丫头会做菜?去,快去做来为师尝尝!让张家这俩小子涨涨见识!还不相信我徒弟!” 秦玥起身,“谨遵师傅教导!” “娘子,我还想吃上次的酸菜鱼。”周恒拽拽秦玥的衣角,轻柔笑道。 他眉眼弯弯,面颊上淡笑若雾,脸侧浅浅一个漩涡勾着秦玥的眼睛。 这家伙表情也忒温柔了吧,怎么了这是…… 莫不是今儿突然出现俩美男比他帅受刺激了? 不得不说秦玥真相了。周恒不是因为俩人比他帅受刺激,而是被张文隼看秦玥时,若有若无带着的兴趣、审视和对他的挑衅刺激到了。 秦玥在这点上有些呆痴。但男人间的关系也是微妙的,周恒像动物一样感到来自他人的要抢他的猎物的危机感,正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好,今天让你多吃些!”再怎么说也是自家人,秦玥用极其宠溺的口吻说道。 许攸和许幺幺肩膀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文义目光怪异,瞥了秦玥一眼。 张文隼只是笑,一身黑衣,莫名的有些诡异。 厨房里,柴火旺盛,热锅亮油,嚓嚓切菜声,滋啦下菜声,咕嘟咕嘟炖汤声,帮手厨师挺喜欢这样的听觉味觉嗅觉一同展开,一边摘菜一边哼起了小调子。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桌,干煸豆角,酸菜鱼,糖醋里脊,酸辣肚丝汤,还有专门为许幺幺准备的南瓜饼。 许攸先开吃,夹一根绿莹莹的豆角。恩,不错,是以前没吃过的口感,麻味儿夹着豆角的清香,很是爽口。 许幺幺拿筷子戳了一块南瓜饼,小口小口吃着,甜甜的又不腻味,小孩儿吃得小嘴油亮,咿咿呀呀地不亦乐乎。 周恒专注酸菜鱼,口口都带着娘子的回忆。 张文隼也舀了一勺肚丝汤品尝,猪肚无腥,香菇鲜美,暖暖的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是精神的。很好,这女人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张文义最是认真,各个菜依次品尝,色泽香味口感都是他观察体味的重点。 吃饱喝足,几人擦擦嘴,却无一人开口说话。 许幺幺看看爷爷看看漂亮姨姨,小嘴一撅,从椅子上跳下,跑到张文义跟前拽他的袖子。 “大马叔叔,你不是要跟姨姨做生意吗?赶快说话啊!说完了赶紧走!” 张文义无语,我哪里是大马叔叔了?论辈分咱俩是平辈你该叫我哥哥! “咳!”他掩唇轻咳,对秦玥道:“周娘子做的菜确实好!但文义认为,收益五五分成未免不合理……” “哦?张公子以为该是如何的数字才满意?”秦玥并不慌乱,五五分本就不是她要的,只是商场需谈判,这样才有盈余的空间。 “三七分。”张文义话语利落干脆。 “三七你个头!”许攸拍桌子道,“老夫的徒弟跟你合作是看得起你,不愿意咱们就走,走走走丫头,不在他这儿,师傅另给你开一家店去!” 老爷子翘着胡子要起身去拉秦玥。 张文义忙拦着他,挂着笑给他顺毛,“爷爷爷爷,您别急,我再降降,咱四六分四六分,可不能再低了,您徒弟可只是出菜谱,店面人力材料都是我来出啊,不能再低了!” 老爷子低着眼瞄了秦玥一下,秦玥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对张文义道:“好,那咱们就四六分。” “你给仙客来的菜谱不能再给别家店……” “除非你们保不住菜谱被人给偷学了!” “那是自然。姜掌柜准备笔墨!”张文义喊来姜先同。 字如其人,张文义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飘逸潇洒,却不失大家风范,筋骨必露。 协议一式两份,双方签字画押。 姜先同心里的石头终是放下了,以后这临安镇便是仙客来的天下! 将一纸协议放好。秦玥当下写了四个菜,也不多写,道是要吊着众人胃口,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以后每月都要出新菜的。 事情谈完也要回周家村了。 许至炎拉着秦玥的手,仰头道:“姨姨,幺幺要跟你走,幺幺去跟阿正玩!” “至炎乖,姨姨家里地方小,阿正一直是跟他哥哥住的,你去了恐怕休息不好。下次姨姨带阿正过来,或者等姨姨家盖了大院子再带你去,好不好?”家里确实没地方,秦玥只能婉拒。 “啊~”幺幺碾脚尖,松了小手一脸委屈,“那好吧!姨姨你一定要早点来哦,幺幺等着你!” 秦玥轻轻捏他的小鼻子,“知道了,姨姨不会忘了你的!” “行了,赶紧走,回家牵驴车去!”许攸牵了许至炎的手朝前走。 秦玥周恒告辞了张氏兄弟俩,笑着跟过去。 秦玥从张文义身边走过时嘴角含笑,眼尾扫出一道精光,让他直觉自己有什么忘记的地方被这女人钻了空子,浑身打了个机灵。 不给别人菜谱,没说我自己不开店啊…… ------题外话------ 求收藏啊求点击~ 最近好像都没有人看文啊/(tot)/~ 每天上传章节都没有激动兴奋的心情了捏 求安慰!   ☆、第十六章 玥儿 回家途中,秦玥又抱走了几匹布。 回村子的路上人不多,小道上很是安静,秦玥闭目养神。今儿没有午休,这一晌又是狂犬病又是惊马又是做菜的,感觉心累,阳光甚是和煦,懒洋洋地照到身上,让人直想睡。 周恒这个呆子被两个美男打击到,也不知陪她说句话。 秦玥心思一转,要逗弄他一下,手拍到他背上,“周恒,你觉得昨天我穿的内……衾衣怎么样?” 说到衾衣周恒身子明显一僵,秦玥从边儿上看他的侧脸,金色的阳光照射下生了米分嫩,真是傻的可爱!秦玥偷笑。 “说话啊,怎么样?如果拿去卖,有人买吗?”秦玥轻敲他的肩胛骨,又一个问题落下。 “我,我又不懂女人的心思,怎能给娘子好建议。娘子该去问村子里的媳妇们啊!”周恒垂了眼眸轻声道。 “女人穿的漂亮是给男人看的,内衣更是!你想啊,这内衣吧穿在袍子的里面,除了自己和相公谁还能看到!”秦玥没有听话,盯着他的红脸说地高兴。 “哦,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周恒声音低低地,“娘子穿着,好看!娘子本来就好看,漂亮!” 秦玥仰着脖子笑,发丝钻进周恒颈后痒痒的。 “能不能大卖!”秦玥扒着他的肩膀。 “能!” 二人一问一答,时间也过得快,不知觉中便到了家。 周雨没事儿,便用做内衣剩下的布料又做了一套,细细地绣了白色的兰花。秦玥摸着精致的绣花直说喜欢。 “小雨,以后咱们家就做这个买,你觉得怎么样?”秦玥问。 “好啊。”周雨很是同意,趴在她耳边道,“嫂子你不知道,我觉得你穿上这个新内衣那里看着变大了呢!” “那是当然了。胸罩就是有这个作用,这是咱们的卖点。”秦玥抬抬自己的胸挑着眉,“一会我去跟三婶说说,让她给咱们帮忙。日后给咱们做工的人多了,你跟她一块儿管着些。” “让我来管啊?”周雨睁大了眼,她可是一直安生地干活,从没想过自家能挣大钱,自己能当管事。 “当然了。嫂子要把你们培养成办事能手,不会多练练就行,你这绣花不也是一日日练出来的吗!”秦玥拍拍她的肩。 去找了林秀英过来,刚开始她看周雨做的胸罩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秦玥在一旁说道着,她也是不住地往内衣上瞟。女人一眼便能看出那东西的作用,有男人的谁不想穿着给自家男人看看…… 最后三婶也放话,就跟着她干了! ** 今天办成了两件大事,还拜了师父,夜里睡觉秦玥都在做美梦,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秦玥舒服,周恒就不舒服了,不知道她都梦到了什么,一夜都在猪一样蹭蹭地往周恒怀里拱…… 少女身子绵软幽香,轻柔似毫羽,细滑如缎锦,一团烛火般偎进周恒心窝里。黑夜里寂静只闻心跳,周恒的手臂举地有些僵了,睁着眼借了月光看秦玥安静的睡颜,秀发半掩面,朱唇微启,清透若莲。 初见便是大红嫁衣,莲步轻移,人群簇拥间竟是将新嫁娘撞到门上; 二日醒来,一脸凝重要与自己说话,竟道自己失忆; 日后生活淡然,毫不像娇女芊芊,笑靥每每,有弛有放,医术厨艺超然,谦谨心善…… 这便是他的娘子! 周恒终是扎了心口,轻叹气,慢慢把手臂放下,将秦玥拥进怀里,像拥了一件世间至宝,动作轻且郑重,缓若宏羽轻落,世纪般绵长。怀里少女触感真实,周恒收紧手臂,微微一笑,棱角分明的下颌搁在少女发顶轻轻摩挲。 “玥儿……” 月光似水,静谧中缱眷了丝丝迷情,床榻上,两人相依偎,似缠绕相生的青树,环环如扣。 一夜好梦! ** 秦玥双眼迷蒙微启,前面是周恒的衣衫半敞下裸露的一片玉色胸膛。 秦玥眨眨眼,呼吸羽毛似的拂在男子胸膛上。抬眼便是婴儿般稚嫩的睡颜,睫毛浓密微翘投下一抹剪影,他似在梦中,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整个面容都透着赤子般的纯粹。 大早上这男人就勾引人,秦玥笑笑。动作一下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被人拥着,周恒的胳膊拦着她的细腰。 有力,且安全。 她微怔。在一起的一月,周恒都对她秉着恭敬有礼的宽和,凡事如她意,称她心,前晚她耍脾气让他睡地上也毫无怨言。 这男人做事也中肯,为人聪慧,六窍畅通。作为夫妻,怎么算都是自己赚到了。 秦玥双目藏了柔情,点点碎碎中迷离若雪,无意识间,她的素手已然伸出,慢慢触到周恒的脸上…… “娘子……” 周恒忽地挣开了眼,睫毛两把刷子似的忽闪,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秦玥愣怔的模样。 “啪”秦玥的手拍在他脸上,力道不大,却把周恒拍愣了。 “有蚊子!”秦玥正色道。 “哦,多谢娘子。” 二人相拥着对白,话间周恒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搂着秦玥,霎时红了脸,偷偷将放在秦玥腰上的胳膊收回来。 秦玥看着他微红的脸,目光幽远难辨。 “娘子,该起床了。今日娘子在家中吧,我上山砍些柴回来,家中的柴火不多了。”周恒起身,换了一套粗布衣服。 “好。” 早上蒸了香菇木耳猪肉小笼包,煮了玉米粥,炒了清淡的丝瓜。两只母鸡很争气的下了两个蛋,也蒸了蛋羹,给三个孩子分着吃了。 每日只要是秦玥做饭,大家都吃的开心,总觉得有不一样的味道。 吃过饭,秦玥将这几日换下的衣服抱去河边洗。几块大石上已是有人在洗衣了,她找了个靠边的位子,杂碎了皂角,拿棒槌敲打衣物。 离她不远的一个姑娘不时朝她看,目光闪烁。 秦玥自是能感觉到,那赤裸裸的打量和不带掩饰的淡淡妒意隔着老远都让人脊背僵硬。 “玥娘,挺早啊!”蓝婶子抱着木盆坐到秦玥旁边,挡住了那姑娘的视线。 ------题外话------ 哈哈,阿恒求抱抱! 么么各位!   ☆、第十七章 齐天大圣(求点击求收) “也没啥事儿,衣裳都该洗了。”秦玥将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看你昨天去镇上了啊?”蓝婶子轻声道,“你们年轻就是好,能做的活儿也多!” “就是摘了点草药去卖了。日后若是有什么活计,我就叫上您,您可得给个面子来帮我啊!”秦玥笑笑,语气轻快。 “行啊,婶子咋会不来?都指望着挣点钱呢!”一听可能有活儿,蓝婶子也轻了心气儿。 秦玥余光扫了那边的姑娘,正过脸问蓝婶:“婶子,我刚来没多少日子,村子里的人都没认全。咱那边的几个人都是谁啊,你给我说道说道呗!” 蓝婶扭头看了一下那边的几人,道,“那有周顺家的芝娘,也是个可怜的,新寡啊,有两个年头了,还养着一个娃。” “那个正准备走的是村长的儿媳妇。” “离咱俩不远的是周秀秀,是和你相公他一块长大的,但是周恒上学后俩人也不咋见,我们也不咋见阿恒。这毛小子整天在外念书,没想到还考了个秀才,这还是咱村多少年才出的一个人物啊!”蓝婶说着话,脸上露出作为秀才同村人的骄傲神色。 “咱村虽然穷,但临安镇上的几个村子里的人见了我们还是客客气气的。因为大伙知道咱村有个年轻秀才!”蓝婶不知不觉间跑偏了题,拉着秦玥的手道,“阿恒是因为你公公的事儿,家里没人照顾才不上学的,现在你来了,要是咱有那个功夫,可还是让阿恒继续去学吧。一村子泥腿子,在外别人看不起的……” 原来周恒在周家村的声望这么高哦,秦玥心中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愉悦,“婶子您放心,我本就想让相公继续学习的,我呀,还想将来当个官夫人做做呢!” “那就好,将来咱村人脸上也有光!”蓝婶笑着,手下不忘忙活搓着衣服。 原来那姑娘是周恒的青梅竹马。可惜,竹马已经被她骑了!那赤裸的怒视是旧情不忘? 来吧,小狐狸,姑奶奶我来这儿正每天闲的发慌呢! 周秀秀也洗完衣服要走,从路口过时,目光一直没从秦玥身上移开过,奈何秦玥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姑娘跺脚咬唇走了。 “诶,你不知道……”蓝婶见周秀秀走了,凑近秦玥压着声音道,“秀秀快出嫁了……可嫁的不是良人!” 秦玥挑眉,听蓝婶接着道,“听说,她娘要把她嫁到镇上还是县城里的一位老爷当小妾呢……都是穷给闹的。都愿意做正妻,谁想当小妾啊!她娘也是眼馋人家那五十两银子的聘礼……” 周秀秀也算有几分姿色,不知葬送到哪个老色狼的手里。都要出门了,还惦记着我们家周恒,这是想搞一出私奔?! 秦玥脑补了话本里经典的戏码…… * “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一个筋……” 周正念念有词,还比划着动作。金鸡独立,单腿下劈,直钩斜挑,做的有板有眼。 秦玥掂了洗过的衣服,一件件抻展了搭在两木桩架起的绳子上。 “一个筋斗云啊,就是十万八千里!” 秦玥跟着他的念词,戳了他的鼻子,把木盆扣到他的小脑袋上。 笑若春花的面上神色一收,厉声道,“立正!” 周正瞬间绷了身子,抬头挺胸收腹,直挺挺的一个小兵,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目光炯然有力却沾了担疑。 “马步!” 周正两腿分立,九十度深蹲停止,双臂放在腰间。 不跑山的时候,秦玥就让他们在家里扎马步练定力。今儿她出去的早,回来小雨和周勤都安生的扎马步,这小家伙竟然在一旁耍起了帅。 每晚睡觉前,秦玥都给他讲故事,最经典的当属西游记,暑期档必播,数十年不败的四大名著!周正才五岁,正是皮的时候,听到孙悟空打妖怪,极是兴奋,小脸满是激动,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坐了筋斗云跟孙悟空一起畅游花果山。 秦玥可不是母老虎,她只是为了让几人的身体素质提高,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做完他们愿意干啥就干啥。 “周正!”秦玥掀了他头上的木盆。 “到!”周正目视前方,心知自己犯了错,该受罚。 “孙悟空七十二变神通广大,可不是一天就有的。他拜师学艺极为刻苦,勤学苦练才换得通身本领。你要想像他一样武功高强,不是单在这里耍两下就行的。基础功不扎实,地基打不好,怎么建高楼!” “是!”小孩昂头吼道。 “你若是连续七天都好好练功夫,我就送你一个大圣!”秦玥柔了声音,摸摸他的脑袋。 “真的?”小孩喜色染面,抬眼看秦玥,精亮的光闪了秦玥的眼。 “当然!”秦玥点点他的额头傲娇道。 周正给秦玥提供了又一个新点子——今世孩子的玩偶少,样式缺,无甚引人之处,若是她把现代各种各样的玩偶做出来卖,岂不是垄断了一大市场! 现代喜欢卡通玩偶、毛绒玩具的可不止儿童,很多年轻女孩也喜欢,七夕圣诞节总可以看见男人送大抱熊给自己喜欢的人。 秦玥趁着兴奋头儿,翻出一些碎布,剪剪缝缝,撕些棉花塞进去,半个时辰后,圆圆鼓鼓的一个呆萌大圣便活灵活现的躺在了手里。 幸好她穿来之前看了大圣归来,能很清晰的记得大圣玩偶的样子。 幸好妈妈是裁缝,她才会这么多手工…… 想起家人,秦玥淡了眉眼,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大圣。 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都过了一个月,她栽进下水道的尸体应该能被找到了吧…… 妈妈的身体不太好,能不能接受她去世的消息…… “呼啦——呼啦啦” 窗外忽起了大风,携了飞沙走石之势,肆虐铺卷。 窗纸呼啦啦作响,抖的人心慌。 原本的大亮天瞬间暗下,黑云如涛,滚滚袭上枝梢,甚是惊人。 白光闪过长长一道,“咔嚓”雷响撕裂了天! 秦玥奔出屋子让孩子们进屋,自己揽了刚搭好的湿衣服,又将晒着的药草筐掂进厨房。 雨顺势而下,倾盆如瀑,打的泥地上尘土飞溅,雨气泥腥钻了人的口鼻。 秦玥携了孩子们望天,周恒还未归…… ------题外话------ 言轻很喜欢大圣归来哦,很棒的国产动画。 要不是有读者留言说到强力推荐,呆作者都不知道自己被首推了…… 希望各位将闲妻推荐给朋友们,言轻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 ̄3)(e ̄*)么么   ☆、第十八章 雨林白狼(精,一更) 周恒砍了足够的柴,又发现不少自己熟悉的草药,便加劲儿摘了起来,想着回去可能会让娘子高兴,渐渐地便往山的深处走去。 天堪堪暗下来的时候周恒便停了手中的动作,加快了步子往山下赶。奈何他今日走了条新路不太熟悉,且他在的位置太远,还没走几步雨就泼了下来。 山林本就幽暗,天一阴更显恐怖,风声雨水声树叶晃动声夹杂在一起,飒飒阴冷。道难行,下山不成,只能等雨停了再说。周恒在山间跌跌撞撞地寻找可避雨的地方。 闪电寂静无声,雪亮划过,借了这亮光周恒眼尖的看到前方有一处山洞,忙跑了过去。 “喀”地雷响,震人耳膜,远远地又听到有树被劈中,轰隆倒地。 山洞狭小,风大仍有雨水扑进来,但已比站在林中好很多了。周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皱眉看着密林大雨。 这般雷雨毫无征兆,该是一会儿就停了的,不知娘子和弟妹们在家中是否害怕。 方才他砍的柴放在一丛灌木中,该是淋湿没法用了,采的药草也都是湿的,不好晒。今天的活儿算是白干了。 雨森森,幽林笼着阴云,密树罩了湿雾,若有若无的野物啼嚎音波似的圈圈荡漾开,似近似远,引人寒栗! 周恒抻展着湿了的衣袖,晃着胳膊想阴干衣服。 他突然抬头看外面,须臾又摇头,方才好像感到有个白影闪过…… 这大雨天,哪还有兔子出来,早就钻到窝里歇息了。 可惜我还不能走啊,娘子会担心的吧?若是雨一直不停,她再找来怎么办?家里蓑衣破旧会漏水的,她若是迷路了可怎么是好…… 嗨,越想越离谱,娘子那般聪明才不会迷路! 周恒心中乱糟糟的想着,忽的眼前又有白影闪过,他瞬时绷紧了神经。 一次可能是自己眼花,第二次可不能当成眼花!山深林密,野物众多,不知今天他会遇上哪只! 摸出腰间的斧头,他缓步走进雨幕。 躲在山洞中只能坐以待毙,出来才有躲避和反击的余地! 片刻,前方两点绿光幽幽亮起,在一片暗黑朦胧中萤转,冷谧。 一匹浑身湿透毛发成绺的白狼缓缓从对面露出,一双狼眼透着高贵傲慢的光,虽被雨水淋湿,却霸气不减,脖颈高昂,从容站在周恒这个男人对面。 周恒盯着白狼,目光如隼,单手握斧,力道渐渐加大。 一人一狼在雨中对峙,珠帘暗幕,雨水落地激起破碎泡沫。 **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见减势。天色很暗,不知周恒在山上怎么样。他一个弱书生,淋了秋雨不得几日生病!万一遇上什么野兽就更不好了…… 秦玥在屋里踱着步子,周雨周勤周正也是担心哥哥,雨太大,下得有些骇人。 “不行,我得找他去!”秦玥越想越心惊,周恒再怎么说也是她男人,她可不想守寡啊,“小雨,勤哥儿你们在家好好照看阿正。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乱跑!我去找你们大哥!” 找了家里的蓑衣裹上,秦玥低头钻进雨幕。 ** 暴雨,狂风。周恒嘴唇渐渐青白,秋凉水寒,他难再坚持,指甲青紫,指节亦泛了白。 白狼忽地身动,白练般射向周恒面门,绿眸微眯透了厌恶,利齿雪亮寒意逼人。 “呀——”周恒恣裂了眸,耸背如宏,厉斧挥出,劈雨夺气。他没有把握击中白狼,即使击中也未必能逃脱狼口。 但家有妻弟,他不得不搏! “嗷!” 下一瞬,白狼飞起的长身却在空中一颤,抽搐着摔下,周恒挥出的斧头卷了风斜拍到狼头。 白狼破布样摔到一边,头破血流。 周恒方才绷了精神使了全力,此刻有些心慌脱力,嘴唇在冷雨中微颤。 那白狼却低低地哀嚎,仿佛除了刚才的一击它现下仍受着酷刑折磨一样。 周恒轻轻呼着气暗自平缓紧张的心跳。白狼身下还流着血,但不是头上的伤口所致。周恒离它有三米远,看它颤着身子哀嚎,身下的血水越来越多,参杂了雨水染红了泥地。 这是一匹母狼! 周恒方才就发现它有些肥胖,以为山中野鸡野兔多它的生活滋润而已,现在它突然躺倒出血,莫不是有孕要生产了?! 白狼似是难产,伏在地上艰难地蹬着腿,狼嘴里呼呼地喘着气,绿眸还一直不放心地半眯着恐吓周恒。 雨幕未破,浇在身上冰凉入骨。 白狼这样虚弱模样,眼见着眸子已没有气力再睁了,却硬挺着要逼退敌人。 周恒忽然想起了娘亲。他的娘亲良善温婉,脸上总带着笑,阿恒阿恒地喊着,帮他洗发,给他新衣。 那时生产阿正,她是否也是如此艰难,如此地,苍白疼痛,如此地破釜沉舟! 白狼本在山中待产,奈何周恒突然闯进它的地盘,它已将临盆,担心人类杀它夺子,不得不在雨中出来,先下手为强。 身下的疼痛撕裂骨缝一样,它已是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这是它第六个孩子,竟在这种状况遇到难产,难道这雨天竟是它一尸两命的末日?! 恍惚间,那人类动了脚步。它硬抬起眼皮,见那人朝它走来。狼唇剥起,狼牙立显,可它已没有力气站起了……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带你到山洞里生产,再在外面待下去你会没命的。”周恒低下身子,声音缥缈的如同山间的雾。 这个人类面白唇青,发间雨水顺着额头脸颊滴落…… 片刻,白狼伏了脑袋,信了。 周恒本想抱着它,奈何白狼太大,只能半抱半拖将它弄进了山洞。 白狼羊水已破,鲜血不住地往外淌,却不见狼崽露头。 “要是娘子在就好了!”周恒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白狼生产。 ** 山路泥泞不堪,雨遮着视线,看不清前方何物。 “周恒——周恒——”秦玥边走边喊,“听到答应一声啊!” 哦擦,这破蓑衣,才走多长路就漏水了! 卧槽!这万恶的古代!万恶的雨天! 穿着蓑衣衣裳也湿了,秦玥气恼地在心里吐槽。 “周恒——他娘的,你再不出来老娘不要你了!”秦玥渐渐深入山林,合了手掌朝四周又是喊又是骂。 “娘子?”抱着白狼帮它保持体温的周恒突然抬头。 他刚才好像听见娘子的声音了! ------题外话------ 今天点击量超一万,言轻答应了要加更的。 晚上还有二更哦~ 欢迎各位妹纸们来评论区玩儿哦~ 昨晚严重失眠,今早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 话说睡觉对女人的重要性啊~/(tot)/~   ☆、第十九章 银毫降生 “娘子,我在这里!”周恒跑到外面,“娘子——” 秦玥循着他的回声慢慢往这边来,斗笠漏下的雨水夹了竹条的清淡涩气,她忽觉日子便像这味道,清苦才有回味,干涩后有回转才会感激。 “早知道一骂你你就出现,我就早点骂了……”秦玥嘟囔着来到他身边。 秦玥裹着蓑衣被淋得像只鸟人一样,周恒极是心疼,一见她的人便跑去拉了她,将她带到山洞中。洞口太小,伏地的白狼和秦玥在里面,周恒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 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秦玥秀眉一拧,将他拉过来,两人换了位置。 “娘子身体不好,不可再淋雨!”周恒要起身。 “行了!”秦玥不耐烦打断他,从怀里掏出包了油纸的干净衣服,“赶紧换上!” “娘子给我带衣服了!”周恒很是惊讶,双手捧着衣物不敢碰到自己身上的湿衣,“多谢娘子。” “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么多余的话了,干净换上吧……”秦玥抬脚碰碰伏地喘息的狼,“你还打了一匹狼?!” “不不不,娘子。”周恒迅速地换上衣服,“它要生产了,但是狼崽一直下不来。娘子你会医,快帮帮它吧,我怕再耽搁下去它会一尸两命的!” 他套上袍子才将裤子换上,青白的脸浮了红晕。 秦玥摸摸白狼的肚子,因为之前的对峙和伤情,体温有些低了。 “怎么样?”周恒蹲在她旁边,抚着白狼的身子。 “我没接过生……”秦玥满脸无奈,舔舔嘴唇低声道,“不过我有办法给把小狼崽弄出来。但是可能母狼会死!” 周恒面上红晕骤消,只留苍白,“只能如此吗?” “恩,不然母狼和它肚子里的小狼都会没命的!” “嗷……”一直未动的白狼突然抬起了头。 绿眸敛了冰寒,只余温情,莹光涟涟。 它看了秦玥一眼,随后将视线全投到了自己腹部,“嗷嗷……” 白狼低低地呻吟着,湿漉漉的白毛贴在长且尖的嘴上,秦玥无甚感觉的心竟有些抽搐,耳边尽是它嘶哑的低嚎,遮了风声,掩了雨泣。 就如之前周恒说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作为雌性的母体,永远不会让骨肉遭受一丁点的危险和苦难! “娘子……”周恒唤着微怔的秦玥。 秦玥回神,看周恒也是有些失落,知他可能想娘亲了。她拍了拍白狼的脑袋,“那我就给你剖腹了,你的狼崽子我肯定帮你保住,你可要坚持住给它喂第一次奶啊……” “周恒,将你的斧头给我。”秦玥向周恒伸手,他上山是砍柴的,肯定要拿斧子的。 周恒迟疑了一下才把斧头放到她手里。 秦玥看他不明白,扫视了斧头的刃,够锋利。 “我要把狼肚子剖开,把小狼崽取出来。不然小东西会憋死在里面……”她目光清明,顿了一下,眼帘轻垂,口气轻却微凉,淡淡道“你可别被我吓到!” “娘子!”周恒急切,语速慌快道,“我没有怕娘子。只是怕你拿斧头会太沉,恐防伤了你,伤了里面的小狼。娘子有办法救一条生命,我只能傻等着,我怎会怕娘子。” 秦玥看着他,玉颜清透,秋瞳剪水。那水波一晃,唇翘钩玄,美人笑靥如花。 白狼已是没有太多体力,秦玥摩挲了位置,一斧割下,皮开肉翻,血液汩汩涌出。 天际有紫光闪过,斜劈如龙行,厚雷混沌,沉沉入耳。林涛如幽,浪浪起舞。 “嗷——”白狼哀嚎一声,腾一下头点地,晕了过去。 秦玥下手快狠准,撑了伤口将一团东西取出,周恒忙取了他脱下的衣服给小狼崽擦身子。 这只被秦玥取出的小狼也是通身白毛,嫩嫩的眼皮半睁着,周恒把它擦干净,毛茸茸的一只无害小团团。 秦玥把它放在母狼身下,小狼蹭了一会,感觉位置对了,嘴一张就噙住了奶头,半睁着眼咕咚咕咚喝起了奶。这是它第一次喝母乳也将是最后一次。 没有针线,秦玥无法给母狼缝合伤口,就算将周恒采的止血药都敷上也无济于事,伤口过大,血根本止不住。 周恒看着小狼崽趴在母狼身边吃奶,眉眼越发的轻柔,这是娘子接生的小生命啊,真是可爱。 母狼似是感到自己孩子的动静,竟从昏迷中醒来,眼睛缓缓睁开,长嘴一张一合似在说话。 吃奶的小狼忽地停了动作,湿漉漉的圆眼忽然睁全抬头看母亲。 周恒秦玥惊讶,这是母子的血脉联系! “嗷”母狼低吟一声,音如轻风过林。 小狼昂着头摇晃,母狼回首蹭蹭它,眼眸微合。母子触首须臾,小狼低头吃奶,母狼寂静伏地,没再动弹。 天渐白,雨渐歇,风有停势。 小狼吃饱,蹭着母狼的皮毛趴下睡觉,小小的一团偎在地上煞是惹人怜爱。 奈何母狼身体已凉,渐渐变僵。 雨终于停时,秦玥周恒在洞外挖了坑将母狼埋葬,两人抱了狼崽下山。 * 秦玥终于发现,周恒还有当奶爸的潜质。一路上,周恒臂弯里抱了狼宝宝像抱着自己儿子一样,不时含笑垂眸看它,还念念有词的“哦、哦”。 “等一下。” 秦玥停了脚步,往一边开花的植物走去,弯腰挖了植物的根块。 周恒看了一眼,那是姜,他在药店见过,原来他们山上也有长呢。 “走吧,回家熬些红糖姜汤喝,去去寒气,别再生病了。” “娘子想得周到。”周恒笑笑,脸上颜色渐有回转。 山路泥泞不堪,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家。 从今起,周恒家又多了一个成员,小白狼。秦玥给它起名叫银毫,周恒也觉得好,于是没经当事人同意,狼崽有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孩子在家一直担心,二人一回来也都放了心。周雨取了秦玥挖的姜,照她说的,洗净切丝和红糖一起煮了,几人都喝了一碗。屋子里丝丝缠绕着甜甜的红糖姜味,雨后凉意减了几分。 ------题外话------ 二更献上!感谢收藏! 今天八月十六,言轻这里飘起了小雨,希望各位妹子中秋快乐~   ☆、第二十章 自己穿 “你可有不适之处?”秦玥问周恒。 “略有些头疼。”周恒擦着湿发道。 淋了雨受了寒,能不生病?秦玥握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是伤寒了。我现在医术不精,只能给你熬些简单的草药喝,若明日还不好,咱们到镇上找师傅去。”秦玥收回手。 “我信娘子,娘子给我煎药我一会就会好的。”周恒停了动作,望着她。 “说什么胡话!煎药去了!”秦玥不理他,自己出了屋。 银毫在外间的堂屋角落,周雨给它铺了干净的稻草,现在正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周正蹲在旁边看着它。 “阿正,来。跟嫂子煎药去。”秦玥叫了他过来。 夏末秋凉,暴雨刚过,小孩子抵抗力差易染病,银毫也是刚出生,人兽在一起难免有细菌传染,不能让阿正一直呆在银毫身边。 “哦,来了。”阿正极是听嫂子的话,起身迈着小腿过来。 “煎药之前要把小手洗干净,不然把哥哥的药弄脏了就不管用了。”秦玥拉着他的手到院子里洗手。 没有香皂,直接用的皂荚米分,一大一小洗过手,才去拿了药草熬药。 葛根,豆豉,生姜汁,三碗水熬成一碗,味甘辛辣,正适合伤寒初症。 药汤棕红冒着热气,阿正闻着味道问,“嫂子,苦不苦?” “良药苦口。”把药汤放在他嘴前,“要不你先尝尝?” “恩?”阿正小嘴一绷摇头道,“药是病人喝的,阿正没病不能乱喝。嫂子,我去端给大哥吧!” 秦玥把药碗放到他手里,“小心别烫到。” “恩!”阿正小心翼翼地看了脚下,端着药碗迈着小步子去了。 院子里有了小水坑,鸡窝兔棚滴答滴答地滴水,到处都湿漉漉的,空气也潮。地里的玉米还没收,希望天赶紧放晴吧,不然今年的玉米要沤了。 “玥娘。”林秀英掂了针线筐子过来,“哎哟,这一下雨到处的泥,踩的鞋上都是。” “什么时候把咱村的路修修就好了。您在篱笆那儿把泥刮了便是。”秦玥接过她的筐子拿着。 “就咱村这样儿,不知道啥时候能管够了自家呢,提啥修路呢!”林秀英蹭了鞋上的泥,跟秦玥一块儿到周雨屋里。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咱村就富裕了呢!” “那咱就等着那一天呗!”林秀英也笑,谁都盼着日子好呢。 周雨已经做好了半个内衣了,挪了个地儿让林秀英坐下。 “三婶您来了!” “恩,今儿下雨来的晚了。” 秦玥教了她该如何做,都是做针线活做惯了的,一会便自己上手了。 “三婶,您做的第一个就拿去自己穿。”秦玥道,“咱要量好尺寸,不然不合适。” “哎哟这哪行,这都是好料子,给我这婆娘穿不搭了?!”林秀英忙拒绝,自己是个当婶子长辈的,可不能占小辈们的便宜。 “咱自己家东西做出来当然是自家人先穿!”秦玥拿了卷尺要来量林秀英的尺寸,“以后这东西是要卖的,咱们做出来的人都不穿,人家以为咱做的不好呢!日后来干活的人多了,大家都能穿上自己亲手做的。” “当真?”林秀英也才三十来岁,年轻的很,自然也喜欢打扮一下的。 “自然!三婶你要先学会,各个部件都要做得好,以后我让您和小雨一起管着这份活儿。” “那行。玥娘,婶子也不是要撺掇你,但有些话也得跟你说说……”林秀英缓了一下,道,“这做工啥的,要找人可得先紧着咱自己村的人。不然哪,人家要说胳膊肘往外拐哩!” 她张开胳膊,秦玥圈了她的胸围记下。 “那是自然。我是周家村的媳妇,定要先将咱村人带富了才去想外村的。”秦玥笑道。 周家村是风水宝地,若施行得当,必成造福子孙后代的福地,他们家就在这里住着,自是要将其发展起来的。 林秀英是B罩杯,裁好料子,俩人开始做了。挂钩活动扣还没从铁匠铺拿来,还是做背心式的。 两人巧手熟练的一会儿便做好了,林秀英在周雨和秦玥的撺掇下,红着脸试穿。 “婶子你弯腰,朝我鞠躬。”秦玥站在林秀英对面扶着她的肩膀。 林秀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照做朝她鞠躬。 秦玥伸手到她胸上要将腋下的肉拨进罩杯里。 “哎哟,你这妮子你干啥!”秦玥的手刚碰到林秀英的白肉团子,她便捂着胸闪身跳开,红着脸嗔道。 秦玥没想到她反应会这般大,嘿嘿地给她赔着笑脸,“三婶儿,我给你拨拨旁边的肉,这样胸型更好看。你就给我试试看看呗!” “这有啥好拨的……” “三婶儿,您就让我嫂子给你弄吧。她穿胸罩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的,拨过更大哦!”周雨也在一旁哄着。 “真的?”林秀英半信半疑。这女人的胸可是被别人乱摸的? 秦玥上前捞过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跟前,道,“都是女人,有啥好害羞的,婶子我就给你拨一回,以后都不碰你。你可得学着点,我可不教第二回!” “那你弄吧!”林秀英胸一挺,视死如归! 秦玥捂嘴笑,“婶子你得弯腰!” 林秀英老脸一红,乖乖朝秦玥鞠躬。 “你看啊,婶子。胸两边的肉都可以拨到罩杯里的。这两个碗碗就叫罩杯。两边的,腋下的,只要你能拨进去,那都是你的胸!”秦玥一边拨拉着副乳一边跟林秀英讲解。 “你看!”将林秀英的腰和肩膀掰直,秦玥让她自己看。 原本不太显山露水的胸脯此刻蓬蓬鼓鼓,雪白的肉团子拥在罩杯里,深沟一壑,性感诱人! “哎呀!”林秀英被自己的变化惊到,低头直看,“这,真神!玥娘,真有你的!” 村里的婶子都不老,成亲早,不到二十岁都有娃了,现在都是三四十岁,正是风韵迷人时,要都能穿上这好内衣,一拨拉,一打扮,出去还会让人以为是小娘子呢,这还不得乐坏家里的男人! “玥娘,我看。这胸罩啊,绝对能卖个好价钱!”林秀英满脸喜色,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刚成亲那会儿呢! ------题外话------ 胸嘛,挤挤总会有的!   ☆、第二十一章 童狼尿 “承您吉言了!”秦玥拿过她的衣服帮她穿上,“婶子,咱这也是刚开始,我给您二十文一天。日后生意做大再给您涨工钱,您看咋样?” “二十文?”林秀英道,“多了多了,男人在镇上做工一天才挣二十文呢!你开这工钱会赔了的!” “我既然说出这个数便不会让自己吃亏,三婶您放心!”秦玥笑道,“日后就仰仗您了!” “仰仗啥,还不是你能看上婶子!”林秀英低头笑,知道自己是沾了作为周恒三婶儿的光,“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帮着你的!” “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找人啥的您还得给我长长眼。” “那是!” * 周恒喝了药感觉乏力,便想躺下休息一会儿,不想竟睡了过去。 秦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银毫白白软软的一团,正耸着身子往周恒盖着被子的脖颈边钻,小白毛儿肉呼呼动着,连看都不看,只一个劲儿地拱。周恒还微微笑着往它毛茸茸的身上蹭着,大概是做梦了。 秦玥无语地笑笑,这小银毫是冷了还是饿了?它是怎么爬到床上的? 小心的坐到床边,合了双手将银毫抱到自己怀里捂着,小东西许是觉得暖和了舒服了,在秦玥臂弯里拱着拱着又睡了过去。 看着小东西白白软软的一团,秦玥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儿,柔柔地荡着波。 周恒朦胧中感到有暖暖的东西偎着自己,痒痒的,一会儿却又没了那一团,去哪儿了? 睁眼,秦玥正坐在床边,眼帘微垂,玉颜初净,静若玄月,温柔的眉眼亮了灰蒙的天色。 女子静坐沉思,如同深深刻在幽暗天际的暗纹,繁复静谧,袅袅自有生意。 周恒眸中缱眷了丝丝柔情,这是他的娘子,真好! 薄被有轻微的窸窣,秦玥回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有不适的,娘子放心。”周恒没有像以往那般收回他缠绕着情愫的目光,揉了星光的眼直直地望着她,俊颜却是染了红霞。 秦玥微怔,这眼神过于深情专注,不像在她面前腼腆害羞的周恒。抬手放到他额头上,温度正常,没有发热…… 周恒轻笑,“娘子可是担心我?” “恩!”秦玥点头,“担心你傻了……” 周恒翻了身侧躺,头枕在手肘上,低沉的声音如大提琴拉响,在有些暗淡的屋子里回绕,“我傻了娘子岂不是要守活寡?” “切,你傻了咱们就和离,我这么风姿卓越容颜如玉的,还怕找不到下家?!”秦玥白了他一眼,噘嘴道。 “娘子!”周恒忽起身握了她的手,劲道轻却带着他特有的坚持和执拗,“我心系娘子,一颗心全挂在你身上,弟妹也日渐离不开你。若你走了,我的心也枯了,弟妹无人照料,定将与你一同离开。届时谁还会娶了你这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 周恒带了薄茧的手掌宽厚,摩挲的秦玥有些痒,温热的外界体温透过手心传到血液末梢,处处回导。被男人说情话的感觉真好啊!秦玥心中感叹。 “唔——嗷”被生生扰了安眠的银毫晃动着脑袋抗议起来,软腿软脚步步晃悠的从秦玥臂弯中站起来,吭吭唧唧晃荡,如同喝醉酒的一团毛线。 低头拱拱自己刚才窝着的温暖的衣袖,摇头。不好,走银! 周恒的大手握着秦玥的,两人默默看着银毫。 “娘子,你不是说银毫身上有菌子不能一直碰的吗?”看着拱着蹭着乱晃的银毫,周恒问。 秦玥飙汗,一记眼刀甩到他身上,拍开他的手,道,“什么菌子!是细菌!它可能是冷了,不知是怎么自己爬到你床上的……”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点邪恶呢…… 银毫毫不知情的左蹭右蹭,最后欢喜的停在周恒手上。嗅嗅手指,舔舔手心,后哼哼呜呜细细地叫唤起来。 银毫湿湿的舌头舔的周恒手指微颤,抬头皱着眉问秦玥,“娘子,它是不是饿了?” “不会吧,才吃过奶一个多时辰啊。而且它一直在睡觉,没有消耗体力,哪会这么快便饿了。”秦玥轻轻戳了戳银毫的小肚子,换来它又一声叫唤。 下一秒,银毫软腿一晃,周恒的手心一片湿热,不明液体聚了一手窝又顺着掌纹落到他新换的衣服上…… 这家伙,尿了! “哎呀!”秦玥忙揽了银毫的肚子将它挪到地上,迅速拿了帕子擦周恒湿了的手和衣服。 还以为周恒身上沾了太多母狼的味道,银毫喜欢接近,不想却是这样的接近…… “小儿有童子尿,银毫这岂不是童狼尿?以后咱们的孩儿也会是这样的,呵呵!”周恒不怒反笑,任由秦玥帮自己清理。 “我生的孩子才不会这么笨乱尿尿呢!”秦玥拭了他的衣服,道,“快去洗洗手,用些皂荚啊!” 周恒笑的满脸温情,“听娘子的。” 银毫还在地上转着圈圈哼哼,秦玥蹲下身子戳它的脑袋,“睡也睡了,尿也尿了,你还想干啥你这个小臭东西!” 银毫才听不懂她的话,摇晃着被人戳到的脑袋继续哼唧,鼻子黑黑,圆眼瞳瞳。 秦玥叹气,拿帕子擦擦它沾湿的腿毛,抱了它出了屋子。 “阿恒,谁家有刚下崽的狗啊?” “啪”周恒正拿瓢子舀水的手一颤,瓢子掉到水缸里。 阿恒?娘子刚才是叫我阿恒吗? 成亲一个多月,娘子一直喊他的名字,从未唤过相公,也不曾有过亲密的称呼。阿恒是爹娘和亲近的叔叔婶子们才唤的,今日,娘子也改口这样唤他! 周恒突然觉得这样上口的乳名让秦玥唤着比相公还多了几分亲密。 半晌得不到回复,秦玥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悠长的气息出的周恒的耳朵红的透了血丝。 不就是喊了声小名吗……她是听三婶儿说习惯了自己也跟着叫呗…… “你要是觉得我喊你小名不好,我就还喊你周恒好了……”秦玥开口,并移了步子要去问别人。 “不是的娘子,我只是听娘子唤的好听。是我太……”太容易在你跟前害羞失态了,“顺子哥家有,银毫是饿了吗?” “恩,我过去让银毫喝奶,一会便回。”秦玥抱了银毫缓步走了。 ------题外话------ 国庆节快乐! 妹子们有木有出去玩耍呢? 言轻昨天就回家了,今天要到村子里去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有长辈在的亲们,不要忘了假期去看看老人们哦~   ☆、第二十二章 大水淹田 两年前周顺和周恒的爹一同出事去世了,家中只有老母亲和他娘子芝娘及遗腹子。 小院子收拾的干净,院围插了篱笆,绑的结实,暴雨后还安好的立着。一只拖了好几个如大水袋样的奶子的狗听见人声,倏地抬头朝秦玥叫唤。 刚哄了良生睡下,芝娘听到院中犬吠步出屋子。 只见周家村新妇秦玥如新荷一支,盈盈立在院中,怀里还抱了一只小白狗。 她立时便明白了来人的意图,喝了狗儿莫再吠,笑脸迎上,“玥娘可是来借我家狗儿的奶水的?” 芝娘倒是个聪慧的人儿,秦玥颔首,“还是嫂子聪明。今早捡了只小狗,想是刚出生的,缺奶水,一直叫唤,怪心疼人的。相公说嫂子家有刚生产的狗,我便抱它过来了。” “你这小狗真是可爱。来吧。” 芝娘拍拍狗头,狗儿便乖乖地趴下,将银毫放在母狗身旁,它嗅着奶水香味儿蹭蹭地供到母狗身下,噙着奶头吸吮开了。那狗儿想是刚生产母性泛滥,也没介意银毫不是自己的崽,安顺地任由它吃奶。 “玥娘进屋里坐会儿吧,待小狗吃好再走。”芝娘挽了秦玥的胳膊将她带进屋里。 屋子里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 “芝娘,谁来了呀?”芝娘的婆婆王氏出来问。 因为丈夫早逝整日流泪和眼疾,王氏现在视物不清,不识得人。 “娘,是周恒家的娘子玥娘来了。”芝娘扶了王氏坐在一张高椅上。 “玥娘啊今儿咋到家里来了?”王氏坐好,才四十多岁就有了半头灰发,看着如同六十岁的老人。 “来串门子,婶子可不许嫌弃!”秦玥半拉着家常。 芝娘身上的衣服虽缝了补丁,但针脚细密,两块布的颜色相近,且还在一旁绣了近色的蔷薇,咋看之下还以为衣服本就是那样,很是秀气新颖。 她见秦玥看她的衣服,笑道,“平日就会绣些东西,没事儿也就把旧衣服给补了。玥娘可有指教的地儿?” “嫂子手艺好我可比不上,哪儿还有指教的。”秦玥静思了一下,道,“嫂子,我想要在镇上开家店做生意,嫂子可愿给我做工,都是针线活儿,每天给你二十文钱。” “这……”芝娘心里是愿意的,家中没有收入,总是挖野菜吃,对婆婆孩子都不好。如今这份活儿摆在眼前,是个好机会。可是婆婆眼不好,她做工难免家里有照顾不到的地儿。 “芝娘,愿意你就去吧!我在家顾着良生就好。你放心,照看孩子我还是能行的!”王氏拍拍她的手,缓缓道。 “娘——” 婆婆待她极好。若是遇到坏婆婆,刚嫁进门相公就出事死了,定要说她是灾星克夫的。可王氏从不那样想她,自周顺去世,娘俩相依为命,她生产坐月子王氏也是照顾周到。 “嫂子,你若是不方便,带回家做也可以。”秦玥接话道,“日后请大夫看看婶子的眼,相信能缓解一下情况的。” “玥娘,嫂子谢谢你啦!”芝娘握紧秦玥的手。这平白无故的给了自己一份轻松的活计,她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请大夫,“看病不麻烦你,日后我给婆婆找。娘,你觉得呢?” “是是是,不能多麻烦玥娘的。”王氏也笑开了,像是看到了日子的盼头,“给芝儿一份活就够了!” “那好。那嫂子你安排一下家里。明天你便来我家吧。”秦玥相中的不仅是芝娘的手艺,还有她这个人。 一个寡妇,身后跟着瞎眼婆婆,待哺幼子。还能静着心性,将家中打理的一切整洁挨实,为人不卑不亢。若不是有强大的定力和韧性,如何在穷苦的日子里过得较为舒心,不勉强,不羞愧。 跟芝娘和王氏说了会儿话,银毫也喝饱了奶,趴在母狗腿上玩儿。秦玥告辞,抱起玩着正欢的银毫回家去了。 没到家中秦玥便看见周恒和周三叔扛了锄头,一脸忧虑的疾步走着。 “娘子,大雨把好多人家的田都淹了。我和三叔去田里,看能否做补救!”周恒面上无甚,眸中却藏了担忧。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秦玥丢下话便往家里跑。 将银毫放到它暂时的窝里,找了另一把锄头,背了背篓又疾步去找周恒。 周家村地势并不算低,但因为远处有山拦着,所以排水不算通畅。今日的大雨,雨水没有及时排出去,都涌在田里,只有几家靠山比较高地儿的田才幸免于难。 田里明晃晃的一片水,映着人影,比天还亮!有些人家的玉米成片成片的倒在水里,即将成熟的棒子也被泡了。 来人个个都哭丧着脸,跑到自家田里挖沟疏通水道。蹚进地里,雨水都盖到了小腿肚。 “再有半月便该收秋,这雨一下,收成该少三分了。”周恒挖开地头的田埂,推着水往外流。 “朝廷收多少粮税啊?”秦玥问。 “四成。交过税家中的粮食就又不够了……”周恒话音低,哑哑地拂过水面。 “无妨!”秦玥朗声道。 周恒移了目光看她,眼前的人毫无颓泄,面上反带了笑,秋风带凉,她暖阳。 “阿恒忘了?我们已经和仙客来谈好了生意,日后是有分成的,不怕粮食不够吃!且将来你考取了举人,就不用交税了。”秦玥安慰道。 “娘子说的是!我不该兀自伤神的。”周恒望着秦玥,柔柔一笑。 “哎!你们家的水又流到我家了!”后头传来人的喊声。 “那我也没办法啊。你再拨拨,一会水就流过去了……” 周恒秦玥出去一看,因为大家都想着把自家田里的水往外疏,不想所有流出的水都跑到旁边一家的地里了。 这也不是办法,水不还是一直积在田里出不去。 秦玥扔了锄头,跑到山边高地上眺望全村。周恒怕她滑倒,忙跟在她身后。 周家村的田不算多,都被圈在环山中,村前的河绕过田地流向南方,河床被雨水填满了,水流激荡,但并无泛滥之势。 “阿恒,村长来了吗?” ------题外话------ 国庆快乐!o(n_n)o哈哈~   ☆、第二十三章 断了隐患 “来了。娘子你有办法排水?” 风吹起秦玥的发丝,缕缕青黛飘在周恒眼前。 “恩。如果大家把田边的畦子统一挖开,顺成一条沟,直通河流,再一同向河流方向疏水,能不能将积水引到河里?” 周恒眼睛一亮,“可以一试!我带娘子去找村长!” 众人都想着办自家的事,却不想弄巧成拙,如果稍稍改变策略便可能成一良策。 周恒极是兴奋,这可是关系着村民们的秋收成果!且如果可行,以后大雨都可以这样做,永绝后患! 他牵了秦玥的手,疾步带人去找村长。 秦玥被他拉着紧跟在后,朱唇含笑,眉眼弯弯。她家小相公真是为村为民啊。若是让他当了哪个县的县令,人们就该为他立长生牌坊了吧! 村长也是极关心相邻的,不像小说里写的那般势利狭隘。他家的地交给儿子儿媳去捯饬了,自己跑来帮村民调解,让众人都退一步赶紧救田重要。 “奇叔,我家娘子有法子可以将大家田里的水都放掉!”周恒拉了秦玥站在周复奇身边。 周恒这么一说,周围忙活的人纷纷看向他们,等着听该怎么做。 “玥娘有法子?快说来听听!”周复奇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众人各干各的,还要防止他们擦出火儿来。 “我只是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还要看村长叔的意见,若是可以大家可以一试。”秦玥缓缓将刚才自己所想说出。 众人细细一想,都认为此法可取。 周复奇也想了一会,他们从来都只想过引水灌溉,还没遇到过引水去涝的情况,但世上事本如此,举一反三才能长远,办法只要有效果就可。他看身边的人都点头,便招了所有人来,将法子一说,众人纷纷认可,都又赶忙回去开始挖排水沟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零散的人群做着同一件事,排水沟很快挖好,一道一尺宽的水沟沿着各家田地一侧伸展开,离河越近沟越深。众人在田里轻轻一拨,积水顺着坡度哗哗流向村边的河,众人睁大了眼看着,仿佛流水声都是欢闹着的。 “真是不错,水一会儿就能排干净!” “对啊,多亏了周恒家的。” “是啊是啊,不愧是镇上的女儿,就是比咱们这些村儿里人聪明。你看咱村哪家的婆娘有人家本事的!” “看别人家的东西都好!没叨叨了,还是想想这些倒了的棒子咋办吧!” 对啊,水排出去了,可是这些倒了的玉米也不会在半个月里成熟了啊,根都泡伤了。 每家地里都多多少少有倒了的棒子,数芝娘家倒的最多,她家本来地就少,只一亩多,现下放眼看去,站着的没几棵。 芝娘脸色苍白,咬着牙没让泪流出来,弯腰将一棵棵玉米扶起来,天不热,她额头却冒了汗。 这雨下的真是,要了她的命! 九月份的玉米棒子已是可以煮着吃的,但村民们为了多打粮食,从不掰玉米吃,都盼着收秋时多留些口粮。 秦玥掰了个棒子剥开,掐一下玉米粒,淡黄的浆汁沾了米分嫩指甲。 女子静思后凑在周恒耳边说了什么,闻言男子容颜瞬亮,云散雾消,双目生辉。 秦玥拍拍他,他便挠挠头又跑去找村长了。 站在自家田间,秦玥看见周复奇郑重颔首,目光极是欣喜信任,还拍拍周恒的肩说了几句话。 一会,村长便又召集了众人,道是谁家的玉米扶起来也活不成的,明早之前把玉米棒子掰了送到周恒家,不要剥皮,每斤十文钱。 众人一听又是喜色爬上眉梢,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上了枕头啊!栽倒的玉米不一定能活,到收粮时加不了多少斤两,周恒现下收了他们的生棒子,算是解了后顾之忧,而且价钱抬的高高的,卖给他之后大伙还能有余钱去买口粮,这个冬天便能好过些。 要知道,生棒子又有皮又有芯子的,能用的也就剩一肚子水儿的米粒,一斤十文给足了乡亲们面子。 不过也有人为周恒发愁,他收那么多玉米棒子能干啥?再转手卖也赚不了钱!可别为了大家伙把自己家整垮了。 周三叔一脸疑惑担心看着周恒,周恒只面色正常的朝他笑笑,道,“三叔您别担心。我既然发话了,就不会让东西烂在手里。您快去整田吧!” 三叔看周恒一切都了然于心,便点点头去扶玉米了。 “玥娘,你真有办法倒腾这些生棒子?”芝娘踩了泥地过来。 “恩,现在的玉米粒软硬适中,可以做上几道好菜。”将视线从周恒身上抽回,秦玥道,“本来我明天就有事要到镇上去,正好把这些棒子都拉过去,卖给酒楼便可。” “哦,这样啊。”芝娘若有所思,玥娘既已说出卖给酒楼,想必是有些法子的,她也不必担心酒楼收不收。 自己家的棒子估计都要送出去的了,她现在便要开始掰了,不然明早一个人掰不完。 “既然妹子你有法子,我就不担心了。我这一摊子浸水的棒子要赶紧掰了,就不跟你多说了啊!”芝娘脸色稍好道。 “嫂子不用过于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日子总能过下去的!”秦玥抱了她的手安慰道。 “欸,我晓得的!”芝娘笑,她若不懂这些理儿,怎能挺到现在。 将尽晌午,已有了解决方法,众人也不急于一时,都收拾了东西回家去了。 一路上,从身边过的叔叔婶子小伙儿媳妇,都笑着跟周恒秦玥说上几句话。 大伙儿都觉得周恒不仅是有学问的秀才,还是农田里的一把能手,解了村里人的麻烦,去了大家的心头病。 再就是秦玥,身旁的姑娘婶子不管说话笨的还是能的,对上她含笑的眸子,都巴拉巴拉鸟雀儿似的说着。这镇上姑娘不仅人长得俊俏,心也是个好的,因为她们都知道,排水的法子和收玉米棒子可都是她想出来的。 有人喜有人忧。周秀秀拎了锄头走在人群最后,她娘和哥哥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临近出嫁了,她娘不许她出门。怕她偷跑,那五十两的彩礼钱就打水漂了,今早洗衣裳都是她陪着去的。 周恒秦玥并肩而行,男俊女娇,羡煞旁人! 她怎么会知道周恒和别人早有婚约,若是知晓她早就…… 周秀秀咬唇,早就怎样?让阿恒哥来家中提亲? 她娘穷了半辈子早就穷怕了,怎么会让她嫁一个没爹没娘还要拉扯三个弟妹的男人! 那什么镇上老爷,都能当她爹了!宁为寒门妻,不做富家妾。也就她这一家子怂人,争着抢着把自己女儿送去做妾! 前面人群簇拥着的可人儿,面若桃花灼灼其华,走在乡间小路也自有一般出云淡光的风采,照的众人心生安然。 同为女子,一样年华,样貌不相上下。她不甘心啊! ------题外话------ 今天跟妈妈去逛街,更得有些晚了,不好意思哈   ☆、第二十四章 秀秀来了 周秀秀握着锄头,指尖都泛白。 阿恒哥,阿恒哥是我的! 少女咬牙,她不会就这么去给人做妾的! “秀秀,那副表情给谁看呢!”一旁的妇人捣了她的胳膊,斜着眼角看她。 这丫头,做了张老爷的第七房小妾,以后还不吃香的喝辣的,整天给她整一副死人脸。她是她亲娘,还能不对她好! 周秀秀敛了神色,要知道她娘心中想的是这,必定下跪求饶恕——别对我好了! 身后追随的僵硬目光终于中断了,秦玥笑着跟身旁的人说话,扭头时顺眼一看,果真又是秀秀美人。真是无语,这女人能不能不总是在人背后盯着啊,话说你是狗吗一直盯着人…… 秦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只要不妨碍她,她给你空间蹦跶。 周雨已经蒸好了米正准备炒菜。家里买过米后,他们每三天吃一次大米白饭。 秦玥捏了米粒嚼,软硬正合适。马上让周雨和她一块剥玉米,一粒粒都剥好后放到开水里煮过,切了点瘦肉葱花,打了两个鸡蛋。 油锅下菜加米,大力翻炒一会,将米粒和菜粒翻匀。白的绿的红的黄的,颜色鲜亮的一锅玉米炒饭。 “嫂子,你做饭总是又好看又好吃!”周雨夹了一筷子炒饭吃着,玉米甜香,瘦肉有嚼劲,鸡蛋软嫩,葱花提鲜,样样食材混在口中,如在田间漫步,口口家乡味。 “喜欢就好。” 看样子炒饭还是能够让人接受的,秦玥自己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还可以,虽然没有青椒没有番茄酱…… 炒饭太过厚重,秦玥又做了一锅韭菜蛋花豆腐汤,热腾腾的,雨后喝也暖身子。 “嫂子,你让三叔做的东西已经大好了。”周勤喝着汤,一溜的热流顺着食道蔓延开了,“那东西挺怪的,像车子又不太像,感觉缺了东西。” “你见过我的图纸吗?”秦玥问。 “图纸?没有。我只在三叔跟前学着刨光木板。” 没见图纸就能看出缺了东西?秦玥轻笑着看周勤,小子不错嘛,有点天分。 “你在三叔身边好好学,三叔不收你学费,也不似其他师父那般打骂人。日后你学到了功夫好好孝敬他即可!” “恩知道了嫂子!我会好好学的!”周勤郑重点头。 周正坐在小板凳上,端端正正握了小碗饭,放下筷子认真道,“嫂嫂,阿正也会好好练功夫的!” 秦玥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好,以后阿正来保护嫂子!”说着话还刮刮他的鼻子。 “恩……”周正皱皱鼻子,瞪圆了眼,小嘴一张道,“姐姐说整天刮鼻子会变塌的……嫂嫂不要刮阿正了,阿正要像哥哥一样的高鼻子!” “阿正不是高鼻子也好看着呢!”嫩嫩的小孩子真好啊,秦玥道,“阿正是咱们家最可爱的正太了,大家都喜欢!” 恩,咱们家的!周恒心中默默道。 下午,村子里的人都忙着去捯饬田地,实在活不了的就掰了玉米棒子给周恒家送去。 整个下午周恒秦玥就一直在家里,两人一个给乡亲们称重,一个记账结账。半天院子一边儿便堆了玉米棒子小山一座。 “三十加上二十六,是……五十六?”周正趴在周恒旁边算着数。 “对,就是五十六。阿正算的很对!”周恒将最后一笔帐记下。 “大哥,你什么时候再去上学啊?”小阿正伸出肉指头点点漆黑的墨汁,翘出米分米分的舌头舔一下……唔,咸的。 “阿正,墨水不是这样喝的……”周恒抚额,这孩子又是听村子里的大爷说什么肚子里有墨水的话了吧。 “哦!”周正将指头一噙,沾了墨水的指尖又变的白白了,他昂头朝周恒笑,“嘿嘿,没了!” “……” 幸而秦玥在忙着跟人说话收东西,不然以她平日干净的样子,看到阿正偷喝墨水该上来管教了。 周恒示意周正看秦玥,小孩儿会意,吐吐舌头缩了脖子跑去找周雨了。 天本就一直阴着,到傍晚就暗得很了。玉米棒子收的也差不多了,来人渐渐少了,周恒便收拾了桌椅纸张。 晚上依旧是玉米做的饭,切了草菇丁和玉米大米一起煮了,浓香一锅粥。周恒更是百分百相信秦玥能把那一批玉米棒子卖出去了,而且是卖的好价钱! 夜里,秦玥脱了胸罩换上周雨给她做的睡裙,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世上最美的事就是在合适的时间躺在床上,碎觉!”少女扒着被子娇嫩的喊着,满脸餍足。 “那就歇息吧娘子。”方才秦玥换衣服时周恒不在,不然他现在就说不出话了。 “嗯,晚安!”秦玥抬抬屁股给他挪了个地儿,掀开被子一角拍着褥子,“快来睡吧。” 周恒第一次听秦玥说晚安,脸上有稍稍的愣怔,但片刻就懂了晚安的意思,也顺势躺下,跟她道了声晚安。 小相公的声音总是很好听,在浓黑寂静的夜里淡淡沙哑,魅惑又性感。秦玥心里被撩地痒痒,含着淡笑入睡了。 次日,二人早早起床将玉米装车,乡亲们拿来的太多了,一车装不完。秦玥说没关系,下午再拉一次就可以了。 二人要走时,又有人远远地拉着东西过来。 “先等等吧。”秦玥道。都是乡亲,不能看见当看不见起身就走。 来人竟是周秀秀和她哥,见周恒秦玥停在门口便急步上前。 “阿恒哥,昨天的玉米没送完,我和哥哥把剩下的都拿来了,没耽误事儿吧?”周秀秀可能是要出嫁,她娘舍得给她添新衣了,今儿穿了绣花的米分红褥裙,衬得小脸娇嫩含情。 不过,妹子你到底是来干活的还是勾引人的?还有还有,这娇滴滴的一声阿恒哥真是叫的我肉麻心颤啊…… 但秦玥只平静看她,周恒却是在听见那一句阿恒哥后微微蹙眉。 小时候听周秀秀这样喊着倒是没什么,可现在他已经有娘子了,且她也谈及嫁人了,怎不知改口!这样叫着让人心生不好! “无妨,放在车上就好。”周恒看她哥周强。 周强麻利地将那包玉米放在已经冒尖的车上,道了声多谢便要拉着周秀秀离开。 “阿恒哥,你和玥娘都走了家里也没人照看,我留下来看着小雨阿正他们吧。”周秀秀上前一步,贴心诚恳道。 哟,这是想从身边人入手啊,秦玥挑眉。 周强拧了眉要说她。今早本是他一个人来的,但她早早起了非要跟来,还保证说不乱跑,他才答应的。现在又想留在别人家里,当他是个死的吗?! ------题外话------ 存稿用的像大姨妈一样,哗哗地就没了……   ☆、第二十五章 无功而返 “玥娘!还好你们没走!我还怕我来晚了呢!”芝娘拿了针线筐快步过来几人身边。 她想着今天周恒秦玥要去镇上,家里没人,正好自己第一天做活,不如来的早些,还能帮着照看孩子。 周恒看向周秀秀,冷了声音,“既然芝嫂子来了,就不麻烦你了。我看强子哥像是挺急着回去的,你还是回家的好。” 周秀秀倒吸一口气,这寒凉的声音,根本不是以前的阿恒哥所有的! “还有,你既叫我哥哥,就该唤我娘子嫂子。你是该出嫁的人,礼仪尊卑,长幼有序,该有个规度!”周恒敛了平日的和气,眼眸镀了疏离。 淡淡无起伏的声音入了周秀秀的耳,击地她心中雷声大响,冷雨噼里啪啦敲碎了数年的幻想。 “走吧。”周恒对秦玥的维护显而易见,周强拉了失神的周秀秀离开。 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玥才笑着跟芝娘说了话,“嫂子不必来的这般早的……不过今天,嫂子算是帮了我们忙了!” 芝娘本就不是笨人,闻言会意一笑,“我看你也不太在意啊……”说着瞥了周恒一眼。 接到芝嫂子的眼神,周恒立时从冷酷型男变成了秀气小伙,红晕染了侧脸。 “娘子,咱们要不要带上阿正啊?”周恒复了容颜道,“去镇上不定要去师父那里。你答应了许至炎下次将阿正带上的。” “对,说的是。我都忘了……”秦玥一拍脑袋,难道是最近来古代没什么事儿把脑子歇坏了?总是忘事儿。 “娘子莫再拍头了……也是嫂子过来我才想起来这事儿的。”周恒握了她的手腕止了她的动作,“我去喊阿正。” 芝娘看了周恒的背影,回头笑看秦玥,道,“啧啧啧,当真是新婚浓情蜜意啊,真知道心疼人。” “哪有……”秦玥红了耳根,垂眸道,“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瞧你,一说还害羞了……”芝娘掩嘴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找小雨了。” 周恒带了满脸兴奋的周正出来,三人坐上车,悠悠地向镇上驶去。 阿正没去过临安镇,一路上都睁大了眼看这看那,虽然前段路的景设都和村子里差不多。 出来的早,街上摆摊子的都还在整理东西,但阿正还是很自乐的看着。 这个是卖布的,看着跟咱家的布一样;那个是做泥娃娃的,没三叔给他做得好;那边是卖菜的…… 周恒直接将车驾到了许氏医馆的后院。 伙计满脸惊讶的看着他们身后冒尖儿的一车板玉米棒子。 “这是……” “要卖的。”秦玥道,“师父可在?” “在!昨天下雨,老爷子没回府,直接在这儿睡下了。”伙计点头。 “一大早的又是怎么了!”屋门一开,许攸系了袍子带儿踱步而出。 “哟!”许攸也是见了一车玉米惊讶,“这还没到中秋,丫头就给老夫送礼来了?” “……这是要卖给仙客来的,先搁师父这儿。”秦玥道,“幺幺在吗?我把阿正带来了,他不是要跟阿正玩的吗?” 周正站在秦玥身前,看着不太修边幅的老爷爷,知礼地朝他弯腰鞠躬,脆脆喊一声“爷爷好”。 许至炎正在屋中犯愁地不知一根带子要系在哪儿,听见院中有小孩儿的声音,也不管带子什么的了,踩了鞋子飞跑出来。目光绕了一圈看见秦玥身前的周正,咧开还沾了口水印儿的嘴,“你是阿正!” “嗯”周正点头,这个头发乱蓬蓬的小娃娃就是嫂子说的许幺幺了吧。 许至炎拨拉拨拉头发,咯咯笑着来牵周正的手,“我叫许至炎,今年四岁了。我知道你叫周正,你几岁了啊?” “我比你大一岁,五岁。”周正伸出五个手指头,萌萌地眼睛看着他。 “唔……”许幺幺转着圈看周正,身高一样,长得差不多,他怎么比自己大呢,这不还得叫哥哥吗?什么时候才有人给他叫哥哥啊…… “弟弟!”周正笑地弯了眼眸,终于有人比他小了。 许至炎拉了嘴角,思考了一会儿,勉强开口,“好吧,哥哥!跟我来!” 周正看了周恒秦玥,二人点头,才抬脚跟许至炎走了。 日子不好,阿正的身高只和四岁的许至炎一样,秦玥暗下决心,一年后阿正绝对超过许至炎。 “小子真调皮,应该多跟阿正学学,规矩一些才好。”许攸捋了胡子道。 “孩子本该活泼一些的。”秦玥道,“师父,我们先去仙客来了,阿正就在你这儿吧。” “嗯。可需为师陪你们去啊?” 秦玥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许攸,嫌弃道,“师父您还是在家吧,您出去小姑娘们该笑你了……” 说着便抱了几颗玉米与周恒出去了。 许攸后知后觉地在院子里跳脚,没人拦着他,老头跳了一会便整了衣衫去洗漱了。 仙客来,本是刚开门的时间,店中已坐了客人等着上菜。 “哟,周娘子!”姜先同看见秦玥,立马从柜台中出来,“今日这是?” 秦玥上次说了,一个月推一次新菜,这才两天就又过来,姜先同不知所为何事。 “昨天想出几个新菜式,本该次月再来,但所用食材只这几日有,所以便早早过来了。”秦玥早有准备,说话密不透风。 “哦!”姜先同一脸惊喜,弓腰伸手,“后厨请!” 新菜上的这两天,天天爆满,很多人闻香而来,不得不在外排队呢!主子看这情形,一道信下去,全国的仙客来都推出了新菜。这真是日进斗金啊!当然,周娘子的分成也是肥厚,月入千两不成问题! 后厨之前做帮手的厨子见秦玥来了,立马就知又有新菜,谦恭地让了位。秦玥没抢他的饭碗,反而每次来都带了他见所未见的菜式,作为一个顶级酒楼的厨子,他是又汗颜又好学啊! 仙客来的食材真的很多,秦玥做了杏仁玉米,玉米炒饭,清炖排骨。 张文义是闻着香味儿从楼上下来的,进到厨房见一桌子金玉样的饭菜,那香味就从此而出。 “周娘子,今儿这是做玉米饭来了?”张文义话落便径自拿了筷子吃开。 秦玥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 张文义落筷喊人,“姜先同,买玉米去!” “诶诶!”姜文同应声,招了店里的采买出去。 余下的吃食被姜掌柜和厨子占了,几人争着往嘴里夹。 早上还未吃饭,秦玥又煮了粥,蒸了小包子,与周恒坐在院中树下安静吃着早餐。没人招呼,张文义自己也笑呵呵地与二人坐在一起,夹起一个包子吃。 一盏茶后,采买归来——空手!   ☆、第二十六章 事成 “怎么?”张文义斜眉轻扬,缓缓吐出的字意味深长。 男子白袍着身晃人眼,微动扫出轻风,微黄的银杏叶片片飘落,与秦玥周恒一同坐着,如谪仙下凡人间。 采买莫名地出了一头汗,“主子,此时无人愿意卖玉米……” “继续说。”张文义为自己盛了一碗粥。 “百姓种粮多为收获后交税和自家吃,粮食在不熟时是万没有人愿意卖的。几乎所有乡亲都是这样的想法。”采买清楚道来,想着也并非自己的错,主子该是不怪他的。 “原来如此!”张文义颔首,目光落在一直默默吃饭的秦玥周恒身上。 他就知道秦玥不会无缘无故来仙客来的,原来是在此等着他呢! 这菜式也如之前的一样,是他这个走南闯北的人都未曾吃过的。这个女人身上,全是迷。可偏偏她又仅仅是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和一个小秀才的娘子! 也罢,她终究是救了这家店,出的菜谱也提升了仙客来整体的收入。 “这……”张文义直直看向秦玥,为难道,“周娘子,你在村中住着,与乡亲相熟。不知你可有办法买来玉米?” 闻言秦玥看向周恒,周恒温润了眸子默默点头。 “那我尽力而为!”秦玥道,“不过看你家采买无功而返,我可不敢保证价钱便宜啊!” “那是自然,价钱方面周娘子不必担心。”张文义话间风轻云淡,笑若流云。 该说的也说了,早饭也吃过了。周恒秦玥出了仙客来,在街上溜了一圈,到娘家坐了一会,才去许氏医馆牵了驴车。 “阿恒,我觉得张文义好像看出了咱们的把戏了……”秦玥凑在周恒身边轻轻道。 “是,他经商多年,心思不浅,自是能看出有问题的。但——”周恒朝她笑,解了人心中堵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他愿意的!” “也是哈!”秦玥绽了眉眼,欣乐满怀。 来临安镇的路上,周恒告诉她,几乎所有种田的人家都不会在作物未成熟时就采摘或是买卖,因为那都是过冬的仓储,能省下一分就多一分口粮!所以秦玥可以从这点出发,向张文义要一个合适的价格。 “娘子放心即可!”周恒轻拍她的手。 “瞧你轻薄的!”秦玥弹开他的手,娇声低喝。 周恒低笑,未再说话。 整车玉米拉到仙客来院中,张文义以每斤二十文的价钱收下了。 为答谢张文义的豪爽,秦玥给姜先同支了一个招。 每日在酒楼外挂上牌子,写上今日的特色菜,此举意在吸引顾客。 至于对面低价抢生意的新悦楼,就推出普通百姓也能接受的羊肉汤,可以免费加汤。另外黄金炒饭可以带回家吃,这样一盘饭可以一家人都尝尝,人们也愿意多花几文钱买一份的。 姜先同甚是高兴,对秦月又是道谢又是塞点心,这主意出的可是临安镇仙客来独一份的好处啊! 但正当他笑得如花儿一样时,张文义从他身后飘来,道,“准备笔墨,本公子要写信给各地酒楼都送去!” “……” * “阿正哥哥,我们来玩演戏!”许幺幺拉着周正到书桌前。 “好。怎么演?”周正作为哥哥,很是大度的答应他所有的请求。 “你大,你来演爷爷,我就还是我。怎么样?”许幺幺转转眼珠,歪头问他。 “会不会对爷爷不尊重啊?”周正眨眼。 “不会的不会的,爷爷很喜欢我这样玩的啦。来嘛来嘛!” 于是周正听许至炎的话闭上了眼…… 秦玥周恒回来时看到的周正就和之前看到的许攸一个样,大红胭脂脸,满头杂乱无章的红小辫子,不过好在阿正没有胡子,不然…… 周恒帮他擦脸解头发时,憋笑憋的脸红。 许至炎搓着手站在一旁朝阿正笑,阿正也是没脾气的说没事儿。因为自己是哥哥嘛! 要离开时,两个小家伙还依依惜别,许幺幺忍痛将自己爹爹从京城带来的木蜻蜓给了阿正。阿正啥都没带,所以,他把自己的心留下了…… 走的时候从铁匠铺过,结了尾款拿了师傅做的各种零件,三人才算是踏上会周家村的路。 算是秦玥找对人了,这位师傅做的很好,各个零件都圆润不粗糙,连内衣的小挂扣都做的精巧可爱。秦玥多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这两天继续做这些东西,但要严格保密,不能透露给其他铁铺,不然他就没有再做这生意的机会了。 师傅自是点头。手艺人,干了多少年打锅的活儿早已厌了,偶尔给人打次马掌便是新鲜。现在一个从未试过的活计忙活了几天终于客人满意了,愿意直接找他,他当然乐意干! 其实人是周恒找的。周恒在临安镇上学时,将镇上的一切事物都了解了个透彻,这家铁铺是他专门指给秦玥的。 * “阿正来跟嫂子说说,你跟许至炎在一起,他有没有欺负你?”秦玥摸摸阿正被重新束好的发髻。 “没有,至炎没有欺负我……”阿正摇摇头,又道,“至炎让我扮女孩子,他来娶我。给我抱猫咪,然后猫咪尿了,我的裤子就湿了。” 周恒:“……” 这还不算欺负,都扮女娃被猫尿了…… 秦玥只是看着阿正的裤子。一会儿,叹气道,“那你现在的裤子是沾过猫尿的咯……” 阿正想起平日里秦玥对他们要求的饭前洗手厕后洗手,衣服干净整洁等等行为,不禁咽了口吐沫,绷绷小嘴儿,低声道,“是,是的……” 秦玥抚额,无力道,“阿正,你裤子脏了,怎么不让至炎给你找条新的换上?” “他说他在医馆里就有身上穿着的一条裤子……”阿正掰手指。 “……”秦月一时无语,闭闭眼才道,“你有没有打算反击?” “……”阿正抬头看恨铁不成钢的秦玥,想了想,小声说,“那,那下次我把银毫带来好了……” “孺子可教也!”秦玥一拍周正的肩膀,正色道,“让银毫在他脑袋上嘘嘘!” 驴车在乡间的小道上缓缓前行,天已放晴,阳光大好,路边小树正拼尽最后一分力在秋前绿着。 周恒安静听着身后一大一小的谈话,悠哉悠哉,甚是惬意。 “什么是嘘嘘?” “就是尿尿啦!” “哦……”   ☆、第二十七章 阿正的小车 在家歇息一会,周恒又拉上剩下的玉米棒子去了一趟镇上。 秦玥拿着做好的挂扣,兴高采烈地去教周雨芝娘和三婶子做挂扣胸罩了。 阿正不敢让嫂子给洗沾了猫尿的裤子,自己抱着裤子舀了盆水揉吧揉吧起来。 “诶,有了挂扣就是不一样啊,一样胸型但是不一样胖瘦的人都可以穿同一个内衣!”芝娘拿着新做好的胸罩,一会挂第一排扣,一会又拆了挂第二排,来来回回给林秀英比划着。 “的确是啊!”林秀英满脸惊讶,对秦玥道,“玥娘,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总能想出这么多新奇的点子!” “怎么长的?跟您一样长的呗!”秦玥笑道,又问周雨,“可有给芝嫂子量胸围?” 周雨点头,芝娘也面含红晕轻声道,“我的已是做好了,你瞧!” 她拿过一个嫩黄绣玉兰花的背心式内衣,“我还绣上了几朵花……” “嗯,不错!那咱今天就开始做挂扣式的,你们先绣花。一会我将不同型号罩杯的尺寸写好,咱要做出各种大小的。”秦玥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将挂扣式的做熟练,然后咱们就开始招工!” “好!”三人异口同声。 周雨望着秦玥走出去的背影,日渐养得白嫩的脸上盛着满满的感激与庆幸。幸而嫂子是他们家的,幸而秦玥是嫂子! 秦玥的大学室友家里是卖内衣的,那女孩整日给她们普及内衣知识,是以秦玥对内衣的款式,不同罩杯的大小都了解。其实不仅是她了解,她们寝室人被熏陶的都成了胸罩通…… 她忙活活写好内衣尺寸给三人送去,便拿了儿童骑车的零件去找三叔了。 “嫂子。”周勤正在三叔家和三叔的儿子周小飞收拾木屑,一抬头看见秦玥过来了。 “嗯,三叔呢?” “在屋里摆弄那架车子呢!”周勤拍拍手上的木屑,“要不要叫他?” “不用了,你们在这儿吧,我过去。”秦玥摆手。 周小飞很是腼腆,只直愣愣地看着漂亮嫂子,没敢说话。 一旁的小角房里,周三叔转悠着小车子的轮子,观察自己是否将其削圆了。 秦玥看见小骑车的轮廓很是满意,“三叔的手艺就是好,就这几天便将东西做好了!” “玥娘啊”周三叔给她挪了个小凳子示意她坐下,“我再看看有没有毛病。” 秦玥坐在一旁,看三叔将小车子往地上转转,反正她是觉得挺好的。 “三叔,我将剩下的部件拿来了。咱给装上吧!”秦玥将那袋子铁链条什么的放在三叔眼前。 “唔,我看看!”周三叔拿着东西端详,心里想着该往哪个地方装。 “这个就是带动后轮转动的链子,是连着脚蹬和后轮的。” “哦!我明白了!”三叔眼睛一亮,动手安装起来。 俩人一个讲解一个动手,不时再商量一下。因为秦玥并不是什么都会,只知道个大概,所以三叔摸索了半天才将整个车子的零件装好。 “哗哗哗——” 三叔嘴咧着露出白牙,孩子样掂起后轮摇脚蹬,链条在轮盘上转动带着车轮飞转哗哗作响。 秦玥也是高兴,能在异世看到现代特有的东西,她心中满是浓稠的说不出的感觉,那是迸溅而出的干涩和回味。 可是看在三叔眼里,却是少女笑若飞花,艳了日光。 “玥娘,拿去给阿正试试,看行不行!”三叔将车子放在地上,复了神色。 “诶!”秦玥抱起车子准备走,忽又想起什么,又放下车子掏出五两银子放在临门口的矮桌上,道,“三叔,给您的辛苦费,以后少不得麻烦您,可得收下啊!” 还没等周三叔看清东西秦玥就拔了步子走了。 “这孩子……”他往那矮桌上一看,银闪闪的一小锭银子!人顿时傻了眼儿,这,这也太多了…… * 阿正洗好了裤子,正踩着小板凳往架子上搭,没拧干水,滴答滴答落了他一身。 一只素手伸来捏了裤脚帮他搭好。 阿正回头,“嫂子……” “给你做了一辆小车,你去试试。”秦玥将他脸上的水珠摸净,柔声道。 “嗯!”阿正见地上的一架精致木制三轮小车,踱着步子过去,来回瞅瞅,指着小车的座问,“嫂子,是坐在这儿吗?” “嗯,坐上去,脚踏在下面的蹬子上,然后往下踩。”秦玥说着,阿正慢慢做着,脚一踩,小车载着人竟然朝前走了! 阿正大眼睁圆,“动,动了!嫂子,车子会走!” 秦玥笑着过来,“就是让它动的嘛,不然怎么带着你往前走。” “嗯!”阿正握着车把,又开始踩动,车子直直往前。 “阿正,绕着咱家院子骑。” “好!”阿正一转车把,小车化了一个弧绕过秦玥往她身后走去。 “阿正,蹬着沉不沉?” “不沉,好玩得很!”阿正绕着院子骑得开心。 周雨、芝娘和林秀英听见院子里的声音,都出来瞧瞧,周正正坐在一个小车子上满院的跑,可是他脚没着地,是三个轮子在转着带他走的。 嘿,真是个新奇的玩意儿! “玥娘,这就是你让你三叔做的东西?”林秀英问。 “是呀!三叔手艺好,一次就做出来了,还特别好。阿正说骑着也不沉,你看他玩得高兴的!”秦玥走过去拨了一下周正头上的小发髻,“回头让你哥哥给你编一个小筐装在前面,你就能骑着车带着东西走了。” “谢谢嫂子!”阿正停了动作,车子缓缓停下,定在秦玥身边。 小孩从车上下来,推了车子给一边站着的小雨芝嫂子和三婶儿看。三个女人围着车子推推,走了,拉回来,轮子脚蹬都动了。 “嫂子果然非一般人!”芝娘对秦玥竖起大拇指。 秦玥轻笑摇头。她不过是沾了穿越女的福。 ------题外话------ 重感冒啊,打喷嚏打我的头疼!换季易生病,亲们可要注意身体!   ☆、第二十八章 簪子 周勤和周小飞在一旁看着小骑车很是眼馋,可那车子一看就不是他俩的年龄能坐的,车子太小,阿正坐才最合适,他们根本是坐不进去的。 秦玥道,“过些日子嫂子再做出别的样式的车子,你们就可以骑了。” 两个小伙子对望,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嫂子!”二人异口同声。 周恒过了晌午才回来,秦玥将剩下的咸疙瘩汤热热,全给他盛到大碗里,又拿了两个大肉包子。周恒就图方便坐在厨房吃了饭。 “娘子,第二车玉米棒子一共是一千五百文。”周恒道,“以后你要给三婶和芝嫂子工钱,我就没换成银子,全拿了铜板。” 说着又掂出鼓囊囊一个大口袋,从中能听见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秦玥双手接过,真沉! “你想的的确周到。阿恒——”秦玥转眼看他,“咱们已经有钱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入学?” “娘子,你做的事一件都还没成型。我想等你把店铺开起来之后再走。”周恒声音淡淡,才相处月余,他舍不得娘子呢! “……也好。只是,若你去的时间不上不下,学院可接收你?”秦玥蹙眉,这是个大问题,她不知古代学堂的规矩如何,但是好的学院规矩必定严苛。若周恒错开学时入学,学院不收人,你又能奈何! “这个娘子无须担心。我方才在镇上见过乡学的夫子,夫子一直器重我,希望我学有所成。他与县学的夫子相熟,说可以为我书信一封,届时带过去即可。” 周恒说话间悄悄摸索着自己的袖口,进进出出数次,似是衣服不舒服。 “哦,那就好。”秦玥伸手收筷子准备洗刷,没看见他这动作,只一边忙自己的一边又道,“那你走之前好好教导勤哥儿和阿正吧。孩子不管以后做什么,识字总是好的。我虽然跟勤哥说他可以跟三叔学木工,但那是在识字认数的基础上才有的。好木工也需要画图算数不是吗?” 周恒看着秦玥在灶台边忙活,眸子里若有若无的急切犹豫复杂地晃动,他的手杵还在袖口里。 到底要不要……周恒心理思忖着。 秦玥忽然转身,他闪电似地抽回手,面带微笑看秦玥。 “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秦玥瞟了眼他的手,做小动作以为我不知道? 周恒诚恳点头,小鸡叨米似地,“有有有!我平日就一直在教阿勤和阿正识字,阿正虽小念字不清,但比阿勤识得快,有时小雨也来呢!” “对!”秦玥点头,“小雨也该念书的……” 周恒轻呼一口气。秦玥又想起了什么,垂眸思索。 “村子里没有学堂……别的村子有吗?” “没有,学堂只镇上有。”周恒又开始摸他的袖子。 “唔,以后要在村子里建学堂,让孩子们都能念书……女孩儿也要去……”秦玥自己念叨,想着建学堂的时间,是先修路呢还是怎么…… “……娘子”周恒大手一握,眸光骤敛,下决心要跟秦玥说些什么了。 “嗯?”秦玥抬眸。 “玥娘,阿恒,你们都在啊!”门口,三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周恒坐在凳子上气息瞬间一泄,无力点头,“嗯,都在……” 秦玥只是尴尬,三叔不会是来还她那五两银子的吧,她最怕亲戚间一个要给,一个婉拒,推搡礼物什么的了…… 但,人都来了……她弯了唇缝,“三叔!” “玥娘,你给我的钱太多啦!”周三叔将那五两银子搁在柜子边上。 “三叔!”秦玥拿过银子,“工钱不能不收!三叔,这不是一辆车的钱,是好几辆车的钱!” “好几辆?”周三叔纳闷,他分明只做了一辆嘛! “对,以后您还是要帮忙做车子的。我一下子给您,以免到时候忙起来忘了……”秦玥说话不眨眼。反正以后还要用到三叔,钱什么时候给不是给啊,都一样。 “那,好吧。我回去就给你做下一辆!”秦玥将银钱放到三叔手心,三叔打了鸡血要去加班加点。 “哎,三叔先别忙着走!”秦玥在后面道,“咱们村子里会木工的人可多?” 周三叔大概知道秦玥的意图,道,“会的有十来个,但是都不熟啊,只能做个小板凳啥的……” “没关系,有就行!那我就不用去找别的什么人了。”秦玥无所谓的道,反正她有的是办法,“那您先去忙吧。这个东西不着急,您啥什么有空啥时候做就好,不用慌的!” “嗯。” 周三叔是典型的乡村老实手工人,是有用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就上的人。不先让他莫慌,恐怕回家他就去干活了,根本不知道休息。 目送三叔身影离开,秦玥回来继续整厨房的东西,却发现周恒已经收拾好站在一旁等她了。 “谢谢相公!”秦玥上前挽着周恒的胳膊仰脸朝他笑。 少女满身馨香的蹭在自己身边,清甜的味道遮了柴火灰烬的干燥直钻周恒的鼻孔,他的脸霎时染红,如剥了皮的石榴,莹莹泛光! “娘,娘子!”周恒咽了口吐沫,看着近在咫尺的娘子的俏脸,正午阳光映照下,金黄生了圈环,耀人眼夺人心。 还没说出下一句话,周恒忽觉袖口一动,那支他独自在镇上买的竹簪子长翅膀一样落到了秦玥手中。 “……”周恒惊了神,瞪了眼,张了嘴,愣在原地。 “啊哈!”秦玥捏着翠绿的簪子晃着,挑眉看红脸相公,“这么亮丽的一只簪子啊……” 周恒随了她的动作,目光跟着簪子跑,原来娘子早已看出他的动作了…… “这是要送给哪位姑娘的?”秦玥摸下巴,“让我猜猜……” “娘子!这自然是送给娘子的!”周恒伸手去拿簪子又怕戳到秦玥,不敢大动作,“我在镇上看到的,觉得很精致,就,就买下了,送给娘子!” “是吗?”小相公慌张,秦玥笑着将簪子塞到他手里,“不错,很有眼光!” 这簪子胜在一个绿字,通身绿的肆意通透,不是玉不是翠,却有玉的神韵和翠的灵性。簪子只在尾端雕了不知名的花样,大方又不失精巧。 “只是在一个摆摊子的大叔手中买来的,不,不值什么钱……”周恒握着簪子,心里还回荡着方才秦玥喊他那一声相公,说话有些含糊,“娘子可嫌弃?” ------题外话------ 黄金周马上就过了,真叫人心塞啊!   ☆、第二十九章 秀秀二败 “哪里会嫌弃!”秦玥撅着小嘴,软侬道,“心意才最重要!” 周恒闻言眸中闪了异光,脸上笑出了浅浅的漩涡,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簪子,“那,那我帮娘子带上可好?” “我又不是比你高,想带你就带呗……”秦玥侧了身不去看他。 这家伙真是笨哪,这种要男人主动的事还用问人家?难道以后你想亲一口也要先问上一问吗? 呸,谁让他亲了! 发间微动,碧绿的竹簪隐没发间,露出雕花末端,如碧玉碎珠落其间。 “好看吗?”秦玥眉眼弯弯,歪头问他。 “好,娘子带什么都好看!”周恒傻笑,两颧骨米分米分嫩嫩。日后他要给娘子买更好的簪子! “这话说得对!但是就咱俩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这样说,平白惹人笑话。”秦玥摸摸自己的簪子,道,“一上午跑了两回,快去休息会儿吧。” “也好。” 周恒去房间午休,秦玥将厨房收拾好,又喂了鸡整了草药,周勤早已将兔子吃的草打好放在窝里,它们饿了就直接吃,是以不用管兔子。银毫一天吃好几回奶,秦玥嫌麻烦,便直接将它扔给了芝娘家的母狗,爱吃多少吃多少! 各人的房间里,周勤正在沙板上练字,不时看一眼正在屋子里慢悠悠骑车的阿正,只一眼便又低头写字去了。下午三叔要让他削做车子的支架,他快快练好了字,就去三叔家里练手了。 今早芝嫂子来家里,小雨也早早起了教她做内衣,现下一边绣着花一边缓缓往下栽脑袋。女孩儿摇摇脑袋,继续绣,又栽脑袋了,停一会儿干脆扔下手里的活儿,睡觉! 站在窗外偷看他们的秦玥掩唇笑笑,轻着脚步离开,自己在晌午安静的村子里转悠,炊烟已无,徒留柴火叹息的气味,雨后天蓝阳烈,蒸腾着各种烟气,不时听见虫鸣,这村庄甚是静谧宜人。秦玥看看山脚下杂草丛生的空地,看看水洼里又冒头的虾子,心中想着以后的路子,渐渐又踱着步子回家里去了。 临近门口却见一女子站在门外偷摸朝院子里张望,不是秀秀姑娘还有谁! “秀秀?”秦玥轻唤一声。 周秀秀小兔样一跳,惊得回身,秀眉耸起,朱唇微张,眸中还有未消的惊吓与恐慌,端的是俏生生一幅少女受惊图。 “玥……嫂子!”周秀秀张口想喊得是玥娘,转瞬想起早上周恒的警告,咬唇改口,叫了嫂子。 “大晌午的,秀秀站在我家门口,是有什么事吗?”正午的阳光照的秦玥俏脸越发白嫩似玉。 “没,没有!”周秀秀垂眸摇头。 是,这儿是她家,跟她一个将嫁的乡邻有什么关系! 她是趁爹娘和哥哥午歇跑出来的,她想要来问问周恒,为何早上用那般态度对她。他们,可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啊,那些情谊终比不上一个刚嫁进来的无亲无故的新妇? 秦玥看着周秀秀,少女两手无意识地绞着崭新的帕子,垂首间露出一角尖尖小巧的下巴,活似受委屈的豆腐西施。 “无事便回家里去吧,这时辰该是午歇了。秀秀待嫁,想必有许多事宜未办呢,还是早早准备为好!”秦玥微笑看着路边一棵树叶渐黄的树。 周秀秀忽地抬头,俏脸刷白,眸中愤满羞耻融融窜火,颤着声音道,“嫂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待嫁,谁不知我将做人妾!妾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你纯粹是要给我难堪!” “啊!”秦玥似不知此事,面上一片惊讶,挑了秀眉微扬, “原来秀秀是要做……嫂子才来村子,真的不知啊!” 周秀秀脑子里嗡的一声,咬唇看秦玥,她脸上并无破绽,只亮亮的一番惊讶差异。难道是自己会错意,又嘴快说出自己的不堪? 秀秀羞红了脸,心中毛毛躁躁抓了猫爪。可就算会错意又怎么样,她怀揣的心思本就与秦玥的身份有直接冲突,不该冲她一冲? “秀秀?”秦玥要上前握她的手。 周秀秀往后一退,含了羞的泪花在红眼眶中转动,盯了秦玥一眼,跺了脚气愤跑开了。 待秀秀姑娘身影没入转角,秦玥耸耸肩,抱了胳膊吹着口哨进家门,玩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个将为妾的小丫头片子,还蠢蠢欲动地要抢我男人,以为青梅竹马就能天长地久了? 青梅竹马只是年少,如今郎有妻,女将离,搞那么多事没意思,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在那什么老爷的后院里生存呢! 周恒在床上睡的正熟,秦玥没去打扰他,拿了许攸给的医书手札,坐在桌子旁翻看。 许攸行医一生,所见病症数以万计,不管是易治的还是难愈的,都无一巨细的记载在书中,病症初样,重时,所用药物,熬制过程,没有遗漏。其医术之精医德之崇高可见一斑。 * 午歇刚过,芝娘和林秀英便来做活了,秦玥要求他们三天做熟练,虽是熟识,却谁都没有一丝懈怠。 “周恒,周恒,起床了。”秦玥到床边拍拍周恒的肩。午休三十分钟即可,时间长了不好。 “唔”周恒还在梦中,以为又是银毫来他身上蹭了,侧身伸手抱住秦玥的手往脸上蹭蹭,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唔哝着什么。 秦玥被他的蠢样儿萌到,笑着用另一只手拧他的脸。 周恒感到疼,悠悠从梦中醒来,看秦玥在他身边,微微一笑,未苏醒的嗓子沙哑喊一声娘子。 秦玥抽回被他抱着的手,“快起来吧!芝嫂子和三婶都来做活了,你一个大男人没起,像什么样子。” “娘子你方才捏疼我了。”周恒摸摸脸上微红的一片,湿着眼望着秦玥。 “切!”秦玥抱肩扭身离了床边,“谁让你不起还把我当成银毫的!我又不是狼!” 周恒自己躺在床上睁眼笑,娘子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无忌惮的傲娇耍小脾气,露出小女孩样貌呢! 秦玥方才看书,结合许攸的病例和芝嫂子婆婆王氏眼疾的具体表现,认为她是积劳成疾、内里忧郁不散所致的白内障。许攸的手札上有相似病症,她想去山上采些药回来。 之前没有看医书,并未跟他们说自己能治,以免人失望。现在她想用自己现代融合古代医术的方法试一试。 周恒见她背了背篓要出去,自己也背了一个跟她一起出了门。   ☆、第三十章 枸杞的刺(精) “阿恒,你这样整日在家,会不会把所学的都放下忘了啊?”秦玥拿棍子拨动脚下的绿色植物,“隔了几年再去学习会不会很吃力啊?” “娘子不用担心此事,我时刻都注意着学习呢。”周恒说地风轻云淡,仿佛几年不曾入学的人不是他。 那么有自信?秦玥疑惑,移了目光审视他,黑亮的瞳孔熠熠闪光,映着周恒棱角分明的脸。 周恒傻站着绷直了身子任她看,抿着的唇红润柔软,眼帘微垂静静看着矮他半个头的少女,软塌塌一气听话小相公样子。 秦玥看了半晌,小相公脸上并没有酸腐文人的桀骜和自负,便甩甩手转了身,一边往前走一边道,“阿恒,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自以为是!抬头做人低头做事!脚踏实地才是通向成功最好的途径……” 看着娘子窈窕的背影在丛丛秋色渐黄中穿行,周恒的眼眸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晃动着盈盈笑意。 “娘子,我心中有数。不会让娘子担心的!” 秦玥在前面点点头,遂又开始找药材。 中医博广通识,认为一处患症需从周身各处寻找原因。白内障则是由于人体的肝血不足、肾精亏损、脾胃虚弱、不能布津,精血无以濡养目窍,而导致眼睛出现了视觉障碍,视物不清。 因此,中医治疗白内障,应当用补益肝肾、滋阴降火、清肝明目、健运脾胃为基本治疗原则论治。 王氏是因家中诸事烦闷,郁结于心,脾虚胃弱才致使眼疾生根,对症应用疏肝理脾,解郁凉血之物:土白术、杭白芍、当归、柴胡、青葙子、茺蔚子、枸杞子、决明子、香附、夏枯草、生地、甘草。 山中常见草药甚多,所需之物大多能找到。 九月枸杞正处成熟阶段,一株株矮株上挂着许多亮红的小果子,在一片干绿中甚是显眼。 枸杞用途广,平日泡水喝也可明目补肝肾,秦玥穿梭在这片枸杞丛中,拿着布袋摘红果子。枝桠间梗刺隐秘扎人,秦玥动作快,不注意什么,被扎了数次,嗷嗷地边叫边摘。 慢腾腾在一旁的周恒也摘着枸杞,听秦玥叫地疼,忙拦了她,“娘子,我也识得枸杞子,你去采别的药吧,我来摘就好了。” 秦玥正看准了一堆儿长在一块的红果子,伸手一抓,一手窝红果,“嘿嘿嘿嘿!”秦玥笑着收回手,“好了好了,你来摘,我去一边儿啦。小心刺——嗷!” 暗刺突出,勾中人手。 握着枸杞的素手手背上,长长一道红,缓缓渗出了血丝,在白嫩的手上扎眼突兀。 “娘子!”周恒慌忙掏出汗巾小心翼翼擦拭渗出的血珠。 “没事儿,就刚划到的时候疼了一下,现在没感觉了!”秦玥将布袋伸过来,小手一松,艳如血的枸杞掉到里面。 “别动!”周恒攥紧了她的手腕,扼住她不老实的动作。 汗巾下米分米分破皮的一道,破了秦玥素手的光滑,周恒拧了眉轻轻吹着,伤口前端有些深,恐是要留疤了。 “吹伤口不仅不能止疼,还会引起细菌感染……” “……”周恒僵僵止了动作,抬眸盯着她的脸。 秦玥定了容颜,眨眼看他。 “娘子,莫再闹了……”周恒眉眼温润,如浸了水的暖玉,质透无暇。 他松开秦玥的手,将背篓放下,挑拣了几片嫩绿出水的叶子捏碎了,默默敷在伤口上,又将汗巾绑上。 秦玥不出声,垂了眸子看他动作。 “娘子,我敷的药可对?”做好一切,周恒抬眼。 “我只说过一遍你就记得各药的药性,难怪说学习之事如此有把握!”秦玥含笑,没了方才摘枸杞的跳脱,只沉沉如玉,“田七乃止血圣品,你用的对!” “先生说我天生一副学习的心脑,不用便白搭了……”周恒背起背篓,“娘子别玩闹了,我来摘枸杞,你去采其他药草!” 秦玥熟识药草药性,岂会不知枸杞多刺,却偏偏扎了满手伤,不是玩闹是什么。少女乖乖将布袋递给他,自己去前方了。 今日再见秀秀姑娘烂了秦玥的好心质,没由来的便在山上胡闹开了,是她不好,不该惹人操心的。 “玥儿”周恒采摘的动作停下,望着前方少女。 秦玥回眸,淡淡一声唤人闺名,心中衍生了无数思绪,“嗯?” “当心莫滑了脚!” “哦!”秦玥转身拨弄草丛。 她以前所在的办公室,清一色的女人,一直没有男朋友,不曾恋爱,少了与异性的相处。现在与周恒在一起只觉舒服,如浴春风。是跟所有男人在一起都是这样的,还是独他一人如此? 秦玥心中所想无人可知,只是少女软薄的耳垂米分嫩如珠。 * 落霞瑰丽,染红了西天,铺天盖地的流云卷舒,绘了苍穹如墨,华美霓裳裹携金辉,映人娇颜似梦。 压低的红光妖媚,秦玥周恒从山中走出,恍若一世未出,人间变了容颜,添了华章。 走到周三叔家门口,里面传出阿正的笑声,一会儿,小毛头便骑了车出来,只是这次车子前面栓了竹筐,竹筐上还搁了一个弯弯的竹匾。 阿正正拐弯朝家里的方向走,周恒叫住他。 小孩儿停了车子,坐那儿等二人,“哥哥,嫂子!” “才跟你说让你哥给你编筐子,你就来找三叔了!真是好。”秦玥伸手在竹筐沿儿上摸了一顺儿。 “嗯!”阿正仰起圆圆的小脸,黑亮的眼睛弯弯,指着上面的竹匾,“三叔还给银毫编了一个小窝。阿正要去芝嫂子家接银毫了!” 此时,芝娘正好结束了今天的活儿,从秦玥家走出,笑着朝阿正道,“想来我家还不快跟上!” “去吧!” 秦玥一点他的小发髻。小孩儿便蹬了车子滑到芝嫂子身边,跟着她走了。 周恒站在一旁,看着阿正的小车,目光闪烁,似有深思。 “今晚想吃什么饭?”秦玥步入家门。 “娘子做什么都好!” 周恒走在她身后,双手攀上她的肩,握着背篓的绳结。秦玥回眸看一眼,便松了两肩任由他将自己的背篓卸下。 红光如水倾泄,秋风微凉,吹散余阳之暖。二人素衣布衫,眉目若画,前后相依,徐徐生了温。 周雨站在门边看着两人的动作,小脸笑出了红润,在晚霞中绽了花瓣。 ------题外话------ 这周六周日竟然不调休,好开森! 哈哈,明天又是整天码字的日子……   ☆、第三十一章 招工 没有要求的饭菜最难做,因为家里做主厨的根本想不出每天要吃什么。 秦玥烧了水煮玉米粥,馏了黄嫩嫩的窝窝头,那是她用玉米面和白面掺着蒸出来的,又甜又香。 周雨烧着火旺旺的,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滚,锅沿冒出了白气。 正想着要炒什么菜,林秀英掐着一捧嫩白菜进来了。 “玥娘,新摘的小白菜,我给你们带来了点儿!” 秦玥忙上前接过,满手的绿意清香,棵棵肥壮。 “谢谢三婶儿了,我正愁今晚吃什么菜,您就给我送来了。”少女笑的诚挚。 “谢啥,哪家不是这样有个菜一块儿吃的!”林秀英摆手,“那我走啦!” 三婶一走,秦玥马上去叫周勤,让他去捉一些虾来。今晚炖个虾米白菜,清清淡淡一餐晚饭。 周勤手脚麻利,拿了小兜网出去了,回来就是半兜鲜活的小虾米,且他比先前去芝嫂子家的阿正回来的还早。 这菜好做,小白菜下锅一炒,加虾子,蓄水炖上一会便可,虽简单,可做完却是浓稠的汤头,鲜香的气味。 饱饱的一顿饭后,周恒拦了两个兄弟在堂屋教他们习字,小雨抢着去刷锅,秦玥便清闲地坐在桌前看医书。 阿正念字咿咿呀呀,阿勤倒是口齿清晰,毕竟比阿正大了几岁。 油灯昏黄,映着三兄弟脸庞柔和,眉眼无害。银毫趴在自己的新窝里,用爪子摸摸脸,哼唧几声便不动了。秦玥没由来多了轻笑,无声静谧,她起身添了灯油,挑挑灯线,烛火晃着明亮了些。 半个时辰后周恒便让他们回自己屋子歇息了。 将油灯移到内室,秦玥坐在床边泡脚。热腾腾的水包裹着奔波一天的疲惫脚丫,少女眯着眼,两脚丫子在水里晃动,白嫩嫩的。 “娘子,我看你给阿正设计的车子……”周恒坐在她身旁,缓缓开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的自行车!”秦玥语声带了兴奋和想要夸赞的娇嫩。 “恩,确实是不曾见过的好工具,不用牲畜就能自己驾驶。”周恒道,“娘子应还能做出成人骑的车子吧?” 秦玥瞅一眼他,眼眸精亮,“孺子可教!” “我有一建议,不知娘子可愿一听?” 秦玥已是泡了一会儿脚,现下正翘着脚丫子在盆沿儿上搁着凉,周恒将擦脚巾拿给她。 “你总是瞻前顾后,既已开口,定是已想好了事项。”秦玥接过棉布,慢慢擦着水,道,“你说吧。” “事有缓有急,或静待时机、蓄势而发,或箭在弦上、当机立断。娘子你既要做内衣生意,又想做了骑车卖,两厢下手,未免招人眼球,易引祸患。不妨先将内衣这件稍小的生意做大,待有了声誉,铺了后路,再借势推出骑车。” 秦玥静思,她倒是没想过什么招人眼。只是听周恒一说,倒确是这么回事。胸罩本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再紧来一个自行车? 扎眼!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少女抬头看周恒,对面人只是调了熏黄的眸子注视着她,未开口,待她自己想清楚。 “哦……那好吧,明儿我跟三叔说说,就先做这两辆吧,别往下干了,停一段日子再说。”秦玥低低道。 “娘子。”周恒抬抬手,顿了一下,指尖微颤,终是鼓着勇气将自己的手抚上秦玥的,“娘子莫低沉,以后会更好的。” 暖黄的两手合着,生了倦意。 “你说得对!”秦玥微笑,“休息吧。” * 三日眨眼便过,趁着未及秋收,秦玥到村长那里说了自己要招女工的事。 要求是必须女红熟练,为人宽厚,不私利,不碎嘴。因活计是该朝前所未有的,是以保密工作要做好,所有员工不得向外透露丝毫,还需与秦玥签下用工协议,若违约则赔款,钱不够拿土地抵。 作为周家村的良民,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人厚道淳朴,这些条件都不算严苛。且每人每天都是二十个大钱,是男人们在镇上做工的数,算高的了! 村长将消息发出去,一时周家村各户女人都拥到了周恒家不大的院子里。 周恒家大小五口人及芝娘、林秀英站在院中,看着挤挤挨挨的妇人们站在面前,一时觉得头大。 周恒进屋搬了桌子凳子,拿了笔墨。 “娘子?”周恒磨好墨,看秦玥。 秦玥点头,清了嗓子对众人道:“各位姐妹嫂嫂婶子们,咱先报名再说,报过名的依次排队站在我的右手边。” 离周恒最近的姑娘马上便道了自己的名姓,之后乖乖站在秦玥右边,其他人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做了,一盏茶后,院中杂乱的场景便变了,众人整整齐齐站了七列。 秦玥对芝娘、林秀英耳语几句,二人点头。 “左边两列跟芝娘去面试,右边两列跟三婶子去。”秦玥抬手指了林秀英,又道,“剩下的人在此处面试。” 因是手工活,需看众人的针线和绣工怎样,所以秦玥便要先挑了活计好的人来工作。 一上午下来,原本报名的三十多人削减到二十六人。 没有做工场地,二十六人还是分成三组,分别到芝娘家、林秀英家和秦玥家开始做工。 之前买来的布匹一分割便所剩无几,要准备再去镇上一趟了。 “阿恒,我想在山脚下的那块空地上建一座厂房,让做工的人都到那里干活。是要跟村长商议,买下那块地吗?”秦玥做好一切部署工作,来到周恒跟前。 “是,要先去村长那儿告知一声,写了地契,再到官府交钱盖章,那块地才是我们的。”周恒放下手中的书,“娘子已经看过那边的地形了?” “恩,那边地势开阔,虽挨着山,但那附近山势平缓,无灾害隐患,且那里安静,适宜工人工作。在那里建几间房子,你觉得如何?” “可行。村里的地因为上次的雨,收秋大概要到二十天后。这期间,村子里的叔伯们无事,请他们来建房,加紧些步子,该是能出几间屋子的。” “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村长去,下午去县城盖章!正好布匹也将用完,这次咱们去县城买布去。”秦玥说着边去收拾东西,“恩,县城的布坊该是多的,咱们好好挑挑,再买些稍好的料子。” “都听娘子的。”看秦玥又跳脱的像个孩子,周恒笑笑。 ------题外话------ 数据上不去啊,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重要的事必须说三遍~   ☆、第三十二章 加盖官印 家里的女工们都有小雨在照看着,周恒秦玥找上村长说了买地的事。 秦玥所做之事也是为村民们制造工作,增加收入的,所以村长也高兴他们买地建厂房,立马就答应了。丈量土地时特意在纸上少写了几丈,好让他们少拿些钱。 趁着天色还早,几人驾了驴车赶往县城。 每次出行用的都是三叔家的车,驴子走的也慢,拉货一多,行的才叫一个龟速。从周家村到新县县城一百多公里,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叫她自己跑都跑到了。 所以坐在慢悠悠驴车上的秦玥又下了一个决定,要买马!在周恒耳边偷偷说过,周恒只是顺从点头,娘子想买什么都行。 新县比临安镇大了不少,人也更多,商铺也高端一些,秦玥还看见了又一家仙客来,店内满是客人,伙计跑的满头是汗。 待她第一家内衣店经营好后,定要在县城也开上一家!秦玥暗想。 新县县衙高门青石台阶,石狮青松立于墙外,甚是庄严。 告知门外站岗的人后,三人见到了李师爷——细眉小眼,颧骨高耸,下巴瘦凸,浓黑八字胡,带着青灰色方帽,挺胸坐在主座下方右侧,四十多岁的样子。 看样子还不是太清明的小官儿呢,秦玥心想。 村长躬身递上地契,便和周恒秦玥站在一边。 地契上,土地所在地,类型,位置都写的清清楚楚。 李师爷捏着一撇胡子理着,单手执契,半晌开口道,“周家村,山地三亩四分……” “是。”村长叔笑着点头,态度甚是恭维,“都是山地,您看这价钱是不是……” 师爷抬眼看他一下,八字胡翘起,“恩!既然都是山地,就便宜点!一亩三十两吧!” 周复奇一惊,出了一头汗,破山地没法种田没法干啥的还要三十两!这,人家说的不错,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新县的师爷不干事却偏偏比县老爷还势力爱钱! 秦玥不知物价高低,但看村长叔的表情也知师爷要的价高,她看周恒,周恒只眉眼淡淡。 唉,自古民不与官斗,今儿他们是要吃这闷亏了。秦玥暗叹。 只是周恒嘴角偏起一弧,她未瞧见。 少女正无奈要掏银子,忽听一娇俏高扬女声乍起,就在屋里正位屏风后的暗影里! “一个小山村子的山地还要一亩三十两!师爷你是钻进钱眼儿里了吧!” 那暗影里,一桃花米分裙少女步出。众人回身望去,明眸丹凤眼,微翘添几分妖媚,秀鼻菱唇,肤白微胖,少女十五六芳华,挽双垂流云髻,簪八宝碎珠银丝。 少女话落,明眸扫视李师爷,目光携了凌厉似雪。 “小姐!”师爷慌忙起身,挂了笑脸给少女行礼。 这便是新县县令之女邢晨。 县令邢聪只此一女,夫人宠的上天,府里上下无人敢惹,皆以之为首。此女性虽娇,心却保了良善,是县里百姓喜欢的一个人物。 当此时,师爷偷偷抹了汗,好不容易有人上门送银子了,怎么好巧不巧让这祖宗遇上了……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以为该是?”师爷低着脑袋。 “一亩十五两才合适!穷村子里的人哪有些许钱任官府宰割的,这卖地的钱是朝廷的,可不是你李师爷的!”邢晨轻踩了莲步过来,圆润的手指捏着乳白软丝帕子。 “是是是,李某哪有那心思,只是一时口误。”说着转身看村长,“还不快拿了钱,我好给你们盖章!” 秦玥掏出四十八两银子给他。 邢晨站在一旁看着,这眼看着的小夫妻二人,穿着不显眼,但气度却不是乡下无知村民有的。怎奈着李师爷漫天要价不知开口? 要不是今儿她贪玩跟丫鬟捉迷藏,跑到这前衙门里躲着听见此事,他们不得多花上一倍银子! 李师爷忙不迭地盖了章把地契给了村长,这小姐在旁边站着看着,他深感压力! “多谢小姐!”秦玥朝邢晨点头。 “多谢师爷。”周恒对李师爷淡淡道。 邢晨挑眉,没说话。 师爷倒还是耐不住似的朝他们挥挥手,“走吧走吧!” 村长收好地契,三人离去。 李师爷望着三人背影,目露伤心……一回头,邢晨还在自己身后。 “小,小姐,您怎么来前厅了?” “想过来了,就来了。”邢晨拂了帕子无辜道,“怎么,本小姐到哪还需跟李师爷您报备一声吗?” “不敢不敢……”师爷点头哈腰,恨不得自己此时身高比少女低。 “小姐!” 丫头玉儿从堂外跑进来,立到邢晨身后,低头委屈道,“小姐您明明说不能躲到前面来的,怎么自己就跑过来了,害的人家好找!” “不好找也被你找到了不是!”邢晨点了她的脑袋,笑道,“咱回吧。” 主仆俩挽了胳膊走了,余李师爷一脸悲愤的站在原处,今日真是出师不利! * 回村里去还要再走上近两个时辰,几人便紧着最需要的事儿办了。本想好好看几家布庄的,也只进了一家便选了货拉上。几十匹布一上车,驴子走的更慢了,简直像挪的一样! “阿恒,咱还是趁现在去买匹马吧,不然今儿晚上到家不知道几时了!”秦玥拉了周恒的袖子。 “好。”周恒点头,又跟村长道,“奇叔,您还要跟我们去挑匹马。” “行啊!恒小子都能买马了,不错,不愧是我周家村的子孙!”周复奇拍拍周恒的肩,“走吧,我听人家说过一家马场,生意不错,马匹也好!” 这马场正好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三人牵着驴车直奔那里。 占地广,马厩都有三大排,干净整洁无异味,一匹匹马乖顺地在其间踱步吃草,一看就知道马场主人是花了大手笔的。 马场伙计带着三人在道上,边走边介绍着。秦玥看不懂那么多马有何不同,不就颜色不一样吗…… 秦玥不懂,周恒便细细看着,为娘子挑上一匹乖顺的马儿。 “这匹怎么样?”周恒抚了一匹枣红色马儿的头,问秦玥。 颜色是好看,马儿的眼睛也大大的,睫毛长长裹着黑眼球,耳朵尖尖,腿长脖子短,胸廓深广,都是一块块的肌肉。 没什么不一样的啊,跟其他马看着差不多,秦玥缓缓摇头。 周恒看她摇头只是微挑眉,正打算放弃这匹去看别的。 “那就这匹好了。”秦玥说话道,“反正我也挑不出好坏,听你的!”。 这马让周恒摸着也没闹腾,想必很温顺的吧。拉车的,自然要选脾气好的马儿。 ------题外话------ 求收藏! 别要再养文啦亲们,来点击看看吧(v?v)   ☆、第三十三章 买马又遇张文隼 周恒轻笑,娘子不一次性说完只想逗他呢! “好,那就这匹了。”他看伙计,“不知价钱是多少?” “这位公子眼光好!”伙计笑,却不显恭维,“这马是咱们刚进来的一批,都是刚成年,体力充沛无病患,最适合载人拉货,能用上近二十年呢!咱马场不说高价,这批马一律五十两。” 伙计伸着一个巴掌,面色诚恳。 五十两? “一匹马五十两贵不贵?”秦玥歪头问周恒。 “该是合适的吧……”周恒说的也含糊。他毕竟只是个秀才,念书的,也不太清楚马匹的价钱。 “普通的马都是三十多两,我朝战马最一般的也是六十两银子!” 这话不是伙计说的,但这声音……周恒近几日最是熟悉! 秦玥也隐约觉得熟悉。 几人往右手边看,竟是见过一面的张文隼。今日他仍是暗云纹黑袍,男子阳刚雄健,斜眉飞扬,双眼炯炯放光,自带了些微冷煞,秋风自他身旁穿过添了凉意。 方才那话就是出自他口,男子此时正负手和一走路微跛的男子过来。 “张兄。”周恒拘礼。 “我们又见面了。”张文隼抱拳,“周兄要买马?这匹马算是良品了。” 周恒点头,秦玥未插话。 “两位是少将军的朋友?”张文隼身边的男人问。 “这位与文义有合作生意。”张文隼抬手介绍秦玥,“也是许……” “只是认识。”秦玥打断他的话,抬眸看他,目光磊落。 也是许攸老前辈的徒弟?师父他为人淡泊,不趋炎于权势,想必不会为自己收徒的事多吸引人眼球的吧?师父之性,徒弟必当潜行。 张文隼微愣,人一向想自己多些头衔,多跟达官贵人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这女人怎么不一样! 跛脚男人会意不再多问,“既然都是熟人,那今天张某给几位个优惠,马儿三十两!” 这人是张文隼父亲的旧部,因在一场战役中负伤未及时医治,落下病根,自此成了跛脚。是以回乡经营了这家马场,也算是跟将士的生活有些相似,聊慰自己。 能开口降价定是马场主事者,周恒却婉拒,“场主既是贩马,这马场又整理的井井有条,想必是爱马之人。爱马的人皆想称其价值,这马该值六十两便是六十两,不是一次见面便能削减它的价值的。场主好意周某心领,还是原价结算的好!” 周恒的话戳中场主内心,沙场杀敌之将士,不论步兵还是骑兵,皆爱护战马不愿马儿被伤,不愿战马被俘被杀。 “既然这位兄弟如此道了,那就请吧!”场主大手一挥,伙计看了眼色麻利带几人去结账提马。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张文隼,但周恒不愿对此人有太多承情之处,他总觉得此人会抢他的娘子,有些事还是避一避的好。 将车子重新架到马身上,周恒驾车,懒驴被牵到村长手中跟着跑,三人终踏上回村路。 张文隼与场主负手立于门口,目光悠远,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几日不见,这小女子似是又养好了脸庞,今儿怎觉得她比上次见更白了些呢?只是可惜没说上几句话……她那小相公倒是运气,怎会娶到如此有趣大方之人。 整日在军营中与将士一起,不曾跟哪家小姐熟识接触,母亲一直忧心他的婚事。京中与他一般大的男儿,早已娶妻生子,母亲也想早日抱个孙子…… 不知他将来会有个怎样的娘子。 “看他三人拉了一车布,难道是做布匹生意的?”张场主道。 “或许吧……” 她既会新鲜菜式,该是在其他方面也有所长的。毕竟也是个乡村妇人,做些衣服什么的来卖也是能赚些钱的。 只是,文义在这县城中也有布庄啊,不妨…… * 马拉的车果然比驴车快,那懒驴子在一侧跑地喘气儿,马儿丝毫无恙,到周家村只一个多时辰,只是天已全暗了,夜幕拉低,路上一片寂静漆黑。 夜里寒气渐生,三人都裹紧了衣服。从临安镇到村子的沿途全是乡野地带,露水重,沾到身上潮湿。 来的时候穿的单薄,秦玥抱着膀子微颤。 周恒皱眉,他该早些想到这些,给娘子带件衣服来的。 “娘子,就快到家了,你先忍忍。”他握上秦玥手背,冰凉的。 “恩,我没事。”秦玥笑笑,大冬天穿短裙是常事,只是现在的这具身体畏寒,刚到秋天便感觉冷得很。 “奇叔,您先帮我拿一下。” 周恒突然将缰绳递给村长,回身掂了一匹布,扯开,将秦玥整个人都一层层裹上,只余脑袋在外。 “唔!”秦玥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这,这人…… 村长别了眼去,虽然是天黑,但老觉得能看见恒小子一次次环抱着玥娘,他的老脸哟…… “你是要将我变成蚕宝宝吗阿恒?”她突然又笑了,黑暗里温柔降临。 被自家男人关心呵护的感觉真棒! “这般就不冷了吧。”周恒认真道,“早该想到如此的,布匹放着也是放着,给娘子取暖也算是它们的功劳!” 秦玥笑,想去捏他的脸,奈何胳膊被“捆”住了,便弃了这念头,倾身到周恒耳边,吐气如兰,“谢谢你啊相公!” 秦玥吐出的气息喷到周恒耳边,痒痒地触到发间耳内绒毛,触电一样击了半身骨缝,肩膀胳膊胸腹腿,直到脚尖,连了一路的火花四溅,电流霎时染红了半边脸。 “无,无妨。”周恒低声道。 秦玥回身,笑眸中瞅见了村子一角。 周恒低头,半晌悄悄扭脸看村长,村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驴子…… 先将村长送回了家,二人终于进了自家院子。三个孩子都还没睡,等在堂屋里,听见院中动静都跑出来。灯光亮在屋里,三双滴溜溜的大眼瞅见哥哥牵了马和驴子,嫂子裹着大红的布只露脑袋坐在车上…… 几人忙上前去,牵驴子的,卸货的,给秦玥“解绑”的…… 收拾好一切,阿勤小雨都回屋睡了,阿正却没跟勤哥儿回去,一个人小小地还杵在堂屋坐在小板凳上,瞧着眼皮子一直往下坠还不去睡觉。 “阿正?有什么事吗?”秦玥抚着他的小脑袋。 这孩子早都该睡了,一直等在这儿,是有事儿吧! “嫂嫂,哥哥……”小孩儿耷拉着眼皮看二人,撅了撅米分嫩嫩的小嘴,轻声道,“今天我跟牛蛋玩儿的时候,他跟我说……” 阿正说着瞅一眼秦玥,揪着手指道,“嫂子我说什么你可不要生气哦……” “恩,不生气,你说吧!”秦玥半蹲着,与他平齐。 “说嫂子嫌咱家穷,要将阿正卖了换银子!” ------题外话------ 小剧场奉上,求收藏求追文啊~ 玥玥:给我裹一身红布,是想再拜一次堂还是咋的? 阿恒:娘子不觉得你穿红色很妖媚吗?人家喜欢! 玥玥:酷爱给我解开,勒死我了!oa 周恒:……   ☆、第三十四章 造谣与真情 周恒脸色忽沉,阴密携了风,睫毛投下的阴影微颤。 秦玥只是惊讶,小孩子怎么会对阿正说这些话?是家长教的?她可没得罪过村里的谁啊…… 得罪? 秦玥也敛了眸,倒算是有个人…… 哥哥嫂子都没有朝自己发脾气的样子,小孩儿赶紧又道,“阿正才不相信他的话呢!嫂嫂来了以后,阿正每天都过得很好,嫂嫂还给阿正买好吃的,咱家还招人做生意,怎么会没钱要卖了阿正!” 小孩起身一掐腰,迷糊的眼睛倏地瞪大,气鼓鼓道,“牛蛋家里还没咱家以前吃得上饭,今天跟我玩的时候竟然拿着糖豆吃得香,我就觉得不对劲!” “他凭什么说嫂嫂,又从哪儿买的糖?我就把嫂嫂给我买的糖拿出来,比他吃的要好多了,问他谁给的糖,他立马就说了!” “是谁?”周恒声音低沉。 “是,是秀秀姐……”阿正低头,高昂的气势瞬间缩回,成了受尽委屈蔫吧的毛头。 他又接着道,“牛蛋说,那些话也是秀秀姐说的。秀秀姐给他糖,让他来说给我听……还不让知道是她教的。要不是我给的糖比秀秀姐给的好,他才不告诉我呢!” 秦玥忙将他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阿正乖,不伤心,秀秀姐要出嫁了,心里不好受办错事,这不关阿正的事儿,以后咱们不跟她学便是了。阿正很聪明啊,小小年纪就能想到牛蛋不一样的地方,给自己解了惑。阿正比秀秀姐、比牛蛋都要好,咱们可是乖宝宝。” “恩!阿正才不学坏呢!以后阿正要多看着牛蛋,不让他跟人家要东西吃帮人家使坏了!”小孩趴在秦玥肩头,低低道。 “嫂子,要睡觉了,瞌睡……”等了半天说出今天的事儿,小孩再没了精神,起身揉揉眼,一个大哈欠浸了满眼泪花。 “去吧。” 阿正回去,那间小屋的灯火灭了,院中只余堂屋灯烛。暖黄的幼苗跳跃,周恒捧了油灯带秦玥进了内室。 “娘子,今日此事我定给娘子一个交代!”搁置好油灯,周恒坐到秦玥身边。 秦玥将绑了一天的头发解下,一头直发变卷发披了半身,烛火间多了一丝妩媚。 “给什么交代,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谁信!” 周恒看她满头卷发充满了异域风情,“那也要将碍眼的人早些踢出去……” “你可知她为何如此针对我?”少女看身边男子。 “……”周恒没了声音,一会又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娘子,她是她我是我,我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情!” “哟!”秦玥看他,话声添了轻快,“还以为你不知呢。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睡觉了。” 少女钻进床里面,掀了半边被子盖着,满脸倦容。 周恒坐在床边一时没有动作。 “睡觉!”秦玥戳戳他的腰。 “娘子……”周恒转身望着她,双眼囚了满怀念意,暗影熏黄,人罩了一层纱。 “娘子,我始终属意娘子,未有失心。这些日子,娘子可对我有情?” 男子声音低低,响在少女耳边,如提琴声带水而过,悠长厚韵。 秦玥定了脑袋,看着他背后暖黄烛灯,眸中灰褐,脸庞温柔化了坚毅,背影投在了自己身上。 少年如山,稳了些许年岁。 “我……” 秦玥垂了眼帘,目前男子对自己的好幻影般一一闪过,无谴责,无过失,满满的小心翼翼痴痴相待。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少年眉眼忽绽,如入水的墨汁丝丝荡开,袅袅青了烟雨色,回眸便是佳人。 他低低着笑着,胸腔颤动,双手握着的拳倏地松开,满手湿汗瞬间干透,少年脸庞清透,笑靥梨涡。 吹灯歇身。 周恒脱鞋入了棉被,“多谢娘子!” 少年缓缓回身环抱住少女,呼吸低缓,片刻入了梦乡。 被无前奏抱住的秦玥惊地朱唇微张不敢乱动,这男人! 暗夜里少女微笑,她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会喜欢他呆在身边,怎会由着他牵手拥抱。 这男人待她温柔,是她喜欢的样子! * 孩子们每日一到时辰便起来,吃了早饭,三人在院中扎马步做健身操。银毫从窝里跑出来,钻到了周恒晾在院中的鞋子里,瞪圆了眼看着他们。 周恒一大早就和三叔去镇上买建房材料了,秦玥从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看样子软软的。 “嗷嗷……”银毫看见秦玥,扒了前腿蹬后腿,圆球一样从鞋子里滚出来,蹭在秦玥脚边。 “一边玩儿去!”秦玥轻轻踢它。 几天这小东西就圆乎长肉了,纯粹一个球! “嫂嫂,阿银是想你了!”阿正做完操,跑来蹲了小身板抱起圆球银毫,小手抚着它的脑袋。 “阿正,你这几日表现不错,都有好好做运动。嫂子答应你的,给你一个齐天大圣!”秦玥将玩偶大圣伸到他眼前。 “啊!”小孩瞬间睁大了眼睛,也不抱银毫了,将它扔到地上,接过大圣抚摸,“这就是大圣!” 勤哥儿和小雨也过来看,嫂子又做新玩意儿了! 圆脸大眼猴子头,四肢完好,身披铠甲红袍,灵气精神一只萌大圣。 “对啊!齐天大圣是猴子,所以他的脸就是猴子造型。”秦玥伸脚碰碰在地上伤心吭叽的银毫。 “大圣神通广大,是阿正的大英雄,阿正以后也要成为大圣一样的人!”小孩双手握着玩偶,稚嫩的声音透了童心满怀,“谢谢嫂子!” 小雨瞧了也是喜欢,晃晃大圣的胳膊晃晃腿儿,真是可爱呀! 但她没有开口要,嫂子每天要忙生意还要管理家务,不能再给嫂子添活儿了。 “小雨,停几日大家伙儿将内衣做熟练了,就分出一批来,咱们把儿童玩偶的活儿也开了。嫂子这几日先准备图纸,以后各式各样的玩偶都有,做好了你喜欢哪个便拿哪个。”秦玥道,“阿勤也是,都有玩偶!” “那咱们家就有两份生意了嫂子!”小雨笑道,感觉秦玥能猜到自己想什么。 “恩,嫂子说过,日子会越过越好!”秦玥抱了三个孩子的肩,笑若夏花。 * 周恒家要为做工的婆娘们建厂房!一时周家村又沸腾了,那岂不是要用到有劳力的男人们了?! 是真的吗?若是真的,能轮到自己上工吗? 一车车建筑用料拉来堆放在村头山边的空地上,人们真的信了,又有活儿干了! 记了名姓,大家伙即时开了工。 清草去碎石,画地方丈,建房老把式的做总指挥,挖地搬石,个个干地热火朝天! ------题外话------ 阿恒终于知道玥玥的心了呢~ 妹纸们有自己喜欢的人吗?和他在一起是怎样的心情呢(v?v)想~   ☆、第三十五章 后果 周秀家,爹爹和哥哥也都去秦玥的厂房那干活儿了,老娘和周秀坐在床边做着最后的新衣。 只是周秀不时跑神,手指被扎中好几次。 老娘努努嘴斜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不好好做活儿!” 周秀将指尖的血珠摸去,无话继续做活儿。 昨天牛蛋该是跟周正说了吧,那流鼻涕的小孩儿只几颗快化了的糖就听话的跟狗似的!可是周恒家今日并无异样,反而又是盖房又是忙活。 她心里有些不安,阿恒哥一向聪明,难不成是识破她这小伎俩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会毫无依仗地怀疑到自己身上? 周秀捏着针线的手指一颤,难道是秦玥! 她心中千丝万缕,看周恒这些日子对那女人的依随信赖,若是秦玥跟他说了什么,那自己跟周恒这些年的玩伴情谊岂不是要在他心里碎成渣了! 老娘看周秀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喘着气儿将东西扔下去倒水喝。眼看着都快到时候了,今儿这妮子不知心里想着什么,怎么看都不是会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她不会想着要离家出走吧! “有人在家吗?李老爷有口信!”门外忽有人喊。 老娘、周秀同时一惊,一个清水晃出碗湿了手,一个猛抬头惊了一身冷汗! “来了来了!”老娘放下碗踮脚跑出去。 屋外只一个青衫小厮,一脸嫌弃的看着周家院子地上的鸡粪,在鼻前挥着袖子,仿佛院子里臭气昏天。 “小兄弟,李老爷有什么事儿啊?”老娘躬了腰不觉低人一等,“咱们姑娘可是一直在家待嫁呢,呵呵呵……” “我们老爷说了,进门时间改了,让你们家姑娘后日进门!后天便派人来接了!”小厮不耐烦道。 “什么!”屋内的周秀如雷轰顶,顿时坐直了身子,扔下东西便跑出来。 老娘也是惊讶,但她总担心将周秀留在家中易生变,是以高兴笑道,“好好好,一切听李老爷安排!” “为什么突然提早了?”周秀推开老娘,急切问道。 小厮脸一扬,鼻孔朝天,“哟,怎么地,你这是不愿意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周秀发觉自己话语焦急失色,心里沉了沉,垂了臻首低声道,“哪里是了,只是嫁妆都还没有备好呢……” “一个小妾还整什么嫁妆!”小厮甩手道,“我们老爷听一法外道士断言,今年这几百日,也就后日是老爷的好日子,当日娶妻纳妾,下年定能生个儿子!” 小厮瞅瞅周秀清秀的脸,笑道,“未来姨奶奶,好生准备着吧,要是一举生个儿子,有你们家好日子的!”说着话,还瞅一眼老娘。 “哎哎,明白明白!”只要生儿子就有好日子,老娘明白,笑着送小厮出去。 只周秀一人站在院中,面色煞白,清亮的日光照着如同死人。 生儿子!生儿子个屁! 后日便要走,她该怎么办? * “大哥!”阿正握着大圣玩偶跑来山边,小孩欢快的像只小鸟。 “阿正你怎么过来了?”周恒牵起他的手。 最后一车东西已经卸完了,要结账了。 阿正举起手中软软的大圣,“大哥,嫂子奖励我,给我做的齐天大圣,神气吧!” 小孩儿小脸娇嫩,笑的可爱。 周恒将大圣拿起,不错,娘子的女红也是极好的,根本看不见针脚。这大圣里面塞了棉花,软软的,很是适合孩子玩。 “既是阿正的奖励,你就好好保管着吧,莫要丟了。”将玩偶放回小孩儿手中,周恒又对旁边的人道,“一共多少钱?” “九十两。但秦家杂货铺的老板与我们家熟识,知晓你要购货便提前付了一半的钱。道是女儿女婿建厂房做生意,他做长辈的也要为你们出些力。所以你只需付剩下的四十五两就可!” 周恒恍然,岳父大人待他自是无可挑剔。一般人家都是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们这样的家庭的,岳父大人将秦玥嫁过来,简直是给了他这个家第二次生命! 他掏出银子结账,道,“多谢告知。日后小生定是要回谢岳父大人的。您慢走!” “以后有需要还可来我家,我给你个实惠价!”男子收了银子,带着人离开。 “大哥,是嫂子的爹爹帮咱们付了钱吗?”阿正看着离去的人问。 “是啊,那也是你伯伯,是咱们的亲人。”这边的活儿有老把式们看着忙活着,周恒只需不时过来看看,他便带了阿正回家去。 “恩,阿正知道!嫂嫂的爹爹人很好,待我们好!” 一大一小走在路边,相似的脸庞一看便知兄弟俩。 走过一个转角,周秀秀突然出现,像是等在这里一般,看到周恒就急切上前,黑瞳微晃,脸色憔悴。 “阿恒哥!” 秀秀望着梦中情人,眸中忽起水雾,衬着微白的俏脸,我见犹怜。 阿正立时绷了小脸,沉沉看她。 周恒立定,拉动他的手使他抬头看自己,“阿正,你先回家去,大哥跟你秀秀姐说些话。” 阿正看大哥无甚起伏的脸色,抿抿小嘴,低低哦了一声,又瞪一眼周秀才离开。 周秀自是看到阿正不满瞪自己,不自然扯了嘴角干笑,“阿正想是发脾气了吧,孩子,得哄着些……” “阿正如何自有我和我娘子管教,不劳你多心了。今日有何事不妨直说!” “阿恒哥,我,我对你的心,你可知道?”秀秀揪了帕子,略有苍白的脸颊多了红晕,好生羞涩。 “有何心思?”周恒话语淡淡,“我们是乡里乡亲,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不是乡亲之情,兄妹之情,又有何情?” 周秀咬唇,“阿恒哥,我,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啊,你难道看不到吗?你一直都是我想嫁之人!阿恒哥……” 周秀焦急,周恒定是要拒绝她了,不行,她不要嫁给李老爷! 只要,只要她跟周恒有了肌肤之亲,李老爷怎还会要她一个失了清白的人,到时候就算周恒不愿意,人们的流言也能让他点头! 周秀暗下决心,状似脚下一个不稳,突然跌倒扑向面前的周恒。 女子眼中冷光决绝,周恒眉皱如山,心中冷哼一声,一个闪身移到一旁的野树藤蔓,撞落了几片枯叶。 “啊!”周秀未料周恒如此绝情,她本是用尽全力朝他扑来,此时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心破皮,满身土灰。 阿正离了二人,本是直直走在路上,一会儿却突然钻进一旁的林子里,朝相反方向走去。 ------题外话------ 秀秀终于要走了! 怎么会突然提前日子嘞~大伙来猜猜~ 仍然是求收藏求追文,/(tot)/~跪求啊~   ☆、第三十六章 颜面尽失 “周恒你怎如此无情!”周秀倒在地上握着自己擦出血丝的手,昂首怒视,心中委屈伤痛一时全全激出,红了眼眶。 周恒走出满是藤蔓的野丛,拍拍身上的灰尘枯叶,话寒凉如霜,“我从不对人无情,我只对自己无情!” “你!”地上女子眼睑一抽,积蓄的泪花滚落,打到尘土里。 “周秀你本该安生在村中度过最后的日子,安静离开去做你的李老爷妾室。” 周恒目光如隼,直击周秀,“可是你偏生妄想,想我这有妇之夫,想利用我这年轻的皮囊将李老爷抛开,你可有妇德?” “你更不该,罔顾乡亲之情,挑唆幼童,借口告诉阿正玥娘要将他卖了的妄言,离间我家兄妹与玥娘的感情!你可有良知!” 周秀哪里想着有悔意,只气得喘着气,目光渐利,如毒蛇吐信,朝周恒喊,“凭什么她一个外人能嫁给你,我守了这么多年只能去给人当妾,凭什么!秦玥她配什么,不就是个镇上来的妖媚子!” “住口!” 转角忽然有众人簇拥而来,村长牵了阿正走在最前,一声怒吼惊地周秀脑中一炸! “周秀,玥娘为村里人做了这么多事,你怎可如此说她!”周复奇怒目瞪着狼狈倒地的少女。 身后众人早已在转角处站着了,方才周秀是怎样想跟周恒诉请,是怎样辱骂秦玥,她都做过什么事,都听的一清二楚。 都是在山边空地上干活的,一群男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周秀,嫌弃,鄙夷,怒气,人人失了今早刚听到有活计做的兴奋。 秦玥既给了女人们活干,又为她们建厂房给男人们工作,谁不念着秦玥的好。这周秀倒好,还挑拨人家,哪里有一点周家村淳朴善良女儿的样子。说出去他们都觉得丢人! 人群中,只两个人脸上挂不住,但也是没面子心里怒气冲冲地,不是周秀的父兄还有谁。 “还不把她领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周复奇回身冲他二人道。 众人一回身,想到身边还站了当事人的亲属,不禁面面相觑。 二人脸上一红,疾步出去拉了周秀便走。 只是周秀看见人群前面的阿正,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被这一家人骗了个团团转。 “周恒,你狠!”周秀挣扎着朝周恒吼,毫无少女样子,活像个泼妇。 周正松了村长的手,跑去牵着周恒。 方才回家的路上大哥就跟他说,若是一会儿周秀来了,他就说让自己先回家,然后自己再从小路回去厂房那儿,把众人叫过来。 周秀被父兄二人架着渐渐离人们远了,失魂落魄的少女想着自己后日将无退路的去做人妾,呜呜哭了起来。 后日,后日…… 周秀忽地抬头,眼角欲裂,朝着只见模糊轮廓的人群喊道,“周恒,是你,是你使坏让我后日就嫁过去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这个天杀的,我看错你了!” 周强只觉周围都是眼睛笑着盯着他们,就是周秀的声音招惹了那些眼睛,他不耐烦伸手捂了少女喧闹的嘴。 刺耳的喊叫顿时只剩呜呜声。 周父只是闷着头往家走,闺女强扒着周恒不放不说,还造谣人家娘子,伤了他们一家人的心,这以后,他还能去人家那里干活儿吗?他还有脸去吗! 这个丫头真是,上辈子欠她的!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人走了,周恒朝众人道,“今日多谢众位兄弟叔伯解围,不然我不知道怎么从一个女孩子手里脱身呢!大家回去干活儿吧,厂房还需大家操心!” 众人点头,回去继续干活儿。 * 两日后,一台青顶小轿接走了周秀秀。 当日知道些什么的男人们,回家都跟自己家婆娘孩子说,不要忘恩负义,别学周秀,自己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别将歪主意打到别人身上,惹祸上身,声明涂地啊!一时众人皆知周秀所作所为,妇人们看不起她,男人们懒得看她。 但大家都知道,周恒虽一家孩子,但也是惹不起的,也别想着惹。人好心好意帮大家伙找活儿干,谁往墙头上撞,谁头破血流! 村中人们望着渐远的小轿窃窃私语,走就走吧,这村子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还不就那样。 秦玥已是知道周恒偷摸做的事,包括找个乞丐装扮一下成了游方道士的事儿,这想当小三的女人,处理的够快! 可是这男人也忒腹黑了吧,还找人装道士胡乱八糟说上一通,这下可好,若是秀秀不能在下一年生个儿子……啧啧,估计有她受的。 秦玥一直在家里画玩偶造型,现代受欢迎的卡通主角都有。这些“小怪物”长得奇怪但是偏偏又让人觉得很舒服,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家伙,阿正便缠着她让讲讲它们的故事。 院子里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又不热,秦玥便搬了凳子和小家伙到院子里坐着。 银毫总是跑来跑去绕着人的脚玩儿,屋里有小雨在跟众人做活儿,一屋子女人不时叽叽喳喳说上几句话笑一阵子,过一会又安静似无人。 秦玥说了,干到中秋,一人给自己做一套内衣,免费拿走穿,算是给她们的中秋福利! 闺女们没啥,只是高兴,但有男人的妇人们心里却有同一个想法,这不仅是给她们的福利,还是给她们家男人的福利啊!这新鲜东西谁见过?恐怕她们周家村的女人,是第一批穿上的吧! 秦玥还说了,到中秋,有给她们准备神秘福利! 是啥东西,吃的还是用的,大家心中都猜测着。想不到,玥娘的脑子跟她们不一样…… 山边的厂房以竹子拔节的速度长高,男人们都有的是气力,没事便早早起来干活。他们知道,这是盖给自家婆娘和姑娘们用的,早点盖好就能早点让她们搬进来,做工环境更舒适!这最后一句话是秦玥说的,大家也明白是啥意思,但想着镇上人说话就是比他们好听。 这几日过得最高兴快活的当属周恒,自从知道娘子也喜欢他,这人每天脸上都挂着傻呵呵的笑。 干活的男人们见了,以为是玥娘奖励他没受周秀秀蛊惑,每晚那啥时都卖力呢!一个个跟他挤眉弄眼的,弄得他一头雾水…… ------题外话------ 最近想大纲想的头昏脑涨,妹纸们有什么好故事吗? 若是有想要言轻写进去的,可以到评论区留言,好的故事言轻会采纳哦~ 一直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写作的事儿,不想过多的说给别人听,言多必失…… 也希望各位支持言轻吧,这个过程真的真的很锻炼人的耐心。 爱你们!   ☆、第三十七章 中秋将至 秦玥不知男人们心中想的什么,只是每日督促女人们做工。她的店铺虽还没找,但只要一开店,必定卖到脱销,所以要先存货。 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这里的人们并没有月饼一说,所以秦玥打算做些月饼发给工人们当中秋福利。 小雨和阿勤留在家里看家,照管着工人,夫妻俩带上阿正抱上银毫到镇上去了。 这次用的是自家的马车,走得快又稳,三人心情都很好。 银毫窝在阿正怀里探着头往外看,小孩儿抚着它给它顺毛,还笑着说:“像阿正第一次出来一样,来回看!” 秦玥也笑阿正,小毛头教训小狼头呢! “咱们家都快成动物园了,有鸡有兔子,有马还有狼。”秦玥摸摸阿正的圆脑袋。 “娘子这样一说还真是,我一直没有想到呢。”周恒还是傻呵呵的,笑看着秦玥。 “真呆!” 少女伸手捏他的脸一下,逗笑了阿正。 银毫摇摇头,窝进了阿正臂弯,懒得理你们! * 本想将阿正和银毫留在师父医馆的后院,但许至炎不在,秦玥就想将阿正带在身边去逛街买东西,且许攸老头子对银毫很感兴趣,抱着不撒手。 “爷爷,那您要照看好阿银啊,它第一次出门……”阿正眼巴巴看着许攸手中无所事事的银毫。 “恩,去吧去吧,去玩儿吧!”这小狼崽的毛真是又软又白,许攸大手摸着,舒服! “走吧阿正!” 秦玥牵了阿正的手,三人逛街去了。 “要买些绿豆红豆,做成豆沙。”走在街上,秦玥自言自语道,“然后呢,还需要花生仁,瓜子咱们这里有吗?”少女仰头问周恒。 “有。” “有核桃和芝麻吗?” “有。” “嗯哼,还挺不错的!可以做五仁月饼。”秦玥笑,跟二人说,“阿正阿恒,回去给你们做月饼吃!” “月饼是什么啊嫂嫂?”阿正牵着秦玥的手好奇问。 “就是用油和面,然后我说的这些东西做馅儿,用烤炉烤出来的一种圆圆扁扁的饼,因为像月亮,所以就叫月饼了!” “烤炉?可是咱们家没有这种东西啊!”阿正仰头道。 “对啊!”秦玥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止了脚步。 没有烤炉其实用蒸的也可以,但是肯定没有烤出来的口感好。 “娘子真想做出这月饼?” “当然了,我已经跟工人们说了中秋给她们神秘福利的……而且我也想做给你们尝尝啊,还有爹娘哥哥,还有师傅,你们都没有吃过的!”秦玥皱了秀眉,真是难办。 周恒想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去仙客来问问,看他们那里有没有烤炉吧。” 想来是该有的,只是,不知张文隼是否在那里,周恒及其不想让他见到自家娘子。 可是既然娘子想,他便陪她去! “也是,我都忘了咱们还有仙客来这家合作伙伴呢!”秦玥拉着阿正,“走吧阿正,嫂子带你去临安镇最好的酒楼吃饭去!” “恩!”小孩使劲点头,跟着秦玥往前走。 “阿恒,来呀!”秦玥回头招呼周恒。 男子望着回头的少女,笑若烟云,笼了山林罩了明月。 买了所需一应食材,三人进了仙客来。仍旧是座无虚席,大厅里热热闹闹,满是饭菜的香味。 “姜掌柜,小女子想做些吃食,你们家厨房可有烤炉?若是有,借我用用?”秦玥道。 “有有有,两位请!” “三人,还有阿正呢!”小孩踮起脚尖扒着柜台边朝姜掌柜道。 阿正个子低,柜台高,姜先同站在里面,是以没有瞧见周正。此时见白嫩小孩这样跟他说话,笑地灿烂道,“是,三人,伯伯没有看见你,不要怪伯伯啊!” “阿正不怪伯伯,是阿正太低了。伯伯忙吧,我和大哥嫂嫂去厨房啦!”小孩退过来牵了秦玥的手。 姜先同看着三人走去,想着这家人长的都挺标致的,日后周娘子的孩子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在厨房的秦玥突然打了个喷嚏,蹭蹭鼻子,谁说她了? 烤炉在厨房一角,周恒先用碳将火炉点着了,暖着炉壁。 买来的花生核桃都是带皮的,所以秦玥和阿正便到院子里坐着剥花生砸核桃了。 “嫂嫂,阿正可以吃一个核桃吗?”小孩儿忙活了一会儿,问秦玥。 “可以啊,这都是咱家的东西,阿正当然可以吃了。”秦玥将一个砸好的完整核桃仁放到他手里。 “谢谢嫂嫂。阿正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嫂嫂要分给大家的,所以阿正只吃一个尝尝就行了,以后嫂嫂会做更好吃的月饼给阿正呢!”小孩吃着核桃仁,嘴边鼓囊囊像小松鼠似的。 周恒引燃了木炭便来跟他俩一起,有周恒在阿正身边,秦玥起身将绿豆红豆蒸上锅,蒸豆泥的时间便剥好了花生核桃且切碎了。 秦玥一来,姜先同立马通知了张文义,正看这半月账本笑得欢的张文义马上来了仙客来。 秦玥正在苦恼,因为她没有做月饼的模子…… “周娘子要做糕点?”张文义看着案板上一个个已经半成的团子。 “是的。”秦玥点头,“不过这可不是要跟你合作的吃食,是我自己家要吃的!” 张文义也点头,吃食嘛,若真是被他看中的,他有信心将其收入手中。 “你怎不往下做了?”这眼看着东西都已经好了,怎么不拿进去烤呢? “这么大的团子你看着有食欲?!”秦玥呛他一句,“我没有造型的模子……” 秦玥忽然扭头盯着张文义看,眼中满满的算计。 张文义自知自己长得俊,但秦玥不是第一次见他了,怎这般眼神看他。 “咳……”周恒在一旁轻咳一声,娘子怎可对别的男子看地入神,况且还是这样比他俊美的男子! 秦玥没了刚才呛张文义的犀利,脸色柔和道,“张公子这般有作为,想必能很快帮忙找来做糕点的模子吧?若是帮我找来,东西做好了,我给你留几个尝尝如何?” “也好!”张文义点头,招了伙计来交代清楚秦玥想要的模子样子。 顺利拿到东西的秦玥风风火火忙碌着,所有月饼成型装进烤炉,接下来就只有等了。 几人在院中晒太阳,闲下来的秦玥却突感不适。 “嫂嫂,你怎么了?”坐在秦玥身旁的阿正发现她的脸突然煞白,吓得惊出了声。 “唔……” 小腹抽痛渐剧,痉挛似的搅动,秦玥咬唇,毫无血色的脸痛苦地抽搐开来。 这作为女人最为熟悉的每隔一月的疼痛,真他娘的……疼啊! ------题外话------ 今天在YY听课,差点忘了更新,有些晚了,对不起啊宝贝们~   ☆、第三十八章 疼死人的月事 上个月她的月事根本就没来,还以为这身体还没来过初潮呢,但是看现在自己疼的这般剧烈又熟悉,秦玥想这身体该是有痛经的! 心中简直了的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可是从来没有痛经的人啊,这辈子该是要享受一下大姨妈的任性了…… “娘子!”周恒慌了神扶着秦玥,“娘子,我送你去师父那!” 秦玥的脸白得吓人,周恒心都提起来了,娘子身体弱,不会生什么病了吧!男子扶着秦玥的手微颤,带了不知所措的疼惜。 “不用,回我家去,找我娘!”秦玥捂着小腹,倒吸着初秋的凉气。 她娘该是知道她这毛病的,找许攸干什么。 师父之前给她开的药,她只喝过两天就停了,家里一直有事,周恒也没注意到,不然定要说她的。 “月饼一盏茶就可以出炉了,拿出来晾干了才能吃。”秦玥忍着痛对张文义道,“你可以吃,但可别想着自己拿去卖。不然,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仙客来关门!” “我娘子的话已说的很清楚,望张公子心中有数,告辞!”周恒拦着秦玥的腰一把将人抱起,大步走开。 阿正小跑着跟上,院子里一时只剩张文义一人。 他抬头眯着眼看着秋日的太阳,无声摸摸鼻子,这女人,不做许攸的徒弟真是遗憾,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狂妄,霸道,任性至极! 算了,他还是等着吃月饼吧,张文义拂袖,歪倒在浴着日光的躺椅上,淡绿的袍子荷叶般铺落下来,映了日光如透玉。 被周恒抱着的秦玥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眉头忽皱,身下一股暖流喷涌而出…… 少女无奈叹气,苍白脸颊生了些许红。 周恒以为她又疼了,柔了声音道,“娘子就快到家了,你忍忍。” 大姨妈不是你想忍,想忍就能忍的啊!秦玥无话。 周恒跑着进了秦家杂货铺,秦汇一看秦玥小脸苍白被抱着进来,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哥哥,我没事,找娘就行了。”秦玥朝他虚弱一笑。 “脸那么白找咱娘就行了!说什么傻话!”秦汇眼一瞪要来接秦玥带她去医馆。 周恒抱着少女一晃,往后院走,“娘子说了,找娘就行!” 阿正在身后跟着,一溜烟儿跑过去。 “你!”秦汇气的一跺脚,关了店门进内院。 要到中秋了,爹爹今天没在家去买些礼物,到时候要送给相熟的生意人和老主顾,这是秦家做生意的老规矩。谁知妹妹竟然这样回来,看那脸白的,还像人吗! 秦汇心里骂着傻周恒,她说啥就是啥,生病找娘亲?要医馆干啥! 不行,他得去找大夫来!秦汇已到院中,又折了出来。 要找就找好大夫,去许氏医馆! * 王志梅一见女儿捂着肚子脸刷白,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打发周恒去厨房煮红糖姜水后,就翻出月事带给秦玥用上,又让她回房裹上被子躺着,自己装了热水袋给她搁到腹部暖着。 秦玥看着王志梅一连串的动作突然鼻子一酸,泪涌了上来——她也想妈妈。她妈妈跟王志梅一样的性子,只一心想着为她好,每日除了工作就是想着给她做些好吃的,买些好衣服穿。可是她该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好些了吗玥玥?”王志梅抚着她的发丝,瞧见少女眼中有泪花,“别哭啊,真是疼坏我们家闺女了!一会阿恒煮了红糖水,喝了睡一觉就好些了。” 她将秦玥眼角的泪珠抹去,捂着热水袋,垂着眼看她,“都怨你爹,那年非带你去钓鱼又不看好你,让玥玥掉进水里染了寒气,往后每次来月事都是这样!” “等你爹回来,看我不好好说他!”王志梅拳头一握,愤愤道。 秦玥低低地笑了,握上她的拳头道,“娘,瞧你可爱的,你还能揍爹一顿呢?” “可不就咋的!谅你爹也不敢还手!”王志梅回握着她的手,“我们家女儿可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啊,那还不坏了身子,怀孩子都不易呢!” 她说着话,看一眼秦玥的肚子又移开,“看也没用,这月事都来了,定是没有怀上!” 秦玥呵呵对她笑,早着呢,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阿正在周恒身边,指着他袖子上的血迹斑斑,“大哥,你流血了!” 周恒盯着袖子上的血迹,这是方才送娘子来的时候才有的,是娘子的血,娘子该是月事来了吧。 “大哥没事,阿正不用担心。” “那嫂嫂呢?” “嫂嫂也无大碍,过两天就好!” 锅里的红糖姜水滚滚冒气,周恒盛了一碗端着,与阿正一块出了厨房。 “娘,红糖水熬好了。” “诶,你来吧,我去看看你们大哥。”王志梅拍拍秦玥的手出去了,小两口还是需要独处空间的,她做娘的也不能一直占着女儿。 秦玥坐起身喝着红糖水,瞅见周恒袖子上的血,一个不防呛到了。 “娘子!”周恒拍着她的背,“慢些喝,还很烫的。” “嫂子,阿正给你吹吹。”小孩儿要去接秦玥移开的碗。 “没,没事。阿正,那就是趁热喝的。嫂子就是喝得有些急呛到了。”秦玥一伸脑袋,咕咚咕咚将剩余的糖水喝个精光。 “阿恒,我去找件哥哥的衣服给……” 秦玥刚要说给周恒换件衣服,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且还有许攸特有的声音—— “丫头怎么了,在哪个屋呢?” “就在前面呢许大夫!”秦汇疾步跟着他。 他到许氏医馆的时候,许攸看腻了银毫,将它放在许至炎撕烂的枕头上任他自己玩,自己到前面医馆去。 自秦玥成为他的徒弟,他便摸清了这丫头的家庭关系。此时见秦汇说自己妹妹生病了,脸白得跟死人似的,那还得了,立马跟着过来了。 “师父……”秦玥脸一僵,不想什么偏偏来什么,她哥真是亲她! 许攸捏过她的手腕,片刻就拉长了脸,跳脚吼道,“给你开的药怎么不喝完?喝完还不定能好,你还敢断药!疼死你活该!” 秦玥张口,看到周恒瞬间明了的脸,想安慰的话没敢说出来,又闭了嘴叹气。 “是我不对,没有照看好娘子。”周恒看向许攸,“娘子不会生火我没有想到,只顾让她自己熬药喝。日后我每天都帮娘子熬药,定将娘子的身子养好。师父莫要担心,莫要生气了。” 秦玥失神望着清瘦的男子,他竟然能想到自己为何不喝药。 ------题外话------ 鸡血用完了,今天码文卡的要死不活的。 本来周六周日啥事没有能更好多章的,这一上午就写了一章不到, 吐血啊……   ☆、第三十九章 月饼出炉 她确实是因为自己搞不好火,又不想整天让小雨给她熬药,所以自己熬了两次就嫌麻烦给断了。 周恒一直不知此事,但现在师父一句话,他就能清楚自己当时断药的原因,还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她的小相公啊! 秦玥望着周恒,目光悠远,仿佛自己隔了千年与此人对视,跨了千万分秒,越了无数人事。 她前生近而立之年竟未有看入眼之人,而今躺在这异世的娘家,腹痛抽搐,眼前人诚挚如初,从未有虚情假意。她这两世是否千丝万缕缠连?周恒又作为何种角色,这床边站着的数人,又将有何种去从…… 秦玥的眼神太过空切,仿佛天外之人,周恒忽生了惧意,晃了眼,僵了四肢。 “哼,强词夺理!”许攸甩袖,“红糖可有喝过?” 两人瞬时回神,秦玥点头,周恒松了身子复了原样。 “既然月事已到,便别喝药了,只喝红糖吧。过后为师给你再开一副药,苦死你!”许攸话说完便气得走了。 秦玥嘴角抽搐。 阿正也撇撇嘴,以后不喜欢这个爷爷了! 周恒:“……” 秦汇听到那句“为师”愣了半天,为师?是什么意思? “娘子,日后再有这种事定要叫人帮忙,你之前还在教许至炎遇难事要学会求助,轮到自己,怎生孩子起来了。”周恒坐在床边,说话认真。 “恩,日后师父开了苦药,你可得多给我加点糖……”秦玥捂着肚子,委屈道。 “嫂子,爷爷太凶了……”阿正嘟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捂嘴笑起来,“咱们走的时候,我一定让阿银在爷爷胳膊上尿尿!”小孩儿狡猾地笑。 秦玥突然后悔教他反击许至炎了…… “什么尿尿啊?”许攸又折返过来,正好听见阿正的话。 “额,师父您怎么又过来了?”秦玥僵硬的换话题。 “哼,就知道你们在说为师的坏话,可怜为师看到二小子过来,怕你受欺负遂折回来给你撑腰!真是无良徒儿!”许攸气得胡子都翘了。 “师父说的哪里话,我们没有说您呢。张文义过来了?” “周娘子乃仙客来合作伙伴,生了病文义怎能不来探望。况且这病还是在我的地盘犯的。”张文义踱了步子过来,悠哉闲逸,无丝毫看望病人的样子。 “那就多些张公子了。算算时间也到了,月饼可是做好了?” 周恒将枕头竖起,扶秦玥半坐着。 “都已做好,我帮你带来了。”张文义一翻手,一个圆圆印花的月饼躺在手中,凑近闻,还有浓香甜甜的味道,“周娘子果然非等闲之辈,这月饼做的酥香甜润,正适合做中秋佳节之礼。” 阿正凑近了看,张文义将月饼递给他,小孩高兴拿着,“这是嫂嫂做的月饼!” “嫂嫂,你怎么想到这样做的啊,真的很像月亮哦。”阿正拿着往眼前转。 身边几人也纷纷看着小圆月饼,眼里疑惑。 秦玥笑笑,将嫦娥奔月的故事讲给他,道是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月饼的圆即是人们对团圆的向往,也成为远在他乡之人每逢佳节对亲人念想的寄托之物。 张文义听着故事,绿袍如碧水,仙目飞情,褚唇细抿微翘,笑若梨花。 可是秦玥觉得他眼中是满满的想将之纳入麾下的欲望。 家中一时来了这么多人,王志梅自是在屋里的,听女儿说的这闻所未闻的故事,一时感到奇怪。但更多的是骄傲,看,这是她女儿! 秦汇在她身边,偷偷道,“许大夫好像是妹妹的师父。” 王志梅惊讶,看看许攸,再看看秦玥,真的? “嫂嫂的故事这么好,以后给村里的婶婶们发了月饼,她们肯定很高兴的!”阿正掰下一边,露出里面裹着各种果仁的豆沙,“嫂嫂,给你吃!” 秦玥笑着推给了他,“你吃吧,给哥哥也行。你张叔叔把月饼都带来了,嫂嫂不差现在这一口。” 阿正转手给了周恒。 张文义负手,无奈撇了嘴角,“这辈分又乱了,我可是与你同辈,阿正该喊我哥哥的!” “喊一声叔叔比哥哥更为尊重你!你说呢?” “好好好,咱不说叔叔哥哥的事儿,咱来说说生意的事!”张文义干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道“听说你在县上买了一批布。你可知,我也有布庄。” “然后呢?”秦玥歪头。 许攸捋着胡子想到什么,朝周恒道,“恒小子你过来,他们说生意你跟着干什么。你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周恒回头,又看一眼秦玥,有些迟疑。 许攸拧鼻子哼一声,“有老夫在,这小子别想有什么把戏!你过来吧!” 周恒目视张文义,带了警告,跟许攸出去了。 王志梅看老先生出去了,想跟去问声好,又觉得自己一个女人家有些不大方便,便拉着秦汇一块儿去,走前,到周正身边,让他看着秦玥,他们一会就回来。 阿正乖巧点头,嫂嫂生病了,他自是要照顾嫂嫂的。 一时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虽然不知你大批买布是为什么,但既然我也有布庄,不如你我再合作一番。” “怎么说?”秦玥确实不知道他还有布庄,不然早就在他这儿买了,好坑他一笔。 “你买我的布,我给你便宜两成,如何?” “三成!”秦玥未经思考便与他喊价,“便宜两成你肯定还是赚的,既已是第二次合作,多让我一点利也未尝不可。你觉得呢,张公子?” 张文义大笑,“秦玥你不做生意真是亏了!今日你奈着我想要月饼,狮子大张口,就不怕哪天把自己栽进去?!” 秦玥也笑,只是笑的狡猾若小狐狸,“方才我师父不是说了吗?有他在,你敢有什么把戏!” 张文义咬牙,“若我让你三成,你可愿给我做月饼之法?” “自是不愿!一码归一码。”秦玥耸肩无奈道。 阿正捂嘴闷笑,张叔叔现在好像吃不到奶的阿银啊…… 只片刻,张文义便恢复了他谦谦君子的玉面笑脸,懒懒靠在椅背上,指尖扣着扶手,梆梆作响。 秦玥不动,挑眉看他,小子还有什么后招尽管使出来吧! 屋内寂静,阿正也疑惑,怎么不说了? 张文义玉指忽停,幽幽出声。 “听说,你家相公还要继续入学……” ------题外话------ 有没有人在看文啊…… 好冷清,感觉只是自己在发文没人光顾一样QAQ 妹纸们来评论区卖萌打滚也可啊,这样一天没有一点变化的,好可怕o(>﹏<)o 最近收藏也少得很啊/(tot)/~亲们给给力,唔= ̄w ̄=   ☆、第四十章 手札换月饼(二更求收) 想拿阿恒逼她就范?秦玥沉了心。但马上又否定该想法——张文义既上心自己的生意,便不会使坏将她这棵摇钱树砍了。 既不是要阻挠阿恒的学业,那便是,要帮他?! 是了是了,他爷爷可是太子太傅,世间文人推崇尊重之人,若是阿恒能得到一丝半点的帮助,想必该是能问鼎的了! 张文义看秦玥眸中目光变幻,想是该知道他的意思了,遂笑若春风道,“不知周恒学识如何。但如果有某些人的手札文薄之类的东西做辅助,想必能事半功倍!” 阿正也挺直了上身听着,大哥自小上学图的便是考取功名成就一生,他也想看大哥早日出头。 秦玥点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不知张公子能给我什么手札,该不会是你家老爷子练笔揉烂的废纸吧?” 她要保证自己拿到的东西是真实可靠的。 “明人不说暗话!张某既已说出,便不会搞黑手,做商人的,重信守诺方能成事。” “好!”秦玥道,“月饼可以给你,但这还算是我与你合作,我出秘方你制作售卖,我们四六分!另外,月饼模子上要有我的标志!” “标志?什么标志?”张文义不解。 秦玥垂眸,“便是将模子刻上我家特有的标记,让吃到月饼的人都能看到这标记,记住这标记。” 张文义嗤笑,双眼目光锋利,“标记都是你的了,将来造的所有势,岂不是都被你揽去了!我图什么呢!” “东西是自你手中卖出的,人们当然以为月饼是你的,哪里会想到这小山村里还有一个幕后人呢,你认为呢?”秦玥脸色略有恢复,不再苍白如纸,少女坐于床上,心中自有一番较量。 张文义沉思,最终妥协,“可以有你的标记,但我们三七分!” “好,三七分就三七分!月饼要印有‘恒玥’字样,且两字在正中间,要醒目!”秦玥不再与他计较价钱,物极必反,不能强逼。 张文义轻嗤一声,恒玥?不就是她与周恒的名吗! 他将月饼卖向南北,吃到的人都看到她不知不觉间与周恒的秀恩爱了…… “怎么?张公子还有什么意见?”秦玥挑眉。 这世她本想自己当老板的,奈何刚来无势,只能与他合作,让她一直有跟别人打工的被奴役的感觉,是以她对张文义平和不起来。 “没有了——”张文义语气幽长,“你我都是生意人,合作在手,情谊钱财双收。还有许老先生在,怎么说都有些关系在支撑着的,况且日后周恒入仕,少不得要求教与我家老爷子……你怎一直对我干冲?” 他摸摸鼻子,再说我长得也不丑,与你交谈又能让你赏心悦目…… “我深受伤害啊……” 男子俊颜若天山之雪,墨发如缎,微皱眉惹人生怜。阿正看的有些痴了。 秦玥闭眼轻叹,原来这还是一个轻微逗比之人…… “唉!”张文义叹一声气,狭长双眼沾染了委屈,“那便如此好了。我盼望着有一日秦姑娘能善待于我!” 男子起身,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 “我今日要赶往京城,好赶在中秋将月饼推出。此乃我的印鉴,你有事或需要什么帮助,可执此到我所有的店铺,有求必有应!” 秦玥接过,这玉牌入手温润,脂白醇厚,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面刻着五蝠抱桃纹,右下角有义字印样,有钱人家就是豪。 “那就多谢了!”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花钱,不拿白不拿。 “他日再见面时,我再收回。” “……” 男子轻笑,行若流云,留秦玥腹诽,自己离去。 “阿正,拿着玩儿。”秦玥将玉牌给小孩儿,“弄坏了也没事!” “哦。”阿正双手接过,细细看了看,小心翼翼装进了怀里,还轻轻拍了拍。 * 客厅里,许攸拉了周恒,面色严肃。 “秦玥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已经清楚。”许攸眼皮微耷,目光却清明,“幸好你们没有行房,不然以她这身子,怀上了也将保不住!” 周恒面上一紧,显然没有想到秦玥的身体如此弱,幸好幸好!他也侥幸,幸而自己没有把持不住! “她现在不宜受孕,也不能喝什么避子汤,那样更伤身……”许攸缓了话,“所以,就只有委屈你了,可不能莽撞行房。” “是,小生不委屈,一切以娘子身体为重!”周恒点头答应,他本就想着到秦玥身体好时,到他有所实力能庇护她时,才…… 周恒态度极好,许攸也是放心。他这唯一一个徒弟,却是心强身弱,他看着也觉得担心。子嗣在怎样的家庭都是一件大事,幸好周恒爱护秦玥,也幸而家中无长者催促此事。 “为师自当尽力,早些将她的宫寒养治过来。到你们有了孩子,为师为你们送上一份大礼!”许攸拍拍周恒的胸膛,没了正经色,还对他挤挤眼。 周恒颧骨微红,点头道谢。 跟过来的王志梅听见此话,顿时红了眼,她可怜的女儿,自有月事以来便每月受着痛经的苦,来一次要人命一次,现在都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 “多谢老先生医治之恩!我家玥玥也不知积了何德,能被老先生看上给收了徒弟,我这个做娘的,一定让她好生孝敬您!”王志梅朝许攸拘礼。 “老夫与丫头有缘分,自当好生教导她医治她,夫人不需多礼。” 王志梅点头,又对上周恒的眼眸,“阿恒啊,真是委屈你了,不能给你们周家尽快添上个一男半女的,多谢你体谅玥玥!” “娘说的哪里话,我不委屈,只要娘子身体好便是咱们家的福分!” 周恒说话中肯,王志梅心中对他些许的不满意烟消云散。倒想着幸好玥玥的夫婿是他,若是换家人,不知能不能接受新妇这样呢。 古时在婆家,生了孩子,特别是生了儿子,才算真的坐稳地位呢! 瞅见女婿袖子上的血迹,王志梅忙让秦汇带他去换件衣服。 此时张文义踱步而来,面含笑清淡,道与许攸,“文义今日便要回京了,老先生可有什么话要与我家老爷子说的吗?” “没有没有!”许攸摆手如扇,又一停,道,“给他要几本手札吧,要那种他写得满满的都是好东西的手札!快马加鞭给我送过来!” 张文义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正要出去的周恒,朝许攸点头,“那文义就将许老的话带到。至于爷爷给不给,就看您的面子大不大了!告辞。” “切,老夫的面子不大谁的面子大,你这小子!趁早的啊!”许攸挺着胸朝他走远的背影喊,胡子都乱了。 王志梅,秦汇看着许攸这般样子傻愣了眼,老大夫平日坐馆看病可不是这样的啊…… ------题外话------ 二更二更! 求收藏,求来评论区浪…… 琅琊榜大结局了QAQ可怜喜欢胡歌的我每天码字没时间看,现在才看到第十集……   ☆、第四十一章 买铺子,遇旧人 瞥见二人怪异的目光,许攸负手板脸道,“老夫这是在自家人面前有真性情!” 喝过一大碗红糖姜水,又用热水暖着肚子,秦玥感觉好些了。知道张文义带人将月饼都放到了客厅,便起身换了衣服出去。 “阿正,走,咱去找你哥去!” 秦玥牵起小孩儿的手,二人到了前厅。 “怎么出来了,去床上躺着吧!”王志梅迎上来,握着秦玥的手,热乎乎的,还好。 “娘,我已经好多了。”秦玥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刚才那位张公子将月饼送来了,我给师傅拿些走。” “恩,那行。你就别动事儿了,我来。”王志梅说着,自己去拿食盒了。 秦玥朝许攸眼睛一眯,笑个眼弯嘴翘,“师父,徒儿给您准备了中秋礼物,您老人家可别嫌弃。” 许攸轻哼不看她,“就知道做吃的,不知道养病!” 秦玥只嘿嘿笑,该挨批时要有好态度才能少挨批…… “……多给我拿几块儿。” “好咧好咧!”秦玥上前去搀着他老人家的胳膊,“师父,月饼悠着点吃,都是甜食,吃多了易消化不良……” “我不比你知道的多?”许攸斜她一眼,“多嘴!” 王志梅听到许攸傲娇的话,立马将食盒的两层都装满了。 秦汇和周恒换好衣服过来。 王志梅将食盒给了秦汇提着,对许攸道,“老爷子,食盒都给您装满了,让玥玥她哥给您送过去。” “我自个儿也能提!”许攸摆手,看样子要来接。 秦汇忙将食盒往前抻。 “走吧!”老爷子不看他,大步朝前走。 “……” 看着哥哥小厮似的跟在许攸身后,秦玥轻笑,师父真是可爱的紧。 “娘子,你还是回屋里躺着吧。”周恒穿着秦汇的衣服有些宽,显得整个人更瘦弱了。 “不想躺了,咱们到院子里晒太阳去!” 少女握上他的手,温热细滑,软的男子不敢将手收紧。 “也好。”周恒点头,又对阿正道,“阿正也来吧。” “恩!”小孩跟上,双手捂着放玉牌的地方,老觉得一走路它就会掉出来。这可不能丢,嫂嫂跟张叔叔说了好长时间才换来的! 秦树立回来,见自家店没开门还奇怪,进院子里看见三人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就知道原因了,闺女女婿来了嘛。 “玥玥,阿恒,你们来了。”秦树立摸摸阿正的头,“阿正今儿也出来了,长高不少嘛。” “伯伯好。”阿正仰头看他。 “岳父,您坐吧。”周恒起身让了自己的凳子。 “你坐你坐,我再搬个就是了。”秦树立又拿了凳子与他们坐到一起。 “爹,你知不知道镇上有哪家店铺不要的?” “有啊!”秦树立拍腿道,“今儿我出去找老友说话,他急着搬到县城去住,家里的铺子要盘出去,还带了个小院子呢!” “是吗?真是巧了,我正好想买个铺子,带院子的更好。”秦玥笑道,真是毫不费工夫啊,这不是现成的内衣铺子吗,“爹,这铺子位置怎么样?” “挺好的,旁边一家小饭馆一家布庄,人流也多。” “好。爹,我就要这家铺子,他家人是不是还住在这儿呢?” 秦树立笑,摇头道,“他们不在。但是他将这铺子交给我,让我来帮忙卖出去!” “爹,真有你的!”秦玥歪头,面上神色飞扬夸赞老爹,“女儿想买店你手里就有了一家。以后若是我想买些地,你是不是还能变出来几百亩的?!” “你爹哪有那神力,今天纯粹是凑巧了。”秦树立笑地气势雄厚。 “女儿要交多少银子才能拿下那铺子啊?” “一百两足矣。” “真的?铺子加院子才一百两?爹你可别少说啊,阿恒说我们买盖房子的料石你都垫了一半的钱。女儿可不要你一直贴给人家钱了,本该是我们孝敬您的。”秦玥抱着他的胳膊轻晃。 “你们过好日子就是孝敬我了!”秦树立笑的眼尾鱼纹显了,阳光下一条条细褶子。 “那到底是多少钱啊?” “一百五十两,嘿嘿。” “没带这么多银子,明儿咱们再来一趟,给爹送钱来。”秦玥仰头对周恒说。 “明天我自己来就好,娘子在家里歇着。” 爹娘和秦汇不大爱吃甜的,给他们留的月饼少,但剩下的还不够分给女工们,秦玥要到仙客来再做一份。 三人刚走出杂货铺,就见仙客来的伙计过来了,道是张文义怕秦玥急用钱,便先将这半月的分成送来。 厚厚一沓银票交到秦玥手上,伙计说这是三千七百两。 秦玥将钱交给周恒,笑道,“刚才还说没钱,这不人就送来了!” “要不咱们现在就将钱给爹爹,省得你明儿再跑一趟。” “好。” 将房契拿到手,三人才去了仙客来,另做了一大份月饼。 一切事办齐,又去医馆抱银毫回家去。 “爷爷,阿正来抱阿银了。”阿正跑到屋子里找许攸。 “等一下啊!”许攸再里屋手忙脚乱的换衣服,这小狼崽不长眼竟然尿了他一胳膊,气煞他也! 抱出银毫,许攸到院中送他们。 秦玥突然拿出另一个大圣玩偶给他,道是送给许至炎玩儿的。 许攸看这玩偶小巧可爱,乐呵呵接下。 “师父,您来送我们还特意换身衣服啊!”老爷子这一身衣服明显跟方才的不一样。 “哼,还不都是你那小狼崽,尿了我一胳膊!该打!”许攸气呼呼道。 “真的吗?”阿正拽着许攸的衣角。 “这还能有假?!” 原来阿银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哦!阿正心中偷偷想,真是阿正的好阿银! 秦玥怕他说漏嘴,忙抱了他走了。 三人坐在车上笑的一个比一个欢,阳光白冽,照在身上暖意渐生。 临镇口忽见一妇人携了孩子坐在路边哭泣。 秦玥觉得耳熟,细看之下,竟然是上次狂犬病人的妻儿。 “嫂子,你们怎么这般坐在这儿?”秦玥下车到二人跟前要扶起她。 当时没能力救她相公,反而让他们知道人将死,秦玥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妇人含着泪看到秦玥模糊的脸,忙摸掉脸上的脏污,哽噎道,“原来是你啊妹子。” “嫂子你们这是?” 妇人带了男孩起身,在秦玥的安抚下情绪渐稳,跟她说着话。 原来她相公家中亲戚蛮横势利,以她男人无端亡故为由,将她净身赶出家门。相公因是在娘家给人帮忙才染上病的,她也不想回娘家去,担心说起此事,惹娘家人不快。邻里又视他们如洪水猛兽,娘俩无处可去,身无分文,已在街头流落数日。到今天妇人内心崩溃,倒在路边呜咽起来。 这娘俩可以告官府夺回房子的,但看她伤心欲绝,不愿再提那些个亲戚,秦玥默然。 “那嫂子先到我家中住着吧。”秦玥道,“我刚在镇上买了个院子,无人看管,嫂子你们就先在那儿住着。我爹爹在院前的铺子整理装修,他不在的时候你也帮我看着些,可好?” “这……”妇人惊愕看着秦玥,这妹子可是与她无亲无故,已是要帮她两次了。 “我们确实刚买下一个院子,嫂子不嫌弃就帮我们看管着。毕竟我们在村中住,来回不太方便。”周恒道。 妇人看自己孩子,男孩儿低头,他之前还朝秦玥怒气冲冲…… 可他与娘亲不能一直在外流落,他要活下去,他要长大,夺回他们的房子! “娘亲,我们住下来吧!”他抬起头,大眼清明无一丝颓唐,又朝秦玥说,“多谢姨姨,顺子以后会报答您的!” 这孩子不倔不顽固,愿意在状况不良时寄居他人檐下,没有无奈悲愤,倒是识时务。 “那嫂子你们就先住着,日后我要开家店,少不得让嫂子帮我忙呢!” “能帮肯定帮的!”妇人点头。妹子帮她这么多,帮忙看店不算什么。 安置好母子俩,三人回家。 ------题外话------ 以后的章节字数可能有所增加,希望亲们看文愉快~ 么么哒!依旧求收藏,求追文~   ☆、第四十二章 中秋 中秋之日,秋光如水,暖阳高照,长河蜿蜒而过,波光粼粼若金,鸟鸣空寂,林间秀木苍。 周家村一片祥和喜乐,山边拔地而起的两间厂房已落顶,今日女工们尽数搬进新房。敞亮,宽阔,终于不用再几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 女工们坐在新屋里做自己要穿的内衣,一个比一个细致,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还不时唠上几句话。 今天搬进厂房,秦玥一直没有露面呢,都是芝娘和林秀英招呼她们的。她干什么呢,她们的中秋神秘福利到底是啥子东西?听说前几日她跟周恒上镇上了,拉了一车东西回来,好像是吃的,在小雨屋里做活的女人们都闻见甜香味儿了。 秦玥正在屋里包装月饼,每人十两,不偏不向,都用红纸包着,喜庆。 眼看到了中午下班时间,阿正跑到厂房那喊一声,下班后到他家拿月饼。 女人们纷纷停了手中的活,“月饼,月亮做的饼?” 林秀英笑,“月亮哪能做饼啊?咱也要能碰到它不是?” “嫂子,那你说是啥?你跟玥娘离得近,肯定见过吧?” “这我不知道,玥娘藏得紧呢,要给大伙惊喜!” 芝娘站起拍拍身上的线头,“想知道是啥,咱这就去看看呗,总要到咱手里的。这时辰也到了,赶紧领了月饼回家吃饭去!” “走走走!” 一群女人扔下手中的活,三五成群挽着胳膊到了秦玥家。 秦玥正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们,少女一身米分蓝长裙立在阳光中,面上染着金辉,盈盈笑意,周恒立在她身旁,修长俊朗,眉眼淡淡,二人如此单单站着,便羡煞旁人。 “今儿中秋,是个好日子,大伙也工作了一段时日,做事踏实,辛苦劳作,自当受到奖励。”秦玥先是一番夸奖,“月饼是我自己做的,但也是对大伙的一番心意,中秋团圆,咱们也要像这月饼一样圆圆满满,甜甜蜜蜜,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好!”女人们听这一番话,心里高兴又激动,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秦玥给了他们生活的资本,有一手做内衣的手艺,不用在冬天挨饿到山里刨野食,不用担心没钱买布做衣。 “不算多,一人十两月饼,拿去尝个新鲜!”秦玥招手让众人上前来领,又接着道,“仙客来的东家可是把这东西拿到京城去卖了,今儿咱们吃的跟那些达官贵人吃的一样,还不掏钱,大伙乐呵乐呵,把这个中秋过好了!” 妇人们又是一番议论,跟京城的人吃的一样,那可是皇帝在的地方哟,她们真是沾了玥娘的光了。不过话说,这玥娘啥时候跟仙客来东家认识的?真是不可小觑! 芝娘清秀的面上溢满了灿烂的笑,心中是满满的感激和与有荣焉。 这些天婆婆一直在喝玥娘开的药,以前只能看见光,现在隐约能看到人影了,直抓着她的手凑近她的脸看,还要来秦玥家里道谢。 玥娘真是个迷啊!温婉又独立,明媚又睿智,想的做的跟她们都不一样。 可是是个谜又怎样,对她们好就行! 她虽是一介妇人,一个寡妇,但若秦玥有用到她时,她定义不容辞。 一番热闹之后,院中女人们走完了,桌上却还有一批月饼。 周勤又到工地上,男人们正在建第三间房,他们休息的时间比女人们晚上一些,因为就算他们跟女工们一齐回家,也吃不上饭——还没做呢嘛! 是以他们便自发比女工多干上一会儿,且秦玥不时拿些烙饼给他们,还夹着她做的咸菜,吃着比家里的婆娘做得好!他们也是不太饿的。 “阿勤有啥事吗,这都到午饭时候了,你咋来了?”村长叔问。 “奇叔,嫂子让我告诉大伙一声,回家吃饭的时候先去我们家拿月饼。女工们都已经拿过了,嫂子还给大伙儿也留了些。” “是吗,那感情好,我们也有福利!” 村长叔眉开眼笑,村里人都跟秦玥一块儿福利福利的叫上了,他们以前可是不说这新鲜词儿的。 “那行,一会我们就去。” 周勤一路小跑回家,嫂子今天煮了一大锅山药排骨汤,还早早蒸了蘑菇猪肉包子,老香了。嫂子还说,一会要再炒上几个菜,一家人好好吃一顿,等叔叔们领完月饼就吃饭,他已是等不及了。 一大批“僵尸”过户,家中的月饼只剩余二十个,够他们吃上一周了。 周雨跟着秦玥进厨房,呲啦呲啦又炒了蒜苗猪血,红烧肉,虾米白菜。 说起这猪血,周雨可是瘆的慌,前几日村里有人杀猪,秦玥特意去接了一盆猪血,端回来吓了她一跳,血糊糊一大盆,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知搁锅里隔水一热,竟结成块儿了,看着跟豆腐似的,只不过是赫色的。 满满一桌子菜,香气扑鼻。周雨特意第一口吃了猪血,恩,感觉还不错,味道奇特,配着蒜苗的清辣,别有一番味道。嫂子咋想到这菜的,真是奇怪。 * 是夜,月明星稀,玉盘高悬,莹白若镜。 清辉落了满院,一眼看去,好像铺了一层亮灿灿的雪粒。 周恒家没个果树啥的,三婶儿一早送来了石榴,个大籽红,贼甜。 阿正骑着小车,嘴里嚼着月饼,在院子里转圈圈,车筐里载着银毫。 银毫这几日明显长大了,阿正觉得抱着它竟有些沉了。它已经不再去芝嫂子家喝狗奶,只在家里他们吃啥它吃啥,秦玥也不时给它备些猪下水什么的,毕竟是狼,要吃肉才好。 周勤周雨坐在月亮下剥石榴吃,嫂子说中秋节的,该赏会儿月亮再去睡的。 “虽然有嫦娥奔月的故事,但是月亮其实是一片荒芜的山坳,它的表面满是坑洼,这么亮的月光也只是借着太阳的光反照过来的……”秦玥趴在周恒肩头,慢吞吞的说着话。 家里都是自己人,她也不必怕别人说她什么,这三个小的,巴不得她跟周恒靠近些呢! “原来是这样。”周恒轻声道,“那太阳现在在哪里呢?” 娘子经常说出一些他们都不懂的话,周恒不知是何原因,但他没有追问,他该是护着娘子的…… 娘子乐意说什么,他听着便是。 “太阳啊,太阳落到我们脚底下了,就看不见了嘛。” 我的家也该是在脚底下吧,不知道现代今天是不是中秋,没有她在身边,爸妈是怎么过的…… “娘子,咱们的店什么时候开?”三婶家的石榴肉多籽软,小雨连汁儿带渣一块儿都吞下了。 “货已经囤的差不多了,但是这几天临秋收,我担心卖的太快补不了货。还是等咱们秋收过了吧,那时该是最后适宜卖内衣的时候,再晚天就冷了,客人试穿就不大方便了。” “也好,这几日天还不错,该是适宜收玉米的。”周恒道 “阿恒,你说咱们的店名叫‘恒玥妇幼专供’怎么样?”秦玥从他肩头越起。 “恒玥?” “恩,就是你我的名字啊!”秦玥笑的明媚。 “不可,这一干生意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怎可把我的名字写在前面。”周恒皱眉,想想又道,“叫‘玥恒’吧,怎样?” “唔,倒也可以。”少女再次伏到男子肩上,“那就叫‘玥恒’吧!” 虽然她早已让女工们在内衣和玩偶上绣上“恒玥”的字样,且月饼上印的也是“恒玥”……不过无妨,这就算是玥恒品牌的一个奇特之处吧! ------题外话------ 今天老师放了一首带视频的歌,叫《机器灵,砍菜刀》。 是80后怀念童年的一首歌儿,言轻看过之后觉得里面出现的游戏啊玩具啊也都是自己玩过的。 歌词朗朗上口,室友却说被洗脑了……整体感觉还不错,大伙可以去听听~ 闲妻里出现不少弟弟妹妹的情景,也算是言轻对童年生活的怀念吧~:—D 今天文文有潜力封推,也不造是不是可好的推荐(伦家是新人,不太懂)…… 依旧在此求收藏,求追文!数据上去,闲妻才能早上架,亲们才能早日看言轻万更!让数据蹭蹭地往上涨吧!啊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新店 秋收忙,周家村上到六十岁黄发老人,下到五六岁孩子没一个闲着的,都集体钻到玉米地里收玉米。小道上送水的装袋的,好一个繁忙。 几天抢收耕地下种,终于将田里的事儿忙完了。 是日天朗气清,日光清明。 巳时正,暖意渐生,街上行人汇聚,忽闻敲锣打鼓声,见一铺子红绸高挂,牌匾崭新锃亮,上书“玥恒妇幼专供”,行人诧异,妇幼专供?专门卖妇人和孩子用的东西的? 这铺子单门敞开,门外挂着一串长胳膊相环的猴子,那猴子是用布做的,却跟真的一样,眼睛晶黑,红嘴敞笑,看着搞怪又惹人爱。 大早上起来赶路的商人们瞧个稀罕进去看看,一看不打紧,满屋子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软绵绵的。这个圆胖脸露大白牙的,屁股后面坠了一只胖尾巴,叫什么龙猫!那个巴掌大小,满屋子就有三个,坐在满是绿叶的架子上,俨然森林之王,叫孙悟空! 这都是些个什么东西?商人们惊奇,但想着这肯定会让家中孩子喜欢。个个不嫌价高,一人带上三两个,有的甚至买上十来个,道是还要送给亲戚家孩子,中秋虽未归,现在也好讨个喜。 几个大男人站在外间几乎占满了地儿,正准备走,看见里间还有人和东西。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里间秦玥正将内衣一个个摆整齐,几人进来看,米分的白的红的,绣花的,云纹的,都是圆包包,这是个啥东西? 秦玥一头汗,她的第一批客人竟然是一群大老粗!准备好的词儿都用不上了…… “姑娘,你卖的这是啥?”一人问。 秦玥眨眨眼,停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呀,这是给女人们做的内衣,就是,穿在上面的……客官可懂?” 那人思考,穿在上面的?上面? 哦!那人突然面上一红,黑脸满是羞煞。身边几人也是瞬间便懂。懂,我们懂! 几人尴尬要退出去。 秦玥忙开口,这可是第一波进来的人,定要让他们带走几件! “客官外出生意,回到家中为自家娘子送上这么个礼物,定会让家中嫂子们开心的。这可是我们临安镇独有的,别的地儿想买都买不到呢!” 一人脚步停了,他家婆娘一直嫌弃他成天往外跑,每回还不给捎个什么新鲜物件,他每每回到家中,婆娘看他只带了货来,便不给他好脸色。 这姑娘说的倒是对,若是回去给她买这样一件从未见过的东西,估摸着她能高兴呢! 秦玥见那人有一丝犹豫了,又接着道,“哪个女人不爱美,不希望自家相公关心的。各位客官若是有心,为嫂子们带上一件,想必日后与嫂子们的感情会更加浓厚呢!” 那人看看身边的人,个个都沉思想到了什么,看样子都心痒了。 不管了,反正他是要买上一件的。 “我,我要一件!”那人攥紧手中的玩偶道。 “好嘞!”秦玥一拍手,将人又引进来,小声道,“客官,这内衣是分大小号的,嫂子她,是大是小?还是一般大?” “自然是大的!”那人高声道,他家婆娘可是波涛汹涌,手感软弹,握着极舒爽! 旁人凑近了听,原来还分大小号。 “大的好,大的好……”秦玥咧着嘴笑,“那您是拿上什么颜色的?” “恩……”那人看了一圈,指着里面大红绣菊的一件,“我要那个!” 哎哟,这位客官真是重口味,这红菊原本是要绣成蔷薇的,可是那个女工不喜蔷薇就喜菊花,不听话绣上了红菊,看的秦玥脸皮抽搐,那红菊还特意绣成含苞待放,半开半卷的样子! 秦玥取出一个羽白抽线布袋子给他装好,“客官,您选的是咱们店里最精致的一款,绣工布料都是最好的,嫂子肯定喜欢!不过这价钱,自然也是……” 那人大手一挥,“给我那婆娘的,啥价钱不价钱的,多少钱?” “客观如此豪爽,想必待嫂子定是极好的。八两银子!今儿开业,我再送您一款与之配套的女士内裤。”秦玥从下面取出大红的三角裤头,也是绣着红菊的,样子极是诱惑,往那人眼前晃晃,也给塞到布袋子里,“您放心,胸衣若是大小不合适,七天内包换!” 那人眼前直晃悠着方才的红内裤,感觉血脉喷张,手忙脚乱付了钱就窜了出去,他不能再在这满是内衣的里间呆了! 那人一带头儿,身后的几个大男人都仔细看着挑着,都要的大号。只一人面色犹豫,看着小号的又想跟别人一样也要大的。 给其他人装过袋,秦玥到那人跟前,“客官,内衣一定要与胸型匹配,不然得不到好效果!穿正确的内衣,还可使胸部逐渐变大呢!” “当真?!”那人满脸惊讶,若是真的,那自家媳妇岂不是还有增大的可能! “自是不敢说瞎话,要穿的长久才能有效果。”秦玥拿过那人刚才看的一款A罩杯的,“日后小店还会推出专为小胸型妇人穿的调整型内衣,穿的时间长是有增大效果的。” “行行行,那我要这个小号的,你也得送我一个内裤啊。”那人挠挠头。 秦玥又将同款的内裤装进去,“当然,你们是第一批客人,定是要有优惠的。”她又紧张道,“出去可别说我都送你们东西了,赔不起啊!” “那是那是!”那人结了账,欢欢喜喜的走了。 秦玥大出一口气,遂又哈哈笑起来,“男人给女人买东西就是这样大方!” 这才一会儿就入账四十两,她真棒啊,是做生意的料! 少女走到试衣间旁边的小桌子记账,嘴里还哼着歌儿,“我赚钱了赚钱了,我不知道怎么去花……” 周恒从后院进来,看她笑得一脸灿烂,风轻云淡夸赞道,“玥儿真是卖东西的一把好手啊!” 他将她方才忽悠那几个商旅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哪里是男人给女人买东西大方,分明是她有意引导几人这样的行为呢!她句句话里离不开你家娘子怎样,嫂子见了肯定开心怎样,是个男人都会被她诱导的。 秦玥笑成了龙猫,搁下笔凑近他,掐着拇指食指道,“这都是销售的技巧,有小聪明销量才能上去。” “娘子聪慧,小生愧不敢当!”周恒戏朝她拘礼。 “哪里哪里……”秦玥摆手,面露一副世外高人之态。 外间是秦玥收留的母子俩,她本是想让王玉兰自己看店的,但是顺子知道卖的都是小孩儿玩的玩偶便也过来了,道是同是孩子,他可以说得上话。 ------题外话------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收藏~ 以后的章节里还会出现菊花的,啊哈哈~   ☆、第四十四章 大圣的吸引力 顺子小脸洗的干净,将方才客人拿乱的玩偶一一摆好。 王玉兰听到秦玥与周恒的话,不禁感叹,妹子开的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要价虽高,买的人却不少,今天一天估计能赚到上百两吧。 她与顺子在此住着,看着货品,看着店门,寄居人下这些本是理所应当该做的,秦玥却说每月还要给她开工钱。妹子这样的大善人不常有,看周恒虽一届布衣但通身儒雅大度,想必此二人日后定有大作为啊! 她与顺子在此也好,起码不会有人看她娘俩不顺眼就嘲讽打骂,她还能每日活得像个人,还能拿工钱。相夫教子的日子是过,做生意开门迎客也是过,现在除了丈夫亡故,她也别无烦忧,将来给顺子娶个媳妇,她就安心了。 街上玩闹的小孩儿看到店里的各式玩偶,咬着手指歪头看着,很是艳羡。 秦玥抓上一把糖给他,在他耳边说几句话,小孩高兴点头,攥着糖边跑边喊,“卖玩偶的店新开张喽,找娘亲来买玩偶咯!” 其他几个孩子见有糖吃,纷纷上前。 片刻,大街小巷跑的都是孩子,“卖玩偶的店开张了,找娘亲买玩偶咯!” “齐天大圣限量版,胖龙猫最呆萌,还有可爱皮卡丘!姑娘小孩儿都喜欢!卖玩偶咯!” * “哟,这孩子们喊的什么话啊?”换新犁头的男人道。 “我家闺女在前头开了家玩偶店,大大小小都是怪样子的东西,偏看着讨人喜欢!”秦树立给他拿了一个崭新,“带你家孩子去看看,说不定有看上的呢!” “虎父无犬女啊老兄!”男人笑道,“你的生意做这么多年依旧红火,你家闺女做生意也不会差的,忙完了秋种我便带了我家娃去瞧瞧!” “那就多谢捧场了!”秦树立满脸笑,谁都喜欢听到夸自家孩子的好话,“我闺女说她那店里还有新样式的女人家穿的衣服,我也不知道长啥样,你们年轻的,叫你家里的去看看。我听她夸得好,不知怎么个好法。” “还有衣服卖的!”那人惊讶,“你家闺女不得了。回去我让她去看看,她整天嫌这个衣服不好那个衣服太差的。” 秦树立笑,“嗨,女人家还不就是整天说衣服鞋子的,我家那位也是一样!” “就是就是……” * 仙客来,等着上菜的客人听到孩子的喊叫,问伙计,“这是什么店开了呀,整些孩子叫喊,倒是招人眼!” “可不是招人眼吗!那店啊是周娘子开的,有玩偶有衣服,我们家掌柜的都已经去道喜了。回来不定拿上几件呢,一会儿您就会瞧见的。” “嘶,掌柜的都去了?这周娘子是何人啊?” “嗨,我们仙客来的新菜式都是她想的!这下你知道了吧。”伙计一脸骄傲。东家走的时候说了,周娘子要开新店,让掌柜的一定去道喜,还要带礼物过去。 “那周娘子可了得,这菜真叫一个好吃。吃了饭我也去看看!” * 玩偶外间正挤得满是人,姜先同携礼一到,众人一时向他看来。 仙客来的掌柜谁不知道,这都上门来送礼啦,这家店的东家面子不小! “姜掌柜您过来了。”王玉兰迎上去,又朝里间喊秦玥。 “周娘子开店,我哪有不来的理。” 秦玥将客人交给刚赶来的芝娘,从里间出来。 “多谢姜掌柜赏脸!”少女浅笑若兰。 “我们东家给你送来了一只人参,外加新县布庄的百匹布,祝周娘子生意兴隆!”姜先同一招手,身后的人便捧着匣子抱着布匹,一路进屋。 “多谢多谢,小女子也不矫情,这就收下了!”秦玥拘礼,对王玉兰道,“兰嫂子,带他们到后院吧。” 王玉兰点头,几人跟着入内。 客人们惊讶,这仙客来的东家真是大手笔!仙客来的酒楼开得好,想必这周娘子的店也不会让人失望吧,一时人们买玩偶的劲头更大了。 姜先同走时秦玥送给他几个小东西,大男人看着手中的玩偶笑得像个孩子。 “娘,就是这家店!”一身素金锦缎袍子的小毛头孩子跑进来,朝身后的少妇喊。 “看,大圣!”小孩指着坐在绿叶子里的孙悟空,“跟许至炎一样的大圣!娘,我要这个!” 那架子高,小孩儿摸不到,少妇将大圣取下看看,倒是一模一样,做的也精致。 小孩从她手中揪走猴子开心道,“宝儿也有大圣了,一定让许至炎看看,我的比他的新!” “多少钱,我们要了。”少妇问一旁的秦玥。 “真对不起。”秦玥道,“这三个齐天大圣是不卖的。” “不卖?那你们放在这干什么?”少妇略有生气,宝儿吵着要大圣吵了好几天了。 “嫂子您别急,大圣虽然不卖,但它是免费送的,只要今日在本店内消费满五十两,就可免费得一个大圣!” “免费送?”小孩仰头揪少妇衣服,“娘,送宝儿一个!” “这位嫂子是跟至炎认识的吗?”秦玥含着淡笑,“既如此,嫂子消费到四十两我就将其送给嫂子!” 她之前将大圣玩偶送给许至炎,一是因为师父之孙,二便是为齐天大圣玩偶造势。与许至炎玩耍的孩子定有些财力,是有实力来此消费满五十两的! “原来你也认识至炎?”少妇抚着孩子头安抚,“那就多谢你行方便了。” 小孩儿看着满屋子的玩偶,挑了一只超大的龙猫,二十两。其他都不想要了,眼睛只滴溜溜看着大圣。 秦玥看小孩这样,对少妇道,“里间有新式的内衣,嫂子不妨进去选一件将价钱添够。” 少妇不满,这小娘子做生意精道,直想赚她钱呢,可是宝儿一直糗着小脸可怜巴巴地拉着她叫大圣…… “那好吧。” 少妇进去一看,便被这内衣吸引住了。将小宝留在外间让顺子看着,自己拉着秦玥进试衣间,让帮着试了好几件,最后是看哪个都喜欢,秦玥一哄,全要了。 这下还真买够五十两了,小孩满意的握着大圣玩偶拉着他娘去找许至炎炫耀了。 有富裕人家来,也有条件一般的妇人们来。之前挂钩未做好的时候做了一批背心式胸衣,秦玥也将那些挂了出来,以每个五十文卖给了想要内衣但是没有余钱的普通人家。 外间的玩偶填充的都是棉花,是以价钱也是比较高的,但还是有不少人来围观。因为女工们做了不少跟小挂件一样大小的小玩偶,用的布料不多,基本都是用大件剪下来的碎布。只需十几个铜板就能拿走一个,有实在拧不过孩子的就买一个小的,看着也稀奇的很。 下午知道消息的人更多了,店中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几人忙的脚不着地,最后连王志梅也过来帮忙了。 晚间打烊,几人坐下来一核算,两样货竟都卖了一半,一天的营业额就有五百八十二两! 秦玥一高兴,带着几人到仙客来吃了一顿大餐,免费…… ------题外话------ 今儿天气骤变,妹纸们记得添衣服~ 昨天上午,编辑大人找美工给闲妻换了封面,收藏猛涨! 但其实言轻想说,之前的封面是我自己做的……我做的有辣么不吸引人么!╮(╯_╰)╭ 嗯哼,不得不说,现在的封面也很符合我的胃口,清新又大方,色调很好~ 现在还是潜力封推,大伙给给力,让收藏,再飞会儿︿( ̄︶ ̄)︿   ☆、第四十五章 周恒将离(求收!) 新店开业第二天晚上,秦玥在灯下为周恒准备明日去县学的衣物。 “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吗?”灯下人影晃动,秦玥将一件件衣服叠好,装进包袱里。 少女声线温软,镀了满屋馨柔。 “恩。”周恒点头,胸腔微震,声音低沉,“若是极想娘子,便早些回来。” “尽说胡话!”秦玥点他额头,两人离得近,能闻见少女口中苦涩药汁的气味。 “我走以后,熬药的活便交给小雨了,你放心,小雨定一次不差的给你熬好!”周恒笑,眸中轻柔,似水荡漾。 哼,少女撇嘴,整天给她喝苦药,“师父真是的,还真给我开的都是些苦的,比胆汁都苦!” 周恒看她的样子也是心疼,拉她坐下轻柔道,“早日将病养好便不用喝了。你不是买了不少糖吗,喝过药多吃点。” “那好吧。”秦玥一拍他的手,“在学堂要认真学习,不能跟别人学坏!县城里好像也有青楼什么的,不准去逛!” 周恒搭下嘴角无奈道,“娘子想哪里去了,你相公我绝不会去那里的,我只对你一个人守身如玉!” “恩……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吧,店里面人手不够,芝嫂子不能一直呆在那里,她还有孩子要带,工厂要管。我想去买些下人。” 古代可买卖奴隶,主家将下人的卖身契握在手中,便相当于握着人命,若是下人判主,便可自行发落,不受官府所制。 做生意用的人最好还是自己人,不然就该是性命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也好。”周恒垂眸想了一下,“不过买来的人就需要娘子自己收服了,要心甘情愿的成为我们的人,日后才能少些麻烦。” “恩,这我知道,你放心吧!” 二日早起,周恒一一嘱咐过弟妹三人,在家中要听嫂子的话,阿勤和阿正别忘记每日习字。他不在家,喂马的活都交给阿勤了,阿正管好银毫便可。 说起银毫,这几日发疯似的在院中乱跑,跑跑停停,姿势百出,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嚎叫,每每吓的母鸡和兔子躲在窝里挤成一堆儿。阿银该是到了学抓东西,自己糊口的时候了,秦玥想着,说不定哪日,它就自个儿跑到山中抓野鸡去了。 三人虽心中不舍,但知道大哥是去学习的,将来还要科考,是以都懂事的点头答应。 今日店中一切事宜交给芝娘和王玉兰,二人驾了马车,一路赶往新县。 周恒要见的夫子是个严肃的中年人,猛地看一眼,还以为他下一秒要狠批人一顿呢。 夫子看过周恒带来的信件,只是点头说一句可以,便带着他办了手续。 将行李安置到学舍,周恒告知夫子想送秦玥去买些物品,县学中人也有已娶妻生子的,是以夫子没有过多询问,只道是早些回来,莫误了学院关门时间。 二人到街上询问了哪里有下人卖的,便散着步去牙婆那里。 * 邢晨坐在池塘边发呆,夏天也过了,水中只剩荷叶,有一部分都已经干枯了,再过几日连荷叶也没得看。少女托着腮叹气,无聊啊! “玉儿,咱们到街上逛逛去!”邢晨起身拂了自己的衣裙,身边丫头紧跟而上。 街上人倒不少,只是都是邢晨已经看腻了的,没什么意思。 “小姐,听说最近临安镇新开了一家卖玩偶卖内衣的店,生意好得很。咱们县城的人也有跑去买的。”小丫头在少女身后道。 “噢?要不,明日咱们也过去瞧瞧?” 邢晨面露兴趣,忽又见前方年轻夫妻二人,不就是早前她见过的吗?这次又来县城是买什么来了? 少女闲得发慌,见到有一面之缘的人,快了步子走上前去搭讪。 玉儿在后面紧跟,小声道,“小姐,这二人所在的周家村就是临安镇的,说不定他们知道那家店呢!” “我这不是上去看看呢嘛,快来。”邢晨甩着帕子招呼她。 二人已是瞧见邢晨过来了,周恒附到秦玥耳边,轻声道,“娘子,此女乃性情中人,可结交!” 上次买山地,他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就是知道新县府衙有这么个爱打抱不平的小姐,且早早发现了阴影处邢晨露出来的裙摆,想着此人定看不惯师爷,会出来解困的。 秦玥诧异看他,眸中带着不解。 “她是县令之女。若是日后玉兰嫂子想要回自家房子,必当到官府中对质,我们虽半错没有,但以防万一,还是有相熟之人为好!”少年缓缓道来,毫无年少轻狂意,却含了谋略想的长久,“有病看病,无病防身!且,说不得我们不结交她,她倒要来认识你了。” 话落,邢晨已是到了跟前站定。 “我们又见面了!”眼前胖姑娘笑的轻快,好似再见到秦玥他们是一件幸事。 “邢小姐。”秦玥面色淡然点头道,“上次还要多谢邢小姐仗义相助,免了我们那几十两冤枉银子!” “本小姐向来看不得穷苦百姓受欺,特别是被那些只拿银子不做事的人欺负,本小姐定不冷眼旁观!你们不必道什么谢。”邢晨说的激动,米分白的面上一片正义凛然。 这少女果然有性格,秦玥看一眼周恒,他怎么知道的? 周恒只感觉到脖子后面阴凉,娘子又误会他了…… “邢小姐大义,秦玥佩服!” “你叫秦玥啊,喊着上口!”少女仿佛找到什么好玩的事物,方才无聊的面孔活跃起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知不知道临安镇开了一家玩偶店啊,听说生意极好,还有什么内衣要卖的?” 秦玥了然,原来是来打听这个的! “实不相瞒,此店就是小女子所开。他日邢小姐有兴趣,可以来转转。”秦玥巧笑嫣然,一派落利。 邢晨惊讶,睁大了明眸,婴儿肥的脸庞像个小包子,“你开的?人家说生意火的很,你本事还挺大!” 她上下瞅瞅秦玥,只是个稍微漂亮的小娘子,没有什么不同。 “那你不看着店,今天到县上来做什么啊?” “我家相公要来县学,我来送他,顺便买些下人回去,家中缺人手。” 两人聊得倒是投机,任谁都不会相信她们是第二次见面。 邢晨再看看清秀的周恒,就一书呆子样。 “你们要去买下人,不带着熟人去,就是送去给人家宰的!”邢晨一把抓住秦玥的手,“走,本小姐今天有空,带你们过去,保证挑的人好价钱又公道!” 秦玥一愣,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腕,摇头笑笑,跟着她走,玉儿和周恒跟在两人身后。 世人总有看的顺眼的人与物,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能认定他就是自己所向往的朋友,而有些人也只消一眼,就打心眼里莫名的不喜欢。喜欢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也不需要理由,全看各人内心罢了。 情谊浓厚不在相识深浅,只在你我是否认同对方,是否愿意将对方纳入到自己的生命。 ------题外话------ 阿恒要出去上学啦,要分开了捏╭(╯^╰)╮但还是会回来哒,嘿嘿。 啊~妹纸们要不要来评论区玩玩哪,伦家开了四十天的文,就有四十个留言,好少啊/(tot)/~ 让言轻看见你们的身影吧,来来来~评论区欢迎大家!   ☆、第四十六章 买下人 来到一条深巷,直直走进去,最里面是一家大院,有四五进的样子,这家大院便是秦玥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了。 几人一进去,小厮一眼认出了邢晨,先就是一番鞠躬问好,遂将几人带到一间厅子,找另一个伙伴喊了主事的来。 富态的婆子,上穿古铜锦缎襟子,下着银云祥纹襦裙,没有尖酸刻薄的脸,倒像是个富家太太。 “邢小姐,今儿是要买上几个丫头?”婆子行了礼问道。 “不是,是我这位姐姐要来你这买上几个人。黄妈妈,你可要给好好挑上一挑。这下人的生意,我最是相信你!”邢晨端坐在上位,身正谨详,面色淡然语声悠悠,通身的气派一览无余。 黄妈妈看向秦玥,此女子臻首明眸,双目含了秋光,萦绕却不魅惑,只定稳灿然。 “黄妈妈,我想要一个会赶车的男孩儿,要机灵有头脑,但是不偏激,要忠心。”秦玥道,“您这里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 婆子笑言慢语,对身旁人招手,那人出去,再回来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男孩见厅子里坐着的几人,知道自己即将被人收走,乖顺地低头站着不动。 “这孩子是前一段时间从县里大户人家出来的,驾车很有一手,人又机灵,最是符合小娘子的要求。” 秦玥点头,对那男孩道,“小兄弟,你来说说你自己吧。” 男孩抬头道,“小的名叫石青,与姐姐都是吴府的家生子,爹娘都已过世,小的赶了三年的马车,一个月前来到了这里。” “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家住在山村里,跟着我不一定只赶马车,可能还会让你赶牛车,驴车。”秦玥道,“但住的吃的肯定比你在别的府中好,你忠心对我便有好日子过。你可愿跟着我?” “小的愿意。”石青弯了双腿朝秦玥跪下,“今后,您便是石青的主子!” 秦玥挑眉,肃了声音道,“我家下人不需下跪,你起来吧。日后记得了,不许跪!” 石青愕然,但还是依言起身,点头称是。 “黄妈妈,石青我要了,您再帮我找几个丫头吧。我家开店卖玩偶衣服的,要两个会说话的招呼客人,一个帮我照顾家里。” 一下买四个人,这是大手笔了。 黄妈妈笑,“好,包您满意!” 她正要对一旁的人招手,石青突然站了出来,朝秦玥鞠躬道,“主子,石青的姐姐也在这里,她什么活儿都会做,可否请主子先考虑她一下!” 秦玥沉默了一下,黄妈妈停了动作,既然她已经同意要石青,现在就是他们主仆俩的对话了。 “什么都会做?” “是,煮饭针织家务,样样都行!”担心秦玥不答应,石青声音有些紧张。 “样样都行怎么会被赶出府的?” 石青身子一僵,似是有些不愿道出……终究那些事还是要被问到的。 他又是一个躬身行礼,“吴府老爷贪恋美色,多玩弄府中丫头。某日姐姐被老爷看到,上了他的心,老爷多次骚扰。姐姐不愿屈从,等了一个老爷不在的机会,故意将夫人中意的镯子打碎,夫人本就看那些跟老爷有染的丫头不顺,便直接将姐姐打了一顿板子逐出府卖到了这里。姐姐不在府中,小的自是不会再继续呆下去。” 这话倒是可信,只是…… “你姐姐不愿屈从那老爷,是愿意在什么人身边呢?能被老爷看上,想必长得不差,我要的是丫头,不是漂亮花瓶子。万一我收了你姐姐,她再看上我家相公,爬上了我家相公的床……”秦玥话声幽涩,停一下又道,“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像你们夫人那样只是打一顿板子的事儿!” 邢晨翻白眼儿,这女人想得周到,连丫头爬床的事都能想到! 周恒又是无奈扶额,娘子怎生每次都拿他为例,他会让除了她以外的女人爬上床?! “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主子,我姐姐从未想着做什么妾室暖房丫头,她只想要安稳做一个贫家媳妇,我家娘亲爹爹一辈子只一夫一妻,我和姐姐看在眼里,他们也希望我们安稳就好。求主子考虑考虑!” 石青一时激动又想跪下请求,秦玥一个眼神,他微曲的腿瞬间便直了回来。 秦玥未开口,厅子里一时安静下来,石青心中直打鼓,主子能留下姐姐吗?这么好的机会能让他们姐弟俩再在一起,他不想错过。 周恒看他紧绷了弦,极是在乎自己姐姐,遂看一眼秦玥。 秦玥知他是念在小伙儿的姐弟情深,其实心中也已有了打算,遂抬手,“那便将她叫来吧。黄妈妈,只需再找两个会办事儿的来就可。” “多谢主子!”石青忙不迭道谢。 三人站在厅中,石青的姐姐石心果然是三人中长的最标致的一个,但也是看着最本分的一个。其余二人略有些活泼,但眼神也是端正,不漂浮。 这黄妈妈选人果然有一套。 “石心,今天是石青为你请求,我才要见你一面。现在看来,收你一个确实不会出错。日后你姐弟二人在我身边,只管忠心做事,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秦玥将目光移到其余二人身上,“你二人性子活我不介意,定下心尽力帮助我的生意,你俩的日子也不会差。但若是触了我的底线,也有你们受的!” “奴婢定尽心做事,任劳任怨。”石心带她二人回话。 秦玥满意点头,石心倒是在这二人跟前有些影响力。 “你二人都叫什么?” “奴婢四儿。” “奴婢莲塘。” 什么名字,邢晨直摇头,拍秦玥的手道,“给她们改个名儿吧,以后都是你的人,也得叫个自己听着顺当的不是!” “恩……”秦玥沉思,看看邢晨看看周恒,有了! “你,就叫似书。”她指了面白的女孩,“相似的似,书本的书。” “你就叫如墨吧!”剩下的便是小麦肤色的女孩,“如果的如,墨水的墨。” “我家相公也是有学识的,日后考取功名为民请命。我将你们带出去,喊着名字也不丟他的脸面。”秦玥仰脸看周恒,一副讨赏的样子。 “娘子取的名字好听。”周恒暗笑,娘子有时真像追着大人要奖励的小孩儿。 秦玥晃脑袋,那是!她可是21世纪来的有文化的青年! “似书,如墨多谢主子赐名!”二人道谢。 秦玥换了正经样子,向黄妈妈道,“黄妈妈,我们结账吧。” “既是邢小姐带来的客人,老婆子我怎可要高价。”黄妈妈道,“这四人给个五十两即可。” 邢晨朝秦玥点头,秦玥会意,结账交卖身契,五十两换四个下人。 * “邢小姐想何时到临安镇去,只管到我家铺子找我,若我不在,便向店中人道出你的名字,自己选物品即可。”该是时候回去了,这几日客人多,秦玥担心她们几个忙不过来。 “也别跟我邢小姐长邢小姐短的了,直接叫我晨晨就好,这叫着多亲切!”邢晨一脸傲娇,“那我可不客气了,到时候多拿上几个东西,心疼心疼你!” “恭候大驾!”秦玥摇了帕子恭维。 “行了行了,走吧。”邢晨爽气,回身招了丫头便走,未有回头。她做事一向利落,不拖沓,不回头。 送了周恒回学院,石青架着马车将几人带回了临安镇。 ------题外话------ 收藏涨到一千加更ヾ(o?)?ヾ 今后所有超二十字的评论加精,除广告。 继续存稿去︿( ̄︶ ̄)︿   ☆、第四十七章 不适 店里,顺子正给人介绍龙猫的来历,一边的大人和小孩儿听得认真。 王玉兰在一旁忙活着记账,方才卖出去好几个玩偶还没来得及记上,她其实是不会写字的,只是在几个图案后画着道道,表示卖出去几个。一抬头见秦玥领着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进来。 “妹子,回来了。”她搁下笔出来,“都安置好了?” “恩,入学还算顺利。”秦玥环顾四周,见架子上的大圣玩偶只剩一个了。 王玉兰笑道,“方才有一位夫人特地来买大圣的。我说了咱们的条件,她想都没想就买够了五十两,拿走了两套最贵的内衣呢!” “那就好,明日再送来几个就是了。兰嫂子,咱们的店刚开,人流量大,你们几个太过忙碌,我买了几个下人。”秦玥指向身后的人,“似书,如墨,今后你们俩在店里,都要听玉兰嫂子的话,明白吗?” 二人上前朝王玉兰行礼道,“奴婢明白。” 王玉兰一时不适应,她可从没用过什么下人。可是秦玥这主子在,话也说出口,她便没有退后,只眼瞧着秦玥。 “嫂子,让他们招呼客人,以后你就清闲些。镇上这家店你是总管,可要教导好这两个丫头。她们啊,归你管!”秦玥拍着她的手道。 “妹子相信我,我定不让妹子失望。”王玉兰点头。 “你们二人先看看咱店里的东西,不认识名字的问顺子。里间是内衣,有不懂的问里面的芝嫂子。”秦玥对二人道。 “石心,你也先在店里呆着,一会儿随我回村里。” 吩咐过几人要做的事儿,秦玥将王玉兰拉进后院,道是要做出工作服,让她们统一穿着才好看。 少女坐在桌前画好了图,与王玉兰一起看着。 “想让你们穿着这样的衣服到店里去。上面窄袖短襟子,下身是高腰长裤,这样走动起来也方便。为了美观,可以在腰带上系上蝴蝶结。你看是否可行?”秦玥指着图上的裤子问她。 该朝女子多穿襦裙,以显女子柔弱似水的美感,秦玥想将裤子穿到她们身上,需先看看她们能否接受。 “这样倒确实方便,也只有咱们店里的人才穿,算是咱们跟人家不一样的地方,自是可行的。” “好,那这几日晚间你们就辛苦些,自己将衣服做了,改明儿一块穿上,就算你们的工作服。” “诶,好。”王玉兰将图纸收到袖中。 秦玥起身要出去了,但看这房中空荡荡的,只一张床一套桌椅,甚是简陋,又对王玉兰道。 “嫂子,你我算是朋友,你现在也是我的员工,不是寄居之人,也非下人。这屋子安置的好才住的舒服,我不愿你在这里将就的!” 王玉兰环顾空屋子,笑道,“妹子关心我我知道,只是这么多年都苦惯了,这般就挺好的。” “嫂子,日后若有机会,我帮你将房子要回来!”少女言语掷地有声,清冷铿锵。 王玉兰忽地酸了鼻子,她与秦玥萍水相逢,她也知道,秦玥帮她,可能只是因为当初没有能力救她相公心生愧疚,是对她的补偿,但她是实实在在的帮她啊!有一屋顶可挡风雨,有个活计能忙碌消忘往事,她已是感激不尽了。 “妹子,房子不房子的我不在乎。他们将我母子二人赶出的那日,我便不对那些人抱一丝幻想。只是可恨,顺子是相公亲生儿子,他们连这条血脉都不认!”王玉兰气愤难忍,眼底生红。 “嫂子,顺子不仅是你相公的孩子,还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同样是你的孩子,日后我们去官府,改了他的姓便是。那些将你们赶出的人,连一丝毫的情都不念,又有何理由去相信他们会真心对一个孩子,那些人该付出的代价一定会付出的!” 王玉兰垂首,“妹子说得是,是我愚钝妄想了……” 秦玥执起她的手,目光定然,“你放心,我的人,就不会让你们受到半点委屈!店里既已有了人照看,明日让顺子去学堂吧,小孩子识些字还是好的。” “学堂?!”她这贫苦人家的,从未想过孩子能去学堂念书的。 “对。或多或少让他能识些字,将来还能写个信,若是成绩好,就让他继续往下念,说不得以后能给你考个官儿回来呢!”秦玥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孩子真的能给她写信呢。 “妹子想得周到,我先谢过妹子!” 秦玥笑,“我们呀,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好我也好,说什么谢不谢的!” * 傍晚时分,秦玥才回到周家村。 石青将马车留在厂房那边,与二人进了院子。 只是茅草屋几间,堪堪够家中孩子们住,院子倒是平整,养着鸡和兔子。原来秦玥说的话都是真的,确实是农家人,只是最近才开始做生意。 院子里有陌生人的气息,银毫从屋里窜出来,扒着前蹄对石青石心龇牙咧嘴。 “阿银,不要乱跑!” 阿正跟在它身后跑过来,见秦玥回来了,扑上来抱秦玥的胳膊。 “嫂子,你回来了!” 小孩见了秦玥挺高兴,这好几日嫂子跟大哥都不在家中,姐姐又一直在厂房那儿,二哥在三叔身边做木工,家中总是只剩他一人,挺孤单的呢! “又是你一个人吧?”秦玥摸摸小孩的头顶,“这几日嫂嫂在家中陪着你不出去了。” “好好。”小孩拍手,瞅见秦玥身后两个不认识的人,问,“嫂嫂,他们是谁呀?” “他们以后也是咱们家的人,这个哥哥叫石青,姐姐叫石心。都能陪阿正玩儿了,还能帮咱们家干活,让哥哥嫂嫂少辛苦些。” “哦!”阿正圆了小嘴巴点头,似是明白秦玥的意思,“以后就让这个姐姐做饭洗衣服吧,大哥说嫂嫂身体不好,不让你再沾凉水了,嫂嫂以后就只用热水好了。” 秦玥牵着他的手进屋,“阿正最关心嫂嫂了,嫂嫂很开心。” 没有多余的屋子,石青晚间要到厂房去住,第三间房已经盖好,只是堆放了些布匹,还有很大的空余让他这个少年住下。 至于石心,直接在堂屋里支了个床板。 晚间的饭是石心做的,味道还可以。吃过饭,周雨自觉地去给秦玥煎药,石心收拾过厨房的饭碗,见她拿着破扇子在煽火,忙过去要接手。 “奴婢来吧,雨小姐去歇着吧。” “这个就不用你了。”周雨移开破扇子,“这是大哥走的时候特意交给我的活,药必须是我煎给嫂子喝的,还要看嫂子喝下去。你去忙别的吧!” 周雨说的坚定,连目光都没施舍给石心,她只好退下。 天已经暗了,秦玥在屋里没事,想睡又没有睡意,只干干地坐着。 “主子,雨小姐在给您熬药呢。”石心端了盆热水放在她脚边,轻声道。 “哦。”秦玥恍惚应声,“她不让你碰吧?你不管就是了,一家人都管着我喝药呢。” 石心低下身子要去脱秦玥的鞋袜又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来吧。”秦玥自己动手泡着脚。 “家里没多余的屋子,先将就些时日。待房子重新翻盖了,就有你姐弟的住处了。” 石心却摇头,抬眼看秦玥,“奴婢不觉得将就,夫人家中人不似大家户中主子的骄横多礼,奴婢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真实。” “觉得好就行。” 烛影在水中晃动,秦玥不再出声,显得有些恹恹无力。 周恒不在身边,白日里忙活着倒是不显,现在夜里了,安静下来,身边没有他的气息,倒觉得缺了什么,很是不适应。 石心倒了洗脚水,秦玥便让她去休息了。 被周雨盯着喝了苦到极点的药汤,虽又喝了一杯糖水,仍是压不住那股味道,现在躺在床上还感觉周围都是干干的苦涩。 夜凉如水,山村幽寂无人声。 秦玥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觉不舒服,旁边没有一双手可以拥着她,感觉被子都是凉的。 寂静中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唯有形单影只的单调,没有了唱和……乍生的孤寂在周恒走后如杂草飞速疯长,少女生气,忽地坐起,呆呆地在黑暗中垂着头。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石心还未睡着,起身掌了灯,询问秦玥是否有事。 室内忽地浮了暖黄的光,似极那夜少年声线微哑,问她是否心系。 秦玥撇开心中的回忆,既已点了灯,又起来,披了风衣坐在桌前画起了新房的样式。 ------题外话------ 这章2800字,算是开文来最多的了,哈哈。 最近血槽空了,码字无力,一天只能写出五千,感叹我辛苦的存稿路……   ☆、第四十八章 银毫归山 次日天微亮,秦玥便已醒来,躺在床上望着帐子眨眨眼,再无睡意。 起了床穿戴,石心也收拾好过来帮她梳头。 “主子,您想梳个什么发型?”石心拿梳子将秦玥一头直发打理通顺。 “怎样方便怎样来吧。我想去山上走走,要方便走路的,不要太繁杂。” 秦玥眼下略有些乌青。这些日子睡得早,已是养成习惯,昨晚猛地一熬夜,脸上立刻就显现出不适应了。 石心手巧,一会便梳了个椎髻,像是将头发全挽了高髻,但看着比之要灵巧高贵些。 洗漱过后,许是闹出了些动静,三个孩子竟也起了。 “正好咱们几个一块儿去跑山!”秦玥道。 站在微晞的院中,人脸罩着晨初的青蓝凉意,几个孩子不需明说,各自背上自己的背篓,跟着秦玥上了山。 出来之前做过了准备活动,几人都一路慢跑着上山,银毫蹿地飞快,在草丛中沾了满身露水。石心跟在几人身后,不觉有些诧异,主子这家人,还真有点不太一样! 说他们富裕吧,他们偏偏住着快要漏了的茅草屋;说他们穷吧,镇上的生意又那般好,且这几人对自己的作息活动极有规格,极力将自己容纳进有度之中,这在归置心性上与大户人家的晨昏礼节起着一样的作用。 到山边厂房时,石青正好收拾妥当出了屋门,见几人背着背篓上山,自己也跟着跑了上去。 山中有碎石,慢跑变了步行。一路往上,直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树影掩映间,瞧见那里开满了灿然的野菊花,白的黄的簇拥如云。 “哇,嫂子,有一大片菊花!”小雨背着个大篓子先跑了过去,小身板淹没在花海中。 银毫毽子一样跃过去,扑倒了一路的黄花,小东西从里面回头看阿正,头上还簪了一朵黄花。 “倒是个好地方。” 秦玥步入其中,浩瀚的满目绚烂,一路铺展直到崖壁,空气中流动着清香悦人心目。 这一片地方因在山腰,被高树遮挡住了,没人看见这壮观的生意,幽静中只有清菊的淡然肆意舒展,恍然若进桃源禁地,入了仙境不自知。 “都小心些,莫让地下的石块绊了脚。小心别往边角去,下面是空的!”秦玥朝几个孩子喊。 “知道了!”阿正抱着银毫给它带了满头的花,像是个王冠! 秦玥摘了一些菊瓣放入口中嚼着,味甘微涩,没有苦味,倒是可以泡茶喝。 “心儿,来帮我采花吧,只要全开的,只摘花不要茎。像这样!”秦玥掐下一朵给石心看。 “奴婢明白。” 石青在身后也依言摘了起来。 花繁似云,骊迆交织,起伏间若金浪翻滚,风起香溢。 “嫂子,给你!” 小雨拨开花丛来到秦玥身边,举上一束扎好的白菊,净透似玉。 “呵——”秦玥接过花束笑的有些怪异,但仍是道谢,“谢谢小雨,扎的很漂亮!” 小雨得到夸奖很满足,歪头笑笑,也跟着摘起了菊花。 虽然很漂亮,但菊花在她印象中是祭奠亡故之人的啊,而且,菊花还有另一层含义呢! 小女孩儿脸上一直挂着笑,喜滋滋地掐菊花,一朵朵扔进背篓里,一会儿就铺了一层。 “嫂子,我们摘菊花做什么?”周勤问,“菊花也可以治病吗?” “菊花清热解毒,将它晒干泡水喝最好了,有技术的人还能酿菊花酒,很是美味呢。” “阿正也来帮嫂嫂摘花!” 周正看其他人都在忙活只自己抱着银毫玩,也将银毫放到一边,拍拍它将它身上蹭的菊花瓣拿掉。 “阿银你要在这里等着阿正哦,阿正去帮嫂嫂摘花了,一会就带阿银回家,乖!” 太阳渐起,染了层层重云,镶了金线,射了异彩,浸透了半天清冷,融融暖调。 金辉洒了满地,落在众人身上像镀了一层异光。秦玥脸色渐开,消了昨晚的恹腻,精神跃然,阳光浮在面上,如同浴了圣水,熠熠闪光。 伏在菊花丛角落的银毫竖起长颈看着众人,绿眸敛着流动的光,一会儿转身跃入丛林,再未归来。 雾气露水消去,渐闻村中人起之声,周家村热闹了起来。 几人背篓中满是菊花,已是不能再装了。 “主子,咱们回吧。”石心自然地要将背篓背上。 “这个不用你,这是我的背篓,我自己背。”秦玥拉过篓子,胳膊一弯,背篓已负上了背。 周雨周勤也各自背好了自己的篓子。 石心呆了,什么事儿都自己干了,要她何用? “这是我们家的晨练,负重训练。若是再来,你俩也要背上我这样的背篓!”秦玥朝她挑挑眉。 石心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阿正,要走喽!”小雨朝花丛里喊小孩儿。 “嫂子,阿银不见了!”阿正哭丧的声音越过黄花传来,颤颤地带了伤心。 几人忙过去,小孩儿正蹲在角落里哭,满脸的泪珠。 “我刚才……把阿银放在这里,还告诉它,不要乱跑……” 阿正抽搭着,小嘴下耷,鼻头红红,“可是我来找它,它没了……别,别的地方也没有!” “阿银走了,不要我了!呜——”阿正小肩膀颤动着,普洒的金光下甚是瘦小,失了存在感。 “阿正莫哭。”秦玥双手将他架起,让他瞧着自己,“银毫是山林里出生的,要成长,自然需回山林去,那里才是真正适合它的地方。” “唔……”小孩儿眼眶挂着泪花,晶莹掉落,“在咱们家也长大了……” “狼性冷烈,人性本善,狼在人类的地方是没法正常长成的。你想银毫以后像只狗一样在咱们院里看家吗?” 秦玥抹掉他脸蛋上的金豆豆,拂掉他身上的露水珠:“它是山林之王,是条狼啊!” “阿银以后变坏了,成狼了,不回来了?” “不是变坏了,是有狼的特征。敏捷、速度、聪明、矫健,能在山林中肆意行走,不为所动。像故事里的大圣一样,它们都是有力量的物种,要去除了懦弱桎梏,雄健野性有心智才是它们最终的归点。” “阿正真心待银毫,它会回来的。”秦玥扶了他身旁的小背篓,将洒出的菊花拾进去。 阿正懵懵地看了一会儿,眼睛还是红的,他吸吸鼻子抹抹脸,小手捧着地上剩下的花送到篓里利落地背上。 “阿正等着它回来,看看谁长得高,谁长的壮!” 小孩儿在前面领路,几人跟在他身后,一排高个儿。 走过了菊花丛的一处隐秘转角,秦玥忽停了步子。 “主子?”石心在她身后,也停了下来。 “等一下。”秦玥朝前面领路的小孩儿道。 这角落里竟并肩长了两株辣椒,已是结了红椒了,尖长的朝天竖着! 秦玥拨遍了周围的菊丛,也没找见别的辣椒。 “难道是鸟儿将辣椒种子带到这里的?”秦玥自言自语。 有小鸟吃了果实再飞到别处排便,就将一处的植物带到了另一处。 少女将植株上的红椒摘了个干净,还剩十来个青的没碰。 这两棵辣椒在这里生长不易,不到成熟,还是不要摘了。 ------题外话------ 阿银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第四十九章 大堂兄来了 “嫂嫂,这是吃的吗?”阿正捏着红红的朝天椒,觉得该很是甜脆呢。 秦玥看他的小眼神,不禁想逗他一逗。 “是吃的,你尝尝呗,看甜不甜。” “恩!”阿正点头,直接将红椒搁到嘴里,咔嚓一咬,有滋味地嚼了起来…… “呜——”小孩闭眼猛张了嘴,脸蛋煞红,有晶莹的口水滴溜溜垂了下来, “辣辣辣!好辣!”小孩扔了剩下一半的辣椒,跺着脚不住地往外吐,再抬头,小嘴都红红的略肿了起来。 秦玥眼睛亮亮笑看着他,阿正嘴角一拉,眼眶泪花还在,撇撇嘴道,“嫂子你骗我……” “嫂子骗你什么了,这红椒甜不甜,不是你自己想试试的吗?”秦玥将地上沾了土的一半辣椒拾起放到晾晒的筐里。 这漫山遍野的草木,估计就这两株辣椒了,种子不易得,还是节俭一些的好。一半的辣椒籽能长好多棵小苗苗呢,明年就可以吃上川味菜了! 小孩圆脸嘟了气,大眼瞪着秦玥,“阿银欺负我,嫂嫂也欺负我……” “嫂嫂才没有欺负你,你不试过怎么知道东西好坏。走吧,喝点水就好了。”秦玥将周正拉到厨房喝水去。 * 到月底,将女工和男人们的工钱一结算,全村人都可高兴,没几顿油水饭的男人们喊着要上镇上割肉去,全要大肥肉! 如今是客流高峰期,是以秦玥并没有给女工们放假,只让没事的男人去镇上买东西了,还特意交代他们买些猪下水回来。 人人都买的一块一块的大白肉,只秦玥指明要了腥臭的猪下水,外加几块骨头。 但当她将东西做好,放到女工们面前给她们当零嘴的时候,众人惊觉自己从未吃过这样特别的味道! 家里有之前剩下的豆沙一直没用,秦玥教着石心用糯米做了芝麻球,甜甜糯糯的,阿正喜欢吃。端过去给女工们,一人一个,还得用筷子夹着吃,以防沾到手上油做工时弄到内衣上。 女人们一个个吃的欢快,直道秦玥是个好东家。男人们听说了都嘴馋,他们干活时为啥只有烙饼和咸菜…… “奇叔,我们家房子该翻盖了,家里人多了,连睡觉的地儿都腾不出来。”秦玥拿着画好的图纸交给村长,“这是我画的房子的走势,就盖成青砖瓦房就好。周恒不在家,我想让您帮忙照看一些,还请村里的把式们给建吧,每人每天二十五文,但不要偷懒的!” “是得再翻盖翻盖,你们现在手里也有余钱了,趁早建了好。” 周复奇看着图纸,那是秦玥仿照北京四合院画的,前后左右都有屋子可住人,一共两进,中间隔了一块儿空地,想着到时候不管是种花还是种菜都可以。 “嘶,这么大的院子,盖下来得个几百两的呀。”周复奇看着秦玥。 “孩子多也没办法,日后阿勤和阿正都是要娶妻生子的不是,若是家里来客人,也没个休息的屋子。且我现在还买了些下人,家里没地方,都放在店里了。” 少女言辞清和,周复奇想着日后周恒若是要有个一官半职的,这两口子不可小觑。 “玥娘你发达了不忘村里乡亲,奇叔替大伙先谢谢你了。你放心,有我在,定不让你多操心盖房子的事儿!” “诶,多谢奇叔!” 房子是说盖就盖,将家里的东西都滕了出来,男人们摩拳擦掌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活计。 女工们的监督工作全权交给了林秀英和芝娘。 周勤想给新家做几件东西,秦玥就画了几张图留下,让他和三叔一块研究做着试试看,晚上他就和周小飞睡在一起。这孩子不会闹事,心思单纯,秦玥也不用但心他。 其他人都跟着秦玥到了镇上,反正铺子后院能住人,娘家也能住,哪都能塞下他们几个。 * 临安镇来往人群较多,是以店里生意居高不下,王玉兰和似书如墨忙地脚不着地儿。 那些大大咧咧的商人听说有内衣卖,都想讨好家里人,个个拿走一件。还有一些别的镇上的女人,专门跑来买玩偶内衣。 总之店门一开就是满客。 屋里没她站的地儿,秦玥向王玉兰说一声去娘家了,有事儿去叫她,便带着石心走了。 顺子已经送到书院念书了,一日三餐又有如墨照看着,王玉兰每日只管在店里忙活,也不算累。 “哪里有大脸肥猫,找找去!”忽有一粗声瓮响,店里顾客纷纷回头看。 门口一男人彪悍雄壮,肥头大耳,络腮胡须,满面油光,外加一身油腻斑点带酒气的粗布衣衫,让人见之就想躲闪。 汉子拉着一胖墩儿,眼小不说,脸蛋都是肉,将本就小的眼睛挤得只剩一条缝,但一看就知他们是父子俩。 胖墩儿跑进来,抓着一只龙猫笑,“这就是大脸肥猫,爹,我要!” 正挑选玩偶的人无声闪开,王玉兰身子僵直,看着二人目露嫌恶,手握拳直颤。 来人便是将她母子俩赶出家门的夫家大堂兄! “你拿那只龙猫三两,想要付账即可!”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紧绷不下的弦。 “哈!”汉子步入店内,瞧见王玉兰一脸调笑,“这不是害死我家堂弟的女人吗?长本事了,还开这么好的店啊!” 客人不知,疑惑的目光纷纷投到她身上,王玉兰咬牙心急,这可是妹子的店铺! “我只是个帮工。你要想买东西就赶紧买,不买出去,耽误我们做生意你赔不起!”她拿过胖墩儿攥着龙猫,目光冷厉。 “几日不见涨脾气了!儿子,想拿哪个拿哪个,你婶子帮付钱,店都是她的,侄子拿几个小物件算啥!”汉子大手一揽,几个玩偶塞到了胖墩儿怀里。 “好好好!多拿几个!”胖墩儿抱着东西往玩偶堆里挑挑拣拣,不喜欢的直接扔到地上,边扔边笑,“真好玩儿!” 店中客人见这阵势,忙退了出去,都什么事儿啊! 王玉兰怒火乍起,指甲掐到掌心破了皮,想她半辈子为相公劳心劳力,到最后落得六亲不认,占房撵人的下场,她到底图什么! “住手!”王玉兰大喝,夺过胖墩儿怀中的东西,指着二人目光灼然,恨不得眼光为箭射透了这人的头,“出去,我们不做你的生意,出去!” 胖墩一时受惊,吓得直哭,躺在地上打滚嚎叫,简直像只陀螺,乱踢乱撞。 汉子看自己儿子被欺负,怒目一个巴掌扇上去。 啪地一声,王玉兰只觉心慌无力,眼前金星尽闪,嘴角撕裂疼痛血出。 店外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脾气见涨!”汉子一脚踢开地上的玩偶,拉起王玉兰朝外走,“走走走,去看看我那堂弟的牌位,让你这婆娘在我跟前跩!” “放开我!” 王玉兰嗓子嘶哑,喊叫无力挣扎无用,脚下不稳倒地被拖,妇人头发被耸乱,戴着的帽子落地被踩。 如墨一个箭步冲上撞开汉子的手,扯开嗓子朝门外大喊,“打人了!要打死人了!买东西不给钱还伤人哪,有没有天理啊!” 似书在她耳边道,“拖住他,我去找主子!” 女孩儿撒开腿往外跑。 汉子推开如墨往外走,如墨一个回身抱着他的腿。 “没天理啦!这人抢了我家姐姐的房子还将娘俩净身赶出,现在又来店中闹事!让人怎么活啊!” 哦,是这么回事! 这玥恒店里的女人们看着都很是和善,怎生害死夫家,原来是这男人惹是生非啊。众人围了一圈窃窃私语。 汉子没想到这女孩儿能将自己做的糟事儿说出来,气急踹开她的手,“哪里来的疯女人乱说话,毁老子青白!” 汉子乃屠夫,一身煞气,雄壮飙汗,回身恐吓了周围人一圈,众人闭嘴不敢上前。 一群人围着自己说三道四,汉子很是心烦,拉起胖墩想走。 一想来一次啥都没弄到,又将地上的玩偶抓起来抱着,跨开长腿往外走,“发什么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乱了店就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王玉兰忍着头昏脑涨起身拽住他。 妹子一个山村女人开个店不容易,她怎能让这些东西被这人糟蹋,任人长扬而去! 被以前的软羔羊缠住了,汉子心烦意燥,晃着身子壮臂使劲一挥,“滚!” “啊!”王玉兰轻易被甩到地上,肘臂着地,咯地一声脆响! ------题外话------ 这章又是2800,。 以后每周都有加更! 希望各位看文愉快^_^   ☆、第五十章 恶狗与大堂兄 “到底穿哪件呢?”邢晨看着扔了一床的五颜六色裙衫发愁蹙眉。 玉儿叹气,每次要出门都这样。 她从那堆衣服中拣出一套浅蓝坠流苏的递到邢晨眼前。 “小姐,这套吧。秋天午间偏热,看着利落不累赘。” 邢晨侧眼看了一下,颜色挺好,衬她的皮肤,“好吧,就这件了。” 少女梳妆打扮好,上了马车直奔临安镇。 今儿她要去秦玥的店里“打秋风”,好让她肉疼肉疼! * “小姐,前面就是秦小姐的店了,瞧着好些人呢,挺热闹的!”玉儿掀了一侧帘窗,对邢晨道。 “是吗,我瞧瞧!”少女撩了帘子。 前方人群聚集,一汉子在人群中对一女人拉扯,周围人侧耳摇头。 “哪里是热闹,分明是有人闹事!”邢晨一点玉儿脑袋,掀了帘子跳下马车疾步上前。 王玉兰捂着疼入骨的胳膊,牙直打颤,吸气如缕。如墨在她身后扶着,怒目瞪着汉子。 “让你拉我,活该!”汉子扯了胖墩儿扬眉要走。 邢晨站定,声扬如电,“哪里来的宵小,抢店伤人不说,还要逃遁!眼中可有王法!” 少女气场骤开,一身蓝裙冷光赫然。 那人伤了王玉兰本就后怕胆怯,邢晨少有的官场气势一开,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汉子脚步一顿,脚尖僵直小腿微颤,心跳如雷脑中嗡响,霎时冒了一身冷汗。 但定睛一看,不过是个个儿高的少女,不值一提,遂提气稳神,扬了鼻孔道:“切,一个小姑娘也想拦大爷的路,还是回家绣花去吧!” 汉子拉着胖墩儿要从邢晨身旁穿过去,玉儿脚步一动,挡住他的去路。 “我家小姐要你留,就没有你走的理!” 姑娘跟在邢晨身边,身上满是她的影子,主仆俩语声如出一辙,清冷霸道,气势高昂。 “漂亮妞!”胖墩儿看着玉儿喃喃。 “玉儿,掌嘴!”邢晨最是护短,受不得一个乳臭未干的色小鬼直视她家丫头。 “啪!”玉儿掌光凌厉,触肉响亮,一个红掌印印在胖墩儿脸上。 胖墩儿惊呆,回神哇地哭开,“打她打她!”小孩拽着汉子的胳膊直指玉儿。 那人戾气暴涨,目瞪如铃,面上肌肉抽搐,络腮胡浓黑茂密如鬼煞。 打他儿子就是打他的脸!汉子臂膀骨肉甩开,怒气羞辱溢满,全数挥出! 玉儿心提到了嗓子眼,惶惶渐盛的惊怕冻了手脚。 “嘭!”又是一响,众人不忍直视,这姑娘怕是牙都要掉了。 玉儿也是闭眼握拳,歪头使力要顶住,这架势连小姐都救不了她啊。可是直到声响半天也没感到什么。抬眼一看,那人的胳膊被一人抓住,汉子面赤如血,似是疼痛难忍! 邢晨方才心急担惊,此时看人被制住,抬起一脚猛踹那人裤裆。 “嗷——”汉子哀嚎一声,倒地捂裆打滚,面如白纸,汗如雨下。 胖墩也不哭了,扒着老爹喊怎么了。 “我本欲留你蹦跶快活,奈何你心急上门讨打……”几人身后步出秦玥,面上风轻云淡,眸中利光如刃,话里藏刀,直割男人血肉,“你不是想死想残,又是什么?!” “这种蛮力打女人的孬种,不配做男人。” 方才制了那人的便是张文隼,男人脸庞刚毅冷峻如锋,立在街边像站于沙场,黑衣在明晃日光下冷冽薄削,男子无情嗤笑,又对邢晨夸奖,“踢得好!” 他自小随父亲学武上战场,所见之人都乃铁血汉子,刚强不阿,顶天立地,为国杀敌义不容辞,最是看不起这种孬种流氓! 围观众人看此人,那才叫刀锋钢刃,满身冷煞,谁是英雄谁是狗熊一秒即识。 “对,哪是男人!还不就是多了一块肉的阉人孬蛋!”秦玥语出惊人,众人掉了一地下巴颏,“只知道恃强凌弱!” 邢晨张了嘴,无言以对…… 如墨似书将王玉兰扶起,妇人垂着手臂不敢乱动,手肘锥心的疼。 孬汉子还在地上哀嚎,胖墩儿没了仗势,在一旁垂头不知该怎么办。 秦玥到王玉兰身旁拂过她的手臂,眉头紧皱不舒。恐怕是骨折,又是手肘,稍有意外便终身残废了! 少女回身,扫开一道风,厉言入耳,“今日此人抢我货物,伤我员工,扫兴客人。误工费,疗伤费,精神损失费,赔偿货款费,此账我们算,到,底!” 一字一句钻进那人耳中,两腿间的疼痛忽又加剧,他恨不得眼睛一闭晕过去! 许攸赶到将王玉兰的伤处理了。片刻又有一伙人来,将那汉子与胖墩一起架上了车。关了店门,秦玥与邢晨坐了马车,几个下人跟随,齐齐往县城赶去。 “我不对你动手,碰你是脏了我的手!我们有事到县衙去!问问县老爷,你这又是抢人店铺,又是想打县令之女的,到底该判个什么罪!” 这是秦玥在临安镇地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活生生吓晕了那人。 县令之女?谁是县令之女?那小丫头?! 此人不知,不管今日他是否打县令之女,遇到秦玥,伤了她的人,他便只有哭的份! * “威——武——”两排衙役笃棍如雷点。 汉子被人弄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今日这是着了什么道儿,竟被人押到了县衙里跪着。 胖墩儿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恐防一个深呼吸,县老爷再将他吃了…… 惊堂木乍响,空亮刺耳,邢兴端坐上方,头顶一幅青天明日图,明镜高悬匾,严苛肃穆。 “堂下何人,鸣鼓所为何事?” 王玉兰一只胳膊吊着给邢兴行了礼,道,“民妇李王氏,状告夫家大堂兄,占我房屋,赶我母子。” “民妇家中房屋乃是先夫所盖建,地契房契均有,都为先夫冠名。先夫半月前暴病身亡,大堂兄觊觎我家房屋,将我母子赶出,道是我将丈夫害死,不留一毫财物!” “先夫之病是由许氏医馆的大夫许攸老先生所诊,确为急病无治,非民妇之责!请大老爷为民妇做主,收回我家房屋,治其之罪啊!” 王玉兰说起丈夫之死,想到自己之遭遇,不禁声泪俱下,痛哭不已,堂外观者侧目。 “大夫许攸可来了?” 许攸进入堂内道,“老夫就是许攸。其丈夫确实是暴病而亡的,老夫未见过此病症,无力医治他,深感惭愧!” 邢兴道,“堂下被告,他们说的可是实情?” “大大大,大老爷,”汉子咬着舌头说话不清,“我兄弟突然就死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将我从我家赶出,占房自居?!”王玉兰一把推倒他,高声质问。 “肃静!”师爷站在一旁喝道。 “回大老爷,谁家弟兄突然死了,都会找婆娘问的吧!可是这人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草民才……”汉子极力为自己找理由。 “到底是什么病啊老大夫?”邢兴问许攸。 “回大人,此病乃狂犬病,是由发疯的犬类咬伤而患上的病,无治,发病一周内死亡,且能传染!” “嗤,瞎说!哪会被狗咬一口就死了的!”汉子嗤笑,“大人,定是他们合谋要骗大人呢!” “不信你可以一试啊!”邢晨手中牵着一条狂躁不安的狗上了堂上。 “这可是我专门去找的疯狗,才疯了一个月而已,病情该是极轻的,你试试呗!” 那狗飞扑着要往汉子身上踩,汉子胖墩儿喊叫着往前面爬,生怕被咬到。两旁衙役见小姐带狗而出,忙往一边退,堂内一时一片混乱。 邢兴一脸无奈,早就看到这丫头在堂外站着了,想必今日这案子跟她也有关系吧。方才不注意,她是从哪弄来一条疯狗的! “邢晨,下去!”邢大人板着脸喝道。 “大人,此人见着疯狗如此恐惧,想必是知道此病的危害的。知道这病如此恐怖,还口口声声说这嫂子不好,是撒谎愚弄大人啊!大人明智,可不要被这坏人骗了去!” 邢晨气势足足地挑眉说完话,手竟是一松,那疯狗没了绑束飞身直扑汉子。 “啊!”狼犬抓到男人脸上,哀嚎震天,闻者牙颤,心生膈应,一会儿男人身下竟慢慢殷出一片湿液,尿了…… ------题外话------ 额~到月底了,不知道评价票是不是到月底也清零…… 若是亲们手里有评价票的,愿意投给言轻的,请选择(电脑)“五颗星”,(手机)“经典必读”哦~ 不要其他评价哦,除却五星经典必读的,都是负分,不好,不好╮(╯﹏╰)╭ MUA~各位,愿意送个花送个钻的,言轻也很愿意接受的啦,哈哈,遁走……   ☆、第五十一章 收房赔款 狼犬停在他脸上坐着,却又是安静下来。 堂内人看着男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后怕不已,惹谁都不能惹小姐啊! 安静中忽有哗啦啦一阵水声,是从狗身下传来的,衙役一瞧,那狗竟也在男人头上尿了…… 许是尿完了舒服了,大狗吠两声,自己晃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 堂下男人已是又吓晕了,一名衙役嫌弃地过去将他弄醒。 男人醒来,也不管满脸的尿腥,连爬带滚到许攸跟前求救。 “大夫救救我啊,一定要救救我啊!是我不对,我不该赶弟妹走的,房子我还,回去我就还!大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男人大脸好几处被狗抓伤挠出血丝,他哭丧着喊叫着,脸上肌肉赫然,模样倒是吓人。 胖墩儿蹭到汉子跟前拉扯着,不知说的什么话。 “既如此,你将李王氏的房屋归还吧。抢占房屋,重打二十大板!”邢兴被这闹剧气到,马上下了命令,要赶紧结束堂事去找邢晨去。 “大人!”秦玥上堂,行礼周全,“此人今日还抢了民妇的店,将我店中一应物品砸乱,扰我生意不说,还将我的员工打伤,胳膊险些被废!” 秦玥指着王玉兰受伤的脸和胳膊,言辞凿凿。 “大人,民妇请求此人赔偿我店内损失八十两,人员疗伤费用三百两,和本店的误工费五百两,共计八百八十两!请大人做主!” 汉子身僵,颓然坐到地上。八百两,杀了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邢兴也是惊讶,这小娘子要的价也太高了,正疑惑了要问,秦玥又道。 “大人,民妇的店本朝只此一家,再无他人会做,本店开业以来,每日收入六七百两,这人耽误我做生意,不该赔偿吗?” 邢晨站在堂外也应和着,“我可以作证。她家的店才开了十日不到,整个新县的人都已有所耳闻,收入之多,自不在话下。我今日就是慕名去她店里买东西的,谁知遇上这事。本小姐向来侠义,自然要帮上一帮!” 邢兴撇嘴看她一眼,你侠义,你是侠女。 “大人,小人一时昏了头脑,求大人开恩!小人哪里有那么多钱啊,大人开恩啊!”汉子又扭了屁股朝邢兴求情。 胖墩儿跟着喊开恩,又是跪又是拜。 “没有钱?”秦玥看着跪地求饶的男人,轻言慢语,“慢慢还我也不介意的啊。每个月还我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还上七年四个月也就还完了,还显得你诚实守诺,能给你家胖墩儿做榜样,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张文隼斜倚在屋顶,听堂内少女娓娓道来的赔款大法和三大好处,无奈摇头。 他也是听许老说秦玥开了家新店,要去看看的,正好碰上这事。 那疯狗便是他给找来了,此时正撒了尿在县衙外晃悠,很是乖巧。军中有时会用狗儿找敌人踪迹,是以他对训狗也有一手,想不到今天还能在民间用到。 那汉子却是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邢兴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玥,这个小娘子才是丫头帮忙的真正原因吧,倒是个能说话有能耐的女子。 “既然双方已商定,那你,你叫什么?” “小民李,李原。” “李原,每月还她十两银子,还完八百八十两为止。另,你抢夺店铺,打伤店员,念你初犯,只关押你三个月吧!” 三个月! 作为小镇的草根百姓,这个数字骇人又惊心,汉子惊恐抽气,再次晕倒…… 李原被先打板子再关押,胖墩由衙役带着回临安镇,他家本就有自己的房子,并没有在王玉兰院中住,是以王玉兰她们娘俩可直接回来住了。 告知李原的下场,又警告了胖墩儿娘莫再惹是生非,衙役算是完成差事,回了新县。 坐在自家屋子里,王玉兰像做了一场梦,但胳膊肘的痛意清晰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从临安镇到新县,再从新县返回镇上,已是近饭时了,顺子回到店里没找到自己娘亲,石青守在那里已经收到消息,遂将顺子带回了他家中。 听闻今日所有的事,孩子心急忙慌,一路跑着回了原来的院子。 “娘!”顺子扑到王玉兰身边,看着自己娘亲半个脸微肿,一条胳膊拿布吊着,心中抽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 “娘,你受苦了……”顺子手触到王玉兰的胳膊又收回,不敢乱动。 “娘没事,大夫医术高,说娘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王玉兰看着顺子梳理整齐的发,都有大孩子的样子了,“你玥姨把咱们的院子拿回来了,以后这儿还是咱娘俩的家。” “我知道。玥姨对我们好,我都知道。娘,孩儿以后定不让你再受人欺负了,我也会好好报答玥姨的!”男孩眸光闪烁,哽噎诚恳。 “你有这个心娘就知足了。”王玉兰轻叹,以后便是真正属于她们娘俩的日子了,没有糟心事,过得穷苦也没关系,况且还有秦玥在背后支撑着他们。 秦玥想让她还住在店里,毕竟她现在胳膊受伤,行动多多少少会受些阻碍。 王玉兰却是拒绝了,她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还能自己做饭干啥的,店里的小姑娘都是秦玥的下人,又不是专职照顾她的,她不好意思啥事都靠着秦玥不是。既是她的坚持,秦玥也没有再强求。 店里的玩偶有些掉到地上脏了,拿湿毛巾擦擦还能出售,但秦玥不想让商品有一丝瑕疵,是以这部分玩偶在第二日都摆到了放在店外的摊子上,以七成的价钱出售。 昨日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经听说,秦玥全力护手下,言语犀利,手段凌厉,令不少人夸赞。这番又将受影响的玩偶低价售出,又赚足了客人们的口碑。玥恒妇幼专供的名声是一传十十传百,店中客流络绎不绝,算是因祸得福,王玉兰心中歉疚也轻了不少。 被那孬汉子一闹,邢晨也没有看成内衣,拉着秦玥不放。最后秦玥答应她,让她这几日有机会再来。村中房子翻盖,她一直在镇子上,邢晨来,她亲自帮她选,还免费! ------题外话------ 晚上十点再来二更^_^ 好像说了票子什么的,乃们就会送…… 那我再试一次,宝贝儿们把鲜花钻石都砸给我吧!~\(≧▽≦)/~   ☆、第五十二章 深夜来客(二更求收!) “嫂子,喝药了。”周雨将药汤端给秦玥。 姜赫的液汁还冒着热气,一碗药进屋便熏得满屋苦涩,鼻尖尽是萦绕不散的味道。 秦玥一脸不愿,眉间掐出了小山,“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嫂子,还是快点喝的好,许大夫说趁热喝,药效好!”周雨坐在桌前,将药往她手边推推,认真道。 “小雨啊,你玉兰嫂子昨个想出个新花样,你要不要去看看?”秦玥朝她眨眨眼。 “今天已经晚了,明天玉兰嫂子来店里我再问她吧。”小雨看看窗外漆黑的天摇摇头。 秦玥叹气,到哪儿都不能逃了喝药这一关,她认命的端起药碗,一憋气咕咚咕咚将药汁喝完。 小雨递上一勺白糖,秦玥张口含在口中慢慢化着。 “那我回去休息了嫂子。” 完成任务的周雨将药碗扔给石心,自己回屋睡觉了。 “师父你可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秦玥揪着帕子咬牙切齿,“这药味可是到第二天都不散的,吃白糖有毛线用?!” 屋子里正安静,忽从屋顶传来石子掉落的声音,顺着瓦片咯拉拉往下滚。 静默了片刻,秦玥望向铺排整齐的屋顶。 “屋顶上什么人,明人不做暗事,出来吧!” 今日无风,怎会有石子从天而降,明显上面有人。 窗外一人影飞下,轻如落叶,点地无声。 屋内灯火暖黄静谧,少女坐于桌前,眉眼安然扭头看着自己,面无波澜。 张文隼立在窗外,不自然将目光挪开。 他就是闲着无事到她们家屋顶上坐着歇息一会儿,听到里面人在背后说师父嫌药苦,不小心碰落一个石子而已。现在这样被人发现,感觉自己像宵小一般…… 见来人是张文隼,秦玥也不算太意外,她所认识的人中,有谁能无声无息坐到屋顶上的,除了学过武会功夫的张文隼。 “张公子深夜如此来访,不知所为何事?”秦玥身处光亮处,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无事出来转转,恰好到了这里,便歇息了一下……”张文隼想着说着,语声笨拙。 石心将厨房中一切事宜整好回秦玥身边,院中昏暗没有注意,冷不丁有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什么人?”石心凑近张文隼看,见是昨日帮主子制人的男子,又看屋内秦玥其实是正在和这人说话的,只皱眉朝他点头。 姑娘将进屋,想想还是转身对张文隼道,“秋深露重,公子若是有什么急事,不妨到厅内叙事?” 石心将“急事”二字咬得很重,意思便是您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走吧,大半夜的,我们要睡了! 张文隼也未想到这丫头直接赶人了,他是想到夜间不便进屋才站在窗外没进去的,现下听她说这句话,才感到站在窗外也是不好的。秦玥已是人妇,夜会外男,让人知道对其名声不好。 “那我明日再来。”男子朝屋内人道一句,提气点脚,飞身离去。 秦玥,“……” 石心进屋,低头对秦玥道,“主子,奴婢方才擅自将人说走,请主子责罚!” 秦玥看她静立垂首,未有理由解释,停了一会道,“你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我责罚你什么?” 烛火幽晃,灯下人言轻。 “主子已为人妇,夜里见人需有礼度,姑爷不在,需有旁人陪着方可。落人口实,不好。” 秦玥起身挑了灯线,轻轻道,“你先这般说,作为主子的我不是才会感激你一心为主吗?你在别的府上待过,礼节什么的涉及的比我多。日后我有不到位之处,可直接说与我听,不必将莫须有的罪往自己身上揽。” “主子心如明镜,为人善和,是奴婢的福气!”石心垂首扶礼。 “好了,在我身边不用这么多礼。”秦玥道,“你们这小女孩儿还是活泼些好,不必将自己僵固,我也不喜欢呆板之人。下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吹了灯,秦玥蜷了满身倦意,窝进被子里。 离开的张文隼此时满心懊恼,他又没什么事儿,明日去什么去啊! 男子拍头,怎么觉得自己不是率领大军征战南北的大将了,而是个没头脑乱撞的傻小子…… 言多必失啊言多必失,张文隼望天。夜幕深重,男子黑眸深邃略带无奈,算了,左右他在此处也无别事,明日去看看也就罢了。 反正,那小娘子也不算讨人厌。 * 自从银毫回山没再回来,阿正便每日早早起来锻炼身体。秦玥教他的扎马步,蹦台阶,晨跑,做操,小孩一个不落的做完一整套才去做旁的事。 这次,张文隼从后门走进来,见院子里只小孩一人在气喘吁吁地一上一下蹦台阶。 不知道阿正叫什么名字,张文隼走到他身边,“小弟弟,你在做什么呢?” 阿正满头汗看他一眼,“我在蹦台阶,你看不见吗?”说着又继续蹦。 “你是谁呀,到我家来干什么?”小孩儿放慢动作,又问他。 “我是……” “他是你之前见过的张叔叔的大哥,也叫张叔叔。来找嫂子有事儿的。”秦玥走出屋子,替张文隼回答了阿正的问题。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阿正憋气儿数完了整三十个数,停止了动作。 石心将帕子递上,阿正擦擦红扑扑的小脸,望天想想,再看看张文隼与张文义相似的脸庞。 “张叔叔?是那个抢了咱们家月饼去卖的张叔叔吗?” 秦玥噗嗤一笑,这孩子真是,别人做的“阴损”事儿他都记得。 张文隼挑眉,抢?! “对,就是那个张叔叔!”秦玥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道。 “大张叔叔你好,”阿正朝张文隼点头,一本正经道,“张二叔叔抢了我嫂子的月饼,你是来抢我嫂子的玩偶的,还是抢内衣的?” 张文隼眨眨眼,他可什么都没想抢…… “哦,应该是来要玩偶的吧,嫂嫂说内衣是卖给姨姨们穿的,你要了也没用……”阿正又补充了一句。 张文隼嘴角猛抽,这孩子,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他才站在他面前一会,不过秦玥的一句介绍,他就脑补出一大串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正,别吓到你张叔叔了。”秦玥将他揪起的布衫拉整齐,“人家就是来串门子的,不是来抢东西的。上次店里有坏叔叔闹事,还是被人家一下制服的。” 一听张文隼一招制服坏蛋,阿正瞬间睁大了眼睛,小嘴张得圆圆的,瞅一眼他,低声问秦玥。 “嫂嫂,他很厉害吗?” 秦玥想了想,道,“该是很厉害的吧。这个叔叔是带兵打仗的,会功夫!” “功夫?!”小孩儿眼睛亮亮,羡慕崇拜地看着张文隼。 他刚刚才说过人家不好听的话,现在马上变脸是不是不太好…… 秦玥眉眼弯弯对张文隼道,“张公子,我家阿正很佩服你呢,你是有多厉害啊?” 张文隼沉思,他幼年就跟父亲学武了,数十年寒暑不歇,战场杀敌,刀枪匹马,能在战火中活下来,该是很好的吧! 小孩儿低低的站在地上,身板却直,胸膛挺挺,双目明亮。 张文隼沉思片刻,弯腰揽起阿正,一个劲起,男人抱着孩子飞上了天。 ------题外话------ 感谢:迪宝宝兔和李0027投的“五星经典必读”评价票~ 求收藏啊,求追文~不要养文咯?(?)   ☆、第五十三章 阿正学武 阿正忽地闭眼,紧抱张文隼的脖子,小身子颤颤,章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耳边风凛,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张开眼吧。”张文隼沉稳的声音响起。 阿正缓缓从他颈间转过脸,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秦玥站在他们身下院子里,小小的,才跟阿正一般大。 “哇——”阿正惊叹地看着镇上的屋子一排排列在下方,而自己竟然飞到了天上。 风吹地脸颊发凉,大张叔叔黑衣紧束,手掌之下摸到的是块块紧实的肌肉。 天蓝广阔,浩瀚的一望无垠,此时只他二人临于万物之上,望地面微小若尘,手伸出将触摸到太阳。 满怀的激动汹涌而生,隐隐的幼苗忽然破土挺拔,直冲苍穹。 张文隼带着阿正飞到镇口一株古树上,枝桠纵横间,二人轻若鸿羽,稳稳立定。 “大张叔叔,你教阿正练武吧,阿正不说你坏话了。”阿正将张文隼的脸捧到与自己面对着,诚恳对他说。 张文隼没想到这孩子还想学武,那他方才蹦台阶就是为了练身体吗?倒是少见。 “练武很苦,需长年累月坚持,还可能受伤,你可以吗?” 张文隼没将他的小手拿开,就那般与他说着话。 “可以的可以的。阿正要变强,保护嫂嫂,保护大哥。等阿银回来的时候,看看我们谁更厉害!”阿正握拳。 银毫的离去,似乎激愤了孩子心中潜藏的最后学武的决心。 “那我们回去问问你嫂子吧。”张文隼抱起他腾跃而起,黑衣冷箭一般撕裂虚空,破风前行。 他与张文义只差两岁,自小一个练武一个无所事事疯跑玩闹,两兄弟在一起时日不多,阿正毛头孩子双眼黑亮,倒像是小时候的文义,让他想做一回带弟弟的兄长,好生将其教导培养。 虽然,这孩子一直喊他叔叔…… 秦玥在院子里坐着,望着天上消失又出现的二人,笑着朝阿正招手。 “嫂子!”张文隼还未落地,阿正便跳下来扑到秦玥跟前。 “嫂子,阿正要和叔叔学武!”小孩儿心急忙慌地道。 秦玥却被他方才那惊险一跳吓到,拉着他捏捏腿脚,还好无事。 “嫂嫂,我没事儿。你不是说蹦台阶练弹跳力吗?阿正每天都蹦,不会有事的!”小孩拉着秦玥的手让她放心。 张文隼闻言了然,原来那是练跳力的。 “即使每天锻炼遇事也要当心,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大意!”秦玥板了脸道,“练武最讲究一心一意吃苦耐劳,你这般遇事跳脱,怎可出成效!” 小孩儿沉了心,乖乖点头道,“阿正记得了。” “那,那阿正能跟叔叔学练武吗?” 小孩儿抬眼小心翼翼看看秦玥,嫂子生气吵人了,会不会不让自己学啊。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可半途而废,你可能坚持个三年五载的?”秦玥缓了言语。 “能。阿正一定能。”小孩儿使劲点头,“如果阿正没坚持那么长时间,那,那就让阿银不回来找阿正……” 说道银毫,小孩满脸的想念与失落。不情愿,却还是说出自己不想要的结局。 秦玥拍拍他的肩膀,眸光中正,秀眉和柔,“阿正没必要拿自己喜欢的事物去打赌许志。人活百年,遇上自己喜欢的实是不易。不情愿,就不用勉强自己。若是某事必要将之舍去,那这事就太过沉重了,不做也罢!” 阿正似懂,静静点头。 “你想跟张叔叔学武,可是要经过人家的同意的。你可问过张叔叔?” “恩,叔叔答应阿正了哦,只是让阿正再来问问嫂嫂!” “好,你愿意学,人家愿意交。嫂子也不介意,反倒支持你做自己想做之事。那你就去学!”秦玥轻轻推小孩,小孩高兴跑到张文隼身边。 “叔叔,嫂子答应了,你能教阿正练武了!”阿正摇着张文隼的衣摆。 “那就多谢张公子教阿正了。”秦玥起身对张文隼道谢。 “无妨,现在无战事,我也闲着,正好有时间。”张文隼又低头对周正道,“那现在你就跟我走吧,晚间我再送你回来。” “恩。”阿正点头,“嫂嫂,那我走啦!我们晚上见。” 张文隼大步往门外走,阿正迈开腿在身后追着。 秋光渐盛,院中一棵不知名的小树长着,还未落叶,片片叶影投在地上恍若乱飞的蝴蝶。 秦玥坐回到椅子上,将丝薄的帕子遮在面上,午间片刻的燥意惹人昏睡。 阿勤一直专注木工,小雨也在店里买自己做的内衣玩偶,现在连阿正都有自己的事儿跑开。这么大的院子,就她一个人悠闲无事,也挺无趣。 轻风拂过,树上叶子飒飒响,日光若流水,无声划过,徒留灰影。 王玉兰从店里过来,见秦玥似是睡着了,凑在石心耳边要说话。 “怎么了?”秦玥拿了帕子下来,她根本就没睡着,自然能听到有人过来了。 王玉兰从石心耳边退下,对她道,“妹子,邢小姐来了,在店里呢。” “噢?”秦玥起身,略去面上的倦意,“瞧,我刚还想着自己清闲呢,这就来人了。咱过去吧。心儿,你就先在院子里,我一会儿便将人带过来。” 秦玥与王玉兰一块进了店。 邢大小姐米分裙坠地,面容精致,站在内衣里间对挂在架子上的内衣指点江山。 “这个颜色比那个好看。” “那个绣花不错,没练个十来年的女红是出不来的!” “这个好大!恐怕只有本小姐这样的才能撑起来!” 玉儿在她身后附和着,“恩,小姐自是极好的!” “瞧瞧瞧,还是邢小姐心胸宽广!”秦玥笑语,特意将“心胸”二字说的重些。 邢晨回头看她,秦玥朝她扬眉抛媚眼,眼尾翘起的弯弧挑了邪魅似狐。 “哎哟,这媚眼抛得真叫我心坎酥!”邢晨尾音拖长轻颤,捂心垂眼,一幅柔弱似水的窈窕。 一旁的玉儿和如墨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调,无语摇头,还真是能聊到一块儿的两人啊。 邢晨展开双臂转圈,面容享受嘴角翘起,“来吧,帮人家挑上一套!要能突显我的高耸,能继续变大的!最重要的,还要免费哦!” “跟我来后院,货多!” 秦玥牵起她高高扬起伸来的玉手,二人孔雀般摇着羽扇离去。 店内其他客人惊诧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咂舌。 “后来的那个人我知道,是你们家东家。那先在这儿的姑娘是谁啊?那么的,奔放……”一客人偷偷问如墨。 “我们主子的朋友。” “哦,你们东家娘子怎么竟交些奇怪的人,可别让人家给带坏了……”那人叹气,“世道不一样了,啥人都有啊。” “……” ------题外话------ ^_^伦家已经确切的知道了,月票和评价票都是月底清零的, 所以嘞,愿意给本文评价票的童鞋,请投“五星经典必读”哦。 么么,多谢啦~   ☆、第五十四章 神奇的秦玥 “把衣服脱了。”秦玥将邢晨拉进屋里,打头一句话呆住了姑娘。 “不!”邢晨抱臂护胸,坚决摇头。 “你不是要我帮你挑内衣吗?”秦玥道,“我给别人挑就得先看胸,看过再选!” 少女昂头扬眉看着邢晨,“你脱不脱?!” 邢晨悲愤,瘪嘴,“……你的地儿听你的吧。” 姑娘玉手一捞,腰带坠下,襟衫外翻,外袍落地,里衣一脱便只剩肚兜了。 秦玥看着,姑娘脸皮已红,慢腾腾地去解带子。 秦玥心急,上前伸手将她的肚兜带儿一勾,春光乍泄! ……秦玥约莫着邢晨该是C罩杯了。古代少女都发育的还算不错。 邢晨红着脸垂着眼,没了方才的咋呼,规规矩矩地站着,等着秦玥说话。 少女笑着对邢晨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给你拿件适合你的过来。” 说着秦玥快步走出去,顺带地将门关好,回来时手中拿了好几件内衣。 “来,先试这件。” 秦玥将一款鹅黄缝软纱的胸罩给她穿上,扣好挂钩。 “弯腰。” “哦。”姑娘听话低下腰身。 秦玥几个动作就将内衣整好。姑娘垂眼一看,深沟幽壑,洁白如莲。 邢晨明眸瞬间精亮,朝秦玥竖大拇指,“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日入近千两的东家!穿着还蛮舒服的!” 姑娘本就微胖,换上现代的内衣,更显丰满。 “这个我要了!”邢晨凤眸看秦玥,“给我免费哦!” “当然免费。”秦玥点头,“还有几款,都试试吧?” “行,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两人在屋里鼓捣了好长时间,开门让进人的时候,玉儿是真的觉得小姐有变化了。 神奇的内衣!玉儿盯着邢晨的胸感叹不已。 邢晨挺挺胸,瞧着玉儿道,“是不是很羡慕本小姐?” “恩。”玉儿点头,“小姐一直都是玉儿羡慕崇拜的对象,没有之一!” “算你识相!”邢晨玉指点丫头额头。 “东家,这都活动大半天了,本小姐饿了,给上点儿吃食呗!” 秦玥摇头笑她,“吃得多长得胖!”遂又对石心道,“心儿,将昨天新做的菊花糕和芝麻球拿来。” “人家就是饿了嘛!饿了就吃饭,不饿不吃。”邢晨抬抬自己的胸,“人家这样挺好的。” 姑娘瞅一眼秦玥发育不全的小包子胸,接着道,“比你好!” 秦玥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是B啊……分明是你的太大了。 石心将两碟点心搁到桌上。 “尝尝,才想出来的点心。”秦玥将芝麻球往她跟前推推。 邢晨捏起一个咬一口,外酥里嫩,软弹甜糯,里面还加了豆沙,外皮的芝麻酥香,里面糯米滑嫩,豆沙甜蜜。 “好吃!”姑娘又捏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秦玥你是怎么想出来做这样的东西的?我都没吃过。” “中秋做月饼剩下了些豆沙,搁着也是浪费,就做了些芝麻球。在村里发给我的工人们,当做活儿时的零嘴。”秦玥掰了快菊花糕,入口清香不腻,很适合秋季食用。 “你会做月饼?!”邢晨吃惊,这人怎么什么都会! “我听说啊,今年中秋月饼风靡了整个京城!要价极高还有不少人买,都卖疯了!”姑娘挑眉,眸光闪闪,满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的神秘。 “恩。”秦玥点头,我知道了。 邢晨嘟了米分唇,胳膊捣她一下,“诶,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一块小月饼卖五两银子呢!你,是从哪学的做月饼的?拿点给我尝尝呗!” 秦玥若有所思,原来月饼卖这么贵啊?张文义有一套!以后有生意还可以跟他合作!自己也可以赚很多。 石心在一旁接了话,语声淡然无起伏,“邢小姐,月饼就是我家主子做的。京城的月饼是经过我家主子同意才开始售卖的。” 邢晨睁大了眼,满脸不信看她,石心面不改色。姑娘又将视线转到秦玥身上,那人正无言地吃着菊花糕,一脸享受。 主仆俩这般淡定,邢晨突然就有点相信了。 “真是你做的?”姑娘趴到秦玥身旁,仰脸问。 “恩。”秦玥点头。 “我要吃。”姑娘摇秦玥胳膊。 “现在没有,你就吃芝麻球吧,吃菊花糕也行,喏。”秦玥将菊花糕碟子也推到邢晨跟前。 “好吧。”邢晨离了秦玥的胳膊,“那你什么时候做了月饼,可要记得给我送点过去。我可还没吃过呢!” 姑娘说着又拿了块儿菊花糕尝着。 秦玥捏了两朵菊花扔到杯子里,给她续了一杯水,“知道了,喝点水吧,吃得多口干上火。” 姑娘掂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淡淡的菊花味儿,还好。” “走的时候带些吧。秋日易上火,喝这个可以缓解。一日三餐,不需要食物的时候最好不吃,吃多了易成病。” 秦玥三指捏了姑娘的脉细细诊着。 邢晨一手端着杯子虎了脸看她,像不认识眼前人似的,这人怎么什么都会?! 姑娘一闪神儿,想到她们本就刚刚结识,自己不了解她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晾她也是不够了解自己的。 “现在身体还算可以。吃东西要忌口,方能健康长寿,多喝水能通畅身体。”秦玥收手,温润看邢晨,“可记得了?” “哦。”姑娘颔首。 邢晨只免费拿了一件内衣,其余几件都是自己掏钱买的,姑娘道是秦玥也是做生意的,不能让她全送了,她也是要支持姐妹的生意的。 秦玥吩咐石心给包了一包芝麻球一包菊花糕和一大包干菊花。 邢小姐高兴地带着丫头走了。 店里已是打烊了,阿正还未回来。 秦玥在院门口张望着,左右不见人来,又不知道张文隼住在何处,往哪找都是问题。 “主子,您进屋里歇着吧,我在这儿看着,一会正哥儿回来我喊您。”石青在她身后,请她回屋里去。 众所周知主子身子弱,秋日晚间凉意重,可不能受寒了。 周雨拉着秦玥回屋,“嫂子不用担心。阿正走的时候不是说晚间回来的吗,许是还不到张叔叔允许的时候呢。咱们到屋里等也一样。” 秦玥自是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周恒走之前可是对每个人都千叮咛万嘱咐的,当她不知道?几人围着让她回去,秦玥也便随了他们的意回了屋子。 天色渐重,黑夜将至。饭已是做好多时,阿正未归,就一直热在锅里了。 “你们几个先去吃吧。”秦玥对石心他们几个道,不能因为阿正一人不来就饿这这么多人。 “奴婢不饿,咱们还是等正哥儿来了的好。”石心道。 主子未食哪有下人先吃的理。 “咱们家这点不将究,你们到了饭时就去吃你们的,吃饭去!”秦玥凛了眉,催几人出去。 正说着,石青在外喊正哥儿回来了,秦玥赶忙出去。 迎面而来的就是小孩嘛,阿正发丝有些乱,但脸色还好,略显疲惫,面上看着有些许尘土,脚步有些虚浮。 “嫂子,我回来了。好饿啊,咱们吃饭吧。”阿正眼皮也重了,上前去拉秦玥的手摇晃着,“大张叔叔中午只给阿正吃了一个馒头,真抠门儿!” 练武本就费体力,还不给饭吃,那哪受得了,秦玥拉着小孩儿进屋:“走走走,吃饭去!” 张文隼黑衣立在后面竟是没人搭理了。 周雨看他也是送弟弟回来的,到他跟前客气道,“叔叔要不和我们一块儿吃吧?” “也好。”张文隼大步进了屋子。 “……” ------题外话------ 这章又驳回又修改了才发的……哭/(tot)/~ 写本书只希望喜欢的人看书舒心,也是作者的兴趣所在。 以前看过很多种田文,极品亲戚和生意对手的陷害多不胜数。 看多了有些厌烦,我们真实的生活本就有诸多不顺,为什么连假想的故事都要搞那么多坎坷? 所以言轻想写少一点的极品,多一度的温情。 现实所没有的,就让故事来填充好了。 今天万圣节又是周末,睡了个懒觉,九点起的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大伙儿那里有什么节目吗? 另外,感谢:镜夏夜,ivyling1025,伤风感冒,32300同学给言轻投的评价票。 十月最后一天,手里还有月票评价票的,别忘了投出去,12点清零的。 周末愉快!   ☆、第五十五章 隼哥,损哥 餐桌上吃食很多,可是秦玥只给阿恒盛了一碗粥,将青菜鸡蛋和香菇炒肉夹到一个小碟子里推到他面前,又加上一个馒头。 “中午只吃了一个馒头,现在就是空腹了,不能猛吃,容易积食。今晚吃这些就可以了。”秦玥将他散下的头发拂到上面。 虽然不太懂嫂子说的话,但阿正知道秦玥不会骗他不会还他,点头开始喝粥。 张文隼进来自己坐下,看向一旁的石心。 “添一副碗筷。”秦玥道。 石心应声出去,为张文隼拿了碗筷。 “粗茶淡饭,张公子不介意可吃上一次。” “我是按军中练兵的方法教周正的,军中有时缺粮,将士不能饱食,是以中午只有一个馒头吃。” 张文隼看小孩吃的快且规整,想想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张公子如何教是张公子的事,我不多问,公子尽力就好。” 周雨坐下喝粥,这叔叔,跟他客气一句,还真坐下吃起饭了。 饭都是石心做的,秦玥教她炒菜时放进去姜增加香味。张文隼恰好夹起一块,只当是菜,放入口中便嚼,片刻只觉味怪辛辣,但作为客人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蹙眉咽了下去。 周雨将一筷子鸡蛋咽下,偷笑,在菜盘子里瞄准了一块姜,和着菠菜梗一块儿夹起送到张文隼碗里。 “叔叔,教了阿正一天辛苦了,多吃点菜。” 女孩儿笑的甜,张文隼却觉得怪异,好像哪里有问题。 “谢谢。” 张文隼夹起那堆儿菜看都不看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周雨轻笑,男人却看她一眼,目如甩刀,直逼门面。 女孩儿只觉身子一僵,直了嘴角,不敢再动。 张文隼垂眸继续嚼,喉结微动再次咽下。 “我也就二十岁,跟你们大哥嫂子同辈,你们都该称我为兄长而非叔叔!”男子声音略有些无奈。 “那阿正叫你大哥哥,叫抢月饼的那个为张叔叔,你们俩不就错了吗?”阿正喝了最后一口粥,舔舔嘴角道。 “……”张文隼放下筷子,深觉家中孩子多,许也是一种苦恼。 秦玥看着三人较劲,只觉好笑,张文隼怕是比不过她们家这两个孩子了。 “阿正,人家教你功夫,你可以唤他师父的,就如同嫂子的师父一样。”秦玥道。 阿正想了想,歪头看张文隼,“师父?” “还是换个称呼的好。师父比叔叔更显年长。” 秦玥面无表情,这人还挺在乎年龄,“那就叫教练好了。” “教练?”张文隼道,“这名字虽未听说过很是新颖,但略显生硬,我们还算有些关系的,太生硬不好。” “那要叫你什么呢叔叔?”阿正噘嘴道。 在家里,阿正可是周家的一份子,一致对外在秦玥来了之后就成了周家不成文的规定。 “就叫隼哥吧!” 损哥?秦玥嘴抽。 “隼哥!”阿正乖巧叫道。 “恩。”张文隼点头,很是满意。 秦玥摇头不语,默默吃饭。 饭毕,张文隼告诉阿正,明日卯时他来门口接他。 卯时就是五点,秋天里天还没大亮呢。但阿正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你家做的饭菜很好,吃着合口。”张文隼看向秦玥,“除了那个吃着辛辣味怪的……” 这人恐怕是不爱吃姜不爱吃辣的了,姜的味道很多人难以接受,但却对人体有很多好处。 “那只是一种调味料,也不是当菜吃的,张公子其实可以挑出来不吃的。”秦玥淡笑,一脸孩子你要认真听的表情。 张文隼微愣,原来是调味的,怎么他从没见到过…… “张某孤陋寡闻了。明日我来接周正,告辞。” 男子说完话转身便走了,边走边摇头,怎的觉得在她家他是无知百姓,而他们是见过大世面的呢…… 虽然这些孩子戏弄他,这女子对他不算客气。但是,他内心里仍是有些许的执拗,不知那是什么……他还想来。 * 仙客来出新菜了,迎秋的糖醋里脊,平民也可消费到的鱼香肉丝,透亮料足的米酒小汤圆,口口舒畅。 买了秦玥家的玩偶,人们就爱到仙客来点上一份米酒小汤圆,孩子喝的很是开心。 玩偶每月出一次新品,此次上架的是各式各样的兔子,有两种还可以往兔子的肚子里放东西呢,还算是个长口袋,小女娃都缠着家里长辈去买。 周家村的新房在日日增高,秦玥不时让石青石心拿些新做好的吃食去。正干活的男人一见到二人就忙不迭地上前,知道有好吃的,抢着来拿。却是一人一个,也不多拿,大伙知道,东西还有女工们的份儿,得留一部分给她们吃。 阿正每日天微亮便跟张文隼出去练武,直到天黑回来,有时张文隼来送他顺便蹭饭吃,有时是小孩一人回来,累得灰头土脸。 转眼便是周恒离开上学的二十日了,再过十日人就能回来了。 这日,秦玥领着周雨一块到村子里,看看房子的进展,看看周勤在三叔家有没有将她画的沙发做出来。 店里消费量高,这些日子,每日都赶着上货,厂房的女工们加班加点地赶制玩偶内衣,屋内不再有玩闹声。 女工们一人一个工作台,都是村中会木工的人新做出来的,姑娘婶子们低头缝制,一旁长案上仍是堆着很多裁剪好未整合的布料。 是不是该增加些工人了呢,这样看着,感觉自己是在剥削劳动力。秦玥在窗外沉思,她可不想成为工人们暗地里辱骂的地主周扒皮啊…… 芝娘抬头扭扭酸了的脖子,正好看见秦玥,少女朝她招手,芝娘放下手中的活儿轻了脚步出去。 “玥娘,你怎么过来了?店里又没货了?” 每天店里打烊之后石青都会来拉走一批货,今儿秦玥竟也来了,是不是又卖光了她来催促的? “不是。多日没来,我就是想着瞧瞧你们。”秦玥道,“现在的人数,是不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有点儿吃紧,”芝娘略想后道,“咱们手艺好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四十来岁的婶子们,赶得太紧眼就酸疼,得休息啊!” “是,若是日后再……还是要再找些人手来。”秦玥点头,“我也不想让大伙忙出病来。这事儿我记着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家里看看。” 芝娘做工熟练,还有不少活儿没做,忙进屋去了。她这一进一出的,埋头做工的女人们竟是谁也没有发现。 秦玥看屋内景象,沉思覆了清颜,垂眸走开。 到家中需路过三叔家,周雨已经在院中看周勤做木工了,秦玥进去一瞧,宽长板正的一条,后有椅背左右有扶手,可不就是木沙发的样子吗! “阿勤,这是做好了的沙发?” 周勤抬头看秦玥,“是的嫂子,三叔和我一块儿做的。三叔说我学得很快呢。” “好,做的不错。”秦玥上手摸摸沿框,整齐光滑,“阿勤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也一直在做,相信不久就能自己动手了。” 周勤挠头笑笑,“还差的多呢,我还得再练练。” “勤学苦练也不负你的名字。” “就是,阿勤还是跟我像,做啥啥都好!”小雨在后面扬眉道,“是我这个姐姐的榜样做得好!” “你也就比我早出来一会儿而已。”周勤坐回到自己的板凳上,默默不再吭她。 老是拿自己早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说道,他们俩分明一样大。 “阿勤还很是爱护小雨的。”三叔在一旁道,“前两年最难的时候,阿勤宁愿自己喝水也要给小雨留一些吃食的。” “我知道,阿勤跟我亲!”小雨拍拍周勤的膀子。 “我是男娃,自然是要让着你的!”周勤仰脸瞧她一眼。 “好了,你们俩也别争了。龙凤胎都是好的!”秦玥一挥手掐断了二人的对话。 ------题外话------ 昨天章节的问题没具体跟大家说。 驳回的那些东西吧,我觉得写得已经比较隐晦了…… 大家想看原版的文字吗?跟言轻说一下,要不我发到评论区?→—→   ☆、第五十六章 姚寨村长来了(求收!) 新房工地上,人们忙着和泥上砖。 一人眼尖瞧见秦玥,马上就喊,“玥娘来了!是不是又有好吃的了!” “没好吃的我就不能来了?”秦玥笑道,朝里面忙活的众人喊,“大伙歇歇来吃东西了啊。” 今儿早上石心用豆瓣酱炒了五花肉片,肉嫩不腻味道鲜香,秦玥又做了不少火烧,切了芫荽,和红烧肉一起夹进火烧里。 “恩!满满的都是肉,香!”一人大口咬下,肉汁儿混着芫荽的清香勾人食欲。 “好吃!” 汉子们大口大口吃着,玥娘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房子建的又大又多,玩偶啥的都可好,吃食更是好,怎么吃都不觉得够! 第一进院子四围房子已经出来雏形了,墙已是快垒好。汉子们吃了火烧夹肉,抹抹手又忙活开。 “以咱们的进度下来,院子两个月该是能建好的,你们今年能在新房里过冬。”村长道。 “大伙卖力气,建得才快,还要谢谢奇叔在这里监工。”少女感激看着他。 “嗨,都是咱村人。你盖房子还能给他们活儿干,大伙都高兴,这边的事大可放心。阿恒在学院里咋样啊?” “一个月回来一次,这还不到时候回来呢。”秦玥道,“阿恒性子温实,也好学,该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周复奇点头,“那倒是,阿恒也是不会让人多操心的。” 看了一应活计和工人,秦玥带着围在周勤身边叽喳说个不停的小雨回了镇上。 秋光大好,周家村和乐,青葱葱的草木在灿阳里舒展。男人们叮叮当当砌着墙,不时吆喝一声吵闹几句,忙着也高兴。 “当家的,有人找你呢!”周复奇家婆娘跑来找他。 周复奇将一袋砖递给上面的人,拍手过去,“谁啊?” “姚寨的村长,想要来求啥事儿的,还不好意思跟我开口,你回去瞧瞧呗!” “走!”一听隔壁村村长来了,周复奇拍拍身上的土灰,拔了步子往家走。 “哎你慢点儿!”村长媳妇摆了臂在他身后跟着。 村长家里,姚常贵和侄子有些忐忑地站在院中等着。 这周家村本来是和他们村差不多境况的,大人小儿吃不饱饭,没闲钱置办个东西。可是这一个月他们村子里人个个忙活,男的女的都有活干,家家能买上肉了,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 听说周恒秀才家的媳妇在镇上开了个啥玩偶内衣店,赚钱那叫一个疯狂啊!这周家村的人都是给他们家做工的。有人去镇上瞧过那家店,说生意可好,进门的人老多了,每天都要重新拉货的。 货从哪来,不就是他们村头新盖厂房里的女人们做的吗。 姚常贵就寻思着,那小媳妇的店生意那样好,是不是需要多一点儿的女人来帮忙做工啊?这要是让他们村的婆娘过来,不就多一份钱吗。且他们俩村子挨着,这近山近水的,不先来问一下示个好,万一人家有啥活给别的村子人咋办! 询问过村子里其他人的意见,大伙都愿意。姚常贵今儿就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侄子一块儿来周家村了。 只是不知道那小媳妇愿不愿意让外村人做工…… 姚常贵正想着,周复奇就回来了,没进家门就朝他作揖招呼。 “姚村长,稀客,稀客啊!”周复奇边走着,边抱拳点着,面上一片善意笑容。 姚常贵迎上去回礼,“无事不上门啊!今天是有些事想请教一下老哥儿。” “来来来,咱们屋里说话。”周复奇揽着姚常贵的肩将人往屋里带。 姚侄子提着鸡蛋一块进屋。 “周叔,从家里拿了点鸡蛋,也不多,您拿着吃。”侄子将鸡蛋篮子搁到桌上。 “来一次还破费啥!一会儿带走啊,这么多得攒多长时候呢!”眼瞧着不少个呢,周复奇忙推辞。 “也没啥。”姚常贵笑,“不常见面,咱也不能空手来不是!” 将视线从篮子上收回,周复奇看姚常贵,“那,姚村长今日过来是?” 姚常贵心里没底,呵呵笑着,想好了话才道,“我听说你们村有人在镇上开店,生意极好。想来问问,还要女工不要了。若是还需要,看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们村的人。我知道你们村女红好的媳妇们都在做工呢,再在自己村找人,估计也不多,所以就……” 周复奇听着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姚常贵搓手,他就是寻思着先找周复奇探个话,看有没有机会,若是有再去找那小媳妇。 “老兄,我觉得可以。” 周复奇一说这话,姚常贵心里落下了石头,松松的! “玥娘她店里消耗大,每天要二次拉货。女工们有时候晚上还得干一会,瞧着是缺人了。”周复奇道,“不巧,玥娘她今儿来了,刚走!不然我就带你去找她了。” “哟,那还真是不巧。”姚常贵拍腿,“不过没事儿,明儿我们自个儿找她去。” “也行。不过老哥儿我得先跟你说啊。”周复奇凑近了,“玥娘找人要求高。手艺好不说,心眼儿还要实在,不能是乱嚼舌的人。干这个活儿还要签契约,意思就是你不能把方法透露出去,若是谁动了心思做怪,人家是能拿上契约告官府要求赔钱的!” 姚常贵点头,“是是,这个理儿我懂,做生意的怕人家走漏方法我知道。我们村的人你还不知道,都是老实的。那些心眼儿多的我也不会让她来,还祸搅旁的人找出路呢!你放心,我心里有底!” “那行。玥娘现在在镇上,她家店后院里住着,你到那儿就能找着人。你放心去,玥娘该是能给这个活儿的!” 既然知道要求高了,也给姚寨人心里留个底,周复奇也不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搞不好弄乱了玥娘的生意,他还不乐意呢! “那就先谢谢周兄了。我们也不多留了,这就走了。”姚常贵得知自己想要的,也起身告辞了。 周复奇掂起那篮鸡蛋跟出去,“东西拿走,拿走。都不容易,能帮忙就帮了,咱也别整这些。” 他拉着那侄子将篮把儿塞到他手中,“心意我领了,拿回去给孩子吃!” 几个大男人,再推辞不好看,姚常贵一再道了谢,二人离开了。 “来找活儿的啊?”婆娘站在周复奇身后看那二人背影。 “恩。”周复奇背手回屋,“也是个好的了,村长为着大伙活计跑来找人。” “可不是吗!幸好玥娘嫁到咱村里,不然咱村人哪有怎么多活儿。说不定你还得跑前跑后的求人呢!”婆娘拿着一把菠菜择着回了厨屋。 周复奇的儿媳妇就在厂房里做工。新店开了以后活儿多得很,一干一天,回家老是眼疼脖子酸,说别的媳妇们也是这样,啥什么轻闲一些就好了。 是以周复奇才敢说出秦玥需要更多人手的话。 ------题外话------ 最近几天收藏魔性了!涨几个掉几个,一直突破不了九百六/(tot)/~ 大伙给给力,求收藏啊!什么时候才能到一千啊~望天。 ……恩,阿恒好像快出来~\(≧▽≦)/~ 哈哈,给收藏有阿恒,不给就木有! 今晚言轻要去聚餐,聚餐回来收藏有涨超十个,就加更~   ☆、第五十七章 气恼的秦汇 夜里秦玥做了个梦,梦里周恒半中央从学院里跑出来,抱着她不撒手,直说太想她不想再上学了…… 起了身,秦玥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因为昨天村长问到周恒了?那要做梦也该是她抱着周恒不撒手吧。 少女坐在床上披着长发无声嘲笑自己,多少岁的人了还想着撒娇,阿正现在都不乱叨叨了呢。 无事坐在院中看书,旁边一家人像是种了桂树,飘的自家院子里也是花香,幽密甜腻,闻着很是惬意。 此时,姚常贵和侄子已是到了镇上,在街上转悠着。 “是这家店吧?”侄子看玥恒专卖店里挂满了奇异的小玩偶,拉拉姚常贵的袖子。 “瞧着像,咱进去问问。”姚常贵道。 二人进了店里,如墨迎上来招待,“二位想买些什么?咱们今日有特价出售的玩偶,只需十文钱。还有新上市的凯蒂猫,女娃最喜欢。” 侄子捏了个黄色尖耳朵的玩偶瞅着,尾巴弄得跟闪电似的,虽然不知道是啥东西啊,但觉得挺欢实的,娃子该喜欢。 “这是上月卖得极好的皮卡丘,您要这个吗?” “不不不,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姚常贵拍了侄子的手,拿过皮卡丘放回原处,“我们是来找玥娘的。是从姚寨来的,就是周家村旁边的村子。” 周家村如墨知道,主子家就是那里的。 “那您稍等,我去问问主子。” “诶,谢谢姑娘。” 姚常贵和侄子在店里站着,时不时有客人来,王玉兰吊着胳膊招呼,也不嫌二人站在那儿影响生意。 如墨回来带二人进了后院。 秦玥还是坐着,前两天张文隼和阿正不知在哪儿刨了一棵粗壮的树根,秦玥让人把它收拾了一番,现在当成了木桌子摆在院子里,四周放上几个木墩子,算是乡野风浓重又不失情调趣味的一套家具。 二人见一如花小娘子坐着,桌椅虬奇别致,人在其中,好像与世隔绝一般,想来这就是他们今天要见的人了吧。 “这是周家村玥娘吧?”姚常贵试探地问。 “正是。不知您是哪位?” 秦玥招手请二人坐下,石心遂上了菊花茶。 二人轻轻坐在木凳上,面对秦玥。 “我是姚寨村的村长姚常贵,这是我侄子。” “哦。”秦玥点头,“咱们是邻村呢,姚村长来找我是?” 姚常贵坐直了身子,道,“我是想来问问,你的工厂里还要女工不要了。若是要人,看我们村子的人行不?” 秦玥面上无恙,心思却转了,她倒是没想到会直接有人上门来找活儿,但现在却正是缺人的时候! “是需要。”秦玥面上含笑,“您能来这里找我,想必是去村里问过了吧。我招女工条件是有些多的。” “知道知道。”姚常贵忙点头,“条件都好说,我先把关,不好的人不会来你这儿报名!” “恩,那好。”秦玥轻抿了一口水,想了下道,“明日让你们村子的人到厂房那边报名面试,被选上的下午就开始工作,落选的人就直接回去。可以吧?” “诶,行。玥娘果然爽利,怪不得生意做的这般好。”姚常贵笑道,这小娘子倒是好说话的。 “您谬赞了。咱们先将人选好,姚寨村的女工若是有什么困难,日后我会着手改善。”秦玥道,“只要一心一意在我这里工作的,我一个都不亏待!您喝茶。” 这话听着舒坦,说明到了秦玥这儿就是她的人,不分哪家哪村的。说不得以后因着秦玥这条线,姚寨也能发达起来呢,当然肯定是排在周家村后面的。 姚常贵端了杯子喝茶,那水里还泡了菊花,淡香味清,入口清甜,人眯了眼咂咂嘴,还别说很是好喝呢。 看人家这日子,野菊花还不是满山都有,谁想过拿来泡水喝的? 秦玥看姚常贵喝的高兴,朝石心使个眼色,小丫头进屋,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包干菊花。 姚常贵将杯中水喝完,轻轻搁下,“既是这样,那我明天就让她们过去了。我这就告辞了。” 秦玥起身相送,石心将东西递上。 “这是我自己晒的花,姚村长拿去喝吧。都是在山上摘的,不值啥钱。” 沉甸甸一包东西拿到手上,人家又说了不花钱,姚常贵自是乐呵,“那就谢谢了。” “让石青牵马回村里一趟。”秦玥一句话,石心疾步去找石青。 “村长不如等一下,我家伙计要回村帮我捎话,好安排明天的事,你们可顺路坐车回去。”既然都是要回去的,不妨送他们一程。 “那就省得我们再磨鞋底儿了。”姚常贵朝秦玥点头,“麻烦了,多谢多谢。” “不妨事。” 交代了石青回去带给芝娘和三婶的话,几人坐了车走了。 中午吃了细面条,骨汤碎水芹,将肉片切得薄薄的沾上酱,吃着口口生香。 似书如墨轮班吃饭,吃过就去店里,小雨在屋里做袖珍的凯蒂猫,秦玥无事,懒懒地睡了一觉,太阳近西斜时到院子里放放风,坐在树下继续看书。 这下工人的问题也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售卖的事儿了。过些时日,可找些经销商在别的镇上卖。 秦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院中只石心在一旁站着,秋色揽叶,桂香如雾,丝丝入人鼻腔,一时只觉时光漫长,扯不断的岁月如梭。 母鸡留在了三婶家,兔子却让小雨带来了,道是要自己养着。结果到了镇上,割点草都要跑到镇口的野草圃去。石青他们来后,喂兔子的活儿就交给了石青,他回村子拉货的时候在村里割了草带回来塞到兔窝里,几只兔子能吃上个两天。 兔子们在窝里咯吱咯吱地咬着石心早上扔进去的半个蔫萝卜,门外有人重重的脚步声过来了。 “不会又是来找活儿的吧?”秦玥背对着门,只抬眼看石心。 “不是。”石心摇头。 “是我!” 秦汇奔到秦玥面前一屁股坐下,拿着方才姚侄子未喝的茶水一仰头喝尽,抹了嘴角溢出的茶水,碰一下将杯子撞到桌上。 秦玥惊讶,“怎么了这是?” 哥哥可是不常生气的,今儿竟然这样,看着气急败坏的,满脸闷气不情愿。 秦汇叹一声气,满腹怨念,撇撇嘴道,“还不是咱娘,整天给我找些姑娘家让看,今天竟然将一个姑娘带到家里来了。真是急人!” “哦!”秦玥绕了尾音点头,哥哥已经十九了,在这里早该是成家的时候了。 “你这小妮子,你也笑我!”秦汇拍腿,朝秦玥瞪大了眼。 “哥,你眼不大,别瞪我,瞪我也长不大。”秦玥收了书,淡淡对秦汇说道。 “你!”秦汇羞气,指了秦玥又松了手,“真是服了你了。” “你说我咋办,娘老是找人,家里不是媒婆就是姑娘的……”秦汇垂了脑袋,无奈声幽。 秦玥:“哥,你也该是时候成家的了。你想看着爹娘为你的事心急?” “我,我不喜欢那些姑娘啊!我要是有喜欢的,肯定就自己找人家去了,哪还用爹娘操心。”秦汇瞅她一眼又低头,面上有些羞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秦玥凑近了轻声问他。 “我哪知道……”秦汇抬眼望她,目光摇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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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乱说话,分明是在推销她姑娘我的店! ……秦汇不再动作。 秦玥歪唇一笑,在他身后猛力一推,男子不妨,突然撞向对面的半扇门。 哐,秦汇狼狈闯入正说着话的二人视线里。 “汇儿,你回来了!”王志梅脸上一喜,过来拉秦汇。 秦汇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笑看王志梅,“娘,我刚看见一只野猫,我去把它打跑,别偷吃了咱家的粮食!”说着就要走。 “回来!”王志梅一拍他的背,“今天家里有客人,你们都是一般大的,来跟人家说说话!” 妇人拉着秦汇就进往屋里走,满脸笑对那姑娘说,“你们都是年轻人,要不让我儿子跟你聊聊!” 王志梅将秦汇往椅子上一按,“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秦玥拉着石心忙往后退,王志梅喜滋滋跑开了,没看见女儿偷摸贴在门上。 屋里,秦汇木了脸干坐着,坐就坐呗,反正他也不会说话。半晌了,憨汉子愣是没看那姑娘一眼。 姑娘也是绞着帕子,秦汇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啥。 这个呆头人!秦玥在外面看着干着急。 你进去!秦玥对石心一挑眉,眼往屋里瞧瞧。 石心身子略略往后移,满脸疑惑看她,我进去做什么? 帮忙啊!秦玥一推丫头,石心像第二个穿墙人一样,身子一弯,摇晃着进了屋里。 “大,大舅爷……”石心合手低头,她哪儿会帮这忙啊! “石心,你怎么进来了?!” 秦汇真是被秦玥搞晕了,这又把石心推进来做啥? 姑娘见一娇俏丫头扑进屋里,秦汇又紧张站起,目光在二人之间游晃,咬唇道,“她,她是谁?” 秦汇终于扭脸看了那姑娘一眼,“她是我妹妹的丫头。” 姑娘紧张蓬起的胸脯瞬间下放不少。 “她做饭手艺可好了!还会泡茶!”秦汇向石心招手,“石心,你过来坐吧。” 姑娘又收紧手中的帕子蹙眉看石心。一个丫头都长这么漂亮?妹妹的丫头,哥哥对她这么好? “舅爷,奴婢这样就好。”石心垂眸道,“舅爷和这位小姐可是要说些什么?石心先退下了。” 秦汇一看石心要走了,忙拉着她道:“诶,别走。你就在这儿就行,我看着你心里舒坦。” 姑娘一个气短胸闷,这还拉扯上了! “你,你们……呸,不要脸!”姑娘负气,踩了绣花鞋往外走,“有了丫头还相人!真是……” 姑娘彩云一样飘走了,二人在屋里糊了脸,她干啥走? 秦玥推门而入,板了脸看他们两人。 “一个比一个笨!不是,你最笨!”少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秦汇咬牙道。 秦汇则一脸茫然,他怎么了?! “什么石心手艺好泡茶好!你跟别人相亲呢,说石心好干嘛?!石心好也不是这时候夸的!看着石心舒坦?你是跟石心相亲呢!”秦玥接连数个感叹号句喷出。 秦汇终于明白那姑娘为啥一脸你是流氓的样子跑了。 “就这样儿就跑了?!那铁定不能要。太小心眼儿不成事儿了!”秦汇甩手,“我只是夸夸石心而已,再说人家真的好。是不是石心?” “……”石心已经不想再呆在有舅爷的地方了。 “噢……”秦玥懊恼,直揉太阳穴。 “我怎么了嘛!”秦汇粗嗓子一喝,靠到椅背上抱臂不语了。 王志梅端了果子进来,“玥玥你怎么来了?那姑娘呢?” “让您儿子气走了……”秦玥无力。 “哎哟!”王志梅将盘子往桌上一搁,去拧秦汇的胳膊,“你这死小子,咋又把人气走了!你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秦汇胳膊往前一杵:“娘您掐吧!” 汉子目光楚楚,语声恳切,“只要您能消气,咋掐都行!儿子不疼!” “哼!”王志梅推开他的胳膊,“尽会讨好!怎么不见你讨好哪个姑娘去!” “娘,这事您别急。”秦玥将王志梅扶到椅子上,“以后啊,每天让哥哥相一个人,一年下来都能相两三百人呢,肯定有看上眼儿的!” 秦玥说着,得意地朝秦汇眨眼,让你笨! “哪有那么多姑娘愿意和你哥相的!”王志梅一点她额头。 “嘿嘿。”秦玥笑,“莫慌莫慌,我帮哥哥相着。内衣店每天客流量那么大,哪天我遇见个看着顺眼儿的姑娘就打听打听。” “行!这个方法行。那就交给你了玥玥。”王志梅点头,目光坚定,这回一定把汇儿的亲事定下。 若是今年成亲,明年说不定就能抱上孙子,当然孙女也行!王志梅想着,不禁捂嘴笑。 ------题外话------ 二更奉上! 求收藏~求追文,每天来点击一下就好啊n(*≧▽≦*)n   ☆、第五十九章 爷孙蹭饭 “哥,你也别嫌妹妹多管事儿。”秦玥道,“这人吧,到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事儿。你看你妹夫十六岁就娶了我,哥你都十九了,咱爹娘没那么早给你找媳妇对憨厚的你也算照顾到家了。挣点气儿,该找个了啊。” 秦汇恼了个大红脸,“找找找,肯定找一个,找个熊嫂子治着你!” 秦玥绕着脖子活动筋骨,“熊嫂子也是你媳妇,想找这样的啊?明儿让似书给你挑个,保证给你找个浑浑实实能生养的!” 少女笑若灿花,朝秦汇招招手跑开了,石心在后头跟着,赶着离开这个地方。 “儿子,你可不能找一个太浑实没个女人样子的啊!”王志梅瞅着秦汇,警告声赫然,“不然以后生了孩子不好看!” “娘!”秦汇浑厚的嗓子一吼,叹声气大步走开了。 “这孩子,就是没小时候听话!”王志梅看着儿子的身影,气呼呼坐到椅子上。 * “主子,您刚才到底是为什么推奴婢进去啊……”石心在秦玥身后碎着步子,小声问。 “你不是很聪明的嘛,进去活跃一下二人的气氛啊,让他们互聊才是!” 秦玥踮脚去碰树上垂下的叶子,没够着,撒了手又继续往前走。 “奴婢对这事没经验……” “没事没事,总还得给大哥找个媳妇……咱回家吧。” 刚步入院子,就听见许至炎软糯糯的声音。 “小雨姐姐,皮卡丘怎么会长这个样子啊,猫不像猫,也不像老鼠。” “皮卡丘是会发电的娃娃,它站在你面前,大叫一声‘皮卡丘——’就会有咔嚓嚓的电流劈过来,骨架子都能让人看见了!”小雨将手中的皮卡丘抖个不停,想吓吓小孩儿。 许至炎却是满脸兴奋,腾一下站起来,“这么神奇,都能放电!是不是它放过电就会下雨了?” “不会!它只会放电。” “嗨,我以为能下雨呢,只会这一样儿,没用……” “想下雨啊,龙王会下雨呀!”秦玥走进屋子。 “姨姨回来了。”许至炎跑过来拉秦玥的手,将她带到小雨身边坐着,“龙王是谁,比皮卡丘厉害吗?” “他们俩个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不能相比。但是龙王管着海和天气,能呼风唤雨,招雷聚云。”秦玥将许至炎揽在身前,又道:“龙王打不过孙悟空,也打不过哪吒。” “大圣最棒!”小孩儿举起手中的大圣玩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那哪吒是谁?” “哪吒是托大天王的儿子,把办坏事的龙王抽筋扒皮了。” “唔——抽筋扒皮了,那龙王不是死了吗?”小孩儿米分嘟嘟的嘴咬着手指,软软眉毛皱着。 许攸负手过来,瞧见许至炎又咬手指了。“把你的手指拿出来!” “哦!”小孩马上抽回手,又问秦玥,“姨姨,那托塔天王是谁?” 许攸坐到高座上,石心给他上了茶,老爷子端起茶杯往口中送,玉白的菊花瓣儿喝到嘴里一些,许攸咂咂嘴将花瓣咽了。 秦玥正在想如何给许至炎将人物关系搞清楚,老爷子道,“别给他讲你那些神话故事了,那孩子能不停地问上你好几天!” “爷爷坏,”小孩跑来抱着许攸的腿乱晃,“不让姨姨给至炎讲故事。” 许攸揉着小孩儿头上的髻子,将之揉的乱发掉落,翘着胡子笑他。 许至炎鼻子出着气儿朝许攸绷嘴,老爷子又乖乖地把人家的头发重新绑好。 “对了丫头,你们家的狼呢,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许攸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许至炎上来。 小孩转身,胳膊往椅座上一撑,脚尖离地屁股往上翘,稳当当坐上了椅子。 “狼也不能一直养在家里,会失了狼性。”秦玥将皮卡丘扔给许至炎,“银毫自己往山上去了,找不着了。” “哎哟!”许攸抚着胡子的手按到腿上,摇头叹息,“真是可惜,老夫头一次看上一条狼,才几日这就跑了。那可是一条白狼啊!” 秦玥:“白狼怎么了,白狼黑狼都是狼。银毫通人性,该是会回来的,阿正整天念着它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攸捋着胡子,微垂的眼角光影测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通常来说狼都是灰毛或花毛,通身一体的白毛若雪极是少见,这种狼一生下来就是狼群里的王啊!” 秦玥挑眉,“师父您才是神话故事听多了,只不过是毛发有异,白狼还是普通的狼。” 许攸看她不信自个儿,眨眨眼不再多说。 “姨姨,阿正去哪了?”许至炎看秦玥。 “跟你张文隼叔叔学武去了,到晚上才回来呢。” “哇,阿正学了武,是不是就像大圣一样了?”许至炎张了小嘴,大眼闪烁,满脸羡慕。 “不是,大圣是假的,是人们编出来的故事。阿正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也为了等银毫回来,看看谁更强。 秦玥问老爷子:“师父今天怎么来了?” 许攸舒服坐到椅子上,摸摸许至炎的头,“想吃丫头做了饭的呗!老夫去仙客来还得交银子,不如来你这里,吃的比仙客来好不说,还不用给钱!是不是幺幺?” “恩!”许至炎点头,“姨姨,幺幺还想吃上次的南瓜饼,可好吃了!” 秦玥笑,“那您爷俩在这儿等着吧,石心,咱俩做饭去。” 喊石青出去买了菜,秦玥忙活起来。 南瓜饼要先把南瓜蒸熟了取果肉用。上了蒸锅等着,秦玥将豆腐切块,裹上薄薄一层面米分,热油下锅煎豆腐,煎到两面金黄又将豆腐取出,把豆瓣酱炒香咕嘟嘟在锅里冒泡,豆腐放入炖一会儿,香嫩的酱豆腐就好了。 蒸好的南瓜留给石心去收拾了,秦玥又配了些青菜炒了一份干煸香菇,闷上碎碎的蒜瓣,味道好。仙客来糖醋里脊卖得最好,秦玥便将此菜也做了一份。最后煮了加青菜段儿和山楂片的清粥。 做好饭天已经暗了,正是阿正回来的时候。 许至炎早想着南瓜饼,饭菜上桌已是等不及了,扒着桌沿儿瞅秦玥,“姨姨,阿正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不饿的吗?” “快回来了。阿正这些日子倒是累的不轻,每日回来吃了饭还要去识字,学上半个时辰才去休息的。”秦玥道,“要不至炎你先吃个南瓜饼吧。” “不,至炎等阿正一块儿吃。”小孩摇头,阿正那么累,回来看见自己先吃了没等他,心里该不好受了。 “嫂嫂,我回来了。”阿正身后跟着张文隼进了屋。 “瞧,这不是来了吗。” “阿正。”许至炎跳下椅子去到小孩身边。 “至炎你在呢。是不是来蹭我家饭菜的?”阿正牵着他的手走到位子上,“吃饭吧,肯定都等不及了。” 许至炎嘿嘿笑,拍拍阿正的膀子,“阿正你变聪明了呢!吃饭咯!” 小孩一筷子夹上南瓜饼,手不稳饼子掉了…… “许老先生也在?”张文隼自动坐到这些天他经常坐的位子。 “到我徒弟家吃饭。”许攸点头,“你怎么也来?丫头又不是你徒弟。” “阿正是我徒弟。”张文隼嘴角一挑,朝许攸飞了一个你奈我何的笑,遂自己夹起糖酥里脊开吃,“恩,不错,比仙客来做得好。” 秦玥看许攸胡子翘,笑着给他夹了香菇,“师父吃饭,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许攸使劲嚼着香菇,“你也能收徒弟?功夫比不上你家老子!” “我爹爹自是比我强,儿子不和老爹争。”张文隼吃的自在,不受许攸影响。 许攸离了位子跳到张文隼身边,大掌拍到桌上,敲掉了一旁许至炎的筷子。 只见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张口道,“哼,老夫不和你吵!吃饭!” “心姐姐,拿双筷子来,再拿块布。”阿正眼神撇撇许至炎掉满南瓜饼渣渣的前襟。 石心会意出去,将新筷子给了许至炎,棉布给了阿正。 阿正从椅子上下来,拍掉许至炎前襟的碎渣,将棉布罩在小孩脖子前挡住前襟,自己慢慢把布角系到他脑后,做好一切才回了位子。 许至炎低脑袋看看自己胸前米分米分缀着小花的围嘴,双眼油油望阿正,“谢谢阿正。” “没事,这样就不脏衣服了,赶紧吃吧。”阿正轻轻把小孩嘴边沾的渣渣抹掉,又给他夹了几片青菜,“不要只吃南瓜饼,吃多了腻味。” “哦。”小孩低头将脆脆的青菜扒进嘴里大口嚼起来。 ------题外话------ 收藏在哪里啊~收藏在哪里~ 双十一快到了,姑娘们该囤货了吧^_^   ☆、第六十章 悲催文隼 “咱家阿正都成大孩子,能照顾小弟弟了。”周雨夹了肉肉给阿正。 秦玥满脸光荣的笑:“还是我教育的好!” “分明是跟了我之后才更好的。”张文隼喝一口粥,吧嗒吧嗒嘴里的山楂片,酸牙。 阿正呆呆地自己吃饭,懒地搭理两人。 许至炎看看大人们,自己摇摇头吃甜肉肉。真是的,明明是阿正只对他自己好的嘛!因为是他,所以阿正才对他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许攸也不吭声,抢张文隼面前的菜吃。 “许先生,尝尝这个,文隼觉得很是美味,是从未吃过的食物。”张文隼将捡了不少的姜丝夹给许攸。 姜丝是糖醋里脊里的,沾了红红的糖丝,看着味道不错。 许攸瞅瞅碗里的姜丝,瞥一眼张文隼,嘲笑道:“小子还想戏弄老夫?!我当一辈子大夫,不知道这是姜?真是缺脑子的娃,难怪不愿意跟张老不死的学习!怕学不好整天挨吵吧?” 张文隼一噎,糊了脸愣怔不已,他哪里知道许攸眼那么尖…… “只是觉得味道好,请您尝尝。瞧您说的话,哪里有长辈样子……” “赶紧吃吧,吃了赶紧走,别影响我徒弟休息。”许攸将自己的粥呼噜噜喝了个干净。 老爷子拍拍小孩的脑袋:“丫头这粥做得好,清淡,山楂又消食。至炎把你的粥喝完,吃那么多南瓜饼该积食了。” “知道了。”许至炎嚼完嘴里的菜,放下筷子开始喝粥。 吃完饭,秦玥给了许至炎好几个玩偶,小孩抱着高兴地直吆呼。 “拿回去可不能乱扔!”许攸一手抱了两个玩偶警告小孩儿。 “知道知道。回去将它们搁到一块儿,大家就不会孤单了。”许至炎一胳膊抱着两个,另一只手牵上许攸。 张文隼在秦玥身旁润了眼眸看她,嗓音低沉充满磁性,暗夜里缠绕耳边如提琴过水:“怎么不给我?” “你也要?” 秦玥打量着他就算换了衣服也还是整套黑的样子,虽然长得不错,但面瘫无情,不适合玩偶…… “恩。”男人点头,紧绷的下颌斜斜劈下一道阴影,模样甚是坚定。 秦玥回去翻腾,找了一个还没有手掌大的黑色折耳猫头给他。 那猫头是个挂饰,耳朵之间有条黑色带子,可挂到某处。 “很适合我!” 张文隼掌心卧着猫头,大眼圆圆,耳朵塌软,萌得一塌糊涂。他拽拽猫头上的带子,看自己腰间只挂了玉带,便将折耳猫也系在腰带上,黑猫和黑衣融于一体。 “告辞!” 男人抬眼看秦玥,灯火下,他脸庞刀削斧凿的凌厉消化成融融橙红,眸光闪烁若星。 秦玥看着那人与爷孙俩一道离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路上小心啊!”阿正站在秦玥身旁朝许至炎喊。 “知道了——”许至炎挥挥手,胳膊一松掉了一个龙猫,又赶紧拾起来拍拍上面的土跟上许攸。 准备关门的酒馆店铺的灯火投到街面上,点点晕黄染了秋意,风凉,扫了些许落叶打着旋儿聚到墙角。 许攸慢悠悠牵着许至炎走着,突然开口对张文隼道,“二小子,你在外多时,京中是否可行?” “可行。” 张文隼黑衣如泼墨,浓眉似剑锋,黑眸异光突闪,“跳梁小丑不可惧。老先生不需担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许攸声散在风中,淡涩如沙。忽又聚众成堡,坚实如固,“当心啊!” “多谢先生提醒。”男子出声浑厚,秋凉里着了心安。 许攸怪异斜眼看他一下,沉重叹气一声,“走吧走吧,赶紧回吧,别在路上耽搁了!” 已是到了医馆,许攸与许至炎进家,余张文隼一人行在路上。他住在镇子边缘的屋子里,将近家门时,男人突然腹部一阵绞痛,道道击肠,缠绵不休。 张文隼锋眉紧锁,捂腹奔向茅房……他好像有点清楚方才许攸的眼神,还有让他赶紧回家的话了。 这老头子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药!竟然给他下药! 许攸在家中哀叹不已,这还是当将军的,连自己给他下药都不知晓,可想而知这人的警惕性差到何种地步!就这,竟然还整天悠闲的在此小镇游逛不知回京,心是有多宽啊…… “爷爷,你的脚好臭哦!”许至炎一脸臭臭地看许攸,脚丫不老实地踩许攸。 “你才臭,昨天在你娘那儿是不是没洗脚!”许攸将自己的脚抽出踩到他的小脚丫上。 “才没有,人家天天都有洗!”许至炎又翻转过来,踩上许攸。 俩人两双脚踩在一盆热水里泡着互踩着,溅地满地水。 * 巷中,暗处,一人与黑夜融在一起,站在墙边。 “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墙后有人压低声音吵吵。 一阵扑腾声过后,一人从墙上翻下,落地摸到人脚。 “啊!”那人如遇电流,浑身一颤跳脚闪开,“鬼啊——” “怎么了怎么了?”墙后人惊到,着急忙慌问着,一个个连手乱脚爬过来,扑腾扑腾落地。 “那那那儿!”先出来之人抱着一人胳膊颤抖,指着立着人的暗处。 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挤在一处,看着那暗处虎视眈眈。 “是我。”那人步出,巷中人家灯火在斜处照亮。 步出人眉眼温润,粹光如砌玉,青衫绵长,光影淡淡照人面容清俊,气若浮息微云。 “周恒?!”众人惊讶,异口同声。 这些人都是新县县学的学生,学院里每天做饭没个油水,这几人隔几日就跳墙出来,跑到县边儿的山上抓野鸡野兔烤着吃,也算改善伙食。今儿几人又合计出来,谁知会遇上周恒这乖乖学生?! 说起周恒,还真是学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人算是空降到县学的,奈何学识丰厚,到学院不到十日,书院里所有夫子争抢着要人。史无前例的夫子抢学生啊! 这人咋会这个时候在这里?难道和他们一样偷摸翻墙出来的? 几人对视,仿佛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你们不是要出去打野物吗?既是遇上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周恒淡淡开口。 众人惊掉了下巴,要跟他们一起浪?他可是夫子心中最乖最好的学生啊,今天是磕到脑子,乱套了? “走吧。” 周恒迈开步子,先那群瞠目结舌的人出去,青衫如水划开灯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啊!好不容易出来了,一块玩儿去!”杨潜招呼着愣怔的人,走出巷子。 山风夜凉,冷树飒飒,众人踩在落叶枯枝上往山上走,周恒沉默跟着,不问这般暗怎么捉野物,只跟着走,他们出来多次定是有法子捉住活物的。 “周恒,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杨潜在周恒身边,瞅着脚下的路,看看四周的草木是否有记号。他上次来的时候挖好了猎坑,好几天了,该是有野鸡野兔掉进去的吧。 “有些事。回来晚了,正好遇上你们,不如一起出来散散。”周恒说着话,突然抓着杨乾的胳膊将其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怎么了?”杨乾正看着右手边的草丛,他好像看到自己做的记号了。 ------题外话------ 这是第一更,今天还有几更,可能是三到四更吧……(望天) 阿恒出来了,乃们就好好看吧! 整天啥都不跟伦家交流一下,╭(╯^╰)╮人家一个人码字很苦逼的,谁来评论区浪?!   ☆、第六十一章 再遇狼袭 “你的猎坑。”周恒指着二人脚下落了野兔的洞。 “噢,原来在这儿,我说呢!”杨潜朝几人喊,“到地儿了,别走了。四处转转,还有两个坑呢,找找!” 几人拿着火折子低了身子往地上瞅,不多时便找到了其他的坑,个个都有东西。 一群小伙子围坐一圈,将野鸡野兔扒皮穿肉,拾柴架火。 油滋滋的野物架在火上烤着,杨潜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竹桶,撒点盐撒点油,皱皱鼻子嗅嗅,真香! 等着野物烤熟的时间里,几人坐着烤火说话。 “咱们过几日该是能休假了吧?”张群生,就是方才被周恒吓到的人,问身边的李秋。 “恩,回家好好歇歇,夫子整天逼得紧哪!” “夫子有没有说几时让你去秋试啊?” “嗨,就我这,连巡考都过不了,还秋试呢。我看咱们这几人里,估计也就周恒有把握上秋试去!”李秋下巴一扬,叫对面的人,“周恒,夫子有没有让你去参加巡考啊?” “说了,今年巡考若是能通过,明年恰好可参加乡试。”周恒转动手跟前的兔子,油水滋啦啦落到火堆里,激起异样的火苗。 “周恒真乃神人也!”李秋朝周恒竖起了大拇指,暗暗点头。 张群生:“你成绩也不错的,竟谦虚了。” 李秋嘿嘿一笑,“差得远。” “诶,你兔子烤的不错嘛!”杨潜看看自己手中烤焦一边的野鸡,再看看周恒那个肉嫩流油在火光下泛着焦黄色泽的兔子。 “学业好,还会烤肉,真有你的啊!”杨潜耸起一边膀子蹭周恒。 周恒看着兔子,想起秦玥刚来家里,他二人上山打猎的那只烤兔,对一年没个肉腥的他们来说很是美味。 少年眸中神采飞得远,透着火光飘扬不定。不知娘子在家做什么?此时该是睡觉了,小雨可有记得每日熬药啊? “想什么呢?”杨潜腾出手在他眼前晃,又轻了声音道,“听说你娶妻了,是不是想娘子呢?” 周恒幽深的眸子看他,如茶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半脸熏黄半脸暗影。 “你怎么知道的?”少年转动手中的木棍,声音淡淡。 “嘿嘿,也不是听说,就是在街上见过你们。”杨乾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和你娘子很登对呢!我没告诉别人。” “说了也无妨的。我娘子会做菜,我也略受熏陶,烤个东西还行。”周恒扭脸对他一笑。 “真的?日后有机会定要去尝尝。”杨潜满眼的惊喜,他满脸火光映照,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去周恒家蹭饭。 “若是没有机会,你可到仙客来吃。那里每个月上的新菜都是我家娘子想出的菜谱,味道还可以。”周恒拿一根剥了皮的细树枝戳戳兔肉,都烂了,该是能吃的了。 杨潜又是惊诧的微张了口。 周恒将烫手的兔肉块块撕下分给一旁的人,几个年轻小伙儿个个吃的满嘴油光。 “还是周恒烤的好,我这个都柴了,没味儿!”王中简嫌弃嘴里自己的烤鸡,但还是舍不得的嚼烂了吞下。 李秋:“对,以后都该叫上周恒一块儿过来才是。” 几人吃的正香,山风忽烈,卷了地上落叶乱飞,树下茂密草尖翻飞如浪,篝火忽明忽暗,不时扑向一旁人脚边。 高树如盖,森森摇甩,枯枝噼噼啪啪砸向地面,干叶甩到人脸上如刀割。 “要变天了,赶紧吃了回学院去!”杨潜几口吃完手中的野鸡肉招呼其他四人。 火光扑闪明灭,周围邪风暗意丛生,周恒皱了眉缓缓看高密灌木草丛,被某物志在必得盯着的熟悉感觉从心底窜起。 “你们以前在此活动,是否有遇到过大型野兽?”周恒抓住杨潜胳膊问他,目光却是游走在暗处耸动不已的野丛。 “没有啊,怎么?”杨潜愣神,怎问上这话了? 夜风刮到几人身上,穿透衣服布料直寒了寸寸皮肉,发带扑棱棱打到头顶髻子。杨潜盯着周恒警惕突起,幽暗山林涛声阵阵,扑面的冷风贯耳刺痛。 “把火灭了赶紧走!”杨潜凛了眸对几人喊,抬脚踢土要将火苗熄了。 三人不知何故,但见杨潜如此势急,此时又阴风如号,二话不说慌忙灭火。 “晚了!”周恒踢开几人的脚,声低沉,“火留着,有用!” 少年低下身子将微弱的火苗互好再燃起。 “发生了什么事?”张群生身子打寒颤问道。 “好像有狼……”周恒抬头,眉眼无波。 杨潜心惊,扫视周围,只见黑暗中耸动着密草丛丛,树干高直冷冷入云。张群生咽了口水,移步与其他伙伴靠近,手搭上他人,指尖冰凉抖动。 “勿慌,你们敢在半夜来这荒山点火烤肉,还怕狼出没?”周恒手中捏着树枝,往上一挑,火苗升高。 众人心如草芥,但周恒语声淡淡,似无惧意,几人不得不跟着他强撑。 风声猎猎,草木中幽幽泛起绿光,乍看似流萤,细看乃狼眸。风扑面寒,五人站到火边,与狼隔火对峙。 草影中步出野兽,竖眸睥睨,凶光霸烈,长吻宽口,背部长毛丛丛迎风。 狼!七匹! “周恒,怎么办!”杨潜提脚,踢起地上树枝握在手中,挺着背冷冷盯着面前的野物,“这可是七只狼啊,我们只有五人!” “可看到你们身边的石头?”周恒低沉的声音响起。 点火烤肉时,为防山风将火吹灭了,几人特意找了处有许多大石挡着的背风处,他们身边不远就有几块可挡住一两个人的大石。 几人斜了眼角看看,点头称是。 “虽然不一定可行,但还是搏上一搏为好!”周恒继续道,“你们找准自己的石头,快速跑过去,狼必定奔上抓人,将近石头时要迅速闪到一边!可懂我的意思?” “懂!”就是引狼上当的法子。 狼乃聪明狡诈之兽,动作敏捷,耳聪目明,此法一时可用,但若无效便不能再使。可是他们徒手,又是文弱书生,不得不试上一回! 山风呼啸,高树危立,狼群正步步逼近,再晚就动不得身,几人在夜风中对视一眼,咬牙拼死朝自己预定的石头飞跑,发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野狼绿眸在黑夜里乍亮,长身骤动,飞扑向自己眼中的猎物。 几人脚下飞动,大石离身体越来越近,周恒寒眸眯起,身子一歪斜转向一旁树后,追狼势猛不及回转,嘭地撞向石块摔到地下,竟是撞裂了石头! “啊——”张群生心慌绊到碎石竟是整个摔到地上,瘫坐不起,饿狼绿眸凶气逼人,长牙腥臭,毛发鼓动若爆瀑。 少年双臂挥如刀,木棍嘭地直摔狼眼,杨潜洌眸,邪风肃烈,他闷声拉起张群生闪到一旁。 恶狼竟只有两匹未上当,恣目裂唇看摔地不起的同伴,怒目视五人。一狼突然仰天长啸,狼声廖远,流云压月,森然树林骇人心惊。 枯枝坷垃拉在地上翻滚,周恒皱眉,“要把这两匹解决掉,不然更多的狼群来了,我们必死无疑!” 王中简将张群生往身后一挡,在前四人二人一组,挥棒击狼头。周恒在前,恶狼飞爪撕来,烈风如刀,李秋竖劈狼身,一声呜咽狼歪倒,周恒却未脱身,被撕烂了衣襟,少年闷哼一声捂了裂伤后退,血味忽漫,腥甜挡了干柴灰土。 “周恒!”李秋心一紧,顾不得野狼,一使劲将自己的衣袍撕烂给周恒绑到前胸。 “嗷——”野丛中又有狼声传来,青嫩似泉鸣。 夜黑墨浓,周恒心沉气压。 狼乃群居动物,觅食群出。当初在周家村山上只遇见一匹狼,他还庆幸自己好运气未见狼群,还帮母狼生产,养育银毫。如今未出县城,竟再次险遇狼群,他还真是与狼有缘啊! 上次安好无事不代表这次能脱险,他已负伤,虽不足以致死,但有碍行动,方才那狼嚎明显已是招来了又一波狼群,他们,可有活路?! ------题外话------ 二更,求收藏啊~   ☆、第六十二章 手绢 野狼凛凛立于五人跟前,豪牙似箭,绿眸凶煞,方才上当倒地的狼已是恢复,起身踱来,一圈的凶兽戾气。 五人脚步错乱,心跳如簧,引狼撞石的激烈后果便是此时再难壮起胆子,人人胳膊发软,腿颤抖。 “周恒,你撑住啊!”杨潜盯着狼群声沉如铁道。 “死不了……”那狼爪伤的浅,血将要凝固了,只是皮肉撕裂刺痛难忍,周恒话声有些气短。 “嗷——”又是刚才的狼叫,像幼狼,鸣嚎没有幽远的回声,只近在耳旁。 暗月渐被浓云挡住,脚边篝火不知何时已是燃烧殆尽,柴灰被风卷着扑到鞋面上摔碎,五人喉结微动,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最后一搏。 狼群却像是召那声音呼唤,竟是轻蔑看几人一眼又将冷眸收回,踩着轻蹄回身离开,风扫着狼尾长毛,缕缕飞散。 几人不知何故,心里的弦并未放下。暗丛耸动间有些微白色闪过,狼群迈腿开跑,碎叶声声压风。 “快走!”周恒一声话下,几人撒开腿往山下跑。 黑夜混沌,山林呼啸,一路飞奔离了野外,几人如噩梦惊魂,一时竟是有人哭出声来。 杨潜拍拍张群生的肩,“莫怕了,都出来了,以后再是不夜里去山上了。” 张群生只呜咽了几下便是止了哭腔,深感自己丢了众人的脸。想到周恒方才被狼袭都未有喊痛,忙看他道,“周恒,你的伤还是早点看看为好!” “恩,你们先回去吧,明日还要上课,莫耽误了睡觉。”周恒点头,眼眸淡淡,只话声带了安慰,“杨潜陪我去医馆可好?” “行,赶紧走吧。”杨潜一搀周恒,对几人道,“快些回去帮我们俩遮挡着些。周恒上过药我俩就来。” 几人商议好分开行动。敲开医馆的门,周恒胸前狰狞的伤露在杨潜眼前,当真是皮肉翻滚,半寸有余。下山的跑动又使血流出,透了绑住伤口的衣料。 中年大夫二话不说捣药敷到伤口上,药汁味浓,敷到伤上冰凉火辣重重刺激,周恒垂眼,咬肌紧绷,杨潜紧握了拳在一旁看着,面色忍耐。大夫要周恒每日来换药,还给开了方子让回去喝着。 少年额前汗满,再抬眼时满脸恳切,“大夫,我家中不便,不能在家熬药,可否在您这里熬药喝?我每天中午晚上能出来。” 县学可以请假外出,但今日是他们私自跑出来的,不敢将伤情说出。 多的是在医馆熬药喝药的人,大夫没多问就答应下来。 “走吧,以后我陪你出来换药。”杨潜拉起周恒扶他出去。 “多谢!”周恒声音略有黯哑。 踏实躺到床上,周恒想着山上的遭遇,不解狼群为何忽然散去。 他前些天午间请假出去了一回,到县里一家口碑极好的丝织铺买了一条浅蓝色绢帕,又请绣坊的人绣上自己画的月影流云图,今晚出去是取回帕子的。 周恒摸向自己的袖口,摸了再摸竟未找到那帕子! 窗外大风吹散浓云,月光半明半昧,屋内月影云影暗淡缥缈。周恒手僵着抽回,眼眸微闭,面上浮着失落。该是与狼群厮打时丢在山上了,本是要休假时送给娘子的,这番刚取回又丢失,周恒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明日换了药需再去山上找找的。 * 夜里忽起大风,吹地院中小树飒飒作响,窗纸不时噗动,秦玥在床上心乱意烦,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倒了杯水,凉意顺着口腔一道入肠,秦玥半闭着眼摩挲,要将杯子放回桌上,手一抖瓷杯落地,清亮脆响打破屋内静谧。 “主子?”石心擎了红烛过来,见地上洒了茶水,瓷杯裂成几瓣。 “主子您要喝水唤我就行,这壶里的水已是凉了!”石心搁下蜡烛,将地上茶盏收拾起来,又拿了热水过来给秦玥倒上一杯。 秦玥捏着额侧,久未眠只觉头昏脑涨:“睡不着……” “主子又想姑爷了。”石心过去秦玥身后替了她的手。 “我想他做什么?他这时该是睡得很香呢!”秦玥半垂着眼帘,淡淡道。 “既是知道姑爷吃得好睡得香,主子又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想,想睡觉……”秦玥掂起杯子饮一口热水,手脚渐渐回了温。 “回去歇着吧,老是半夜让你起来,小姑娘家睡眠很重要的!”秦玥放下杯子,挥挥手自己回了床上,“去睡吧。” 石心将秦玥的被子掖好才回去,末了还说晚间喝水一定要喊她。 秦玥现在什么凉的都碰不得,石心可不敢再让她整夜起来喝凉水了。 自个儿裹在被中,耳边满是方才杯碎清冽的声音,秦玥淡淡出气,该不会是周恒出什么事了吧…… 一早以来,小树的叶子落了一半,青黄的铺散到根雕桌凳旁。还有隔壁人家掉落的桂花,星星点点夹在叶子里,看着有些萧条。 天空苍白清冷,气温骤降,秦玥紧了紧衣裳回屋。 石心端了热水来让她洗漱。 “阿正今早走时有没有添衣服?”热帕子敷到脸上,消散了昨夜的昏沉暗瑟。 石心挺着没答话。 “恩?怎么?”秦玥看她。 “张公子道是不用……”石心低声道,“奴婢就只给正哥儿拿了个马褂套上。” 秦玥沉脸扔了帕子,“这个张文隼真是的,他不用添衣服小孩儿不用添吗!冻病了我家阿正怎么办!石青有没有找到他们练武的地方?” 石心:“石青说他们每天换一处地方,有时还到山上去。他只能跟到地方,练武时一会儿就被甩开了。” “藏得紧啊!” 秦玥没了话声,片刻叹气道:“还是我答应让阿正去练武的,此时倒是左右担心。那孩子回来只知道吃饭识字睡觉,一个累字不提!” 树上叶子不住地打着旋儿,不知何时会被风挠掉,秦玥坐到镜前看看自己年轻稚嫩的脸,眸中轻嘲,谁知道她这身体里藏着的是近三十岁的灵魂呢! 石心在身后梳着她的长发,默默道:“正哥儿这些天明显不一样了,走路都是虎虎生辉的样子。主子不用太过担心,孩子总要长大的。”“希望能好吧!” 梳妆匣子里尽是些亮色绢花,不然就是镂空难瞧的银簪,秦玥皱眉,古代那些好看的首饰这里怎么都没? 少女拿了周恒送她的竹簪子,还是这个好。石心接过,别到秦玥发间。 “你以前在的府里,那些夫人也都是这样的头饰?”秦玥拨弄着自己的匣子皱眉道。 石心:“是的主子。我朝发饰多绢花,金银类簪子和步摇做工不细,多镂空刻花,好些的镶上多色宝石,有些人家都是将金银薄片做成各种形状贴到发上的。” “啊?”秦玥惊讶,满头亮片片,做展览呢? “富贵人家的玉饰还好,雕琢精细,带出去端庄俏丽。”石心又将一朵小巧的月桂簪到秦玥发间,衬着人清爽白净。 秦玥点头,之前张文义给她的那枚玉牌做工倒是极好,玉质也不错。 ------题外话------ 每日必求,求收藏~   ☆、第六十三章 再收女工 早饭是似书做的,韭菜鸡蛋素包子,白灼鸡柳,豆腐嫩菠菜,还有白米粥,荤素搭配,清淡爽口。 只是秦玥吃着直叹气,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吃过辣,现在嘴馋地口水直往外泛,好想吃麻辣小龙虾,麻婆豆腐,泼辣鱼和火锅啊! 秦玥眼睛看着桌上的包子,心却跑到辣椒油里酣畅去了。 “主子,我做的不合口味吗?”似书在秦玥身后纠结,她今天第一次做饭,主子一直盯着东西就是不吃,是不是嫌她做的不好啊。 秦玥摇头:“不是,只是想要吃别的味道的东西了,你们可能没吃过的味道……” “什么味道?”似书好奇。 “辣!” 秦玥将手中的素包子几口吃完,呼噜噜喝完粥,将她珍藏的干红辣椒拿出来,一个个剥开取出辣椒籽,小心的把所有的籽儿都包到纸包里搁起来。 为了能长久的吃到辣味,秦玥决定做辣酱。 “家里有没有香菇?”秦玥一边切碎辣椒一边问石心。 “有,昨天才买的。” 石心将半竹篮香菇放到秦玥跟前。一般这个时候,秦玥是不希望别人来插手自己的事的,所以她没让自己下手,她就不动了。 切了一碗的红辣椒沫,秦玥将香菇洗净切成小碎碎,连香菇蒂也切了,那部分吃着最有嚼头。 倒油,油热放辣椒,厨房瞬间辣味四溢,秦玥石心直咳嗽,却还是手不停翻搅着,等热油变红,将石心之前做的豆瓣酱加进去一勺继续炒,油锅滋啦啦咕嘟嘟的响,香菇葱花一股脑都扔了进去,放入酱油、盐,加水没过食物,等收汁了盛到碗里。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香菇味重,辣椒焦香,秦玥捧着碗暗叹,自己拿馒头蘸酱塞到嘴里。 “恩……”秦玥边嚼边哼唧,一双眼油亮闪光,“真好吃!” “都尝尝!”秦玥将香菇辣酱搁到桌子中间,腾出位子让几人尝鲜。 石青先吃的,因为方才做的时候味道太刺,几个女孩儿不敢试。 香菇粒嚼起来像肉质似的,豆瓣沾了香辣,到口中津液直窜,少年点头,“好吃!” 秦玥朝他眨眨眼,有品位! “咱们也试试吧。”四人中数如墨最爱吃,已是等不及了。 女孩儿们纷纷拿了馒头开吃。 “辣死了!”似书才吃了一口就伸着舌头吐气,小脸瞬红。 “是有些辣,不过吃着很爽!”如墨嘴角泛红,不住地嚼着。 小雨抿着嘴一直吃,直到胃里火烧火燎地才住了口。 石心只闷着脸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好辣! 石心虽然面色不变,但秦玥知道她内心肯定在翻滚着,刚才只厨房的辣味她就受不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王玉兰来的时候,只闻见后院飘来的奇异香辣味儿,有点呛鼻,又有些勾人。 似书如墨俩人肿着嘴片儿到店里,王玉兰才知道她们刚才吃的啥。因为她的骨折没好,所以秦玥没让她尝。 似书:“但是今天打烊你走的时候可以带回去一些给顺子吃。” 王玉兰看二人嘴红吸气儿的样儿,笑道,“我才不跟你们抢呢,看你俩嘴馋的样儿,鼻涕都流出来了。” 如墨立马捂了鼻子拿帕子擦,似书摸摸鼻子,没鼻涕啊…… 担心院子里的辣味儿散到店里影响客人,石心去隔壁借了桂花来做成香包挂到了店里面,通向后院的小门一天没敢开。 “小雨,我要到村里去一趟,你去吗?”秦玥问周雨。 “去,我想再摘点菊花来着。” 小雨跑回自己屋子收拾了一番,几人到了周家村。 厂房处安安静静,姚常贵和周复奇在外面站着说话,芝娘和林秀英在里面面试。 老远瞧见石青驾着马车来了,后面已是封闭的车厢,秋日寒凉,坐着暖和舒服。 “你紧张个啥,女红好的自然能留下,放心吧。”周复奇拍着姚常贵的肩膀,“玥娘来了!” 姚常贵转身,秦玥周雨石心已是下了马车。 周雨跑到三叔家找周勤去了,他俩双胞胎,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奇叔,姚村长。”秦玥看向二人,“今日变天沉寒,姚村长还跑来帮村民工作,实在佩服。”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姚常贵有些紧张,怕今日刹下去的人多。 “姚村长,既已说明收工条件,您就不要心急了。各人有各人的手艺,没了这份活儿说不得还有更好的等着呢。咱们坐着慢慢等就好。” 石青搬来椅子,三人坐在秋色里。 满山的树依旧叶茂,只是比着之前要沧桑些,干燥些,风起吹的树叶飒飒响,大院里却是安静一片。 所有人都面试完后,出来的女人们有喜有忧。姚寨比周家村要大,今天来了六十多人,许是姚常贵已经选了一遍,没让手艺太差的过来,有四十多人都合格可以做工了。 出来的女人们见院中一娇美小娘子与两位村长坐着,都猜出了此人是谁。 秦玥起身面对众人,面上却是静默如水,少女一袭淡紫兜帽披风鼓鼓飞扬,立于众多年龄不一的人面前,面无惧色反肃静深沉。 “今日合格者当与我签下契约大家已是知晓。”秦玥清冷的话随风飘进众人耳里。 “我乃周家村媳妇,收外村人一为邻村情谊,二为各位父老,三为我生意。安分做工长久享福,与投机取巧被告入狱,孰轻孰重,各位心中有底!遵守我厂房规矩,各位自当收到自己应得的酬劳,有外心者卖主者,秦玥定不轻饶!” 众人站着无一人私语,听此小娘子讲话,比之达官贵人有过之无不及。 “今日此话放下便不再重述。能与我同劳同苦者可签字画押下午开工,不愿者不强求。在我厂房工作者便是我的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不敢私藏,不会罔顾人意。”秦玥举起手中一沓契约,话声清脆,面色郑重:“各位,请吧!” 在前的一个妇人几步到秦玥跟前,“我愿意来做工。” “谢谢!”秦玥冷肃的颜容化了薄冰,暖暖笑意。 “姚村长,你来帮她们签字,由她们自己按手印,这契约算是签定完成。”秦玥将手中写好的东西交给姚常贵。 姚常贵没想到会让他来帮忙,一愣神忙接过去,“诶,你放心,我定不出差错。” 秦玥只笑笑退了出来。姚寨的人他自然清楚名姓,又何必劳他人之手呢。 * 周恒与杨潜外出换药,医馆大夫熬的药很苦,入肠满腹苦楚,杨潜闻着味儿直想呕,周恒却眼不眨一下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娘子每日喝的药该比这还苦上数倍吧! 杨潜闻着周恒口中的呼吸,往鼻子前扇了扇,皱眉道,“恒啊,咱赶紧回吧,恕我不能在这个满是恶心巴拉味道的屋子里呆了。” “等一下,我有事要问大夫。”周恒淡淡道。 “有什么事啊?”中年人走进来看杨潜,“良药苦口利于病,小伙子不知好啊。” 杨潜虎了脸没说话。 “大夫,我这伤几日能好?” “四天消疼,七天结痂,一月完好。” 虽是意料之中的时长,但周恒知道确切时间还是敛了眸,回家里娘子该担心了。 “别担心,会好的。”杨潜看他黯淡的模样上前安慰。 “无事,我们走吧。” 出了医馆,周恒又将杨潜拉住:“我有事晚回去些,你先走,莫被夫子瞧见。” “我陪你去,你一个伤员,我哪能扔你一个人在外面?”杨潜极是义气。 周恒弯了黑眸看他:“我要去山上。” “山……”杨潜诧异,“为什么?” 周恒上前揽着他臂膀低声道,“我昨天出去是为我娘子买东西的,可是回到学舍发现东西不见了……” “丢山上了?”杨潜扬眸。 “恩。” “我陪你去!”杨潜一点头,拉着周恒换了方向。   ☆、第六十四章 姚寨样貌 此山在新县的西面,与周家村的山其实是一体的,山势悠长,绵延至此渐消成平地。 昨夜几人所在之地已是连火灰都不见了,只碎石上残余了野狼撞上的血迹,风干赫褚。 枯枝碎叶满地,举目的凉意冷冽,两人在四周转了半天竟也没有找到手绢。 “是不是被上山砍柴的人捡走了?”杨潜看周恒无表情的脸,轻轻道。 “或许吧。”周恒看着列列高树,不知心中想的什么。 杨潜心宽,笑着扒周恒有些消瘦的膀子:“东西没了再买,你不是还在吗!” “是!”周恒笑着回头,“走吧,回去吧。” 学院里吃过午饭的学生在给周恒杨潜二人望风。新县县学纪律严明,禁止学生在学期间私自外出,是以周恒受伤的事得瞒着夫子和院长。二人翻墙出去,好几人在里面支应着。 “周恒,我娘刚给我送的鸡汤,可香了,赶紧吃吧!”李秋端了食盒放到周恒面前。 二人是趁其他人吃午饭的时候出去的,回来还是饿着肚子。 “我给你俩盛了米。”王中简从布包里拿出米饭,“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再晚我都担心米凉了。” “昨个降温了,今儿看病的人多等了一会儿。饿死了,还有别的菜了没?”杨潜将米饭拨成两份,给了周恒一碗,自己吃一碗。 肥嫩嫩的鸡块喷香,杨潜尝了一块儿,点头给周恒夹了几块,一边往嘴里填米一边道,“恒啊,赶紧吃!” 周恒轻笑,“好。” 少年不紧不慢吃着菜,姿势极稳重。 “瞧人家周恒,人才像富家子弟出身,吃饭都比你好看。”张群生一筷子插到杨乾发髻上。 “怎么了怎么了,饿了不能吃?”杨潜瞅一眼周恒的优雅淡然,撇撇嘴,“最烦有人指指点点我的动作。” “我家娘子教导我吃饭要细嚼慢咽,身要坐直才能消化顺畅。”周恒眼中笑意微增,淡淡柔和。 面对着周恒的几人除了杨潜都一脸震惊,“你家娘子?!” 杨潜只吃饭不说话。 “恩。”少年点头。 “看不出来啊,一点儿没有被女人糟蹋的样子……”李秋摇头喃喃。 “什么叫糟蹋啊!”杨潜抬头喷那人一脸米粒。 “哎呀!”李秋跳脚离了杨潜,一把将脸上的米粒抹掉。 “糟蹋粮食可耻。”周恒淡淡一声。 杨潜一脸不忿的表情:“喂,我可是为你出头啊!” 周恒抬眼,温润的目光看地杨潜不觉失神。 “切!”他一仰脸,“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又闷头吃饭。 几人自山中遇狼群历险而出,心中便多了一层亲密,周恒临危不乱又为众人出计,负伤未多话,只一心想着让大伙逃离,几人对他多了了解,原来这人不仅是学识好,心也极好! 如今少年边吃饭边说出自己娘子,跟乡邻拉家常似的,让小伙子们心里热烘烘的,好兄弟就该这样! 两人吃了饭连饭碗都不用刷,身边人主动接过去洗刷了,周恒垂眸盖住眼中笑意,这群人除了不好学话多外,其他都还可以! * 小雨拉着干活的周勤上山去摘菊花了,秦玥特意交代他俩,将之前摘过剩下的辣椒都摘回来。石青无事,跟着他俩一起去了。 “心儿,咱们去那边看看。”秦玥叫上石心,两人去了通向姚寨的必经之路。 都是坑洼不平的小道,单单走路就觉得崴脚,路边野草茂密,到夜间走着估计要害怕了。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走着过去要绕过山脚,大约要三十分钟,农家人走路不嫌累,今天面试的都是成群结队走着来的。 但现已秋凉,天渐渐变短,夜来的早,到深冬天黑的更早,稍一晚,女工下班就要走夜路的。 秦玥看着四周环境无言走在路上,渐渐到了姚寨,片片茅草屋搁在山边,一群小孩子晒得满头满脸的黑在路上玩。 “姐姐,你找谁啊?”在路边捉蚂蚱的小孩儿看见陌生面孔,抬头问秦玥。 “我从周家村过来的,瞧瞧就走。”秦玥低头望着他。 “周家村?我娘今天去那儿了,跟村里人一块儿去的。”小孩站起来打打身上的土灰,“我娘说你们村里有厂房,干活儿能挣钱,给姐姐买好看的头绳。” “你不要好吃的吗?”秦玥摘掉他头上的枯草。 小孩儿笑笑,满口白牙,“我要啥,我姐以后要嫁人,得好好拾掇拾掇,嫁个好人家不受苦。” 小孩儿又道:“姐姐,你见过我娘吗?我娘个子不高,瘦瘦的,右边的眉上有一颗痣。” 秦玥点头,“见过,你娘下午就要开始干活儿了,以后能给你姐姐买很多好看的头绳,还能给你买好吃的。” 方才秦玥讲过话后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这小孩儿的娘亲,眉下有一颗痣。 “真的吗!”小孩双目黑亮,黝黑的脸上笑意满满。 “恩。”少女点头。 姚寨确实比周家村更穷困不堪,街里的房子看着没几间不漏雨的,姚常贵外出找她,穿的还是最好的一身衣服,袖下打了块补丁。 “咱们回吧。”一路走下来都是满目疮痍的山村,秦玥叹了气带石心回去。 哪个时代都有贫穷落后又不为人知的角落,秦玥小时候是跟乡下的爷爷奶奶生活的,对乡村有一份真诚的热爱,该出的力她自会出。但她也知自己只是一个小女子,顾不了全局只担得了片余,希望自己在的时候,能让这两个村子的人日子好起来吧! 姚常贵还未回去,秦玥找到他,说让姚寨的人到山上砍几棵小树做些灯架。这些天栽到周家村到姚寨的路上,秦玥负责买灯笼蜡烛,日后到了夜里点起灯笼能将这条路照亮,女工若是回去晚了也能看清路。 姚常贵自是愿意,秦玥做这一切不还是为了姚寨的女工吗?这小娘子果然说到做到,对自己人毫不吝啬。他忙着点头,回去便叫了劳力们上山去。 若不是因为自己家中盖房用光了村中的劳力,秦玥是不会使姚寨的人的,但这样也好,姚寨的男人也为自己家女人们做点事。 面试通过的女工们签了契约便先回家去了,下午来就开始新工作。趁着这个空档,芝娘和林秀英将厂房又收拾了一番,今天招的人多,能将最大的那间房填满。她俩招呼着其余女工将所有的工作台都重新排列,不留空余的摆了七十张台子,阔长的屋子下午就将被女工占满。   ☆、第六十五章 很配 周雨周勤和石青刚上到之前长菊花的地方,周雨就把剩下的辣椒都摘了,以防自己走的时候忘记。 周雨一手握着红椒,一手摘枝条上的,周勤给了她一个布包,是家里做的装内衣裤的袋子,还是个小点儿的。 “干嘛?”周雨看他。 “装起来啊。”周勤拿过她手里的辣椒扔进布袋子里。 周雨撇撇嘴:“搁背篓里就行了,还拿布袋,这都是要送出去的。” “你没见嫂子多重视这些辣椒?搁背篓里压碎了怎么办?”周勤脸庞稚嫩眉目清秀,像极周恒,说话淡淡更有大哥的影子。 周雨恍然,“说的还真对。” 这片菊花已是稍稍地枯败了,四分之一的黄花萎靡着,夹杂了灰白。但是嫂子说没关系,快凋谢的花也可以摘,但要和好的分开,以后那些不太好的可以做别的东西用。 三人分工,石青和周勤摘的都是已近枯谢的,周雨摘盛开完好的。 小女孩手中动作不停,但时不时抬头望望四周。 山林幽密,没有其他人,安静又清冷,小雨微叹息,低头采花。 周勤来到她身边:“银毫该是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银毫?”周雨惊讶不解,难道因为他俩是孪生兄妹? 嫂子说过,双生子会有心电感应,知道对方的心思和处境,一方受害或是有危险,另一方会突然不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要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发生这些的。 “是不是我心里想的什么你都能知道啊?”周雨低缓了声音,歪着脑袋看他。 周勤摇头,“不是。只是你刚才一直在说阿正想银毫,舍不得它走,他整日去练武很辛苦。你又一直不停地看之前银毫消失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你是在找它。” “哦。”周雨圆了嘴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 “该来了就会回来的。嫂子不是说了吗,等它长大了就会回来的。” 秋风扫过,又散了一地的细小花瓣,野草杂树旁些微的窸窣声被风掩去,枯枝一晃,一抹淡蓝飘了出来。 周雨抬眼,瞅见那飘出的东西,“那儿有东西,过去看看。” 两人走上前,落在野丛中的竟是一块手绢,绢细软,浅蓝干净,上面绣着淡金圆月,有流云浮在一旁,很是清新别致。 “好漂亮的手绢啊。”周雨握着手绢,触感极好,“这还是月亮图案呢,是不是很配咱们嫂子?” “的确很配,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落下的,会不会有人来找啊?”周勤踮起脚看看四周,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 “有人吗?有人丢手绢的吗?” 周雨朝四处喊了几声,山林静谧只余风鸣,没有回应。 “好像没有人啊。”周雨面色静静看周勤。 周勤一耸肩:“那就拿走咯!” 周雨笑,“跟我想的一样。” 石青看看周雨手中浅蓝的手绢,确实是挺适合主子的,今天他们上山还有意外收获呢,不知是谁丢的…… 正午太阳终于露出了脸,清透的日光洒落,但天还是冽白,空气是凉的,只视觉更开阔些,少了灰蒙蒙的遮挡。 三人背了零落的菊花下山,周雨一见秦玥就飞跑过去,背后装满菊花的背篓一耸一耸地,有花朵险些掉出来。 “怎么那么高兴?”秦玥道。 周雨将捡到的手绢一扬,咧开嘴角笑,“嫂子你瞧,我在山上捡到一块手绢,很漂亮呢!” 秦玥接到手中,周雨又道,“我们在山上转悠了半天都没人过来找,估计是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吧。” “是吗。” 手绢是很好的料子,同种类的布料做出的内衣要卖十几两银子。什么人在他们村子的山上落下这样一块手帕?看样子还是新的。 秦玥眉眼淡淡,没有过多的问。 但周雨觉得这块手绢应该给她用,所以她又接着说。 “嫂子,你看啊!你叫秦玥,这帕子上又正好绣了月亮,不觉得我捡到它是缘分吗?”女孩儿目光精亮,嘴角翘起,两颊高处的肉肉鼓着。 “你的意思是……”秦玥斜了臻首。 “要了它呗!”周雨挽着秦玥的胳膊,满脸讨好。 秦玥垂眸将手绢凑近眼前细细看了:“先收着吧。” “那要是有人来找呢?”周雨挠着背篓。 秦玥细指从手绢上捏下一根极细的白色毛发,清冷的空气中细丝摇摆着。 “你,是从哪捡到它的?”秦玥注视着这根不起眼的白毛,语气悠悠问周雨。 “就是摘菊花的地方啊?怎么了?” 秦玥无言,她从这根白毛上看出了什么? 银毫整日不是钻到周恒鞋子里,就是窝在阿正或是周恒的怀里,这样的白毛她已是熟悉到家! 不会有人那么无聊来周家村的山上游玩的,而这手绢的用料极好,又不会是村里谁的。该不会是银毫夜里去哪家铺子把这条手绢偷了出来,又特意放到菊花丛中的吧…… 啧啧,秦玥清秀的脸上神情百转,怪笑连连,她已是被自己超强的想象力震撼到了。 秦玥沉吟了一会儿,神秘地看周雨:“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了。” “为什么?”女孩儿不解。 “我的直觉!” —— 晚间阿正回来,小脸红扑扑的,并没有因为少穿了衣服就有风寒的迹象。 石心将做好的香菇辣酱端上桌子,秦玥挑挑眉让他尝尝,小孩儿拿筷子加了一点放入口中。 “火燎燎的,”小孩儿咂咂嘴,“但是今天天冷,觉得吃着正好,很香的粒粒,是用什么做的啊嫂子?” “香菇,还有上次咱们在山上摘的那些红辣椒。”秦玥清亮的眸子满是笑意。 “哦,阿正吃过那个辣死人的红椒……不过这个酱比单吃那个好!”阿正点头,开始吃饭了。 一会儿小孩儿又问:“大哥是不是快回来了?” “恩,算算日子,三天之后咱们就能去接人了。”秦玥语气轻快。 —— 天微微亮,阿正就出门了,张文隼还是老样子在门外等着他。 冷冽的青蓝笼着小镇,房屋都泛着冷意。 “明日我要走了,走之前给你换一个新的师父,今天先见见你。” 张文隼一身生硬的黑衣走在前面,阿正紧跟在后,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对比鲜明强烈。 “恩,你一路顺利!”阿正应声。 张文隼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按常理这孩子该是细细问问他为何要走,具体时间走,给他带的新师父又是谁的。 可是听他语调高又短,今日好像极是高兴,小孩儿没顾到搭理他。 张文隼问:“有什么高兴的事?” 阿正点头,小白牙笑的泛光,伸出指头碰碰张文隼挂在腰间的黑猫头,“我大哥后天就回来了。我一个月没见他了呢!” 张文隼看着自己被碰到的黑猫咪在半空中摇晃晃,大眼亮闪,嘴巴滋咧,像第一次见面秦玥不留情面的话一样桀骜。 他突然改了主意,他要等到周恒回来,见他一面再走,让他看看秦玥送自己的猫咪头!   ☆、第六十六章 烦事 昨晚上秦玥换了厚被子,又软又暖,一夜睡得很是舒服,结果是,她早上醒来不想起床了。 石心将热水端进来的时候,秦玥还赖在被窝里闭目养神。 “主子,可是有哪里不适?”石心上前问道。 秦玥每日都很准时地起床,没有晚起过,她以为她生病了。 “没有,就是贪恋被子的怀抱!”秦玥眯眯眼,娇嫩的脸庞惬意十足。 少女懒洋洋坐起来,“今早做的什么饭?” 石心:“用昨天的香菇辣酱炒的茄子,青菜蘑菇和玉米粥,还煮了几个鸡蛋。” “那赶紧去吃饭。”秦玥一听有辣椒,速度快了一倍。 食饱喝足,阳光已是大好了,白晃晃照着院子,无风,但温度不高,周雨将昨天摘的菊花都放到架子的竹匾上晒着。 秦玥在屋里缝着一个淡色的粗布袋子,让石心将似书叫来。 “昨个有没有找到适合我哥哥的姑娘啊?” 似书微愣,忘了。昨天一直忙着,秦玥交代的话早抛到脑后了,也没注意这些。 秦玥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才一天,慌什么,缘分这种东西想要的时候没有,不想它估计就来了。 “回去吧,这些天注意些就是了。” 似书点头回了店里。 秦玥正在缝的是沙发上要搁的垫子,做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将晒干的菊花兜到纱网里做芯,棉花在外填一层,软软的沙发垫就好了。棉花也是用钱买的,她可不想花老多钱做垫子了,有干的败谢的菊花也是可以当填充物的。 秦玥和石心一人缝着一个,周雨过来说,胖美人儿姐姐来了。 胖美人姐姐是谁? ——邢晨踩着步子进来,一脸的郁闷不散。 “石心上茶!”秦玥放下手中的活儿,拉过邢晨,“看咱胖美人姐姐的脸色,得消消火,多泡上几朵菊花!” 石心含笑退下。 “就你能说。”邢晨轻瞟了她一眼,舒舒服服坐到铺了软垫的榻上。 这木榻是前几天才弄来的,秦玥想着能让周雨和几个丫头一块儿坐着。 “怎么一脸的欲求不满?”秦玥明眸里夹了几丝轻挑,染了几朵笑意。 石心将茶水搁到邢晨手边。 邢晨握上泛着热气的茶盏朝她撇撇嘴,“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说什么欲求不欲求的,坏我名声想让我嫁不出去?” 她轻啜了一口清茶,幽幽道,“我爹一妻一妾,我娘生了我一个就再无所出,他才娶了一个小的,一举生了俩!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为我爹在新县做县令增加百姓口碑的。那俩庶出的这点上敌不过我,不和我争吃的用的,却是整日黏在我爹跟前。” 邢晨搁下茶盏,瓷杯碰到一起发出清冽的声音,“你说说,十二三岁的人了,整日拉着我爹的手不放,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眼不见心不烦。放心,以你的作为,他们是撼动不了你的地位的。”秦玥清浅的声音划过人耳。 “是动不了。”邢晨肃了颜,半面清冷半面嘲讽,“可是他们蹦跶的时间太长,心长野了,想把我推开自己掌权府中……不知是不是姨娘出的主意,昨天那庶妹竟是拉着我爹说我该找人家出嫁了,再不找就成老姑娘了!” 说到最后,姑娘眼中冷光熠熠。 “你爹给你找人家了?” “这事儿不是他管的,要找也是我娘帮我找。”邢晨莹白的脸如覆了霜,“他只是来问问我的意见。” “所以你今天来是……”秦玥覆上她指节白嫩的手,“让我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邢晨轻哼拍开她的手,“想娶本小姐的人多得是,会让你这个小妇人找?!我就是心里不舒坦来你这儿散散心。” 秦玥收了方才的戏笑,声音清朗,“你爹当官不是一时,你那庶妹的心思他会不明白?他来问你是在乎你的意思,只要你不开口,他就不会擅自做主给你定人家。这点你大可放心。” “恩,你说的我也清楚,所以我没生他的气。”邢晨扬起脖颈,收了她浅浅的双下巴,气势倨傲。 “小姐你年方多少?”秦玥问。 “十六。” “已是当嫁的年纪,出门是迟早的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秦玥轻摇茶盖,脆轻的声音在屋内盈盈如铃。 “都是凡夫俗子,没有能入本小姐眼的。”邢晨眼光还是极高的。 秦玥瞧着她突然起了轻笑,黑眸碎光闪闪,邢晨忽觉自己有话说错了,看着她坐直了身子。 石心看邢晨一眼,遂转了视线盯着秦玥,想到大舅爷未娶,面前女子未嫁,主子该不会是想…… “你瞧着我如何,我家相公如何,我们二人可配?”秦玥高深莫测道。 “男才女貌,瞧着是挺配的,怎么?”邢晨狐疑了目光看她。 “般配与否都是外人眼中的映像,谁知道生活中的我们夫妻二人怎样?某些光鲜亮丽都是挡在晦涩不堪之前的遮羞布,内里怎样就如人饮水了。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家,只要丰衣足食即可,用不着想那些有的没的,表面是白的就是白的,是黑的就是黑的。而你,” 秦玥黑眸如泉,直直望着她:“你想找到与你并肩之人非易事,生活才是每个人的最终归结处。现如今你的县令后院稍有乌烟瘴气你便难以自持,跑着到我这里消火,日后若你真嫁给一个比县令有过之无不及位子的人,满院姨娘侍妾花俏人娇,你还不整日惴惴不安憔悴失色?” “当然了,真实的我俩也很好!”末了,秦玥还挑着他俩的恩爱秀给邢晨看。 邢晨神色微敛,秦玥说的没错,她之所以一直未说出找人出嫁之事,就是考虑日后男方的妾室问题。虽然有制人的能力,但她不想再跟姨娘庶子打交道,眼烦!她好生生的日子为什么要为那些不着边际的人费心!所以她最好是找一个不会纳妾的人。什么人不会纳妾,贫民小百姓呗,可这些人有能让她看上的吗? “你,是已经过厌了现在的生活,想换一种日子。”秦玥轻抿了一口茶,热气熏染间眉眼若画,“凡夫俗子又怎样?只要能给你想要的不就可以了?若你久持不下,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你爹上了心,一鼓作气为你找了个家室不错有财有权对他升官又有利的人。而你,箭在弦上,不得不出!” “最后。”秦玥轻描淡写,却让邢晨心头一颤,“你还是会生活在,循环往复的,像县令后院一样的,看小妾争风吃醋庶子女夺宠争权的生活。” 面前的胖美人姑娘眸色闪变,面容沉肃,手指捏着茶盏的杯座,杯中水淡黄清透浮着雏菊。 秦玥看窗外院子里的小树,今日又少些叶子,孤零零站着,笔直仟瘦。 “不多想这些了,我来是找你玩儿的,你怎也让我想这么烦心的事儿!” 邢晨忽地撤了阴沉,明朗似方才没发生什么,凤眸含笑微挑,红唇弧度漂亮。她执起茶盏将水喝完,手绢轻点唇边,“上次可是说了,你要给我做月饼吃的。有吗?” “没有,我哪知道你今天要来。”秦玥道,“但是昨天做了香菇酱,味道酸爽刺人,很适合现在的你吃,要不要尝尝?” “当然!”邢晨唇角弧度勾人,眼神孤傲,“给仙客来出菜谱的人做的吃食,不尝尝才叫遗憾!” 石心将东西端来,还带了一块仍有余温的馒头。 “就这?”邢晨看着小碗里黑亮泛红的酱挑眉道。 秦玥点头,下巴轻扬示意她尝尝。 邢晨放入口中馒头蘸酱闭口慢嚼,面色渐红目光犀利看秦玥。 秦玥整了衣衫,眼中笑意不减回望过去。 姑娘没说话,接着吃。 馒头吃完,邢晨猛喝一阵水,嘴唇微肿道,“真爽!” ------题外话------ 明天闲妻上手机推荐,希望收藏多多吧! 希望吧,哈哈(づ ̄3 ̄)づ╭?~   ☆、第六十七章 接周恒(求收) 邢晨轻呼口中的辣气减缓燥热,缓了一阵儿道:“后天你们家相公就该休假了,你去接他?” “恩。”秦玥点头,眼眸清亮,“小别胜新婚,我自然要去接的。” 邢晨斜她一眼,“这是男人该说的话……” “有什么关系吗?”秦玥摆手,无所谓的面上淡然若雪,“我喜欢。” “……好吧。”邢晨也无所谓地朝她翻眼:“我就是想着过几日来不行,你俩正恩爱着你侬我侬的,还是提前过来比较好。” 秦玥看着她,明眸忽闪示意她继续说。 邢晨笑:“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不会让自己陷到往复厌人的日子里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 秦玥不会想着撮合邢晨和大哥在一起的,二人身份地位还是有些差别。当然日后她生意做大,周恒科考得利,哥哥的身价自然是会上涨的,但是现在,谁能看到他们一家会鲤鱼跃龙门? 除非二人情投意合吧…… 她说那些话,只是不想让这个心性桀骜又纯良,行为自我又大气的姑娘,过着古代女人逃不开的看三妻四妾争逐的生活。她这样的性子,该是自由肆意的长在一方天地里,有独一无二的人宠爱陪伴着的。 说了一会儿话,邢晨便要走了,秦玥给了她一个凯蒂猫暖手包。 邢晨捏着米分色猫咪的宽脸庞,眼里有清明的无奈和笑意:“你是特意选了个大脸猫,让我注意身材的吗?” 秦玥才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噗嗤一笑:“哪有!这个猫咪设计的时候就是大脸,看着可爱的!这是新品,还没开始卖呢。天儿渐渐冷了,给你拿着暖手用的。” 秦玥拿过凯蒂猫,双手往里一伸,暖暖的被棉花包住了。 邢晨眼一亮,又把猫咪拽过来自己套上,“原来是这样啊,你还挺有小聪明的!” 姑娘就那样手揣在猫咪里走了,脸上全是得意的笑。 * “心儿,到底穿哪件?”秦玥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蹙眉问石心。 今儿秦玥起了个大早,洗漱都过了,还在犹豫着衣服的问题。一月未见,总想要美美的站在他面前。 “奴婢觉得哪件都好看啊。”石心站在一旁看着纠结的秦玥。 “穿绿的好了,戴那支簪子,正好配套。”秦玥扔了左手中那套米分色的,满心开怀地换起了衣服。 天气极好,阴了数日的天终于擦亮了湛蓝,明朗的蓝延展无边,高深遥远,日光清透,秋风仍裹着凉意。 新县学院的门口是开阔的大街,门两边两棵粗大的银杏树直穿苍穹,树冠炫黄与蓝天交相辉映,风吹过,有扇形的银杏叶金黄落地,片片飞舞。 周恒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就见石青刚赶着马车停在了路边明亮的阳光里,车厢里先出来的是他姐姐石心。没等小丫头将脚凳放好,枣红的帘子便被人挑起,素手如脂玉,少女脸庞白嫩,面含轻笑,一袭水绿衣裙跳下马车,像闯入人间的精灵。 周恒如幽泉的眸中溢开暖暖的笑,梨涡浅,朱唇轻抿。 秦玥是家里的一级保护动物,风凉,石心抖开手中的月白色斗篷披到秦玥身上,正要系好抽绳,一道温润的声音响在身后。 “我来吧。” 石心移开,周恒大手拿过软白的抽绳,手指一挽一勾,在秦玥脂白的脖颈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又长高了,秦玥想。以前自己比他低半头,现在不到他耳下。这个俊逸的,少年……是她的人! 面前男子眉清目秀暖笑如初,但又掩盖不住的脸色略白,身上浓重的清苦药味遮了原本清冽雪阳的气息。 秦玥微蹙了眉,眼中忧虑如烟,“你受伤了?” 周恒咧开嘴角,“娘子医术进步真快!” 秦玥看他一眼,轻叹,捏上他的手腕,“怎么回事?” “在山上抓野物偷吃,被狼抓了一下。”周恒淡淡道。 娘子只凭他身上的药味就问出他受伤而不是生病,可见医术已大好,瞒不住不如如实道来,还尽快解了她的惑,以免她心急。 “你还真是跟狼有缘!”秦玥松了他的手轻斥一声。 周恒还年轻,出去玩玩还能跟同学多接触促进感情,秦玥不怕他出什么乱子,保护好自己就行。 看脉象是没耽误多少时间就有了治疗,遇上狼也该是没受太多惊吓的,秦玥抬眼看男子清俊的面容,好像有些瘦了。 周恒嘴角的笑一直没消,眉眼弯着俊朗温柔,娘子的反应还真是和他想的一样呢! 秦玥:“学院的饭不好吃?” “我不挑食,只是陪朋友一起去的。”周恒看着娘子的眼,又覆上她松开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捏着,耳垂不知觉中泛了红米分。 “以后每日让仙客来的伙计送饭来好了。”秦玥轻努了米分唇,没有将手抽出。 暖白的日光下,男子青衣笔直,眸中尽是自己,大手温热捂着自己略有凉意的手,秦玥感觉眼前轻缓的时光就是最好的。 “恒啊,这是……弟妹?”身后,杨潜明显经过控制的正经声音响起。 周恒侧了身看他:“是。” “娘子,这是学院的同窗,杨潜。”周恒低头对秦玥说。 “你好。”秦玥朝站在一丈外的杨潜点头。 见到秦玥正脸,杨潜突然扬了满目笑,摸着下巴道:“不错不错,郎才女貌!挺配的!” 秦玥也客气笑:“谢谢!” 杨潜微措,弟妹竟是没有羞怯反道谢?这跟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不同。 但,看周恒止不住外放的温柔暖笑,和二人交握的手,杨潜也不甚讶异。周恒该是十分喜欢弟妹的,这两人站在一起吧……还是般配! “哟,嫂子真来接了?”一起出门的几人朝这边走来。 “嫂子很漂亮!”李秋笑着对秦玥道,又偷偷朝周恒眨眨眼。 当然!周恒心中扬着笑声。 “都是你的好朋友?”风未停,秦玥拉紧了斗篷。 “恩。”周恒移了步子换到秦玥左手侧,为她挡了凉风。 杨潜自是注意到周恒动作的原因,抿嘴笑笑对其他三人道,“好不容易休假一回,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那三人是还没看够周恒家娘子,就被杨潜揽着膀子带走了。 秦玥没有错过杨潜走前朝自家相公那意有所指的斜飞目光。 “人都挺好的。”秦玥道。 “娘子还是上车吧,风凉。”周恒轻揽了秦玥的肩膀。 “上次来就没有给弟妹们带些东西,咱们去转转吧。”秦玥仰头看他。 “那就听娘子的。”周恒随手将秦玥背后的兜帽戴到她头上。 少女就势垂头,周恒瞥见她戴在脑后的竹簪,嘴角梨涡旋得更深。 石青石心没有跟随二人,赶着马车到县城口等他们。 日光清澈,二人走过学院街道,转到热闹的市场上。 “给小雨买些新的头绳吧。”秦玥看着周边的店铺,“有好质量的店吗?” “不清楚,进去瞧瞧不就知道好坏了!” 周恒牵着她掩在斗篷中的小嫩手,满心欢喜,话调都轻快了。 “瞧你不知羞的样子!”秦玥娇斥一声,指尖轻挠他手心,周恒一痒,手松了些,少女就势逃脱,自己先走进一家店里。 周恒望着少女跃进店门的身影,掌心仍残留着方才她的温软与微麻四射的触动,他握握自己的手,耳垂连着脸侧红了大片。 真是的,都这么长时间了,怎还脸红失措!周恒心道。 ------题外话------ 本文14号上架,万更走起! 希望喜欢文文的妹纸们可以添加到书架~求收藏~O(n_n)O谢谢!   ☆、第六十八章 路遇冤家 “阿恒,这几个怎么样?”秦玥挑了几根素淡不失雅致的头绳给周恒看。 一家子都不喜大红大烈的颜色,干净就行。 “好。”头绳卧在少女手中,不知是谁衬了谁,只觉手好东西也好。 “那都要了。”秦玥对伙计道,“再看看你们家的小簪花,要八九岁女孩戴的那种。” “好嘞!”伙计忙不迭从柜下拿头花。 秦玥一个个看着,眼中尽是不如意。看惯了现代头饰的繁美或简单别致,再看这里的,都入不了眼了。 “这个好。” 周恒从中拣出一个递给秦玥,是一朵淡黄透白的栀子花,花瓣剪裁的与真花别无二致。 秦玥看着男子递给她的骨朵,笑得温柔,“那我们就要这些,装起来吧。” “诶!”伙计看样子很是高兴,平常没有人来买东西吗,秦玥讶异。 “一共一两二十钱。”伙计将精致的小袋子放到柜台上,笑眼看向周恒。 一般夫妻二人出来买东西都是女方挑,男方结账的。 秦玥抽下腰间的荷包给了他银子,伙计稍一愣马上从善如流的继续笑呵呵找钱。 还要给两个小子买点什么,阳光正好,这条街开始热闹。 周恒:“那伙计方才等着我付钱呢!” “恩,他不知道咱们家的钱我做主。”秦玥仰头笑看着周恒。 “是,家中财物皆由娘子所挣,自然由娘子说了算。”周恒浅笑,并不以自己未给家中带来收益惭愧,反而声音愉悦。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秦玥忽又抬头。 “没关系!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 周恒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两人转身一看,竟是刚才离开的杨潜。 被人发现自己在偷听还被逗笑,杨潜捂了嘴摇手,“我只是凑巧又遇见你俩了啊!” 二人均目光清浅,面色淡淡看着他,杨潜忽觉自己跟在他们身后是一个极错误的选择。 “咳,我刚从家里出来,真没一直跟着!”杨潜黑眸亮眼忽又举起手指,“我发誓!” 还没等周恒张口说话,街道转角处冲杨潜直直跑来一小丫头。 “小姐,杨公子在那儿!” 小丫头身后跟着出来的是邢晨,指着杨潜喊:“杨潜,本小姐终于找到你了,看你往哪儿躲!” 邢晨余光晃见秦玥的俏脸,眼睛一亮:“秦玥,抓住他!” 杨潜本是要往周恒秦玥身后躲,邢晨一喊,杨潜立时懵了,认识?! 小子拔腿就跑,秦玥听见好友求助本能地伸手,却只划过他的袖角没抓住。 杨潜心里暗叹惊险,要跑得更快,周恒一个硬爪钳住他的手腕。 “周恒?!”杨潜一脸震惊又家贼难防的恼怒,可他竟是没有挣扎,这人胸膛上的伤还没好,他挣扎太猛会撕裂伤口的。 “我娘子要抓住你……”周恒温润的眸中闪过笑意。 邢晨已是来到跟前,揪起杨潜的耳朵就拧。 “哎,疼疼疼……周恒你故意的!”杨潜抽气,邢晨手指下他脆弱削薄的耳廓顿时红了。 “他们俩是怎么回事?”秦玥问玉儿。 “回秦小姐,我家小姐与杨公子是发小,从小打到大。”玉儿道,“今日学院休假,小姐本是去找杨公子的,杨公子知道后却是偷从家里跑了出来,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秦玥好整以暇地看着闹腾的二人。 邢晨嫩白的手仍揪着杨潜的耳朵,狠声道:“不想见我?还偷跑?是想让我把你八岁还尿床的事儿说出来不是?!” 杨潜视线刷地落到周恒和秦玥身上,糗着脸道:“你已经说出来了!” “原来你八岁还……”周恒眼眸淡光闪闪,嘴边是笑,“邢小姐,你已经将他的丑事说出来了,就将人放开吧。” 邢晨瞪一眼周恒,又瞧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秦玥,秦玥点头,她最后又使劲拧了杨潜耳朵一下,直将耳匡转了个弯才松手,“哼,饶你一次!” “邢晨,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杨潜捂着耳朵轻揉。 “周恒,不够义气啊!”他又低了眉眼斜瞟周恒。 “自我二人进到那家店里,你就一直看着了。”秦玥眼亮唇翘,“还说不是故意跟着的?” “……你们都知道了。”杨潜扭脸瘪嘴道,“知道还故意逗我笑……” “不逗笑你,怎么能让你现身?”周恒手执一锦澜香囊放到他面前。 杨潜心中一紧,眼眸惊讶略过,摸到自己腰间少了东西,夺过锦囊便塞到袖中。 方才出店门,周恒拾到此物,知道这是杨潜整日带在身上的东西,便收好了等回学院交给他。他与秦玥走在街上,身后又一直有被控制地清浅脚步声,便猜想估计这人一直跟随着他俩,他的香囊才会掉在店外。所以秦玥一句话使他破了声。 “什么东西?”邢晨在杨潜身侧,没看到那锦囊,狐疑瞅着杨潜又瞪大了凤眸,“我看看。” 杨潜一侧身挡着她伸来的手嘟囔,“男人的东西你瞧什么。” “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让看偏看,邢晨捞过他的袖子往里巴拉。 “给你给你!”杨潜皱着眉一晃手,抽出一包糖扔给她。 “林记的糖?!”邢晨自然地拆开放到嘴里一颗,“真是这个?” “真是!” 邢晨过来秦玥身边,塞到她嘴里一颗大的,“我最喜欢的糖,你尝尝。” “谢谢。”秦玥含着糖鼓起了半边脸,小声道谢。 “你要吗?”邢晨问一边的周恒。 “他要。”秦玥从糖包里捏了一个举到周恒嘴边,“挺好吃的,很纯的糖!” 少女就含笑在他面前,周恒垂眼看圆圆亮亮的糖粒,启唇含走了秦玥指尖的小圆球,留了些湿润在原处。 没有添加剂和糖精,自然都是蔗糖提纯出来的,好像还染了水果汁,有橘子的味道。 秦玥捏着指尖,回味着方才男子嘴唇落在上面的温软,湿润软滑,全是他的温柔。 “啧啧啧,你们俩真是的!”邢晨咂舌,目光流转在二人之间。 “不错。”周恒淡了眸色看邢晨。 “……好吧。”邢晨又给了玉儿一个。跟着她,玉儿可是吃遍了新县的美味。 给了一遍,邢晨站在原地又往自己嘴里扔了几块儿。 “喂,这可是我的糖,给我几块儿!”被遗忘的杨潜不甘心站过来。 “不给。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想给的偏不给!”邢晨仰着头朝他眨眼,傲慢又娇娆。 杨潜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干怒和无奈:“好好好,你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邢晨脸色忽淡漠沉沉,噶渣渣咬光了嘴里的糖。 四人围了一圈,好奇姑娘变幻的神色,不知她要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邢晨悠悠启唇。 “你娶我吧!” ------题外话------ 非常感谢这两天给言轻留言、和送花、投评价票的同学~ 谢谢对作者和文文的喜欢n(*≧▽≦*)n,爱你们! 今晚还有二更,就到十点以后了,言轻上过自习再来发文。 室友每次从家里回来都会带好吃的,坐等人家带零食回来,感觉美美哒~hhh,今天带的板栗,很糯很甜~   ☆、第六十九章 原来在这里 秋风徐徐,日光清透,五人衣角飘摇。 周恒一愣,还有姑娘家找人说让娶自己的? 秦玥一愣神,咕咚咽下了没有化完的糖块,蜜汁瑟瑟入喉,咽不完的哽噎不适。 杨潜修长的眼眸睁大,心中轰雷乍响,击裂了筋肉血脉。他抖了唇,嗓音低沉断涩。 “你,你说什么……” “你娶我吧,过两天来府里提亲。”邢晨抬眼望着他,没有爱恋没有依赖,只有沉静的明亮。 杨潜黑睫遮了眼眸,语声畅且醇,“为什么让我娶你?” “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又相识十数载,你娶我很合适!” 邢晨口中甜甜的橘汁味儿顺着风飘到杨潜面前,飘得他心里酸涩不已。 “哼,”他轻哼,“我才不愿意娶一个整天以欺负我为乐,拧我耳朵的女人。” 杨潜抬起眼帘,如曜石般的眸子直视面前姑娘。嘴角轻扬,又是平日畅朗肆意的少年。 “特别是你。再见!” 话落少年朗利转身,走进阳光充盈的人来人往中。 邢晨没有去追,眼睁睁看到手的猎物离开。 “小姐……”玉儿看着邢晨嫩白的侧脸,不禁上前。 “你还要吃糖吗?”邢晨举起手中的糖包,无羞无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奴婢不吃了。”玉儿轻声道。 “晨晨?”秦玥素手捏起一颗塞进清冷面容的邢晨嘴里,“为什么?” “我的方式啊。”邢晨轻抿了口中的糖块,“解决嫁人的方式!” 秦玥一愣,忽觉之前告诉她的话是错误的,这般的雷厉风行又……不顾一切,可以吗? “反正都已经告诉他了!”邢晨再次嚼碎了糖块。 二人从小到大一切都是邢晨说了算,让做什么事,只需告诉杨潜……不管愿不愿意,杨潜最终还是会依言行事。 “回家去了,你们俩慢慢逛。”邢晨超秦玥挑挑眉,抓出一把糖块要给她。 “我不吃了。” “拿着嘛!”邢晨朱唇轻蠕。 秦玥浅笑,抽出袖中的蓝绢接过她手中的糖块。 “哟,新手绢不错啊!” 周恒如水的目光落到秦玥铺开的手绢上,整个人瞬时惊住了。 邢晨眼眸瞟过二人身上,“刚买的?” “不是。” “行了,走了啊。”姑娘将糖包交给玉儿拿着,自己轻身走开。 “得了这么多糖!”秦玥笑着捧着手绢举到周恒眼下。 周恒只看着熟悉的蓝色绢帕,素金圆月在流云的簇拥中皎洁明媚。 “娘子,这手绢……”男子看秦玥,眼中是震惊与不解。 秦玥放下胳膊,“小雨在山上捡到的。” “村里的山上?” “对啊。”秦玥点头,“怎么了?” 周恒低笑,醇厚惑人,日光落到他干净的脸庞上,温柔又愉悦,男子轻推着秦玥往街上走。 “我前些日子买了一条帕子,专门绘了图请绣坊的人去绣,结果取回的当晚就被野狼攻击,帕子掉在山上,再去找已是找不回了。” 周恒缓缓道来,秦玥惊奇,“你是说,这个就是你要给我的?” 周恒点头,清俊的脸上浅笑高深,透着对心爱人的魅力展现,“独一无二的阿恒绘图。” 秦玥惊讶渐消,细思着周恒的话与自己拿到手绢时的情景。 “你是说,手绢丢的时候,是你遇狼袭的时候?”秦玥问。 “恩。”周恒目光清浅望着前方的路,“让我来想想。银毫已经不在家了吧?” 他说着问句,语气却是确信的了。 “不在了,你走后过了两日就自个儿跑进山里,不出来了。”秦玥轻快了语气。 “不管在不在,银毫还是我们家的好孩子。”周恒对视一眼秦玥,从少女眸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了然。 “赶紧买了东西回去吧。”秦玥拉了他的衣袖。 周恒低头轻笑,携了娘子往前走。 “娘子,我好像又长高了。” “恩,看出来了。咱俩现在是最佳情侣身高差。” “什么是最佳身高差?” “就是这样!”秦玥缓了脚步,脑袋一歪倒在周恒肩膀上。 周恒笑出了声,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熠熠闪动,“原来是这样!” “那我以后不长了,就要这个身高差。” “……长不长可由不得你。”秦玥离了男子肩头,秋风吹着斗篷跳跃鼓动。 给周勤买了一整套的木器工具,阿正的礼物则是一柄精致的弹弓。 坐上车回家,拿着阿正的弹弓,木质坚韧,皮筋拉弹力极好,这个时代的物品总是与秦玥想的不一样,没有玻璃,金银手工业不发达,却有优良的皮筋。 “对了,阿正现在跟张文隼学武呢,每天早出晚归,身子强壮了不少。”秦玥道。 周恒敛眸,平静的脸上忽现冷寂,帘隙射来的阳光一线落在他身上,明白的划破了昏暗。 他才离开一月就有人抢着争取与他家人的相处。张文隼,不管是否真心教导阿正,都肯定是来向他示威的! 他竟然从身边人下手,夺取娘子的信任和熟识。 玥玥可是他的娘子,他怎么会让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抢走自己的地位。再说,娘子身在局中,对别人的这种心思迷糊不清,根本就想不到这人的龌蹉,她的心思可一直是在自己这里的。 恩,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斩断这人愚蠢的想法。 当然,他很承认,这位称不上情敌的人,眼光不错。 石心坐在一旁,安静吃着秦玥给她的糖。不经意抬眼,看到姑爷清俊面容严苛如刀,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是为了张公子吧,石心心想。 主子自己好像对男女之间不太设防,且反应迟缓。虽然不知张公子内心的真正想法,但在石心看来,若此事不加以遏制,张公子必陷其中。主子已为人妻且对姑爷真情上心,他一味任意妄行,只会是伤己的后果。 她是奴婢,不便多说什么,希望姑爷能及时控制住。 “娘子,我在学院一月,学得有些累了。这些天家中都有什么事,你说来听听,我也换换心情。”周恒声线低醇,秦玥觉得极是好听。 “恩。”她笑着点头,身子一低,将坐凳下的素雅靠背拿出来塞到周恒身后,“你是伤到胸膛了吧,坐的舒服些才好。你坐着,我说着,一会儿就到家了。”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 周恒覆上秦玥的小手细细摩挲着,安静听她讲家里的事。石心低头继续默默吃糖。 小到王玉兰夫家大堂兄被狗吓得尿裤子,阿正帮许至炎系围嘴,大到家中建房,收姚寨女工,秦玥一个不落地娓娓道来。 周恒听得认真,不时轻微动作,挠到秦玥手心,微触的酥麻如电流,害她脸红不已。 ------题外话------ 上架前最后一次加更了,言轻要加紧存稿,为亲爱的们准备万更了!   ☆、第七十章 看伤 午时太阳大好,小院子里安静,幼树浴在金光中,粗犷又精致的根雕桌凳又落上了几片叶子,桂花香气淡了,若有若无,但感觉正好。 似书和如墨已是准备好了饭菜,几人一回来,便收拾摆了桌。 “大哥!”周雨快着步子到了二人跟前,身后跟着从村里回来的周勤。 “恩。”周恒看着两孪生兄妹,清俊的脸庞笑意冉冉,“小雨和阿勤也都长高了。” “恩,我长的比阿勤长的多!”周雨点头:“大哥,嫂子,我今天掉了最后一颗大牙。” “我也掉了。”周勤瞟她一眼,淡淡道。 秦玥:“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上面的,已经让秦汇大哥帮忙扔上屋顶了。”周雨抢着道。 “那就好,以后新牙会长得更结实的。”秦玥摸摸周雨的头,“你大哥给你们买了礼物。这是你的。” 秦玥将精致的头绳袋子给小雨,女孩满脸惊喜,忙打开看。 “新头绳!哇,还有一朵小花。”小雨拿出头绳簪花一个个细细瞧了,“谢谢哥哥嫂子!” 周勤看着她,眼中有控制得很好的羡慕与期待。 “阿勤,你的让石青拿着呢。” 周恒一指身后抱着箱子的石青,孩子马上过去,石青将箱子放到地上给他看。 一排排整齐锋利闪亮的木工刀具! “真棒,谢谢大哥嫂子!”周勤双眼放光,抱着沉甸甸的箱子跑回了屋里,他要好好看看属于自个儿的工具。 “阿勤,吃了饭再看啊。”秦玥对跑开的周勤喊。 “马上来。” 几人热闹闹吃了团圆饭,只除了阿正。不过小孩儿晚上就回来,也是他自己说要每天坚持的,是以秦玥只问了他要不要中午回来,没有强求他留下。 丫头们吃了饭继续看着铺子。小雨在屋里鼓捣头花,还想要像秦玥那样也画出些玩偶样子,端了笔墨纸砚细思着。周勤当然是欣赏他的新工具。 “我看看你的伤。”秦玥将周恒拉到床边坐着,面色沉稳。 “已是不疼了。”周恒笑着挡了她要解自己腰带的手。 “怕我被吓到?”秦玥挑眉。 周恒摇头,目光镀了暖色,又多了戏谑,“为夫身材极好,怕娘子把持不住。” 他这话分明就是为遮掩伤势的,但秦玥双颊却忽飞起了红晕,“谁把持不住!咱俩都睡过多少天了……” “睡过不代表看过。”周恒今儿似是对她的手极有兴趣,又根根手指轻捏起来。 秦玥将手抽出,轻拍他手背,柔声道:“我是大夫,让我瞧瞧,说不定还能开出比你那大夫还好的药,立竿见影!” 周恒眉锋眼亮直直望着她。少女目光坚定,手已是又摸上了他的腰带。 罢了,反正到晚上她还是要看到的。 “我来帮娘子。”周恒缓声,手已是就势解开了腰带,将衣衫拉开。 秦玥缓缓将缠在他身上的绷带一层层绕开,草药敷在伤口上,隔着黑赫的药物依稀可见狰狞一道口子。 秦玥秀眉紧皱,心中酸涩蔓延开来。 连药带伤的一片在周恒白皙的胸膛上扎眼,虽有轻薄的肌肉横亘鼓起,但锁骨深壑,肩胛骨肩峰高耸,越发显得男子消瘦。 周恒怎三番两次的遇狼袭?不曾有什么练武磨砺,狼爪撕开皮肉的瞬间他该有多疼啊! “看痴了?”男子低低的声音响在耳侧,“还是吓到了?” 周恒伸手轻抚上秦玥咬着唇,“别咬了……” “上了几天药了?”秦玥拿下他的手,将他的衣衫拉好,天凉,不能再受凉。 “四天。大夫说四日消疼,七日结痂,一月完好。”周恒不动,双眸温润,任她给自己拉好衣服。 “我给你开药,下午去师父那里拿药,二十日完好!”秦玥将两人身后的被子拉开铺好,“现在就先休息。” “娘子,绷带还没有绑上呢,伤药会弄脏被褥的。”周恒牵过她的手。 “唔,你等等。” 秦玥去到柜子前,翻出一条干净的白布,斜交过周恒的胸膛,小心将伤口绑好。 少女攀着他的背将背后的布条拉好,轻微的呼吸扑到肩头,指尖温润不时滑过,如羽毛轻拂过肌肤,满身的触痒焦灼难耐,周恒觉得让娘子帮忙是自找苦吃了…… 秦玥做好一切,抬头见周恒脸发红,“怎么了?” “无事。”男子微哑了声音,目光有些迷离看着秦玥,“娘子……太美了。” “在学院一月,尽学些花言巧语了!”秦玥轻捏他的胳膊,将人推倒在床上。 “娘子你不睡吗?”周恒拉住要走人的手腕,语声带了淡淡委屈。 “睡!我去写个方子就来。” 周恒慢慢移着身子躺好。学院里总是杨潜扶他躺好的,那人就是表面粗枝大叶朗利爽快,其实内里心细如发,照顾他很细致妥帖,但他老觉得两个大男人贴的近不舒服,现在终于能跟娘子一起了。 屋内阳光充足,隔了冷风凉意,暖洋洋白亮。秦玥写好方子进来,周恒正阖了眼假寐,男子侧脸棱角毅毅,鼻高唇薄,皮肤白皙,躺在阳光里像干净的孩子。 周恒睫羽一动,漆黑的眼睁开,转头望向秦玥,笑:“娘子。” 秦玥过去躺好,被子温软,二人并肩卧着,无话午休。 * 到医馆时许攸正给人瞧病,见二人过来,招了伙计接他们。 “帮我拿些药。”秦玥将单子给伙计。 伙计看着单子将各样药拿好,“小姐跟老爷子开的药很像!” “我瞧瞧。”许攸已是将病人解决完,将他手中的单子拿走。 “方子不错,有长进,不愧是我的徒弟!”老爷子又看一眼周恒,“伤着了?” “是。” “尽惹我家丫头担心。”许攸拿着方子拍周恒脑袋一下。 秦玥轻嗤一声,抢过单子,“师父怎么欺负小辈!” “为师还不是为你着想!”许攸跳脚。 “为我着想也该为我相公着想。”秦玥挽上周恒的胳膊,“阿恒是要科考的,您再把他脑袋拍出毛病来。” “哼,有了婆家忘了娘家!”许攸一甩宽袖,踱到自己坐堂的位子坐下。 “既然你今日过来了,为师就考考你,看你有无认真看书!”许攸脸上忽地闪过精光,盯着秦玥道。 秦玥坐到他面前,面色淡然,“师父请问!” 许攸抚须,悠悠道来:“脉理,北坎命根,活五黄而通九紫。南离神室,宰白璧而守青松。其动也若换宿移星,其生也如长虹闪电。清清淑淑,洋洋悠悠。何解?” 秦玥微愣,这可是他那手札上没有的东西啊。 许攸高深莫测地笑,不急,等待着秦玥的答案。 少女垂眼笑,老爷子想杀杀她的威风。可惜,今日不能如愿了。 “北坎者,在人则至阴之所,肾是也。命根也,盖先天阴孕乎阳,为发生之始。人之肾水,有真火在焉,所以作生化之本。五黄乃中宫之土,其色黄,土数五,在人则脾土是也。土无水则燥,而不生物,无火则土冷而不生。所以水中寓有真火,合而润暖乎脾胃,谓之活五黄……洋洋悠悠者,乃脉之无过迟,亦无过疾。” 许攸侧目直视,少女语声舒畅,未有停搁,脉理奥旨娓娓道来,一气呵成。 老爷子所出之问题,乃纯阳吕祖师之言,以天地人和为基础,道脉理症源、药法心法。精细独到,是中医人必读之书。 秦玥家中只《医道还元》就有三个版本的藏书,从小看到大,熟烂于心。 许攸再出题,少女一一解答,论证到位,言辞缓柔。无论病症药理,均从人之根本而出,不留后症。 老爷子目光幽幽,看着秦玥不知心想着什么。 “师父您想吓我一吓呀,我可不止看过您这一本手札哦!”秦玥挑眉眼生辉,娇笑望他。 ------题外话------ 今天看了一篇关于孟晓苏的文章,他给万里做了八年的秘书…… 其实我是想说万里,他是今年暑假去世的。 当时爷爷在看新闻联播,老人耳朵不好,开的声音很大。我在院子里听到哀乐声,问他是哪个领导人去世了,他说是万里。 跟老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暑假的事,却觉得隔得很遥远,哀乐声记忆深…… 所以,家里有老人的都好好陪陪吧!   ☆、第七十一章 吻手(求收) 许攸捋着花白的须髯,点头若有所思继续看秦玥。 “师父,我今日可过关?” “过关!为师的弟子自然有能耐。”许攸起身,拂了衣袖神态自如,“走吧,一月回来一次,你们还不好好腻歪腻歪。” 二人一笑,相携离去。 天气一好,街上人也多了,人群来往带起的秋风干燥,阳光亦然。 “将药拿回家,咱们去看看岳父岳母可好?”周恒道。 “恩。” 他俩到娘家时,王志梅仍旧在烦恼秦汇的亲事。 秦玥叹气上前:“娘,您不用整天想着哥哥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得放手让他自己办!” 王志梅喝一口茶:“你哥一点不听话,整天在店里面,哪有机会接触到什么小姑娘的。不如阿恒,这么早就娶了你!” 周恒不知这还能比,微愣被秦玥拉着坐下。 “阿恒这是休假了?在学院里怎么样啊?”王志梅笑面对着清俊女婿。 “后日便要上学。在学院一切都好,劳娘操心了。” 周恒说话温谨,面有轻笑,王志梅越看越觉得顺眼喜欢。 正巧秦汇回院里拿东西,瞅见周恒和秦玥在,也进了屋子来。 “妹妹,周恒!” “大哥。”周恒点头。 王志梅一见秦汇便马上忘了方才秦玥跟她说的话,开始叨叨,“汇儿你看你头上那是啥?不把自己拾掇的干净点儿。你出去跟朋友玩玩啊,总在杂货店里,能有什么女客上门?” 秦汇一摸头上,有些蛛网,他顺手扔了,低声道:“我这是刚去库房拿东西才沾到的,这不是马上就弄掉了吗……我爹一个人在店里你不嫌他累,我还心疼呢!” “臭小子,还顶嘴了!” 王志梅一瞪眼,秦汇起身就走,“店里人还等着我拿货呢,我先出去了。” “唉!”王志梅气馁,靠在椅背上叹气。 秦玥皱眉,娘这是有心结了,不把哥哥的亲事办妥,恐怕她是要整日烦心了。 安抚好王志梅,二人回家里去了。 “娘子,这些天你可有每日喝药?”周恒坐在窗下的桌子前。 “喝啊,小雨每天都给我熬药,看着我喝下去才走的。”秦玥看他好像被太阳一照就透光的身子,停了一下又道,“你才是该练武锻炼的人,太削薄。” 周恒浅笑,瞳孔幽幽泛光:“我不是削薄,是因为长高了才显得瘦弱。其实我不弱的,都没有被狼打倒。” “还说狼,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上山了,你跟狼有孽缘!”秦玥将泡好的花茶搁到他手边。 “好,都听你的。”热气升起,熏了男子眉眼,“店里生意怎样?” “不错啊,客人一直都不少。过些日子内衣的销量会下来,因为天冷了。但是玩偶会一直火热下去的,而且不久就要上新款——适合冬天的玩偶暖包。”秦玥坐到他身边,喝一口暖暖的雏菊味。 “娘子有想法就好。”周恒翻开一本杂记低头看着。 “你,下一次比较大型的考试是什么时候啊?”秦玥摸不准科考轮次的名称,只能模糊地说是考试。 周恒柔柔的目光落在秦玥身上,笑道:“娘子不知道我接下来该考什么试?” 秦玥微糗,睨他一眼。 “乡试。因为在秋天举行,所以人们也叫它秋闱或秋试。”周恒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的笑,“秋闱在明年,但是今年要先有巡考,巡考通过的人才能参加秋闱。” “我下个月参加巡考。”男子握上秦玥的手,暖光一片。 秦玥:“是在新县还是梁城?” “梁城,学院里的夫子带着我们一起过去。” “坐马车?” “恩。娘子无须担心,这次为夫一定不往山上跑了。” 周恒看着秦玥的手,光滑细腻,根根修长,日光下玉白如凝脂。 好想,亲一下。 “那你可得……” 秦玥说着话忽觉手背一热,回头一看,日光在周恒发上闪出一圈的莹亮,而他,正俯身吻上自己的手。 男子唇薄,温软印在手上,异痒像植物的劲根肆虐蔓延。秦玥指尖一颤,周恒也是愣神,方才自己只是那么一闪而过的念头,谁知竟不自主的附了上来…… “大哥嫂嫂我回来了!”阿正忽然蹬蹬蹬跑进来,身后跟着张文隼。 张文隼一晃浴在日光中极享受又亲昵吻手的二人,黑眸凛然,心中紧皱,揪地难受心慌,脚步立时僵在了门边。 小孩儿见大哥正亲着嫂子的手,俩人看着都很惊讶的样子,便绷了嘴没再出声。 周恒面容淡淡,放开少女的手自然起身,秦玥却是被人看见有些羞赧。 “大哥,你们在玩亲亲?阿正也要!”小孩儿碎步走过去要到周恒身边,想了想又转向秦玥,“阿正还是找嫂嫂好了!” 心里淡淡的慌意被小孩儿的举动吹散,秦玥笑着伸手要拉他过来。 周恒却一把捏着阿正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跟前:“你还是跟大哥玩吧!” “大哥亲阿正多不自在了……”阿正扭着身子。 周恒却是没接他的话,起身放开了他,看向张文隼道,“周恒一月不在家中,多谢张兄教导幼弟习武。” 张文隼黑衣冷飒,声音沉沉:“周正是习武的好苗子,我乐意教他。” 周恒迈步过去,“听内子说,阿正每日晚间才回来,今日怎提前了?” “我们外间说话。”他脸上挂着客气疏离的浅笑,伸手示意,请张文隼到外间。 张文隼自是谦和有礼,走到外间客座上落座,腰间挂着的傲娇黑猫头随步伐轻晃。 周恒坐下,没有忽略那人目光随意又意味深长地瞟着的小黑猫。 是厂房女工制作之物。 哼,想拿这东西朝他炫耀?他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啊! “今日张某要回京城了,为周正换了一位教习师父,带来与你们认识一下。”张文隼声音雄浑,向外一喊,“连程,进来!” 话音落,又一名黑衣男子快步进来,步伐坚挺,硬朗抱拳站在屋中,“将军!” 秦玥步出,见此人立如硬铁,面无表情,浑身的冷冽煞气比张文隼有过之无不及,遂挑眉道,“这是你们家暗卫?” 张文隼回头看她,如隼的眸中扑闪着异光,“不是,他是我的侍卫长。” 秦玥一个乡村妇人,怎知有暗卫这回事? 难道是许老告诉她的?张文隼略一想就认定了答案,该是许老说的。 秦玥料及此人看她的目光,忽觉自己说快了话,但看他没再往下问,便也不再多想。 周恒却是回味着连程对张文隼“将军”的称呼,能称得上将军之人战功必不少。他们偏居一隅,一世安稳,不知战事何况,亦不知朝中将军几何。 “既是侍卫长,张兄将他留下不会有碍自己事务?”周恒道。 “既已将人带来,便已考虑清楚,不会有碍。” 张文隼往身后一个手势,阿正离了秦玥出来,站定到他跟前,目光雄纠,身板挺直。 “我走之后,就由连程二师父教你,习武上心方能成效,你要坚持下来!” “是!”阿正一声喊话,朝连程鞠躬九十度,“周正拜见二师父!” “将军……”连程略收了步子,将军才是这孩子的师父,他怎敢并称二师父?! 张文隼只是淡漠点头,连程回眸:“起身吧。” 将人介绍完,张文隼起身:“连程在此无居所,只能让他住在你们家中,可行?” “自是阿正的二师父,当然可行。”周恒点头。 张文隼颀长的身子迈入渐退的夕阳,身影低长,背光晃若天庭大将离去。 走至门口,男子回头对秦玥道,“你送我的东西,我定当好生保管!” 秦玥微愣,她送他什么了……未想起来男子已消失在门口。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张文隼冷峻的脸毫无表情,心中滋味却十足的复杂。 他终于开始问自己,为什么看见那夫妻二人亲密,自己会这般难受,为什么他想来这个小院子,为什么想向秦玥的相公炫耀自己的小玩偶…… 因为那个小女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搁到他心上了! 张文隼隐约浮起这个想法顿时僵直了脚步,冷硬的面庞暗涩,黑眸微敛。他铁血多少年,不曾对人有这种感情,第一次竟是上心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乡野媳妇?! 夕阳厚重的光斜照到他宽阔的背脊上,身前影子重重拉长,隔开了两边的金黄橘色。 黑衣男子突然腾空跃起,越过重叠的人家,直冲镇边自己的院子,翻上如人桀骜的黑马,战马嘶扬烈,一路飞驰消失在暮色澄亮中。 他要回去反省,京城离此地甚远,离开这女人的身边,收心敛意,忘了她! ------题外话------ 今晚或许将是不眠之夜了。双十一将至,发一则小暧昧,让大伙感受下情侣的情不自禁…… 嘿嘿,表打我,明天的章节还有此类情节,希望编辑不要驳回╭(╯^╰)╮ 今晚要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么么大伙儿~ 最后,求收藏!   ☆、第七十二章 相拥 秦玥真是疑惑张文隼说的什么东西,她到底送他什么了? 周恒看秦玥还在想着,淡淡开口:“娘子不是送给张兄一个小猫挂饰吗?” 秦玥恍然:“原来是那个,那是他自己开口要的好吧,哪里是我送给他的了。” “恩,是隼哥向嫂子要的,阿正知道。”小孩儿道。 “隼哥?”连程看阿正。 “恩,师父让我这样叫的。既显他年轻,又……”小孩抵下巴思考,“又霸气侧露!” 连城硬朗的面上浮现一丝笑,将军的名字自然霸气。 就知道那东西不是娘子提出送他的,周恒摩挲着扶手,眼眸深沉。看张文隼走时的样子,好像看到方才他俩的动作心中备受煎熬呢。 还真是巧,不需太多言语,就能重创情敌…… “大哥。”阿正牵上周恒的手,“大哥不在家,阿正可乖了,每天都跟师父去练武。师父说只要我的基本功大好,就教我轻功!” 小孩儿脸上扬着笑,周恒捏捏他的小肩膀,“看着是比以前壮实了,阿正好样儿的!你嫂子给你买了弹弓,在阿勤那里,你去看看。” “弹弓?我现在就去找二哥!”小孩儿一转身往外跑,一半儿又停住了,“二哥在村里呀……” “你二哥早上就过来了,在你屋里呢,去吧。”秦玥道。 “哦!二哥也来了,我还不知道呢!”小孩儿说着话就跑出了门。 外间屋子深,门口一片光亮十足,里墙遮在阴凉里,周恒坐着的地方就在阴影中。秦玥看了小孩鸟儿一样飞了出去,回头看周恒,却是瞧不清,隐隐见男子垂眸,端坐如临敌。 思及方才他问自己的话,秦玥心里升起小小的愉悦:“阿恒,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周恒掀起睫毛注视着她,目光清澈又揉尽了浓情,只听他低低一笑道:“被娘子发现了!” 秦玥走到他身边,俯了身子与他平齐:“醋的不是地方,该打!” 少女握了拳假意往他身上砸,周恒一手握上她的拳头,拉着她往外走:“娘子,屋里阴凉,到院中阳光里坐着才温暖!” 连程看着二人从他跟前走过都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夫妻情深什么的,最讨厌了,特别是当着他这个二十多岁的光棍男的面恩爱的…… “连程,明日才开始教阿正,你先歇着吧。”秦玥坐在木凳上朝半阴半明的他道。 连程走出屋子,将院子看了一周,还没将军府一个屋子大。他纵身一跳,卧倒在屋顶上……这才叫晒太阳。 晚间的饭是秦玥做的,桌子上自然有周恒喜欢的酸菜鱼,但这次是加了辣椒的,嫩绿漂油花的清汤,鱼肉白嫩滑顺,红辣椒后味浓浓,噙一片鱼肉,口中酸香麻辣蹿味儿,周恒眼睛一亮。 “娘子,这又是新的口味!” 秦玥浅笑,“好吃吗?” “恩,很新奇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秦玥又道:“但是这味道对你的伤口不好。今日做这菜只是让你尝尝,你只吃一口知道味儿就行,不能再吃了!” “恩,不吃了!”好东西不能一直吃,周恒却没有失落,反而俊逸的眉眼藏着欢喜,伸手再夹一块鱼肉。 秦玥捣捣桌面提醒他:“不能吃了啊。” “不吃,给你的。”周恒细细地挑了刺,送到秦玥碗中。 肌理分明的莹白鱼肉搁到碗中,秦玥心里喜滋滋的:“好吧,那就谢谢你了!” 周勤夹了香菇默默给了周雨,又继续吃自己的,小雨眯了眼朝他笑笑,“真是好弟弟!” 阿正扭头瞧瞧互动的四人,怎么没人给他夹菜……别扭的嘴角还没撇起来,面前伸来一双筷子,夹着鲜艳排骨轻轻放在他的米饭上。 “谢谢嫂子!”小孩儿嘴角一咧高兴道。 入夜,连程被安排跟石青一个屋子睡。两张床。幸好家里有多余的被子,不然就算有床,他也要跟石青挤在一条被子里了。 周恒秦玥俩人一块儿喝了药,卧榻而眠。 “娘子,你去咱们家田里看过吗?” 秦玥微愣,“没有,要去看吗?麦苗应该会自己长出来吧。” “我想去看看,明日咱们回村中一趟可好。” “可以啊,回去看看咱们家房子,下个月你回来应该就能住了。咱们在新家过年!”秦玥掖掖被角,有周恒在整张床都是暖的。 屋内片刻安静,周恒又开口,“娘子,我们换换位置如何?” “为什么?不都是这样睡的吗?” “……”周恒沉默,他伤的是左胸,睡在外侧就不能抱着娘子了,“你确定都是这样睡的?” “不是吗?”秦玥侧脸看黑暗中周恒投过来的目光。 男子幽幽叹气:“才过一月,娘子便忘了每晚在为夫怀里睡着的事儿了……” 秦玥微顿,想想他挨着自己这边的伤,思虑片刻道:“不能换。我睡觉不老实,你若是抱着我,会打到你的!” 周恒以为她该害羞了,不想她是这样的回答:“当真不换?” “不换。”秦玥坚定道,同时转了身背对他。自己是真的睡觉不老实,早上醒来被子都是散乱铺开的,有时半夜还会只盖半角被子被冻醒…… 秦玥闭眼准备睡了,背后人却缓缓动作,侧身揽臂拥住她,后背瞬间落入到温热的胸膛里。 这人,怎生这般执拗……秦玥心头忽生酸涩,这样的姿势让他很不适吧。 “玥儿。”男子低低轻唤,盛了沉甸甸的满足和依恋。 谁都不知他在夜风孤山中对峙狼群时,袅缠着强大到淹没所有神思的想见到她的痴念。狼爪毒利,野兽面前,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瑟瑟颤抖,可他不敢有一丝的迟疑退缩。 他深埋心底的人在家中等着郎归。他拥有满心满眼诚挚对待的,生命中唯一一份爱情,怎敢有一毫失措? 他击出的道道利风,都反射着晨光中背满绿色的少女,都是她言笑晏晏与孩子逗笑的温柔,都是她夜里背着人流露的寂寥孤清,哀伤神情。 他有多拼命,就有多怕死! 他的人生从平和栽倒在不幸里,又从不幸回旋入灿烈漫天的满足,颠簸如山,温情如水,他真的是怕了。怕自己刚拥有便被死神掳走,怕他年轻轻的灵魂孤零零游荡在黄泉陌路,他怕留她独自伤神世间,谁能再窥见她人后的冷寂,谁会在她夜深梦语时拥她入怀。 他想成为她唯一的解谜人,想成为她不再怜影哀伤的缘由,想伴着她守着她直到安稳变老,直到尸骨成灰…… 秦玥感受着他胸腔里火热跳动的心脏,沉重呼吸在耳侧轻拂,伤药干涩夹着雪阳清冽一齐钻入被那一声轻唤熏皱的心房。 她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黑亮的眸子也看着他,夜沉如墨,却觉得那视线炙热闷涩。 她撑起手臂将自己翻到外侧,拉着他的胳膊埋在他怀里。 周恒轻轻地笑,往前蹭蹭将她以舒服地姿势揽着,安静入眠。 * 这夜有人难眠。 屋脊重重压云,青竹层影,携着月光映在朱栏轩窗上,雕花木床上,锦被流光。 杨潜翻来覆去,眼前脑海满是邢晨淡漠眉眼中的桀骜,耳边回荡着她清冷的要他娶她的话。 为什么!男子猛捶床褥,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她发生了什么…… 这个对他又缠人又凶蛮的女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娶她,尽管他们一起长大。 这丫头从来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要扶贫助弱,傻里傻气地去跟县令下的小官喽纠缠。见到他不是吵闹争抢玩物,就是以捉弄他为乐,从不会有那样冷寂决绝的面容……她想要做什么? 层云团聚,渐渐盖了月影,杨潜在一片昏昏沉沉中,梦到幼年的小女孩儿,在他家桃园中跑着跳着,听到声音的他一回身,便是满头满脑落下的桃花米分英,隔着散落如雪的桃花,婴儿肥的女孩儿脸上满当当的餍足骄傲,因为她捉弄到了他…… 那是初见…… ------题外话------ 双十一啊双十一,单身的我仍在苦逼码字,谁来送我个男票!╭(╯^╰)╮   ☆、第七十三章 悔与恨 秦玥在满屋闪闪的亮光中醒来,暖阳如夏,睁眼便是男子眉清目秀的笑颜,清俊卓然。 可是……她的细腿正翘上周恒的胯骨,将他紧紧勾着,而她的细腰却被男子牢牢地钳着,阻止她进一步乱动。 “娘子,这样占有着为夫睡觉,可还好?”周恒懒懒开口,声音中带着初醒的沙哑。 秦玥顿时红了脸,轻轻将腿收回:“我,什么时候压到你的?” “唔……”周恒想了一下道,“大概刚睡着一会儿。不过你翘上来之后就一直没再动过。也不算不老实吧。” “哎呀……”秦玥将脸埋在他胸前晃蹭,脚丫也乱挠着被子:“……真丢人。” 少女像一只兔子一样在他怀里闹腾,满怀馨香,满手娇软。柔软的黑发直钻进领口,酥痒抓麻,挑弄着薄脆的肌肤。衣料摩挲,似有若无地触碰,清晨睡醒迷痴的一处如触机关,喀地开闸! 一股邪火骤燃,蹿了丹田肚腹,烧了满身细微毛孔感知。 霎时的肿胀僵直,道道电流撞击着觉醒后嚎叫奔腾的血液! 周恒倏地紧绷了身子,唇齿轻颤,俊颜蹿红,一把箍住不知情的秦玥。 “玥……别……别动!”男子声音深沉地低哑忍耐。 秦玥一抬头,周恒幽深眸光如暗泉,漩涡深深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走,他面红耳赤,脖颈筋突,汩汩血液窜动。 秦玥被男子黑暗转变的面容震呆,愣愣看着他。 周恒忽然笑出了声,这呆傻娘子,将他弄得这般烈火焚身,自己却被吓到。 少女面容清净,似水的目光直勾勾望着他。 “娘子,你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周恒大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身,“吃了!” 秦玥心脏收紧身子一颤,霎时明白了,红了脸起身穿衣。 周恒自己仰面躺着,手覆额前低沉地笑。 “你,你笑什么……”秦玥掖着衣裳。 “娘子你真是……可爱!”周恒沙哑了声音,沉沉若琴键重音。 “我又不知道你会这样……”秦玥道,“以后要注意着些,早上荷尔蒙分泌旺盛,易冲动,易‘仰头’!” 什么荷尔蒙,周恒听不懂,但他听得懂仰头的意思…… 秦玥倒了杯热水,到床边递给她,“喝点水吧。” 周恒已是平息了喘息,眨着眼看她,“起不来……” 秦玥放下水杯扶着他坐起来,才将水又给了他。 周恒端起杯子缓缓喝水,疏淡暖流渐渐纾解了异欲。 秦玥盯着他上下翻动的喉结,暇白肌肤鼓鼓游动,日光在上面辗转跳跃,性感十足! 在她眼里,周恒浑身的魅惑不低那皮囊俊美如妖的张文义! “起了吗主子?”外间传来石心的声音,她已是备好了洗漱用水。 “起来吧!”秦玥一捏周恒的手臂,让石心将水端进来。 —— 周家村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厂房女工忙碌着,周恒家原来的地方已是拔起了一圈屋子,灰墙青瓦,古朴宁静。 “你将院子外围的地又买下一圈?”周恒问秦玥。 “恩!”秦玥道,“咱们家以后人会越来越多,屋子得多盖些,盖的大些。以前那片地太小了,你觉得呢?” “娘子想的周到。”秋凉里,乡间霜降露生,周恒握上秦玥微凉的手,漫步在小路上。 “咱们田里的麦苗都长出来了。”秦玥望着一片嫩绿莹莹的小麦幼苗咧嘴道。 “小麦下种大约十日就能出苗了。”周恒道,“咱们家的长得还不错。” “因为是你种的嘛!”秦玥掠过阳光笑着看他的侧脸。 “多谢娘子夸奖!” 二人静静走着,前面低头过来一人,走近了才知道是周秀的爹。 自从发生了周秀强拉周恒的事后,他就觉得无脸,没再去帮周恒家干活儿。整日看别的乡亲早起晚归有说有笑的忙活,他心中极不是滋味。 别人虽然忙活但能挣钱心里也快活,他呢,因为不知耻的女儿而入不得人群,只能到田里拔拔草,希望今年的小麦能长的好些,多收那么几斤。 还得整天听那婆娘嘟囔自己无能…… 周秀爹垂着眼走着,一抬头,看见对面走来的年轻夫妻二人,不就是周恒和秦玥吗。他想离开,可二人已是看到他了,做长辈的,怎能见人就扭头呢。 “周恒回来了。”他不自然地笑着开口道。 周恒淡淡点头,“周叔,家中可好?” “好,都好。”周秀爹揣着手,不知道再说什么。 “周叔要看田地吗?我和娘子已是看过了,就先走了。”周恒说话温慢,毫无冷漠见外意。 “诶。” 二人并肩从他身旁走过。 男人呆在原地没动,秋风甚凉,阳光却暖,不同的感官让人难受。 他忽又转过身,略有些僵的嗓音传开,“阿恒……秀秀说,是你使计让她提前嫁过去的……可是真的?” 秦玥朝他眨眨眼,周恒轻笑,转身看男人,“周叔,不管是不是我,周秀迟早都是要嫁过去的。这门亲事,也是你和婶子都愿意的,不是吗?” 周恒话轻,在宁静的早晨能听的清楚。 周秀爹气息一凛,目光空洞越过二人,不知望向何方。 是,做人妾,收高价彩礼,是他同意的。是他听了婆娘在他耳边念叨的歪理点了头应允的。可是,在看到姑娘宁愿拉着周恒想留在这小山村里时,他有些后悔了。这干巴巴却朴实的村庄,谁家愿意让闺女做人小妾啊! 姑娘面无表情坐上那青顶小轿时,他更是后悔不已,心里干涩难耐。可他没有将她带回来,只是蒙了笑脸,无能地看她走远,看屋子里开心摸着银子的婆娘,暗自伤神。 他不算一个好爹,他太窝囊了,能怨别人吗! 周恒说过话便牵着秦玥走了。 招呼招呼盖房子的兄弟叔伯们,跟周复奇说几句话。让秦玥带着他去看开满菊花的小平地,看看那两株并肩生长的再无所出的辣椒,看看残留着银毫气息的一处。 周恒和秦玥正恩爱在村子里游逛的时候,周秀在一间小屋里挠心揪手帕。 她刚来的时候,老爷对她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娇嫩多汁,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夜晚,好让他在好好享受呢。 还有就是他心心念着那游方道士的话,下年周秀会生男! 其实那人只说他下年会有儿子,可没说就是周秀生的,但人的思维惯性让大家都觉得一举夺男的人就是周秀。老爷又对那人的话深信不疑,周秀不敢有一句驳对。 每晚那肥胖男人压在自己身上起伏,她都极度的反感想吐,可他还掐着她的脖子要她笑颜迎合,屈辱和快感夹杂如雨,她已经要疯了! 老天好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这几日老爷竟是不来她这里了,她高兴地在屋里笑。可是接踵而来的,是受冷落的小妾根本就得不到下人的一点关照。任何地方的人都有狗眼看人低和看大佬行踪行事的习惯。老爷一不来这里,她这儿就成了下人隐身的地界,所有人都蜂拥到另一房小妾那里去讨赏露脸。 周秀已是好几日没有吃过热饭了,天凉,早上洗脸的水都是冷的! 今日她偷偷将自己的镶银细簪给了一个丫头,才知道府里有些家底的妾室都到外面买了勾人的内衣。老爷是见了就喜欢,夜夜流连几人的屋子,各种花样的玩儿,屋里喘息喊声撩人,离得老远的下人都听得面红耳赤,把持不住。 周秀心中怨气怒火烧的猛窜,双眼霎时红透,邪性尽泄。 秦玥,又是秦玥! 什么都是他们一家!让她名声烂尽的是,将她像流浪狗一样提前送出村子的是,卖什么内衣让她受尽下人冷眼的也是! 该死,真该死!秦玥,周恒都该死! 夕阳落尽的屋里,女人身影一扫桌面,哗啦啦碎了一地茶盏,片片泛冷光…… ------题外话------ 上架感言(一) 某轻从小爱看书,初中开始看小说,一直到现在,不管是名著还是杂文都瞧的津津有味。 看别人的故事有悲有喜,自己也想写(⊙v⊙)。 写闲妻之前自己还码了六万多字的玄幻文,但没敢发出来。玄幻的篇幅拉得太长,担心自己不能写完,断更对自己不负责,对读者也不负责,所以我第一篇发出来的就是偏温馨平淡的种田文。之前已经说过,不喜虐情,真实的生活中像小说一样的虐恋咱们普通人也不太会经历。所以还是将记忆中所有美好的事情码出来,大家一起,在温暖的午后或是开着暖气的小公寓里慢慢品读,能够在学习烦躁,工作忙碌后静心安然。 码字很累,自编辑通知让我在两天时间里将13万的文发到15万好参加手机推荐→O→【下章接着说】   ☆、第七十四章 逃不开(要上架了) 二人在村里转悠了一会儿便回了镇上。 “阿正,嫂子进来咯。”秦玥在周正门外敲了敲。 小孩儿过来开了门,已是夜里吃过饭了,他正和二哥看书识字呢。 “嫂嫂,有事吗?” 秦玥微微一笑:“记得上次张文义给咱们的玉牌吗?给嫂子用用吧。” “哦,嫂子你先进来,阿正给你拿。”小孩将秦玥带进屋里,跑到桌子前翻自己的小匣子。 “嫂子是有什么事吗?”周勤问。 “明日要去送你们大哥,想拿东西去办些事。”秦玥到他们识字的书桌前,看周勤笔下的大字,“字有进步了,看来平时也一直在练习的。你也不常来镇上,多住几日再回村里吧,夜里也有人陪着阿正了。” 周勤想了一瞬,点头:“好。” “嫂嫂,给你。” 阿正拿着玉牌递给秦玥,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找石心给他编了个络子,将玉牌穿了起来,不容易丢。 暖玉入手,脂滑细腻。 “早点睡啊你们俩。”秦玥拍拍阿正的脑袋,回了自己的屋子。 周恒正在灯下等着她回来。 “阿恒,学舍里的棉被用不用再加一条?”秦玥将玉牌放入荷包,坐到他面前,“恩……明天还是带上一条为好,天儿会越来越冷的。” “衣服也要带厚的夹棉的。”秦玥本是征求周恒的意见,一说又自己叨叨起来了。 石心和她都是整日没什么事的,趁着周恒还没回来的时候,做了被子和棉衣,都整整齐齐码在大柜子里。 她将下月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整好,装到包袱里搁着,明早拿上马车就行。 周恒看着她抱着软和的被子,尖下巴陷到柔软的棉花中,眉目柔情,深觉有幸。 “看什么,自己的东西不自己整,还让我在这儿忙活。”秦玥瞥一眼他,继续收拾。 周恒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娘子去歇着,我来。” 秦玥嗔瞧他,拍拍他手中的衣服,“好吧,正巧我也累了,你自己来。” 院中灯火尽熄,半月缺弦,小镇安宁如水。 * 天微亮,远行的人已踏上大路。 新县县学门口多是来送学生的人马,石青将东西都送进学舍,便和秦玥离开了。 马车在街上绕了一个圈,停到了邢府门前。 秦玥今日要上门拜访邢晨。 门人一听是邢晨的朋友,马上进去通传了,不时再出来的是玉儿。 “秦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来接您。”玉儿见到熟人脸上挂着甜笑。 “有劳你了,咱们走吧。”石心将秦玥的衣服整好,跟着进了府。 门人看着雅韵风度具佳的秦玥,不禁暗道,我们小姐交的朋友各个都是极好的! 邢府不算雕梁画栋,一个县令的家,太奢华未免招人眼。但总算是官宦庭院,院落布局精致,朱栏明瓦,轩窗隔栎,瞧着赏心悦目。府中下人见了几人都恭敬行礼,玉儿是邢晨的贴身大丫鬟,地位自是比那些扫洒的人要高。 绕过一个荷叶灰褐凋零的池塘,进凌霄花挂满的圆门,便是邢晨的院子了。 青竹曳曳,花木交织,满院绿意清凉。掩映间小楼矗立,绿瓦飞檐,栏柱笔立。 “这园中要是有些色妖花娆的芍药,就更像她了。”秦玥轻声道。 “秦小姐睿智!”玉儿笑答,“这楼后便是芍药园,只是现在花期已过,全剩茂密枝叶了。” 秦玥知晓点头,这样才像她的风格,既有如竹的劲韧,又有娇花的夺目艳丽。 “我说你啊,欣赏够了吗?还不上来!” 楼上小廊忽响起话声,三人仰头,秋阳耀眼中,一娉婷身影立于其中,纱裙发丝生光,好似仙人降临余光袅袅。 “就来了!”秦玥朝她一喊,人就进去了。 少女香闺,满眼米分嫩的纱帘珠坠,秦玥饶有趣味地看向邢晨。 姑娘朝她招招手,“这屋里都是我娘收拾的,院子才是我安排的。” “这颜色倒也适合你,小公主都是这样的娇米分,盛宠又娇贵!”石心将秦玥肩上的披风解下,她就势坐到邢晨跟前。 “可不敢自称公主!”邢晨瞥她一下,将倒好温热的茶推给她:“来送你家相公,顺便来瞧瞧我?” 秦玥一瞧,是之前自己给她的菊花,笑道:“倒是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了。” “不是顺便来的,是特意来的。”秦玥轻啜茶水润润嗓子。 邢晨挑眉,撇开眼不愿再看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来是干什么的! “那天,你当街拦人,让杨潜娶你……”秦玥温淡的目光注视着她,“怎么回事?你爹给你找人家了?” 邢晨静默一会儿,幽幽开口:“本来找我的媒人就多,隔几天就有人上门。之前我爹没心思,我一拒绝便打发人走了。只是有一家人耐心十足,前几日又来了,还带了豪礼。” 姑娘背光坐着,阳光铺满她的背脊,又涛光四溅的扑撒到各处,只是人的眉眼神色瞧着模糊。 “那家人在梁城有近亲,还是官位不低的,数次前来,我爹都是知晓的,这次却拉着问我意下如何……”邢晨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商户,财力丰厚,一直支持着那位上官的进位路,有钱有权,让我爹动心极其容易。” “那人还有两个暖房丫头!”茶杯在桌上轻硌,划音刺耳。 “这事,拒绝就好。”秦玥道,“那你找杨潜?看上人家了?” “才不是呢!”邢晨道,“那人从小就听我的,我说东他不敢往西,嫁给他才不用担心妾室堆山的问题。” “他可是对我百依百顺呢!”邢晨脸上浮着傲慢的轻笑。 秦玥面无表情:“虽说现在的婚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但是我也不认同你这样的做法。你这是涸辙之鱼!方法多得是,为什么只取这强求之法?我看啊……” “杨潜这次会说不!当然,他已经说了。”秦玥道。 邢晨只轻笑,信誓旦旦,无所畏惧:“他会来的,总会来的。” 自相见,杨潜就是她手心里的人,逃不出五指山。无论是好事坏事,他都由着她。 七岁那年,她将茶盏打碎,摔的他满手是血,一个眼神,他说是自己弄得,让他娘又是心疼又是打骂。 十岁那年,他们去偷人家树上的苹果,被狗追,他护着她跑,被狗咬伤躺了一个月,她却毫发无伤。 十三岁时,路遇小偷,他俩追着那人跑了三里,贼人累虚脱,他们成功将东西拿回,回程时是他背着她的,尽管脚上磨出了血泡。 不管是唯命是从,还是逃不出手心,杨潜都是她的人,无论好坏。 “你那么坚决?”秦玥问,话声无奈低沉。 “你不需多心。”邢晨明媚地朝她笑,“你一个妇人都能开出月入近千两的店铺。这点小事,我能自己摆平。” 秦玥端着茶杯静默。这时代,除却肆意独身一人的人,谁都逃不过父母之命,逃不过世俗人情。 “莫被大意坑了。”少女语声幽幽。 “嗯哼!”邢晨点头,她很有自信。 秦玥一笑,扫视她的屋子。梳妆台上,一匣子冒出头的荷包锦囊。 “你喜欢做这些东西?”秦玥一指那处。 邢晨看那些被她嫌弃扔到一块儿的锦囊,撇嘴道,“我才不喜欢呢!杨潜那小子说我手艺不好,我哪里不好,这么多荷包锦囊练出来,手艺不好我都成大笨蛋了!” 姑娘过去将那一匣子锦囊抱过来:“你看,我做的很好的。他偏说不好。” 锦缎丝滑,绣工卓卓,连抽绳都精致勾着金线,东西做的自是极好。只是看着有些熟悉感,秦玥想不起来。 “你愣什么?好不好啊?”邢晨推推她。 “好。”秦玥手上放着流米分锦囊笑道,“送我一个怎样?” “好啊,你随便拿,我这儿这么多呢。”邢晨往里面挑挑拣拣,找出几个摆在桌上。 “你这绣的图案还都是一样的?”秦玥看那云纹旋日,水纹旋光的样式,一模一样。 “对啊,杨潜说这个好看,非要我绣出来给他看,做好了他又说不好看,真是气煞我也!”姑娘捻着发丝,熟稔道来。 “你做了多少个?” “不知道,做出来的都在这里了,你数数。”邢晨眉眼淡淡。 “不数了,我就拿这个吧。”秦玥让她看自己手中的那个,“该说的也都说了,我这就走了。” 邢晨拉住她的手,“再坐会儿吧,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我让玉儿给你做桂花糕!” 秦玥坐到近午时邢晨才放人。 ------题外话------ 上架感言(二) 手机推荐后紧跟着的就是上架,言轻希望能给读者多多的字数,所以从五号开始就疯狂的存稿。幸好这两个星期课少我有足够的时间让大家在上架的前十天看万更,后面的字数可能有所下降,但一有时间就给大家放万更。 明天俺就能码完前十万,后天一定要睡到自然醒,乃们都别拦我! 最后最后,明天上架啊! 明晚? 明早吧!早十点!十点!放万更! 要开始万更了!养文的亲出来冒个泡支持一下首订啊!支持首订啊! 花花钻石可以不送,但请一定支持正版,正版,正版!只求订阅!希望各位能将第一个月的订阅提上去,先订再养,追文率很重要的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希望某轻能一直保持很好的状态,给你们温馨的阅读,给你们一个完整又美好的家,爱你们(づ ̄3 ̄)づ╭?~   ☆、第七十五章 计划(万更求首订) 午饭时分的饭堂坐满了学生。 “又是白菜豆角!”李秋挑着碗里原色原味的蔬菜,禁不住叹气。 周恒慢悠悠吃着菜,虽然他不挑食,但是这菜是真的赶不上娘子的一丝半点。 杨潜不吭声往嘴里扒着米。 “周恒?周家村的周恒?有人给你送饭。”学院的门房拎着一个食盒在饭堂门口喊。 周恒一愣,谁给他送的? “来了来了!”李秋起身帮忙接过食盒,“谢谢小哥儿啦!” “没事儿。送饭的人说,这食盒先留着,明儿饭时他再来拿走。”门房说过话就走了。 “什么饭?”一堆儿的人围过来。 周恒将盖子打开,梅菜扣肉,糖醋里脊,干煸香菇,油亮的四季豆。 “哇,这不都是仙客来的新菜吗!”李秋咽了口水。 杨潜瞅了一眼,戏谑朝周恒道,“你家娘子想的真周到!羡慕你啊!” 周恒笑,心中满满的惊喜乱窜,餍足与骄傲同存。娘子倒是说了一句让仙客来送饭的话,只是他没当回事儿。 菜量很足,想是考虑到他身边的这些朋友。 周恒将菜一一端出,朝几人道:“大家一起吃吧。” “哎呀,真是沾了周恒的光!”王中简不客气夹了一块里脊,“美味!在学院食堂能吃到仙客来的菜,真是白日做梦啊!” “这叫梦想成真!”张群生拿筷子捣他一下,“用词不当!”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杨潜夹了削薄红亮的肉片给周恒,“恒啊,若我有这么个贤惠娘子,我就该上香拜佛谢天谢地了。你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周恒淡笑不语,遇上娘子想是他命中最美好的事,这美好是淡淡温光的,不激烈,浓情平易,是最适合他的感情和人事。 他从来不求高位俯瞰众生,只愿余生平和,消散往途憾事。有一人斯,享其所想,足矣。 杨潜看他面上平静却掩不了的温情似水,自己垂眼,扯了嘴角笑。 真是羡慕啊! —— 去邢府前,秦玥拿着张文义留下的玉牌到了新县的仙客来,让他们每日送午饭到学院给周恒,菜钱嘛,就让掌柜的从分成里扣。 马车行在路上,秦玥也不饿,方才邢晨塞给她好多吃的,她吃不完的都给了石心。出来的时候又带了些糕点,现在都在石青手里,他在府外等了半天,该是饿了的。 秦玥手中一直握着那流米分的锦囊,不时看上一眼。 石心:“主子,这锦囊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秦玥淡淡道,“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了。” “咱们家人没有带锦囊的习惯,主子若是觉得熟悉,要想想这些日子都见过谁……” “对!”秦玥猛然想起,接周恒那日他拾到的那个锦蓝香囊,跟这个做工是一样的。 那是杨潜的……他还正好有邢晨喜欢吃的糖,那么巧? 也许,杨潜是对邢晨有情的了? 呵,秦玥轻笑,拿着锦囊在自己眼前晃。这女人倒是好运气,杨潜该是能答应她的了,这才是忠犬从小养成啊…… 马车徐徐朝临安镇走着,秦玥放下锦囊,闭眼休憩。 没有前兆,车忽然一停。 秦玥身子一晃睁开眼:“怎么了?” “主子,前面有人抢钱,失主是婆子,被吓到了。”石青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秦玥出外一看,已经有人追着贼人跑了,看样子还是个孩子。 “主子,是正哥儿!”石心远眺那孩子和贼人。 “什么!”秦玥一惊,眉眼凌厉急喝道:“石青,你过去帮忙!” 前方追着贼人跑的可不就是阿正吗?小身板倒是窜得快。 那贼人不知是谁追他,只赶紧地朝前跑,还不时扒翻路边的摊子挡人路。 阿正上窜下跳闪开乱物,像条游鱼在水中一样灵活,俶尔电速。 眼看前方人群增多,再不追到那人就不好办了。 小孩儿剑目一扫周围东西,目光定在一人摊子上摆的擀面杖。 “借你东西一用!”小孩一手抄起一只小的,瞄准了贼人后脑勺一个甩臂。 木杖在空中旋着扫出疾风,嘭地击到那人头上,贼人应声倒地,摔个四脚朝天。 连程从人群中走出,站在那人面前,大脚踢上那人的手,钱袋叮铃飞起,落入他的手中。 “二师父!”阿正轻轻喘着气,拾起在地上滚动的擀面杖。 那人还没从头疼金星四射中缓过来,就被连程扭起来,“小子连我家小徒弟都比不过,还有脸出来偷东西!” “二师父你可不能这样说。”阿正将擀面杖放到摊子原来的位置,“能比得上我的,就能出来偷了?” “哼!”连程将那人一怂,“走吧,咱到官府去!” “阿正!”石青将小孩儿一揽,上下摸摸,还好没事儿。 “石青?你们送过大哥了?”阿正道。 这儿还未出新县县城区域呢。 “送过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好的呢。嫂子呢?”阿正往身后看,秦玥正和石心扒开人群往他这边来。 小孩儿站定了,等着二人过来,“嫂嫂!” “你这孩子,追歹徒也该找个人帮忙啊。”秦玥面色焦急,斥他一眼又看连程,俩人肯定是商量好的,让阿正追人他拦截。 被一小女人睥睨着,连程不禁垂了眼不去看她。将军可是跟他说了,他都是这样训练这孩子的。 “你们就天天这样在街上练?”秦玥问周正。 “也不是。我们还去山上,爬树。”小孩挠挠头,“嫂子你别急,我没事儿的。” “嫂子没急。”秦玥将他头上的汗擦了,“万事不可一蹴而就,凡事量力而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恩。”小孩点头。 周围人群仍有围观未走的,私语窃窃入耳。 “这孩子又来了,抓过好几次小偷了。” “可不是吗?第一次抓人时还摔了一跤,瞧他起来那样子,啧啧,摔的都不轻呢!” “长大了去当个捕快士兵啥的肯定行……” 秦玥看着小孩儿脸蛋红米分,大眼闪着明灿的光,执拗又温恬。 她听着众人的话声心中苦涩不已,这孩子一个月不知吃了多少苦,她不知自己当初的应允是否是对的了。 “……嫂子是心疼你。”秦玥垂眸,再抬眼已是平静异常。 人有所长,各有其路。周恒学识精进,周勤执迷木工,周雨女红一长。她是不情愿相信这孩子是因为银毫的走而潜心学武的,或许,阿正才是这个家最出乎意料的一人,是个武学奇才呢。 周正长胖的手握上她的几根手指,“嫂子,阿正不疼的,都是阿正愿意的。” “恩,你们还要去县衙吗?” “要去,二师父要把人交给官府我们才走。” “要我陪着吗?”秦玥捏捏他的小手。 “不用了,二师父会带着阿正的。嫂子你们就回家吧。” 丢钱婆子迎上来,连程将钱袋给她,“劳你随我们去一趟县衙,将这人给送进去。” “诶诶!”婆子点着头。 临走前,石青将一包点心给了阿正。 几人上了马车一走,连程就将小孩手中的糕点拿走,自己吃了一大半,给他留了一小块儿。 阿正将自己的那份小口小口吃了,干净的纸包随风落在阳光充足的街面上…… 秋霜打叶,天气渐冷,寒气夺了以往的清凉,渐有刺骨之感。北方的天总是很冷,秦玥略有些怀念前世的温室效应了。 女工那边已经着手生产冬日要用的暖手包了,有小孩儿使用的小款,还有专为老人和姑娘少妇准备的样式。 该朝有胶质的暖水袋,恰好可再生产出能装热水袋的包包,手伸进去更暖和。 这天天蓝,秦玥无事,进了店中跟几人一起做销售,不想来了不速之客。 一妇人携了孩子进到店中,四处瞧了。 “需要点什么?”秦玥道。 “我在你们家买的内衣,洗了一次就坏了,你给我换个!”妇人将包袱里的内衣丢给秦玥看。 “噢?”秦玥挑眉,将细高凳子推给她,温婉客气道:“您先坐下歇着,我给您看看。” 如墨疑惑,他们开店以来,还没遇到客人上门说东西一次就坏了的情况。 店内还有其他选内衣的客人,听到此事也停了下来,暗暗听着,真的洗一次坏了? 妇人拿来的内衣与店内的样式是一样的,米分色绣剑兰,只是胸侧位置的接口那儿针线散开了。 秦玥细细看了一会儿。 那妇人等地不耐烦:“你们店里不是说能穿好长时间吗?这一次就成这样了,哪里是什么耐用品,赶紧给我退了再换个好的,我还赶路回家呢!” 周围人也瞅见了那烂了的一处,个个有些局促,不知该不该走。 秦玥轻笑:“嫂子,很抱歉你的这件内衣只洗了一次便坏了。” “你们的东西啥样儿你们自己知道!”妇人冷着脸。 秦玥不急,仍拿着损坏的内衣,“嫂子,这件内衣是您自己来我们家店里买的吗?” 妇人倒是看了秦玥一眼,“这是我家弟妹来给我买的,道是花了好几两银子呢!” “原来是这样。”秦玥静雅的面上轻笑未减,“嫂子你这般信任玥恒专供,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换了,我很感激!这内衣,我可以换给你。” 店内客人不知情,心道原来这高价内衣不过如此。 “但是!”秦玥话锋一转,“为了我们店里的声誉,我也想告诉您一声,您拿来的这件,不是我们店里的货。” “怎么不是!”妇人本听到说能换还很高兴,这一来又拉了脸,“我弟妹说了,就是镇上最好的这家店!要换就换,还找由头,真是的!” 秦玥未气未羞,声音清淡,却能让屋内人都听到:“玥恒的东西自上市来,从未有一例类似事件。我们保证货物质量,才敢说七日包换的话。” “但是,任何东西都有人仿制。连以前的仙客来都有新悦楼的挤兑,何况是这种只要会了方法,大家都能自己做出的女红之物?” 妇人绷着脸,听秦玥怎么找由头。这东西明明跟她店里的一样,那儿还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凭什么说不是从他们家买的? “玥恒的内衣,布料讲究,贴身的都是精细棉,以防伤到女人娇嫩的皮肤。外侧有锦缎的,有纱织的,刺绣都出自女红高手。连背后的挂钩都是经过挑选,没有任何瑕疵的。”秦玥边说着,边拿起那件与自己手中一样的内衣,作对比。 “大家可以就近拿我们店里的内衣看着,是否与我说的一致。” 秦玥话落,一旁的人都拿着内衣翻看着,布料什么的确实是好的。 秦玥自己将两件内衣一同放到妇人眼前,轻声道:“嫂子您看。贴身的布料不一样,绣工不一样,背后的挂钩也不一样。您怎么说这是从我家买的呢?” 妇人细细摸着料子,看着针线走势,果真不一样,挂钩就不用提了,她拿来的那件钩子是软的,被她穿的都勾开了。 妇人脸色极难看,这岂不是说她那弟妹是拿不知哪来的便宜货送她的了!真是妯娌没情分,看她没用过好东西耍她呢! “嫂子不必心急。嫂子是来镇上走亲戚的吧?来一次也不容易,今日将正品赠送给您,也算是让您给我们家做个广告。”秦玥在她耳边道。 妇人抬眼,这小娘子做生意这般也不怕亏?她也是没脸了,只点头,没吭声。 秦玥转身面对其他客人:“玥恒家的货物都是有隐藏的标志的,是外面宵小模仿不了的。是穿正品图个舒适,还是到那些不敢摆出台面的小店里买个仿的,自己瞎高兴,都在客人们自己的选择。” “玥恒只能保证自家的东西丝毫错不出,但保证不了广大女性图便宜买假货,害自己胸型越来越差。言尽于此,也请各位做个见证,玥恒专供不卖次品,也不想各位客人买了次品伤自己。” 店内人纷纷点头,都说这家店质量好,怎么会有次品?贵有贵的价值,还是穿个好的舒服。再说这玥恒是第一家,还是他家的东西用着舒心,贵的有品质,穿着感觉有分位! 秦玥将那件新的内衣装好给了妇人:“嫂子,这是您在玥恒购物的第一件商品,希望我们日后再有合作的机会!” 秦玥面上始终浅笑温和,妇人更是不好意思,“你这多少钱,我买,不贪你们家便宜!” “秦玥说话算数,说了送您,就送您!” 少女目光坚定含笑,妇人腆着脸收下了东西道:“我回去定给你们家正正名,这店家这么好,怎么会卖不好的东西!是我唐突了!” “不知者不罪,嫂子客气了。” 妇人拿了东西便领了孩子走了。店内客人称道秦玥大方的处理,放宽了心选购,心里还想着以后可不能去买那些便宜的假货,也不能让身边的小姐妹去买,要买就来玥恒! 似书如墨在店里忙活着,秦玥处理过这一例事便回了后院。 她早就知道,会有人仿内衣,没想到这般快,想来她的店名声还不错,知道的人多! 该是时候走下一步棋了,不走,就晚了。 入夜,石心烧了一大锅水,要给阿正洗澡。 大浴桶抬到阿正的屋子里,竖了屏风,一桶桶热水倒进去,热气滚滚。 “阿正,要不要嫂子帮你洗啊?”秦玥过来问周正。 小孩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嫂子去歇着吧,阿正自己能洗。不然还有二哥帮我,不劳烦嫂子了。” “阿正是不是害羞了呀?”秦玥弯腰与他齐平,看小孩儿水汽中红扑扑的脸蛋。 “没——有——”小孩半撒娇半推促着将秦玥带到了门外。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这孩子!”秦玥暗叹一声,又朝屋里喊,“阿勤,你照顾着点阿正啊!” “知道了!”屋里人回话。 阿正在屏风里面,利落地将衣服一脱,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啊,好舒服哦!”小孩儿在热水中感叹一声。 “阿正也不叫我一声,滑倒了怎么办?”周勤疾步走来,扒着浴桶边看着他。 股股热气上升,熏的小孩儿满脸水汽,也掩盖了小孩儿娇嫩的身子,他睁着眼瞧着二哥模糊的面容。 “我这不是好好地进来了么。二哥,你去看书吧,我自个儿就行。”阿正笑呵呵地朝周勤道。 “那你要搓背的时候喊我啊!”周勤将毛巾给了他,自己出了屏风。 秦玥正坐下灯下写着货物分销规划,她想将玩偶和内衣都批发给周围的城镇,让那些人做自己的经销商,统一定价,每件物品给他们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这样一来,每个地区都有正品卖,玥恒的牌子就打出去了,也不用再担心别的地方再冒出仿货。 其实仿货也是不用怕的,因为玥恒的店名已是众所周知,买过他家东西的人自是不会去买低价的仿品。秦玥只是想将市场笼获到自己手中。且内衣做的不好,对穿衣服的人也不好,她可不想做众多女人的毁胸“始作俑者”,这内衣到底也是她先做出来的嘛…… 周勤看了挺长时间的书也没听到阿正喊他,便自己进去了。 小孩正自己穿衣服,透过屏风射进来的灯光虽昏暗,但能分明的看到那孩子身上多处青紫瘀伤,腹部、胳膊、腿,处处都有,五岁孩子低矮的身子几乎被暗青的伤全覆盖了,看着触目惊心。 小孩儿正往上拉着裤子,忽觉灯光被人挡住了,抬头一看,周勤正满目震惊心疼酸楚地看着他。 “阿正……” 孩子一笑:“二哥!” “你,这都是练武弄出来的?!”周勤抓上他的胳膊,却不敢使劲,怕再触痛他。 阿正点点头,小声道:“二哥,可不要告诉嫂子,她会担心的。” “你这孩子,受伤也不知回来涂伤药,这得多长时间才能好啊!”周勤将他的衣服一合,胡乱系上腰带,抱起他放到床上。 阿正坐在床上,看周勤将柜子一通乱翻。 “二哥,我这都是瘀伤,过几天便消了,不用药。”他看着周勤,疑惑道,“而且柜子里也没有伤药啊,你乱翻什么呢?你把衣服翻乱了要自己叠好哦,我可不管你。” 谁知周勤竟是找出了一瓶药水,绷着脸过来,将他的衣服一拆,药水往手上倒了,搓热了手往他瘀伤的地方使劲揉搓。 “嘶——”小孩儿俏眉紧皱:“疼,疼疼!轻点儿……” “摔伤的时候不痛?”周勤反问他,语声清冷,渐渐地又轻了力道。 周正无话,练武本来就会受伤的,这些是轻的,都不可避免。 灯火暖黄,两兄弟一时无话。周勤拿被子盖上周正揉过药的小腿,以免他着凉。 “嫂子说这药得狠劲揉,伤才好得快!”半晌,周勤突然幽幽说道。 “嫂子?!”阿正惊讶。 周勤点头,手不停地给他上药:“这药,嫂子早就给我了。怕你哪天伤到不愿意告诉她,就给了我让我照看着点,看你什么时候不适,就……” 烛火跳跃,小孩儿蒙了晕黄的细纱,脸上还有浴后的红晕,他以为他不说,嫂子就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到了…… 他就是想学武,心底里有不时就蠢蠢欲动的慌燥,只有奔跑在路上才能释放,只有跟师傅不成招的对打才能安放。 师傅说他是练武的好苗子,只要勤练早晚能超越他。 练好武能干什么? 他想要保护大哥,保护嫂子,保护他的家人。上次玉兰嫂子的大堂兄来,他可是恨恨地看着却没有能力上去帮忙。 他不想躲在大哥嫂子身后让他们护着,做一个与他人无异的幺弟,他也想做好兄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大哥和嫂子。 他坚信并坚持着,早晚有一天,能帮到! 周勤沉默着将小孩儿身上剩下的伤都擦好,拉上被子让他躺好。 “以后练武小心些,别再伤这么厉害了。”周勤温润的眉眼在灯火下越发融暖,“若是再受伤,一定要及时上药,知道吗?” “恩。”阿正颔首,白净的脸庞盈盈泛光。 新县学院—— 周恒的伤已是无需上药渐渐愈合了,秦玥的药确实要比那位大夫的好。他从家中回来便以风寒为由,在学院的厨房内熬药,药汁只微苦,想来是秦玥自己被许攸给苦怕了。 夜里学院寂静,与他同屋的学生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听着睡得香甜。 笃笃笃,窗上有了轻微的响声,周恒起身披了衣袍到窗前看。 “周恒,睡了么?”是杨潜的声音。 周恒轻敲了窗子几下算是回复他。 “出来呀,你敲什么……”杨潜细微的声音带了无奈。 周恒将衣服都穿好,披上秦玥给他新做好的披风轻轻开了门出去。 俩人到了学院的花坛边坐着。 “有事吗?”周恒问自他出来就沉默不语的杨潜。 “辗转难眠!”杨潜仰头望天,漆黑的夜空只寥寥几颗亮点,月牙皎白细长。 “所为何事?”周恒将落到地上的披风拾到手里攥着,这可是娘子亲自为他做的,说两人是情侣款的。 “你怎么认识邢晨的?”杨潜不答反问。 周恒微扭头看他:“我和娘子买地去县衙盖官印,遇上了,她几句话帮我们剩了不少银子。之后又遇上一次,她又带我们到牙婆那里买了下人。这两次便和我娘子熟识了,两人虽见面不过几次,感情却还好。” 杨潜轻笑,醇厚笑声在寂静黑夜里浓情磁性。 “她就是这样的人。遇上谁了,看顺眼便对人好,并无所求。” 周恒沉默,这人是睡不着拉他出来聊天的? 杨潜突然握上他的手,周恒惊了一跳,手颤了一下。 “热着呢,我还怕你这小身板再受了寒。”杨潜感到了他手上的热量,将他的手一扔,轻哼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呢……” 这人总是这般……突然的让人难料,周恒为自己方才的失色感到不该,他该早就习惯的了…… “你喜欢人家!”周恒道,“她不是让你娶她吗?你去提亲了吗?” “她的话怎么能听?!她让我娶我就娶?”杨潜压着嗓子嚷道。 “这不是正合你的意?” “……我们一起长大,她一直把我当做兄弟,或者是,奴仆,随从?”杨潜苦笑,“她对我没有丝毫男女之情。这么突然的要求我娶她?万一日后她再有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 “我娘子没跟我说她为什么突然这般作为。你若是想将事情弄清楚,让人去查探一下就好。”周恒道,“她是邢县令的千金,县里的风云人物,有什么事该是会众所周知的。” 黑夜浓稠,鼻腔中都是干冷的寒气。 “她爹开始张罗她的亲事了……”杨潜声线沉沉:“她是想着要嫁给我,嫁给熟悉到整天打闹的我,以免嫁给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吧!” 杨潜握拳:“我想她真的对我有感情嫁给我,而不是为了,利用我阻挡别的事……” 周恒想了想,淡淡道:“我认为你该先去提亲的。你不怕邢县令将她许给别的人家?” 杨潜凛着眉看他,半天无语。 “回去休息吧。”周恒拍拍他的肩,自己踱了步子回学舍。 杨潜自己在花坛边又坐了一会儿,夜风寒凉,他搓搓手臂,跳起来跑着回去了。 要提亲吗? 要等待最真挚的感情?还是先下手为强? 这夜,欢脱的人想了整晚,梦里尽是人颜,模糊不清。 —— 街面上人群熙熙攘攘,经商过户的人储藏着冬日的货物,一车车拉着穿过临安镇,回到自己的地盘售卖挣钱。 天气干冷,太阳的光似乎不那么暖和了,玥恒妇幼专供的门前撒了水,人从旁边过才感到一阵湿气,缓了口鼻的干燥。 王玉兰从里面出来贴了张告示在店外的墙上,跋涉的商人多少知晓这家店生意的火爆,三三两两上前来看。 “玥恒公告。本店因扩大经营需要,以及遏制小门户以次品仿制之需,特招各县镇经销商。每县区、镇区设一家分销处,每店让利百分之二十。有意者可进店详细咨询。” “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就是她赚一百两,分销人得二十两?是不是有点少啊?” “这也不一定吧,这店销量挺大的,一天能入账几百两呢……” “进去问问吧,卖的都是新鲜东西,说不定能赚好多呢。” 说话几人刚刚还在犹豫,一有人说进去,个个争着往前。犹豫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这家店是银子流水一样往里进,谁不想插一手?一个镇上就设一家店,不争着点儿机会都被人抢走了! 前来的人都被石心安排到客厅里坐着,昨晚秦玥拟好的策划被她抄了几十份,现在一人一份发给他们看。 “各位手中的策划书便是此次招经销商的具体事项,请仔细阅读,若有疑问稍后一起解答。因为策划书有限,所以请各位勿将其带走或是损毁,这些还要留给以后来的人看。” 石心站在秦玥跟前,一字一句宣布注意事项,“本次招商非先到先得。成为我们的经销商,需要经过我们的考核和调查,符合条件者才能最终获得经销权。” 成为分销商的店家,只需准备好店铺和人手,货物、包括衣撑和包装袋都由秦玥提供。以售价的百分之八十供货,各店统一售价,这样经销商可从中获利百分之二十。以后玥恒出的每一款新品,都会及时给各分销处供货。卖不出去的货品可退回,但是若店铺遭遇不可抗因素,如抢劫,偷盗等,玥恒不提供赔偿。 这些条款是符合分销人的切身利益的,卖不出去的还能退,没有后顾之忧。来人看着都很是满意。 “东家,那这分销人是怎么个选法啊?”一人叠好纸张问。 “自然是诚信为上。”秦玥道,“商家不可任意提价,不可以次充好,分销店内只允许有我的商品。店内所选服务人员还要和善踏实,不可有欺辱或嘲笑顾客的现象。” “在座的各位,不管是小生意还是大生意,都应该知道,顾客满意才是店铺盈利的源头。所以,我选人的宗旨就是顾客是上帝,服务好才有高回报。” “今日所有报名的人,我们会走访调查,选出最适合的商家授予分销权。五年有效,若是五年内分销处效益良好,且各位愿意再做的,可续签,效益差或是问题连连者,我也不会再与你们合作。各位可还有疑问?” “没有没有。我先报个名。我是清水镇的,张大山。”方才问话之人马上表了态。 石心在一旁做记录,“请问您现在的生意是?” “我是卖布匹皮毛的,我家店铺在清水镇西街中间,东家只管去查问。我做生意全凭良心,镇上人都知道我!” 秦玥笑着点头,“张大哥豪爽!只是诸位不必喊我东家,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各位叫我周娘子即可。” 一天下来,报名的人记了有一厚沓纸。 “嫂子,这么多人报名。咱们还要一家一家去看看吗?有的人离咱们好远呢。”周雨翻看着报名册。 “当然不用了,嫂子有办法!”秦玥淡淡地坐着喝茶,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仙客来,伙计从外面跑对姜先同道:“掌柜的,周娘子要招分销商了,每个县镇要一人开一家店卖他们家货物。” 姜先同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给自己在别的镇上的兄弟争取一个名额,他搁下笔就走出柜台。 嘶,不行!周娘子的生意火热,她要给别的地儿供货的事儿,是不是要先告诉主子一声啊。万一主子也有什么打算呢? 到底是告诉主子还是给自家兄弟说道一下,姜先同僵着脚步不知该进该退。 “掌柜的,咋了?”伙计看他一会儿转身一会儿往前走的,不知他在想什么。 姜先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伙计身子直往后仰,不知他是怎么了。 姜先同心思一沉,还是写信告诉主子吧,主子若是有想法会传信来的,他也算是又立了一功。若是没想法,再给兄弟说和去。 写了信给张文义专门的信使,让加急送到京城去,姜先同静下心打理仙客来。 不时,秦玥却是进店来了。 姜先同一脸笑容:“周娘子这两日不是正忙着呢?怎么来这儿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玥道,“姜掌柜知道,我正在招分销商,需要核查他们的背景。” “是,做生意可不能大意。先查查还是保险的。” 姜先同将手上的活交给他人,与秦玥在店里安静的位置坐下。 “这些人各地的都有,还有些离咱们镇挺远的。若我每个地方都去看了,这人定下来估计要到明年了。”秦玥戏笑道。 “那周娘子来,是为了?” “我是想,既然各地都有仙客来,何不让你们帮我查探一下!”秦玥明眸亮光。 姜先同也是一愣,遂又极佩服秦玥的心思。仙客来每个县镇都有,各地的掌柜对当地的商家也都有印象,让他们抽个空看一下,不比亲自跑去看省事? 秦玥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拿出各地报名人的名单给他;“姜掌柜也知道,我手持你们东家的玉牌,也是有资格使用他所有的人员的。所以,这份活儿,就交给您派遣下去了。” “希望您尽早给我回复。” 少女面上浅笑冉冉,姜先同收下东西,点头称好。 幸好先跟主子说了。这要是他知情不报却给自家兄弟找了活儿,周娘子一上门派活儿,所有仙客来的掌柜都知道,主子就该怪他了。 姜先同暗叹自己的运气,还是一切以主子为先才是对的,万无一失! 交代过此事,秦玥在街上转了一圈。日头高了,有微薄的暖意,但街上的人穿得厚,她也被石心裹上了暖背腹的夹棉坎肩,倒也不冷。 不少商户都学着她家在门口洒水以防秋燥,街面上干净,空气清凉。 秦玥只身走着,忽有人从胡同里出来撞上她。 是个老太太,被年轻妇人搀着,看着挺急。 “对不起啊,对不起!”妇人一看自家老太太撞上人家了,忙向秦玥道歉。 “无事。”秦玥淡淡道。 “走走走,玉兰在哪儿呢,快点儿吧!”老太太没注意到秦玥,紧拽着妇人的衣袖,“我可怜的闺女,啥都不说!赶紧去那家店啊。” 妇人歉意朝秦玥点头,便扶着老太太走了,正跟秦玥回店的方向一致。 秦玥微蹙眉看着二人背影。 玉兰?是玉兰嫂子吗? 秦玥跟在二人身后,模糊地听到老人不住地念叨着什么。果不其然,二人瞧见门口挂满玩偶的玥恒店径直就走了进去。 “玉兰!”老人看见忙活的熟悉身影,疾步上前。 王玉兰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手中的玩偶掉回筐里。 “娘……”她僵直转身,不敢直视面前老人。 “闺女!”老人看她还吊着胳膊,微耷的眼溢满了泪花:“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家里说一声啊!你个傻孩子!这胳膊得多长时间才能好啊!” 王玉兰看老人激动难抑,想她该是知道自己的事儿了,忙握上她的手:“娘,这伤会好的。你别急。我,我是怕你伤心着急上火呢……” “娘,看玉兰的样子还是能活动的。您不用慌啊,咱跑远路来这儿,您先歇歇。”身后跟着的妇人也上前安抚。 “嫂子,先带老人家到后院吧。”秦玥看向王玉兰。 王玉兰一看秦玥也回来了,点头带老太太到了后院。 石心看王玉兰扶着一位老人过来了,也不多问,上了茶就下去了。 “丫头,李实他真的,是被咱村里那条疯狗咬伤,才……”老人渐渐平静下来,望着王玉兰。 王玉兰晃了神儿,看一眼大老远跑来的老母亲,点了点头。 老人抽气,布满皱纹的脸上震惊,纠结,悔意,一时掺杂不清。 “娘,我现在也挺好的。顺子去上学了,妹子又给了我活儿。我能养活自己。”王玉兰握着老人的手,没松开过。 老人又心酸,长叹气:“是娘害了你……” “哪是娘的错!您别这么想。”王玉兰轻晃着她的手,“李实本就喜欢帮人忙,是谁家的事儿都会上前的。不是娘的错,娘不必自责。” “苦了你了孩子!”老人眼角垂着,岁月压抑的纹路藏满了心酸:“你那房子是拿回来了?” “恩,拿回来了。我遇上一个好人。秦玥妹子,是她一直帮我的。” 王玉兰说着话,给老人指秦玥。 “哦,这便是我家老小的恩人!”老人起身向秦玥鞠躬道谢。 秦玥忙扶了她起来:“可使不得!秦玥一直没去拜访老人家,怎能先让您给我行此大礼!” “我都听说了,给玉兰房子住,给她活儿干,帮她拿回房子,还让顺子去上学,都是你帮忙的!”老人仔细看着秦玥,褐色的瞳孔微微波澜晃动:“我们离得远,老小又啥都不肯说,出的这一档子事也没帮上什么忙。幸好遇上你了,不然还不知我这傻闺女现在是啥样呢!” “只能说明我与玉兰嫂子有缘分!”秦玥笑道,“您坐。” 秦玥将老人扶到位子上坐着,“玉兰嫂子养好胳膊的伤就好,其它的就是在店里帮帮忙,给顺子做做饭,没有别的闹心事儿了。您大可放心!” “是啊娘,您不用担心我的。”王玉兰在一旁附和着。 老人一拍她的手低斥道:“你这孩子,让人欺负为啥不跟家里说一声?我将咱村子人都喊来,看你那腌臜大堂兄还能耐不!” ------题外话------ 第一章的万更,心里有点小激动,刚才还有点小意外,吓死宝宝了……   ☆、第七十六章 秋雨失人(万更) 王玉兰一直想着丈夫的死是与村里人那条狗有关的,一旦说出真相,怕是有伤村里人和气。她们村子是同族,她爹是族里有声望的老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村中人生隙,影响到族人对老爹的信服。是以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糟心事,都没跟娘家说。 她失神愣住,没有回话。 秦玥一拉老人的手:“大娘,事儿都解决了,咱也别问那么多了。玉兰嫂子现在好就行,以后也会好的。” 老人瞧着是斥人的,大手却是一直紧握着王玉兰的手,她笑着对秦玥道,“多亏你了。我们家老幺脾气倔,有你护着我看行!” 最小的闺女年纪轻轻丈夫就没了,老人心里是堵塞到喘气困难,看着那丫头还一直哄着自己笑,她直觉绵绵堵塞难咽,哽噎的心慌,泪不能掉,是真难忍啊! 老人垂眼看着自己的腿,深深喘气,平复心中的闷涩。 “哎呀,我这来的匆忙,也没给你们带来点儿啥!”老人一拍腿抬头道,“明儿去我们那儿吧,老婆子我给你做好东西吃。” 秦玥微愣,这是要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娘,妹子这几天正忙着呢……”王玉兰轻声道。 “玉兰姐一直为我着想。”秦玥朝她笑笑,又跟老人说,“这两天确实是有事。若是大娘不嫌弃非让我去做客,那过几天我跟玉兰姐一起回去?” “行,这样好!”老人面上终于露了笑。 “我们村里啊,满是山楂树,那东西虽然酸,但是加点糖蒸蒸还是很好吃的,我好让你尝尝。”老人笑的慈祥和善。 秦玥:“山楂也是好东西,开胃助消化。” “是不是!村里哪天有人办酒席,小孩子吃多了,嚼几个山楂过一会儿就好。” 王玉兰看老人没了难惹的神情,心里稍稍舒展了,感激地看向秦玥。秦玥接收她的眼神,笑着朝她轻点头。 老人回去得走好长时间,秦玥直接让石青牵了马车送她二人走,还给王玉兰的嫂子挑了内衣,又送了几个小玩偶。 老人是说啥都不要,非要给钱,秦玥强给扔上了车,赶紧让石青打马走人。 “妹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王玉兰望着走远的马车,向秦玥道。 秦玥轻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帮着你。再说,不就是陪老人说说话嘛,算什么帮忙。” “我是我娘最小的孩子,爹娘都老了,我也不想再让他们操心着急,老人一急容易生病。”王玉兰缓缓道,“我还想多看他们几年……” “我看大娘身子还好,你不用太过担心。”秦玥道,“咱回吧。” 自有了内衣仿品事件,秦玥便通知了厂房加量生产,好配合以后的分销供货。女工们虽不知原因,但都猛足了劲儿干活儿,每天都有数百件的成品。 只是姜先同还没将胜任分销人员的名单给秦玥时,王玉兰的娘竟是差人来叫了。 秦玥只笑笑,招呼来人坐着歇息。王玉兰倒是不好意思了,娘她这般急做什么,都说了会去,才几天还派人来一趟。 秦玥只说无妨,老人家好客而已。 多时不回娘家了,王玉兰跑去学堂将顺子接了出来。 “那咱们这就走吧。”秦玥回身看周雨,“下午便回来了,你和阿勤在家吧。” 周雨点头。 王玉兰道,“让小雨和阿勤也去吧,哪差两孩子。你们一家都去我娘才高兴呢!” 秦玥瞧着周雨,安静的面上浮了询问。 “一块儿去吧!”王玉兰过去拉周雨,“你们在镇上也好长时间了,没出去过。去我们村里看看,跟你们周家村一样不一样。” 顺子也道,“我外公家有好多山楂,小雨和阿勤可以去看看的。” “嫂子,那我和阿勤也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叫阿勤过来吧。” 小雨跑着去找阿勤,出来前还让他新换了一身衣服。 来叫人的小伙子赶了驴车在前面引路,几人上了马车在后面跟着,一路有说有笑到了王玉兰娘家。 凉村。虽然都是王姓族人,但村名并没有王字。这村子在临安镇的西面,地势较高,但并没有山,现如今除却庄稼,都是成群的山楂树,已过采摘季,树上没有果子,满目半落的绿色和枝桠纵横。 村中人看着和气,见有不认识的马车进来,都驻足观看。再看前面领路的小伙子,面露了然,原来是七爷爷家的客人。 拐过一棵歪脖子树,一块平地落了土坯房几间,竹篱笆外站着之前见过的王玉兰的嫂子。 她喊着:“来了来了。” 前面的小伙子朝人喊了声二婶,又朝屋里喊,“奶,我们回来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王玉兰将人带进屋里。 没进门老太太就迎了出来。 “闺女!”这话是喊秦玥的。 她朝王玉兰一笑,“瞧,这亲娘都不看女儿的,倒是先喊我来了。” 话音一落,满屋子人笑。 外面阳光充足,屋里就稍显阴暗了,这时仔细一看,慢慢一屋子人。秦玥心中稍一咯噔,这是儿孙满堂都来了? “我娘是瞧你亲,我都已经看够了。”王玉兰道。 “姥姥!”顺子加个空终于轮到他说话。 老太太终不再看秦玥了,拉着顺子喊乖孙。 “娘,咱进屋吧。妹子来做客,可不能让人一家一直站在外面啊!”王玉兰搀上老太太,将人往屋里扶。 “哎,丫头身边的是弟妹?”老太太坐下问秦玥。 “这是我家小叔和小姑。” 秦玥揽着周雨周勤,两孩子一道站起身,朝老太太问好。 一旁的玉兰爹仔细瞧着两孩子,低沉道,“还是双子呢,你们家好福气!” “爷爷是第一个一眼看出我和阿勤是双生子的人呢!”小雨惊讶看着他。 王玉兰笑:“你这个爷爷啊,阅人无数眼睛毒辣,自是能看出你们俩的。” 小雨只是看玉兰爹胡子花白,年龄很大,才叫人爷爷的,只是她与秦玥辈分一样,这样不是乱辈分了么。秦玥看也没人说这回事儿,可能是村里人喊七爷爷大家听惯了,所以就不在乎什么辈分了吧。 “娘,饭菜都做好了,咱吃饭吧?”又进来一妇人,看着年纪该是王玉兰的大嫂子。 “行,咱吃饭。” 老太太一声令下,屋里人将桌子张张摆开,四张都坐的满当当,媳妇们将菜端上来。老爷子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吃。 “都是家常菜,将就着吃啊。”老太太看向秦玥。 “您家媳妇做菜都有一手,我觉得挺好的。” 桌子中间有一碗红色的酱,秦玥看老爷子似是极喜欢吃的,以为是豆瓣酱啥的,一尝才知道是山楂酱。 是了,这村子山楂多,人们肯定会想出些吃法的。 周雨周勤本来在饭桌上话就不多,这段日子又被秦玥调教的姿势优雅,咀嚼无声,像是大家户的小姐少爷,老爷子看着很是喜欢。 “七奶奶?”秦玥眼含着淡笑,“我能这样唤您吗?” 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当然能了。村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叫的,听着多亲了!” “这村里山楂这么多,你们没有想过卖出去吗?”秦玥道。 老太太:“卖倒是卖,就是少。山楂酸啊,喜欢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搁在自家,啥时候想吃吃两个。” 秦玥听着话,稍陷沉思。这时代还没有见过西红柿,不知道有没有。一些需要番茄酱的菜都没法做,山楂酸是酸,多放糖该是能替代番茄的,且县镇上没有卖糖葫芦的,倒是可以做出来贩卖,还能增加这村人的进项。 “闺女是有什么想法?”老爷子看秦玥沉思的侧脸问。 秦玥点头,浅笑:“倒是有个小点子,不知有没有用。” “什么点子?”老太太问,“我们村子山楂都成山了,堆的时间长也会生虫会烂,闺女要是有主意,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我是想,山楂不受人欢迎主要是因为酸。若是能在外面裹一层糖浆,不就中和那味道了么,而且山楂又红又圆,样子好看,小孩儿肯定喜欢。将山楂穿成串,裹上糖,跟长葫芦似的,不就又好瞧又好吃了。” 老爷子听着想着:“好,这个注意好!可以一试。” “恩,我嫂子点子可多了!”小雨也点头。 秦玥笑:“要不一会儿咱试试?周边的县镇估计就数这儿的山楂多,也不怕别人抢生意。” 老太太:“行啊,就是要麻烦你了。” “家里有冰糖吗?白糖也可以。” “有,我去拿。”大媳妇起身。 “嫂子,要多拿些,不然出不来糖浆。”秦玥道。 “诶!” 王玉兰将山楂洗好,晾到院里太阳下。 厨房里,秦玥将冰糖和水混到一起煮,冰糖是水的二倍,水一开冰糖开始融化,秦玥拿着勺子不停搅动以免粘锅。小厨房满是甜腻腻的味道,渐渐的锅里透明的糖水变了色,焦黄粘稠,咕嘟嘟冒着泡。 秦玥挑起糖浆看粘稠度,绵软抽丝焦黄透亮。 “行不行?”王玉兰问。 秦玥点头,王玉兰马上把山楂拿来,一个个往锅里滚一圈,还不能沾的糖太多,力度不好把握,裹上糖浆都搁到盘子里晾着。 红彤彤亮闪闪的山楂圆子,瞧着甚是诱人。 秦玥捏起一个尝,“恩,嫂子,你们村子的山楂还挺甜的啊,不太酸!配着糖浆更好吃。你尝尝!” 这山楂肉多又厚,可能是光照多温差大,沙甜,只稍带酸味,很是开胃。 一众人都过来捏一个尝尝,点头称好,他们可从没想过这样摆弄山楂。 “酸里透着甜,甜味又不腻,好吃。”老太太赞道。 “您觉得好就行。”秦玥道,“这样拿着不太方便。可以做些竹签,将山楂穿成一串,就叫糖葫芦!” “好主意好主意!”老爷子也不吝夸赞,老人又趴在老太太耳边道:“是个精明的丫头啊!” “可不是吗?幸亏有她帮助老幺!”老太太笑着,看着快意暖洋洋,“我觉得请她来请对了!” “恩。”老爷子拉拉她的小手指,话声憨厚,“你最精明!” 饭时刚过,山村寂静一片,阳光明晃晃,照的人睁不开眼。这院中站了满人,一个个都挂着笑想象以后卖糖葫芦的火热。秦玥安静站在一旁,古时的人们也只求个生活安稳,有点钱赚便高兴的如同孩子。 “七奶奶你们家做的山楂酱也是可以卖的。只要保证干净,不用坏了的山楂。销路我来帮你们!”秦玥看向面上一直笑意未减的老太太。 “真的?!”老人脸上惊喜瞬间漫开。 秦玥点头。 七爷爷:“丫头啊,我们村里人都会做山楂酱,有比我们家做得好的,他们的你能收吗?” “还是那句话,只要干净质量好,都行!” “好好,丫头,我代我们村人,先谢谢你了!”七爷爷抱拳,向秦玥道谢。 “各取所需,七爷爷不必谢我。”秦玥道,“那糖葫芦不仅可用山楂,山药豆煮熟了穿起来也是可以裹上糖浆吃着香甜的。” 秦玥最后又道,还要做个麦秸秆滚,将糖葫芦插到上面,人扛着麦秸滚就行,谁要就拔下来一串给人家。 走的时候,秦玥带上了一罐山楂酱,告诉他们只管先做着,过不了几日她就会带消息过来。 王玉兰一直堆积满心的感谢,这哪是上他们家做客了,分明是当救世主来了! 虽说他们介绍自己家时老会说上山楂,但其实那东西分文不值,多得是烂在家里的。只是那林子陪伴他们王姓人数百年,族人们也舍不得砍,这样一年年也过来了……谁会知道山楂能有用上的一日? “妹子,我真不知道该咋谢你了……”王玉兰拉上秦玥的手,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她可是从没帮过她什么啊。 秦玥:“你啊,帮我看好店就行了呗,多卖些玩偶,多招些回头客!让我赚个钵满盆满我就高兴了!” 王玉兰只嗔怪她:“你什么都不放心上!日后我们村人就是你的靠山了,有啥事跟我爹娘说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哟,我又不打架不杀人放火的,还随叫随到呢!”秦玥笑,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王玉兰点头,心中积瑟了充盈的未来念想。 跟着身边这女子,慢慢走,一定能走好…… 顺子静静听着二人的话,一直潜藏的心愿更坚实。 秦玥想着要做的新菜,车子悠悠驶回临安镇。 之前做的糖醋里脊,因为没有番茄酱,一直没有现代的味正,现在有山楂酱代替,该是能更酸甜的了。 还有鱼香茄子,鱼香肉丝,茄汁牛柳,松鼠鱼……都是鲜亮味美,甜糯营养的好菜啊! 周雨和周勤在车上晃悠着竟是睡着了,这次倒是省心,俩人行为一样,小雨不能再多挑周勤的刺儿了。 顺子是一路无话,安生生坐着,到了学堂附近自己下了车又回去。 “顺子是个好的,一点时间都不耽误。”秦玥对王玉兰道。 “能学个一知半解的也好。”王玉兰掀着帘子,看顺子的身影敲开门隐没了进去。 大半天不在家,又有不少人上门来问分销的事儿,都是石心接待的,记下信息便让他们回去等通知了。 秦玥忽然意识到自己该设个期限,不然一直有人来问也不好。 出现这些意外的情况,秦玥又想周恒了,若是他在身边,该是会提醒自己的吧? 石心看她坐着眉目沉静,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一旁轻声道:“主子,一直有商家上门,没个时限也不方便。奴婢今日自作主张,在墙外的告示上添上了截止日期……报名时间设了五日,还有两日就结束。” 秦玥抬眼看她,眸中有淡淡满意的笑:“真是我的好丫头,做得好!咱们前期就这样做,以后若是有需要就再招商,反正有那么多的县镇,咱也占不全。” 石心认同点头。 “为了奖励你,今天晚上我做饭!” 秦玥笑得明媚,暮色阴柔,霞光幽远,少女却开怀,夺人眼球。 马上让石青去了趟仙客来,告知姜先同查探人之事先不急,两天后再一齐将信息给他。 虽然说了秦玥来做饭,但还是需要石心帮忙的,因为小雨自下了马车就一直在屋里睡。秦玥想着许是这些日子锻炼少了,出去跑一圈孩子就颓成那样,等回了村子,要多往山上跑跑。 石青回来捎了菜,还买了一条鱼。秦玥就抱着山楂酱钻进了厨房。 鱼香茄子和松鼠鱼都需要先炸,锅里倒了油慢慢热着。 调些面汁儿,往里面打两个鸡蛋搅匀了,茄子切扁块儿沾匀面汁儿。 石青买的是鲤鱼,还是比较适合做这道菜的,买的时候已经让人打理好了。秦玥将鱼头剁去,从脊骨处将鱼片开,割掉了梁骨,平均分开让两片鱼都带着尾巴。挺麻烦的,但秦玥有心思,对新吃食从不吝啬时间和精力。一刀刀小心地切着刀花,都要切成麦穗的样子。 才将刀花切好,油已经到了温度。石心帮着把裹好面汁的茄子下锅,保持小火,一轮轮下着生的,又捞出炸到淡黄变软的。 秦玥还在整着那条鱼,在玉米米分中滚匀,倒着提着鱼,让它身上的刀口都张开,看着挺像炸开花的松鼠尾巴的。 石心明显惊讶的看着秦玥手中白乎乎散着花条条的鱼,做出来肯定更好看吧。 切的茄子多,还在炸着。秦玥又将葱姜和笋子切了,剥了一把青豆。一切准备齐全,又动手和石心将茄子全炸完在一边晾着。提着鱼尾慢慢放到油里,冷热相遇,清亮的油滋啦啦往上冒泡泡,炸开花瓣的鱼像一艘船浮在上面,待炸成浅黄色就捞了出来。 锅底留油,加热,倒山楂酱、葱姜、醋、酱油、笋子、青豆开炒,勾芡增加浓稠度,红亮亮一锅底的汤汁看着诱人。 “很香,很甜!”秦玥拿筷子沾了一点咂咂嘴。 大风锅端不起来,只好拿勺子将芡汁浇到鱼身上。干鱼与热汁碰撞,有细微的滋滋声,显示着空燥鱼身正鼓足劲吸收着甜酱。 鱼香茄子就简单多了,直接炒香了葱姜蒜瓣和山楂酱,加盐加水放茄子翻炒,再倒一点芡汁就好。 两道菜都是甜的,怕大家吃着腻味,秦玥又炒了个青菜,米汤在锅里煮着,这边已经开吃了。 “叫似书如墨和石青一块儿过来吃。今儿做的菜少,你们几个忙活一天了,可不能饿着。”秦玥对石心道。 “主仆不一桌是古来的规矩。”石心低头道。 秦玥拿筷尾戳戳她,神色认真,眉目透着肃然:“规矩是人定的,我现在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都得听我的。不就是一顿饭么,我会嫌弃你们?” 石心触到秦玥的目光,微愣神,半晌点头:“那奴婢去叫他们过来。” “嫂子今天做的菜都是红红的呀!”阿正看着白盘子里颜色鲜亮的茄子和鱼,“除了青菜。” 秦玥:“白天我们去了你玉兰嫂子娘家,带来了一些山楂酱,嫂子想着将其做成新菜。若是能卖的好,也能给他们村里人增加些进项。” “啊,你们出去啦!”阿正蹙起了浅眉头,“阿正错失机会了呢!” 周雨打了个哈欠:“你要学武嘛,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去不就行了。” 连程一直在家里吃饭,总是一声不吭的他这时倒是开了口,“过年可以休息。” “不休息也得让你们歇歇!”秦玥瞥他一眼,微扬了尖翘小巧的下巴:“若是过年还不放假,就不给你饭吃!” 连程正夹鱼的手一颤,外红里白的鱼肉啪嗒掉回了盘子。 他不就是吃的多了点儿吗?谁让她家饭好吃的?恩,绝对是记恨他多吃她家粮食了。 “冬天也不会给你棉衣穿的!”秦玥又接着道。 连程一愣,为什么?!不管在哪儿将士的冬装都是要好好准备的!男人将筷子一搁,不吃了! 石心他们过来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 “二师父不要生气啦。”阿正夹了一块鱼给连程,“嫂子是关心我们,冬天天冷,多呆在家里不受冻。吃饭吃饭,嫂子做的菜这么好,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啦!” 连程绷着脸用余光扫秦玥,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一点儿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他抄起鱼塞到嘴里,边嚼边道:“我是阿正的师父,你还能饿死我冻死我?没了我,谁教他!” 秦玥没有投给他目光,径自尝着鲜美的松鼠鱼:“没了你,再找你们将军要个人呗!要不就让他回来,他应该比你强吧……” 连程泄气,抢着夹菜,不让我吃饭我偏吃……将军自是比他强百倍! 桌边人都安静了,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看看众人只顾着吃饭也没搭理自己,连程夹菜的频率慢了,僵硬道:“那到了冬日就隔几日歇一天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玥忽起灿笑,夹了茄子要给他,半路却被石心伸出的筷子劫走了,她朝秦玥笑笑,“多谢主子!” 秦玥一愣,瞬间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连程睁着眼瞧着石心将秦玥本要给他的菜夹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长得好看心不好,干啥抢他的东西? 石心没理他,主子不是给他夹菜的人。 阿正看着今日一直吃瘪的连程,心里咯咯乱笑,平日里抢他的吃食他都没说,现在轮到自己被抢了,滋味不好受吧。 连程正闷气着,有人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男人抬头一看,竟是漂亮丫头。 石心只与他的目光撞了一下便移了视线。 哼,算这丫头有心!连程吃了青菜,心头竟有些喜滋滋的,除了他娘,还没别的女人给他夹过菜呢。 再无插曲,主仆吃过饭便休息了,秦玥照例是喝过药才睡的。 * 明日便要去梁城参加今年的巡考了,周恒正收拾着出去要用的东西。 杨潜踱着步子悠悠过来了,俯到周恒身旁:“恒啊,这次巡考很有把握吧?” 周恒扭头看他,目光温润:“恩,你不也一样吗?” “今日心情不错?”周恒将笔墨纸砚装到书箱里。 这人语调都是轻快的,想来是好心情。 杨潜在他身后笑:“这个月休假我就去邢府提亲!” 周恒眼中掬了笑,“原来是好事将近!决定了?” “恩!”杨潜翘指弹着屋子里绿植的叶子,“我可是默默无闻地追逐了她这么多年,虽然她从来不知……但我总不能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成为她的夫君吧!” “我可不放心她嫁给别的人。”杨潜目光悠远,嘴角微扬,“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看着合适。” 今夜无月,亦无星辰,黑幕拉得漫长没有边际。 “哎!”少年突然叹气。 屋内安静,叹息声悠长。 “怎么?”周恒疑惑,这人怎的又变样子了。 杨潜转身注视着周恒,黑眸漆漆,看地他心里隐隐颤抖,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恒啊!”杨潜目光神秘,欲言又止,“嘶——” 周恒往后一退,皱眉看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杨潜眼中迸出了将要知晓秘密的激动与紧张:“……你洞房花烛夜,感觉怎么样?” “洞……”周恒戛然语塞。 他洞房花烛夜是守着昏迷的娘子度过的……至于别的涉及到与之有密切关联的红鸾翻帐等类事,他可是都没做过啊! “怎么样啊?”杨潜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问。 周恒凝了目光看他,漆黑幽深:“你问这事做什么?你自己去体验不就行了!我啊,无可奉告!” “你先跟我说说嘛,我还有些紧张呢,万一到时候做不好怎么办!”杨潜歪头看他,无休止了。 “你一大男人,这事还紧张?!”周恒施舍给他一个失望的眼神,“再说了,你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先通过巡考再说吧!赶紧回去睡觉,明儿寅时就得走了。” 周恒握上他的手腕将人往外带,把杨潜往门外一丢急急将门关上。 杨潜在外愣怔了一会儿,摇头,不跟我说,我还是自己琢磨吧。这事儿,需好好想,不然以后晨晨不满意他的活儿可怎么办…… 少年专注的想着洞房夜,离了周恒的门外。 被那人一扰,周恒忽然没了睡意。 有什么可为他传教的?他自己还未体验过……除了梦里罢。 二日起,天竟飘起了小雨,阴冷。 新县县学的学生个个背着书箱,上了马车奔往梁城。 一辆车坐了六个学生,人挤着也没有增添多少热气,潮湿的天和空气直让人打寒颤。 “周恒,我感觉不太好。出师不利啊,竟遇上这种天气!”杨潜在周恒耳边道。 周恒眉目淡淡没什么变化,他里面还穿了一个棉坎肩,没那么冷。 “梁城的学生都是今日参加巡考,没什么不好的。大家都一样,别担心。” “希望吧!” 杨潜掀起小窗的帘子,天阴,雨密,地面湿漉漉积水,落叶被浸透,枯黄颜色在阴瑟的街面中显得十分耀眼。 少年略有些心慌,他深吸一口气,沁凉提神。 怕什么呢,不就是巡考吗?他还是有些实力的,不怕不怕! 梁城各地的学生今日齐聚,巡考通过者下年方可参加秋试,层层阶梯,进了一步才有更多机会鱼跃龙门。天公虽不作美,但条条大路上都涌来了大量的学生,巡考就在梁城的学府内举行,上午一半人,下午一半人,分两次考完。 新县县学被安排到了下午。夫子道是可自行在周边客栈歇息,但有不少学生根本没带银子,只能窝在马车上。 周恒和杨潜他们几个一同进了客栈。 李秋拍着身上的雨水问:“周恒,你说今年会出什么题?”。 “诗词策论,缺一不可。”周恒道,“……夫子讲学时说过的。” 李秋动作一顿,嘿嘿朝周恒笑,“估计夫子说的时候我正瞌睡呢,幸好问你了。” “你策论有欠缺,还是趁着有时间,再多看看书吧。” 李秋笑笑,听话坐下看书。 —— 秦玥畏寒,一晌没出房门。石心在屋里给她缝夹棉的大衣,出去能挡挡风。 窗边还亮些,但是有阴风一阵阵的。秦玥起身点了蜡烛搁在桌上,石心缝衣裳也能看地清楚。 今天没让连程和阿正出去,小孩儿却在屋里扎起了马步,一个时辰都不动一下的。 周勤看他也无话可说,耐心不可多得,有比没有好。 坐着也是无事,秦玥又将沙发垫拿出来继续做。 村里的房子快要完工了,完工后晾上几天,拿火烤烤,也就能搬进去了。她要赶紧把沙发垫做好,到时候就能舒服的躺在沙发上了。 说起房子,那盖的真是神速啊,秦玥一直这样想!现代盖房子的工人多是按天数计钱,能多拖一天就是一天,而周家村人实在肯干,又有村长叔看着,房子是一天一个样儿。 幸好村民都和善,没有极品,秦玥安静勾着针线。虽然她不怕什么,但总是有人找事她也会很烦,穿越来是斗极品的吗?是来发家致富的啊! 快到饭时,石心搁下手中的活儿去了厨房。 秦玥早起看下雨了,挺冷的。就让石青出去买了猪下水和大骨头,中午熬些汤,吃香热的杂什,暖身子,东西已是收拾好了。 石心往锅里续了水,开始生火,不料头顶啪嗒一下落了凉意,抬头看,上方屋顶一圈都湿了,有雨水落下来。 她麻利地将火生着,塞到灶洞里两根大木柴就出去了。 “连大哥?”石心站在屋门外。 连程啥事没有,正在床上睡觉呢,听到有人叫他,起身开了门。 “什么事?”男人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厨房漏雨了,你能来修一下吗?” “好。” 连程到小过道拿了工具,提脚飞上了屋顶,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漏洞,估计是瓦缝大了。 石心从厨房出来,看他没找到地方,指了一个位置道:“就在这里。” 连程点头,蹲下身子掀开瓦片重新添泥浆。男人只穿了单衣,没打伞,雨水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发和衣服。黑衣一团,男人脸庞刚毅,瞧着冷肃又萧条。 石心又取了伞举着要递给他,“连大哥,伞!” “不用,马上就好了。”连程只看到伞面上散开的雨花,没看到下面的人。 石心皱眉,挺了一会儿这个动作便将伞收回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都是这样? 院落寂静,雨声细密,丝丝坠坠如帘幕,屋顶上的人果真一会儿就下来了,发丝上还沾了雨珠。 “连大哥还是快换身衣服吧。”石心撑着伞举着,罩着两人的身子跟着他走。 连程将东西放回到原处,石心也随着他走了一圈才回了他的房门。 “知道了,你赶紧做饭吧!多做些,我早上没吃饱。”连程垂眼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嗓音厚重又充满力道。 没吃饱?他可是吃了五个大包子啊……石心僵僵点头,回厨房时水已烧开,她将猪下水一齐丢了进去,把秦玥准备的料包投两个进去,大火开炖。 灶火旺盛,映的石心小脸红润光亮,她慢慢挑着木柴让火势均衡。 五个包子都没吃饱,那以前他与正哥儿大早就出去练武,都是吃什么填饱肚子的? —— 周恒几人在客栈楼下吃饭。 以往新县都是被安排在上午考试的,这次不知怎么的,下午才轮到他们。学生们没带干粮,有的连银子都没带。随行的夫子买了一大包馒头分给身无分文的学生,垫吧垫吧也行,过了午时就开始考试,大约一个时辰就考完,完事他们就走,回学院再吃也行的。 周恒慢悠悠吃着米饭,无意间往外一瞥。 雨帘密集,街面青幽,雾气丛生中,一学生形单影只,单薄身板瑟瑟抖动,神情忍耐地站在马车外张望。 “怎么了?”杨潜问。 周恒指指站在雨里的人,道,“他是我们学院的人,叫……” 张群生瞥一眼那人道:“李君业!长的白白净净,又瘦,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站在雨里做什么?”周恒疑惑,放下筷子出去。 这般瘦弱的人淋了雨还不得生病?平日看他的穿着,家境想必不太好,生病抓药,可要费些钱了。 “哎!”杨潜叫着人,周恒却没搭理他,杨潜跨大了步子过去抓住他,“等一下!” 周恒挑眉看他,有事? 杨潜敲敲客栈掌柜的柜台,“借把伞用用。” 掌柜的给了杨潜伞,他这才再看向周恒,黑眸莹亮,“走吧!” 周恒眼神温和,“谢啦。” 两人撑着伞到李君业跟前,杨潜一歪伞柄遮住那人头顶一方天。 还没开口说话,李君业却是有些怕的往后仰,眸中闪着惊怕。 “哎,这伞本就不大,你再往外站,挡不住你了啊!”杨潜将他一拉,李君业顿时被他扯了过来,三人贴得极近。 湿气中若有若无飘着一种怪异的味道,虽然轻微,但是周恒还是闻到了,是李君业身上的。 李君业不自然稍拉开了距离:“有,有事吗?” 周恒微含着笑道,“我看你一个人站在雨里,可是有什么事?” 李君业抬起眼皮看了周恒一下遂又垂眼,“我,我想解手,不知道哪儿有茅厕……” 这原因倒是让人没料到。 杨潜挑眉瞥周恒一眼,这孩子不知道茅厕不能问问别人?还一个人站在外面,站的时间长了茅厕会自动出现?! “这学院中的茅房是不让现在进的,你就去客栈的吧,我们在里面歇息,带你进去吧。”周恒语声缓又淡。 “恩……”李君业点头。 三人过了路一直进客栈,李君业的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一直垂着,仿佛自己的脸不能让人看见一般。 到茅房门边,杨潜将伞给了他,还问了句带没带草纸。 李君业面上一红,匆忙点头进去了。 两人快步走在雨中,杨潜轻声在周恒耳边道,“这孩子,也太胆小了吧……离他近点他都浑身颤,搞得跟我们要吃了他似的。” “性格使然吧。”周恒道。 二人匆忙吃了饭便到了他们入场的时间。 一大间屋子,可坐六十个人,学生入座后便不能来回走动了。 试卷张张发下,考官手中最后还剩下一张,右后方一个位子少了一人。报的是六十人的位置,现下少了一人,一考官出去与该学院的夫子交涉。 “什么,少了一个?!”钱堂夫子惊讶又惊恐,他们可是带来了六十名学生啊,怎么会少了一人! “确实是少了一人,你们赶紧去找找吧!耽误了考试不要紧了,可不要将人弄丢了!”考官一脸严肃,钱堂渐渐出了一身汗。 “可否容我看看少了哪一个。”钱堂小心道。 考官将签过名的单子给他,少的就是方才进茅房的李君业。 钱堂也顾不得在场外照看,带着其他几个夫子出去找人了。 “李君业不是好玩的人,保不准是在哪吃饭找不到路了!”钱堂与其他几人道,“到附近的小饭馆看看。” 雨声渐盛,学生安静坐在考场内,室内冷谧。 周恒写的悠然,这些题目对他来说都是极容易的,但他并未大意,看题仔细,下笔精道。 ------题外话------ 明天起更新的时间就变回到以前的下午六点左右咯~ 我同学说洛阳有一家做糖葫芦的超级敬业,一年内只卖糖葫芦,有十多种口味,多少年都是这样,不过我没记住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嘿嘿~(///w///)? 大家这前几天要给点力,帮言轻把订阅率提上去<( ̄︶ ̄)>,前几天的数据很重要的呢~ 谢谢各位的月票、评价票和花花了(* ̄3)(e ̄*)   ☆、第七十七章 何解(万更) 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室内鱼贯而出的学生个个讨论着方才的试题。 周恒的左手边站来了杨潜,右手边是李秋。 他左右看两人一下,垂眸微笑,眉目清隽,“成绩应该很好吧。” 陈述句。 杨潜:“还行。” 李秋:“我也可以。” “你们俩呢?”周恒又侧着头问身后的人。 张群生和王中简一直步步跟着前面这三人。 “来年再战了……”王中简叹气。 “我觉得,我应该堪堪能通过……”张群生语气小心。 府学外面停的只剩下午考试学院的马车了,但只见他县的夫子,新县夫子一个都不在。 “夫子都去哪儿了?”杨潜站在门廊处张望,街上没有人。 李秋戏笑:“难道趁我们考试去喝小酒了?” 雨势渐大,激起了薄雾,路面都是积水,这附近无一行人,都是刚考完的学生。学生也都匆匆上了马车避寒,不消一盏茶,街面只余马匹的响鼻声了。 周恒神色不明,沉思片刻,眼眸略有些锐利:“该不是的。方才开考,考官出去了一个,好像是我们学院少了一个学生……” 几人惊诧,少了一个人?! “那夫子们就是出去找人了?”张群生喃喃,“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正好的人啊,谁会临场逃脱啊?” 周恒:“这个就不知道了,等夫子们来了再问吧。” 街面清冷,雨寒凉,几人不禁打了寒战。 杨潜拍拍周恒的膀子:“你能行吗?要不咱先到客栈去吧?夫子们不知什么时候来呢。” “无事。”周恒朝他璀然一笑,“我今日可是穿的极厚,不会冻到。倒是你们……” 周恒撩了他的袖子看:“都是单衣,可能行?” 杨潜收紧袖口不让他碰:“哎,有娘子的人就是好,什么都准备的齐全。” 他大步走进雨中,“快点过来!” 几人抬手遮着头,跑到了对面上午呆过的客栈。几人虽快,但还是多少淋着了,杨潜轻轻弹着衣服上的雨点。 掌柜一瞧就认出了他们,上前跟杨潜说话:“公子,你午间不是拿走我一把伞吗?怎么不打伞过来,还淋了半身雨。” 杨潜一愣,那伞借给李君业了,也没与他说是借这店家的,不知他还拿着呢没?那人看着傻愣又胆小,别将伞弄丢了。 “我又借给我一同窗了。”杨潜对掌柜的道,“你等一下啊!” 他走到门口,朝外面一排马车喊:“李君业!李君业!” 无人应声。 杨潜疑惑,他的声音不小啊:“李君业?在马车里吗?” 有人撩起车帘朝杨潜喊,“李君业不在!” “哦。”杨潜刚吐出一字,忽然又愣住了。 李君业不在?他这样一个胆小又怕生的人,怎么会考试过后不回马车? 除非…… “丢的人是他!”周恒沉声道:“去茅房看看!” 杨潜凛了神色跟着他快步过去。客栈后院是泥地,来回的脚印甚多,茅房是茅草搭建的,湿漉漉泛着茅草的甘味。两人将隔间看了个遍,都没人! “人不在,伞也不在。”杨潜沉思。 “要么是人撑伞走的,要么是人被掳走……伞,该是不会被拿走……”周恒垂眸,声线幽沉。 杨潜看他,少年俊颜遮在雨中,神色莫辨。 本来刚刚还在说话同行的人,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又是个穷小子,羸弱胆小,身无分文,任何被劫被掳的关键点都没有,怎会消失? “那就会被再来茅房的人顺手拿走了?”杨潜道。 掌柜给他的那把伞还算是上品,许是瞧他穿着不差,才放心给他的。 二人回去立刻让掌柜询问所有住店的人,是否有在茅房捡到那把伞,又是几时捡到的。 掌柜一听说有人在他店里丢了,立马让伙计去问,结果还真找到那把伞了。是住在他们一间用储藏室改出来的小屋子的人,起初还不愿说出,追问下才道他将拿伞捡了,因为茅房没人,他喊了也没人应声。 “你几时捡到的?”周恒问。 “就吃午饭那会儿……”那人抬抬眼皮,“我上茅房哪还专门记时间啊……” 那就是说,李君业刚进茅房一会儿,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将其掳走! “那这伞就还给掌柜的了!”杨潜将油伞一垫,扔给了伙计。 回到店内,街面上人多了,是夫子们找来了官府的人。 周恒和杨潜将情况与夫子衙役一说,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正如周恒所想,李君业没有什么能抢夺的,那么有什么人,为了什么将他掳走…… 学生大部分都未吃的饱,考试消耗了大量体力,天又冷,夫子们一商量,画了李君业的画像,将此事直接交给梁城府衙,便先带着学生回了新县。 一路上气氛沉闷,夫子学生都没有了任何耍乐的心情。 出去参加巡考,丢了一个学生,如何向其家人交代,学院的名声又该如何保住…… 周恒与杨潜相坐不语,他俩是李君业失踪前见的最后两人。 “今日真的是出师不利啊,恒……”杨潜在一旁幽幽道来,话说了一半又止了。 周恒安静的侧脸,阴影不显神色,几秒后他道:“劫不到钱,就是为了别的。人,该是不会没的。” “就看梁城捕头的能力了……”杨潜轻嗤道。 —— 街上行人无几,青雨密布,打的地面干净光滑,空气凉又清澈,镇子的房屋都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瞧着静谧安宁。 “还以为下午雨能停,倒不想又变大了。”秦玥望着门外成串从屋檐落下的雨珠。 石心在一旁做衣服,抬头道:“秋雨连绵,若今日不停,就该下上个几天了。” 周恒该是这几日去考试的,不知道梁城离得近不近,路又是否好走。这烂天气,老让她想起周恒前两次遇上狼的情况,变天,雨,都是不好的征兆,这次恰逢巡考,不知是否顺利。 雨不停,客人也少,墙外的告示已经被淋透了,估计也不会再有人上门了,等到了日期再说吧。 正想着事儿,院子里有人撑伞来回走动,挺拔的身姿搁在雨气里铁硬十足,人在院中绕了一个又一个圈。 “连程在做什么呢?”秦玥看着外面的人疑惑道。 石心一瞧,那人似是听到秦玥的话了,转身看了她们一眼。 石心:“想来是吃多了,肚子胀,出来消消食吧……” 中午的杂什他是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还啃了两个大骨头,喝了两碗骨汤,哦对,还吃了早上剩下的凉包子。 秦玥低头一笑,这人是怕她以后真不给他饭吃? “心儿,你去拿些山楂酱让他吃点……恩,就冲到水里给他喝好了。” 石心:“知道了。” 撑伞出去,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到伞面上,片刻就四散着滑落到地上。 石心到连程跟前:“连大哥,主子让我给你找些吃的消食,别在院里转悠了。” 连程瞥眼屋里的秦玥,不情愿道:“我就是因为吃得多了……她还让我吃?” “吃了这个就不会涨肚了,你来不来?”石心丢下这句话就去了厨房。 连程在雨里站了一会儿,轻嗤一声跟到她身后。 “喏。”石心将和好的山楂水递给他。 连程一看,一碗红汁儿,还漂着红色的皮儿,蹙眉问:“这是什么?” “山楂汤,开胃消食。主子说的。”石心擎起伞出去,“喝了就回屋里,别往外面晃悠了。” 少女娇小的身子没入雨中,像入了烟雨画里,袅袅清幽。 连程转了头,再看一眼碗里的红汁儿,仰头咕咚咚喝完。 男人清冷的眸子忽然闪地细长,笑意丛生。又甜又酸,还挺好喝! 他又在厨房翻腾了一会儿,找到酸甜的山楂酱又挖了几勺吃了才回屋里。 —— 小楼独立,青竹染水,淅沥雨声,幽静中一片绿意浓厚。 圆门处有人擎了油伞疾步移来,扔下伞,雨珠滚落满地,来人蹬蹬蹬跑上雕花楼梯,一阵闹腾声升高。 “小姐!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了!” 米分帷纱帐静坐看书的人身子一僵,指尖凉透,手中书本滑落到地上。 答应徐家的提亲了?那杨家人呢? 杨家人根本就没来吗?! 邢晨一时呆住,心乱如麻。突然的消息惊得她不敢乱动,杨潜这次竟是没有听话提亲……室内温暖的空气好像冷滞了,堵塞的人心头哽噎,肢体僵硬。 “小姐……”玉儿肩上落了雨水,不忍地看着邢晨。 小姐一直相信杨少爷能来解她的困局的,这样的天徐府人竟是又来提亲,老爷却没有再过问小姐的意思,笑脸应下了。 邢晨的脸庞渐失米分嫩,苍白浮过淡米分,压了重重心事。榻上人静默如雕塑,只黑睫的微颤泄露了姑娘慌乱不堪的内心。 冷风忽急,鼓荡劲盈,“嘭当”破开了一边的窗子。 两人同时一震扭头。 窗大开,帘帐飘飞,冷气霎时侵入,细雨扑荡,湿气沾了邢晨满面,冰凉彻骨。 玉儿疾步上前关了窗子,将挡窗横木贯好,帘子静默垂下,邢晨覆了满面水汽,苍白若纸。 玉儿又急忙拿了软帕给邢晨擦面。 “小姐,咱们赶紧去找老爷将亲事退了吧!”丫头皱眉,小姐可是不甘愿与已有妾室的人成亲的啊。 邢晨僵坐,面色沉沉,缓缓道:“他答应人提亲都未与我提前说一声,你以为现在去找他,他会做什么?” 玉儿止了话,静静立在她身旁。 难道我要嫁给这人?以后再天天与通房小妾争风吃醋?!邢晨眼神淡漠,紧闭的牙关却在脸侧耸起了斜肌。 秦玥说得对,她是真的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现在突然有这消息,她心中的厌烦倦恶与怒火几乎要迸溅而出。凭什么,她这样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在一方城域与人为善又惩恶扬善,还逃不了与人无异的命运! 邢晨倏地收紧手中的帕子,秀眉紧蹙,目光几近波动颤抖。 这下要怎么做? 让爹毁约?除非有更强势的人来告诫他。她没有那么多的人脉。 离家出走?以徐家在梁城的势力,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间消失让人找不到,否则被抓回来就是全城笑话。 那么,就只剩下让徐家自动退婚。有办法吗?让一家几次上门提亲的人心甘情愿退婚…… 还有,杨潜,这次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若是他先来提亲,爹他肯定会同意的! 秋雨接连着冬寒,冷瑟难忍,天阴低沉,雨还在下。 入夜时分,灯火飘摇,雾气盛了,漫着草木如仙境,境中斜雨未停,泼洒如墨。 小楼静谧,置物精致,烛火澄明,邢晨斜倚着软榻手执书,目光却是越过书不知投向何处。 “小姐,夫人来了。”玉儿轻声道。 邢晨抬了眼,眸光清明,面容却冷:“恩。” “晨晨。”来人素手撩起珠帘米分帐,玉面祥和,凤眼却含情,丹蔻嫣红闪光,正是邢夫人。 “娘,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雨呢。”邢晨起身扶着邢夫人的手。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邢夫人抬眸看着邢晨,女儿已是过了豆蔻之年,娇俏未失,端庄有余。 “你爹今日为你找了门亲事,是徐家的大公子徐峥。”她抚着邢晨的手,温言道。 邢晨点头,未与其对视,只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我知道。徐家已是三番两次上门提亲,爹与我说过。” “你也该到出嫁的年头了。徐家不论是财力还是职权,与我们相比,你都算是高嫁了。徐峥这人我见过一面,长相也可以,性情也温良,你嫁过去,娘放心。” 邢夫人一番话语气深长,想着唯一的女儿终于要嫁人,也算是了了一番心事。 邢晨眼睫似蝶,忽地飞起,清透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娘亲,执拗失落与淡淡的怒气交杂,如水波漾。 邢夫人不知这神情意味着什么,正要开口问。 邢晨却道:“徐家是好,有财又有人!既能助爹上位,又能娶到县人称道有佳的邢小姐,两全其美!可是娘——” 邢晨眉目忽利,直视邢夫人双眼:“徐峥十七岁,已有两个通房丫头,我嫁过去以后还不知要添多少人。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日后我也要过与你无差的日子,你也很放心?!” 邢夫人惊呆,一时竟是心跳无话。 邢晨看她的神情,知道她也是想自古女人同侍一夫,自己也该如此,并无差异。 “晨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平民中也有,何况大家?” 邢夫人无奈,这女儿自小与众不同,虽有女儿的模样,却是男儿心,作为异常,从未说过嫁人之事,如今突然让她嫁人,也难怪她这般反感。 可亲事已定下,难道要退了不成?老爷不会,徐府也不会,那都是打自己的脸啊! 邢晨轻笑,意冷如霜:“谁说的?若是让杨潜娶我,他定不敢收妾室通房!” 邢夫人蹙眉:“潜儿不收那也是被你恐吓的!亲事已定,婚事就在明年六月,你趁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莫歪想,莫生事!” 话声落,人已起身离去,珠帘乱响,交杂缠绕。 邢晨独坐,面色低沉,目光淡漠。 —— 寻人耽误了时间,新县学子回来已是夜色浓厚。雨凉风寒,个个在车里瑟瑟发抖,周恒一个臂弯里埋着一个人,杨潜窝在他右手边。 “我有点儿害怕……”张群生忽然开口,声音颤颤。 杨潜甩手拍他一下,轻斥:“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都到学院了!” “不用怕,在学院里不会出事的。”周恒的声音温润,隽永的眉目柔和。 “恩,我听周恒的!”张群生低声道。 “嘿,我先跟你说话的啊……”杨潜不乐意了,离了周恒温暖的腋下,敲张群生的脑袋。 马车缓缓停了,周恒拉回杨潜:“行了,别闹了。到学院了,下车回去休息。” 李秋先下了车,周恒也退了出去,“明天多穿些衣服啊,别再装风度了!” 杨潜一撩车帘,“谁装了……走了,快点儿,冻死了!” 秦玥给带来的第二条被子今天终于是盖上了,人躺在床上毫无冷意。 室内无声,周恒还未睡着,他在想着今天失踪的李君业,这人平日也是话少怯弱,不曾与谁为敌,怎么会出事呢…… 没有头绪,明日还是问问与他同寝的人吧,周恒静下心,沉沉入睡。 秋雨落了一天一夜仍未停歇,学院里气氛紧张,学生私底下都偷偷议论着。钱堂夫子今日去了李君业家,不知怎么与其家人说的,回来时亦是满面愁云。 “你与李君业同寝,没发现他近期有什么异常?”周恒面对一人。 “没有啊,他在寝室也不太说话。我每日回去就睡了,没什么异样。”那人摇头。 杨潜:“真是谜团啊……李君业又不爱与人说话,想知道他的事,难!” 上课的钟声响起,众人回了堂里。 三日后天终于放晴,一片秋阳绚烂,恍如昨日之雨是虚梦。可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确实是比之前更低了。 姜先同去凉村收了前几日村民们赶制出的所有山楂酱,新菜式又出来了。临安镇有秦玥,此地的仙客来总是首位受益者,新菜都是由此传出,姜先同很是得意,诸多的仙客来掌柜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 此次添了甜菜,味道极好,颜色也亮,客人看着就讨喜。 探寻分销商的单子已经传了出去,以张文义商路信使的速度,三天就能收到回信。 在家里闷了数日,天一晴,秦玥就喊上石青驾马车,带着石心到新县县城逛街。村中的房子马上就能盖好,她要准备装饰新家的东西。这次来主要是收集适合的布料,来做窗帘和床上用品的。家具一直都有三叔和周勤做着,没有的也能在临安镇买,家具块头大,拉回去也不方便。 秦玥脖子上挂着暖手包的带子,双手伸在软绵绵的手包里,一点也不冷。 买布自然要到张文义的店去了,他那儿的布匹花色多,素淡雅致,也合她的意。 店里已有人在买东西了,秦玥慢慢看着,先就挑中了淡紫飘小蓝花的料子。 “这个我要三匹。”秦玥朝伙计道。 “好嘞,我先给您记上,有什么想再要点儿吗?” “再看看,你先忙你的吧。”秦玥看着一侧柜台上的布匹,花样需入她的眼,料子的软度和厚度也得合适。 一旁看布的妇人听到秦玥张口就要了三匹,惊讶看她一眼,遂又回头,与身旁的人聊天。 “我听说,邢家大小姐和徐府的少爷定亲了!” “这事谁不知道!能嫁到徐府,邢小姐也不算亏。徐府可是有钱有势的。” 秦玥一听邢家,动作就慢了,新县谁家小姐定亲这么受人关注?除了邢晨还能有谁。 与徐府定亲了?是邢老爷做主的吧…… 那杨潜呢,私藏着邢晨做的锦囊……什么行动都没有? 邢晨,现在怎么样呢? 石心看秦玥突然停了动作,轻声道:“主子?” 秦玥回头,“他们说的人就是邢晨……咱们赶紧将东西挑一挑去一趟邢府。” “是。” 二人用了选第一匹布时间的一半,挑了剩下的几样,交代伙计下次给周家村送货时把这些也捎上。伙计一听便明白来人是谁了,极恭敬的对秦玥点头。 秦玥知道邢晨做的锦囊上的绣样儿是什么意思。云纹旋日,水纹旋光?不就是初升之阳的“晨”,和水光潋滟的“潜”吗? 杨潜早就对邢晨有心思,一直收而不发,是不知道邢晨对他的感情怎样,不愿勉强她吧? 在邢府外等着,玉儿心急跑了过来。 “秦小姐,您来的真是时候,我家小姐……” 秦玥:“我都听说了,进去吧!” 玉儿点头带二人进府,一路行色匆匆到了邢晨的小院子。 姑娘还在做锦囊,面上无恙。 “晨晨,你失策了!”秦玥上前一句话,邢晨手一歪,针尖刺了手指。 邢晨瞧她一眼,又回去看她的锦囊,凉薄道:“失策了,将人都搭进去了。怎样?” “什么时候成亲?” “明年六月。” 秦玥摆弄着桌上小巧的杯子,笑道:“时间还挺长。” 邢晨扭身,换了个方向,不与秦玥对面,“是啊,挺长的。” “不觉得太长了吗?”秦玥挑眉,“徐府就是提亲数次的人家吧?这么心急地提亲,怎么到手了又将婚期拉长了?” 邢晨白了她一眼,不耐道:“大户人家结亲都是这样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事宜和东西都多,不能仓促,有人家定亲了两年后才成亲呢!” 秦玥微愣没了话声。 邢晨停了手中的活儿看她,面无波澜,大眼明镜。 秦玥消了方才的单刀直入,沉思道:“我还以为,时间过长,徐家有猫腻呢……” 少女细嫩的声音低,安全感十足,又略带了暗涩。 “你爹的想法可能改变?” “不能,这么好让他升官发财的机会,又能让女儿高嫁,他才不会放过呢!” “那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呢?”秦玥凑近她。 邢晨嫌弃地远离秦玥,“那也不会,只会是我丢人,举县皆知。或者我爹心急之下,将婚期提前!” “那就没办法咯?”秦玥摊手。 邢晨握拳,狠狠道:“除非徐峥不能人道了,或者徐家全家死光光!” 秦玥挑唇一笑:“那可不行。你说的不是伤人就是放火的……徐峥可不欠你什么,这样做太恶毒,不符合咱们的形象!” 邢晨抬眼看她:“你今天来就是挖苦我的?” “不是,我在外面买东西,恰巧听到人家说邢大小姐定亲了,人家还不错。所以过来看看你。”秦玥温暖了声音,“你爹这里没法办,就让徐家自动退婚好了。时间多的很,你找人去查查徐府,万一能查出什么猫腻,对你有利而无害。” “说得容易……”邢晨道。 “万事做了才能说难易,没做有什么理由说它难呢?”秦玥拨动着桌上的单布,“只是,如果徐府退婚了,你的名声恐怕会受影响……” “才刚提亲就说退婚的事儿,你的心才是大呢!”邢晨瞪眼看她。 秦玥轻笑了看她:“要不然你就和杨潜私奔!” “私奔?我和他?”邢晨惊叫,“让他娶我他还不来,还能跟他私奔呢?!” 秦玥拿过她手中做了一半的锦囊,细细地摩挲。 邢晨:“怎么了?” “无事。只是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长进。”秦玥将锦囊还给她。 杨潜的事还是由他自己跟邢晨说吧,男女感情,终是自己的选择,旁人唠叨的多了,恐弄巧成拙。 “诶,你怎么话说一半?最讨厌这样了……”邢晨戳她。 秦玥:“你们俩不是发小吗?你又从小欺负人家长大,若是非要私奔,杨潜就是最合适的人啊!” “当然了,私奔是最迫不得已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秦玥素颜白皙,神色专注望向她。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生活一切如常。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告到你爹那里去,当心被禁足。另外,找人去查查徐家。等杨潜休假了,让他帮你一起查。” “与官宦近亲,辅佐其上位,又是多金之家,内里都腐朽至极,不知有几人是干净的,有多少污点就找多少。实在不行,就将徐家身后的梁城高官拉下马,没了依仗,你爹肯定就巴巴去退亲了!” 邢晨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自己又有了出路。这几日她虽然表面无事,内心一直是难安的,夜里睡不着觉,不敢与旁人说。连她娘都认为她的想法偏激不可取! “我听你的。” “一切都要秘密行事,找可信之人。我也派人去探查。” 出了邢府,趁着还没到吃饭的时间,石青赶着马车去了仙客来,送饭的伙计正提着食盒出来。秦玥将东西要了来,自己去学堂送饭了。 敲开学院的门,门房惯例地来接饭盒。 秦玥道:“能不能让学生自己来拿?家里有事要与他说。” 门房看看那饭盒,“可以。是送给周恒的吧?” “是的,谢谢!”秦玥笑道。 饭堂里,几人正等着门房来送饭,谁知门房是空手来的。 “周恒,今儿人家让你自己去拿呢,在门口呢,快来!” 周恒疑惑,起身出去,难道今天的饭很多? 谁知门房正走着,又回头朝他喊了一句:“还是个漂亮姑娘!” 周恒第一个念头就是娘子来了?!男子眸光闪闪,喜色如云,快步过去。 “肯定嫂子来了,咱也去瞧瞧!” 李秋要找周恒去,杨潜一把拉住他,“人家两口子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坐回来等着吃饭吧。” 李秋瘪嘴,还是老实的坐下戳米饭。 杨潜一瞅身边的人,精明笑道:“等咱们放冬假了一块儿去周恒家玩儿,怎么样?!” “行啊!这主意好!”王中简一拍手道。 张群生:“好主意。” 李秋也点头,嬉皮笑脸的。 石青提着饭盒,秦玥站在门外。学院的银杏树已经落了不少叶子,被人扫着堆积在树根旁,但又落了一地,金黄片片铺着,日光照着别有一番美感。 周恒就突然闯入到这片金黄中,像古装电视剧一样。男子跑着过来,清俊的面上掩不住地笑,捧着秦玥的手看她冷不冷。 “娘子,你怎么来了?” “想你咯!”秦玥大眼一瞧他,怎么又高了…… 秦玥玉颜暖笑,对他道:“让仙客来送饭是正确的选择,相公又长高了。” “长得高好,能护着娘子。”周恒的眼睛清亮,弯弯地噙着柔情。 “巡考已经过了吧?” “恩,考得还好,能过。明年就能参加乡试了。” “身子还可以吧?” “恩,好。” 秦玥轻笑:“咱家的房子要盖好了。我今儿过来是买些东西回去收拾的。” “恩,房子好。”周恒一直低头看着她,眸中盛着揉碎的星光一样,闪闪动人。 秦玥一拍他的胸膛:“你个傻呆子!” “恩!”男子突然一个倾身将少女拥住,暖热的身子相贴,男子身上灿阳若雪的清冽气息扑了秦玥满怀。 安稳的怀抱,男子消瘦却宽阔的胸膛。秦玥无声笑,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渐渐与自己的合了拍。 “我只对你一个人傻。”周恒埋在她肩头闷声道。 “好……”秦玥单手覆上他的背,在他耳边道:“快点起来啊,石青石心都看着呢……” 周恒起身,胳膊仍揽着秦玥的削肩。 “石青,把饭菜给你们家姑爷。” 周恒一手接过食盒:“娘子,再过几日就该休假了,等我回家。” “恩,回去吧。”秦玥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拿下,“我该走了。” 周恒:“我站在这儿送你。” “好啦,我先走。”秦玥嗔他一眼。 “对了,邢晨与徐家的徐峥定亲了,婚期在明年六月。” 定亲了?!周恒微愣,眸中的痴恋还未收回。 “你也知道杨潜的心思?”秦玥看他的表情没有意外,“徐府是五天前才提亲的,邢老爷答应了。让他知道也好。邢晨与他说此事时比这日子早多了,虽然语气强硬,但终究是告诉他了……他没有抓住机会。” 周恒淡笑,眼睛直视秦玥:“无妨,娘子不是与邢小姐一道的吗?怎么会让徐家如愿。” 秦玥轻拍他:“我才不管这些事呢,让杨潜自己想办法!走啦!” 周恒站在门边看着少女青烟般潜入马车,少年将缰绳一拉,枣红马抬蹄,车子滑走。 周恒来到饭堂时,几人正在叨叨。 杨潜:“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小两口缠绵的很啊!” 李秋:“要是我有娘子来送饭,我也黏糊着不来。” 周恒无奈,这几人就是话多,什么都说。 “我来了,别念叨了。” 将饭盒往桌上一搁,没人说话,但马上有人将菜式一一端出。 杨潜将周恒拉着坐下,“恒啊,吃饭!饿坏了吧,吃。” “哇,今天的菜色好鲜亮。”张群生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唔,比以前的甜了,但是更好吃。” 周恒安静执筷,糖醋里脊是以前的菜,今日的颜色确实好看,可能是娘子又换了什么调味了吧。 杨潜也吃的开心,周恒瞧他一副无知的样子,心中叹气,还是吃过饭再告诉他吧。 吃过午饭人就犯困,杨潜打个哈欠准备去睡一觉,却被周恒拉着去了安静无人的前院。 “怎么了?还把我带到这儿来。” 阳光透亮从银杏树枝桠间倾泻而下,金黄耀眼。 周恒站到他身前,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方才娘子与我说了一个消息。” 被挡了风景,杨潜只能看他:“什么消息?” “邢小姐与徐家定亲了,婚期在明年六月。” 杨潜定了眼直直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少年微皱了眉,声音小心又试探:“……什么?” “你没听错!”周恒放下手,往前走了几步。 杨潜霎时寒了面,心如巨石沉重坠入不知方向的深渊,黑洞的风声刺骨破耳,五脏六腑都被僵冻,闷涩桎梏堆积,压抑绵痛。震惊,悔恨,懊恼,少年眼中神情复杂难辨。 院中落叶纷纷金黄如飞,一片乱糟糟颜色,扎眼! 他第一念头就是冲出去找邢晨,脚刚动一下就被周恒拉住了。 “你要做什么?”周恒声沉,黑眸如幽泉,钳着他的手紧了力道。 杨潜眸中竟霎时充满了血丝,声线黯哑:“提亲!” 他一拳砸开周恒的手往院门跑。 “杨潜!”周恒紧追其后拉住他的胳膊将人甩回。 少年垂着头将周恒甩开,周恒不厌其烦地再次上前,杨潜却是掐着人的膀子将周恒往门上一撞。 “你想让我怎么做?!”杨潜怒吼,“你现在告诉我了,不是让我知道吗!我知道了就会做出些什么,你又拦着我?” 背脊冲上坚硬的木门,强力的撞击闷传到前胸未痊愈的伤,周恒闷哼一声。男子紧蹙的眉未舒展过,黑眸注视着激动恼人的杨潜。 “她的亲事是邢县令答应了的。你再去提亲?半点作用起不到!” 周恒将语调降低,平静道:“你别冲动。我娘子今日去看过她,肯定已经有对策了。你先不要乱来,婚期很长,我们有半年的时间想办法,将这桩亲事毁掉。” 杨潜看着面前清俊面庞的人,周恒薄唇微抿,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仿佛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一转身懊恼颓坐在地。 少有的女子拉着人让其娶自己,他遇到了,还玩玩闹闹相陪十余年。 杨潜脑中一直绕不停的邢晨让他娶她的话,那么坚决笃定的表情,是极信任才敢如此说出的啊。 可他犹豫了……这后果就是人被抢走了,还是他一个无权商户无法相比的人。 邢晨现在是不是恨上他了? 阳光明冽,秋风寒凉,天蓝广深,银杏叶纷纷掉落,此时静谧,少年心情却沉重如山。 周恒轻着步子缓缓坐到他身旁,低沉的声音响起:“别心急,我们好好想办法。” “方才……对不住!”杨潜微抬头,正中的灿阳照着他的眼,晃晃睁不开。 周恒又一抬手遮住了刺目的光,低笑道:“我可记住了,早晚让你还回来。” “她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比起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她还是愿意嫁给我的。”杨潜回眸,看着地面上爬动背物的蚂蚁。 “虽然我家比不上徐家有势,但只要我提亲,邢叔也会答应,她更不必说。因为嫁给熟识的我更安全可靠。” “我不该力求她的感情的,这般近水楼台的事我都犹豫多日,是活该被人抢走喜欢的人。” 风轻微,秋日干燥的气息扑面,杨潜沉沉的声音像浸入了寒泉,失了往日精气。 周恒:“你要这般想?你是没有一点时间懊恼的,还是等休假去看看邢小姐,问问她有什么打算,帮她将这事解决的好。那样你还能有一丝机会再娶佳人。”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回去休息了。”周恒拍拍衣袍,高高立在杨潜身边:“你走吗?” “……走。”地上坐着人闷闷答一声,跟上前面阳光满身颀长迈腿的周恒。 —— 姜先同一早收到了各地仙客来掌柜发来的消息,还有张文义从京城传来的“秦玥亲启”的信件。他上午就去了秦玥那里,奈何人不在,所以下午一听说她回来了,就赶忙过来了。 小院的幼树叶子不剩几片,孤零零在阳光中晃动着,秦玥盯着干灰的树皮,心想明年开春要在这院子里种些花草,青菜也行,看着就不那么单调了。 石心从外面进来:“主子,姜掌柜来了。” 秦玥淡笑,“咱们刚回来他就上门,说不定上午已经来过一次了。让人过来吧。” “周娘子,名单上的人已经调查过了,你看看。”姜先同将回信递来。 秦玥接过,垂眸细细看了,倒都是安稳做生意之人,没有太出格的。这就难选了,程度一样,没有好坏之分了,少女微蹙眉。 姜先同看着小娘子好像很难选择:“周娘子,各地掌柜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可以看一下。” 说着他又给了秦玥另外的东西。 “噢?”秦玥再次接过,清亮的目光轻掠过他,含义十足,压迫感如飓风过境。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不早拿给我。 姜先同皱起一丝干笑,他不就是想占个好处吗,这妮子,怎还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这第二张纸上倒是各地只推了一人,其中就有当天主动提问的清水镇张大山,秦玥对此人还有些印象。 “多谢各地掌柜的良苦用心了,也多谢姜掌柜为秦玥考虑周到。” “都是应当的。”姜先同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家主子给周娘子捎来了信。” 秦玥认真的看着他,朱唇轻启:“叔!以后有东西一下子掏完行不?” ------题外话------ 亲爱的们,傻憨的言轻来了~之前跟大家说的首订活动,傻轻不知道后台的记录是一天一清的!所以,傻轻没有及时截图!对不起各位在首订时积极的来订阅的亲们,对不起啊/(tot)/~ 但是傻轻也不想随便抽几个人发奖励,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乃们觉得呢?所以,傻轻决定再来一次抢订活动—— 【请一定要看清】 【本周三,也就是本月18号,还是晚六点发布新章节】,能够获得奖励的同学仍然是之前说的名次,前十名,第十一,二十一,三十一……一百零一,二百,三百,四百……一千。 真心对不住首订当日的亲们啦,对不起,真对不起,原谅这个笨作者吧/(tot)/~这次傻轻一定截好图! 希望18号乃们能全力以赴去抢楼,爱你们的我(* ̄3)(e ̄*)   ☆、第七十七章 小黄鸡(万更) 姜先同一下子被冠上叔的尊称,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玥已经从他手里抽出了信。 “秦玥亲启。”字如其人,笔锋刚健不失清俊,龙飞凤舞间洋洋逸情,轻风辟骨。 少女端坐,素手捏着信件字字看得仔细。 “你们东家说,要与我合作,在京城开单独的玩偶店和内衣店。”秦玥合上信,“你告诉他我在招商?” 姜先同点头:“东家说,你的生意都要好好照应,所以我就给主子打了声招呼……京城不是能有更好的发展吗?” 这周娘子是不愿意自己给主子送消息了?姜先同不知此时秦玥是个什么想法,僵僵坐着。这年轻轻的小娘子,不时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啊。 “嗯哼!”秦玥俏皮一笑,语调轻快:“京城自是极好的。心儿,备笔墨。” 秦玥又对他道:“姜掌柜稍等,我给你家主子回个信,你一会儿带走。” “好好。”姜先同点头,看小娘子这表情是愿意与东家合作的了。 领导科学讲,识时务者与有权势的人形成联盟,就是要懂得借梯登高。张文义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他就是一张好梯子。 秦玥迅速写好了信给了姜先同。 人一走,秦玥回了一趟村里找到周复奇询问村里是否有人会赶车。 周复奇:“有啊,以前咱们采石的时候都是给人拉过去的,哪能没有个赶车的?” 秦玥汗颜,现在还想着采石呢?风水都被你们采没了! “有几人会啊?” “不下十个人!”周复奇道:“再说赶车也不难,学个两次就会了。怎么突然跑来问这个?” 秦玥微笑:“自然是有需要,给咱们村的人找工作了!” 周复奇眼睛一亮,“玥娘需要赶车的人?” 秦玥点头:“每二十日到周边的县镇送一回货,就是女工们做的东西。还算轻松吧?平时也没什么要忙的,就拉货的时候要搬运而已。” “好好好。什么时候开始啊?”周复奇满面的愉悦,自从玥娘嫁过来,村里人的日子明显就好了,周恒这小子就是会挑媳妇。 “看女工的货什么时候能补齐。”秦玥道:“奇叔您先帮我挑上十人,明儿我去买些马和拉车。恩,那还需要马厩和养马的人……我们家房子几日能完工?” 周复奇:“不出五日了。只是这盖住房,上梁都是个大名堂,你不需要则个吉日啥的?” “上梁?”秦玥明显不知,一般不都是盖过新房请人吃饭的吗? “最近事情多,等房子建好一块儿请大伙吃饭吧,怎么样?” 周复奇沉吟,玥娘的生意忙,周恒又一直在学堂,也确实是没这个心思。 “也行。反正啊,房子是你们家的,你们咋合适咋来。那盖过房子玥娘还有啥事儿?” 秦玥:“将厂房那边的空地都建起来吧,以后万一有事也方便,还要添一排马厩。” 才建过这么多房子,又要再建,周复奇不禁问一句:“玥娘手里可是有足够的钱啊?” 闻言秦玥温文一笑:“有的,奇叔可以放心。等我家房子建好,就先给大伙儿结工钱。” “嗨,我哪是找你要工钱的!我是……”周复奇要跟秦玥解释。 少女只笑打断他:“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不做无把握之事,您大可放心。从房子的人手中抽一些出来,先在厂房北边最靠近买地边缘的地方搭马厩吧。明日我让人去买马。” “这是要去外地送货了?”周复奇问:“他们听说你在招什么分销商,人可要找好啊。” “恩,都已经探查过了。有二十多个县镇的人。以后都要送货上门的。” 周复奇惊叹:“那这生意可大了!咱村人你放心,都对你感恩戴德呢,让他们去送货,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厂房那边的货都备齐了?”他又问。 秦玥:“早些天我就让她们开始准备了,能紧的上。” “行行,准备得当就好。”周复奇道:“那我现在就让人去盖马厩。” 村长叔忙不跌地跑开喊人了,玥娘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可不能拖她的后腿。 一边的小孩儿们窝在阳光底下,不知在玩的什么,反正看着他们是挺高兴。 秦玥又到厂房那里,货是堆了半个屋子了,可是还不太够。 她悄悄进去,女工一个个认真专注,没注意到她。 “咳。”秦玥稍发出些动静,面色淡然扫视一圈抬起头的女工。 “这几日一直在赶工,大家也累了。咱们这活儿费眼累脖子,我想出一个缓解疲劳的方法。”秦玥平视前方,声音淡雅悦耳:“好,我说着,大家一起跟我做一遍。” 女工们不知秦玥要让她们做什么,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秦玥。 少女缓缓垂下眼帘,睫毛蝴蝶翅膀一样翘起:“闭上眼睛。” 女工们闭眼,酸胀感慢慢袭来,片刻消失后又一阵不适传来。 “好,大家休息一下双眼,等酸胀感消失之后咱们再来做下一步。”少女轻柔的声音如水般流入耳中,也算享受。 “眼睛仍然是闭着的状态,不用太紧。眼球朝一周转到,到正上方,正下方还有左右两侧时使劲朝那个方向看,闭着眼的看哦,大家注意不要睁开。看到眼球累了,就继续转到下一个方向,循环做五遍这个练习。” 秦玥睁开眼,一圈的女人们都闭眼活动眼球。这是以前她在爷爷的老年杂志上见过的缓解眼疲劳的小方法,换个时代还能用,真不错。 “好,做完了就活动活动脖子,捏捏肩膀。”秦玥又接着说。 女人们一个个仍闭着眼睛转脖子。 少女轻笑说眼睛的练习做完就可以睁开眼了,众人才掀了眼帘。看到前方站着人脸上的笑,知道是笑她们的,也呵呵笑自己乐一下。 秦玥拍拍手:“好,以后每隔半个时辰,大家就要做这个护眼操。现在大家跟我出来。” 一屋子女人鱼贯而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秦玥又想让她们做什么,乌泱泱站了一个院子。 “大家排队站着,站成十排,谁挨着谁都无所谓。” 秦玥一声令下,关系好的人纷纷靠拢,还抚着手趁机说上几句话,女人们打闹的功夫可是多得很,一会儿就闹腾开了。 “站队要迅速,不要玩闹,快点站好!”秦玥面色刷地清冷开了,该严肃必须严肃。 院中霎时没了声音,只有混乱的脚步,片刻成堆儿的人就站好队。 “芝娘,三婶,你们俩站到前面来。以后我不在,你们俩负责让她们每天出来做运动。” 二人闻言出来,到最前面站定。 秦玥将体育课的伸展,拉伸运动,凡是能想到都教了一遍,又让她们自己做了一遍。 作为一个领导,亲自教她们做运动,秦玥也是够及格的了。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倒是真感觉舒服了不少,都互相问着对方感觉怎样。 秦玥看她们脸上带着笑,又开口道:“做运动就是为了缓解大家重复动作或者保持一个动作的不适。你们为我工作,我也体谅你们,不愿让你们受身体上的病痛。” 少女话声脆,穿透力强,满屋子人都能听到。一时无人再说话,都静静听她讲着。 秦玥扫视众人,目光清透有力:“知道我为什么前几日开始让你们赶工了吗?” 女人们摇头,她们整日在这儿做工,啥事儿都不知道呢。 “咱们的东西卖得好,以后别的县镇也要有店铺了。”秦玥道:“就是说,有更多的人来买大家做的玩偶和内衣,他们都会用到你们手中出来的东西。” “能让远方的人与大家有联系,大家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很重要吗?你们是最基础的人,也是整个环节最重要的人,没有你们就没有商品出售。以后的工作量不会比现在的少,你们的任务就更重了。” 秦玥望着一张张质朴看向自己的面孔,有些人她还叫不出名字,可是她们全都是她的员工,核心又平凡。 她凛了明眸扬声道:“大家愿不愿意努力工作,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们的作品,让更多的人用上你们的作品?” “愿意!” 异口同声,没有犹疑。敞亮的院中回荡着女工们坚定的回应。 秦玥笑,像忽然展开的夏花,明媚耀眼:“谢谢各位对秦玥的信任和帮助。大家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在座的各位再受饥寒之苦。大家真心为我,我自会忠心为各位着想。” 众人听着也是满怀说不出的胀涩之感。 往年在家种田也免不了冬日无粮无暖衣,现下在这儿干活,虽然累了,但也不算费力啊。她们真的是很珍惜这份活计,特别是姚寨村的女工。村长为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些,来周家村跑了两回,谁不好好干谁是傻子是忘恩负义! 秦玥将众人的神情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这个月已近尾声,下个月给大伙儿加月钱,每人每天三十文,干得好的有一两银子的奖金哦!” 话声落,院子里嗡的响开了。 “现在二十文,这又加了十文啊!” “以后钱会越来越多的!” “是啊是啊。奖金一两银子,咱以前啥时候能有一两啊,一定加把劲儿,好好干!” “我可是手最快的,你们可别跟我抢,奖金我是要定了!” “咱比比不就行了,看谁又快又好!” “对,咱还得保证那个啥……质,质量呢!” “说的是。” 秦玥看她们说的高兴,都不好意思再打扰了,但是她还没说完呢。 “大伙静静,不要讨论啦!大家的表现,芝娘和三婶儿都看在眼里,做得快不快好不好,我心里也有数。每个月啊,咱们选出十个做得最好的人发奖金,大伙都有被选上的机会。干活儿吧,这政策下个月才实行,赶紧做完了这个月的,以后加把劲儿哦!” 少女盈盈握拳,朝她们深意一笑,悠悠离去。 暮色浓,天边层次晕染,金黄橘色暗红深蓝,抹出大片瑰丽色彩。镇边高树枝桠料峭,向空中伸着干枯的手臂,摇摇欲坠。 石心将饭菜一一端上桌,秦玥看了眼面无表情盯着吃食的连程,轻启唇。 “连程,明日歇一天,你与石青去县上买些马匹回来。” 连程收回视线看她:“为什么让我去?” “石青一个人,能牵来多少匹啊?你不是将士吗,经常与战马打交道,也好帮他将马安全的带回来。”秦玥轻笑。 终于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这个坏心肠的女人! 连程浓眉一挑,张嘴道:“那等我回来,中午得吃杂什,还要蒸芥菜包子。” 还会提要求了?秦玥轻摇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沾了寒凉,幽幽沁肤。 连程脸上微僵,这女人似笑不笑地看他,跟说书人口中的妖精一样…… “干芥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能蒸包子了。要不就吃饺子吧,混着面条一块儿煮了,行不连侍卫长?” 饺子也好吃,反正她家人做啥饭都比将军府上做的好吃。 连程点头:“行!” “心儿。”秦玥微转头唤石心一声,丫头马上将银票给了连程。 “县上卖马匹的人,是你们将军爹的老部下。人家若是要免费给你马,你可别傻气地不给钱就回来。”秦玥对连程道:“便宜一些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不可让人家赔钱了。挑十匹能拉车有耐力的就行,咱是要拉货的。可记住了?” “知道!”连程绷着黑脸。 我咋说也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的,这点儿事儿咋会不懂,还叮嘱这么多。 秦玥也不理他闷气,“大家吃饭吧,今晚的粥可是有虾仁的,村长叔给的,可新鲜了。” 连程闻言,也不想方才的事儿,端起碗喝粥。 虾肉软嫩,青菜梗香脆,白大米味道又好,真好吃啊!男人闷着头呼噜噜喝粥,不理旁的人了。 嫂子做的吃食自然都是好的。 阿正慢悠悠拿勺子舀虾仁粥吃着,小脸淡淡的笑意渐深,就是好吃! “嫂子,那明日我不练武了。好长时间没见至炎了,我去找至炎玩了啊。” 秦玥:“恩,多出去玩玩,这些天你一直练武也没跟小朋友接触的时间,嫂子还怕你太孤单了呢。” 阿正抬头朝她笑笑:“阿正有什么好孤单的?连师父每天陪着阿正,晚上回来还和大家一起吃饭,睡前还要习字,阿正觉得很实在呢。” “你觉得好就行,别把自己累坏了。” 虽然连程吃得快,但每次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席的,因为他要清盘! 桌边就剩秦玥还坐着了,连程吃完最后一根菜,抹抹嘴准备走。 “等一下。”秦玥抬眼。 男人又坐回到椅子上,“怎么了?” “你教阿正习武,是不是经常到新县去?” 连程:“经常去。” “再去新县的时候,注意一下徐家的事。徐家大少爷与县令之女定亲了……”秦玥微沉了脸,目光清冷,“你的任务就是,找徐家的纰漏,越多越好。” 连程没明白什么意思,愣神儿看她。 秦玥喟叹:“就是让你去探查徐家,最好是找出徐家不为人知的黑暗内幕什么的,好让徐家颜面尽失,在新县立不了足。当然了,如果徐家青白正统,什么猫腻都没有,那也没办法。” “你要坏人亲事!”连程眼睛一瞪盯着秦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这个女人!” 秦玥凉了目光与他对视:“你怎么知道这婚事是良配?强扭的瓜不甜你没听说过?” “哼!”连程轻哼,鼻子出气,“你是料定这不是良缘?” “当然,不然我干嘛管这闲事?”秦玥起身扫了一眼桌上干净的碗碟,“吃的真干净啊!有你在就不浪费我家粮食了。心儿,收拾了吧。” 石心将桌上干干净净的盘子都收走了。 连程板着脸大步出去。 秦玥一仰头又叫他:“连程,张文义的信件速度怎么样?今天递过去,什么时候到京城啊?” “二少爷的事我不太清楚。” 秦玥:“以后天天给你肉吃!” 连程脚步顿了下:“……大概四五天。” “徐家的事儿别忘了啊。明儿去县里就踩好点儿,先看看徐家在哪儿住。” 男人闷闷道:“知道了。” 连程大步走了,秦玥喝了口茶,缓缓到了内间,点上灯继续做她的沙发垫。石心也做了两三个,她手快,但有时还要给秦玥做衣服,现在就搁下了。 半晌,秦玥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药味,抬头一看,石心正端着一碗药进来:“主子,喝药了。” “恩。”秦玥一手掂起碗就喝完了,喝完却是一阵龇牙咧嘴,“苦死了!” 石心又递来一勺山楂酱。 秦玥摆手,“这药里有跟山楂相冲的一味,不能吃。” 石心微愣马上颔首道:“奴婢不知,请主子不要见怪。” “无妨,你也记着就好了。”秦玥探探舌头吐着口中的苦气,“来这坐会儿再回去吧,沙发垫还没做完呢。” 石心:“奴婢这就去拿东西。” 二人静坐灯下缝缝补补,一支红烛燃泪,落花将尽才各自歇息。 吃了早饭歇了一会儿,阿正就跑出去了。秦玥看着他的小身影直摇头,这个时辰,许至炎该是没有起床的吧,而且还不一定在医馆那儿。 阿正腰上系了两个小黄鸡,是周雨昨天做好给他的。道是他去人家家里玩儿,给人带个小礼物过去。 他今日穿的月牙白小棉袍,秦玥给周恒做衣服剩下了些料子,周雨就拿剩下的给他缝了一件。那布料质地极好,穿上白白净净一个小正太。小孩儿唇红齿白,气质佳,样貌好,若是给他的小发髻上簪上玉簪,活脱脱的就是大家户小少爷。 阿正腰板挺直地走在街上,两只小黄鸡不停地晃动。他觉得自己就跟张文隼似的,虽然师父经常穿的是黑衣,但他还小,穿月牙白才合适。还有他们腰间都挂了小玩偶,走路目不斜视,脚步健硕,除了衣服,都很像! 阿正到了医馆后院门口,踮起脚尖叩响门把手。 伙计从里面跑出来,一看是秦玥家的小叔子,就知道他是来找许至炎的。 “阿正,我家小少爷不在这儿,在他家府上呢。”伙计半蹲着身子。 阿正点头:“真的不在啊?那我去他家里好了,谢谢你哦大哥哥!” 小孩儿说过话就转身往外走。 伙计忙从门里出来拉住他:“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知道啊,镇子上和县上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阿正认真看着他,米分唇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伙计轻笑,以为他说大话,又奈着性子与他道:“我们小少爷家就在镇西面,拐弯胡同的第三家,红色大门的那个。” 阿正闪亮的眼睛朝他眨眨:“恩,胡同第一家是黑色的门,第二家是蓝色的门,他们家是第三家也是最后一家。” 伙计呆住,“原来你都知道啊。” “我不是告诉你我知道了吗?是你不放心又跟我说了一遍啊。”阿正拍拍他抓着自己棉袍子的手,软糯道:“我是真的都知道,我要走了。哥哥你赶紧去开医馆的门吧,我刚才看见有病人在门外等着呢!” “哦,行!” 伙计一撒手,阿正棉袍松下,他伸着小手将上面的皱褶抚平,悠然地迈着步子走了。 伙计站在门口看着小孩儿一片暖融融玉色,摇头笑笑,这孩子,现在感觉着,竟比至炎还聪明些。 早间的空气清凉,阿正鼻头有些红,但他不觉得冷,姐姐给他做的袍子可是很暖和的。 阿正到许家时,许至炎果然正趴在桌子上扒饭吃,他漂亮的娘亲在一边给他夹菜,拨弄他胸前的米粒。 小家伙一见阿正就跳下椅子来拉他。 “阿正,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许至炎前襟上又是许多的菜汁儿点点,嘴角还有馍渣。 阿正任他拉着往桌边坐,乖巧地朝他娘打招呼。 “姨姨好。”阿正弯起嘴角道:“不知道你们还在吃早饭,打扰了。” “没事儿,就至炎吃得慢,你叔叔都出去了。”妇人说着,看向拉着阿正不放的许至炎,“至炎,赶紧将饭吃完了,人家要笑话你了啊!” “恩,吃吃吃!”许至炎点着脑袋,往椅子上一跳,朝他娘道:“娘亲不用管我了,我跟阿正一块吃!” 妇人将他胸前的饭粒捏掉:“不管你?你能把桌子吃了!” “姨姨你去忙吧,我来就好。”阿正笑着朝她道:“至炎在我家吃的还好,没有太乱的。” 妇人惊讶又疑惑,捏捏许至炎的脸蛋儿:“你是不是故意在家闹腾呢?” 许至炎撇撇嘴,“幺幺不闹,幺幺跟阿正一起就好了。” 他朝阿正一挺胸,娇气道:“阿正给我系围嘴!” 阿正轻拍他的脑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吃饭的时候带上东西的吗?怎么没照做?” “不好看,丫头找的布不好看。”许至炎转身面对桌子,不看阿正了,自己夹着菜往嘴里塞。 “这孩子就是爱玩闹。”妇人朝阿正笑笑,“你是不是秦玥家的小叔子啊?瞧着就是比至炎乖顺。” “是的,我嫂子就是秦玥。谢谢姨姨夸奖,都是我大哥嫂子教的好。哦,还有我师父。”阿正说完了自己不忘夸夸许幺幺:“至炎也不坏的。” “当然!”小孩儿一仰头,一嘴圈儿的米糊糊。 阿正忙从袖中抽出小手绢给他:“自己擦!” 许至炎不情愿的往嘴上抹抹,扭头给他看:“干净了吧!” “干净。”阿正拿过他握着的手绢,将他嘴角最后一粒小米擦掉,“这样更好。” 妇人惊奇的看着二人相处模式,至炎貌似很在意这孩子的话呢。 “别直接趴在碗上喝,这儿不是有勺子吗,用勺子。”阿正将精致的瓷勺塞到他手里,“赶紧吃,该凉了吧。” 许至炎这次倒是乖乖的低头,一勺勺将粥喝完了。 妇人面带着开怀的笑,这小子是很在意自己在阿正跟前的形象啊。 “娘,我跟阿正出去玩了!”许至炎将勺子丁当一放,跳下椅子拉阿正走。 “姨姨再见。” 妇人看着二人长翅膀的鸟儿一样跑出去,精致的面上笑意不减。 公公身边的人倒都是有趣! 坐到一个阳光尽洒暖融融无风的亭子里,阿正将自己腰间的小黄鸡摘下来一个。 “至炎,我姐姐做的小玩偶,送你一个!” 嫩嫩的小黄鸡只一个头,扁扁的还是三角样子,圆眼睛瞪着很有神,头后面就是三根尾巴。其实这是秦玥新画出的愤怒的小鸟,不是小黄鸡。 许至炎接过小东西端详了一会儿,又瞧瞧阿正身上的那个,叫道:“咱俩的一样?” “对啊,我姐姐特意做了两个。”阿正晃晃自己的一只,似又想了一会儿什么,皱皱眉头道“至炎最好是将它挂在屋里,不然以你爱动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弄丢了。” 许至炎撅撅嘴:“不会弄丢的!阿正给我的东西,我才不会丢呢,放心!”说着就将“小黄鸡”挂在腰带上了。 许家的院子清幽,种满了绿色的植物,阿正叫不出名字,但看着赏心悦目。时下深秋还都是翠绿的,生机一片,清凉的阳光照着,就像春天一样。 许至炎:“阿正你不是要练武吗?今天不用学了?” “今天二师父去县里买马了,我就来找你了。” 许至炎黑漆漆的眼顿时闪晶晶,抱着阿正的胳膊晃:“你们家买马了?我要去玩!” 阿正好脾气的任他摇晃着自己,“还没回来呢,这时候估计刚到县里。买的马会放到村子里养的,你在这儿也见不到。” “等我们家的房子盖好,你就能去村里找我,就能见到马儿了。”阿正微微笑。 许至炎小脸正好浸在阳光里,绒绒的小细毛发光一样竖着,很是可爱。 “那好吧。” 两人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许至炎正要带阿正去他的屋子,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什么葫芦。 “什么葫芦?”许至炎歪着头使劲听。 院里静悄悄,一会儿又有吆喝声传来:“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嘞!” 阿正对他道:“是糖葫芦,好像是吃的。” “咱们去瞧瞧,我没听过这个葫芦!”许至炎满脸兴奋原地跳着。 “那要先跟你娘亲说一声。” “没事没事,门口有下人,告诉他一声我娘就知道了。赶紧赶紧!”许至炎拉着阿正就往外面跑。 许府的院子挺大,俩小家伙出了门,已经没有吆喝声了。 幺幺蹙着眉看了一周:“没有了,走了?” “咱们去前面看看吧,说不定他走到别的地方了呢。”阿正牵起许至炎的小手朝胡同外走。 “你吃过这个糖葫芦吗?” “没有。”阿正边走边四处看着小心听着,都没有声音。 “一会儿见到了,就买给至炎吃。”阿正温温道。 二人一直走到大街上,东西向的路,阳光充盈,街面被商户撒了水,磷光闪闪,白光一片,像梦境虚幻,照的人眼睁不开。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啊!”行人中传来方才的叫卖声。 阳光尽头,一人扛着一个粗棒头,上面插着红彤彤亮闪闪的果子,一片炫目中甚是扎眼。 “阿正,那个就是糖葫芦,红的!看着好好吃啊!”许至炎噙着手指,大眼黑白分明看着阿正,兴奋又贪婪。 阿正牵着他往前走:“咱过去瞧瞧。” 那人扛着的东西似是没有人见过,本来就招了一路人的眼球,此时一吆喝,不少人都围到他身边了。 “糖葫芦嘞,五文钱一串,又酸又甜,消食通肠。”那人笑呵呵朝众人吆喝着。 大伙凑近一看,原来是裹了糖汁的山楂,颜色鲜亮,惹人馋啊! “我来一串,尝尝怎么个好吃法。”一人垫垫手中的铜钱给小贩。 “好嘞!”小贩收了钱给人挑了一串个头都大的:“酸甜糖葫芦一串,请您品尝!” 那人张嘴咬下,咔嚓脆响,凉凉的,酸酸甜甜,直沁人心腹。 “恩!好吃!”那人嘴边沾了糖衣,看着蛮高兴,“再来两串,回家给我孩子吃。” “好嘞!” 围着的人看他吃得香甜,纷纷掏钱买。路边玩耍的孩童瞅着很是眼馋,个个回家找人要钱去了。 “阿正快点儿,一会儿卖完了!”许至炎一使劲儿,俩人朝那边飞跑。 跑到人堆儿前,许至炎又不吭声了,面朝阿正突然懊恼道:“阿正,我没带钱……你有吗?” 阿正朝他灿然一笑,掏出自己的小钱夹朝他晃晃:“有啊。” 秦玥按照现代钱夹的样式给他做了一个,是用秦汇给她的小山羊皮做的,柔软质感好。长长一条被折了两下,外面有一个按扣扣着,不会掉铜钱。 围着的人不少,俩人挤了半天,愣是没轮到他们付钱。 “咳!”阿正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从腹腔喊出话:“叔叔,我要两串!” 小孩儿人小声音却不小,张文隼有教过他练气,此时就是用那法子喊出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小贩终于看到了站在外围的俩人,遂笑眯眯拿了两串给他俩。 “小孩儿嗓门大!”顺道还夸了阿正一句。 “谢谢!”阿正将铜板放到他手里,放好钱夹接来糖葫芦。 许至炎啊呜张嘴咬,半个山楂进了嘴里,胡囔囔吃着,不时冒出好甜好吃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阿正一手牵着他,也吃着自己的糖葫芦。就是好吃,不过味道是熟悉的,好像在家里也吃过一样呢。 俩小孩儿原路返回,一裙角摇曳的女子从他们身边窈窕而过,阿正嗅着空气中残留飘过的香味回头望她。 好香,是桂花的味道,院子里前阵子就有,现在没了,嫂子说桂花已经落了。 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丫头,阿正隐隐听到二人谈话,似也是要去买糖葫芦吃的。 看来大家都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呢。一般来说,没有吃过的东西都是由自家嫂子做出来的,这次怎么不是了呢?阿正心想着。 方才跑回家要钱的孩子们已是成功要到铜板,叽叽喳喳从各个胡同跑出来。小孩儿关注着自己能否及时吃到红彤彤的糖葫芦,身边的人根本就不看一眼,飞奔着朝准目标。 那娉婷女子裙摆垂地,铺散了一圈,小孩儿乱闹着挤着,不知是谁一脚踩上姑娘裙角。 姑娘不知,笑着与孩子们一起往前找小贩,不想后有坠力,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就歪了,一旁小孩儿又推又挤绊着双腿,小丫头被拥到了一边。 “啊!”柳卿惊呼,眼瞧着就要摔下了。 遭,那姐姐要摔倒了!地面水未干,湿气重,恐是要摔一身脏污。阿正将手里的东西塞给许至炎飞身就往那边跑。 “小心!” 柳卿脸庞凉风忽闪,心跳急急往下坠,背后却是一沉,踏实靠在一人怀里。 臂弯间心慌未定的少女脸庞莹白,目光清澈乱晃如受惊的兔子,缕缕幽香直钻秦汇鼻腔,煞是醉人。 他将女子安稳扶好,粗声道:“要小心些,出门逛街不要穿太长的裙子。” 丫头叶子跑来护住柳卿,闻言女子垂眼看自己的裙子,果然被踩了几个黑黑的小脚印儿。 出门也未多想,就以平日的穿着出来了,不想却还会遇到这事。 柳卿垂首道谢,娇言轻柔:“多谢公子!” “秦汇大哥!”阿正站在二人跟前,看看柳卿微红的脸颊,想是被秦汇弄尴尬了,他糯声道:“姐姐还要买糖葫芦吗?很好吃的。” 柳卿摆手,微笑着朝他露出两个小虎牙:“不用了,还是先回去的好。” 阿正却是跑到那人跟前又要了一根举到她手边:“拿到家里吃也行的。” 柳卿意外,这孩子还真不眼生呢,她接过糖葫芦道:“好,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叶子马上掏出钱来给阿正。 “多了,五个铜板就好。”阿正朝她伸出一个巴掌。 丫头又换了铜板给他。 许至炎跑到阿正身边,拿着两只糖葫芦看着几人,嘴边满是亮晶晶的糖浆和米分红的山楂皮。 又来了一个小孩子,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柳卿看向秦汇微笑道:“你家小弟弟倒都是很可爱。” “这都不是我家的,但乖巧可爱是真的。”秦汇憨实的面上也露出笑,男人身量高,浑实健壮又挺拔,阳光映照下倒是显得英俊不少。 柳卿点头,“那小女这就走了,还是要感谢公子的。” “无妨。” 主仆二人迎着阳光步入幻境。 阿正拉拉秦汇的衣角:“秦大哥,这个姐姐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你不是正相亲吗?我看这个姐姐就好,你娶了她吧!” 在前走着的柳卿听到小孩细细嫩嫩的话噗嗤一笑,童言无忌啊! 秦汇一钳他的小手,瞪眼道:“别乱说话坏了人家名声!回家去。” 男人拉着俩孩子往秦玥家走,又回头看了那婀娜背影一眼,目光闪烁。 清幽小院,只几间屋子,阳光斜洒了一半,一辆马车安静停着,地面刚被人收拾过,干净整洁。 “找身简单点的衣服吧。既是出来休养,也不用整那些有的没的,这里没人认识我们,自己舒服就好。”柳卿坐在小桌边,这年久无人居住的屋子,即使提前有人收拾了也还有一股淡淡的灰土湿气。 “是,小姐。”叶子到一边的柜子里收拾衣物。 柳卿是新县善主柳成东的庶女。柳成东一妻一妾,妻妾乃堂姐妹,倒少了争斗,两房人相处的还算和善。柳成东待自己的儿女都好。 这柳卿,住在柳府北角的院落里,也不算偏僻,但屋里却夜夜有怪异声音,像人哭泣又有痛苦嚎叫,还不时有杂乱的听不清的声响。姑娘日夜受其侵扰,不知原因几何,积累下来,生了一场大病,再不敢在那院中住。 柳成东在临安镇有一处小院子,姑娘便请求爹爹出来休养一段时日。晾她性子再好,日夜有那鬼声音笼罩不散,她都要崩溃了! “小姐,这临安镇的商人倒是多,看那些孩子在街上跑,该是和乐的镇子。小姐在此休养,该是能改善心境的。”叶子服侍着柳卿换了衣衫,轻言道。 柳卿望着窗外灿然的阳光,面色稍有些不虞,淡淡道:“希望吧……” 她那院子与人无差,但偏偏日夜有怪声,她都在想是不是以前那屋子有什么冤魂不散,骚扰人间呢?也曾找人来看过,愣是没看出什么来。白日还好,夜里怪声不断绕耳,她睡觉根本不敢熄灯。 何止是她,她屋子里仅有的几个下人,整日都是胆战心惊、风声鹤唳,她也是不愿让他们受那莫名惊吓的,是以这次来,将身边的三人都带来了。 柳卿:“既来之则安之,我看咱这小院子清净,该是不会有什么怪处的。” “光顾着我呢,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柳卿问叶子。 “收拾好了,都是些衣物,方便打理。厨房里的东西是先前就整好了的,直接就能用。”叶子道:“小姐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看旁边的邻居也都是好的,刚才还有人来送菜给咱们呢。” 柳卿轻笑,脑中蹦出刚才一面之缘的秦汇和阿正许至炎:“都很朴实,心也好。” —— 秦汇带着俩孩子到了秦玥那儿。 阿正手里的糖葫芦还剩还几个,他要给嫂子和二哥姐姐吃。 “妹妹,大晌午的让阿正往外跑,不担心他丢了找不到路?”秦汇往椅子上一坐,朝里间的秦玥喊。 秦玥出来一看,小家伙都被他领回来了,笑道:“阿正每日出去练武,早就将整个新县摸清楚了,哪里会迷在临安镇。是不是阿正?” “恩恩恩,就是。阿正很棒的。”小孩儿到了秦玥跟前举起半串糖堆儿:“嫂子,外面有卖这个的,又酸又甜,你尝尝。” “速度倒是快,今儿就来镇上卖了。”秦玥自语,接过糖葫芦咬了一个,又给了阿正。 小孩仰头问:“嫂子知道糖葫芦?” 许至炎跳到秦汇旁边的椅子上,小脸已经被阿正强制擦干净:“姨姨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师父可是我爷爷!” 秦玥笑着牵着阿正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是啊,我师父可是许攸。” 她指指糖葫芦对阿正道:“这就是你玉兰嫂子娘家的东西。咱们吃的山楂酱也是从他们那儿拿来的。” 阿正看着糖葫芦想想道:“那这东西就是嫂子教她们做的咯!” “恩。”秦玥摸摸他头顶,阿正这些日子像是长高了,比至炎猛一些了。 “快吃吧,糖浆会化掉的。” “阿正要去给二哥和姐姐吃。”小孩儿朝许至炎招手,“至炎,走。” “哦!”幺幺跳下椅子过来他身边。 阿正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秦玥道:“嫂子,我们刚才在街上见了一个漂亮姐姐,秦大哥还抱了人家免得她摔倒呢!你不是要给秦汇大哥找娘子吗?阿正觉得那个姐姐就好。” 秦汇正喝着茶呢,一个急促呛到了,咳得脸红脖子粗。 阿正笑嘻嘻地拉着许至炎跑了。 秦玥脸上挂着笑等着自家哥哥缓过劲儿,“哥,哪家的姑娘啊?” 秦汇瞥她一眼遂转了视线:“不知道,我又不是认识整个镇子的人。” 秦玥直直望着他,男子静坐着,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瞧你那样子,是看上人家了?”秦玥换了位子,坐到他旁边。 “不是……”秦汇往另一边挪挪,“人家就是长得好看些,石心长得也好看我也看上石心了?” “别说有的没的!”秦玥拍他胳膊,“你要真是看上哪个了,可要主动出击。去问问是哪家姑娘,套套近乎。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知道。看你,管的整天跟咱娘似的!”秦汇起身,“我回去了,爹一个人在店里呢。” “再见面的话,一定要问问人家啊!”秦玥朝他的背影道。 院子安静,不时有阿正和许至炎甜脆的笑声飞出,日光流淌清澈,秋日安好。 小雨没什么事一直在加货,自己在屋里一坐坐一天,中午晚上出来吃饭,顺便给秦玥熬药。秦玥直接按照各地仙客来掌柜的建议选了人,姜先同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了。让分销商将店铺装修好,等这边的马车和货物到位后,就直接上门送货了。 坐了一会儿,秦玥也听到了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到街上一看,生意还挺好的,就剩几串了。王玉兰站在店门口正跟人说话呢。 秦玥:“嫂子,镇上人多,以后让他们多几个人过来吧。可以分开在不同的街上,这样能多卖点。” “诶,我正跟他说这小生意呢,真想不到一上午就快卖完了。”王玉兰笑的高兴。 “日后你可以在咱店门口卖。”秦玥看向小贩,微笑道:“来买玩偶的人多带着孩子。” 那小伙子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给他占了个好位置:“多谢姐姐!” 想到连程那个吃货,秦玥干脆将他剩下的几串都要了,留了两串搁在厨房等他和石青回来吃,其他的都给家里的人吃了。 ------题外话------ 再说一下,明天晚上6点的新章节订阅抢楼活动,记住哈~ 再次道歉之前没有及时截图造成的错误,原谅人家(。﹏。*)。 其实我这人蛮笨的,这篇小说原名是《穿越之农门贤妻》,可是我在输入书名时输错了,就成了现在的“闲妻”……幸好不是别的错字,要不然内容跟书名对不上号了……哈哈,我以后叫傻轻好了,不叫言轻了/(tot)/~   ☆、第七十九章 作死(万更) 第七十九章:作死 快到饭时,连程就和石青回来了,身后十匹马拉着车子,往店门口一摆,长长地拖了一条街,气势十足,甚是壮观。 秦玥扶额道:“石青,带连程将马赶到村子里去。马厩就在厂房那边,拉车就露天搁着吧。这几日也不会有雨。” 连程个子高高站得像棵树,浓眉斜指看秦玥:“什么时候吃饭?” 秦玥扯了嘴角笑他:“一回来就有饭吃,放心吧,还能饿着你这大功臣?” “走吧。”连程上了马车缰绳一摆,马儿老实抬蹄往前,一会儿就哒哒哒跑了起来。 这人该是等不及吃饭了吧,赶的那么急不怕撞伤人?! 二人回来知道秦玥还给他俩留了糖葫芦。石青是蛮感恩戴德的,连程没什么表示就跑到厨房去拿,出来时串上就少了俩,黑衣男子雄健挺拔,拿着红亮的糖葫芦怎么看都觉得不搭。 连程将糖衣嚼得脆响,对石心道:“这比我上次吃的山楂酱好吃。” 石心恍然,娇俏的眸子直视他:“原来山楂酱是你吃完的!” 前日秦玥想做茄汁面,她翻出山楂酱罐子,发现只剩一个底儿了不够用,只好作罢。 男人愣神道:“我只吃了几勺……” “几勺就只剩下一个罐底儿?”石心无奈:“……你是用盛菜的大勺子吃的吧?” 连程惊讶,黑眸长睫静谧:“你怎么知道?!” 秦玥笑着插了二人的对话:“心儿你别跟他说了,他会气到你的。” “连程,山楂也不能多吃,容易胃酸烧心。”秦玥语重心长对男人道。 “我没感觉啊。”他将最后一颗山楂从竹签上咬下,“挺好吃的。” “好……”秦玥挠挠额前碎发,朝屋里喊:“孩子们吃饭了啊!” 午时天气最温暖,客流安静下来,枯藤蝤蛴,老树半叶半枝料峭,院中小树最后几片叶子在轻风中舞着。 秦玥怕她午睡起来连程就带着阿正出去了,是以吃了饭就将人留下。 “徐府什么情况?” 连程:“府里上下都供着徐峥一人,就算他还有一双嫡亲的弟妹。” 秦玥合上茶盏思虑:“按理说,最小的孩子该最受宠……他与那弟妹相差几岁?” “五岁。徐峥长相不算突出,但在外举止优雅,为人笑谈风趣,是不少人家教子的典范。”连程继续道,“徐府人对他极是敬重,有盖过徐老爷的风势。” 十九岁不算大也不算小,若是此人能力出众,打理店铺年年盈利,知人善用赏罚分明,倒是有可能比老一辈的人得人心。秦玥静静想着。 连程看她的神情似是在解析自己给出的信息,挑眉道:“徐峥没有管过任何家事,没有接受一家店铺。” 秦玥抬眸,清亮的眸中疑云重重,沉思片刻才道:“接着盯着徐峥,看他日常都做些什么,除了徐府都会到哪些地方去。另外,注意他身边的小厮和丫头,还有徐老爷和他娘。” 连程:“新县徐府与梁城太守徐栋是堂兄弟关系。” “恩,这个我知道。就因为有了徐栋的关系,邢家才愿意与徐峥结亲的。”秦玥道,“你先回去吧,常在新县走,你有很多机会查探他家,别忘了就行。” 连程点头出去。 这个徐峥难道是个整日闲逛的花花公子?可是他除了两个通房丫头,连程也没说他有什么风流韵事啊…… —— 下午上完一节课,钱堂夫子就抱了书本走,周恒起身跟了出去。 少年眼眸温润:“钱夫子,李君业有消息了吗?” 五十岁的钱堂鬓间有几缕白发,眉间浓浓的不虞阴瑟,他尖锐的眸子看了周恒片刻道:“……没有。”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听夫子这样说出来,心中还是极为不甘闷滞。 周恒沉了面色:“可有去他家中问过?” “问了。他爹娘都说他没什么异常,平日一直在学院,休假回家也是安稳地看书……君业本就不大爱说话,只要他不说,旁人看不出什么的。” 钱堂语声沉闷,梁城的衙役也没查出些什么,这孩子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周恒继续问:“最近梁城还有什么人失踪吗?” 钱堂忽地对上他的目光,“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我去找人问问。你回去好好上课,不要分了心!” “是,学生知道。若是也有人失踪,不妨查查他们是否有相似之处。”周恒点头,面容清俊,目光澄澈,望着钱堂离开的背影。 杨潜步出站到他身后轻声问:“怎么样?” “没消息。”周恒声凉。 午后阳光白冽,照的哪里都是亮堂堂的一片,只是照不尽的人心阴暗,剥离不出的善恶是非。 周恒回身看他:“你的事也不需太过伤神劳虑,等休假或是冬假再细细思虑,现在就安心学习。” “我知道……你不需一直安慰我。”杨潜微低头。 “回吧。”周恒身姿颀长笔直,步履淡然。 其实正是像杨潜之前说的一样,这是多事之秋…… * 分销商收到消息后,清水镇的张大山竟是给秦玥送来了不少皮毛以示感谢。秦玥是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人会送东西,愣怔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将东西搁下走了。 少女回神轻嘲自己,这也算是经商的门道礼节,她竟是愣神半天,实是不该。 石心看着地上一大包袱白的灰的松软毛皮:“主子,这些……” “搁到屋里吧。给他那儿送货时多给一些就是。”秦玥道:“叫石青帮你一起拿,怪多的。” “奴婢一人就行。”石心将包袱一捆,抱到怀里进了屋。 隔几日,各地商户传来消息,店铺都已收拾妥当。 秦玥一大早动身到了周家村,今天第一次送货,她要去看着些,避免出差错。 厂房处一部分女工进进出出忙碌着。现在的女工除了芝娘和林秀英,共有七十人。秦玥将她们分成十组,每组每次运货时抽出两人负责整理包装。内衣和玩偶都是不能挤压的,女工们做出粗布大袋子,每一百套内衣装一个大包,这样也好计算。 拉车上都提前铺好了干净的油毡,虽然内衣是装到袋子里的,但是玩偶没有包装,铺上油毡就是为了保证每件商品都无污垢。 无人说话,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厂房虽安静但每个人各司其职,手头工作紧张忙碌。 整理好的大包都由拉车的男人搬运放好在车上,周家村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进厂房内部,看到自家女人或是乡邻手中一针一线出来的精品,都很是满足自豪。 昨晚收到消息女工们已经将一部分整理出来,今天只剩一半,很快就分装完成,这部分女工马上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开始缝制,未有一丝停歇。 男人将东西都堆到车上,盖上干净的油毡拉好绑绳,出了周家村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第一次出去送货,每辆车上坐了两个人。 “你说这要不是咱自己村的人,还不能安心给人拉货呢。这要是半途将车赶走了,或是偷拿几个,事儿摊到谁身上呢?”一人对身旁人道。 那人一拍说话人肩膀,粗声道:“可不能乱想!玥娘给咱多少活儿了,不敢作乱人家的生意啊!” “我才没有那腌臜心思呢!”男人瞪大了眼,“我就是说还是自己村的人可信嘛!玥娘也不容易。周恒一人去上学,啥也没管过。那宽敞的大院子,厂房的女人,还有咱们这些日子的活儿,不都是她一个人支撑起来?我只是怕她一个人让别人钻了空子。” “哎,就是嘛……”男人憨实,厚唇瓮动,“咱们村有一个玥娘就不得了了……不过也不能说周恒啥,人家咋说也是秀才,上学也是为了以后考举人当官!他做了官,玥娘又有生意,不是齐全了吗?咱村也能沾光!” “说的是!还有啊,他家那大院子,外面看着跟咱们的房子差不多,里面是小房间一个接一个,说不得以后会买好多下人呢!” “有钱了,事也多,要个下人啥的也行,自个儿轻松些嘛!不知道周恒以后会不会收几个丫头做小的……” “哈哈哈,”男人大笑,推搡那人,“我看是你想女人了吧!周恒那嫩小子,玥娘一人就够了。” “我啊?我就守着我们家婆娘就行。” “不说了,赶快点儿吧,一会儿还有一家呢!” 马儿静默拉车甩着长鬃在前面走着,俩人不时扯动缰绳让其拐弯、加快速度,他俩送的是离村子很近的一个镇上的货,一会儿回来还得再送另一个地儿的。 新家已经全部完工了,这四合院确是如方才那人所说,外面就是大瓦房,里面却是秦玥设计的小房间,有的有内顶有的没有。 房间多住人多,现代时候秦玥虽然喜欢大别墅,但是也羡慕那些有自己的精装小公寓,住的享受舒适的人。 屋侧靠近屋脊的位置开有小窗户,内顶的上面还可用作阁楼,有木楼梯通到上面,可放置些不用的东西。当然若是小孩子们想自己享受阁楼生活,也可以摆张床收拾一番,住到上面。 秦玥带着石心石青进新家转悠。地面都是铺了砖的,很平整,墙刷的也匀实。屋子里还有潮湿的砖泥味道,但秦玥看着心里舒坦,这是她的家啊! 初来时只有几间茅草屋,还是周恒提前收拾过的,不然就透风漏雨。虽然日子过得也算舒心,但看着太过艰苦古老,每粒尘土每根稻草都时刻在提醒她——她是一个外来者,与此景格格不入。 而现下这青墙灰瓦,厚重矗立的四合院,着实是自己的经营换来的,也是经过周恒同意的。 他们是一家人,四合院安全静谧的一围,将承载他们未来打拼努力的生活,也将支撑起周家村所有村民的生计。 是的,秦玥现在完全将自己融为这个山村的一员,不仅要自己在异世过得肆意潇洒,风生水起,也要使周围这群朴实淳厚的人民翻身农奴把歌唱,一天比一天强! 少女轻盈的步子游荡在院子里,脸上清浅的微笑不曾落下。 每到一个屋子,她都亲自将紧闭的窗子打开。白冽柔顺的阳光打入,能瞧见空气里浮动的细小尘埃。 秦玥微笑地望着一道道日光,她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住在乡下,也经常这样看着幽暗屋子的光亮,好像仙人飞升的彩晕,神秘又美丽。 “石青,心儿,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通一下气,湿气能散的快些。”秦玥对二人道。 “是,主子。”二人应声,到了剩余房间去开窗透气。 空荡的院中都是新鲜的气味,干净又醒神,秦玥满意的随意走着。 小房间的门是单扇的,三叔这俩月一直在赶工,做出了足够她家用的木门,还比着秦玥画的图,做出了几张上床下桌。那是准备给几个丫头用的,下面是桌子和一个侧柜,上面是床,节省空间,又有私人空间。 三叔做这批东西的时候,脑中没停过的玥娘的七窍玲珑心是咋长的,怎么这么多点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一次货物是先售卖再付款的形式,是以这次不需要交定钱,也算是秦玥考验各分销商的法子。第二次送货再一次性结清两次的货款。 还没等到离得近的那几批人回来的时候,有人驾了马车急匆匆到了村里找秦玥。 是仙客来的伙计。 小伙一面将马车掉头一面对秦玥道:“周娘子,你家店里出事了!” “怎么?”秦玥沉了眉目。 自己的人不来,是都被困在店里出不来? “先上车吧,咱一边走我一边跟你说。”伙计执着缰绳没松手。 “石心先跟我回去了!石青将马车赶回镇上。”没用石心扶着,秦玥利落翻上马车。 “驾!”黑马在土道上奔跑,扬起秋日干燥的尘土,百丈不落。 “有怀了身孕的妇人在你家店里摔倒,孩子似是没了。” 伙计话落,秦玥便道:“送医馆了吗?” 石心皱眉,一阵担忧。不管什么时候,子嗣都是一家中不可颐指不可妄动的存在,碍人生产,伤人孕妇……店中出这事,不好! “没有!那小娘子似是认识你,一直在哭闹着说是一个村子的嫂子开的店,怎么这般伤人。她坐在地上哭着不起,也不愿去医馆。还说都流血了,孩子定是没了,去医馆也没有用。” 伙计说的话昏头昏脑,秦玥不太明白。但她听到了关键点——一个村子的嫂子? 流产了不去医馆,在她店里闹腾不已?还认识她…… 像是来闹事的啊…… 少女寒着眸子,心中已有计较:“是我店里人推倒她的?还是发生口角了?” 伙计急声道:“这个不清楚,我家掌柜的知道消息的时候,那小娘子满身的血,你店里的人都劝她要将人送医馆,她扒着门不愿走,赖在店里吵嚷不说,还直喊着你不近人情,看她嫁得好就伤她腹中孩儿。外面围了好多人。” 那小娘子?明显的有问题! 秦玥垂眸遮了眼中阴鸷,呵!真是拙劣的计策…… 这人脏了她的店面不说……孕妇摔倒小产,王玉兰和似书如墨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吧?有没有影响到后院的俩弟妹? 这人该是会死在她自己作出来的这场雕虫小技里。秦玥暗自思忖,玉颜遮在马车蓬中昏暗的角落里,让人莫名生恐。 伙计驾马直奔临安镇,远远看见玥恒专供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竟还有人手持棍杖! 周勤站在店门口,声声高扬:“我们家做生意一向光明正大,谁见过我们店员伤人的?周秀自己摔倒还赖在我们身上,有钱有势怎么样?就能不分是非乱打人砸店?!” “这孩子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也没咋在店里见过他啊?他是这家的谁呀?” “可能是这小姑娘的兄弟吧,他家还有一个小孩儿,长得挺俊。” 瞧热闹的人凑头说道着什么,一会儿便被其他人声淹没了。 周雨扫视围了一圈堵住街道的人,掐腰道:“对!周秀在我们村子的名声就不好,多少乡亲都知道!众所周知她妒忌我嫂子,还散布谣言,离间我们家人的感情。这样的人在我们店里流产还不愿意去医馆?分明是设计人来的!” “伤了人还胡搅蛮缠!小的都这般泼辣无礼,可想而知家人是什么样子!” 浅台阶下站着一面肥耳廓着锦袍的胖男人,那人满面阴霾,丝毫没注意到俩姐弟说的什么,一心只有他盼望到手又转瞬失去的孩儿,男人招手身旁的家奴:“来啊,给我砸!伤我的人,杀我的孩儿,端了她的店!” 围观者忙后退,家奴扬起长棍就往牌匾上砸。 “住手!”清亮女子声扬起。 众人闻声回头,黑马奔腾气势凛然,鬃毛飞扬。其后素衣女子冷面柳眉,如隼的目光直钉入为首男人眼中。 “你乃官府?或有职权?”秦玥绷紧的下巴收束尖巧,寒声震人。 “吁——”黑马踏蹄轻落,石心扶着秦玥下马疾步而来。 周雨周勤一块儿跑到秦玥跟前,周雨挽上她的胳膊:“嫂子,是周秀!她肯定是故意的,要害我们!” 李源春甩着宽大的袖摆,冷风扑人,恶言连连:“杀我未出世儿子就该以命偿命!好,我不砸你的店,来啊,把这伤人夺命的女人绑起来,为我孩儿报仇!” 王玉兰和似书如墨忽地一下拥到秦玥跟前,石心和伙计挡在秦玥身后怒目对人。 东家和掌柜的可是交代过了,秦玥得护着捧着,不能出差错! 如墨扬眉高声道:“谁说是我家主子杀你的孩子的,分明是那女人脚滑摔倒在我们店里的!” “对,我们还忙着要将她送医馆,她死活不去!”似书瞪圆了眼:“流那么多血都不肯去医馆,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秦玥心中笑,这些丫头嫂子,最近长脾气了,不像上次那样慌张了。 也怪她,太会招事儿了……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时隔一个月,又有人来玥恒闹事了,真是店大惹人眼啊。 李源春双目猩红,他盼了多少年的儿子终于来了,才不到十日就让这帮女人给弄没了,他能不气吗? “滚,一群天理难容的恶妇。一边去,不然把你们几个一块儿绑了卖到窑子里!”他挥臂将人一搡,直冲秦玥。 少女斜撒的碎发随风轻舞,微遮的眸光似刀,抬手挡住李源春的手腕。 她轻笑,嘲讽轻鄙。世人皆以为女子好欺负,玩弄不已,生子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她身旁护着自己的女孩和女人,皆情谊深重,知恩念人。王玉兰的肘伤还未好,她怎么能让她们再受伤受惊! 秦玥右手掌心向下钳住李老爷的手腕,手指正搭在他手筋上。 “我说了,你是为官还是有权?凭什么能将我绑了?”秦玥幽深黑漩的眸子对着李老爷,睥睨而视。 “哼,我李源春再不是官,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开店女人,也想与本老爷杠上,不自量力!”李源春一使力轻易将手抽回。 他李家世代在临安镇,坐拥良田近千亩,佃户百家,捏死一个女人还不是跟上面人一句话的事儿! 正要让家奴将人都绑了送到县里打杀。秦玥忽然扬起白皙的脸庞,消了针锋相对的敌意,笑意浓浓不容忽视。 她稍离李源春近些,以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那话音轻若浮絮,却狠狠砸在李源春的心上。 “周秀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秦玥在马车上就猜出孕妇是周秀了。嫁到镇上,又有想法将自己搞的人仰马翻的人,除了秀秀姑娘还有谁?方才小雨一说,便又坐实了秦玥的猜想。 而且,方才她握上李源春的手腕,不经意摸到了他的脉。这李老爷难怪多少年无所出,他根本就是有病! 所以,周秀不是假孕就是怀的别人的种。说怀的不是李源春的孩子,更能让他生疑增嫌隙。 李源春还处在震惊与惊吓中,收手未动。但他想到那游方道士说的明年他必有儿子降生的话,周秀又确实是在年底怀上了,哪会是假的! “哼,妖言祸众,逃不掉想这烂法子!”李源春一挥手招呼众家奴上前拿人。 仙客来伙计横着手中的车板上前挡住。 面前女子目光笃定又淡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不信?问问你那爱妾就好啊!李老爷敢不敢与我去问上一问?” “她人呢?”秦玥问王玉兰。 “这人一来,就把她送到医馆了。” 秦玥挑眉,眸光凉薄:“不是我师父那儿吧。” 是问话却也笃定了不是。 王玉兰快速说道:“不是,去了南街,那儿有一家小医馆。” 不去师父那里定是怕查出她的伪装,那周秀就是假孕咯! “李老爷!”秦玥明眸闪着熠熠的光,收网缴鱼,志在必得。 少女朱唇润泽勾起:“你那爱妾怀了你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你就让她去一个不起眼的医馆?” 李源春心中一咯噔,哑口无言愣在原地。家奴见老爷这般表情,像被小娘子拿捏到什么,都缓缓竖了棍杖等着李源春发话。 秦玥又一挑唇垂眸轻笑,淡淡道:“众所周知,这临安镇最好的大夫是许老先生,您这位爱妾可是不会看人,怎么到了小门户的医馆?孕妇小产,后期处理不好,可是会落下终身难再孕的后患啊!” “李老爷,作为事发店铺的东家,我愿意与您一道,去将你家爱妾请到临安镇最好的医馆医治,所有费用我来出!”秦玥直直注视李源春,那清凉逼人的目光竟是将其看出了一身汗。 李源春心惊,他分明是来讨问这女人的,怎一句话被她钳住了! 可是做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来说,终于有了第一个子嗣的消息,高兴是高兴,可也怕女人给他戴绿帽啊!那关乎的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自家门面的青白! 面前女人说的话的确让他起了疑心,而且疑心很重。他相信游方道士的话,也直觉自己的运气太好。他三十年收了十来个女人,不说夜夜笙箫,也是隔三差五的风流,三十年都无所出,周秀一来就怀上了,高兴过后的现下,站在阳光渐盛刺人眼的街面上,他满心的都是阴鸷慌张和疑云。 他怕,怕自己的女人怀的是别人的种,怕他头顶上即将带上绿莹莹的帽子。更怕的是,周秀没了这孩子,他这辈子是否将断了香火,没了后人! “小雨阿勤,你们俩留下来看着家。”秦玥扶着两个孩子的肩膀,淡笑无虑,“放心,嫂子会安全回来的。” “我们等嫂子!”俩孩子竟是异口同声,互视对方一眼,双生子的感应异样凸起。 秦玥合眸轻笑。 “请吧,李老爷!”少女话声利落铿锵,音落转身往南街走,身后众人疾步跟上。 “老爷?”一人上前问话。 李源春收敛了面上的僵固,抬步跟上:“走!” 单间的医馆病床上,周秀淡米分的衣摆沾满干涸的鲜血,瞧着扎眼刺目。她瘦尖的脸有些苍白,额前碎发静静垂落着,看着清苦怜人。她轻轻摸着衣服上干硬的血迹,唇边勾着快意的笑,眼中满满的荆棘开花的尖锐邪丽。 一旁的小丫头胆战心惊地如坐针毡,她怀的可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老爷还不打死她。 屋内的大夫面色难看,摆着手来回疾步转着,仿佛遇上什么难事。 街上脚步声渐多,周秀抬眸,来了。 她起身靠在床边,眸中突然化开雨雾般盛了泪水。 “秀秀姑娘!时隔两月多,我们又见面了!”秦玥步入医馆,打量着榻上柔弱梨花带雨的苍白女子,语调轻快凌厉,毫无故人再见的激动。 “嫂子……”周秀睁开盈盈明眸,眼中泪珠恰时滚落,滚烫砸在后来的李源春心上。 “老爷!”周秀望见李源春,顿时满面委屈伤痛,泪珠掉的更多:“奴家没能保住老爷的孩子,对不起老爷的厚爱!” 李源春被这柔弱小心的样子触动,忙上前揽着她:“你受苦了。孩子还能再有的。” 周秀使劲往他怀里蹭着,娇嫩的轻哼,“这是奴家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老爷的第一个儿子啊!奴家真是……” 娇媚的女人抬眼望站在一旁看戏的秦玥:“嫂子向来宽和,怎容不下秀秀?即使你对秀秀有意见,朝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伤老爷的子嗣啊!” 女人声泪俱下,苍白的脸痛苦不堪,甚是心焦。 李源春心头的火又要升起,那真的是他的孩子啊!他日夜耕耘,周秀的身体有什么变化,他能看不到?绝对没有别人碰过她! 他竟跟着这女人来此地声讨自己的人!真是着了魔了!男人闷了火气握拳起身要拿捏秦玥。 秦玥却是没搭理她,问向一旁的大夫:“大夫,这位是什么情况?” 那人看着心糟糟地,脸上五官都要纠到一块儿去了。 秦玥回头问他话,他一抖回了神儿:“啊?你说什么?” 秦玥面色冷肃,又对李源春道:“李老爷,别忘了来的路上我跟你说过什么。” 李源春气哼,试就试,他又坐回到周秀身旁,握上她的手,深情款款望着她的脸。 周秀却是一时没有回望他,只是盯着秦玥。 “我问你,周秀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人紧绷了肩膀,垂着眼道:“小产,胎儿已滑出,还需药物清干净,以后才能好利落。” “噢?当真?”秦玥挑眉,门口的人都能听见她的话,“真正的大夫,不仅要有医术,还要有仁心,医天下人之疾病,治百姓身之痛楚,仁心仁德,医人宽心。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少女目光如冬日冰凌,耀光凉人,白皙的面上清雅卓尔:“你方才说的话,我可能信?” 那人抬头只看秦玥一眼便别过眼:“当然能信,我从没有治错过。” 周秀心中似巨石落地,轻轻舒了一口气,李源春直直望着她,心中滋味不知几何。 “好,记住你现在的话!” 秦玥凌厉转身直奔周秀,一手抓起她的手腕,笑的娇媚如花:“秀秀姑娘!你在我店中脚滑摔倒!虽不是我的过错,但身为店铺东家,我想给你最好的治疗!” 秦玥幽深的瞳孔直盯着周秀的小脸,那瞳孔幽幽晃动,夺人心魂,摄人七魄。 周秀想抽出手,可秦玥力气大。她只能微微往后仰,远离她的眼眸。 她仿佛从中看见了上次冷眼旁观着众人唾弃自己的周恒,同样的神色,同样的鄙夷,同样不值一提的痛痒无关! “什么我自己摔倒,分明是你店里的人将我推倒的!”周秀微侧了脸躲开她的视线。 “哦?”秦玥挑眉,细细把着她的脉,“他们为什么推你?嫉妒你长得漂亮?还是嫉妒你有身孕啊?” 秦玥离得近,说话气息全都扑到了周秀脸上,虽都是女人,但被这样拿捏着,问着话、吐着气,秀秀渐渐羞红了脸,苍白的面上多了两抹红晕。 “我挑不出合适的东西,她们说我不识好歹,心生歹意推倒我的!” “人证物证何在啊?”秦玥敛眸笑,声扬如玉环撞。 周秀看向一旁的小丫头,目光深意锐利:“我的丫头可以作证!” “是,是是,就是她们推倒姨娘的!”小丫头一哆嗦,头也没抬就喊。 可是玥恒店里人多,当时她被店里的玩偶吸引,根本就没在周秀身边,什么都没看到的,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摔倒的,听到她的哀嚎才一回头见她身下鲜血直流。 “秦玥!”李源春面色狰狞,目凶唇扯怒道:“来人啊,给我抓起这个害人的女人!” “哎!”秦玥收手,打断上前的家奴,“近身人不得作证,恐防包庇,李老爷连这个理都不懂?” “你!”李源春怒极却无话反驳。 “现场有谁看到秀秀姑娘是怎么摔倒的吗?”秦玥扬声问外面跟来看热闹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都没有。玥恒生意一向好,都挑东西呢,谁注意一个没显怀的孕妇啊? 秦玥回头,勾唇轻笑,叹气如缕:“既是没人看到,秀秀姑娘只凭自己一面之词,不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啊!不过,本人向来大度,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今儿领你去许攸老大夫那儿,帮你诊治,保证药到病除!” 外面的人都点头,确实是无法认定是谁推倒人的,这东家的做法还是很值得人们称赞的! 周秀往里面靠:“这大夫已是给我开过药,不用劳烦你!再说,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万一与许攸串通起来,出什么事……我可不敢去!” “许老大夫才不会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许攸名声甚广,受他恩惠的人满镇都是,周秀这话,引得众人声讨。 “对,不知道许大夫的名字也该去打听打听,咱们可都是让许老先生瞧过病的!这小妇人,没见得世面!” 李源春的目光停在周秀挣扎紧皱的面上,出口道:“还是去那边看看吧,我也能安心了。” “老爷!你敢把奴家交给这个不知好坏的女人!”周秀满脸难以置信,李源春怎不站在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李源春握上她的手:“小产易留后症,还是谨慎些好!” “不,我不去!”周秀猛地抽回手,指着秦玥,素面难忍的艰酸苦楚:“这女人和她丈夫一直要害我,我绝对不会与她一道的!” 秦玥玉颈修长,刚要说话。 门口进来一人:“不该是你一直要拆散玥娘和周恒的吗?秀秀?!” “奇叔,您怎么来了?!”秦玥惊讶。 “石青带我来的。上次你店里出事我不知道,没帮上什么忙。这次遇上了,我这个村长怎么说也要出面为你帮忙的!”周复奇站在屋内,一向带笑的目光清冷寒凉,直视周秀。 周秀才不会想到村长叔会来,一时内心慌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做。 周复奇恨铁不成钢:“秀秀,你真是愧对周家村那么多叔伯婶子!咱们村里哪有像你这样的孩子啊!事情到底怎么样,你自己说吧!” “哼……”周秀不屑,“我才是周家村的女儿,叔你们却都帮着她说话,她一个狐媚子勾的全村人都上瘾了?” “你胡说什么!”周复奇从未想过村中女儿会变成这般善妒口出恶言的人,无奈心痛顿时被烧成了怒火,“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村里的人都成了妖魔鬼怪了?你是什么?” 周秀仰脸:“我已出嫁,不算周家村的人,你没理由管我!” “他没理由管,还是让老夫来吧!”这是许攸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众人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许攸缓步进到医馆里,先看一眼那战栗不已的大夫,轻了目光又落到周秀身上。 “老夫亲自来为你看病!药到病除!”许攸抚上白须,目光悠远轻长,仙意十足。 “老爷!”周秀无人可依,只能尽力扒着李源春,声嘶:“老爷救我,这许攸肯定是和秦玥一伙的!奴家还要再为老爷生子的啊!” 许攸遥遥站着看她,苍老的面上却红润,精神十足。 李源春不知怎么办,许老先生怎可能有问题啊! 秦玥轻步到周秀跟前:“秀秀,别再做无用功!你可知芝娘的婆婆眼睛看不见?” 周秀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止了嘶嚎看她,不知她为何突然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婶子现在能看见东西了。” 秦玥笑的风轻云淡,周秀却感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渐渐靠近,带着恶意锋芒,携着怖人情绪。 秦玥一直在笑,无声,却数数刺伤周秀的眼:“是我治好的!” “你会看病?!”周秀脱口而出,“那又……” 话出一半戛然而止,周秀真的白了脸,指尖寒凉,心跳狂增……秦玥刚才握着她的手腕好长时间! 完了…… 周秀渐渐失了力气,颓然落下沾满干涸血迹的身子。她目光幽幽环视屋内人,人人侧目,带了可怜,悲愤,畏惧,漠视。 她只不过是想到平穷踏实的人家中,做一人的妻,不为众多女人争抢嘲弄。周恒弃她设计她,李源春玩弄她只为生子,秦玥这女人轻易得尽人心。 她只被人嫌弃,只被人嘲弄…… “呵呵呵……”周秀忽起了怪异笑声,眼眶红肿看李源春:“你不信我?不信我对!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秦玥猜想她是假孕,刚才一把脉,她根本就是肠胃不好,有恶心干呕的症状。 “你说什么?!”李源春一把捞起周秀,昏黄的眼失措怒极,他掐紧女人的肩,有碎骨之势。 “我没怀孕,那血都是鸡血!”周秀笑着,眼眸却凶气连连:“像你这种七老八十还要祸害黄花闺女的人,活该一辈子没有儿子,一辈子断香火!” ……没孩子!他还是没孩子! 李源春胸内满满胀涩的酸楚,憋的恼人,酸的恶心。 收她进门这两月,他对她所有的关照,都被她当做驴肝肺,当成作弄下流了吧?府上张灯结彩欢喜这十余日,都被这女人嘲笑讽刺了吧?他抱着她兴奋大笑时,她也在心里默默笑他怒骂他吧? 男人越想越羞怒,一抬脚踹到周秀身上。 “啊!”女人破布一样摔到地上,痛呼出声。 秦玥站立如玉荷,玉颜薄笑,看医馆外围观者,看心惊胆战的大夫,看怒极直颤的李源春。 “李老爷,事实已现,孰是孰非,众人皆已知。小妇人可有错啊?” 李源春只垂着眸,心中涛涛而起的羞耻怒意遮了所有思想。 他到底能不能有孩子,他已半百之年,还有多长日子可以生育! “就是这里,那些家奴还站着呢!快快快,下车!” 微静的医馆外忽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屋内众人不禁往外看—— ------题外话------ 号外号外!订阅抢楼开始了啊~ 言轻这周日有考试,要加紧复习了,今晚去自习,回来就截图,不截打PP╭(╯^╰)╮…… 看看大家都是第几名捏,(~o~)~   ☆、第八十章 是亲情(万更) 外面急停了三辆驴车,乌泱泱下来了手持棍棒的男人们将李家家奴往外一扫,清出一条路来。 一人扛着糖葫芦棒子打头进了医馆。 王玉兰看见来人一时惊讶:“三小子,你这是?” 这人是秦玥同意过的在玥恒门口卖糖葫芦的小伙子,竟是带着这么多人来了! “姐!那什么李老爷带这么多人来,可不能让秦小姐受惊。俺赶紧回村喊人来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受欺负的!”三小子楞脖子道:“这个孕妇!就是她!” 他指着狼狈倒地的周秀道:“店里面有小孩儿吃了一半掉地上的山楂,她就在一边站着,俺特意提醒她不要踩上,小心滑脚。没等俺拾起山楂呢,她就一脚踩上了!她是故意的,要陷害你们啊,就算她丢了孩子也不怨咱们!” 真相大白,原来周秀是这样摔倒的。 围观者左右相谈,摇头撇嘴,真是世风日下,什么人都有! 颓然在地上的周秀已无话可说,深深的绝望好似毒蛇,自秦玥来时就盯上了她,她寸步难行! 三小子一挥手,屋内外聚齐而来的凉村村民挥动手中的农具棍棒,虽是粗布衣衫但各个脸上冷气煞煞,眼如铜铃,那气势,比起此时畏缩退后的李源春带来的家奴,甩了不止两条街! “自己家婆娘不管好,让人跑出来祸害别人,还装傻带家伙拆店?看今日不扒光你们的裤子!乡亲们,上!”三小子将糖葫芦棒子往肩上一扛,转身下令,棒子豁了李源春满脸。 凉村人喊着号子乱戳乱杵,李家家奴不防备,各个丢了手里的家伙。这下可好,一群男人围住被缴械的人抽腰带扒裤子,一会儿那些家丁都只剩衾裤了…… 三小子走到一人面前拿他的腰带抽他屁股:“就是你,俺刚才要说她踩山楂才摔的。娘的,你一个巴掌就摔到俺脸上,俺是挖你家祖坟还是抢你家媳妇儿了,你直接打俺的脸!” 三小子一手扛糖葫芦一手蛮劲儿抽他:“让你打,让你打,落俺手里,抽的你屁股开花!” “你们住手!住手!”李源春跳脚,这些家奴都是吃屎的?怎不知还手? “你快让他们住手!”李源春攥起三小子的前襟,双目因方才的气愤羞耻猩红恐怖。 “现在知道慌了,方才怎么不将事情弄清楚再说啊?”三小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毫无惧怕。 秦玥可是他们整个村子的恩人,还帮七爷爷的幺女那么多次,她有什么事就是他们凉村有什么事! 少女看外边乱糟糟一团,围观的男人嘲笑,女人掩面脸红,那些家丁只穿短裤冻得肤青发白不敢还手,凉村人玩的闹的差不多可以了。 “好了,大伙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别再吓他们了。”秦玥往前几步对闹腾的欢乐的人道。 “哼,一群只知道欺负妇孺的孬蛋!”一人拍掉面前家丁的箍头帕子哼斥。 李源春看众人停下,手也松了。 三小子打掉他的手,眼神轻嘲:“知道俺们的厉害了吧!” “姐,你们店里没少啥吧?”他又问秦玥和王玉兰。 秦玥轻笑安抚他:“没有,你玉兰姐看的严实,没让他们碰咱的东西。” “那就好!”三小子点头,又将视线锁到周秀身上,“你,还有你。”他看李源春,“你们都要向我们秦玥姐道歉!不然,哼哼,送官!” 周秀失笑,黑发散落遮住了脸,嗓中咯咯怪响:“呸,让我跟她道歉?除非我死了!” 秦玥不屑,轻眨眼站到许攸身前:“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姜先同告诉我的呗!有事不知道跟我说,我这师傅当得清闲啊!”许攸抱了双臂仰头不看她。 秦玥抿嘴灿笑讨好:“师父是拿来孝敬的,哪里是处理这些糟事儿的?” 李源春在一旁听二人谈话,这女人是许大夫的徒弟?! 真是,怪不得这么淡然又,锋芒毕露。他今日真是……蠢到家了,周秀这个小贱人,着实让他丢人! “对不住了。”李源春抱拳向秦玥道,“李某不知真情,错怪姑娘了。” 秦玥侧脸静静看他,这人面阔发白,眼白昏黄暗聩,是肾虚阳气亏。一个大地主在短时间内“丧子”又被人揭晓实情,心情不好的情况下也能知错就改。倒是,可以原谅。 “李老爷,周秀你打算怎么处置?”秦玥凉了目光瞟周秀一眼,“她今日可是让我的店鸡飞狗跳的,地面上现在还有不少……鸡血吧?这一晌下来,我的店都没招待客人呢!” 李源春抬眼,负手站着俯视周秀:“姑娘想怎么来?” “我做事是非分明,绝不会让人得逞害我,也不会错怪好人。”秦玥素面,下颌紧绷:“周秀,还是按律送官好了,出来后就给你自己发落了,毕竟是你家的妾室。你找人将我店里收拾干净,当然……不接受外面那些没裤子的人。” 秦玥话落,围观者迸出一阵笑声,李源春脸上一阵燥。 “还有,赔偿我今日上午的营业损失四百两。” “好好好,是我的过失我来赔。下午我就将周秀送官。” 李源春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怒目朝外面正拉着裤子绑腰带家奴道:“你们几个将周秀带上,赶紧回府!” 他快速说着起身就要走。 秦玥却是又伸了胳膊将他拦住:“李老爷稍等。” “怎么?”李源春已无耐性再与她说什么,黑眉紧锁。 “李老爷处理这事儿,还算符合我的处事之道……所以,”秦玥看向许攸:“师父,您还是帮他把一把脉吧!” 李源春愣住,给他把脉?为什么? 秦玥看向许攸的眼神空亮,却含了只有师徒二人才能读懂的深意。 许攸挑眉朝她吹一下胡子,伸手捏上李源春的手腕,静思片刻,又看向秦玥:“丫头是已经知道了?” “嗯哼!”秦玥点头,面容轻巧。 “什么已经知道了?”李源春一头雾水。 一旁的人也都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各个疑惑。 许攸白眉横长,缓缓抚着胡须不知想的什么。 秦玥:“师父?” “你想让老夫治他?”许攸看她,少女面容娴静,秋阳高照,拂下的轻光袅袅如纱。 “额……”少女稍顿,“顺手就治了呗。” “那这次就换你来好了,也让为师看看你的水平到底怎样!”许攸道,“上次测试你的都是纸上功夫,这次,看实际情况。” 李源春多少听出来点什么了,是说他有病吗?难道是…… 李源春不敢想了,这么多年,难道是因为自己,才无所出的?那他娶那么多的女人…… 秦玥僵了面孔,“这不太好吧,是男人的病啊!” “医者不分男女,只分病情轻重。你不治我也不治。”许攸负手,挑眉看她。 “好好好,我来治,我治!”秦玥摆手点头。 李源春直直看着她,心跳如鼓,闷胀滞涩,呼吸已是急促,他腰侧双手直颤。 “我,我是……” 秦玥面色平静缓了语调道:“这里不方便,我们还是去许氏医馆吧李老爷。” “好好好,走!” 今日真是李源春此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天,先没了千盼万盼的孩子,又知道自己的小妾假孕且恨着他府中所有人,现在又得知他这么多年一直无子嗣是因为自己!亏得他心性强大,不然早已被气死。 一番闹腾下来,已近中午了,秦玥让王玉兰带着凉村的村民去仙客来吃饭。周雨和周勤还在家里,似书如墨和石青带着周复奇回去,给几人做饭吃。 石心当然是跟着她先去许氏医馆了。 李源春也让手下带周秀回府,自个儿跟秦玥到医馆去。 “师父?走了!”秦玥回头看盯着那畏缩大夫的许攸。 许攸一掌拍到那人肩膀上,生生震的他蹲坐在地,面色灰冷。 “医者不自医,你是有病了,没有医治病入膏肓!这医馆,还是停停的好。”许攸声沉,压的那人心闷气短。 许攸扫视医馆,目光幽深犀利,转身与秦玥步出此地。 这大夫才是被周秀胁迫的。那日他被请去给周秀瞧病,她恶心干呕,是因为肠胃炎症。他如实道来,周秀却不高兴了,将自己的衣服一扯头发一揉,威胁他若不说她是有身孕,就喊人道他非礼自己。 周秀那般要坏他名声,以后他还如何在临安镇呆下去?他又想着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应下了,与周秀一同撒了谎。 谁想到这没头没尾的头一次就被许大夫撞上,作孽啊!这该死的小贱人,该死的不坚持! 外面的人都已散去,敞亮的门口阳光灿烈耀人眼。 倒霉晦气的大夫扶着柜台站起,忽有一小孩儿窜进来,其速之快如飞鸟过林,风啸猎猎。 “我嫂子呢?玥恒的东家呢?”来人正是从新县听到消息飞速赶来的阿正,小孩儿面上急急问他。 “去许氏医馆了……” 阿正回身要走,又扭头问他:“我嫂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有许大夫在,还有一帮子糟乱乡下人,谁敢动她?”那人哭丧着脸甩手道。 今天许大夫这话落下,恐是没人敢来他这儿看病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许攸以往的身份,但他两年间医人无数,施恩广布,在新县医界飞升的地位是谁都撼动不了的!临安镇的百姓更是对他善待有加。 “那就好!”阿正默默道。 那人抬眼,眼前月白的袍子扫出轻风,小孩儿已出了门消失在街上。 屋顶上,连程黑衣肃然站立,日光照不化的冷色凛凛,他看着小孩儿飞速的身影转过街角到了许氏医馆。 秦玥正坐在医馆的里间与李源春说着话。 “你易失眠,头晕,乏力,为何没来看过病?” 李源春皱眉:“我整日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不仅有佃户之事还有商铺的事,一直以为是劳累过度的原因,哪里又想到会是病?” “这症状不是病,而是病情的显性外状,明显已影响到你的生活的。”秦玥坐得笔直,按理说李源春是她接收的首位患者,还是男性不育症…… 她要认真对待,循序而来,让他缓解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女大夫的心理压力和排斥。 “你面白微黄,乃脾肾亏损;目之睛昏聩,久视酸痛不能,乃肾宫有缺;肾水为生身之源,与男性来说极为重要。”秦玥条条道来,句句戳中李源春实情。 他惊讶秦玥如何将他的情况了解得这般透彻,又后悔自己没有将这些细微的症状放在心上,总以为是劳累过度。 李源春安静听秦玥说着,面色已有改善,认真又急切。 “肾之脉络通耳,水亏肾枯,火盛肾亢,邪攻肾气隔,常有不聪之疾。你的脉象不甚起浮,是为邪攻,邪攻不聪更甚。别人话声太小你便难以听清,这你也以为是累的了?”秦玥问他。 “那,我都五十多岁了,人多有耳病,很正常嘛!”李源春瞥她一眼又转视线,都是病,哪都有问题! 秦玥微叹息,十病九人拖,大病都是积累出来的,到哪都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开始房事的?”少女眼光清澈,丝毫没有揶揄。 李源春却是老脸羞红:“……十三岁。” 十三岁……秦玥无语,古代人真的好早!对身体不好。 “第一次都很正常?” 李源春不再说话,只点头。 秦玥沉思,肾阳亏损一为先天,二为后天患病失养,大病久病,三为外伤所致后患,四为日常饮食作息及房劳。 李源春的情况,房劳肯定是有的。看他身宽体胖,满身赘肉的样子,也是暴饮暴食酒肉皆有的。既是一直未有所出,那以上的前三种情况他都有可能占上。 秦玥继续问:“你十三岁之前有没有得过大病久未愈的?或是有受到创伤,重击到肋骨下缘?背腹都算。” 秦玥一边问,一边在自己身上右侧第十二肋斜穿过的上部画出范围。 李源春看着她的动作,摸着自己身上开始回忆。 “若是没有大病的情况,就想一下有没有受过外伤,该是磕碰到了硬石之类的东西。”秦玥轻声,不影响他想事情。 “有!”李源春想到了,“我小时候玩闹,从树上摔下来磕到石头,就是腰上面的位置,疼了半个月,肉疼,里面也疼!” 找到病源了。 “比十三岁还早的幼时,便是沉疴久积了,还是从身体器官开始发育的时候就有的病症。”秦玥垂着黑长的翘睫,“你再想想,你行房一切都正常吗?不要羞于出口,你若是隐藏着一些细小的情况,你的病就真的难以根治了。” 李源春抹了一把汗:“一切都正常。我肯定!” “好,”秦玥点头,去除了其他病症,就只剩人眼看不见的东西:“综上症状,你是由外伤引起的肾阳亏虚,所出物不液化导致的不育症。” 许攸一直在一旁坐着,听到秦玥说的出物不液化这一串词儿,深感新鲜,精明的双眼直闪了光。丫头是从哪里看到想到这般精确的词来描述病症的?一般来说,他们会用阳气亏损或肾虚不能,来概述所有的男性疾病。丫头这词倒是标准了直接原因。 “你的症状日久,需慢慢调养。我给你开一服药,服用三个月再来找我,我按情况给你换药或是继续此药。”秦玥沾了墨汁写药方,许攸起身看着她。 “另外,服药期间还是少些房事为好。吃食也要注意,勿饮酒戒辛辣。”当然他们家肯定没有辛辣的东西。 “食用需清淡,也可食肉,但不能过多,就,五天少量食用一些好了。多出来走走路,保持心情舒畅,都有利于缓解病情。” 话说完,药方也已写好,秦玥一抬眼尖利看李源春:“我所说的注意事项万不可忘记。当然,如果你想一生无子嗣的话也可以无节制,可以暴饮暴食。” 秦玥又瞟着他宽胖的身子,幽幽又添了一句:“吃的胖也易生病!” “一定听话一定一定!”李源春心情稍稍好了一些:“那,多长时间能好啊?” 秦玥:“你的病症拖了这么多年,少说也要一年。当然了如果你自身的生活习惯可以改善,心情愉悦,多锻炼身体,还是可以将时间提前的。” 伙计将数大包药装好系好放到柜台上。 “李某记得了,多谢姑娘。之前真是对不住啊,姑娘大度不计较,李某之幸!”李源春起身道谢。 许攸仰脸,我家徒弟自是心善,少有人比的。这药方开的跟他所差无几,真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啊,他表示很骄傲很自豪。 “我不是善人。”秦玥淡然的侧脸鼻挺唇红,“只是看你能知错就改气度好,才打算帮上一次的。你回去好好调理吧,这药一日三次,饭后喝。” “诶!”李源掏出怀里所有的银票,“这是姑娘的诊费,回去我便将四百两的赔偿费给你送去。” 秦玥微愣,她都忘了看病是要交钱的了,不错,还有额外收入! 直到李源春走了,阿正才从门边进来。 “嫂子。”他方才一直在听着秦玥给人看病,没上前去打扰。 秦玥看见小孩儿明显意外,上前拉着他:“阿正怎么回来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是听人家说店里出事了才过来的。”阿正仰头道:“阿正今天又来晚了,幸好有爷爷护着嫂子……” “一路跑来很辛苦吧?”秦玥拉着他坐下:“阿正想着嫂子嫂子很高兴。不管是谁帮忙,只要大家都没事不就好了?” “恩,阿正知道。”小孩儿点头,他就是想嫂子有困难他能第一时间出现,帮助家里解围,而不是借他人之手。嫂子不是说过吗,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等住到新房子里,阿正就到山上练武,离嫂子就近了,有事能马上知道。”小孩儿又滴溜溜看着秦玥,大黑眼萌呆呆的。 秦玥笑的明媚,这孩子今天缓神儿还算快,没自己纠结呢。 “好,天冷了还能多休息,咱们的大房子已经盖好了,阿正有自己的房间,不用跟阿勤挤一张床了。” “师父,徒弟今日做的怎么样?”秦玥又看向许攸。 “不错,有老夫的样子!”许攸点头,眼中浮着笑。 “那我们就先回家咯。” 秦玥牵上阿正跟许攸说再见,石心跟上,三人回家。 秋阳正好,无风的白光里,六分温暖洋洋洒洒,少女牵着小孩儿,石心俏丽跟在一旁。 连程自己从屋顶落下,跟到三人身后。 秦玥:“阿正你回来了,那你二师父呢?” “师父不就在我们身后吗?”阿正俏耳微动,晃晃秦玥的手让她回头。 一扭头,连程倒真是在。 秦玥笑笑,还以为是阿正自己回来的呢。 “那今天就在家吃午饭,似书该是已经做好了。” 到家时,几人正在吃着,似书要去盛饭,石心拦了她让她继续吃,自己去忙活了。 “村长叔也在?”阿正瞧见周复奇挺惊讶。 “阿正长高了呢!”周复奇拉过小孩儿细细瞧着:“比以前壮实了,还是玥娘养得好!” “我嫂子每天变着花样的做饭,她不做也让姐姐们做,都好吃的!” “确实是好吃。”周复奇笑,他又对秦玥道:“我来的时候,近地方的人已经回来开始装另外一家的货了,芝娘和你三婶在看着呢,不用担心。” “恩,多谢奇叔了。有您在,咱村什么乱子都不会出,今儿也劳烦您了。” “我不算啥的。”周复奇摆手,又看了看一旁的连程:“你家又收人了?” “我是阿正的师父。”连程自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自己就回答了他。 这人肯定是把他当成秦玥家的下人了,有他这么硬朗俊毅又会武功的下人吗! “哦,壮士好!”周复奇讪笑。 石心很快端来了饭菜,连程改了以往军营里争抢吃饭的快速,慢悠悠动作着,以示自己的身份。 阿正吃着饭偷笑,二师父比隼哥还在意身份呢! 李源春府上的人过来将店里的血迹清理干净,没有停留就老老实实走了。 下午送走了周复奇和凉村的人,家里终于清静了。 周雨很不解为什么以前感觉还好的周秀会变成这样。 她拉扯着大哥到底是因为喜欢大哥,还是为了不给李老爷做妾呢?李老爷看着对她也算好的了,可她还是恨着他。嫂子是根本与她没有任何牵扯,她也依着自己的心理怨恨着嫂子,想把自己家店铺搞垮。 周家村确实不曾有过这样的女儿,她们都安于家室,安于夫君,默默耕作在田,缝补在家。 “你是在做玩偶?还是在发呆?”周勤进来,看她手拿着棉布,眼却空洞不着边际。 小雨搁下东西喝了口水:“我在想事情。” “想周秀?”周勤坐到她对面。 小雨静静看着他,点头。 “她再怎么样,以后都该不会再出来祸害我们家了,不用担心。” 周雨正在做的是一个笨笨熊,头已经出来,周勤自己拿着翻看,又道:“我现在忽然觉得你跳脱些泼辣些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周雨夺过东西,瞪他道:“你才泼辣呢!我只是朗利!” “对,你今儿在店门口跟李老爷吵地很朗利。”周勤弯着眼眸。 小雨半撅了嘴,“那还不是情况太紧急了?” 周勤:“你有什么事儿也不会闷在心里,不怕你闷坏了搞的像周秀一样。” “我才不会那样!周秀她娘整天吵吵着自己女儿要嫁到镇上去了,光她娘都够她受得了,咱家才没有那样的人……” 周雨没说完僵僵止了话,缓了一下才又慢慢道:“是啊,她娘就是最开始的一个引子。她娘想让她做人妾换彩礼钱,没有想过她自己的想法。而她一直对大哥有意,却闷在心里从来没说过,谁能知道一个人的心长什么样啊?” “她心中想的东西从来都比说出来的多,没有人知道她的苦楚,但都看到她的狼狈和不堪。所以她妒忌嫂子,怨恨我们家,埋怨村里人,也恨着李老爷。” 周雨看着杯子里的水,幽幽道:“可她毕竟还是有爹娘的啊……” 周勤微敛了面上的淡笑,心也渐渐沉静了。 阿正是冬日里出生的,娘亲的祭日,又要到了。 用了一炷香时间从新县跑回临安镇,阿正此时也已累极,窝在被窝里午睡。 连程今儿躺在屋顶上,黑色一条如硕大的蝙蝠卧着。 秦玥也午歇了,石心在外间缝着沙发垫子。 院落静谧,阳光如水,店铺里不时有断续的人声传来,小镇午间慵懒。 若是问周恒家中人,世上什么最重要? 是亲情。 自小失了爹娘的兄妹是,来自现代的秦玥更是;石青姐弟俩是,王玉兰也是;似书如墨自跟了秦玥便真的将这家人视为亲人,她俩自然也是。 至于懒懒晒着太阳的连程?他只有在京城边上村庄住着的老娘,他同样也是。 —— 周秀是有些小聪明的,当她知道李源春五十多岁没有子嗣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他是否有隐疾。今日秦玥与许攸对话又没有瞒着众人,她一下就明白了,李源春真的是有病! 好,有病的好!让他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她一进李府就到处跑着大喊着。 “李源春有病!”“生不出孩子都是这男人无能!” 李源春回来时已是人人皆知老爷身患隐疾,府里上上下下的姨娘小妾脸都是绿的,得知他来时还提了几大包药,有人甚至当场气昏了。 李源春可是谨记秦玥的话,暗暗深呼吸没有发怒,他要保持好心情,好心情! 他喊了管家来,沉着面道:“去将周秀绑了送到县衙,多给邢县令点银子,让周秀在里面多呆几年!” 管家领命退下,他又补了一句:“打晕之后再绑!” 李源春自己坐在大堂里,厅堂深深,没有日光,他呆呆坐了一会儿,为自己家香火着想,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几日后,临安镇的人都知道了,李源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将他这些年收的小妾都一人给了百两银子打发走了,偌大的李府只剩了发妻一人。往日不见他怎么出门,自上次假孕妇闹玥恒后,他就每天跑出来逛街,还往附近的山边走走,有时还给路边玩耍的孩子们买糖葫芦,只是卖糖葫芦的小哥儿很不待见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周复奇回到周家村时,所有的货都已送到位。送货员的工钱是一次一结的,林秀英已经将他们的工钱发了,出去一趟就是十五文,根本不费啥力气,大伙直说玥娘大方。 “村长,咋回事儿啊?” “店里没事儿吧?都解决了吗?” 知道玥恒店里出事的人都围上来问周复奇,他叹气,该怎么说?说周家村嫁出去的闺女假怀孕故意陷害自己村儿的媳妇? 他只能笑着跟大伙说,“都解决了,玥娘办事儿利落,人又会说。帮她的人也很多,闹事的老爷最后还得请玥娘帮他看病呢!” 这样大伙就放心了,他们都算是后援人员,对店铺的事儿也得上心啊。 周复奇在村里转悠着,想着要不要将周秀做的事儿告诉她爹娘。 山村朴实又敦厚,秋阳在这里都显得更明黄清透,满山干黄的树,风吹飒飒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让周复奇觉得还是村里好,闹事少。 罢了,现在告诉他们也比以后突如其来的惊吓要好,还是去说说吧,省得以后她娘埋怨自个儿。 知道自家女儿的事儿后,老爹只是僵硬了脸,呆滞半天没动静。而她娘却是又哭又嚷,直喊周复奇骗他们,秀秀可是道士批过了的能给李老爷生儿子,怎么会假怀孕。 周复奇摇头不想再多说什么。周秀这般,恐是跟她爹娘有些关系的…… 老娘乱喊乱叫,嘈杂的老爹心里烦躁。 “够了!”他冷着脸朝婆娘吼,“闹够了就滚屋里去!闺女都是被你五十两银子卖出去的,你还喊?再整日哭穷想银子就休了你!” 婆娘吓呆,“你,你要休我?!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再哭闹我就找村长写休书去!”老爹踢一脚土一摔门出了家。 婆娘以为他真的去找村长了,抬脚跑出去拉他:“不闹不闹了,他爹你可不能休我,我给你生了娃过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扔了我啊!” “回家呆着去!”老爹扒着她的手将她扒开,绷着脸道:“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把秀秀接回来。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知道了,我一定老实在家。”婆娘抹了把鼻涕忙回了院子。 “哎——”老爹望天深深叹气。 都是他的错,若他当时没有同意李老爷的亲事,而是给秀秀找一门合适的人家嫁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贫民就该踏踏实实的,干什么为了从天而降的银子卖了闺女啊!到底是害了闺女,也伤了村里人的感情! 他这闷憨懦弱,事事依随着婆娘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老爹敲开李府的大门,道是找周秀的,那人直接来了一句人已经被送到县衙关起来了就将门关了。 李府的门一关,也扇灭了老爹心里唯一的办法。 被关起来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老爹再敲门已无人开门了,他敲了半天最终无力而返了,明日借了人家的驴车去县衙问上一问…… —— 钱堂夫子自出去问梁城最近有无类似失踪的案件,就一直没回来。 暮色浓重,凉意落下,周恒独自一人在学院中散着步,明日要休假了,可是时隔十余天,李君业还未找到。 银杏树古老茂密,金黄与晚色映衬,遥远又深邃。 杨潜远远看见周恒身子颀长立在灰蓝的院中,径直过去找他。 “恒,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去找你没找到呢。” 周恒温了眸子:“我想在这儿等等钱堂夫子,若是他回来,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杨潜微锁了眉,“你不是说李君业没有偷抢的价值,不会出事的吗?” “那也需将人找回啊。李君业胆子又小,被人抓了去,该是怕极了吧。” 学院大门忽响,门房开门,进来的真是钱堂夫子。 二人停了话迎上去。 周恒:“夫子,怎么样?” “都是丢失的孩子,但很快都找到了。”钱堂满面风尘,“倒是有一个男的失踪,是个乞丐,老乞丐报的案,失踪两个月了。” “乞丐?”杨潜意外又无奈:“那这就不算了吧……” 周恒也是疑惑,乞丐,算相似案件吗? 暮色渐深,黑蓝侵了片余的晚霞,人脸上满是阴郁。 钱堂道:“小乞丐倒也是十九岁,年轻。老乞丐说,那孩子眼睛很亮,黑亮黑亮的。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黑亮的眼睛,李君业是长得白净…… 钱堂又张了张口,顿了一下才道:“老乞丐有些疯癫,一直在想着是不是有哪家的富太太把人给绑了做禁脔……” 杨潜哑口,周恒也被震到,不过这样说来,倒也有些道理。 “那,梁城有独居的有钱有势的寡妇?”周恒试探地问。 钱夫子一甩袖:“没有!” 三人陷入一片迷茫,乞丐能归到李君业的案子里吗?梁城有很多乞丐,哪天都有饿死的,不知所踪的肯定也有,只是没人知道。 钱堂沉声道:“这事儿我会一直注意着的,你俩也不用多担心,只要需要你们出面问话的时候配合一下就好。” 他拍上二人的肩膀:“明儿就休假了,回家好好休息。再回来巡考的成绩就出来了,看谁考得好啊!” “是。” 钱堂一直住在学院里,跑了这么长时间,他急急回去休息了。 杨潜拉着周恒不放,咽了口水吭哧道:“我明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杨潜苦恼:“就是邢晨啊!我要去找她?跟她说什么?我能解决徐家的亲事?” 周恒静静想了想道:“女人是要哄的。你去见她,说不定她会生气,因为你没去提亲,所以你要先想好怎么哄。” 杨潜受教:“恩,要哄!那我要对徐家对徐峥怎么办?” “掀翻徐家!”周恒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暗蓝的空气中如星钻。 杨潜惊掉了下巴,掀翻?他有这个能力吗?! “这是最后的法子。邢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无非是看中他家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他不会轻易解除掉,除非那方面没了作用。”周恒慢慢往回走,杨潜跟在他身旁。 “而徐家,提亲数次不罢休,看样子是很相中邢小姐的。若你有能力说服徐峥退亲,也可以。虽然希望渺茫,但你可以一试!”周恒一条条给他分析。 “还有,你要问邢小姐,我娘子有没有帮她出什么注意,若是有,你就帮她一起行事。但要注意,莫被人抓住把柄!” 杨潜心头压了重重积云,时运多舛,情路不顺,将喜欢的人娶回家比登天还难啊。 周恒没有将最坏的法子,私奔说出来。杨潜是男子,身后还有爹娘,背负的比女子要多得多,怎能说走就走?且不说邢小姐是否对他有意,就算二人情投意合,但邢小姐乃县令之女,若他二人私奔,新县恐将掀起轩然大波了,邢县令也将失脸面,或许会迁怒杨家。 “万事莫急!不要出岔子。”到了杨潜宿舍门口,周恒最后叮嘱了一句。 杨潜虽心细,但当局者迷,易生乱。 他朝周恒露出招牌灿笑:“晓得了,谢谢了周大师,小弟受教,定不负你所望!” “恩,安心睡!明儿回家!” “你今晚别睡了,一块儿攒着回去搂你家娘子睡吧!”杨潜龇牙,冒出一句就进屋关了门。 周恒失笑摇头,就算回家抱着娘子睡,今晚也是要自己入眠的。 门后杨潜深呼吸,慢慢走到床边,一头倒下。 世难也需走下去,前方是雨是晴都无法知晓,走过去才能解谜。晴天固然好,雨天也要淌过泥泞,因为,路很长! 杨潜再次陷入失眠难安的境况,脑中满是邢晨大红嫁衣依偎在他人怀里的画面,他怎么打都打不破…… 夜长,梦多,眠难。 ------题外话------ 亲们手里有木有月票评价票滴? →a→,给俺投点儿呗~ 要是木有就别花钱买啦,订阅满一千点系统能赠送哒(* ̄3)(e ̄*)   ☆、第八十一章 生病了(万更) 清阳初升,淡光凉薄,通街蓝亮。 周恒出学院之前,特意又嘱咐了杨潜一番,那人直嚷嚷嫌他烦,他才笑着离开的。 他只是怕杨潜心急弄巧成拙罢了。 空气寒凉,学生们揣着手游鱼一样涌出大门,欢快又自由。 家里的马车在外面停着,石青站在一旁看着门口出来的人,然后,就没别人了。 周恒以为秦玥有什么事没来,一丝丝的失落如羽毛落湖,轻漂后瞬间波消。 他温淡了脸庞到车前,问石青:“你主子没来?” 石青没答话,只微点了头。 “回家吧。” 周恒撩了帘子要上车,一抬头,里面安稳坐着漂亮娘子和石心。 “相公!”秦玥轻吸一下鼻子喊周恒。 男子瞬间就笑了,胸中像开了一朵灿烈的花:“娘子还想逗我不成?” 周恒坐到她身旁,石青驾马走起。 秦玥微蹙了眉头,嗓子略沙:“我感冒了。昨晚上踢被子来着……” “那倒不如今日别来了。早上起得早,空气凉。”周恒明白方才她为什么没在外面等自己了,温了嗓音道:“咱们先到这儿的医馆看看去?” 正要说话,清水鼻涕就滴流出来,秦玥忙拿帕子擦。 “不用了,拿药也得煎好了才能喝。回师父那儿拿吧。”少女微憨了鼻音,鼻头擦的有些红了。 早上是被冻醒的,捞了被子在身上一阵头沉,想来是夜里一直都没有盖好。起了身就一直流鼻涕,无感觉的就顺出来了,擦个不停。 石心劝她别来了,可是周恒一月回一次家,她想多和他呆一路。 “以后若是有事便别来接了,石青也能将我带回去。”周恒眼眸尽是心疼,深茶般的光闪闪盈动。 他握上少女的手腕,秦玥疑惑瞧他:“怎么,你也学医了?” “唔,跳的很好啊,没什么感觉……”周恒从她纤细的手腕滑到她手上,瞅着她白皙的面低低嘟囔。 秦玥抿了嘴角轻笑:“不会把脉的人都觉得没什么区别。其实身体有病症都会体现在脉象上,很细微的差别便是不同的病灶。” 少女另一只手往干净的帕子上擦擦,捏上周恒的寸口脉:“脉象沉稳,节律整齐,沉劲有力,很健康。” 她又抚上周恒的左胸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交叉处,“这里能很好的感觉到心跳。你现在……” 秦玥抬眸看周恒,明眸莹亮:“心跳略快,你很激动,因为你娘子我正在你身边,正抚着你的胸口!” 自周恒上车,石心就将脸扭到了一边,此时不仅要扭脸,还要用力屏蔽秦玥直白露骨的话。 周恒无声轻笑,胸腔微颤,染了一狭室的暖情。 他拿过秦玥细嫩的手,“是啊,我很激动。” “那娘子现在的脉象又该如何?”他又道。 “肺有邪气所掩,真气不能上达,鼻有清诞壅之,其脉必有刚戾气象。”秦玥将周恒的手指按在自己拇指大筋下,“必有刚戾气,你摸摸。” 周恒认真切脉,一会儿放下手,微微苦笑看秦玥:“感觉不到……” “你学习好就行了,医术有我呢!”秦玥说着话,又擦了擦鼻子,“只是风寒,回家喝些药,三四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少女将一边的小帘子拉开了些,闷着鼻子道:“这车子狭小,病菌多,容易传染给你俩,要透透气才好。” “开这边的吧,若你风寒再重就不好了。”周恒要将她那面的帘子拉上。 “不需要啦,我呼吸着新鲜空气对肺也好。”少女对他盈盈一笑,“相公不用多想,怎样来好我都有思量的。” 周恒:“那好。” 知晓秦玥不舒服,石青缓了车速。 马车微晃,路途悠长。秦玥头沉微眩,清涕渐消转成了鼻腔堵塞,她轻挽上周恒的胳膊,倒在他肩上睡着了。 周恒侧脸看着秦玥憨甜的睡颜,黑眉略略斜倾。 娘子平日多有让他们注意身体,自己也还去跑山采药,近路都步行去以活动筋骨,怎会因为一夜踢被就病了的。这一月家里有不少的琐事烦着她吗? 石心一直低着头没看二人。周恒微微垂眸,还是回家再问吧。 —— 店里有了第二次闹事,阿正实在不愿去外面练武了,非要让连程在家教。 连程想着秦玥交给他的暗中查探徐府的事儿,摇头拒绝他。在家里教,他还怎么去新县啊? “为什么不行?”阿正掐着小短腰仰头看他。 连程垂眸看着他瞪圆的大眼,淡淡道:“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服从命令。” “我嫂子的店总是有人闹事,我得在镇上看着!”阿正放下手拉着他的衣摆摇。 连程皱着眉拉出自己的衣服,今日他穿的是藏青色的夹棉袍子。石心看他大冷天还是一身原样的黑衣,新给他做的。 小孩儿也皱着眉头,噘嘴眨眼道:“要不咱们一天在镇上一天到县上?行不行嘛?” 男人想了想:“那就这样吧。” 阿正顿时就高兴了,“那咱们今天就在镇子里不出去了!” “今天继续练轻功,走吧!”连程跨着大步子翻身跃上屋顶。 小孩儿仰着下巴看他高瘦一条站着,黑眸睥睨盯着自己,来呀小子!他应该是这样想着的。 阿正退后几步,甩着膀子往前跑,脚下微轻离了地面,提气稳住身子,脚尖落在屋檐上……没站稳一下跪到瓦片上。 连程摇头:“气息不稳,调息不实。起来,走!” 小孩儿起身拍拍腿上的脏污,跟着连程从一个屋顶跃到另一个屋顶。 自开始练轻功,他就是这样在人家的屋顶上翻飞的,连程说有助于练气练耐力。有时候院中人看到他们都会吓一跳,以为是小偷或什么贼人。有次一个大娘瞅见他从隔壁的屋顶隔的老宽跳到她家屋顶,吓得将手中端着的刚洗好的衣服掉到地上,沾的都是土。 与秦玥家隔了两条街的小院子里,柳卿正在给邻居好心送来的晚菊浇水。壮实的墨绿茎枝上绽了一大朵亮黄的菊花,一旁还有数个花骨朵。深秋里有几朵花陪着,柳卿心情甚好。 没有闹鬼般的怪声,这几晚睡得又香,她觉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两边的邻居人都很是热情,不时给她送来两颗葱一把菜的,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跟他们熟识了。 叶子爱跟旁边人家的女儿一起出去买菜,回来还跟她说说镇上的趣事儿。 “小姐,昨个儿镇上可是有件大事儿。”小丫头坐在一旁摘菜,亮着眼道。 柳卿放下手中的小盆子看她:“又是谁家的猫把谁家的鱼给吃了?” “不是!”叶子晃着手,“说是李地主家的小妾假怀孕,故意摔倒讹一家生意可好的店。李老爷都被她骗了,带人就去砸店了。” “把人家店给砸了?那小妾也是坏心眼儿!”柳卿扎眼道。 “没来得及砸,店里的东家就来,将人拦下了,镇上名声极好的许大夫帮她戳破了小妾的假孕。气得李老爷不轻!后来又有人替她出头,带着全村人都来了,将李家的仆人都打的屁滚尿流!”小丫头说的有板有眼。 柳卿点她的额头:“好好说话!” “嘿嘿!”小丫头讨好的笑,又继续说:“后来又知道李老爷有隐疾才一直没有孩子的!那东家还是许大夫的徒弟,不计前嫌的帮他看病呢!” “镇上人说,那东家做生意极好,人也好,长的还漂亮,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呢!”叶子说完话,手中的青菜也摘完了,将脚下的黄叶子踢到门边进屋洗菜了。 又听了一个故事,柳卿笑笑要进屋拿了帕子来绣,屋顶上却传来人声。 “她说的太夸大了,三哥哥只是带人扒了李家人的裤子,没怎么打他们!” 猛地头顶上有话声,柳卿惊了一惊,身子往后一退,望见太阳光晕边缘,一个孩子蹲在自家屋顶,一旁还站了一高大的男人。 阿正听到院中人说的是秦玥,便停了步子听着。柳卿方才背对着他,现在一转身,阿正马上认出了她。 小孩儿咧嘴笑着对她道:“姐姐是你哦!” 柳卿望着阳光中的阿正,想起他之前帮自己买过糖葫芦。可是这孩子怎么在他家屋顶上呢? 她略有些僵地笑笑:“小弟弟,你是怎么上去的?快下了吧,挺危险的!” “我在练轻功,没事的。”阿正道。 叶子听柳卿自己在院中说话出来看看,一瞧又吓着一人。 丫头嚎叫一声,抱着柳卿的胳膊:“小姐,这人怎么,怎么……” 柳卿缓缓拍她:“是上次买糖葫芦的小弟弟……他在练功。” “姐姐,那就是我们家的店,我嫂子开的。卖的东西可好了哦!有玩偶还有衣服,你可以去看看!”阿正没理小丫头,仍热情地跟柳卿说话。 “是吗?有机会一定去看看。”柳卿往后站站,方便自己跟他说话。 “今天就去吧!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的!” “好好好,下午就去。”这孩子这么热情,柳卿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阿正站直了身子,“那我等你哦,我让我嫂子去接待你!” “二师父,咱们走吧!”小孩儿在屋顶上走的如履平地,柳卿家屋子与邻居家隔了约莫一丈,他轻轻一跳就越过去了。 柳卿终于相信他是在练功了。 阿正一直没忘秦汇大哥的亲事呢!似书如墨在店里,见到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姐姐肯定会报告给嫂子的。那样秦汇大哥的亲事就有着落了。 小孩儿脸上挂着笑,似也消了累意。 连程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思量着这孩子见到好看些的女人就走不动,该让秦玥和周恒管教管教了。 柳卿和叶子看着屋顶上一大一小两身影蹦跳着走远。 叶子拉着柳卿的袖子:“小姐,他怎么找到你的?” “该是随便走就到了这里。听到你说的消息有错误,就告知我一下。说没有将李家下人打的屁滚尿流,而是脱光了他们的裤子。”柳卿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叶子。 小丫头听到脱光裤子就捂嘴笑:“这孩子的家人还挺会闹腾的,李老爷丢脸丢到家了吧!” “小姐,你要去他们店里看吗?” 柳卿点头:“人家特意交代了让去,为什么不去?” 叶子挽紧了她的胳膊:“带上人家吧!叶子也想去看看。” “你不是每天都跟美美出去买菜吗?没进过人家的店?” “没有!”叶子撒手面对她:“奴婢只做该做的事儿,不曾乱玩耍的!” 柳卿抿嘴一笑:“好啦,带你去!我不带你还能带谁呢!” “谢谢小姐!”叶子倾身给柳卿行了个大礼。 小丫头满意地回厨房忙活了,柳卿进屋里拿着自己绣了一半的帕子。想起那天早间听到的小孩儿与那憨厚男子说的,让人娶自己的话。心道,这孩子不会还想着做个小红人儿吧? 太阳高挂,窗边一片明亮,柳卿静颜若雪,长长的睫毛刷子一样遮着纯黑的眸子, 其实这样的小镇生活也不错,她想。 她有些担心,再回到府里那间屋子,还是有每日萦绕耳边不散的怪响哀嚎,鬼魅一般。爹爹一向心善,所得家财多散发给穷苦人家,冬季发粮食,春天送种子。府中房屋不曾修缮过,一人一隅堪堪好。 那屋子再有异响,她能住到哪儿? 她能在静谧的临安镇呆多长时间呢?若是可以,她想一直住在这里,那声音缠绕了她有两年的光景,她不想再受侵扰了! —— 马车到了许氏医馆,周恒缓缓将秦玥摇醒。 “娘子,我们到师父那儿看病去。”他在秦玥耳边轻声道。 “恩……到家了?” 秦玥迷糊睁了眼,无意识往他肩上蹭蹭又缩紧了身子。刚睡醒,有些冷呢。 “不是,是到医馆了,下车吧。”周恒揽着她的脑袋将人抬起来。 “石心,拿披风了吗?” “拿了。”石心掀开凳子边上的活盖,拿出秦玥的斗篷。 一下车周恒就将人裹进宽大斗篷里,秦玥吸吸堵塞的鼻子,吸不动,难受。 “相公,我要你牵着我!”秦玥伸出小手,细白的指头上原本米分嫩的指甲有些泛青了。 “好。”周恒握上她的手将她带进医馆。 秦玥的手冰凉僵直,以往就很凉,现在更是毫无热度。 娘子的风寒好似又重了,周恒锁着眉。 “师父,你徒弟又来了!”秦玥娇俏的朝许攸笑着。 许攸沉着脸:“丫头受凉了?” “师父果然是师父,不用把脉就知道病症!”秦玥坐下将手腕放到脉枕上:“踢被子来着,醒来就这样了……” 许攸的指尖都比她的热,老爷子一脸阴沉看着她,又看着周恒。 “师父,你若是再给我开苦药,我就不喝了!”秦玥微糯了声音。 “良药苦口……” “利于病!”秦玥接话,眼睛微敛未睁全:“最好的大夫能懂病人的需求,不以病人之患为依仗肆意开贵药苦药,师父你对我不合格!” “丫头竟跟我磨嘴皮子!一个风寒我能给你开多苦的药?”许攸气愤吹胡子,“来我这儿,不是你病就是他病,你俩什么时候再来是不是俩人一块儿病啊?” 秦玥拉紧了斗篷:“您这是医馆,不来看病干啥?下次来肯定不是看病的,我自己就看了。” “喝过药多喝些水,别一直闷在屋里,出去透透气!”许攸脾气怪,方才怒目,现在又说话又慢悠悠的。 秦玥乖乖点头:“诶,徒弟明白!” 老爷子又看看周恒:“文义那小子还没将东西捎来?” 周恒不解:“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科考吗,老夫给他要了张老头的手札。”许攸抚着白须,长长的眼睛微眯着——快来谢我! “我也向他要了的。”秦玥点头,看向周恒:“应该可以事半功倍吧?” “老太傅的手札自然是好东西,若真能有幸看上,该是我的荣幸了。”周恒清俊的脸庞携着对老先生的尊敬向往,又浮起笑道:“多谢娘子和师父了!” “老夫是看在丫头的面子上才帮你的!”人已道谢,许攸却又傲娇了。 “是,还是我拜了个好师傅。”秦玥弯着眼眸和嘴角恭维老爷子。 许攸哼哼两声:“赶紧回去喝药吧,以前的药也别停啊,才有了起色!” 秦玥点头:“明白!多谢师父关心!徒儿这就走了!” “诶诶诶,等等!” 秦玥挑眉:“怎么?” “你以前说的妇科良药,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啊?”许攸盯着少女,急急想看那东西。 少女朱唇一翘:“早着呢!良药良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吗?不过,做好了肯定先拿给您老人家!” 最近虽然是时忙时闲的,当然是闲的时候多……但她还没心思做阿胶,到冬天再说吧。 人懒了,难动作啊! 一到家石心就去熬药了,秦玥还想睡,周恒却将她拉着不让上床。 “干嘛?”少女皱着嫩脸看他。 “师父不是让你多走走的吗?已经睡了一路了,别再睡了,起来还容易着凉。”周恒握着她的凉手将她带到院子里转圈走着。 秦玥伸着僵软的胳膊腿儿,轻睨他:“你怎么成师父的人了?” 男子含笑,目光清亮:“我不是一直都是娘子的人吗?” 已至午间,能闻见旁边人家烧柴的味道,是农家的炊烟,袅袅尽是乡情。 “周恒?”少女站在他身旁,却是喊了名字。 “怎么?” “你也会做饭吧?”少女眉间融了暖暖日光。 周恒点头:“娘子想吃为夫做的饭?” “嗯,你做给我吃。” 石心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煎药,看二人进来,以为是来问药熬好了没,却见周恒自个儿点燃了灶肚的火。 “主子?”石心看秦玥。 “你家姑爷要给我做饭吃,一会儿你就别做我们俩的了。”秦玥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热着锅,周恒切了蘑菇和菠菜。倒入菜油,他又不紧不慢切了葱花,和着两个鸡蛋打好。 男子动作缓又到位,眸间温润,脸庞俊朗。 门口斜劈了一道暖阳,照着秦玥因风寒而乏力又时热时寒的身子,她就斜靠了墙,微启着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就像看着自己。 阿恒真的很好啊!性情温良,待人有礼,脾气好又不会没有主见,还有一副不太差的皮囊。前身的秦玥没有感受到相公的温暖真是很可惜呢! 油热了,男子将碗里的鸡蛋液倒进去,哗地一下冒起了金黄软嫩的蛋皮,浓香四溢。他将成片的鸡蛋搅碎,又把蘑菇倒了进去一起翻炒。 “怎么不把菠菜一起放进去呢?”秦玥缓声问。 “娘子吃饭喜欢好看的,青菜喜欢七分熟的。现在放菠菜,到最后就煮烂了。”周恒从热气熏染间抬眼望她,满是柔柔的暖笑。 秦玥不觉翘了嘴角,火光中澄明暖色。这样的午时,这样的小镇,这样的属于她的少年,真好! 洒了盐,点了几滴酱油,周恒又将菜都盛到碗里。往锅里倒水,煮开后下了两把细面条。 面条将熟男子才把炒好的菜和生菠菜放进去,最后加了盐。大功告成。 家里人都还没吃上饭,夫妻俩却是一人一碗鸡蛋面,清淡又可口。 周雨看着二人对坐着吃小锅饭,捧着下巴道:“大哥真是宠嫂子啊!自从我会做饭,家里的饭可基本上都是我做的,你就没再动手了!” 周恒淡淡道:“今晚上再给你做一顿可行?” “嫂子会心疼你的!”女孩儿摇头,眼睛黑亮,目光流转在二人间,“你们俩慢慢吃吧,我一会儿吃心姐姐做的饭,她做的比你的好吃!” “要吃鸡蛋吗小雨?”秦玥夹了金黄的蛋块儿问她。 说着不吃,周雨还是很高兴地张嘴吃了,喷香的味道在唇齿间回转,女孩满脸笑。 周恒:“好吃吧。” 小雨:“鸡蛋谁炒都好吃!” “阿勤呢?今天还没见他呢。”秦玥打断关于做饭的事儿,换了话题。 “他啊?秦汇大哥说他有个朋友家砍树了,他跑去人家家里抢木头去了。” 秦玥:“没回来?” “回来了,在屋里做东西呢!喊他也不出来。”小雨对此很不解,几块木头有什么好着迷的。 秦玥倒是很理解:“阿勤这个月呆在镇上怕是憋疯了,要赶紧搬回去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石心刚把饭做好,阿正和连程就回来了,家里人都不知道二人今天没出镇子。不过石心做的饭也多,正好吃完。 吃了饭俩人就要出去,秦玥将人拦下来,“刚吃过饭就运动对胃不好,歇两刻钟再走。” 连程也觉的的吃得多了,肚子有些涨,他说好。 阿正上午出去摔了好几次,小孩儿回了屋擦伤药。 “石心,还有山楂酱吗?”连程单手搁在腹部。 自从上次被石心发现他偷吃山楂酱,他就不敢再自己去厨房拿东西吃了。 毕竟石心也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得在人家面前表现的好点! “没有了。你去看看外面有卖糖葫芦的没有,买一串那个吃也行。”石心正收拾着碗筷,抬头回了他一句。 连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动,石心又扭头看他:“去啊!” “……我没钱。” 连程有些汗颜,将军就把他光棍一条扔下了,他以为是执行任务的,根本就没带钱。 石心愣怔了片刻,擦了手掏出几个铜板给他。秦玥每月都有给她月钱,她吃的穿的都是秦玥准备好的东西,基本上没用过月钱。 “多谢了!” 连程很没脸的握着几个铜板,想着是不是要问秦玥要些酬劳。他一个大男人,身上没有银子,很不方便啊! 风寒的药多是有甜味的,是以秦玥喝的挺畅快,还特意邀请一旁看着的周恒尝尝,男子摆手谢绝。 喝过药,嗜睡与昏沉漫上,秦玥终于可以安心的去睡了。 “你要干什么?”秦玥半睁着眼看给她掖被子而没有一起午睡的周恒。 他略带了揶揄:“看着你啊!待你踢被子时,给你盖好。” “讨厌!”少女微红了脸闷闷道。 “你睡吧,我视察一下你的生意!”周恒低缓的声音如山中清溪流过,秦玥点点下巴阖了眼睡觉。 午间的小院子准是安静慵懒的,石心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准备回小房间休息。周恒不在时,她是睡在秦玥外间的,以便照应她;周恒一回来,她就跟似书如墨一起睡了。 “石心,你先等一下,我问你些话。”周恒坐到根雕桌旁唤了她。 “姑爷请说。”石心低眉,态度温和。 周恒:“你是一直跟在玥玥身边的,她这一个月都有什么事?是不是累着了?” 石心想了想,这个月的事情确实比上个月多,主要是主子要思量的事多。她将那些事情都捋顺了讲给周恒,包括心疼周正练武、招商一系列事宜、为邢晨的亲事出策以及昨天的闹剧。 周恒面色淡然地听着,家事友事生意事,娘子考虑着身边所有人……过了秋试他还是回家温习的好,她一个人撑着这些摊子未免劳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石心一走,院中只剩周恒一人。眉目清俊的他一手在木桌上梆梆敲着,他也是没想到同村一起长大的玩伴终成怨者,不怀好意,设计陷害。是他仁慈了?还是人心难填? 如今周秀被送官,李源春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村中的叔叔婶子又是否知道自己女儿的事? 他心非痴善,周秀三番四次生事,村中她爹娘也会让自己生出必要的防备。 只是,要问现在周家村谁家最难,肯定就是既没有女工又没人在周恒家建房子的他们家了。 一个村子孤立了一家人,传出去并非好事。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他在院中稍坐了一会儿就进屋了。 秦玥呼吸悠长,白皙的小脸围在被子里,睫毛长长翘翘盖在眼上,嘴唇因风寒有些干燥紧绷,鼻头更是红红的干涩。 周恒温润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在娘子身边心安。 他无声笑着,拍拍自己胸口,在你面前我就是激动又兴奋啊! 周恒轻着步子坐到窗边的桌前看书,旁边就是秦玥的梳妆台,铜镜映人面,脂膏味淡。 午间懒意刚过,南北通途的小镇迎来了又一阵客商旅者,车马行过,片片人烟。 似书快着步子过来敲门。 周恒放下书过去:“怎么了?” 似书小脸上掩不住的笑:“主子一直让奴婢寻摸适合大舅爷的姑娘,现在店里就来了一个,是不是让主子来看看?” 上次休假岳母就叨叨着大哥的亲事,周恒道:“你让石青去请大舅爷过来,就说娘子找他有事。你先回去别让人走了,我这就喊她起来。” “是!” 秦玥已是睡了近半个时辰,午间休息该是可以的了。 周恒将人唤醒时,秦玥正在做梦,梦到她在河边玩儿,有只螃蟹爬过来夹了她的脸,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娘子,醒了!你要给秦汇大哥找的媳妇来了。”周恒轻轻捏着她软软的脸蛋。 秦玥睁了眼,方才的梦瞬间忘个精光:“……什么媳妇?” “似书说店里来了个适合大哥的姑娘,你去看看。” “真的?!”秦玥黑亮的眼马上睁大了,翻身起床。 柳卿和叶子到店里时,人不算多,俩人见着玩偶都是一脸新奇,将所有的样子看了个遍。 柳卿样子好,在这店里说话声音也不大,安静又俏丽,王玉兰拽拽似书让她看柳卿,似书瞬时明白她的意思。恰好有一妇人抱着两岁小娃进来,那头顶软黄发柔的小包子一见柳卿就抓了她手中的帕子,双眼油亮盯着她,又将帕子往口水嫩嫩的嘴里塞。 妇人不好意思朝柳卿道歉,要将包子抓着帕子拽出来,小孩儿不给,攥地更紧。柳卿笑着摸摸小孩儿的头:“帕子不是吃的哦,姐姐这里有糖糖要不要吃?” 她捏着手帕一角擦擦包子嘴角流下的哈喇子,又捏了一块糖出来在他眼前晃。 包子一张嘴,伸着手乌拉拉不知道说的什么。柳卿将掉落的帕子捡起,把手里的酥糖掰碎了喂到包子嘴里。 小孩儿高兴的呀呀直叫,两点白牙冒在米分米分的牙床上,甚是可爱。 “真不好意思啊姑娘!”妇人拉着小孩道歉,那帕子看着料子不错的,就被自家孩子给沾了不少口水。 “无事,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回去洗洗就好了。”柳卿朝她微微笑,两颗小虎牙瞧着俏皮了不少。 小孩儿直溜溜看着她手中的碎糖,姑娘又都掰碎了全喂给了他。 似书和王玉兰看着,这姑娘不嚣不躁,温和又大方,肯定能让主子满意。 秦玥进店时,柳卿正有些羞涩的看内衣,如墨热情地给她介绍着。秦玥一个眼神,丫头就去招待别的人了。 秦玥特意在院子里擦好了鼻子才过来了,此时没有鼻涕倒是鼻音厚重,闷闷的。 “姑娘是第一次来吧?” 柳卿看秦玥,这该是店里的主子,明眸笑意温,气量与人都不一样。 “是的,才来镇上没多久,听说你家生意极好,过来瞧瞧。”柳卿道。 新来的人家,秦玥点头:“姑娘瞧着就是大家闺秀,是从县里来的?” “是,来此休养。” “临安镇虽然来往客商多,但小街小巷还是安静适宜居住的,镇上的人也多朴实,是休养的好地方。”秦玥将内衣架子摆好,“姑娘若是想要内衣,可到后院去,店铺里的款式有限,后院库房的样式多。” 明明大家都是在这里试好了就买的,怎让她去后院?柳卿笑道:“今早见一小兄弟在我家屋顶上翻飞,道是在练武。还让我去他家的店,说是让嫂子来接待我。我就来了。” 原来是阿正将人招来的,这孩子还学起当媒人了?秦玥心道,又觉得自己一病人也傻了,方才的话简直漏洞百出耍小孩子玩的。 这姑娘该是觉得奇怪才直接说出阿正的…… 秦玥弯了嘴角也朝她笑:“我就是阿正的嫂子。姑娘既是来了,不妨交个朋友,咱们可以先选内衣,过后再说旁的。” “好。” 这家人孩子大人都和气,说话做事却有点出人意料,柳卿直觉有趣。她在这儿休养也没什么事儿,不妨找个人说说话。 秦汇跟着石青到了后院,却是周恒拉着他说话。 说了半天也不见妹妹来,秦汇就直接问了:“不是说玥玥找我有事吗?她人呢?” “店里人多,娘子过去帮帮忙,一会儿就过来。”周恒打着马虎眼。 俩大男人坐在院子里谈人生谈天气…… 店里的小门终于吱嘎开了,秦玥在前,身后跟着一陌生姑娘,周恒瞟了一眼,看着倒是可以。 秦汇却愣怔了,这姑娘不就是…… 汉子等秦玥等的急了,门一开就转身看着她们,柳卿一下就认出了他。 看来真的是相中自己了!柳卿想。 只是,她能不能在这里呆的长久都不知道,终还是要回县里的,怎敢胡乱接受陌生人的心意呢。 还没说什么话,秦汇却闹红了脸,高大身板站了起来,揣着手不知道干啥。 “柳姑娘,这是我哥哥秦汇。”秦玥给柳卿介绍着。 “公子。”柳卿淡笑跟秦汇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秦玥一愣,见过了?她细细一想,那天阿正倒是说过见了个姐姐,哥哥还抱了人家,就是柳卿? “姑,姑娘。”秦汇有些笨拙了。那天与柳卿一面之缘后本没什么的,但阿正一直在念叨着让他娶了人家,他竟真的对人念念不忘了。 第一印象很重要。柳卿当时虽然差点摔倒,但温和没惊慌吵闹,秦汇直觉人不错,再说脸长得也好……他夜里做梦都是满手温软的腰肢,和鼻尖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秦玥拉柳卿坐下:“既是认识,大家就好说话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好的姑娘的?”秦玥道。 “就,上次碰到阿正的时候。”秦汇说着话看一眼柳卿,她今天穿的是素裙斜襟短褂,不会拖到地上。 他又道:“你换衣服了,这样就不容易摔着了。” 被男人说着自己的衣服,柳卿略有些脸红:“还是要谢谢公子提醒的。” 秦玥笑着接话:“难道是英雄救美?” “我哪里是什么英雄的?净瞎说!”秦汇轻斥她,不禁又偷瞧了柳卿一眼。 姑娘正看着他,二人目光交汇,秦汇又慌忙移开眼。 幸而秦汇长相不是什么尖嘴猴腮的,不然这样看着人家,会惹人厌烦的。汉子面相敦厚朗利,由心底里生出喜欢的偷看,偏偏让人觉得更实诚。 阿正睡醒了出来,瞧见柳卿马上跑过来。 “姐姐你来了!秦汇大哥也在!”小孩儿无所顾忌,看见与自己约好的漂亮姐姐来了很是高兴。 “秦汇大哥,赶紧赶紧,娶……”阿正本想说娶人家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好,遂改口道:“姐姐你家里几口人啊?” 村里的婶子们有时问人都是这样问的。 柳卿见了阿正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我家一共七口人。” “哇,这么多?”在阿正心里一家五口以上的都算多。 小雨从屋里出来:“哪里多了?只比咱家多两人。” “嫂子,这就是给秦汇大哥找的媳妇儿吗?”小雨看着柳卿,觉得人长得好看。 柳卿立时红了脸,望着秦玥不说话了。 秦玥瞥周雨一眼:“这是嫂子的朋友!” 秦汇尴尬朝柳卿道:“小孩子不知道啥情况,姑娘别往心里去啊。” 小雨一伸舌头跑回屋里了。 阿正站到秦玥和柳卿之间:“那姐姐家都有五个孩子吗?” “不是的,我家四个孩子。”柳卿道,她又看着秦玥:“我是庶女,我姨娘有我和弟弟,母亲也有一子一女。” 人皆认为庶子女见不得人,或是小家子气不成气候,姨娘多事善妒,总之是恼人的存在。这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总也会在乎这些的,这样还要抓着她不放吗? ------题外话------ 获奖的亲,名单已经在置顶评论里了,来留言领奖哦~前十188B,中间带一的100B,后面的人88B。 过几天可能就不是万更了…… 言轻不是全职码字,最近事情比较多,昨天和今天都没咋存稿,又烦又急的,额头长痘痘吃饭咬舌头……╭(╯^╰)╮ 现在很期望过寒假,可以什么都不想的码字~   ☆、第八十二章 洗个澡(万更) 庶女?若是大家户的嫡女恐怕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哥哥的吧!秦玥想:恩,也不是所有的庶子女都奸诈阴险,起码面前这姑娘是个好心性的。 庶子女也是人,姑娘这般爱笑温和,想必她爹娘教得好、待她也好。秦汇这回跟自家妹妹想的倒是一样。 “哥哥,你觉得柳姑娘怎样?”秦玥看秦汇。 汉子正想着庶子女的事儿,直接就点头道:“当然好了,第一眼就觉得……”他忽地抬眼看身边盯着他的几人,话一僵。 秦汇定了身子,半晌又直视着柳卿道:“第一眼就觉得好!” 说都说出来,还怕说完?! 姑娘瞬间红了脸,垂眸挡了秦汇直白的目光,只是嘴角抿着又翘着。 叶子在一旁感觉这人真是憨实,她家小姐当然好! 哪有少年不多情,哪家少女不怀春。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自己,任谁心里都高兴。 秦玥瞅着羞涩的姑娘,也喜滋滋地笑着拽拽周恒跟他挤眉弄眼,我看行! “姐姐,什么是庶女?”阿正拉拉柳卿的袖子。 柳卿回头看他,想想道:“姐姐的生母是姨娘,不是正妻。凡是妾室之子都是庶子。” 阿正所接触到的妾室姨娘就只有了周秀了,小孩儿想到这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不经意皱了小脸。 秦玥知道他是想起周秀了,拉着他道:“阿正,人与人是不同的,不能用以往人的印象来衡量现在事物,凡事需了解后再下定论。” 小孩儿青眉淡:“阿正觉得姐姐好,漂亮,又和气。” 秦玥笑道:“嫂子也这样觉得。” 阿正温了嫩嫩的笑脸看柳卿:“姐姐,那你赶紧嫁给秦汇大哥吧!大哥哥也好哦!” 这次柳卿不再害羞了,只笑着看小孩儿。 秦玥忙道:“阿正只是想我哥哥早些有家室,我娘这些天一直给我哥找人家呢,都给他弄烦了……” 少女柔光的眉眼掠到柳卿身上又道:“不想哥哥还能遇到你!” “镇子就这么大点地儿,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柳卿起身,温和道,“店也看了,东西也买了。我就告辞了。” 秦汇忙站起来,面上却不知所措。 秦玥:“柳姑娘,我哥哥让你多坐会儿呢!” “不了,出来有一会儿了,该是回去的了。”柳卿朝秦汇微微一笑,就带着叶子慢慢走了。 秦汇看着姑娘的背影,眼中有不舍。 “哥!”秦玥挑眉,拉着阿正道:“让阿正陪你去送送柳姑娘!” 汉子微愣,阿正却握上他的手:“走走走,送送姐姐!再不去人就到家了!” 小孩儿拉着秦汇追了出去。 哥哥平时不是这么不善言谈的,看来还真的是对人家有意思呢!秦玥自个儿堵着鼻子笑几声。 “娘子,可觉得好些了?”周恒握上她的手,还是凉的,没有热意。 “恩,不流鼻涕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闷憨,直惹了周恒发笑。 “笑什么!”秦玥戳他的胸膛愤愤道。 周恒抓住她乱动的手:“娘子这样的声音很,稚嫩,很好听!” “你就想说我傻以为我不知道?”秦玥瞪着眼看他。 “好,是我不好。咱们回屋里吧,外面有风。”周恒牵着她的手将人带进屋里。 秦玥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张大山送她的一大包皮毛,正好趁现在给周恒做个围脖啥的。下个月说不定就该下雪呢,他一个人在学院里,得早早做好保护措施。 她翻出一条灰兔皮,软滑的毛很顺溜。 “阿恒给你做个围脖,天冷了围着,不往脖子里灌风。”她往周恒脖子上绕了一圈,大致画出了印记。 “那就多谢娘子了。”周恒在一边看着,她一会儿剪一会儿缝。 天确实越来越冷,该过冬了。 秦玥做的认真,素手撩动,眼眸都静谧了,只闻她有些重的呼吸声。 “娘子,你给邢小姐出了什么主意?” “哦,就让她查查徐家有什么猫腻没有。”秦玥看他一眼,手下不停地缝着,“特别是徐峥有没有什么不好之处。若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可以拿来做文章,以胁徐家或者是她爹主动将亲事取消。” 那不就跟他说的毁了徐家是一样的道理吗?周恒漆黑的眼眸半眯含笑,娘子果然聪慧。 “哎,谁知道杨潜没去提亲呢!而且邢晨她爹竟然那么早就答应别人了。当官儿的都想找对自己有利的亲家!”秦玥幽幽道。 半室静谧,周恒思索片刻道:“若是我做官了,绝不拿儿女的亲事做高升之利。” “虽然我很相信你,但是想想还挺远的,明年才秋试呢!秋试之后还有会试,会试后殿试,长远着呢!”秦玥安娴的面上略略淡涩。 上次不知道周恒有哪些考试,她专门看了这类书,才知道具体的考试类型的。 周恒:“过了秋试我就回家来备考。” “不会耽误学习吗?在家里又没有人可以教你。”秦玥抬眸看他。 “秋试后基本都是自己用功的,举人是没有专教夫子的。”周恒解释道。 “那好。”秦玥又挽了针线缝了一会儿,将东西放到他眼前,娇笑:“好了,试试!” 周恒惊讶,摸着秦玥已经围到他脖子上的灰毛皮:“这么快!” 秦玥将后面的按扣扣住:“两边缝起来把毛毛露到外面就OK了,没有技术含量的!” “偶,尅?”周恒缓缓吐出秦玥口中的英语,带了疑惑。 秦玥心里一咯噔,微张了口没动事儿。糟糕,说漏嘴了…… “就是好的意思。”她回身坐下,笑着看周恒:“是不是很暖和?” 周恒摸摸自己的毛毛围脖:“很温暖,很偶尅!” “娘子不给自己也做个吗?”他又扬了暖笑。 浅灰的兔毛围着他瘦长的脖颈,衬得俊颜白皙清致,别有古人的气质卓佳,温文尔雅。 秦玥稳稳地安放了刚才的小心慌:“那好吧,我要做个白色的围脖。恩,干脆连小雨他们的都做了吧!” 她又轻快地到柜子里翻出了几条皮毛哼着歌儿缝起来。 “我觉得徐峥这个人肯定有问题……”秦玥凑近了周恒,缓缓靠在他身上:“我让连程去查徐家了。徐家不止他一个嫡子,但人人都敬重他,说敬重倒不如说敬畏。” “敬畏?”周恒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的舒服些。 “对,人人都是出于畏惧而尊崇和宠戴的。”秦玥软软道:“而且,连程还说,徐峥身边就两个丫头,就是他的通房,其他都是小厮。” “不过,大家户的公子身边应该都是只有小厮的吧?”她又补问一句。 周恒:“这倒不假,只有特别喜色的少爷公子才会有不少女仆。” 说起外面的事了,周恒将学院里丢人的事儿也跟秦玥说了。 秦玥一听就问:“是不是他无意中招惹了谁啊?有些心理偏激的人是很厌烦那种闷怯弱小的同类的。” 周恒听着她奇怪的言论,摇头道:“没想过这点。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会成为悬案。” 他的声音低沉暗涩,响在秦玥耳边带了淡淡的懊悔。 “不是你的错不用往自己身上揽。你虽然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但他的失踪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是?”秦玥仰头微微碰着他。 周恒侧身揽上她的腰,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我知道,只是,一个刚刚还在说话的同窗突然之间消失,感觉……” “感觉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周恒轻笑,“娘子形容的好贴切!” “恩哼!”秦玥歪头,有好就有坏,这世界对比鲜明,人性还不是一样?两极之人极端不善改,中庸者不想便顺从。 二人说着话,不觉到了暮色,暗蓝的天如同遮蔽上了硕大的羽毛,西边透着羽隙的红紫,越往东越深,渐成墨蓝。 吃饭时,阿正说秦汇大哥在漂亮姐姐跟前就不会说话了,还没自己口齿清楚。 秦玥告诉他说不定以后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人家跟前也会说不出话的。 阿正觉得不会,他说话可好,叔叔婶子都喜欢! —— 王志梅第二天听到邻居家说,昨个儿见秦汇跟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在一块儿。 一听这话,王志梅可是心花怒放。汇儿终于知道去勾搭小姑娘了! 妇人赶忙回家,秦汇正在理货,她轻轻拍他的背,柔声问。 “儿子,你昨天跟哪家的姑娘在一起啊?” 秦汇的动作一停,娘怎么知道的? “啊?不声不响的就找人了,你娘我还在为你的亲事担心呢!”王志梅在后面捂嘴笑,儿子终于透气了! “只是妹妹的一个朋友,我去送人家的,没啥事儿。”秦汇眼也不抬的道。 “真的?”王志梅不相信:“那我去问问玥玥!” “别!”秦汇拉着她不让人走,她一去,妹妹肯定啥都说了。 王志梅笑的眼角出了褶子:“快说!”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娘您别着急!那姑娘是县里来咱这儿养身子的,过年就回去了。”秦汇又转身收拾起东西。 “哎呀,那可不行啊!” 王志梅又开始担心了,她儿子好不容易开窍看上个人,这要是不娶回来,等下一个得等到啥时候? “汇儿那你可得上点儿心,离过年还有俩月,你多关心关心人家。她不是来休养的吗?在咱这儿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 “没有好!娘给你出主意!以后娘多做点儿好吃的,你就给人家送过去,多跟人接触接触……等冬至的时候你再请人家到家里来,反正她一个人,也挺孤单的是吧?”王志梅又开启了话唠模式。 这倒算是个好主意,秦汇想,只是不知道柳姑娘会不会嫌他烦…… 秦汇点着头说知道了,王志梅才笑着离开,她得好好想想今天做什么吃的要不要去那姑娘家里看看?会不会吓到她?算了,还是让汇儿自己去吧,她去凑什么热闹! 秦汇将货物整好,心里全是柳卿的影子。不知道柳姑娘生了什么病,看着她也没有不适的地方啊…… “阿恒,你说咱们要是从镇上走到村里,得多长时间?” 俩人带着小雨阿勤和石心正坐在马车上往周家村去,趁着家里人多,把新院子收拾收拾。 新屋子都有湿气,上次来把窗户打开通风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周恒:“走着大概要小半个时辰。娘子想走着过来?” 秦玥摇头:“这么冷的天呢!我只是问问。如果到了春天,路边的花都开了,倒是能走上一回。” “阿勤,这些日子有没有识字练字?”周恒问一旁抱着一段树干的周勤。 “有!在镇上我也没别的事儿,一直在看书,有不会的就问嫂子了。” 秦玥也道:“是的,阿勤也就昨日出去了一会儿,平日都是在屋里学习的。” 周恒点头又将目光对准周雨,女孩儿一笑:“我也会背三字经了!不过就会这一篇,人家都是在做绣活呢。” 周雨是家里最活泼的孩子,虽是女孩儿,也尽力的去完成周恒交代下来的学习任务,嫂子说识字用处大。 秦玥:“阿勤,你要用那块木头做什么啊?” 他手里的树干已是被刮去皮的,上面画了许多线。 “我想给阿正做个小人儿,然后再做个笔架,剩下的……还在想。” 他的手艺不精,做什么东西要先打好标尺,不然会把剩下的木料锯坏。这次回来他就不往镇上去了,晚上在三叔家住,白天也能收拾新家。左右不过几天就能搬了,不来回跑了。 路两边的草木已全部枯黄,蔫吧地耷在地上,白霜深重覆着,干冷又凄清。清河水少,夏日岸边的石块已经冒出了全身,一半水草青苔一半光滑白裸。山苍茫,杂树赫绿,绵延四方,遥望没尽头。 想想,周家村还是山清水秀的地儿呢! 周恒上次来,新家还是人声忙碌的盖房场地,此时一片静谧,拉起的院墙悠长与里面的青瓦齐耸。 木门刷着红漆,是三叔闲着没事儿来漆的,里面的窗栏和门都是他的作品,虽然盖房时他没出手,但也觉得这院子跟自己孩子似的。这些日子他做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找人帮忙搬进去了,他家里也没地儿搁不是? 窗子都开着,空洞的房间阴凉。关了窗户,几人找了柴火,给每间屋子点上火暖着。内院的客厅里是两排只有骨架的木沙发,单人的在里间他们的卧室里搁着,秦玥将这一个月做的沙发垫都带来了,一个个铺到上面。 “来试试。”少女蕴了满面的笑朝其他几人道。 沙发垫是浅灰色粗布做的,上面还缝着石心剪的花型布片,木沙发这样一装饰就不一样了,显得大方素净。 周雨坐到上面道:“很软和,比椅子坐着舒服!” “垫子怎么有生声音啊?”周勤一坐,里面有悉悉索索碎裂的动静,“嫂子,里面不是棉花?可是摸着感觉是啊……” 他捏着垫子,好像是棉花的手感,又不太像,感觉里面有东西。 秦玥拉周恒坐下,舒服地靠着靠背,餍足的像只猫。 “里面就是你和小雨上山摘的快败了的菊花啊,晒干了装进去的。这么大的垫子,光装棉花多浪费了。”秦玥说着话,又靠到周恒肩上:“相公,我做的怎么样啊?” “娘子的手艺自是极好的,心意也好。”周恒嗓音低低,贯入耳中厚重磁性。 周雨和周勤已是习惯二人这样靠着,都起了身不打扰他俩,到别的屋子去点火盆了。 周恒看着比以前宽敞多了的屋子,身边人呼吸微燥手冰凉,他低声道:“娘子嫁给我……多有辛苦了!” 秦玥光洁的额头正蹭在他的新围脖上,软乎舒服。少女微闭的眼睁开,黑白分明,油亮清澈,她静默片刻,缓缓从他肩上起来,轻笑道。 “不苦。忙活着挺好,闲的时候也开心。跟你,跟弟妹们一起,自在又欢快。” 她看着他,眼眸中映着他清俊的脸。 男子眸中尽是温暖冒着热气的感激与心疼,流光幽幽,隽永且厚。 “我很庆幸嫁给你!” 很庆幸有她的身体和自己的灵魂,有这样一个温善如玉的你,有个性不一却一样懂事的弟妹,有整村的朴实如厚土的乡亲。 两两相望的视线交缠,屋里的空气和时间仿佛缓慢了,悠悠轻跃,愔愔暗寂。 周恒侧着脸,轻轻靠近面前人,紧张微窒的呼吸扑到秦玥眼间,触痒。 呼吸交互,皮肤靠近的热源,滚烫又稀薄。 他要找她的唇…… “主子,有人要见……”石心无意闯入,打破一室悄静。 周恒身子一僵,失落暗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秦玥的老脸挂不住了,红了满面娇艳。 几秒尴尬凝固后,周恒道:“怎么了?” 石心恼恨自己不长眼色,低着头道:“门外有人找你们,好像是周秀的爹。” 周秀爹?秦玥消了脸红,拉拉周恒的袖子,垂着眼帘道:“咱们出去看看。” 周恒看娘子羞涩的小样子心里喜意滋生,他轻声道:“周秀被李老爷送到官府了,该是要被关上一段时间的,周叔该是来找咱们帮忙的。” “娘子若是不想答应什么,不吭声就好,为夫来。”他牵上秦玥的手。 二人到了门外,周秀爹正背着手来回走着。 他昨天到县衙问了,人家说要将秀秀关上一年!闺女的错有那么大吗,关上一年出来还能有人样儿吗?!他心里焦灼的呀,一夜没睡。 “周叔。”周恒温润的声音响在身后。 老爹急急转身,干皱的面上满是忧虑:“阿恒啊,叔昨个儿去县里了,官差说要将秀秀关上一年!” 一年?虽然秦玥想让她吃点苦头,但这时间,确实有点长了。难道是李源春做了手脚? 老爹又看着秦玥,苦涩道:“玥娘,我知道说这话是打自己脸了。可是,那牢房是啥地方……她一个女的,在里面呆一年,出来该成啥样儿啊!你是这事儿上的人……能不能,能不能去县衙说说,让少关些日子啊?” 秦玥静默没有说话。虽然觉得时间长,她也不会好心到那种地步去求人减刑。再说了,如果没有李源春的动作,她怎么会被关一年?这丫头肯定是在他府里又弄出点什么事才让他发狠的。 清冷的墙边,老爹只着了单薄的两层布衣,洗的发白皱巴,看着寒凉。 秦玥一直没开口,老爹又看男子:“阿恒?” “叔。”周恒看他:“周秀不是娘子送去官府的,是李老爷送的。她为什么被关一年,您该去问李老爷,想找人帮忙也该去找事主的。” 男子依旧是以往熟悉的面孔,温润耿直,只是老爹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远的再也靠近不了。 “叔,娘子是受害者,不怨恨周秀已是心善。若换成您,您或许会原谅其人,但您还会求着别人少关押她几天吗?”周恒声音无起伏:“秀秀,可不是第一次陷害我娘子了。县衙的牢房不会让人出什么事的。且,若是早早放出来,不论是回李府,还是回村子,她都是难以再呆下去的。” 老爹惊眸,秀秀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李老爷这样对她!还有村里……村长那日回来,瞧着很是失望。 周雨和周勤也出来了,见是周秀爹,小雨要上前说话,斥责周秀做的那些事儿。周勤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对她轻轻摇头。 那是大哥和嫂子的事,他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若是小雨话说得重了,说不定让人以为是家里人教的了。 “那李府人根本不让我进啊。”老爹搓着手,皱眉苦涩。 周勤:“李老爷这两天天天出来转圈,你可以到街上找他,说不定就碰上了。” 昨天他出去拿木头的时候,见他在街上摸游呢。 “哦,那好,好……”老爹声音干涩,心中闷滞不已:“玥娘对不住啊,若是……” 他说了一半又僵停了,若是什么?他自己都想不到…… 老爹抬眼,目里浑浊:“叔给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事了。” 秦玥颔首,仍是没有说话。 老爹转身,黯黯离去,背影凉薄,枯干无力。世上只有无良的儿女,没有无良的父母。周秀的娘亲虽嗜财,那也是被穷给吓怕了,她爹却是一直对她好,不离不弃的。 身后的周雨看着叔叔走远,小嘴耷拉着,当初自家也是和他家很亲近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全都因为周秀这一人罢了。 几人又在屋里忙活了一会儿,两进院子里都有厨房,方便做饭。不知村长叔怎么画的位置,之前的土灶竟能保存下来,正好圈在前院。 —— 杨潜坐在邢府的客厅里,上座之人是邢兴。 “潜儿啊,你跟晨晨也玩了这么多年,如今她都结亲要出嫁了,你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让你娘安心啊?”邢兴轻摇着茶盖,面色悠然。 邢夫人与杨夫人是发小,又同时嫁到新县,俩家人关系密切。 杨潜却是锥心,复杂难安,却还要笑着眼道:“我整个一玩儿人,哪家姑娘愿意嫁我啊?早着呢!” 他昨天就想来了,但是一放假就来找女孩儿怕人说什么。 真是该死,以前邢晨没定亲,他是想来就来的,俩人还能跑出去一起玩儿。不过几天,物是人非。 “尽说瞎话,杨小子你长像不也不差,你爹又整了许多店铺,想嫁给你的姑娘还不排到城墙边了!”邢兴道:“眨眼你们就大了,以后晨晨出嫁你们可见不了咯。” 杨潜心里僵皱,面上呵呵笑,“邢晨整天不是捉弄我就是打我,不见也没啥!” “我那样对你你还来?!”邢晨从厅后进来,当头听到他在说自己。 杨潜心中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他哪是不想见,是非常想见! 邢晨坐到邢兴身旁:“爹你和一个傻小子都能说上这么长时间,真不愧是做官的,会说!” “你个臭丫头,爹这不是在等着你吗?能让杨潜一个人在这儿等着?”邢兴睨她一眼,对杨潜笑道:“杨小子,你可别一直让她欺负你。你们聊吧,我歇会儿去。” 邢兴起身,却又在邢晨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说太长时间,传到徐家不好!” 邢晨合眸,嘴角斜翘,还要管她跟谁说话?手宽! 等邢兴身影没到屋外,杨潜立时起身到了邢晨旁边,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干什么?”邢晨挑了凤眸斜尾看他:“让你提亲你不来!现在我都已经定亲你倒是来了!来看笑话的?!” “我哪……”杨潜要反驳忽又合了口,收了不善,在她身旁温和道:“是我不好,犹豫太长时间没那么快来,你受委屈了。” “委屈?”邢晨微敛了眸,声调却是提高:“我委屈什么,不就是一个徐家吗?拆了他又如何!” 姑娘尾句微沉,在空阔的大厅里幽幽荡寂。 “别慌别慌!”杨潜一急抓上她的手。 邢晨一皱眉抽回打他一下:“轻狂什么!” “是我不好,我不好!”杨潜慌乱,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周恒的娘子不是帮你出主意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邢晨直视着他,凤眸斜挑凌厉,姑娘幽幽启唇:“为什么不来提亲?” 杨潜静默,垂眸忽闪,又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话声惆怅自嘲:“你一直把我当玩乐的对象,可知我对你如何?” 邢晨还未张口,他又道:“我从小就被一个叫邢晨的人缠着。捉弄我,打趣我,让我受伤让我挨骂。可是我却偷偷喜欢上了她,看不得她苦看不得她累,连她傻都看不得!” “可她却从来不知道!”杨潜直直看着她,像要将人吸入眼球一般。 邢晨呆住,手却攥紧了帕子。 他,喜欢她…… “我想你也是对我有男女之情才想嫁我,而不是为了防备别的人……”杨潜浓眉紧皱,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犹豫,到底是答应你将你娶了还是等你爱上我!” 男子说话极快,好似现在不说出一会儿就说不出口。人人都希望付出能有回报,奈何世事并非如此,等价交换何其少,尤其人情。 “现在你明白了?”杨潜话里含满了叹息。 邢晨这一月渐瘦的脸庞嫩白透米分,目光飘忽。 玉儿愣愣看着二人,空气僵硬,无人说话。 姑娘起身,喜欢她的人多得是,只是她不知道他也是其中之一而已。 “查徐家。毁人也好毁婚约也罢,只要有足够的把柄,就能毫不费力。”姑娘道:“若是徐家倒了更好,就算他不想退婚,我爹也不会让我嫁过去。” 杨潜收了方才的情愫,掩埋心底:“那现在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没查出什么。你放心,就算为了你这么多年喜欢我,我也不会嫁给徐峥的。”姑娘说完话就走。 杨潜上前拉住她:“晨晨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男人是抓上她的手的,玉儿一急,跑到前面关了门。 小姐和杨公子虽然是发小,可小姐已许了人家,让人看见怎么着都不好。虽然她也愿意是杨公子娶小姐而不是什么没见过的徐峥。 “当然有感觉!”邢晨没抽回手,挑眉朝他道:“打你捉弄你的时候最有感觉!” 杨潜心里一空,冷风呼呼灌进去,冰凉刺骨。 邢晨轻轻松松将手抽出,淡淡道:“这事不用你管,安心上学吧。” 杨潜僵立,宽阔的大厅只剩他一人。 我怎能让你一人劳心?他低低轻嘲,人不都是这样吗,有任性妄为的也有甘愿犯贱的…… 邢晨快着步子走入自己的院子,她心跳有些快,还以为刚才是梦一场。 他喜欢她?她天天打他骂他,他还喜欢她?他是有受虐症吗? “小姐小姐!”玉儿在身后一直叫着她。 “干什么?”邢晨停下脚步,转身皱眉看她。 玉儿一叹气,将她往后拉拉:“再走就撞到柱子上了……” 邢晨回头一看,方才她的路径过去就是廊下的柱子。 姑娘晃晃脑袋吐一口浊气,被杨潜吓到了,眼都不好使了。 —— 秦玥和周恒将厂房里还能用的家具都搬回来了,节约是美德,老物件用着还有感情。 小雨和周勤帮着搬椅子啥的零碎东西,村里见着他们忙活的人,都上来搭把手。 周恒活动的累了有些热,将围脖摘下来扣到了秦玥头上。灰绒绒一圈掩着少女的黑发,却显得脸庞越发的白皙,眼眸黑亮如钻。 “娘子怎么样都好看。”周恒旁若无人的说着,面上有些薄汗。 秦玥朝他眨眼:“天生丽质难自弃!” “娘子这话倒是经典!”周恒揣摩着精妙的句子,深觉秦玥有才情。 秦玥嘿嘿笑着,厚重的鼻音闷闷从嗓上冒出来:“赶紧干活吧。趁着你这个大劳力在,把厂房里的东西都搬回来。” 周恒点头,目光温润含笑:“为夫定不负娘子厚望!” 中午几人干脆没回去,在三叔家蹭了饭。三叔还杀了一只鸡,不过鸡是石心做的。 林秀英在厂房里回来的晚,有时是三叔自己做饭,就是味道不太好,但还能填饱肚子。所以他杀过鸡后就直接将做饭的活交给了秦玥和石心。 周小飞不太爱说话,坐在桌前只安静的吃东西,在他对面的周勤不时给他夹自己这边的菜,他俩经常在一块儿,玩的还比较好。 “玥娘你们要什么时候搬过来啊?”周恒明天又要走了,也不在家,三叔就直接问秦玥了。 秦玥笑笑:“只要东西收拾好啥时候都行,就这几天了。阿恒下次回来一定能住上新房!” “等我们搬来,将您的工钱一块结了,让您忙活两个月了,您也歇歇!”少女又加了一句。 三叔:“工钱不慌,我们也没啥急用。” “搬过来就热闹了。”林秀英道:“好长时间没见过阿正了,今儿他咋又没来?” “阿正学武呢,往县里去了,中午不回来的。”小雨正好咽下一块鸡肉,得空回了话。 林秀英笑:“各个都是好的。我们家小飞不像你们,也没啥喜欢的。” 周小飞抬眼看看自己娘,撇撇嘴又继续吃饭。 “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但数自己家的最亲!”秦玥笑道。 周小飞点点头:“我也觉得嫂子好,我姐姐嫁出去都没咋回来过呢……” 秦玥瞧着林秀英道:“你看,这就是例子!在小飞心里,还是他姐姐最亲。” “想你姐了吧?”她又对周小飞道。 “恩,有大半年都没见了。” 林秀英:“哪没见了,八月十六她还回来了呢,忘了?” “就呆了半晌就走了,脸还看一会儿呢……” 周恒:“往后天越来越冷,想来年前是不会再来的了。你想见你姐姐,要等到过年走亲戚的时候。” 周小飞点头:“我姐嫁的远嘛……” “没关系,我们搬回来,让阿勤陪你玩儿。”小雨笑眯眯地看他。 小飞看看周勤,嘴角也咧开了:“恩。” 一顿饭吃的热闹又满足。 周小飞想着他们搬过来以后,他也要去他家吃,玥嫂子和他家丫头做的饭比他娘好吃! 几人又闹腾了一下午,太阳落山时回了镇上。 饭后小客厅。 连程站在二人跟前回报工作:“徐峥去的地方没什么特别,都是男人爱去的地儿……” 他说到这儿,目光落到秦玥身上点了点才道:“比如妓院,比如酒楼。” “他有通房丫头还去妓院?”秦玥脱口而出。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成就感!”连程答。 秦玥微微歪着头:“你也经常去?” “我整日忙得很,哪有时间去那地方!”连程不屑,他可是要为未来媳妇儿守身如玉的。 “娘子,继续听连程说吧。”周恒将秦玥拉回到椅背上靠着。 连程:“不过他每天睡的很早,徐家吃过饭天才黑透,他就回了卧室,马上熄灯睡觉。” 秦玥:“他白天很累?” “走在街上来回逛逛算累?还是一个大男人!” 如果每天都是饭后马上就睡,血流量会减少,原本要供应胃肠消化食物的血液突然不再兴奋,易导致消化不良或积食,长期下来更会引起多种并发症。 “你再多观察观察,看他平时是否有腹痛恶心、腹泻或是大便粘腻恶臭的现象。” 秦玥想着说着,没注意到连程的表情。 让他去查人就算了,还让他看人的大便?!连程硬阔的脸黑透沉闷,低着眉盯着秦玥。 “……娘子。”周恒唤想着事情的秦玥。 “怎么?”少女抬眼,一脸无辜。 “想知道大便是不是粘腻恶臭你自己看去!”连程黑着脸道。 秦玥眨眼:“额,那你就直接看他是否会腹痛恶心吧。” 她又想想,没什么事儿了:“恩,就这样,你回去歇着吧。” 连程脸色稍好,只是站着没动。 周恒:“还有事儿吗?” “我从京城来没带银子,出去多有不便。能不能给我些月钱……等我回去,拿了钱还你们也行!” “哦,行啊。”秦玥点头,回里间拿了二十两银子。 连程接过钱,心里终于踏实了。 “等等!”少女愣怔,皱眉道:“没有钱,你和阿正中午不回来的时候都是怎么吃饭的?” 连程笑笑,牙白如珠:“阿正有钱……” 男人说完话,身子一飘就滑出了屋子,秦玥脑子里还有他乐哉哉的笑。 周恒:“没有钱出门也算难为他了。” 秦玥愤愤:“幸好我有给阿正钱,不然不知道俩人咋吃饭呢。” “歇息吧,以后就好了。”周恒过来牵她。 秦玥倒是没跟他走:“我让石心烧了水,你泡泡澡再睡吧。” 一会儿,石心就端来了炭盆,将屏风竖在小厅一角。石青搬来了浴桶,一盆盆热水浇下,屏风隔开的小隔间满满的热气腾腾。 灯影间,熏绕的热汽袅袅,男子层层衣衫剥下,宽肩窄腰,长手长腿,骨利筋突,热水波漾,精瘦颀长的身子没入水中。 秦玥在里间听着他撩水的声音,啧啧摇头。谁说女子沐浴诱人犯罪的,她家周恒洗澡也诱惑! 少女想像着小相公白皙的长臂轻抚全身,一天的疲劳尽数消散。热水温帖,浸透了骨肉,水汽缭绕,周恒眉目修长模糊,但也掩不住他的温润清俊。 秦玥自我陶醉在幻想中,约莫一盏茶后,男子嗓音温沉如提琴声钻入她耳中。 “娘子,来帮我搓背吧!” ------题外话------ 明天考试,希望“过儿”会来照顾我!/(tot)/~   ☆、第八十三章 文义送人(万更) “娘子,来帮我搓背吧!” 秦玥虚无的目光瞬间回神,黑白分明如明月悬空,潋滟波光绽。她自己眨了眨眼,舌尖轻舔嘴唇,片刻道:“你让石青帮你呗,他不是在门外候着呢吗?” 周恒在热水熏染间咧嘴笑,声音低沉悦耳:“可是我就想让你帮我啊!你是我娘子,这么贴近相公的事,不由你来做又该找谁呢?” 秦玥坐着没动,晃神儿了半天。桌上有石心才添的热水,她喝了点,缓缓起身往外走。 虽然跟周恒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了,可都是穿着里衣的,也就上次帮他看伤的时候才见过这人的身体。她可从没看过男人洗澡,想想还有点小雀跃,心里也打着小鼓。 周恒侧对着她,黑发尽数披散下来,沾湿了水贴在他白皙的臂膀上。男子正合着眸休息,眉黑鼻高薄唇红,平坦宽阔的胸膛浸在水中,水面缓缓浮动,清澈中斜映着他曲起骨骼分明的长腿。 这样的水汽缭绕中,温润男子突然又给人另一番的感觉,他是俊美的,飘逸的,谪仙缥缈的,与屋中简陋的设施格格不入。灯火晕黄,人如绝世的工笔细描,精致邪魅中洋洋洒洒的,是烈阳与冬雪冲撞又完美的融合。 炭火噼啪作响,男子掀起湿润的睫毛朝秦玥微微一笑,黑发映着热水熏红的小片脸颊,修长眼眸穿透缕缕缠绕的轻雾直击少女心房。 “娘子。”声音微沙,瑟瑟如提琴过水。 秦玥心头微滞,暗暗深呼吸走到他身后。 “毛巾……” 周恒长手从水中哗啦抬出,将手中的毛巾拧干,水滴滴答答落下,漾动了些许衬了灯光的金黄波纹。 秦玥拿了毛巾默默给他搓背,被拨到前面的黑发丝丝缕缕浮在水面上,像海藻一样繁密鬼魅。 “娘子,下个月中间我会回来一次。”周恒微侧的头。 “有什么事吗?” “娘亲的祭日。”男子淡淡道。 秦玥手一顿。弟妹几人有多么相互爱护,就该有多么想念自己的爹娘吧! “也是阿正的生辰。”他话里融了些笑意,秦玥听着却比刚才那句还心皱酸哽。 阿正最小,却是唯一一个不能安心过生辰的孩子,他的出生,也伴随了这个家亲情暖爱的痛失消弭。孩子慢慢大了,懂事又克制,每年的这个特殊日子会过的越来越锥心难安。 秦玥柔了声音道:“恩,今年有我陪着你们。” “娘子不必担心阿正,他早就适应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周恒抬手握上她的手腕。 男子的手温热湿润,秦玥抓上他的指尖。 “看不出来不代表孩子没有心结,阿正懂事又贴心,不愿意让人为他担心。”她道:“祭奠过娘,晚上给阿正做些好吃的算庆生,让他也放松心情。” 周恒静默,弯唇轻笑:“娘子想得周到。” “水凉不凉?要不要添些热的?”秦玥松开他的手,探到水里试温度。 周恒看着她白嫩的小手,突然道:“要不娘子一块起洗吧!” 秦玥手停在水里,周恒又仰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眸若迷雾森林。 水温还可以,不需要添。她将男子的脸掰过去不让他一直看着自己,“就这么大个桶,你还想一下洗两个人?” 周恒下巴间还有少女指尖的触感,低笑道:“你可以坐到我腿上。” 秦玥几下将他的背搓好,毛巾往水里一扔,溅了他一脸水。 少女瞪着黑白分明的眼闷声道:“上次你都把持不住自己,还想洗鸳鸯浴,是想憋死吗?” 说着话人就往里屋走。 “玥玥!”周恒心一慌,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拉住她,小心翼翼道:“娘子莫急,是我唐突了,我不好。” 秦玥一滞,这么冷的天他站出来,冻不死他! “娘子?”周恒蹙眉,心里的慌乱野草般疯长,这该死的调戏! “你赶紧坐回去!”秦玥背对着他说话:“你再不坐回去我生气了啊!” 男子忙撒了手钻到水里,“我坐回来了,娘子别急了,回来吧。” 秦玥转身绷着脸看他:“冷不冷?” 周恒浸在水里委屈着双眼直直注视她,过一会儿才道:“……忘了。” 秦玥叹气,将一旁准备好扣着盖子的热水续进去:“头发洗了没?” “没有。”周恒还想说娘子要帮我洗吗,却没敢说出口。 少女拿过凳子上的皂荚米分抹到他头上揉着,轻声嘟囔:“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容易脏又不好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剪的。”周恒任她将自己的头发拽得生疼,娘子分明是故意这样,好惩罚他方才唐突的。 秦玥不吭声,古代的世俗迷信真是教化深重。 俩人安静了一会儿,周恒没敢再乱说话,娘子这几天风寒心情不好,不敢再惹她生气了。 秦玥眼睛却是瞟着他胸前落痂的米分红伤口,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以后出去可要当心些,不要再伤着自己了。” 她声音低低,周恒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乖乖点头。 秦玥没了脾气,手劲儿也小了,轻柔着给他洗发,一切都洗好就喊了石青过来收拾东西,二人合卧休息。 夜色朦胧,身旁人热源滚滚,温暖的如同冒着热气的食物。周恒却是不敢乱动了,秦玥觉得自己这边很凉,侧过身钻到他怀里,他才终于松了气伸手环着她。 男子刚洗过澡,皮肤又暖又滑,秦玥无意识的摸着他的腰:“你什么时候来?我让石青去接你。” 周恒觉得痒,将她的手握住:“腊月十三。娘子别摸了,痒得很。” “哦。” “娘子方才可有生气?”周恒的声音响在头顶。 “没有……”秦玥仰头道:“你都不爱惜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就知道开玩笑,讨厌!” “呵呵”男子低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以后不再这般了,娘子可别嫌弃为夫。” 周恒抚着她的发,光滑如缎。 也不能毫无玩乐,那将失去多少增进感情的机会啊。秦玥捏着他的胳膊,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太露骨了…… 本就在村中忙了一天,现在安静躺在床上,睡意席卷,一会儿两人便睡着了。 送了周恒去学院,秦玥又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想着不知道张文义派人过来了没有。送信快,可是要送人过来,就会慢很多了。 她是答应了与张文义在京城合开内衣店玩偶店,但是路途遥远,总不能在周家村生产再运到京城吧?所以她让张文义派人过来学手艺,再送回去在京城设厂开店。 京城的店铺不与县镇的铺子同价,卖多少钱?让张文义自己忽悠呗,反正月饼都已经被他卖出天价了,秦玥只要做好第二合伙人就好,适时推出新样式新产品,坐等拿钱。 在镇上没什么事,秦玥带着自己身边的人买了东西又回了周家村,忙活着收拾新家也算有事儿做。 秦玥也奇怪为什么最近自己脾气躁,心情转换快,昨晚还想着难道是大姨妈快来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跟石心抬桌子呢,她小腹一阵滞痛,热流涌出。 少女一皱眉搁下了桌子。 石心:“主子,怎么了?” “你有拿来月事带吗?” “有,奴婢马上去拿,主子先去茅房吧。”石心马上跑了出去。 她记得秦玥上个月就是这几日来的,特意抽空做了几条,还放在马车上两个,真是赶巧了。 许攸的药很有效,这两次的月事没再疼的受不了,她还能忍着。 屋里有床却没有被褥,屋门口有阳光照着还算暖和些,石心搬了凳子让秦玥坐在那边,给她披上斗篷,又到三叔家倒了热水,加了红糖。 “嫂子怎么了?”小雨看刚才还忙活的人现在裹着斗篷坐在门边疑惑问。 秦玥朝她笑:“累了想歇歇。” 嫂子平常不会这样的,周雨想她肯定是哪里不舒服:“那咱回去吧,回镇上歇着。” “没事儿,就是不想动了,你那屋收拾好了吗?” “恩,差不多了,有床有柜子还有桌子凳子,齐全了。”小雨道:“真的没事吗?” “你想我有事啊?”秦玥挑眉。 小雨蹲在她身边:“哪有,人家是关心你。” “玥娘在家吗?”前院传来人声,带着乡邻特有的疑问和吆喝。 秦玥:“石心,去看看。” “我跟她一起去,她不太认识村里的人。”小雨也跑了出去。 俩人回来时带了一婶子,是芝娘的婆婆王氏。 “婶子咋来了?”秦玥起身笑着迎上来:“还把小宝贝儿抱来了!” 芝娘去厂房,王氏一直带着孩子,出来又怕他自个儿在屋里会掉下床,所以就抱着过来了。 秦玥拍拍手朝娃娃招呼,小孩儿一扭脸,将脑袋埋到王氏脖子后。 “昨个就听说你来了,小宝一直哭闹就没过来。”王氏现在虽能看见人影,但还是不太清楚,目光只停在秦玥脸庞泛泛的位置。 石心搬来了凳子,秦玥带她坐下:“哭的响长大有出息!” 王氏笑笑:“都盼着好呢!小宝眼生,不爱跟别人玩儿,你别介意。” “这样的孩子乖巧。” 秦玥说着话,晃晃小宝缩在暖暖袖子里的小手。小孩儿又转了脸看她,他长得像芝娘,大眼乌伶伶的。 少女看着孩子心情好了,小腹的疼痛在喝过红糖水后也消了些。以后她和周恒的孩子肯定会比这孩子还可爱呢! “玥娘医治我的眼睛,还帮忙采药拿药,不用我花一分钱。婶子还没来谢谢你呢!”王氏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这个接触不算多,却真真帮了她家的小媳妇。 秦玥笑笑道:“给您治眼睛时还是我医术还不精的时候,想着能不能自己试试,总之是不会让病情恶化的。没想到还真碰上了,能看见也是婶子运气好!” “那草药都是山上采的,不费啥钱,婶子不用谢我。”秦玥晃着小宝的小手,孩子渐渐不回头了,一直看着她。 “玥娘是个好的,咱村人都这么说!”王氏道:“就算是山上的药,也得你认识不是?还得满山跑去摘下来。以后有啥事儿让芝娘帮着你,婶子也帮不上啥忙,芝娘却不是笨人啊。” 妇人目光有些浑浊,神色却认真无犹疑,轻拍着秦玥的手。 秦玥也握上她的手:“芝嫂子不是一直帮着我呢么,她是我的得力手下啊!厂房里全靠她和我三婶呢。” “芝娘嫁到我们家委屈她了……”王氏将视线移开,看着青天白日的光,微叹息。 “一切都会好的。”秦玥晃晃她的手拉回她的神思。 有病患的人还是想些高兴的事为好,有助于缓解病情。 “瞧这孩子,还朝我吐泡泡呢。”少女点点小宝的肉下巴。 王氏凑近小孩儿的脸看他,米分米分的小嘴上还真是正咕嘟嘟吐泡呢。 “学坏了吧,赶紧擦擦嘴。”王氏说着话,将他嘴间的唾沫抹掉。 小孩儿摇头,黑亮的眼睛看着秦玥,忽又扬起胳膊晃荡,呀呀直叫。 “他是不是想让我抱了?”秦玥看王氏,眼中笑光四溢。 “让你玥姨抱抱!”王氏将小宝儿送到秦玥怀里。 小孩儿的裤子包着脚,踩在秦玥腿上高兴的乱跳,秦玥忙抱紧了他的腋下。 少女看小孩儿高兴自己也笑得欢,小宝呀呀叫,她笑声如铃,王氏看的舒心。 “小宝跟你很亲呢!平日里谁去家里,他都不让人碰。”王氏笑道。 秦玥眼睛一亮,往前凑凑小宝儿,嘴里呜呜叫,“小宝是不是跟姨姨亲?来笑一个!” 小雨坐在一旁,看着小孩儿咧开米分嫩嫩的嘴儿娇气一笑,真是听话呀!她伸手戳戳他的小脸,软嫩嫩陷下去一个坑儿,小宝转了视线看她,小雨忙伸出胳膊:“让姐姐也抱抱吧!” 小孩儿脑袋晃晃看着她,嘴一扯,竟是哭了起来。 秦玥忙拍他的背哄着:“小宝儿乖,不哭啦!姨姨抱你啊!” 周雨收回胳膊,木着脸看趴在秦玥肩上抽泣着小孩儿,她比嫂子差哪了,见她就哭…… 王氏凑近她耳边和蔼道:“小宝就是这样,不知道咋回事就哭闹开了,小雨可别介意,小孩子啥都不懂。” “恩恩,我知道的。”小雨点头,算了,小孩子嘛,阿正小时候也经常哭的。 “我来抱吧,再把你的衣裳弄脏了。” 孩子哭闹起来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玥穿的衣服素净,弄脏了多不好看。 王氏要将小宝接过来,包子却抱紧了秦玥的脖子不让她动自己。 秦玥拍着他的背跟王氏道:“没事儿,小宝既然不想走我就抱着了,衣服脏了洗洗就好。孩子也不是一直闹的。” “你说是不是啊小宝?”秦玥侧身蹭着他的小脸,小孩穿的衣服厚的很,小手热乎乎的但是脸蛋儿露在外面,凉凉软软的。 小宝已经止了哭泣,脸蛋上泪痕道道,眼睛水亮瞅着秦玥,“香,香!” “哎呀,小宝还夸夸姨姨呢!”秦玥晃晃他的小身子,将他脸上的道道擦干净。 “已经开始学话了,能喊个娘喊个奶奶。”王氏脸上挂着笑,说起来自家孩子都是没完没了的话题。 “我也香,你闻闻!”小雨伸过自己的手让小宝闻,孩子一皱鼻子扭脸去找奶奶了。 王氏接过他抱着:“小宝该跟你叫姑姑的。” “姑姑?”小雨想想,戳戳小孩的握成一堆儿的小手:“好像是哦,我都当姑姑了。小宝乖,你让姑姑抱姑姑给你买糖吃。” 小宝还是不看她,跟王氏咿咿呀呀说的不成话。 周雨气馁,老实坐着不想抱他了。 “中午到家里吃饭吧?”王氏看向秦玥。 秦玥摇手:“不去了,今日有些事要回去。等我们搬回来请大伙吃饭,咱们再好好聚聚。” “诶,搬回来好,热闹,都是熟人也有人说话。这大院子住着肯定舒服!”王氏环视一圈,房子结实,崭新的带着土石的味道。 秦玥:“过年发了红包,芝娘该有不少赏钱的,停两年你们家的房子也能翻盖翻盖。” 王氏呵呵笑:“家里人少,够住,费那钱弄啥,还不如给我们家小宝多做点新衣服做些好吃食呢!是不是宝儿?” 小孩一扬胳膊,口齿不清:“吃,吃!” 他大眼明亮的瞅着屋檐上卧着的一只鸟,话声嫩嫩奶气,小模样逗笑了一圈的人。 —— 王志梅做了豆沙甜糕,装了一小盒交给了秦汇,让给柳卿送去。 秦汇一瞧也就只有十来块儿东西,皱眉道:“娘,这可不像你啊!给人家东西还不多给点儿?” 王志梅打趣儿的看着儿子,还跟她较上劲了! “你知道啥,傻愣子!你一下给她那么多,吃都吃不完,下次再送人家就不想要了!”她指着甜糕,意味深长地道,“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 秦汇恍然大悟,点头称是。她娘还真有一套呢。 “那我就去了啊。”他盖好盖子准备走。 王志梅拉着他指他的衣裳:“别慌,你就这样去找人家姑娘?” 秦汇瞅瞅自个儿的衣服,很干净啊,去年才做的。 “去,我昨个给你买了一套新的,还有新鞋,都搁你柜子里了,换一身儿再走。” “我觉得还好啊,故意从头到脚换一套,不显的见外了?我就换双鞋子吧。”秦汇挠头,没接受她的意见。 王志梅想想:“那也行,反正你这身儿也算利落,显得我儿子高挺朗气!” 二人终于统一了意见,秦汇换了新鞋提着食盒去了柳卿那里。 姑娘正在屋里做绣活,叶子进来道:“小姐,一家子想娶你的人又来了!” 柳卿搁下东西,睨她一眼:“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今儿只让你吃一碗饭,谁也别想偷留给你!” “哎呀!”丫头挽上柳卿的胳膊哼唧:“小姐最好,怎么舍得人家挨饿,都知道人家吃得多,小姐这不是要人家的命吗?叶子饿死了,谁来照顾小姐呢!” 柳卿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就你会说话!” 姑娘起身整了整衣服,叶子顺手将她身上的线头捏掉。 “随我出去吧。” 秦汇拎着食盒在院子里站着,旁屋里的小厮和婆子偷偷看他。 这人是第二次来了,是看上他们家小姐了吧?看着倒是个挺踏实的小伙子。老爷心善,对儿女的亲事不挑剔,只要人好就行,不知小姐会嫁给哪家? “柳姑娘。”秦汇见佳人出来,忙开口道:“我娘听说你一人在此休养,特意做了些吃食给你送来。闲着没事儿能吃上些。” 这次说话倒是没有结巴,也不慌了,柳卿心道。 秦汇昨晚已经想好了,既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怎么着也得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娘和妹妹都操心他的亲事,这终于有个人能让他想着了,他要努力让人对自己有好印象,待姑娘愿意了,回去跟她家里一说,他就上门提亲! “多谢姨母了,辛苦秦公子送来了。”柳卿招手,叶子将食盒接过去。 “不用叫我公子,我也不是什么公子……”秦汇摆手,叫公子听着别扭的慌,他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 秦汇面上有种淳朴憨厚的光彩,不唯诺,只是舒服。柳卿看他不太喜欢公子的称呼,笑道:“那该叫你什么呢?” 姑娘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很标致,瞬间将她温和娴静的面容衬得俏皮可爱。 秦汇看着很喜欢,“就直接叫我秦汇好了。你跟我妹妹看着差不多大,叫我,秦大哥也行。”男人说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直白的让人喊他哥哥是不是不太好? “多谢秦大哥了!”柳卿却是接了他的话,喊得顺畅。 秦汇嘿嘿笑:“不用谢!你这院子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给你收拾收拾。” “不用的,都整齐的很,不用劳烦你了。” 叶子将甜糕拿了出来,要将食盒给秦汇。 男人没接盒子,他还不想走呢:“真的没有?有柴火吗?够用吗?天冷该烧炭盆了,家里有吗?我去给你买些来。” 秦汇说着进了人家厨房,一看堆在一边的木头,皱眉道:“这么大的木块,一顿饭都烧不完,你们人少,得用细柴!” 他袖子一挽,将圆木都搬到院子里开始劈柴。 柳卿满脸惊讶看着他挥斧子。 柳府虽然上下齐心,但她总归是庶女,不说母亲很少发话带她出去,就算是节日,她也基本不出门,一年四季都是在内院里学针织女红的。她性子虽比一般女儿家活脱些,也是不曾与外男有接触的。 秦汇还是她头一个面对面有接触的异性。这样淳厚又直率的男人,在她院子里帮她上下砍柴,给她送吃食……就算是有目的的。她也感觉,很是满足。 “柳姑娘,你站远些。虽然我技术好不会伤到你,但是木屑会飞到你身上的。”秦汇抽空跟柳卿说句话,还不忘自夸一下。 柳卿拉着叶子往后走了几步。 “秦大哥,你家都是你来劈柴吗?看你技术那么熟练!”叶子看了眼盯着他的柳卿,开口问。 秦汇动作不停:“当然是我了。我是男人,我不砍难道要我爹砍?他都老了,该歇着的!” 叶子对柳卿笑,这人真是憨厚。 “柳姑娘,你穿那衣服冷不冷啊,我妹妹都穿棉袄了。” 柳卿外面只套了素缎棉坎肩,在屋里还算可以,出来也没添上一件,秦汇看着她瘦小的身子都觉得冷。 “我还可以,不算太冷。” 秦汇:“要不你回屋里吧,我把这些劈好了就走。” 柳卿想了想,让叶子跟她回了屋。 一边的小厮从屋里冒出头:“秦大哥,你这柴劈的真好,我老是劈歪,就干脆不整了……” “你是柳姑娘的仆人?”秦汇看看他,也是瘦小的一只:“你做的可不算好。还是太小了,没力气,你长到我这么壮实自然就能劈好柴了。” 重新换了衣服出来的柳卿听他评价自己院子里的人,面上笑的可爱。 “反正那柴烧不完还能接着烧,也不费什么事儿,他不整也行。”她在秦汇身后道。 男人回头一看,柳卿已经穿上了棉夹袄,白底红边,斜绣着一支红梅,霎是娇嫩。 他憨憨一笑:“还是穿袄子暖和吧。我妹妹整天手冷脚冷的,你可别生病了,不好受!” “恩,我有思量的。”柳卿点头。 秦汇又道:“一顿饭做完柴没烧完,会燃到自己熄灭,浪费吧?要是拿水扑灭,又是满屋子的烟,下次再烧还是湿的,怎么都不如直接用细柴的好。” “秦大哥说得有道理。” “恩,我今天都给你整好了,能用上好几天,用完了我再来劈。” 秦汇又挥动手中的斧子,柳卿站在房门边上看着,小院子里有咔嚓嚓劈柴的声音,还蛮热闹。 —— 天越来越冷,站在屋外光着手指尖都是发紫的,感觉已经到零下了。空气冰凉,吸到鼻腔里就凉了整个肚腹。夜里风声啸,扫的地面干干净净,寒凉稀薄的冷气几夜席卷了所有的树叶草绿,寒冬真正降临了。 几天的收拾,秦玥终于带着孩子们住上了新屋,镇上院子只剩了似书和如墨,俩人直舍不得一大群人走。秦玥说到了年底就将店铺关了,让她俩到村里一起住,俩人才满意。 “嫂子,你一直围着兔笼转做什么?”周雨从屋里出来两次,都见秦玥在兔笼边上看着。 秦玥盯着雪白的四只肥兔子,这仨月让石青和石心喂的肥胖毛盛,她戳戳兔子厚厚的白毛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将他们都吃了。” 小雨一听就急了,跑到她跟前将她拉开:“嫂子你可不能吃它们。小兔子都跟咱们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舍得吃了它们?” “兔子本来不就是吃的吗?之前咱还把它们的娘吃了呢……”秦玥眼睛一直望着偎成堆儿的白兔,想着红烧兔肉,啧啧,真香! “那也不行,嫂子太狠心了!咱们都养了这么长时间,兔子是我的,不准你吃!”小雨张开胳膊挡在兔笼前,小脸白净瞪着秦玥。 小朋友对可爱的动物都有莫名的忠诚喜爱,算了,秦玥耸肩,“那好吧,再养一段时间。” 小雨还是不放松地挡在笼前,秦玥:“说了不吃就不吃,你起开吧,去玩儿吧。” “那你可不能趁我不注意把它们杀了。”小雨噘嘴道。 “好,我什么时候杀它们肯定先告诉你!”秦玥摸摸她的头笑着走了,剩她自己在原地跺脚。 兔子三瓣嘴动地飞快嚼萝卜吃,丝毫不知自己方才差点被吃掉。 其实周雨身上就穿了个兔皮做的坎肩,里面是米分色的棉袄,衬得人娇气可爱,脖子上还围了同色的兔毛围脖,都是秦玥给她做的。 本来想做件外套的,但是同色的兔皮不够,就给她和阿正做了坎肩,防风又好看。阿勤没要,说做木活会沾上木屑,会把皮毛揪成一团儿,不耐。 屋里烧了炭火,秦玥怕被熏着,换上新碳的时候都会出去一会儿,这会已经烧的通红,屋里还算温暖。 “主子。”石心煮好了枣茶送到她手边。 院子里没什么植物,要等到开春种些果树或是花草青菜。这些红枣都是村里人给的,这个给一包那个给一包的,都是晒干了的,冬天没事儿坐屋里嚼几个还有些甜头。秦玥让石心把枣子切开,和着白糖煮成茶水,喝着还养气补血。 秦玥喝着热乎乎的茶,手边是给周恒做的棉袍。 “主子。”石青过来,“门外来了些人,道是从京城张公子那里过来学艺的。” 秦玥抬眼:“让他们过来吧。” 过去了半个月才到周家村,不知来了几个人,难道都是娇气的女仆? “心儿,我们去看看京城来的丫头。”少女将手中的茶水饮尽,身子暖暖的,心情还好! 大厅里竟站了九个人,四男五女。秦玥略有些惊讶,送来这么多人? 九人都稍稍垂着头,秦玥坐下,一女子上前。 “周夫人,我家二爷给您捎了信。”她递上一封信。 石心拿过给了秦玥。 “秦玥妹子:两月未见,不知几何。送你四人,助你家中诸多事宜,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保证无二心。紫叶,秋桐,枫杨,重阳是给你的人。两个丫头识字通女工,会厨艺能扫洒;枫杨和重阳都会武,帮你打跑宵小闹事者。剩下几人是去偷师学你手艺的,你可不能私藏,有多少手艺就教多少。本公子过年后回临安镇,咱们明年见。文义字。” 这张文义,前面还写的像信件,后面就是败露他真实的内心了。 “你们哪四个是要留下来的?”秦玥收起信问下面的人。 “奴婢紫叶。”方才呈上信的丫头道。 “奴婢秋桐。”她右手边的人道。 她俩身后的两个小伙子:“奴才枫杨,重阳。” 几人答过话都抬起头让秦玥瞧了,目光温实,没有不屑也没有轻慢。 “你们都是张文义身边的人,京城吃好喝好,可愿意留在这小山村?”秦玥声音有些清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几人。 几人答:“奴婢,奴才谨遵二爷之命。” 秦玥轻哼:“那你们到了我这里还是听你们二爷的话,我怎敢放心用你们?” 屋里静默片刻,紫叶上前道:“奴婢几个都是应了二爷的话来夫人这里,在您身边一日就是您的人,不再听二爷使唤,您尽管放心。” 她从袖中抽出几张单契递上:“这是奴婢四人的卖身契。” 秦玥挑眉,张文义敢就这样将东西交给紫叶保管,看来这些人是真能信的了? 石心将东西拿过来,秦玥只瞟了一眼就搁在桌上了。 她清亮的眸子看着下面几人:“既是来了我这里就是我的人,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可是要打发走的。至于你们之后会到哪里去,就不是我要管的事了,可明白?” “奴婢奴才明白。”四人一齐跪倒在地。 秦玥嘴一抿,抬声道:“我这里不需要下跪,除非惹怒我我罚你们跪,起来吧,记得不要随便跪我。” “是。”几人又整齐站起。 “你们三个?还有后面的小伙子,也是来学手艺的?”秦玥看着一旁没有说话的另外几人。 “小的是负责来回路上赶车的。”十来岁的男孩道。 秦玥点头,张文义派的人还挺有谱的。 学艺的三个丫头碧桃,山蓼和红杞,车夫是山峦和迎客。 石心带几人下去收拾东西,赶路十来天,先歇息再说别的。 前院房间多的是,似书如墨不在,石心一个人住了一间房,她屋里的另外两张床是准备给她俩的。找了个大房间让她们五个丫头一起住,四个男的住一间,反正那些床是上下铺,也不占地方。 新来的几人一看这上下两层的床,都惊讶的愣了愣,反应一会才开始收拾东西。 “嫂子,咱家这是又来啥人了?”小雨看着跟石心到前院的众人问。 秦玥:“几个是来学艺的,四个是到咱家打杂的,日后他们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说。” “小雨,厂房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活儿。”秦玥看向周雨:“要不,就由你教她们三个吧?” “教什么?”小雨不知情。 “内衣和玩偶啊。” “行啊,我不一直都是教人家呢么!”用到自己了,小雨还挺高兴:“以前也是我和你一块儿教女工做活的,教她们仨算啥。交给我你放心!” 女孩儿还笑嘻嘻地往秦玥身上蹭蹭,刚才因为兔子的事儿她怕自己说话冲伤到嫂子的心。 秦玥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搂着她道:“当然放心了,小雨的手艺和教导无人能及!” “那我现在就去?”周雨趴在她肩膀上。 “不用,让她们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吧。” “还是嫂子好,哪有你这么好的主子!” 秦玥:“将心比心……阿正回来了吗?” 自回了村里,阿正和连程就去山上练武了,离家也近,中午还能回来吃饭。 “没有呢。不知道今天回来会带什么来?”小雨从秦玥身上爬起来。 这两天他俩回来老是会摘些老了的果子,核桃啊,干扁的酸枣啊,还有兔子或是野鸡。不知道是谁捉住的,但大家都猜想不是连程,因为他的身手根本不至于让兔子和野鸡那么狼狈的沾满土,他会一招毙命…… 周雨最喜欢核桃了,砸烂了外皮和里面的硬壳,吃着满嘴香。酸枣当然是秦玥的菜了,她会让石心将枣子煮进药汤里,喝着有股酸味儿,不会苦到她想吐。 山里的兔子野鸡吃着都很有嚼劲,因为满山的跑肌肉发达。野鸡都炖了汤,兔子直接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架了火烤,又有油又有调料,烤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气。连程总是守在跟前不离开,但还是把会兔腿留给秦玥一只,她又分给了阿勤和阿正。 阿正穿着黑色的小坎肩,是他刚套上的。在山上跑着跳着热了就脱下来了,但回来怕秦玥担心,临近门口才穿上的。 紫叶先收拾好了东西正帮着石心做饭,阿正从厨房过瞥见一眼,还奇怪自己眼花看错了,又退了几步回去。 “石心?她是谁?”小孩儿看着紫叶陌生的面孔。 “这是新来的,叫紫叶。”石心又对紫叶道:“这是正哥儿,主子的小叔叔。” 紫叶笑着朝阿正行礼:“正哥儿好。” 阿正点头,看到院子的里的枫杨和重阳,“他们也是新来的?” 石心探出头一看:“恩,是的。” 连程皱皱眉,来了这么多人,他的肉又要少几块儿了。 他将野鸡往石心跟前一递:“做红烧鸡块吧,昨天已经喝过汤了。” “行。”石心握着鲜艳的鸡翎,“枫杨,来把鸡毛收拾一下。” 新人也要干些活儿才能看出手艺怎样的。 枫杨还没过来,连程就把野鸡又拿到自己手里了:“那我来吧,我捉的鸡。” 枫杨挠挠头,他怎么敢跟连侍卫抢,“还用我吗?” 连程到一旁的木盆里收拾起来了,石心朝枫杨笑笑:“那就不用了。” 阿正自己往内院去了,路上又见了山峦和迎客。今天家里到底来了多少人啊?小孩想着到了秦玥跟前。 “阿正,今天有没有核桃?”小雨先上前。 小孩儿从身上挎的斜包里掏出几个给她,“就这几个。但是还有些带刺毛毛的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就捡过来一些。” ------题外话------ 起名无能,这几个新人的名字直接用的景观植物的名儿……嘿嘿,都是我们学校有的——紫叶李,白山蓼,黄山栾,重阳木,法桐,碧桃,枸杞还有迎客松:—D 以下读者请来评论区留言领奖啦~ 第一名:pisvd4a14 第二名:莫199999 第三名:xiaozhuo48 第四名:xmhua123 第五名:zaf0486 第六名:47850476 第七名:罗宾方 第八名:老虎1166 第十一名:叮叮 第三十一名:820419 第四十一名:kuakua 第五十一名:zyb7805 第六十一名:空菩提88 第七十一名:小雨点hyy 第八十一名:168961 第一百零一:ipple825 第二百名:梅菜扣肉 第三百名:悦心xf   ☆、第八十四章 眉目(万更) “带刺毛的果子?”秦玥在一旁问道:“嫂子瞧瞧。” 阿正把东西往茶几上一倒:“有的带壳,有的没有。就是这些,刺毛毛容易沾到衣服上,嫂子小心点哦。” 桌面上一堆儿板栗,有几个还包在棕黄带刺的壳里。 “山上还有板栗?”秦玥将那几个带壳的剥了。 “我们跑的远,山头已经不在村子这边了。”阿正捏着一个光滑的在手里扔着:“嫂子,咱家今天来了多少人啊?我在院子里见了好几个呢。” “九个。都是你张文义叔叔送来的人,有五个人过一段日子就走了。四个会留下来成为咱家的下人。”秦玥想将生板栗掰开尝尝味道,但是以前吃的都是炒熟的,现在这生的倒是难剥。 “张叔叔怎么变的好心了?”阿正轻轻一掰,板栗就开了:“这个吃着有些涩,我尝过了,外面还有一层皮儿,不好吃。” 秦玥惊讶地看着阿正手里的板栗肉,这孩子,手劲儿真巧。 “他怕我的生意不好自己赚不了钱,所以要从侧面帮着我。”秦玥提起茶壶倒了一碗热水。 “阿正你剥好了扔到热水里,一会儿里面那一层皮就掉了。”她拿过小孩剥好的一个掰了一半尝着。生板栗是这个味儿吗?秦玥不太清楚,不过还是有点甜的。 “哦。”阿正一手掰一个,一会就把板栗剥好了。 从热水里拿出来,那些粘在果肉上的干皮还真的掉了。 “嫂子你好聪明啊!”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了,你现在才知道?”秦玥捏捏他的小鼻子,将板栗推到他手边:“去让石心将这些板栗和到糖水里煮了吧,看看好吃不。” “好的,阿正马上去。”小孩端起碗就出去了。 周雨还在一旁砸核桃吃。 “小雨,别把核桃壳上的汁儿再溅到衣服上了啊,真不好洗!”秦玥往后倚到靠背上。 “……哦。那我去找个东西系上。”小雨出了客厅,到自己屋里翻了一块灰色的粗布绑到胸前,正好遮住衣服,女孩高兴地又回客厅继续砸核桃。 “喏。”小雨将核桃仁往秦玥嘴边一搁:“吃吧。还不用你砸,送到嘴边的食物,多好!” “啊。”秦玥张嘴享受这小女孩给自己喂食:“小雨真好。” 一会儿石心又过来了。 “主子,紫叶和秋桐在做饭,奴婢就过来您身边了。” 秦玥想了想道:“那就看看她俩做饭怎么样,以后你就别做那些了,跟在我身边吧。本就是想你做我的贴身丫鬟的,之前家里人手少,你才做那么多活儿,现在人多了,你也歇歇。” “奴婢不累,多谢主子体恤。” 石心交代过了该炒哪几样菜做什么汤,二人直接做了也省得猜主子们喜欢吃啥。 端上来的菜吃着还不错,秦玥直接吩咐下去,以后紫叶跟着周雨,饭时负责厨房,秋桐负责家里人的衣服。重阳就跟着阿勤,枫杨给了阿正。当然,阿勤和阿正平日肯定是用不上他俩的,因为两个孩子什么都能自己做。 午饭后,紫叶又过来给了秦玥一个精致的匣子,道是张文义让带过来交给她的。 又是什么东西,难道送她房子地契了? 事实证明秦玥想多了,里面是三本书,应该是张之谦的手札,之前张文义答应过她要给周恒带些手札过来的。 不错,厚实实的三本,里面多是些对书籍的感悟和国民生计的想法。老太傅不容易,那么大年纪还体恤百姓民生,其字厚重俊朗,一丝不苟,瞧着字就能想象出一个严谨治学,胸怀天下的老者形貌。 秦玥将三本书放回到匣子里,看平日张文义对张老的抱怨,现在连几本书都用这么好的匣子装着,他心中对自家爷爷还是十分敬重孝敬的。 —— “巡考通过的名单已经出来了,就在大堂里贴着呢。快去看看!”李秋拉起几人就往外走。 杨潜:“不用问,周恒肯定是榜首。” 张群生:“对对对,就是不知道我能通过不能……” “不敢说大话。”周恒慢悠悠跟着几人身后,话声温淡。 “不是大话,是实话!”王中简一拍他膀子,“咱们几人数你成绩好,你不是榜首谁是!” 几人在寒凉的空气里穿行,沾了满身的寒意。 周恒淡笑,能通过是一定的,榜首他可不敢随便说。 大堂里学生很多,有高兴的有叹气的。 李秋和杨潜挤到名单跟前,一个个数着。 “周恒,榜首啊!”已经看过名单的学生对周恒道。 王中简一揽他的肩膀,目里精光四射:“你看,说你是你就是!” 周恒褚唇扬起:“我很高兴。” “一点儿都没个激动的样子!”张群生道:“你该高兴的跳起来大声笑!” 周恒未接话,娘子知道该很满意的,明年参加过秋试他就能陪在她身边了,不用再让她一人辛苦撑家。 里面那俩人看了好长时间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李秋眉飞色舞:“都过了都过了!都放心吧!” “真的?我也过了?”王中简伸长了脖子。 杨潜:“恩!但你和群生排到后面了,这段时间要再加把劲儿了啊!” “嗯嗯嗯,我知道!”王中简又是握拳又是望天:“谢天谢地,我一定努力……” 大堂里满是人,厚重的钟声响起,学生慌忙回教室。 “巡考的名单大家都看了吧……”夫子在堂上讲话。 “喂,周恒,以后我要跟你一个寝室。”杨潜拿书挡着头侧脸轻着嗓子对周恒道。 周恒看一眼夫子,缓缓看杨潜:“你跟我室友说过了吗?” “说了!下午我就搬过去!” 杨潜正捂着嘴笑。 啪嗒,一本书摔到他发顶,杨潜木着脸往上看,夫子正板着脸站在他跟前,手中的书打在他头上。 “刚上榜就不认真听讲了,杨潜,秋闱能过吗?”夫子脸庞僵硬,厉眸直视着他,说话毫不留情。 这是几个夫子中最严厉的一个…… 杨潜将书本移开,干巴巴朝他笑:“不跑神儿,这就听课,听课,夫子消气。” 夫子轻哼一声,意味深长瞥了周恒一眼才走开。 杨潜周恒对视,同时扭头朝正前方,安心听课。 下了课,杨潜忙活着收拾东西搬到周恒屋里。 “你东西怎么这么多?”周恒看他来回三趟了,自己还帮他拿了一回,现在还没搬完。 杨潜朝他一笑:“冬天嘛,衣服多又厚,总是要多收拾一会儿。这就是最后的了,没了。” 进进出出好几趟,他终于停下来整床铺了,外面真是冷,鼻尖都冻红了。 一会儿他又吸吸鼻子来到周恒桌前,搓搓手道:“恒啊,让我用用你那个暖手包呗?” 周恒穿的厚,脖子里还围着灰毛毛围脖,手是热的,他可不一样,双手拔凉。 “用吧,若是还冷就装个热水袋放进去。” “好嘞!”杨潜直接抱了暖手包坐在他身旁。 周恒扭过头来看他:“怎么?” 灯火暖黄,少年突然静默,橘色火光映在脸上,如同古老的刻画。 “不安……”杨潜低声道:“想在你身边安静一下。” 周恒突然打了寒战,他的轻颤引来杨潜的一阵拍打。 周恒轻笑着:“你在我身边就安静了?我的能力好强大!” 杨潜侧目,朝一边撇着嘴:“有个熟人才是好。特别是你这样善解人意的……” 他的手还搁在周恒胳膊上,周恒两指捏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移开:“若不是知道你喜欢邢小姐,你这样与我说话,我都要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呢……” 两人眉目清秀,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清俊,这般在灯火下对视,杨潜自己也打了个寒战:“真的有男人喜欢男人?” “我娘子说是有的,还有女人喜欢女人。”周恒说到秦玥就眼眸温情满满,脖子里的兔毛围脖又软又暖,舒服到极点。 杨潜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来是向你诉苦的,却让你弄得我膈应。” 周恒收了对秦玥的想念,凝了眉目低声道:“直木不语斧凿之苦,苦楚不是说出来就能消解的……但你若想说,我就听。” 杨潜忽觉一室的清冷消弭,手间周恒的暖包细软又火热,他轻笑,唇间弯度昭示一个少年的快意。 “谁说你是书呆子的?你分明比谁都知情趣有义气。”他道:“你娘子就是这样沦陷在你的声音和表情里的吧?” 周恒面容清俊,听到这话低笑:“我娘子自是什么都喜欢我的,你有何意见?” “没有!”杨潜抬声:“敢跟周恒的娘子抢宠爱,等着被削!” “你去找邢小姐了?她怎么说?”周恒问。 “我对她表白心意,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杨潜声音低沉:“可是她不愿嫁给徐峥是真的。” “我觉得,徐峥这个人有问题。”周恒道:“但是具体哪里说不上来。我家有京城过来的将军侍卫,他一直在探查徐家。徐家也有问题。我们只需等着,是狐狸还是猫,总有露头的时候。” “真的?”杨潜在烛火下睁大了双眼 周恒点头:“真的。只有有功夫能无声无息跟踪别人的人才能快速的得到信息。邢小姐没有探查到什么吧?” “没有。”杨潜拿暖手包捣捣他:“不过你还真有本事!从哪弄来的京城侍卫啊?” “……还是因为我娘子才认识的。”周恒笑道:“娘子是我们家里的宝!”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杨潜挑眉:“我想为她做些什么的……” “你现在能离得了学院?”周恒道:“你不能!你只能等着。你虽与邢小姐自幼相识,但你家为商,她为官,你只有现在努力,科考后入朝为官,待解决徐家的事后你才有身份向邢家提亲。” 杨潜嗤笑:“你说的也对。徐家除了跟我一样的商户身份,不就是在梁城有太守把着门儿吗?若不是这样,邢叔能应下他家?哼,积了八辈子的德了!” “白日里我没看榜单,你排到多少位?”周恒放下手中的书转身与他对面。 杨潜一静,嘿嘿朝他笑:“在咱们学院是第十位,在梁城是……嘿嘿,五十三位。” 周恒黑眸看着他:“这样的成绩倒是能通过秋闱,只是春闱的名次会很低!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多练习,你可不能松懈,为了邢小姐你也得努力啊!” “我这不是跟着你来了吗?你可得多提点提点我。”杨潜朝他扬眉。 “我自当尽力。”周恒看他手窝在小猪样子的暖手包里,眉眼被照的莹黄朝自己笑着,活脱脱一孩子样儿。 他戳戳小猪手包道:“话说完了,去看会儿书吧,还不到辰时呢。” “好嘞!”杨潜起身到了自己桌前,一手伸在小猪里,一手翻书页。 室内静谧,唯有翻书声。 二日是钱堂夫子的课,他不仅教学也是学院里管事的人员,自有了李君业的事人就吃不好睡不好,这天上课又是乌黑的下眼睑。 周恒也是每次看到钱堂,就想起雨天无辜站在街面的李君业。 他面白瘦弱,比自己还单薄,无人看着他,他目光也闪躲摇晃,像个不经世事的女子…… 室内清冷,冬日学生穿的多是深色衣服,看着更是压抑。钱堂站在讲台边,面色不郁的说着话。 女子? 周恒目光突然定在一处,有些飘,有些恍然,他想起昨晚和杨潜的对话—— “真的有男人喜欢男人?” “我娘子说有的,还有女子喜欢女子……” 他眼神倏地凛冽起来,之前那个失踪的乞丐的确是与李君业类似的案件。因为他有一双勾人的眼,不仅勾女人,还勾男人! 那么,如果他想的对,将人掳走的又是谁?! 笃笃笃,有人敲他的桌面,男子回神,钱堂正抿着嘴看他,教尺磕在桌子上。一屋子人都将视线定在他身上,周恒还是第一次在课堂上被抓包,俊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钱堂凛着声音道:“为学不可大意,持之以恒才是长久之道。” 周恒无脸,低声道:“是!” 钱夫子走开了,杨潜在一侧碰他一下,哈着嗓子道:“恒啊,你怎么了?” 周恒不敢动,低着头道:“下课了再说。” “好!”杨潜点着脑袋,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厚云压得极低,天空显得暗沉阴瑟,寒风习习,冻人肌骨。清冷的学院砖瓦笼在阴暗中,庭柱寒,廊檐冷。 周恒一袭藏青棉袍立在庭院里,青砖泛着寒意,身旁一片冷寂。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你冷峻的脸,都成啥了!”杨潜抱着胳膊皱眉看他。 周恒眼眸修长直直望着他,目中精光冷冽:“我又想出些关于李君业的事。” 杨潜心一沉:“什么事?” “李君业长的秀气,性子柔弱,丢失的乞丐有一双明亮勾人的眼睛,你觉得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周恒声音低沉,在冷肃的环境中莫名的让人寒栗。 杨潜皱眉,垂眸思索,试探道:“相貌?” “没错,是相貌!”周恒一把握上他的手腕,面容深沉:“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喜欢同性,你说他敢不敢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做出来?” “你是说?”杨潜不敢相信:“真的有?” “为什么没有?”周恒反问:“有人厌恶与自己极端不同的同性,就比如女子多不喜与漂亮的同性在一起,而喜欢在她受挫时冷嘲热讽几句。那为什么不会有相反的事?同性喜欢同性?” 北风刺骨中,杨潜又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喜欢男人……有男人喜欢男人,将他们掳走困起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杨潜越说声音越低,风声啸,掠过屋檐廊角,呜呜作响。 他们身处这般县城小镇,未曾听过此类事,现下只觉得恶心和难以置信。 “可是我想不出来那人是谁。”周恒负手,寒风吹着发带南飞。 杨潜:“要不要跟夫子说一下?” “夫子可能信我的推论?如果信了,又该往哪里查?挨家挨户的搜人?”周恒有疑虑,垂眸遮了眼,“还有,若是这人有权有势,官府根本就是知晓……或者搜查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正说着话,学院大门被人敲响,二人一齐看过去。 暗红的大门嵌在清冷的砖墙中,如冷寂画面中的一团火。 门房开了门,周恒一看,竟是石青,他将一个匣子交给门房,抬眼间也看见了周恒。 他快步过去:“石青,有什么事?” “主子说张文义公子送来的书已是到了,让小的赶紧给您送过来。”石青恭敬道。 门房一看周恒来了,遂将匣子给了他。 周恒:“学艺的人已经送来了?” “是的,张公子还送给主子四个下人,道是能减轻主子的负担。” “你们是不是已经搬到村里了?” “是”石青点头。 “阿正和连程每日在何处练武?” 姑爷今日怎问这么多事,石青疑惑,但还是恭敬回答:“在村里的山上。” 周恒静默,既然连程不出来了,那,这事还是自己来吧…… “好,那你先回去吧。” 石青点头退出学院。 杨潜拉着周恒的袖角:“怎么了?你又想到什么了?” 周恒往前走着:“我本来想让连程出来查探一下的,但是现在他不出村了,就只能是我们自己来了。如果真的是喜欢他们的人将人弄走的,那便没有生命之忧。我们慢慢找也有希望找到。” 杨潜疾步跟在他身后:“去梁城找?” “不!我们应该在新县找。李君业一直在学院,休假也是回家,肯定不常去梁城。他在梁城失踪肯定是意外,或者是那人早就盯上他了,趁着他独自一人时下手。”周恒忽然又想起什么,清冽的眼眸微眯透着寒意:“那人肯定与梁城巡考官员有关系!” “为什么?” “夫子也说过,以往巡考我们学院都是被安排在上午的,这次却没有通知就定在下午。这个时间差就是为那人准备的!”周恒语速极快,杨潜却能清楚的听到,听得皱眉如山。 北风凶煞,吹得人眼疼干涩耳刺痛。杨潜心里沉重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如果周恒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都是被算计的人了? 沉重的钟声响起,声声环绕在青墙冷霜间,满眼暗淡深寂,让人觉得滞涩不畅。 周恒手中的匣子被吹的冰凉,匣面却是枣红的亮色,看着稍稍减缓了幽清的视觉。 “先上课再说吧,夜里咱们好好商量。”周恒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拉了失神的杨潜回教室。 —— 周家村却是只有少量的积云,风也没有那么大,大抵是被山环绕的原因,气温也比新县要高上两度。 秦玥昨晚跟连程说今天要与他们一起上山,只是她晚起了一会儿,那人就带上阿正先走了。 “这个连程真是坏脾气!”秦玥拍着桌子,一会儿又叹气:“好吧,我也就晚了一盏茶的时候嘛……” 秦玥本是穿着棉裙的,但想着是要上山的又换了裤子,才耽搁的。 “小雨收拾好了没?”她要带孩子们上山跑跑,在家里一直坐着不活动容易懒散生病。 石心:“已经收拾好了。” “穿的什么衣服?要是也穿的裙子就让她换了,不方便。” “穿的裤子,棉裤。” “那走吧。”秦玥将宽大的腰带系好,扣好围脖走出房门。 周雨和周勤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周雨正将昨天砸好的核桃给他吃。 “走吧孩子们,咱们上山去!”秦玥看他俩都是长裤围脖不担心出去受冻了。 冰凉的空气瞬间就让人醒神了,路上说着话口口白气往外冒。不时有村人来往,都笑着打招呼。 秦玥:“阿勤,你说给阿正做的小木人,做好了吗?” 周勤笑笑,脸上有些羞赧:“没有,我给小人刻头发的时候使劲儿太大,把脑袋给削了一块……做大件的东西还行,这种小的力道控制不好。” 秦玥点头,原来是想做个精细的小木人啊? “没关系阿勤,多练习会好的。我的绣活就是一天天练出来的呀。”小雨手杵在衣兜里,一点风吹不到。 他们身上的棉袄都是今年新做的,外面都添了兜兜,是秦玥教的,倒是天冷手能杵进去不怕动手。 “回去让嫂子看看你那脑袋削了多少,若是不多,可以找片布贴上去,当做小人戴了个帽子。”秦玥说着话,白气散了一道。 周勤眼睛一亮:“嫂子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回去就做!” 石心,紫叶和重阳跟在三人身后,其他人都留在家里了。 一往山上走,风就被树挡了不少,地上的落叶很多,踩上去软软的,树冠上的叶子少了,山林显得空荡亮堂了不少。 往上走了一段路,没见到阿正和连程,秦玥想着跑山的时候再摘些板栗核桃搁家里当零嘴吃呢。找不到阿正,怎么知道哪里有东西可摘啊? “嫂子,银毫还在山上吗?”周雨看着四周凋零的树木,山林一眼看不到头,全是干枯的棕色。 孩子们都想着银毫呢?那条小狼倒是得人心。 “应该在吧。狼群是有领地意识的,一般不会搬家。”这四周都是不结果子的树,没有东西可摘。俩人到底去哪儿了?这么大个山,找人可不容易。 秦玥直直往上走,几人跟在身后。 “那怎么没有狼跑到山下村子里呢?”小雨问:“也没有哪家的鸡被狼叼了的事儿啊。” 秦玥想想:“可能是山上的食物比较多吧。连程不是每次回家都会逮几只兔子野鸡的吗?” “说的也是啊。”小雨有些失落,不知道阿正这两天有没有见过银毫。 “重阳,你会功夫,到山顶往下看,看能不能瞧见他俩在哪儿。我们在你身后慢慢跟着,你快去快回。”秦玥看向重阳。 “是,主子。”小伙子一点头,竟也是轻身往上飞了。 周勤看着重阳,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虽然觉得会功夫很好,可是他只是羡慕一下,转瞬即逝,还是自己的木活最喜欢了。 小雨看着他一会儿就远离他们变小了,也是兴奋:“原来轻功这么厉害!以后阿正学会了,是不是还能带我一起飞啊?” 秦玥看着她眨眨眼:“那也得阿正长大再说,你现在可比他高这么多,他那小身板怎么撑的了你?” “额,”小雨想想,“那就等阿正长高了再说,不知道阿正长大还乖不乖。阿勤小时候也很乖,现在不乖了……” 周勤猛地回头看她,满脸不甘委屈。 “怎么了嘛?我说错了?”小雨歪头,一脸不解。 “谁不乖了?!明明是你整天缠着我,挖苦我的好不好!”阿勤气的喘粗气,抱着胳膊盯着她。 “嫂子你看,这才说了一句就开始顶嘴,是不是不乖了?”小雨跑到秦玥身后,探出头来看阿勤。 “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阿勤明亮的眸子忽闪:“你这样谁都以为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呢!就知道欺负我。” “哪有欺负你了?勤弟弟?”小雨笑嘻嘻的。 “好了!”秦玥将她从身后拉出来:“小雨不要经常逗阿勤了,阿勤又说不过你。你是姐姐,得多照顾阿勤和阿正的。” “恩恩,我要做个好姐姐。”小雨过来拍拍阿勤的膀子,一开始阿勤还甩开她不让碰,但她有耐心,追着他非要拍上。 “来来来,拍拍拍!”阿勤闷闷停在落叶堆里,扬的肩膀道:“来拍吧!” 小雨扬着笑脸过去:“阿勤还是乖乖的好。是不是?” 她刚走到阿勤身边,周勤嘴角一撇,弯腰抓起地上的落叶忽的一撒,枯叶如蝶,洋洋洒洒乱飞,挂了小雨满头满身。 小雨满脸惊愕,僵立在灰尘枯叶洒落中。周勤已经趁她发呆捂着嘴笑着跑开了。 “好你个周勤,看我抓到你不扒了你的皮!”女孩从地上抓了一把叶子疯跑着去追他。 秦玥摇头看着嬉闹的二人,“别摔着了啊。” 冬日的山有种丰满的萧杀。笔直竖立的高树仍在,褐色躯干沧桑又丰厚,高耸入云的枝桠交错,零碎的枯叶挂着,风过如花,摇曳招展。然而满地焦干的落叶,踩过碎了一片,是属于冬季的藏品,凋零中悲怆又萧瑟。 重阳在山顶往下望,四周看了一个遍,到背村延伸老远的地方,看见了阿正黑亮的毛皮坎肩在山中跳跃,还是在树上跳。 连程是他在将军府见过的,知道是大爷的侍卫,原来他是这样训练正哥儿的。 重阳刚要收回视线去找秦玥,忽见离自己远些的山头有一抹白色,与冬日干枯的棕黄格格不入。 那是一条幼狼。透过掩盖着它的枯枝硬茬,小兽冰润的眸子盯着下方的人一动不动,就是阿正的位置。 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俩?重阳想。 荒茫的山中处处落叶,枯树林立或嶙峋歪扭,那抹白色空灵若雪,风吹着毛发层层起波。 重阳耸耸肩,往山下走。连侍卫的功力不差,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且就算遇上狼群,也能锻炼人的应急能力,最能激发人的潜能。 还是不用了,他脚下轻飘,一会儿便到了山下,也忘了方才所见。 秦玥他们回到村里的第一天银毫就知道了,这些天阿正每日在山上练功,它也偷偷地来看。那是它降临到世上的第一批家人,虽然是异类,但狼所有的记忆已经足够让它记住这家人,并在每夜月悬明昧的时候远望纪念。 秦玥远远就看见重阳了:“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 “找到了,主子跟我来。” 秦玥看向一旁玩耍闹腾正欢的俩孩子:“不玩了,咱们要去找阿正了。” “哦。”小雨跳开,远离了周勤。 紫叶到她身边将她身上沾的落叶杂草都捏掉。 周勤拍拍衣服瞥她一眼,仰头跟上秦玥。 重阳特地根据地形绕了近路,几人到了阿正身边的时候还是累的脚酸身子热,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嫂子,你们来啦!”阿正笑呵呵地看着累的满脸米分红的几人,他自己也是小脸红红的。 秦玥点头,平息着呼吸看一眼连程:“这跑的也太远了吧?在山上随便找一个平地不就行了,这么远回去还得一会儿呢!” “练耐力!”连程硬朗着面孔,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好吧。”秦玥又摸摸阿正的脸蛋:“阿正可累?” “不累不累,阿正都习惯了。”小孩儿看着秦玥,油亮的双眼闪着纯善的光,看的人心疼不已。 “好,”秦玥在他耳边道:“阿正若是觉得累就歇歇,不管连程!” “我听见了。”连程站在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淡淡道。 秦玥一愣,会武功的人听力真好,去做英语六级肯定能过吧…… 哼,不管他,秦玥继续跟阿正说话:“哪里有核桃板栗啊?你休息一会儿,咱们去摘些,回家当零嘴吃。” 阿正看看连程,男人没反应,只是也没拒绝,其实他也挺喜欢昨天的板栗的。 “那就走吧!”秦玥要牵阿正的手。 小孩儿仰头看她:“虽然阿正很喜欢嫂子,但是阿正大了,都要六岁了,不用嫂子牵着了。阿正要自己走。” 秦玥静静看着他,冬风被山挡了,只有清凉的空气,她鼻子有些红,点点头道:“好,阿正自己走,嫂子跟着你,你带路。” “恩!”小孩儿松了秦玥的手,“师父,走!” 身后叽叽喳喳的小雨突然静默了。是的,阿正将要六岁了,娘亲已是离开六年了。 周勤走在她身旁:“赶紧跟上啊,再不快点,看不见阿正了。” 小雨看看他,点头:“知道了。” 秦玥特意让石心带了布袋子,到了地方,树上挂的核桃不多,大多都落到地上了,还裹着已经黑了的皱巴的皮。 “这些样子的都能要。”秦玥举起一个扁圆的核桃让几人看看。 离得不远还有几棵板栗树,地上又都是掉落的毛壳棕亮的果子。 连程和重阳到树上摘还挂着的果子,其他人都在地上弯着腰捡食物。 “这些除了煮着吃,还有别的吃法吗?”连程在树上不嫌脸红的问秦玥。 秦玥仰着头看他,黑衣男子像刻在灰蒙的天上一样。 “有啊,你不是喜欢吃肉吗?板栗炒鸡超级好吃,要不要吃?” “要!”连程点头,表情认真。 重阳往离他较远的一个树枝上去了,连侍卫好没有脸皮啊…… “那你去捉只鸡来吧。”秦玥说着话,又开始捡核桃了。 连程身影一晃消失在树杈上。重阳一人在树上,摇头微叹气。 “二师父最喜欢吃咱家的饭了。”阿正看他一身风一样没了,对秦玥道。 秦玥对他笑笑:“咱家的饭抓住他的心了。” 捡了半袋子核桃和一袋板栗,几人下了山。连程没回来,反正他也不会遇到危险。 待几人搁下东西,他就拎着两只鸡和一头小鹿回来了。 秦玥一看那小麋鹿,蔫巴巴的眼睛,弱小又害怕。 “它不会死吧?”她问连程。 “应该不会,我只是把它的腿折断了。”连程将小鹿往地上一扔,果然它的四条腿被草藤绑住了。 虽然对野鸡来说有点物种歧视了,但秦玥还是不忍心将这只小鹿杀了的。 “养着吧,我来治它的腿。”秦玥皱眉道:“连程,将它解绑了。紫叶,你去做饭吧,一会儿我去教你怎么做板栗炒鸡。” 紫叶应声,接过连程手里的野鸡回了厨房。 “这畜生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吃了呢!鹿肉好吃啊!”连程虽是不愿意,还是慢腾腾地解着草藤。 秦玥一巴掌推他一下:“就知道吃!一只鹿长这么大多不容易了!鹿的数量又没有野鸡多,有鸡肉让你吃就不错了,还想鹿肉。” 连程木着脸看她一眼嘟囔道:“不就是一顿饭吗?不吃就不吃了,还推人……” “二师父你快点吧,一会儿小鹿就憋坏了!”阿正蹲在一旁道。 连程一使劲儿,草藤断了一圈。小鹿的四条腿立时摔落到地上,它痛苦哀嚎,圆眼睛湿漉漉的,听着沙哑揪心。 “小鹿痛痛了,一会儿让嫂子给你治病,你忍一下啊!”阿正轻轻抚着它的身子。 幼鹿似与幼童有莫名的感应和相知,竟是乖乖伏到阿正另一只小手上。 秦玥笑的温暖,摸摸小孩的脑袋:“阿正真是咱家的小天使。” “小天使是什么啊嫂子?”小孩大眼也亮晶晶的,像水洗过的黑葡萄。 秦玥略有些哑口,小天使?就是头上戴着光环、背后有翅膀、会飞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太形象也太抽象了…… “就是惹人爱又对世界万物有保护能力的乖孩子。”秦玥想了想,还是现实些比较好。 阿正笑的开心,脸侧竟也出现了浅浅的酒窝:“阿正一直都是小天使哦!” “小鹿乖乖你放心,阿正小天使不会让你被二师父吃的。”小孩儿抚着麋鹿柔柔浅浅的毛低声道。 “呦,呦。”鹿儿微抬了嘴叫了两声。 阿正笑着对它道:“你能听懂我说话?真聪明。” 小雨站在一旁看着:“嫂子,不吃这头鹿也不能吃我的兔子啊!” “不吃,都不吃。想吃再上山抓。”秦玥起身:“连程,把小鹿……恩,还是叫重阳吧,重阳你把它抱到墙角那儿。我去拿些药。” 连程往后退退,我才懒得管这只本该进我肚子里的鹿呢! 给小鹿上了药,拿夹板固定住四条腿,秦玥还是有些担忧,鹿又不是人,乱动会让伤情恶化的,恐怕它以后再难跑起来了。 紫叶还在厨房等着做板栗炒鸡,秦玥洗了手去教了她,中午饭算是有了着落。 —— 这两天周恒上课被夫子发现两次注意力不集中,下午结束课程,钱堂夫子特意单独叫了他,语重心长教导一番。大抵都是要坚持不懈,学习不能有一丝马虎大意,不能因为一时的成绩而忘乎所以等等。 周恒一直红着脸点头称是,他确实是跑神和杨潜说话了,这样不好。 钱堂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说了一会儿便将人放了。 出了屋子,周恒深吸一口气,以后再不能在课堂上跑神儿了,后果很严重啊! 杨潜在前面的玄门处等着他,看他一脸未消的羞红,笑嘻嘻揽上他的膀子:“恒啊,单独和夫子说话的感觉怎样?” “一点都不好!”周恒将他的胳膊拿下。 二人往宿舍走,杨潜低声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啊?李君业的事。” 天暗蓝夜色降临,周恒停了脚步看他,他眉目深黑:“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能不能吸引到那人?” ------题外话------ 因为编辑将我的卷序调整了,客户端目录可能有些错乱,亲们只要清除缓存再看就可以了。 人家昨天去别的学校考试,出来冻死了…… 有没有手里有评价票滴,匀出点儿投给俺好不好?n(*≧3≦*)n 暗给乃们卖个萌,喵喵喵~忽然想起双十一天猫活动页洗脑魔性的音乐……   ☆、第八十五章 祭日(万更) 杨潜惊住,微张了口没有发出声音,他定定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恒半晌没有动静。 天沉黑,冬日的空气和风都凉入骨,二人被吹红了脸颊和耳朵,呼出的哈气在夜色里如鬼怪的吐息幽幽飘散。 “你,你是想……”杨潜哑了嗓子,声音沉寂。 “恩。”周恒点头,黑眸比天上的星子还亮:“既然他已经掳走了两个人,就肯定会再寻觅猎物。我们何不守株待兔,等着他!” “那也不能以身涉险!”杨潜一把抓上他的胳膊:“李君业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他是将人关起来当他的禁脔了!你若是……” 杨潜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出来?!你娘子那儿怎么办?” 周恒虽然聪明,但终究是手无傅鸡之力的书生啊! 周恒回眸朝他笑,风轻云淡无所顾忌:“我现在还不做那事呢。等有了万全之策再行事不迟。” “走啊,回去睡觉了。”周恒拉着他往前走。 杨潜侧脸看他:“什么才是万全之策?不还是你去当引子?” “引子是一定要有的。”周恒道:“不过是保证我能毫发无伤而已。诶,咱们什么时候放冬假啊?好想回家呆着呀!” 杨潜哼声:“你话题跳的倒是快!咱们学院都是一月初放假的,到二月底开学。你能在周家村呆两个月,可着劲和你娘子恩爱吧。” 周恒没回话,静静朝前走着。 一会儿,二人的寝室亮起了暖黄的橘光,小窗静谧。 冬夜沉寂,黑暗携着寒气在无人的空间里肆虐,夜冷似冰窟。 两个月?两个月能做很多事呢。 —— 周勤回来找秦玥要了一小块儿灰色带毛的皮子,自己剪了个圆样子,等紫叶熬粥的时候留了点稠的当浆糊给他用。 “阿勤,我进来了啊。”小雨在外面敲了门就闯进去了。 周勤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黑皮帽子好看地扣到小人头上,小雨进来,他抬眼瞥了她一眼就又盯着小人看了。 “你剪的不好看。”小雨看那块圆圆的皮子道:“还是我来帮帮你吧,我可是女红小能手。” “那你来做吧。” 周勤将皮子给了她,女孩拿起针线剪子,一会儿就缝出个兜兜带边儿的黑帽子,扣在小人头上,正正好。 “还真合适!”周勤举着小人笑:“谢谢你了。” “我是你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谢什么!”小雨拿下那小帽子,把浆糊抹到小人头顶才又把帽子扣上使劲儿按着,一会儿帽子就粘到上面了。 “你还是安静的时候好。”周勤拿过弯眼笑唇的小人轻轻摸他的帽子:“你都要十岁了,该注意些形象,不然以后难嫁人。” 小雨坐在一旁支着下巴:“我长的又不差,不会没人娶的。” 屋子中间的炭盆噼啪响,烛火下,二人眉眼相似脸庞暖融。 “大哥记不记得过几日回来啊?”小雨捏着周勤的雕刻木刀,刀锋闪光。 “大哥又不是爱忘事的人,肯定已经跟嫂子说过到时候去接他了。”周勤将她手里的小刀拿过来,“小心些,别伤到手。” “哦,去年娘祭日的时候就下雪了,不知道今年下不下。”小雨撒手,呆呆道。 周勤灯火下的眉眼淡淡,“下不下雪都要去的。回去歇着吧,今天又是上山又是教她们做活儿的,你肯定也累了。” 小雨微笑:“人家都说你像哥哥,但我真的比你早出生啊!嫂子说女孩比男孩长的早,我这几年一定多吃些,一定要比你长得高,看谁还说你是哥哥!” 女孩说完话就轻跳着跑走了,周勤看着她的身影摇摇头:“长的像树一样就真没人娶你了!” 兔笼到了晚上都被盖上了厚毡子。重阳和山峦一起给小鹿搭了个窝棚,还给它垫了麦秸秆,夜黑的时候找了以前的竹帘子挡住了棚口。 连程看二人忙活着轻嗤一声就走了,一只鹿保护的跟啥似的! 秦玥喝了药,石心给了她一勺糖。 秦玥每天喝药整张脸都皱的跟包子似的,石心每次都很不忍心。 “主子,吃了这么长时间药,身子有好些吗?” “这是长时间调理的药,起码得喝个半年,这还不到三个月呢。”秦玥咯吱吱嚼着白糖皱眉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可得注意身子。现在冬天,天冷,洗衣服烧一锅热水用,别舍不得那几根柴。身体最重要!” “主子体恤奴婢,是我们的福气。” 秦玥摆手:“歇着吧。” 二日起天阴沉得很,秦玥又想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只是小雨教几个丫头做内衣玩偶,阿勤自己在屋里摆弄他的东西,一会儿又跑到三叔那儿请教,几次下去干脆在人家家里不回来了,阿正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秦玥在客厅砸了一会儿核桃,都是山核桃,不好剥,果仁儿都卡到里面弄不出来。还是等连程中午回来让他弄比较好,那家伙手一握,核桃壳全碎! “不砸了!”秦玥丢在小锤子,“心儿,咱们还是到外面转转吧。” 她解掉脖子上绑着的布片看石心:“你穿的可暖和?要不要去加件衣服?” 石心一笑:“不用的,谢主子关心,咱们走吧。” 出了门顺着河沿儿走,清凌凌的水流势缓慢,没有了夏天的小虫子乱飞,也不再有村里的妇人洗衣,河上冷清异常。 走到厂房那里,女工们安静做活儿,里面的空地是搭好的马厩,一旁的男人们建着剩余的屋子。 “老九,你家的驴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都老成啥了,过几天估计就不行了,我想拉到镇上卖了,还能换些银子。” “嗨,驴子老了都是这,不是吃就是卖。你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要卖驴子? 秦玥看着忙活着的人们,个个大粗手露在寒风中,许是活动时间长了也不嫌啥,手上粘的都是冰凉的泥浆。 周复奇还躲懒坐在厂房门口的窗子前,屋里角落里有炭火,不冻手。他看秦玥来了就揣着手出来了。 “玥娘,这么冷的天儿你咋过来了?” “在家里没什么事,想出来走走。”秦玥看眼空架子的屋子,皱眉道:“还得多久能建好?要不就停了吧,天太冷了,会把手冻坏的。” “快好了。”周复奇仰头也看着男工们,口中的白气往南飞:“不让他们干活在家也没事儿。盖完了再歇着呗,能歇一个冬天呢!” “是啊!”一人朝俩人道:“反正歇着也是歇着。咱们赶的快点,不几日就能好。好了就窝在家里不出来了。” “还不出来呢!你也冬眠啊?”一人拍他一下,哈哈大笑。 秦玥看着他们挺欢快的,还有心情打闹,瞧着是不嫌冷的。 “那就再辛苦大伙儿几日了。过些天阿恒放假回来,我们请大伙吃饭!” “那感情好!咱们早就等着你们家那顿饭呢!是不是啊?”那人一笑朝身边的喊。 “对,玥娘家的饭吃着香!” “好长时间没吃到,可想了!” 男人们也是话多,一开口停不下来。女工听到外面叮叮当当的干活声没了,都扭头看两眼。原来是玥娘来了,又给男工许什么好处了? 秦玥笑着看着他们,“那就赶紧完工,在家歇几天等着吃大餐吧。” “行,大伙赶紧干啊。尽早结束咱也出去买东西准备过冬了!” 空地上瞬间便又响起了熟悉的干活声,秦玥跟周复奇说几句话就要走了,却好像忘了什么,想不起来。 她看看工人,刚才到底想干什么来着?她拍拍脑袋眨眼望天。刚才他们都说了…… 驴子,对,是驴子! 她又往前走几步到那人附近:“九哥,你家的驴子卖给我呗!等请你们吃饭的时候做驴肉汤和驴肉火烧,行不?” “玥娘想要?行,下晌了我给你牵过去。”那汉子憨实,是周家村独有的气质。 “行,我保证给你个合适的价钱!”秦玥发了话,就与石心一起走了。 在家也没事儿,不如做一下阿胶试试,阿胶原料就是驴皮。 河流弯弯延伸向远方,村那头的山雄浑,只可惜被村人给挖了,要什么办法将它填上呢?秦玥望着冬日里苍茫的山,巍峨如守门神一样。 院子里没有树也不会有落叶啥的,重阳给小鹿的帘子掀开,兔笼的毡子拿起来,厨房的柴都是山上的干树枝,根本不用劈柴,弄好了小动物就没啥事儿了。 阿正和阿勤用不上俩人,秦玥也不太管他们,他便和枫杨一起出了院子,反正家里还有山峦和迎客,不怕出事。 俩人知道村里有河,直奔水边,正好碰上秦玥和石心。 “怎么?家里有什么事吗?”秦玥看二人朝这边跑得飞快以为出什么事了。 枫杨一停脚,挠头道:“没有,小的想吃鱼,来河里捞条鱼吃。” “恩,我来当帮手。”重阳已经跟秦玥出去一回了,知道主子好说话,没枫杨那么紧张。 秦玥点头:“那便捉吧,到浅水的地方挖些泥鳅鲶鱼。小心别掉进水里就行。” 鲶鱼只有背脊的大骨,没有其余的刺,适合孩子吃。且鲶鱼味甘性温,补中益阳,肉质细嫩,蛋白质含量高,是温补的佳品。 “诶,知道了。”重阳一敲枫杨,二人下了浅水湾。 泥鳅和鲶鱼这时候都在泥里藏着过冬呢,不好找。重阳苦了脸,主子这是罚他们私自外出呢! 二人刚要下手开挖,秦玥瞧着他们又道:“去家里拿铁锹用吧,光用手得挖到什么时候?” “多谢主子!”枫杨起身往家里窜,一会进了门里。 “多抓点儿,你们几个男人吃得多,特别是连程。你俩若是抓的不多,他该嘲笑你俩了。”秦玥静静立在水边,眉眼清透,颈间围脖纯白,衬得小脸似玉。 重阳笑笑,“多谢主子提点。” 昨天他给小鹿搭棚的时候就听见连侍卫的嗤笑了,以为他不知道?这鱼是一定要多多的才好,填饱了他的肚子他才没那么多话。 重阳和枫杨过了一个钟头才回到家,提着木桶,桶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泥鳅和鲶鱼。 鲶鱼剁成块后,秦玥特意告诉紫叶,先用醋水将鱼块过一遍,这样去腥。清炖的鲶鱼最原汁原味,锅里爆香了葱姜蒜,直接将去腥的鱼块放入开始炖,出来的汤浓白。 泥鳅需在清水里养半个时辰,还要不停换水,让其吐尽泥沙,待鲶鱼炖好后,泥鳅也干净了,直接下锅炸,捞出后炒了酱汁浇上去。 阿正和连程回来的时候,连程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他好像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不知今日是什么饭。 紫叶正在做剩下的菜,见连城进来忙行礼:“连侍卫好。” 连程一摆手:“在这里还叫什么侍卫,石心都是叫我连大哥,你也叫我哥就行。做的什么饭啊?” 紫叶心中一笑,连侍卫在这里倒是整天换着花样的吃饭了,一做别的菜就能闻出来不一样。 “重阳和枫杨捉了鱼,做了清炖鲶鱼和炸泥鳅。” “泥鳅?”连程挑眉:“那东西整天钻在泥里,又那么细没多少肉,怎么吃?我尝尝。” 男人瞅了一圈见到了炸的焦黄的鱼条条,没等紫叶给他拿筷子就伸手捏了一根放进嘴里。 又香又脆,肉质又嫩,酱汁有淡淡的蒜味儿,融在鱼肉里很是奇异。 连程嚼完了嘴里的,又要伸手去拿。 “二师父!”阿正在门口探头喊他:“你再偷吃,一会儿我就告诉石心!” 男人的指尖只剩一点儿就碰到泥鳅了,想想,还是很不情愿的收回了手,好吧,一会再吃,不差这一会儿! 连程一阵风一样到了阿正身边,拎起他的领子将人带到了屋顶,俩人坐在屋脊上。 “二师父,你带我上来干什么?”阿正撅撅嘴,嫩嫩的眉毛耸了小疙瘩:“你在家里胡闹,嫂子会生气的,一会儿不让你吃饭了哦!” 连程扭头看他,硬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哦,那我现在就下去。”话音一落,男人就轻松跳了下去,跟玩儿似的。 “二师父,我还在上面呢!”阿正探着脑袋喊他。 “我没看见!”男人丢下一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 这熊孩子总是拿他偷吃被石心发现的事儿挖苦他,将他扔到屋顶上吹吹风,清醒一下也好。 阿正在屋脊上趴了一会儿,喃喃道:“摊上这么个二师父也是我上辈子欠他的吧……” 天灰蒙蒙的,在屋顶上能看见周家村各家的屋顶,还有干枯独立的冬树,枝桠纵横苍凉满身。阿正往一角望去,那里是周家村所有人死后会埋葬的地方。死去的人不悲凉,因为那里有很多的坟冢,凸出地面的坟头旁植着小树,有的已经粗壮,有的枯死。 屋上的风吹的小孩儿脸生疼,阿正收回视线,拍拍自己僵红的脸。 他瞅瞅离自己所在的屋子不远的廊檐,下面有根柱子。他往屋檐边缘走了走,看准了位置跃离了屋檐,小孩儿准当攀到柱子上刺溜滑了下去。几个动作没用上几秒,阿正已经稳稳的着了地面。 他拍拍屁股上的土和衣服前面沾到的灰尘进了客厅。 在寒冷的冬日,静静的在屋里呆着窝冬,日子过得也快。 腊月十二是节气大雪,但却没下雪,只冷的人难以出手,连话也不敢多说,怕呼出的气体结冰。 这样的冷天,秦玥去了镇上。明天是婆婆的祭日,她要买些纸钱和元宝。 先去了店里,似书和如墨见到秦玥都很亲切,喳喳着以为来接她俩了。秦玥笑笑道让她俩失望了,她不是来接人的,只是来瞧瞧情况。两个小丫头叹气,秦玥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她俩还得招呼客人。 许氏医馆挂上了棉帘,许攸在里面给人看诊,秦玥呆了一会儿看老人气色好,还拿着她给的棕色暖手包,与老爷子叨叨上几句也就走了。 买好了东西搁在车上,秦玥去了娘家,这回王志梅没再唠叨秦汇,因为他不在家,在柳卿那里。 “我哥真去人家家里了?”秦玥惊讶。 “可不是吗?你娘我隔两天做一次吃的,都让他去送。哪天我不做了他还跟我唠叨呢!”王志梅笑的高兴,只要儿子有这个心,愿意去讨女孩子喜欢,她就满意。 那姑娘她见过一次,长得还不错,性子也好,一笑就露两个虎牙招人喜欢。他爹也大老远看见了一次,也说好,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家里愿不愿意。 秦玥:“娘,你让我哥去人家跟前增加好感是好,可别整天呆在人家家里。柳卿还是小姑娘,不能让别人说闲话!” 王志梅瞧她一眼:“我这么老的姜了能不知道?所以我才隔几天做一次嘛,有时还隔好几天呢。那孩子是来养身子的,你去瞧瞧她怎么了。” “您是拿我当枪把子使了?”秦玥眨眨眼:“柳卿瞧着是积郁于心,她在咱们镇上住着什么烦事儿都没有,十来日就能好。” 她又拉着王志梅:“我哥真的就只送东西吃?别的呢?送过来不该马上回来了吗?人咋还不来?” 王志梅笑的眼角褶子皱:“我儿子有心思!他还给人家劈柴呢,劈了柴还跟她身边的小厮聊天。这两天又去送木炭了,生怕人家冻着生了病。” 秦玥暗思,她哥也不算傻嘛! 坐了一会儿秦汇就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憨笑。 秦玥看他那样子,真是坠入相思的少男模样,满面红光,眼睛都比以前亮了。 “哥,跟姑娘约会回来了?”秦玥挑着细眉笑看他:“心情好,只是脸上的笑太傻了。” 秦汇一瞥她:“哥是去帮人家忙了,哪里是什么约会了?别瞎说!” 他拍拍衣服坐下又道:“我是比不上你,你不傻,精明的很啊!” 王志梅一拍他道:“汇儿是太高兴了!以后要把握好脸上的表情,太憨厚的也不好,瞧着土气又傻气,惹不得人家开心!” “我知道,我在柳姑娘跟前不这样儿。”秦汇立时收了憨笑。 秦玥:“哥,你就一直在人家跟前晃悠?一边的邻居没说什么闲话?” 秦汇看着她耷拉了眉直叹气:“在你心里,你哥就那么傻不知道姑娘家名声重要?” “那你……” “我也就进她家门的时候她出来看一下,走的时候她又跟我说声再见。我每次去都说是送货的,而且一直是在她家厨房呆着的。我要是跟柳卿说话时间长了,她家婆子就该使眼色了。”秦汇还挤眉弄眼的学着婆子的样子,撇撇嘴继续道:“我多是跟她那儿的小伙计说话的。一旁的邻居还老让我顺便捎些货,这些日子下来我觉得自己都瘦了!” 他摸摸自己的胳膊腿儿,秦玥上下看看他,好像是瘦了那么点儿,但也就一点而已。 “那还好。反正现在柳姑娘在咱们镇上只认识你一个男的,对你印象肯定是好的。”秦玥道:“但你可千万要注意,不能让别人说闲话,坏柳姑娘名声。” “我懂!”秦汇扬声:“你哥多长时间不上心哪个人,这才遇上,怎么会唐突到将人吓跑。我注意着呢。这么大冷的天你不在家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秦玥稍静,脸庞温淡:“明天是我婆婆的祭日,周恒要回来跟我们一块儿去上坟。我先来买些纸钱啥的。” 王志梅和秦汇沉默,随后王志梅拍拍她的手:“你婆婆我见过一次,性子温善,这么早过世也是周恒家的不幸,你明日可莫要生乱,好生安慰他们。” 秦玥轻笑,淡的有些瞧不出来:“婆婆已经去世六年了,该有的伤痛他们都经历过了,也就这几天特别怀念先人。我只要陪着他们就好。” 失人的苦楚早就在心底里埋着了,年年岁岁经久不息,所有与人有关的事物都会撕扯出僵哽,也只有在这样能够裸露的日子里才敢好生体味。 秦玥想着,周家的孩子们不会在坟地里痛哭流涕的。 他们的心性虽不一,但在这事上秦玥还是敢说出这样肯定的话,他们都不是将早年丧父失母的舛途张扬博取人情的孩子,尽管是多年后的拜祭。他们只会深埋心底,将爹娘所有的期望付之实践,在一次次看望他们的时候默默告诉他们自己今年的作为。 秦玥在第一日到周家的时候,深深感受到周恒以及他身后三个孩子的心智和心性。是大山深处的厚重淳朴,也是河流的奔腾百柔,是实实在在的人之初性本善的初阳弱茫。在她心底,四人都是值得尊重和好生爱护的,都是有必要用她的真心来心疼照顾的。 她当然会做好一个妻子,做一个好嫂子。 —— 入夜,学院的教室漆黑,寝室灯火亮。 张老太傅的手札写的果然也是浩大厚韵,周恒对老人家爱国利民的观念深有所感。他合了合眼眸,缓解眼睛的干涩,合上书。 “杨潜,我明日回家一天,到后天早上回来,寝室就剩你一人了。” 杨潜从书桌上抬起头:“为什么?你家里有事?” “恩。”周恒点头,“有事要回去。” “你不收拾收拾换件衣服?”杨潜看他身上藏青深沉到快成黑色的棉袍,朝他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周恒看看自己的衣服,深色,很好:“不用换,这件正合适。” “哎,算了,反正你长了一张好看温润的脸,只要你回家,你娘子就会高兴的。”杨潜说了话又低头看书了,为了有够多的资历争取邢晨,他要拼拼了! 亥时一刻,二人寝室终是熄了灯,夜寒人静,学院一片安宁。 已经跟夫子请过假,周恒大早上就出了学院门。石青已在外面等着了,他今早寅时就出了门,裹了厚重的大棉袄戴了帽子,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新县。 周恒看他裹得那般严实,但露在外面的脸还是被冻的通红,哈气阵阵往外冒。 “劳烦你了,这么大早上的就来。等回来时换个人赶车吧。” 石青嘿嘿一笑:“没事儿,这都是做下人的该做的。姑爷快上来,咱们还得赶路呢。” 周恒点头上了车。 熹微的冬日,阳光甚浅。天空墨蓝泛着寒意,人脸上的神情都被冷冻了,峻涩难辨。清冷的墙屋落落,枯树寂寥,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响声单调。 周恒在车厢里闭眼小憩,眼前道道闪过往年的记忆。好的,坏的,不管温情还是痛楚,都被冻得硬当当彻骨…… 马车行的快,晃悠了大约半个时辰,车子慢慢停了。 石青撩了帘子道:“姑爷,主子吩咐让买些菜回去。你等等我,我买了东西就回来。” 周恒点头,娘子是想为阿正的生辰做些好菜吧? 外面的天稍稍白亮了些,街面上的人也多了。 石青回来时掂了冬笋,土豆,萝卜,白菜,猪肉还有干香菇,家里有鱼有鸡,那些用不着买。这几样都是秦玥交代了让买的,石青一样挑了些。 周恒看他一样样往车上放,略有些讶异:“买这么多?” “恩,主子说了,吃不完可以留着以后吃。现在家里人多,天天出来买菜也不方便。”石青将东西都摆好不碰到周恒,就又裹上了大袍子赶起车来。 车里的人垂眸低笑,娘子在家里看管着这十来个人,估计整日就烦心饭菜的样式了。 到了周家村,石青大老远就看见家门口站了秦玥和三个孩子。 “吁——”枣红马慢慢停在几人跟前。 周恒一下车,见几人站的整整齐齐等着他,嘴角一咧:“久等了?” “没有,算着石青出去的时间呢。刚出来一会儿。” 今日秦玥穿了一件浅蓝到无色发白的袄子,颈间白毛围脖掩着寒风。 阿正和阿勤都穿着深色的袄子,小孩儿外面搭了黑色皮毛坎肩。 小雨也是素白的衣裳和白毛坎肩,她站在秦玥的身边,二人立着仿佛冬日枯凉背景中唯二的光源,哪怕这光源有些苍白有些寂寥。 秦玥胳膊上挎着小篮子,周恒知道里面搁的是什么,伸手接过来自己提着。 “咱们走吧。”他道。 村里的坟地在靠近山地的坡上,一路枯草干树,落叶尘厚。 周恒牵着秦玥,三个孩子在身后跟着,无人说话,静默如冬日的天气,干冷寂寞。 渐渐的坟头多了,周恒握着秦玥暖热的小手说起话了。他声音很低,白气飘的也轻,仿佛怕打扰了周围的先人长辈。 “爹和娘在一个墓里。”男子的声音淡淡如水,“娘本来是一人,后来爹跟着去了,我就请村长叔将二人合葬了。” 秦玥跟着他直直往前走,微抬头看他冰凉空气里漆黑的眸子和棱角毅毅的侧脸。 她声音依旧温柔也低润:“恩,我知道。小雨说了。我准备的祭品是两个人的,爹娘都有足够的。” 周恒突起的胸腔不畅,心中闷滞。娘子嫁来就没有公婆,不能享受前辈人在世的劳苦分担,只心甘情愿笑着接下他们一家幼小。现下在这样枯黄满目冷杀的山间,与他一同喊着爹娘,让他满心如同被热水浸泡的皱起,熏人又眼酸。 他望望白冽的天,冷燥的空气渐渐吹散了胸中滞胀。男子低头看秦玥:“多谢娘子!” “说什么呢。”秦玥握紧了他的手。 一会儿便到了爹娘的坟墓,大半个人高的坟头,掩埋了这几人的爹娘,石牌刻字清晰“先父周山良、母周刘氏阳春之墓,不孝子周恒立” 周恒将篮子里的祭品拿出,秦玥将碗碟一一摆好,菜肉四碗,清酒一壶。 轻火燃起,白的纸钱,金的元宝。 周恒携着秦玥一同跪拜,身后三人齐齐跪地。 爹,娘,阿恒今年给你们领来了儿媳妇,就是秦叔的女儿秦玥。娘子对我对弟妹都好,对乡亲们也好,她来了以后,村里人脸上的笑就多起来了。你们的长子娶了个好媳妇,只是可惜你们看不到了,也享不到儿媳妇的敬茶和孝敬。 周恒笔挺的上身竖在风中,默默对着黄土一抔诉说着今年的事情。 但是你们放心,我和娘子会好生经营我们家,给弟妹们安稳的生活。儿子今年又继续入学了,一切都是娘子的功劳,待儿子金榜题名,定不负人心! 山林静谧,秦玥的清颜在寒凉的空气中沉静。 爹,娘。我是秦玥,但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秦玥。我是阿恒的妻子,是来自异世的灵魂。我不信鬼神,但自我穿越而来就不敢妄言世上没有鬼怪。 我爱周恒,爱这个我一手打拼下来的家。小雨活泼不失礼仪,阿勤与他的名字一样勤奋好学,阿正最可爱也最让人心疼。我会对你们的孩子好,尽我所能,让他们不会因为失了父母就颓丧失意。我会将他们培养至他人所不能及的高度,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 如果你们能看见我,请保佑我在这世上可以安好,保佑阿恒和孩子们健康。 天空白亮,坟墓间小树林立,凋零的冬日苍凉里,黄土枯草悲戚,几人黑衣白衣冷瑟苍白,风吹着秦玥的发丝飘到周恒面上,似有若无的瘙痒触手一样,他侧脸看身旁的人,秦玥正好也看他,二人相视一笑。 阿正在后面跪着,小脸懵懂掺着执拗,大眼水亮。孩子面前墓堆里是他没有记忆的爹娘,谁长的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可是哥哥姐姐说,爹像村里人一样纯厚良善,山一般稳重,娘像春风一样美丽温柔,水一般柔和。 娘亲,爹爹,阿正今年跟去年大不一样哦!阿正学武了,以后能保护大哥和嫂子还有雨姐姐勤哥哥。嫂子说了,阿正只要愿意学她就支持。嫂子很疼我,每天做很多好吃的,阿正的身子养好了,以后能长得高高的。 姐姐以前说你们去远地方了,说以后阿正长大了你们还会回来,可是阿正知道你们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是阿正是你们最小的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阿正会好好活下去,替你们活下去…… “爹,娘,儿媳给你们敬酒了!”秦玥执起酒壶倾倒,清冽的酒水溢出,浇在黄土枯草中。 北风吹着燃尽成灰的冥钱飞向空中,又幽幽落地,轻飘无力。 几人一齐朝坟墓叩拜。 “娘子,起身吧。”周恒最先起来,同时搀起了身旁的少女。 身后的三个孩子也已起来,拍拍腿上的土收拾了祭品。周恒又将坟边的土往上撩撩,大风吹落了不少黄土,里面的人会挨冻的。 周恒牵着秦玥,小雨与阿勤并排走着,阿正在一旁跟着,小孩儿已经不愿让别人牵着了,他老早就想一个人走。 没走几步,天竟飘起了小雪,轻盈细小,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到。 这世界有多少的幸运真情就有多少难以回顾的艰辛苦楚,在百年转瞬即逝的往昔里寂寥苍茫。细雪飘飞中,几人踏出的脚印终将消失,然一路走来,湮灭不尽心中不化的执念守望,悄然挺拔的青树成桑。 “真的下雪了。”小雨伸手搁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接了一星凉意,瞬间融化。 人身上的温度高,雪花落到脸上轻飘成水,风小了些,雪落得安静又突然。 阿正仰头看看白冽的天,前几日阴森没下,今天倒是下来了,难道因为昨天过了大雪节气? “咱们要不要快点走啊嫂子?”阿正跑到二人身前,自己倒退着步子面对他们:“会下大吗?” “不会的。”秦玥微笑:“天上的云不太重,没那么多雨量,慢慢走就好,不用急。” “哦!”小孩儿跳到前头的一个高坡上往前望望:“都没什么人啊,大家到了冬天都不出来了。” “这么冷谁出来?还是家里暖和。”小雨过去将他拉下来:“好好走,别乱跑。” “阿正没乱跑。”小孩儿撅撅嘴,姐姐脾气大,他还是去找二哥吧。 不时周恒发上落了闪亮亮的水点点,像带了一头亮钻。 秦玥朱唇微翘,眼睛弯弯对他道:“相公,若是雪大落到身上不化,咱们多走一会儿,就能走到白头了!” “啊?”周恒微愣,口中呼出的白气飘出好远,一会儿男子一笑,梨涡勾人:“娘子好喻境。不过就算咱们不在雪里走,也是能走到白头。为夫定不会背弃娘子。” 男子深黑的眼眸在一片萧杀寒凉中揉着浓浓的温情,看得秦玥心中蜜意满满。 她轻轻点头,她自然是信他的。 家里,紫叶和石心正在收拾今天买的菜,连程很高兴,今儿的吃食肯定多。 秦玥回来后也进了厨房,今日是阿正的生辰,她要给小孩儿做一碗长寿面。 没有面条机,一切都是手工的。揉好的精面擀成薄薄的一大张面皮,秦玥拿刀将面皮切成细细的面条,刀刀带劲,将细细的面米分撒在面条上拿起轻晃,以免粘黏。 炖排骨剩下的汤头浓厚,香气馥郁,续些水煮开,下面条直接煮,加进去冬笋香菇,还荷包了鸡蛋,最后撒些芫荽出锅。 午饭起,有地三鲜,萝卜炖排骨,板栗炒鸡,醋溜白菜,炸泥鳅,鲶鱼汤,配上香白的大米饭,满满一桌子菜。 秦玥将面条放在了小孩儿面前。 她扒着阿正的小肩膀柔声道:“今日是阿正的生辰,别人吃米饭,嫂子单独给你做了长寿面,这可是小锅饭,香着呢!面条不多,一定要吃完哦!” 小孩看着素淡却香气扑鼻的面条,小脸被热气熏的有些湿润,他点头道:“恩,谢谢嫂子,阿正一定吃完。” 秦玥轻笑,坐到周恒身旁。 连程早就忍不住吃饭了,心里抓挠得厉害。只是此时知道今日是阿正的生辰,自己作为二师父也没给小孩儿准备啥,挺没脸面的,也老实坐着。 “阿正今日起就六岁了。”周恒眼眸温润:“阿正一直都很乖,是咱们家的小兄弟,大哥祝你早日练就好武艺。” 小孩儿扬笑:“谢谢大哥!” 周勤道:“我给你做了木头小人儿,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吃过饭拿给你。” “恩,谢谢二哥!”阿正挑挑细面条,悠长冒着热气,他看看桌上的几人:“该吃了呢!不吃面条就陀了。” 几人一笑,动筷吃饭。 雪果然没下大,到了下午还是轻飘难见的,地面也没有湿多少。 秦玥依旧是午睡起身,被窝里的热气一消就觉得凉。 周恒在屋里的小桌旁坐着,一角的炭火暗红散发着热量,他面庞清俊,眉峰鼻挺,窗前的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男子安静的有些动人心弦。 秦玥轻轻过去,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在书上,不知在想什么。 “阿恒?” 周恒抬眼看她,脸庞却有丝丝红晕,男子目光有些晃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秦玥笑着捏上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娘子,我们接吻吧。” ------题外话------ 2015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了,闲妻也下了初雪,赶脚自己好会掐时间! 今儿老师带着堆了雪人儿。俺给娘亲发了和雪人同学的合照,一会儿老爹竟然给我发来QQ,说别人都带着手套,你是没有吗?没有就买个,多冷了。俺爹娘都是才会用智能机的,肯定是娘亲把的照片转给了爹爹,照片里我身边的俩人都戴着手套,俺没戴,所以俺爹心疼了~ 这次是真的要接吻了,乃们都等着明天的更吧,哈哈哈!票子砸给敬业勤奋的俺吧→6→   ☆、第八十六章 吻(万更) 一室静谧如潭,暖气缭绕。 秦玥静止了,呆愣愣看着眼前还是一样温润一样有些害羞的男子,怎么突然就…… 周恒话一出口脸就通红了,娘子明显被他的话惊到了。 方才娘子睡着的时候,黑发柔顺散落,脸庞皎白米分润,嫩唇不自觉微翘,静好又惹人心痒。他在一旁看着迷痴着,心跳惊心动魄的剧烈,好几次想吻上去又忍住了。若是娘子醒来发现什么,会不会觉得他唐突色心重? 周恒自个儿思来想去,握拳又松手,几次叹气躺回自己位置。呆呆望床帐,静静地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是握着她细嫩的手摩挲。 洞房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可是对象是娘子就会好的! 他没睡着,过了一会儿就起身了,还给秦玥掖好了被子。他动作很轻,睡梦中的人却一个翻身面向他,他心一紧以为自己吵醒她了,结果少女只是轻轻咂嘴,孩子一样。 周恒轻笑着,目光水一般环绕着少女。他心一动,手指微起,看着秦玥又思了片刻,才缓缓触上少女的唇瓣。 好软!周恒惊叹,眸中光彩瞬绽。 少女唇角微动,周恒以为她要醒了,刚要把手收回,秦玥却是一张嘴含上了他的手指继续吧咂。周恒整个人如触电般骨焦肉酥,通身的紧蹙邪火,神经紧绷。他微咽了唾液,定定神不让自己乱动惊醒了她。 少女口中温软湿滑,娇小的舌尖又舔上他的指尖,周恒红着脸盯着她的睡颜,手指像被水中小鱼不经意触到一样,瞬间又滑走了。 秦玥又轻轻噬咬着,手指被牙齿磨咬,有些痒,又触动了末梢的神经,细微感知在如梦的情迷意乱中扩大了几倍。周恒软了身子趴在床边,他委屈又苦笑地看着无意识的少女。许是梦中食物没什么味道,秦玥皱眉松了口,又摆正了身姿面朝上,呼吸深长。 周恒指上湿润一片,沾得满是秦玥的津液。他看着床上人的睡颜,红着面颊捏捏指尖才拿帕子擦干净。 他数次深呼吸要平复少女带给自己的触动,面上的赤红渐消,他坐到窗前看书去了。 可事实却是,他拿着书根本看不进去,眼前尽是秦玥睫毛黑密,米分唇娇嫩的软哝娇美。 他闭了眼又睁眼,看看依旧熟睡的人儿,走到门口将门栓插上。从秦玥的铜镜前经过的时候他还看了下自己的样子,很好,俊朗又眉目温柔,是玥玥喜欢的样子。 秦玥犹疑着抬手覆上周恒的前额,温热但很正常,没有发烧,怎么会突然说胡话? 周恒微叹,作为一个男人,难道请自己娘子来亲亲就意味着他生病了?他抓住秦玥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秦玥看着他,脸上还带了睡意惺忪,有些微的迷糊。周恒的眸子黑的可怕像无尽的深渊直直勾着她的神思,她脑中神经的条带渐渐交缠进他眼眸中。 “娘子,你闭上眼可好?”周恒启唇,声音低沉磁性:“你这样大眼睛看着我,我会紧张的。” 秦玥眨眨眼,听话阖了眼眸,周恒俯身覆上她的唇。 秦玥倏地睁了眼收紧了抓着他肩上的手,长睫毛扫到他近在咫尺的鬓发。 湿软又温热的两片肌肤相贴,像枯涸木枝突临雨露,充盈的水养滋润,大地成海,绿意肆虐飘飞,漫天鲜花落如飞雪,两人神思畅游在初次的触碰厮磨中。 秦玥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感觉要窒息,男子灿阳初雪的清冽扑满了她的感官世界。 好美好不真实!周恒轻柔揽着少女的细腰,一手握上她抓在自己肩头的手,十指交扣间秦玥松了气息再次合眸。 周恒轻点着少女的唇,舌尖无处安放,好想进去。 秦玥只觉有什么更湿濡的软触在唇上摩挲踯躅,她不知何物,微蹙了眉轻呼出声,齿逢微启周恒手一紧奔赴深处,扫虐舔舐,甜美的不像人间。 屋子里静谧如无人,浓稠的空气滞涩袅缠不再流动。秦玥躁动的心脏突跳不止,不曾惊动的神经与感知瑟瑟颤抖,鞭打着迷乱的神思,窒息又热烈。 初吻谨慎又绵长,在秦玥脑中砰砰作响不能停时,周恒缓缓离了少女的肌肤。 他低低望着眼前人,迷离的双眼幽幽泛光,如林中潮湿处的鹿,红唇…… 他略有些慌乱地擦去她唇边的湿濡,眼眸压低不敢再看她。 周恒耳垂红透,稍稍紧张。他是不是太笨了,弄的娘子唇上都是…… 秦玥呆呆的任他胡乱擦着自己的嘴唇,原来接吻是这样的,还挺舒服的,她微红的脸上散开笑。 周恒一看她笑了,以为是笑自己笨呢,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 “怎,么了?”秦玥有些愣。 他闷闷道:“我是不是不好……将你弄脏了。” 弄脏? 秦玥细想方才的细枝末梢,难道是口水?她舔舔唇,这算什么弄脏,情侣互吃口水还不是正常的事? 且,这也证明阿恒是第一次接吻。她轻笑,初吻都是这样青涩把握不好吧……她也是第一次呢! 周恒这样将人一搂倒是缓解了初吻的对面羞赧。 “我得觉很好。”秦玥在他耳边轻轻道。 周恒眼眸深,起身望她,目光深切:“真的?” 秦玥抿唇点头。 周恒笑意浓,执起她的手轻握着,心中满的快要溢出的满足快意,酿酒一般熏人醉。 “我要喝水,倒水!”秦玥轻拍他。 “好。”屋里的热水都是石心提前灌好的,现在还是热的,温度刚好能喝。 屋里有炭火暖和是暖和,但是睡醒了会嗓子干口渴,秦玥习惯醒来喝水。 周恒安静看着跟前人,突又想起李君业的事:“对了娘子!” “怎么?”秦玥从杯间抬起眼。 “之前与你说的同窗失踪的事,我有头绪了。”周恒道:“有线索表示,他是被喜欢同性的男人绑走关起来了。梁城有一个失踪的乞丐,也是与他类似的有女子相貌的特质,也失踪了。” 秦玥放下水杯:“这里也有断袖?” “应该是,还是你跟我提过一点儿,我才想起二人相似之处。”周恒凛了眉眼:“他喜欢柔弱干净的年轻男子,特别是相貌好看的,恩……” “男生女相的!”秦玥挑眉看他。 “对,就是男生女相!”周恒一击掌目露精光。 “那他就是典型的攻了。” “攻?什么是攻?” “……就是那个啥的时候在上面的人。” 周恒惊悚:“男人和男人!” 秦玥再次挑眉:“喜欢就想占有,占有最好、最能满足人欲望的行为,就是身体支配。男人与男人,跟男人与女人之间是一样的。” 周恒紧锁着眉,试探道:“怎么……做” 秦玥看了他一会儿,让这么纯善的古代相公知道这些事不知是好是坏。 “恩?” 秦玥抬手拍上他臀部:“就从这儿……” 周恒身子一僵,顿时收紧了后庭。这,完全颠覆他的观念。 “你告诉官府了吗?” “没有。”男子低声道:“李君业是在巡考时失踪的,我觉得那人与官员有关系,故意将我们学院的考试时间推后到下午,算是给了他作案时间。” 秦玥沉思,杯子已凉,她放在桌上。 “那个乞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两个月前。” “李君业失踪的两个月前?” “对。”秦玥这样一问,周恒立刻想到了其中的时间差:“娘子的意思是,这个人对猎物有倦怠的时间?大约两个月就会去找新猎物?” “大概,如果他有规律的话……”秦玥还在想着事情,话声有些慢:“只是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过这样的行为。梁城和新县难道没有其他失踪的男人吗?” “夫子去询问了,只有这一个一直未找到的。” “你想自己查?” 周恒点头:“既是猜到那人与官府人有联系,就不能相信他们了。真是这样的被关押做那人的禁脔,便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也不能确定那人跟前的玩物多了以后会厌倦其他,杀人灭口。我们是少数知晓实情的人,若不行动,恐再难见到同窗了。” 秦玥静默。周恒才是最有情义之人,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不问前路,不求回报。 她才难以做到对一个交情不深的人解难除碍呢! 炭火黑里泛着红光,不时有轻微噼啪响声,物体在受外力膨胀燃烧中,炸裂了身体,以便更好消亡。 “你一个人,还要上学,哪有那么多心思?”秦玥忽然飞了笑,覆上周恒的手:“没关系,你不用多心。这些天冷,让阿正歇歇,连程就能腾出空来,查徐府的同时再暗中查下这件事。可好?” 周恒点头,但自知秦玥是在迁就他,他这是铁当当的没事找事啊。 可是他不就是这样吗?温淡的看似什么都不管,实则所有都记在心里,行动在默默之中。秦玥想,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才是她的相公啊! “娘子在家,一切辛苦了。” 秦玥轻捏他一下,“不是说过了?不辛苦!” “你什么时候走?下午,还是明早?” “明早,娘子不想为夫在家多呆会儿吗?”周恒将她揽在身前,轻蹭着她的发顶。 “当然想,可是也不能耽误你的学业啊。”秦玥道:“你们有寒假吗?” “有的,腊月结束就放假,到二月初开学。” 秦玥瞬间咧开了嘴角:“放两个月,真棒!” “学院里有炭火吗?你住的寝室冷不冷?” “没有炭火,但是不冷。娘子给我准备了那么多暖手的暖脖子的暖身子的,一点都不会被冻到。”周恒略带了笑意的声音响在头顶。 “咱们有这些条件为什么不用?养好身子才有更多的精力学习不是吗?” “是,娘子说的都有道理!” 秦玥长长身,蹭蹭周恒的肩膀:“咱们出去走走吧,院子里又多了一只小鹿你看见了吗?” 周恒拉她起来:“好像晃见了一眼,没看清。” “连程想吃了它,我和阿正都不愿意,就给它治了腿养起来了,现在还没好。” 小鹿还趴在窝棚里站不起来,圆圆黑亮的眼眸看着面前的人类,歪歪头晃着。 周恒:“能治好吗?” “能,它还挺老实的,我给它上过药绑了板子就没乱动过。” “主子,姑爷。”枫杨过来给小鹿喂食了,两人让了地方给他。 “其实我还蛮想吃了那几只兔子的。”秦玥又瞧着兔笼轻笑着:“但是小雨不愿意,我就没吃。” 周恒可以想到俩人争执的样子:“山上的兔子多得是,吃了这几只再去抓几只来。” “就是只兔子,养到它们老死也能吃。对了!我还买了驴子,是老的快死的那种,等你放假了就将它杀了,请乡亲们吃饭怎么样?” “好,他们肯定很高兴。”对于这些,周恒都没有异议。只要不伤到自己,娘子在家想怎么折腾都行。 送走了周恒,秦玥没事儿去跑跑山锻炼身体,连程和阿正每次都不等她,无奈她只能和石心慢悠悠走上去,不时还能捡到掉落的野果子之类。要么她就带着阿勤和小雨也上来,让重阳去抓只兔子直接在山上烤着吃,铺了油毡坐在干草蒲里,野炊味十足。 这天玥恒店里来了丰域县的分销商。 “你要找妹子?”王玉兰接待了来人:“她们回村里去了。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就是有急事啊,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跑来问了。”那人看着似是生意遇到了麻烦,一脸愁苦。 “那,要不你去周家村找妹子吧,妹子家的院子挺大的,你到那儿就能看见。找不到只要问问村里人就行。” 那人点头:“行,那我这就过去了,多谢了。” “客气了,应该的。”王玉兰皱眉看着来人的车子走远,不知道是啥事,东西不好卖?还是出了别的问题? 似书从里间出来:“怎么了?” “分销商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王玉兰收回视线:“他去村里找妹子了。咱也帮不上啥忙,看好店就行。” 李亮进了村就有人见到他了,是陌生的面孔,村人就问他做什么的。 他一说找玥恒的东家,村人上下打量了他,看样子不是来找事的,才指了路。 李亮当然注意到村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都是农民,不知道掩饰,实落落的瞅着他的表情看他的穿着,看后觉得能信还自个儿点点头道:“往前走,一直到一家大院子,青墙灰瓦就是了。” 李亮道谢上车往前走,心道这村人民防的力量不可小觑……小小村民都维护着玥恒东家,看来她的声誉很好啊! 山峦和迎客正在院子打扫,听到有人敲门出去了。 山峦在门口与李亮寒暄,迎客到院中告知了石心,丫头心道幸好今日主子没去山上玩儿,忙跟秦玥说了。 “让人到前厅来吧。”秦玥没什么反应出了卧室。 生意初期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一一解决了才能更好的发展,遇事不能慌,慎重处理即可。 “周娘子。”李亮急步进来。 秦玥含笑:“李掌柜,先坐下稍事歇息。” 石心上了茶,李亮也觉得一路奔波有些累了渴了,端起茶水,温热合适,正好能喝。 这东家的丫头也会办事儿。 “周娘子家的地界干净,茶水也甜。”热水入腹,暖了身子,李亮也缓了刚才的焦虑。秦玥才是正主,她都不急,他急也没用。 “那是晒干的花朵泡出的水,是以有些甜味。”秦玥道:“李掌柜今日来,可是店中有事?” “是。”李亮放下茶盏:“新店开了也有半个月了,我那儿是县城,人多,玩偶卖的还可以。只是内衣,除了送给亲戚和自己人穿了,根本就没有销量!” “没有销量?” 秦玥惊讶,难道这县上没有女人?不,说这话就可笑了,怎么会没女人…… “那店里的玩偶都是哪类人买走的?” 李亮:“男人。我们县上的女人基本不出门,都是在家里呆着的,一切事宜都是男人处理。” 秦玥皱眉,“女人不出门?为什么?” “这,没为什么。我们县城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女人家就该呆在家中洗衣做饭照顾孩儿,男人才是在外行走的。” 那就是各地风俗不一样了。秦玥垂眸,只是这样的风俗也太不尊重女人了吧!连人外出的权利都不给,只困在家里,不成变相的囚禁了? 之前秦玥说过卖不出去可以退货的。只是李亮想着,生意人啥时候也图个吉利,这才没一个月,若是他全全将内衣都退了,也不好看。这才想着过来看看秦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他这儿的内衣卖出去。 “男人外出……”秦玥想着说着:“那玩偶卖出去了,他们就没看内衣?” “看了,我也跟他们说了是女人家穿的……”李亮皱眉道:“可是大伙都不情愿给自家女人买,觉得她们只是呆在家里,用不着穿这么好,穿她们自己做的还省钱。” “所有人都这么想?” “我不这么想啊!”李亮苦笑,可他不是客人啊! 秦玥无语,害人的风俗,他们县城的女人命不好。 有女人的地方竟然卖不动内衣?真可笑!少女脸上神情莫测。 “我跟你去看看好了!”秦玥抬眼道。 “啊?”李亮一时没反应过来:“去丰域县?” “对,只有实地考察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秦玥双目黝黑坚决。 “那可不行!”李亮忙摇手:“县上没有女子外出的,周娘子去了该遭人口舌的,街上人指指点点也不好看,你不能去!” 秦玥嗤笑,真是受不了这县城的鬼风俗!女人不出门,男人整天逛街砍价买东西?完全颠覆她的世界观! “没事,你们县城这么,与众不同,我过去体验体验!”秦玥道:“大不了穿男装咯!” 李亮又是一阵惊讶,穿男装?!这在他们县上可是,大孽不道…… 其实李亮还很佩服秦玥的,一个女人能做出这般生意,比起身强力壮头脑聪明的男人来说,是真的不容易了。既然她这么想保住自己在丰域县的内衣店,就让她去吧,就算无功而返,也不枉她真性情如此。 “恩,那也好。”他犹豫道:“只是路途遥远,周娘子若是今日与我一同前去,到县里天就黑了,不妨明早再去。” “也好,那李掌柜先回去,明儿我就上门叨扰了。”天黑住一夜也无所谓,只是没有男装穿,秦玥需今晚赶一套出来。 “诶,劳烦周娘子了。” 李亮坐着歇了一会儿也就走了,店里也不能一直缺人。 秦玥静坐,想着这个风俗桎梏着女人生活的县城。没有人反抗,这样多少年过去,无数女人在四方的院墙天空下,无声消耗了所有生命和精力。男人以己为主,也不懂得疼惜身边人…… “主子,明日要外出吗?”石心问。 秦玥回神,她不是圣人,管不了那么多。也或许在这样的习俗管教中,人们并不觉的哪里有不妥,女人们也很适应这样安闲家务的日子呢? 屋里炭火足,没有寒意,她起身道:“出去。你来帮我把相公的衣服改一下,明天我穿着出去。” 石心站着稍有犹疑,片刻又道:“主子真要穿男装出去?” “怎么?”秦玥看她:“你觉得我有伤风气?” “不是不是!”石心忙道:“只是怕这样出去让人认出来有什么危险……” 主子做事一向随心,却也是经过自己考虑的,不会做无把握之事,她仅仅是担心出什么意外。 石心微蹙着眉,秦玥轻笑:“不用担心,我化化妆就行了。” “是。” 秦玥将周恒以前的衣服拿出。周恒个子高了,以前的衣服都短了,但是让秦玥穿上还是宽大袖长,俩人一块量着剪着缝着,改成适合她穿的长度。 秦玥细细思量着,难道丰域县的街上都是雄性动物?真的难以置信。 这是第一次,生意遇到非人为问题,但也挺难解决的。有人能将鞋子卖给不穿鞋的荒岛人,也有人放弃销售认为没有市场。她若是能想出办法打开销路,便是那个成功的人,打不开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退出丰域县。 一切都需仔细考虑。 就算李亮是生意人,思想比较开阔,但或多或少会受丰域县风俗的影响。他佩服秦玥,却仍然觉得男子比女子头脑聪明。周恒就绝不会这样想,秦玥的头脑是他亲身体会的,绝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 秦玥不会想着用什么方法让人不看轻自己,别人怎么看都是别人的事。她只是有自己的原则,有什么问题都愿意去试试,就算不成功,也能积累经验。 “嫂子。”阿正过来了。 “怎么了?”秦玥拉他坐下。 小孩道:“二师父说他明天要去新县,不带阿正了,让我自己在家练习。” “是嫂子让他去的,新县有些事需要去处理。阿正不能一个人练习吗?” “当然不素!”小孩儿前两天掉了门牙,现在说话有些漏风:“为什么他不带阿正一起去呢?我不会打扰他的。” 原来是也想出去了啊?秦玥想了想道:“嫂子给他的事儿你不方便去,还是在家一日等着好不好?要不让枫杨带你去山上,他也会功夫的。” 阿正有些丧气,小脑袋一耷拉:“那好吧!” “阿正以前不是一直在外面吗?现在在家里了又想出去了?” “不素的。”阿正抬头看秦玥,指指自己缺口的牙床:“阿正不是掉牙了吗?二师父说带我出去丢他的人……我只是想就算我掉牙了也是乖巧冲明的孩子,谁见谁喜欢,不会丢人的……” 秦玥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小孩儿气鼓鼓了脸盯着她:“嫂子也觉得阿正这样不好看吗?!” “不是不是!”秦玥忙捂嘴止笑:“嫂子只是觉得连程跟小孩儿似的,还与你开玩笑呢!” “来,我看看你的牙。” 秦玥低头,阿正张嘴咬牙让她看。下面少了两个,上面少了一个,三个缺口空荡荡,小孩儿看着更可爱了。 “阿正的乳牙很好,没有蛀牙,以后新牙也会长的很好的。”秦玥摸摸他的头:“小孩子到了五六岁都会换牙的,很正常。阿正不用理会连程的话,他小时候不知道掉成什么样儿呢!” “对呀!”小孩儿眼睛一亮,“二师父小时候也掉牙,难道他娘亲会嫌弃他不好看,就不带他出去了?真素的,他不想带我去就直说嘛,还诳人家!” “阿正在屋里干什么呢?” “练字。大哥说等他放了冬假回来要测试呢!”小孩儿道:“嫂子,刚才有人来了吗?” “是啊,一个分销商过来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咱家的生意有问题吗?”小孩儿微蹙了眉,做生意好难啊,整天有事儿。以后他要有大作为,让嫂子不辛苦也有钱花。 秦玥笑笑,阿正关心的倒是多,小孩子不用担心这些杂事儿,做好孩子就行了。 “没问题,只是人家路过咱们家,过来打个招呼,这不是马上就走了吗?人家里还有事要忙呢。” “真的吗?” “当然了,嫂子骗你做什么?”秦玥道:“快回去练字吧,你跟阿勤肯定要比上一比的,看谁会的多!” “二哥是大孩子,自然会比阿正会的多。但是阿正也不会掉以轻心,会多看些字的!”小孩儿一握拳,蹬蹬蹬跑出去了。 阿正人虽小,心却大,装的东西多。秦玥若是说生意有问题要出去一趟,他定要担心了,说不定还会要求一起去。 交代了石青明早备马车到丰域县。若是她不能及时回来,紫叶就与孩子们说她在娘家住一夜,后日再回。秦玥又悄悄吩咐枫杨明天带阿正上山去玩儿,才安心睡去了。 石心跟石青要了他的一套衣服,他俩也就是十四五来岁的少男少女,身量差不多,石心只要穿的厚一些,还是能撑起他的衣服的。 阿正出了屋子去茅厕,一晃看见石心从石青的屋子出来,怀里抱了石青深灰的衣服。 石心又给他补衣服了?小孩儿想,可是石青最近也没什么重活儿,怎么会把衣服弄烂呢? 阿正解了手就到他屋里去了,石青他们的衣服都是嫂子给准备的,可不能整天弄烂。 “正哥儿,你怎么来了?”石青看小孩进来,给他拉了椅子。 连程瞟一眼小孩儿,继续闭目休息,不会又是来找他说去新县的事儿吧?他心道。 “石青,我看见石心拿系的衣服了。”阿正坐上椅子,小脸十分板正,大眼瞅着石青。 小孩说话有些漏风,石青反应了一会儿才懂他说的是“你”,遂点头道:“恩,拿走了,怎么了?” “你穿衣服太费了。我枕天上山练武,往树上爬坡上跳的衣服都不烂。”小孩儿神色毅毅:“我系得前不久石心才给你补过衣服,怎么又补了?你该学学我,不要那么费。” 石青挠头苦笑:“正哥儿,你可误会我了。我姐姐说要穿我的衣服才拿走的,不是帮我缝的……” “穿你的?”阿正不解:“为什么?” “她说穿男装出去方便些,不用避讳什么,就拿走了。” 石心要出去?还穿着石青的衣服?她是嫂子的贴身丫头,她出去,岂不是跟着嫂子一起走的了? 阿正暗暗点头又问他:“你明天有事吗?” “有啊,明儿主子要出去一趟,让我早些牵了马车赶路呢。” “哦……”小孩儿点头,嫂子要出去又不跟他说,难道真是生意有问题?她之前与自己说没事儿的话都是骗人的! “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啊石青,明天我让紫叶给你多盛点饭。” 石青笑着摇头:“没事儿……” 紫叶盛饭都是男的一大碗,女的一小碗,他能吃得饱…… 小孩儿说过话就走了,根本没搭理连程。男人想着这孩子心里气恼他呢,这次去新县还是给他买点儿什么吧,他生辰的时候自己也没送个什么,全当补礼物了。 阿正回了自己的房间安静坐在床边,嫂子不告诉他是怕他担心。可是石心都要穿男装出去,那嫂子岂不是也要穿了?她们要去什么地方?万一再出什么事怎么办? 小孩儿没点灯,月光清亮照进屋里,能看见端坐的小人儿。 那我就偷偷跟着去就行了,嫂子有事儿还能帮上忙。我学武这好几月可不是白学的! 阿正做好决定,便脱衣入睡了。 卯时秦玥就收拾好了,石心一见她惊讶到愣住。 少女柳叶眉变成了浓黑的将军眉,斜扫进高高绑起的发间。眉眼很深,已至看着人就觉得她高深莫测,鼻梁坚挺高耸,虽还是那鼻子,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英气十足。嘴唇倒是没怎么变,这样变了相貌一看,整个儿就是勾人的英俊男子。 化妆什么的,现代白领女性必备技能! “怎么样?”秦玥粗了嗓音挑眉问她:“可是翩翩美男子?” “是,主子真是无所不能!”石心感叹,她只是将石青的衣服穿上了,啥也没做。 秦玥将她一拉坐到凳子上:“今儿我来服侍你吧。” 石心老实坐着任秦玥给她上妆。 石青见到二人更是惊讶不已。直到马车驶出周家村,他还处在震惊中,真不是同一个人啊!这,化化妆换身衣服,整个儿就认不出来了?那是不是说他还能被化成女的? 额……不能想,女人变男人还顺眼些,男人变女人?好恐怖,好膈应! 丰域县离得较远,她们只能早早出来,早饭就直接在车上吃了。 秦玥用昨晚剩下的大米包了饭团裹了菜,闷在炭火旁边,现在拿出来还是热的。 给了石青几个,俩人在车厢里吃了起来。 约莫出了新县地界,秦玥腿前的单布忽地一动,阿正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秦玥看着小孩儿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阿正猛地一看秦玥吓了一跳往后面一闪,石心忙挡着他怕他掉出去。 虽然他刚才听到石青说嫂子不像嫂子了,可没想到会成男人! “嫂子……”小孩儿撇着嘴,哭丧着声音:“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石青听到车里有阿正的声音以为自己迷糊了,拍拍脸继续赶车。 秦玥微沉了面:“嫂子有事要出去一趟,这样方便些。你怎么躲在这里?” 小孩儿也微低着头嘟囔着:“阿正听石青说你今天要出来,想着肯定是生意出了事儿,阿正怕你受欺负,所以早早躲在凳子底下了……” “嫂子昨天还骗人家来着……”小孩儿声音委屈又小心。 秦玥无奈叹气,这孩子故意现在出来,距离已经拉开了,已是没法将他送回去。 “好,那就跟着嫂子一块儿去。”秦玥将他拉到身边坐着。 “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上次周秀的事儿你就从新县跑回镇上,累坏你了没?这次虽只是出远门儿没别的坏心人,但你若是知道肯定会要求一起来……没想到还是一起来了。”秦玥话声幽幽,但没有生气的感觉,只轻柔着跟阿正说着话。 阿正看看她,嫂子这样,还挺好看的,是男人的好看。但他还是喜欢女装的嫂子。 “那,阿正可是什么事都跟嫂子说的。”小孩儿糯糯道:“嫂子以后有什么事也要跟阿正说,这样我才不会担心。” 秦玥心道你哪里是什么都跟我说了,受伤就从来没说过好吧…… 但人还是温和的对他道:“好,需要让你知道的嫂子会告诉你的。” 同样的为他人着想的心意,只有互通之后才能没有误会和摩擦。失了父母的孩子会在一夜之间长大,秦玥想安心的伴着他们长大成人,少些弯路,多点温情。 马车缓缓行在路上,坐着悠悠地晃,秦玥稍有些困倦,眼皮子重了。阿正却在一旁扭来扭去,看看她又看看石心,软眉毛微微蹙着,瞧着可怜兮兮。 秦玥稍提了神儿看他:“怎么了?” 小孩儿大眼睛对上她的视线:“嫂子,人家还没有吃早饭呢……” 他大早上听见石青的动静就窜出来先他一步藏进了车里,现在出来一是因为已经走得远了秦玥不能将他送回去,二就是因为他饿了要吃东西。 石心也是才想起来这回事儿,忙拿了饭团给他。 “凉了。”秦玥摸摸饭团,“别吃了,再闹肚子。” 她撩了帘子:“石青,停车去买点包子。” “好。”石青往后一瞥,正好看见抱着手的小孩儿:“正哥儿怎么在车上?!” 秦玥好笑道:“还不都是你告诉他咱们今儿要出去的?人家自己躲车上来了,还没吃饭!快去买点儿吧。” “我哪儿能想到正哥儿心里想的啥……”石青挠挠头下车了。 小孩儿老实吃着包子。方才一撩帘子透了寒风,秦玥也不再困,看着阿正吃东西,幽幽道:“你这样不吱声就跑出来,家里人发现你不见,该着急了。” 阿正朝她眨巴眼睛,嚼完了嘴里的包子才笑着道:“我出来的时候写了纸条,说我跟石青出去了。石青又是跟嫂子一块儿走的,那他们肯定就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啦!” “你这个鬼精灵!”秦玥一点他的小脑袋:“你早就想好办法了!” 阿正嘿嘿笑,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嘛! “一会儿下了车,阿正不能叫我嫂子了,要叫大哥,知道吗?”秦玥正色道。 “哦,大哥!可是嫂子到底为什么这样啊?在新县你不都是穿平常的衣服出去吗?为什么这次要穿大哥的衣服?” “这个嘛,到那个地方你仔细观察一下就会明白了。” 还不直接跟人家说呢,阿正想,出来一趟还要给人家出问题…… 马车又哒哒走了大半个时辰,石青在外道,丰域县已经到了。 阿正先下了车观望着,砖房青瓦石板路,行人穿的衣服也差不多,虽然看着跟新县所差无几,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秦玥负手站着望向街面上行走的人,果然清一色的男性。她微蹙着眉,鼻影高斜眉眼深邃,面色微敛不知想着什么。 阿正瞅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哪里不对了,拉着秦玥道:“嫂……大哥,我看出来了,他们这里都是男人没有女的。所以……” 所以嫂子才入乡随俗?穿男装,化的跟男人一样? ------题外话------ 大伙还有没有在养文没来看的?人家都已经上架超过十天了,甭养文啦/(tot)/~ 全都是万更啊~哭求订阅……跪求订阅…… 这么好的初吻,乃们可还满意——(˙<>˙)/——? 【小剧场】 阿恒:只给我一个初吻,我还要法式长吻,湿吻,舌吻,各式各样的吻! 作者君:乃打死我吧,脑细胞会被你抽光的!还有,你思想那么龌龊,玥玥知道吗? 玥玥:俺当然知道!俺老公!(吧唧香一个3) 阿恒:对!(抱起跑︿( ̄︶ ̄)︿) 作者:两人都这么欺负我!够了!罢工,不写了,让你们秀恩爱!/(tot)/~ 阿恒:别别别~你最好,我还没吃到肉怎能罢工?!来来来,大伙给她张票票抚慰一下作者君受伤的小心脏。 作者:……那乃们看着办吧→→   ☆、第八十七章 丰域县逛青楼 秦玥深眼眶藏着笑,点头道:“阿正看的很仔细。你说对了,这就是大哥这样装扮自己的原因。” 秦玥要在街上一边走一边观察,马车就直接让石青寄放在一家客栈了。 丰域县的男人们熙熙攘攘走在街上,吃东西的砍价的打招呼的,瞧着挺自得其乐。 “快快快,快点儿吧,要生了!”一人招呼着抬着一顶小轿的两人,脚下飞快地走着,面上瞧着挺着急。 要生了,这是抬的孕妇还是稳婆? 秦玥拉住一旁的一个男人抱拳问:“兄弟,这家人是做什么的呀?” “你看不出来?”男人一挑眉:“他家婆娘要生了,这不是请了稳婆去家里接生的嘛!” 男人看着还有事儿,秦玥又忙道:“这么急的事儿,让稳婆自己跑不是更快?为何要坐着轿子去?” “稳婆是女的!要是晚上生还能让人家走着过去,这大白天的,一女的在街上走不是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了?她家男人会愿意?”那人对秦玥的问题极是不解,撂下话就走开了。 秦玥冷眼看着男人走开,真是让人讨厌的封建恶俗! “嫂,大哥……”阿正拉拉她的袖子:“他们这里不是没有女的,是不让女的出门?” 秦玥稍静默,蹲下身子与他齐平:“是,这个县城的风俗就是女子少出门,最好是不出门,以保全男人对她们的控制和虚荣心。没有女子上街,男人又不愿意给她们花钱买衣服,这里的内衣才一直没有销路,所以嫂子要来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啊?”阿正烦恼了,这还真是难哦…… “阿正,以你的想法,男人和女人除了长相不太一样外,她们有什么不同吗?”秦玥问。 小孩儿想想,附到她耳旁轻着嗓子道:“姨姨们能生娃娃,男的就不能啦!然后,就没有不一样的了。” 秦玥低笑,这孩子还怕石心听见?她望着小孩儿清亮的眉目,声线清越:“男人和女人没什么不一样,同为人类,他们该拥有平等的地位。一味的崇高男性的权利和欲念,压倒女性生存的根本,必将走向极端,而一个走向极端的县城或是邦域,终将走向灭亡。” “所以,不能无缘无故限制别人,要给人足够的自由和权利。” 小孩儿发丝软,耳朵也嫩嫩的在北风中红润:“阿正虽然不太懂,可阿正是喜欢嫂子的,不会让嫂子不满意,会让嫂子做自己的事的!” 秦玥摸摸小孩儿脑袋:“走,咱们看看这个奇怪习俗的县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陌生的环境里,阿正还是任秦玥牵着自己的。 “嘿,老张,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满脸红光啊!” “哈哈,这两天找到一家云吞面做的可好的店,就在县北头儿的一棵大柳树巷子里,你去尝尝,可好,吃着心情好!” “真的?行,我一会儿就去瞧瞧!” 街上男人见面说话,不乏这样给人介绍好东西的,而对方都很乐意去尝试,不是客气的恭维,是真心实意的表情。 一路走了好长,有好几次类似的对话。 秦玥疑惑,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去店里买了内衣介绍给别人的?再说了,李亮也可以充当这个推荐者啊……难道他们不信任商家?真纠结! 随意进了一家茶馆,秦玥坐着歇息,旁边人的话声传入耳中。 “你看我这个锦囊怎么样?别瞧和外面那些人的样子一样,但是布料比他们的好!我家娘子给我做的,手艺不错吧?” 趁着小二上茶的空档,秦玥一斜眼,见说话人手中的锦囊就是街面上好多人腰上都挂着的,样式很普通,蓝色的,比不上邢晨做的半分。可是这里的男人都戴着,好像是一种时尚。 从这人的口吻来看,又不仅仅是一种时尚,还是跟风的攀比,别人有他也要有,没有就很没面子。 秦玥轻啜着淡涩的茶水思量着,玉手持瓷白的杯子,面容又透着清冷的深邃,大眼一瞧就是很有品味的富家公子。 方才说话那人看了她好几眼。 阿正撇撇嘴,看我嫂子干什么?讨厌的黄牙大叔! “这位公子想来不是我县的人呀?”他侧了身与秦玥攀谈。 还有人主动与她说话?秦玥收了神思,放下杯子朝那人礼貌点头:“只是路过。” “哦,看你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打扮的甚是俊朗悦人心啊!”那人笑,眼瞟着秦玥的装束。 她穿的是素金外褂,领口绣着青色方纹,里面是与方纹同色的棉袍,冬季显得人精神不沉闷。头顶髻子上插了根玉簪,不是好玉,只是样子精致,秦玥买下给周恒戴的,不想自己倒是先戴出来了。 男人看了秦玥的衣服,目光就停在那簪子上没动过。阿正抿着小嘴忍着气,这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秦玥微晃头,那人视线跟着动。 丰域县的男人很注重形象?但看他们的穿着也不能就此定论啊。 “公子的簪子是在哪里买的?”那人终于问出口了,这簪子样式好生别致!若是他戴了,就是丰域县的第一人,让众人吹捧又跟随着的潮流啊! “新县县城的意新阁,公子若是喜欢可去买,应该还有同款的。”意新阁是张文义开的,他的玉饰店不多,也就几家,她去转了一次,就买下这簪子了。 那人点头,还有货,他要抓紧,先买到先戴,没货的人只能干看着了。 他想着就高兴:“多谢公子!那公子是新县人咯?” “是,明日就回。”秦玥点头,这人是想着自己一走,能买到簪子戴上的人就只剩他一个了吧? 那人心中一喜,明儿他就去新县,回来保准是新风潮!他也要做一回第一人了! 秦玥轻瞟着男人的面孔。惊喜,激动,跃跃欲试的期待,还带着虚荣满足的笑。 阿正看他的样子直翻眼儿,笑什么笑!这簪子不是谁戴了都好看的!哼,好生讨厌的大叔! “老哥儿,我看这县上出行的均是男人……这,丰域县下面的镇子村子均是如此吗?”秦玥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问他。 男人正在高兴头上,什么都愿意说:“不是,就县城是这样!咱们这儿一个地儿一个风俗,俩挨着的村子习俗还可能不一样呢,何况是县镇了。” “那家中所需一切都是由男人购买?若是家中妻子患病了,又该怎么办?” “当然是请大夫上门了。男人买又怎么样?男的又不是不认识钱。” 秦玥挑眉:“请大夫是来去两趟,不如直接将人送到医馆快,不怕耽误病情?” 那人没想过此事,闻言一愣,半晌道:“哪有那么急的病?反正我们都是请人上门的,女人在家就好。” “我这么大的小女孩儿也不能出来玩儿吗?”阿正换了一副甜甜的样子问他。 那人看阿正长得俊俏,笑道:“小孩子还是可以出来的,到了八岁就不能了,要注意姑娘家的脸面,还要为以后婆家人的脸面着想!” 阿正一伸小舌头,心想凭什么不让人出门?若是小雨姐嫁到这儿,还不憋死她? 秦玥面上无甚波澜,心中却极为鄙视,这根本就跟旧社会让女子裹脚一样的禁锢人性! 坐了一会儿,石心搁在桌上一把铜钱,三人出了茶馆。那门口的掌柜也是目光及其羡慕的看着秦玥,看样子好像是听到了方才他们的谈话。 “大哥,阿正不喜欢这里。”小孩儿撅着嘴道。 秦玥望着一个个寒暄笑面的男人,清冷道:“大哥也不喜欢。但是咱们要把这儿转完,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这里的男人心性浅薄,最爱蜂拥而上,攀比炫耀。那么只要一个引子将内衣暴露到他们视线里,让他们看见内衣的好,有一个人买,其他人都会掏钱了! 玥恒分销的店铺位置很好,人流量还算大,李亮在里面招呼买玩偶的客人。 秦玥大眼一看,果真没有男人进里间看内衣,看的也只是摇摇头空手出来。 李亮见有人进来了,笑呵呵上来招呼,看见秦玥觉得有些眼熟,又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他正在心里纳闷儿呢,秦玥道:“李掌柜,今日前来赴约!” 赴约?李亮再细细看了秦玥,恍然大悟,周娘子昨天说要穿男装来的! “稀客稀客!”李亮满脸惊讶的笑请秦玥进来。 “听说李掌柜在售卖内衣?”秦玥深了嗓音道:“今日特来捧个场儿。我家娘子听说这内衣比自己做的要好,有增大作用,求着老弟来买上几个!” 阿正在一边看着玩偶,嫂子的娘子?是大哥吗? “好好好,老弟来自然是好的,回去弟妹定会高兴的!”李亮立时懂了她的意思,伸手请她进里间:“请,大哥给你保证,保准给你挑个质量好价钱又实惠的。” 俩人进了里间就听到秦玥道:“呀,这花样真好看,晚上棉袄一脱,露出来保准风情好!” 李亮微抽了嘴角,这周娘子倒是个奇人,好话糊弄话,沾了黄腥的话,都是,信手拈来啊! 石心在外面陪着阿正,心道主子这是为了销量老脸都不要了…… 阿正拿着玩偶捏弄着,自己家出来的东西到哪儿看着都亲切。 外间看玩偶的男人互相看看对方,“那人不是咱们县的吧?” “看样子不是,与咱们气度都不一样呢!看人家的眉目脸庞,那叫一个俊朗!” “他去买那贵死人的内衣了,咱要不要也买上一件儿啊?” “买啥买,那么贵,婆娘家的穿啥不行?再说了,他不是咱这儿的人,咱跟着也没啥用。还不如找别的机会呢!比如这新上架的玩偶!”男人说着抢走了一旁人看中的只剩下一个的龙猫。 “诶,那可是我先看中的啊!”男人马上将东西又抢回来,“还是挑好玩偶才对!” “对嘛!买那衣服又没啥大用处,也不能穿到明面上,谁知道你买了?不要不要,谁要谁是傻子!” 秦玥在里间一阵胸闷气短,一群见识浅薄的男人! 李亮眼瞅着没别的人进来,一脸苦色摊手看秦玥。 你看,就是这个样子,没人买,也不愿意买。 哼,秦玥斜他一眼,让我再想想办法! 此法虽不行,秦玥还是拿走了一款内衣,是按她自己的号买的,拿回家换着穿吧…… 丰域县的男人在街上吵吵嚷嚷,丝毫没有在公众场合注意形象的意思,秦玥听得耳朵疼。满街的雄性荷尔蒙充斥的气息,以及男人身上特有的汗臭味脚臭味幽幽不散…… “主子,咱们还要看吗?”石心看她有些烦躁了,“要不要到客栈歇息一下?” “不要!”秦玥沉着面,负手走在最前,想想又问阿正:“阿正你累不累?要不你先去客栈找石青吧?” “不累。”小孩儿摇头,这点儿路算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嫂子咱们继续看吧,总不能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秦玥微皱眉看着周围的人群,真是一个闹剧的县城。三人看着走着,到仙客来吃了饭又继续看。 “石心,咱们已经见了好几家青楼了吧?”秦玥望着一座挂着米分绸的三层小楼,整个楼都雕琢着精美的勾画,窗帘子也是花花绿绿的,小楼牌匾宽大,上书“花满楼”。 石心想想道:“这好像是第四家了。” 夜色笙歌过后,青楼白日都安静沉睡,待养好了精神便又是一夜欢声笑语,男酣女娇。 阿正也望着这座小楼:“新县才有两家而已,他们这里多了两家。” 秦玥脖子僵着微低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是青楼……” “恩。”小孩儿点头。 秦玥心中无奈火气又直翻白眼,秀拳握地紧。定是连程教的!怎么什么都跟阿正说?! “二师父说青楼是女子卖笑的地方,到晚上叔叔们都进去找女人陪他们喝酒,喝完了就睡觉了。”阿正看着秦玥,嫂子脸色怎么又变差了,是他说错话了吗? “还说什么了?”秦玥问:“你们进去过吗?” “没再说了,也没进去过,二师父说等我长大了再进才好。” 好,好个毛线!回去就将连程的月钱给扣了!秦玥一凛眉,拉着小孩儿往之前的客栈走。 “回去了,走了一天累死了,睡觉!”秦玥边走边粗着嗓子道:“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老子要睡整整一夜!” 阿正快步跟着,明天还要出来? 石心忙跟上,心道连程好像有难了。 身处徐府屋顶上的连程没征兆地打了个喷嚏,院子里的下人一回头,他翻身一滚落到一旁人家院里。 吓死我也!连程拍拍胸,怎么会突然打喷嚏?差点被发现! “二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一墙之隔听见一小丫头的声音。 连程看看周围,他落到一个小院子里,锁着门呢,没什么人,幸好! 他脚一蹬攀上徐府的屋檐斜斜走着,身轻如燕,到屋脊处缓缓一落,整个人都卧倒在瓦片上,继续探查。 石青要了两间房,秦玥和石心一个套间,他和阿正一间。 喊了小二打来洗脚水,秦玥和石心各自泡着脚,走这么长时间,脚底板都给磨烂皮了。 “主子,怎么看过青楼就回来了?”石心问。 秦玥沉密的面上思虑深深,黑睫盖了眼眸:“想晚上出去看看青楼的状况!” 她心里已是有了主意,只是不知能否使得开,又是否会影响丰域县的女人们…… 秦玥眉头微蹙细思着,该不会的!都是同样的条件,不会有影响,若是有,也只是有利的一面。对,这个方法还是可以的! 少女睁开眼,精光乍现。 “歇一会儿,到晚上咱们逛逛青楼去!”她利索地擦干脚,躺到床上合眸浅眠。 逛……青楼? 石心僵了半天才深深出气,主子不就是这样吗?想到什么就做了。她还是准备好充足的精力,夜里跟她去看美人卖笑吧…… 不过还有一点,带不带正哥儿去啊? 暮色浓重,冬日天黑的早,寒凉冻煞人。小二送来饭菜,不好吃,两人将就着吃了,总不能饿肚子。 石心去跟石青说吃了饭秦玥就休息了,他们也不要出去了,明天再看看情况。阿正在门口蒙蒙着眼睛看石心,也点点头,晚上就该睡了,他今天起的早,现在很困呢。 石心看他的小样子就知道今晚出去不会再被跟着了。 一身男装的秦玥与石心一起没入到寒凉的丰域县街道上。离得近的一家青楼是醉梦乡,灯火通明,靡靡之音绕梁不化,红绸米分缎高挂,人声喧闹间,望见穿着清凉的女子环着男人的臂膀娇笑不已。 秦玥迈着大步子进到晃眼耀目的屋子里,脂米分味浓厚,烛火熏绕中人脸似生了幻象,男荡女媚,酒肉之食。 “哎哟!这位公子是新人啊!”面扑厚米分白的骇人的老鸨甩帕子、红唇媚笑上前来问候秦玥。 少女忍着不适的米分味儿:“随意瞧瞧,这丰域县有好几家馆子,本公子看哪家生意好再留下。” 半老徐娘一抱秦玥的肩膀颔首道:“公子有眼光!咱们醉梦乡就是县上最好的馆子,姑娘各种类型的都有,包您满意!” 妈妈尾音转了几道山水,秦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鸨说着往里招手大喊道:“姑娘们,来新人了,快来伺候着!” 一大批波涛汹涌穿着清凉露骨的姑娘即将来袭,秦玥嘴角微翘露出一个邪气的笑,“生意确是好得很,看看下家再说!” 她手一揽,拽着石心退出了蜂蝶飞扑的醉梦乡。 里头的姑娘穿的少,外面冷,她们可不想为了一个新人害自己生病不能接客,都气呼呼说老鸨几句,扭着腰肢回去找自个儿的老主顾了。 转了几条街,终于找到门前最冷清的一家,正是下午她们说过的花满楼。 略有些空荡的大厅里,老鸨弱不禁风地坐着,一见秦玥这俊俏公子哥儿,马上换了笑脸迎上来:“公子喝酒还是听曲儿?奴家给你找个好的!” 喝酒听曲儿?这里都是清倌儿? 秦玥环视一周,厅里装饰没什么不一样的,黄灯熏绕,淡淡香气缭绕,只是人少些,冷清了一半。 “听曲儿,妈妈给找个貌美温柔的姑娘!”秦玥手一翻,一锭闪闪的银子亮在老鸨眼中。 女人抓起银子娇笑:“包公子满意!春红,来接客啦!” 老鸨朝楼上一喊,披着烟笼雾缭般米分纱、肤白若脂的女子袅袅行下,到秦玥跟前颔首娇柔道:“公子请。” 装潢精致的隔间里,轩窗小镜亮,珠帘罗幕柔,女子细长的手指拨弄琴弦,清若流水澈人心,动若清风拂人面。 秦玥面色享受地靠在软榻上。石心在一旁却是处处不适应,这里若不是青楼,她还能好好听曲儿,一想到她们是在青楼里,她心中一阵膈应。 一曲毕,秦玥缓缓睁眼,看着眉眼精致的女子:“你们楼里都是卖艺不卖身?” 女人捂嘴轻笑,眉目含情百分的娇柔似花:“当然不是了!公子一看就是没有进过咱们这地方。妈妈问您是听曲儿还是喝酒都只是面儿上的话,您真要在奴家这里过夜,也不是不可的!” 秦玥面相如珠玉,轻风明月半敛身,目光纯透不含臆想,春红很是喜欢。 “那好!”秦玥坐直了身子。 春红以为她要与自己共赴巫山,眉眼瞬时展开,活似燃情的野猫。她扭着身子微睨石心,眼角加深的墨彩挑起,那意思是—— 你家公子要行好事了,还不出去! 秦玥修长的食指轻叩着梨花木镂花案几,轻声笑着:“姑娘一瞧就不会玩儿,今日我们来一回双龙戏珠怎样?本公子也教教你如何才是畅快肆意,尝尽人间销魂癫狂、如仙欲死!” 春红心口一苏,公子真是……口味极重! 她正要忸怩欲拒还迎,秦玥已是起了身到了她身前,一手细指挑起美人尖削下巴,一手轻晃,松垮垮米分勾绳倾落。 春红娇嗔一声,丝丝娇媚涣散。 男装女子深邃眸子饱含深意邪笑,红烛倾泪燃起晚情,氤氲一室的迷幻遐思,她大手一抓,女人米分纱四散飘落,解裙箩卸娇红裹胸,美妙酮体盈盈立在米分纱帐缠绕、映人颜橘光室内。 石心倏地闭了眼,不忍直视! 主子怎么又开始玩了!她闭着眼还能想像到春红姑娘眉目含情又小心脏狂跳的模样,特别是人还光着身子,珠光肌玉入眼即燥,再配上满室熏黄米分纱帐,那场面要多香艳有多香艳! 主子,你这么玩儿,姑爷知道了咋办?! “啊,公子!”春红挡住风光,脸皮羞红娇嗔秦玥,女子软臂似蛇舞,腰肢一握盈盈流水,一手稍稍挡着,却是挡不住的风情如火勾人目。 秦玥一揽臂,春红细腰落入她手,女人像无尾熊一样攀了上来,胸前柔软蹭着秦玥胸膛。 不过是B,有什么好扭的?再扭腰就断了……秦玥心里嘀咕着。 “石心,上!”秦玥没有一点儿方才眉目中满含情愫的样子,将春红的腰肢一捏,把人推给了石心。 石心撇着嘴接了人,把中午在李亮那儿拿的内衣给春红套上。 “这,这是做什么呢?”春红轻晃着语声情挑软哝。 “给姑娘更好的身材啊!”石心将衣服给她穿好,秦玥轻拍在上面,“现在怎样?是不是不再下垂无质感了?” “恩?”秦玥靠在春红耳边,一声深重磁性绕耳挠心,姑娘酥麻了整个身子想要靠上她。 秦玥一歪,春红扑了空,身子一弯瞅见自己穿了新内衣的胸部。 米分底金线缠,云聚烟笼,莲瓣重重敛尽人间色。这这这,春红一脸不可思议,这还是她的吗?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的身子啊! 秦玥将落地的米分纱连着稠条缎锦捡起披到她身上。 冷毅的黑眉微挑含笑道:“不想让其他姐妹看看你傲人的变化吗?” “要!”春红撩起轻纱吻上秦玥的鼻梁,朝她暖风熏人般一笑,袅袅身影飘出了屋子。 秦玥手指一挥,石心紧跟出去,先春红一步在前。 春红的房间在楼梯对面,是以她要穿过半个走廊才能下楼,石心在她之前将俩人要经过的房门一一敲开。 ------题外话------ 今天的字数不多,但以后还是万更哦~ 嘿嘿,中间小小的偷懒一下下,乃们不许离俺而去~(* ̄3)(e ̄*) 今天文文有电脑首页大封推,亲们有读友的,帮忙推荐一下闲妻吧~感激不尽   ☆、第八十八章 银毫之念(万更) 被敲门的人纷纷探出头来,一眼看见波涛汹涌而出、重莲团聚肌玉暖光飘逸离去之人,缭绕的轻纱香气弥漫拂过人面。 人已不在,意却难忘。 “那是谁啊?哦,你瞧那酥胸……啧啧!”一人五指做掌握状,淫淫目光黏在美人背影。 “春红从哪弄了那样的衣服,看着有些不一样啊!”拿布单裹着身子的一女人道。 出来的男人一个个恨不得现在扑到春红身上,哪还管着身边方才还翻云覆雨的人。 “走走,咱去瞧瞧美人儿那般跑出来是为了啥!”男人勒好了裤腰带,笑哈哈满心淫邪的下了楼。 “妈妈,你瞧我!”春红一下扑到老鸨身上,满脸的骄傲喜色。 扑满脂米分的女人掰着春红的肩膀,观察她的胸。 “这是个好东西啊!” 半晌,老鸨一甩手绢,白米分扑撒了一圈的地面:“你从哪儿弄的?若是让咱们楼里的姑娘都穿上这衣服,什么红袖庄醉梦乡,通通滚到一边儿去吧!” 春红斜挑的眸媚色连连:“就是妈妈方才给人家找的公子啊!” 老鸨恍然,是那公子? “他?” “便是本公子!”石心忍着围堵男人身上的糜烂气味给秦玥清出一条路来,她风度飘飘步出,俊朗少年在老鸨眼里瞬间成了摇钱树。 秦玥每走一步,她都听见银子哗啦啦从天而降砸到她身上的响声,真是悦耳! “公子!”老鸨半老徐娘了,也歪着眼角朝秦玥抛媚眼儿,幸而秦玥出来装了足够的信心,不然早已被这几家楼里的妈妈恶心死了。 “妈妈可有兴趣与我一谈?” “愿意愿意!”头点如拨浪鼓。 秦玥一扫身后虎视眈眈勾在春红胸前的一众裹着衾裤半裸上身荷尔蒙爆棚的男人,道:“那,咱们找个清净的地儿?” 老鸨只注意着秦玥,她这意有所指的一瞟,顿时让她瞧见一群猥琐男人了,她笑着点头,我懂! “公子跟奴家来!” 春红细长脖颈微扬,不屑看看众人,轻哼一声扭着细腰跟上秦玥,人家可是公子的人。 “春红身上的内衣,本是给家中娘子所买,不想今日在花满楼能见到让本公子中意之人,便赠给春红了。”秦玥道。 老鸨直叹缘分,“那公子这内衣又是在哪儿买的?” “就是街上新开的内衣店嘛!我与李老板是老相识了,听说他开新店了特意来捧场的。”秦玥忽又叹气:“他今儿还一直向我抱怨内衣生意不好没人买呢!” “我买,我买啊!”老鸨又惊又喜,没人买那岂不是其他几家青楼也不知道咯! 她心中尖笑几声,一定要与那李掌柜协议好,以后都买他家的衣服,让他不能再卖给别家馆子!她要一家独大! “当真?” “当然了,公子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花满楼是丰域县最凄冷的一家青楼了。”老鸨拉着秦玥扯起了家常:“春红今儿穿上这内衣,你看你们这些男人的眼睛,都要黏到她身上了。” 老鸨说着自己咯滴滴笑笑,“只要买了这内衣给我楼里的姑娘都穿上,不信比不过其他家楼子!” 秦玥轻笑:“那就先恭喜妈妈旗开得胜了!时间不早了,本公子该回去了,明儿还要回家呢!” “公子才来,再玩儿一会儿吧!”春红看自己的金主要走,腰身一弯缠在秦玥身上。 她可还没享受二龙戏珠呢! 秦玥一转身绕开她沾满脂米分味的长臂,“春红乖,本公子下次再来看你!外面有许多位老爷等着你伺候,今晚你可是任重道远!” 春红想想外面垂涎欲滴的男人,想上她的床人多的是,“那……” “哎,公子明日还要赶路就让公子先走,都给你这么好的东西了,你还不知足?”老鸨注意到秦玥给她递的眼神,瞬懂道。 秦玥:“还是妈妈体贴人。” 她又附到春红耳边吐气如兰道:“外面的人啊,不仅能陪你玩儿二龙戏珠,还能玩儿三阳开泰!五湖四海齐扎堆儿!” 春红顿时羞红了脸,娇羞捂着胸口跟秦玥哼唧。 “石心,我们走!” 锦服公子携了跟班一走,满室的男人拥到春红跟前,女人想到方才秦玥的话,不仅有一夫当关,还有五湖四海齐上阵?! 她妖媚一舔红唇朝众人道,“来啊!” 米分纱酥胸女子轻跃朝楼上跑,身后拥了一堆男人,挤垮了两边的栏杆…… 秦玥和石心一路急速似飞奔跑到了客栈,招了小二烧热水,一关门鼻尖还萦绕不散的满楼女人脂米分味和男人荷尔蒙的腥气! “主子,您今天真是说尽了不知廉耻骇人听闻的话……”石心再忍不住一天下来的憋闷,苦笑跟秦玥道。 “哎”秦玥耷了双眉,嘴角稍稍一撇带了无奈,面上略有些失望道:“还不都是为了这生意?你说你家主子容易吗,你还在这儿埋汰我……” 石心一叹气到秦玥跟前给她按摩:“主子一向大气不拘礼节,虽如此也不至于今日这番,奴婢只是有些不适应发了牢骚,您不必往心里去。” “那是!”秦玥微笑,想来明日李亮的问题就能解决。 丰域县既有四家青楼,想必生意充足,男人都喜欢去那风月场所,对外称自己坐拥美人无数,在家又有发妻在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让外人羡慕夸赞。 花满楼有了内衣生意一好,其他几家青楼必争相模仿,销量不愁。只是,她想要的还不止几家青楼,她要丰域县所有的男人都蜂拥着去买内衣,买给家里的女人穿! 她不想男人都去青楼了,而不管家中辛劳女人的付出。 伙计抬了热水浴桶来,秦玥舒服泡了澡才感觉没有那股味道了,小女人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夜之后静寂了多时的花满楼终于一鸣惊人,座无虚席,门前车水马龙。而未尝到秦玥滋味的春红姑娘经过一夜恶战,三天没起身接客。 二日起身的秦玥仍是男装模样,她携了石心大摇大摆走在满是谈论着花满楼新手段的男人身旁。 眉目深遂如深涧幽密泉流的男子,步步踏出自己的仪态万方,冬日初阳的透彻,淡光如雾,映在男子面上若化不散的天锦灿烂。 她又似劈开清水的一道邪风,撩开了身边男人拥挤的道路。 前方,一面孔熟悉的男人进入秦玥视线,这不就是昨天与她在茶馆攀谈的人吗。嘶,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岂不是白搭了她大老远来这里一趟? 她直直望着那男人,眼中含着犹疑色。 “诶,是你啊兄弟!”那人同时也看见了秦玥,笑着迎上来。 秦玥一脸恍然的样子,“我还说像在哪里见过兄台一样!你一说话我就想起来了,昨个才见过!” “哈哈,”男人似是很高兴,“老弟贵人多忘事。还没回新县呢?” “没呢,刚要走,就听到满大街的人谈论着什么花满楼。小弟好奇就听了听,这是个什么事儿啊?我还没听太明白。”秦玥温实了双目,带了讨教的恭敬,让人极是满意。 男人一笑:“还不是那花满楼,搞了什么新式的内衣让姑娘们穿上,啧啧,那叫一个香艳!满县的男人都吵着今儿晚上要去她们楼里快活呢!日后我们都去她们那儿了!” “都去?”秦玥惊讶:“那还不让花满楼赚个钵满盆满?!” “这你就不懂了吧!为美人一掷千金那叫豪爽!”男人眉飞色舞,唾沫满天飞。 “哎——”秦玥皱眉长叹一声,满是遗憾无奈。 “怎么?”那人不解问。 “没什么。”秦玥摇头叹气,面上微蹙的神情昭示着她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人越是欲言又止越能勾起旁人的求知欲,都是好奇动物。 “诶,兄弟,有事儿说出来呀!”那人跟着秦玥走,一旁的男人都注意到二人,不禁停下闲聊看二人热闹。 秦玥看诸多目光已齐聚,才缓缓停了脚步,声音清亮足矣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兄弟我听闻丰域县的男人都持家有道勤俭又会挣钱,不想到了这里才知道各位只为青楼一掷千金,这哪里是节约,分明是挥金如土!有那闲钱去逛妓院给人家银子看美色,还不如给家里婆娘买个好内衣自己一个人欣赏呢!” 秦玥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看他们神色不明,似在思量她说的话。 她再次重重叹息:“青楼女子不知有多少恩客……我听说啊,玩儿的多还容易染病,治不好呢!自己家的人还不是只有自己能……” 她一扬下巴,微挑的眼神你懂得的清亮,含义自知:“是自己榻上的人,穿什么怎么玩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内衣穿在谁身上谁漂亮,何必花那冤枉钱去买一夜的风流,而不用少量的钱长期享乐呢?” 丰域县的男人眼神渐渐展开,若有所思,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秦玥看他们点头互相叨叨几句,知道自己的话已起了作用,一拍那人的肩膀:“言尽于此,兄台自己思量吧,小弟我还要回家呢!我也给我家娘子买了内衣,回去看她开心我们俩恩爱呢!” 一番话下来的人甩袖长离,挥散了整片的日光如水,不见身后人称其睿智、会过日子。 “他说得对啊!”那人喃喃自语:“青楼的姑娘不知有没有花柳病呢……我去买内衣去,回家陪娘子好好玩儿!” 众人听到这人的话声都不禁打了寒颤,不去花满楼了,还是买内衣吧,让娘子穿给自己看。啧啧,反正都是波涛汹涌,娘子的滋味却是只有自己能享受的,好到极点! 李亮又高兴又奇怪,今早一开门就有人来跟他谈生意,包了他一半内衣,不一会儿竟又有男人来买了! 这周娘子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人们甘愿来消费的?真是奇女子! 他想这些还是抽空儿想的,客人太多腾不出脑子来。李亮是一天嘴都没合过,高兴着呢! 阿正早早起了床发现秦玥不在屋里,石心也不在,他便和石青出了客栈去找二人。 满街的都是男人,阿正想嫂子肯定是出去做什么事了,怕他跟着所以避开了他。 这街上的人谈论的事儿虽然杂,但是他还听到了一星半点的关于内衣的字眼。阿正淡眉微耷着,这么早人们就开始说了,说不定嫂子是昨晚就出去的。他睡得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就传到他耳朵里:“阿正起来了?正好,事情都处理好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对面,秦玥修长的身子映在冬阳里如锦鲤跃水面,灵动又清逸。 小孩儿一整面部表情,上前去牵上她的手:“恩,咱们一夜不在家中住,不知大家有没有想咱们。” 这孩子定是猜出她与石心单独出去了,不然不会上来牵着她的。 “石青你去将马车牵出来吧,客栈的帐我已经结了,咱们这就回去了。” 石青应声,一转身快步去了客栈,秦玥拉着阿正慢慢走着。 这男人熙熙攘攘的丰域县大街,走了一圈尽是无奈淡漠,秦玥没有丝毫留恋,尽管自己在这里解决了经商来第一个非人为问题。 “阿正,嫂子昨晚上出去了,为了将这里的生意问题解决。”秦玥道:“但是嫂子没带上你,你昨天够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且就算嫂子带上你,你该也帮不上忙的。” 阿正看看秦玥淡淡的脸:“阿正是嫂子的累赘吗?” “不是!”秦玥直直看着他,眼中是专注和肯定:“你不是累赘,是后盾!只有你们好,嫂子才能安心的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的事,才能有足够的把握给你们好的未来。” “嫂子虽不常用到你,但你一直在嫂子心里,是嫂子背后永远的支持者。若有朝一日你不再为嫂子着想,嫂子也不将你放在心上,那该是我们离心离德,背道而驰了。”她低着身子与小孩儿同高,身边只有他和石心能听到此话。 “不是!”阿正攀上她肩上趴下小声道:“阿正不会这样的。嫂子有嫂子的事,阿正有阿正的事,我们各司其职,互相信任才是好!阿正永远是嫂子身边的人,不离不弃!” “好,”秦玥拉起小孩儿直起身子,“这才是大哥的好兄弟!” 石青已将马车牵来,几人上了车,背后的丰域县渐行渐远。 只是短暂的过客,不将常留不落情,秦玥淡漠的面上安静如莲,清冷盛开在冬日的路途上。 连程昨日下午回来才知道秦玥和阿正都出去了,一开始家里人还都不知道俩人是一块儿的,周勤进了小孩的屋子看见纸条才知道怎么回事。 连程瞬间想到的是,晚上的饭是不是可以全做成荤的?! 谁知道秦玥连饭菜的样式都已经准备好告诉了紫叶,又是醋溜白菜和土豆炒鸡配上米汤。大男人吃饭时一直冷着脸,心中咆哮,土豆鸡块才有几块肉?!够几个人吃啊! “连大哥!”小雨一字一顿:“你的脸比外面的天都冷,你别放冷气了,菜都被你熏凉了!” 连程轻瞟她一眼,冷意稍散了些,毕竟是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稍微低点头。 “给给给,都给你!”小雨将大盘鸡里的鸡块挑了两块给周勤剩下的都夹到他碗里了,堆了冒尖儿的一碗:“都是肉,够你吃的!” 连程不自在清清嗓子,脑袋不动地再瞟她一眼,她可还没吃一块肉呢:“你要不要,给自己留一块儿?” “不用。”小雨声音无起伏:“嫂子说晚上吃太多容易长胖,特别是晚上睡得早的我们,光喝米汤就够了。” 真的吗?连程半愣神儿,那他天天吃很多肉,怎么不见他胖? “一口吃不成胖子。”周勤清淡道:“连大哥每日运动量大,消耗的食物多,就算吃的多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连程刚要点头说正是如此,周勤又道:“就算你吃胖了,我们整天呆在一起,也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得要一个不常见你的人才能瞧出来,比如说好几个月没见面的张文隼大哥。” “嘎?”连程被口中的一根鸡骨头卡住了嗓子,他使劲一咽,鸡骨头终于顺了下去。 那他还是不要吃这么多了,作为大将军的侍卫长,他不为自己的脸面,也要注意将军的脸面,不能吃成一个胖子! 他默默地将一整碗的鸡块端到一边儿,想着一个威武雄壮满脸横肉的连程站在将军身边阅军? 简直是在抢将军的风头! 小雨秀眉一挑:“你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今日肚子不太舒服。” 小雨将鸡块儿搁在桌子中间,对周勤道:“阿勤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有油腥会糗住的。” “恩。”俩姐弟一人一块吃得高兴,肉被嚼烂的声音回绕在连程耳边,怎生那般揪心呢?! 当晚连程破天荒地做了一夜梦,梦里满是他肿胀如猪的脸,回到家他娘不认得他了,张文隼一脚将他踢开道是他扰乱军纪霍乱军心,阿正也嫌弃他跟着重阳练武不搭理他了,更可恶的是石心一句话也不说一直端着一碗油乎乎的大肥肉让他吃…… 醒来了的连程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从虚无空洞的眼神中恢复过来,男人深阔的眉目满是疑惑,为什么他会因为两个孩子没有根据的话就反应这般大?真是的,呆在这个人间烟火味十足的农家小院,他都变成什么样儿了…… 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昨夜秦玥和石心竟是没有回来,当然,连带着石青和阿正自然也没回。连程在寂寥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小孩儿在自己身边乱说话,还挺寂寞的。 “重阳,跟我上山打猎去!” 重阳在一旁整东西,连程一捞他的膀子,二话不说将人带上了屋顶,几个跳跃到了山边。 “诶,主子可是不让我们私自出去的。”他的功夫比不上连程,硬是被捞着过来了。 山边斜卷的风扫了尘土堆了一弯半月,重阳转身要往回走。 连程逮猫似的掐上他的后颈,“跟着我就没事。” 他揽上重阳的肩膀,边走边道:“我告诉你啊,山上有狼,还有一只白狼是在阿正家长大的,现在也在山上,咱们找着它把它带回来,阿正肯定高兴。” “白狼?我见过。” 啊?连程微顿:“在哪?” “就在山上,那天咱们去摘核桃板栗,它就站在离你们不远的山头上瞧着你们。”重阳拿下他的胳膊,“还是只小狼,没长大。” “这么说那狼真通人性?整日看着阿正呢?”连程轻声说着:“你带我过去,咱们将它捉回来。” “那咱们不打猎了?” “猎到银毫比别的都好!”连程一拍他脑袋道。 俩人在山间走着说着,一路到了山顶。 “连根狼毛都见不到,你是不是带错地儿了?”连程扫视周围一眼,阴测测与重阳说话。 这冬日里的荒山野岭,没有个人瞎儿,满目苍凉寒人。 “村子里的人都不希望遇上狼,怕丢了性命。你倒好,遇不上还说我……哪有每天都能遇上的?那天我也是一瞥瞧见它了。”重阳望望四周,寂寥暗淡,风声唳唳扎人的凉。 “该不会是躲起来不想让我找到吧?”连程原地转了几个圈,一圈圈瞧着四周,丝毫异样都不放过。 银毫自走后就没有一点消息,他是后来的,也是听他们提过才知道。秦玥说它还会回来,只是不知何时。 山中除了植物就是动物,银毫懂人性知物性,难道是这山上的动物提前告诉它了所以它藏起来了? 连程很苦恼,他在新县给阿正买了顶毛边帽子,不知道他戴着合适不。若是能在小孩儿不在家的时候将银毫逮回来,他肯定比见到一顶帽子要开心! 离连程五里外远的山坡头上,银毫迎着寒凉的北风站立,遥望周家村地界,冰眸米分碎的凌光丝丝缕缕交缠。 它身上暖萌的气息渐消,披上的是凶戾雄姿,遥望生寒,翻浪白毛掀起层层掩藏的生猛,若冬日冰山的银辉冰芒,夺目耀眼。 银毫身后是跟随而来的灰狼,条条硕大压它几倍,却都安静的立在它身后,毫无离了领地的焦躁不安。 银毫亮眼的白毛如抖开了一顶斗篷迎风而起,如雪纷飞。它是狼王,天生的狼王。连程在山边的话早已被山间的动物传入它耳中,以消免自己被撕食的恶果。 这安稳人世毫无纠葛,顺风行船事半功倍,周恒与秦玥日子过得安逸,它还没有回去的理由。为免连程抓狼,狼群有伤亡,它便带了部属奔至此处躲避。 世间辽阔苍茫,万事宗杂,总有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险,它只需宁静注视,潜伏山间,待有难,必相助!足矣。 连程与重阳寻而不得,在山间搜了好几处兔窝狐狸洞,扛了一大堆野物回了家。 “主子,我好像看见连大哥和重阳了。”石青赶着车,山间土路上,前方两人扛着众多野物甚是抢眼。 秦玥一撩车帘,果然就是他俩,打那么多东西?幸好现在是冬天能保留的时间长些,不然都得馊烂了。 阿正也掀了窗帘往外看:“二师父!” 连程听见了马车轮子碾地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回来了。谁还会在周家村有马车的,不就是他们家吗? “回来了?正好有吃的。”连程将手中的兔子一伸,白毛晃晃,怎不见石心探头? 这丫头昨晚上还让他吃大肥肉来着,今儿不让她吃兔子了,女人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肉。 躺枪的石心,吃肥肉根本就是连程的梦,他现在却将那当成真事儿了…… “师父真牛!抓了这么多兔子。”小孩儿一直探着头在车外,大脑袋跟挂在车上似的。 “还有一只活的。”重阳手中捧着的小只兔子递给他,“拿着玩儿。” 小孩儿接过兔子咯咯笑:“正好,小雨姐又多了一只兔子。” “那是我捉的。”连程声音突然重了些,不知是想让谁听见。 阿正没接话抱着兔子钻回了车厢里,将兔子一举对秦玥道:“嫂子你看,又一只兔子,可以跟家里的养在一起。” “恩,小雨该高兴了。”秦玥笑道:“估计以后就不愁我想吃她的兔子了,只要有连程在,每天都能给她捉新兔子。” “恩。”阿正点头,将兔子给了石心:“你抱着吧。阿正是大男孩儿,不好整天抱着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好……”石心将兔子握在手里,你才多大啊,还大男孩…… 秦玥和石心还是男装的样子,一下车连程和重阳就盯着二人呆住了。 “你,”连程看看秦玥,再看看石心:“你……” “出去方便些。”秦玥轻抚鬓间垂下的细发,一派风流倜傥玉树兰芝。 “那石心?” “石心是我的小厮,自然也要装扮一下。”秦玥一拍抱着兔子已变了模样的丫头,袖子扫出轻风携了香气阵阵:“随本公子回家吧!” “是。”石心轻回一声,跟在她身后进了家门。 连程石化在门口,石心怎么可以比他还俊美耐看!他的脸往哪儿搁? “二师父你怎么了嘛?”阿正拍拍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看嫂子大步流星般畅通无阻进了内院,“你是被嫂子的样子吓到了?我觉得还蛮不错的,比大哥的样子还好看啊。” “好看,主子若是男人想必会招来满城姑娘的追捧!”重阳已回了神,笑着接了小孩的话。 好看极了,连程心道,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抱只兔子…… “回家吧!”阿正扯着他的袖子将人往里拉:“反正一会儿就变过来了!” 重阳笑嘻嘻在后面跟着,连侍卫恐怕不是被主子的样子吓到的,这惊吓是来自一旁的“小厮”啊…… 连程没有逮到银毫,该说他连狼影都没看见,所以就没把银毫的事儿说给阿正,只把他准备好的帽子给小孩儿戴上了。 幸好买帽子的时候他长了个心眼儿,让一边的男娃试了试大小,现在阿正戴着,正正好。 “谢谢二师父,阿正很喜欢!”小孩儿扬着白嫩的笑脸。 “恩。”不枉他花了一半的月钱…… 每次捉来的兔子都是被完整的扒了皮的,皮子整整还能用,这次又抓了狐狸,它的毛皮更好,反正也不能吃,迎客就直接扒了皮将狐狸肉喂给别人家的小狗了。 阿正此时又想起了银毫,若是它在家,这些吃食都是它的。只是这样一来,倒真是像养在家里的犬而不是驰骋山林的狼了。 天那么辽阔才有云和鸟儿飞翔游荡的地方,银毫确实是要去属于它的地方才能自由,才能释放。 阿正想,银毫离开是正确的。 他还要每天奔波山间习武打磨呢,银毫不该有更宽广的高山密林深水溪涧,任它自在癫狂对月长嗥吗? “阿正。”小孩儿正想着事儿,周勤到他身后一喊:“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额,阿正挠头想找点措辞。 周勤抱着双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事先跟嫂子说过的,是偷跑走的吧?” 小孩儿朝他甜甜的笑,大眼懵色。 “别跟我卖萌!”周勤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找不到你大家有多心急?以后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自己跑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阿正很乖的。”小孩儿一攀周勤的胳膊朗声道。 “嫂子给你买了新帽子?” “不是,这是二师父送我的,说是补给我的生辰礼物哦。” 紫叶端着饭菜过去大厅了,周勤拉了小孩儿跟上:“连大哥有心了,今天应该让他多吃点饭。” 只是不知道他还敢不敢吃…… 秦玥和石心已换回了原貌,女主子温娴,小丫头俏丽内敛,还是这样看着舒服。连程心情一好,吃的也多了,完全忘了昨晚的心里阴影。 饭毕,秦玥在沙发上坐着,侧面另一条上坐着连程。 “去新县怎么样?” “徐峥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身体好得很。”连程道:“另外,近几年新县和梁城都有年轻男性失踪,只是被人压下来了,无人吱声。” “作息一切都正常?除了夜里睡得早?”秦玥缓声。 “是,正常。冬日里天冷出去的就少了,跟旁人一样。” “那徐家其他人呢?” “正常。”连程忽又想起了一事:“他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头有一个在府里有情郎,私会多次,徐峥貌似知道却默许了。” 少女沉思,徐峥不在意这些事?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他初次行房的女人,怎会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府里的下人? 想不出头绪,“你再说说丢人的事儿吧,先不提徐峥了。” “说完了。” 秦玥一噎:“好,我问你说。丢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年前。” “都是长相漂亮,恩,阴柔瘦弱类型的?” 连程想了想,揣摩道:“好像是,长的都是娘娘腔的样子。” “这些事都是被谁压下来的?失踪人口的家庭不闹事?” “来人是谁没弄清,反正不是新县县令。那些人也没出声,因为有人恐吓他们了。” 新县梁城都有人失踪,不是邢县令那就是比他高阶的梁城太守咯!倒是与徐峥是一家子人呢!都不做好事。 两年前就开始了,这人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满?秦玥阴恻的面上暗影连连,黑长的睫羽微动,投下一弯阴影似月。 都是县里的事儿,离的远感觉自己心有余力不足,秦玥有种乡下人没有城里人会玩儿的苦笑。 “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了?”秦玥半晌没吭声,连程想回自己屋子了。 “当然要,徐峥那个与人私通的丫头,你从她身上查,为什么徐峥会默许这件事。还有,他没有那些症状肯定是正常时间睡眠的,那么,他吹灯后都在屋里做什么了。都是你要查的重点。” 这女人头脑倒是清晰,几次调查路线下来,连程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只可惜是个女人。他瞥一眼秦玥,若是男儿,可入军当军师探敌情。 “另外,徐峥他自己与徐栋的关系如何?是不是因为他与徐栋的关系比他爹与其的关系要好,才致使徐家上下对他敬畏的。” 古往今来都有类似的事,家中长辈因孩子的关系与高位者结成联盟,助自己得更多利益。若高位者没有儿子,有人会想办法将其子献给他做干儿子。多的是讨好互利,明谋阴谋。 “好,那我明天再出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秦玥道:“我看见你给阿正买的帽子了,多谢你对他的关心。” “我是阿正的二师父,这事还不是应该的!”男人起了身准备走。 “你们将军有说什么时候将你召回吗?” 连程微停:“没有。怎么,正用着我还想赶我走?”男人心中有些憋屈了。 “不是。你在这儿的任务多,我怕你一走没人用呢!”秦玥笑笑,你走了谁给我当免费劳力。 “……这还差不多。”连程心情瞬间畅朗:“将军没发话我是不会走的,你放心吧!” 男人出去,石心正在厨房旁边的小屋里洗她们方才穿过的男装,他正好看见小丫头的红手。 “天冷怎么不用热水?”连程大步过去。 “啊?”石心一仰头,男人挺拔的身材立在自己跟前,身后是冬日明晃的天光,人影深重,浮雕样刻着。 连程指着她的手,“都冻红了。秦玥是开明的主子,没跟你们说冬天用热水洗衣?” “是热水。”石心道:“我的手是搓红的。” “啊?”这次换连程愣了,他一摸那水,果然温温的。 男人动作静了片刻,抿嘴道:“那就好。” 他站了一会儿,俩人都没说话。 “那我走了。”他闷闷道。 石心看他背影又刻刀样划进天光里,“多谢连大哥。” 连程背对着她,平常无奇道:“不谢。” 口是心非的人嘴角都咧到耳根了,自个儿高兴地脚步都轻快了几个度。 这衣服沾了好几家青楼的脂米分气,泡在水里还若有若无的,石心不知是自己鼻子里的气味还是衣服的味道,所以搓洗的时间长了些,手泡在水里又狠劲儿搓才变红的。 虽然连程不知情,但他关心自己的话是真的,石心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他们姐弟自小失了爹娘,若不是自己和弟弟都有那么点小心机,早被府中其他人给挤压的不知在何处了。秦玥这里的人比那些长年累月相处的人更近人心接人情,她庆幸被秦玥选中。 这间小屋角落里有下水道,直通到地下挖的大洞,石心正要将水盆推到那儿换水。连程又过来了,还垫了一个小板凳。 “我来。”他轻轻将木盆一垫,脏水尽数倒去。 倒了水他又到一旁的水缸里舀了干净的,“厨房有热水吗?” “有,我去拿。” “连大哥有事吗?”兑好了热水,石心继续漂洗,连程坐到自己搬来的小凳子上。 “没事,你一个人多没意思,我陪着你。”连程一脸正色道。 石心手一顿,要看着她洗衣服? “连大哥还是去休息吧,不是还要跟正哥儿去练武吗?歇一会儿体力足。” “不需要。” “……哦。”那你看着吧,反正我快洗好了。 连程一直和石青在一个屋睡,知道俩人早没了爹娘,就没问他们家里的事儿。大男人坐在一旁碎碎叨叨的说着他如何跟了张文隼,如何行军打仗,受过最重的伤歇了半年才缓过来。 石心安静听着,耳边火箭刀枪密,目中雨林荒漠凉,冲锋的战马嘶啸浓烟满天,儿郎刀起血溅,争一口气,搏一生荣。 “我娘还在京城边的小村里等着我呢。”连程淡淡道:“我娘五十多了,家里就她一人,我在外面其实是很担心的。” “幸好旁边的邻居感情都好,时常去与我娘聊天做活儿什么的,她还不算太寂寞。” 石心抬眼看他:“乡村人的感情还是实在,没什么冲突。拉个家常,在人家里坐个半晌都不是问题,你多回去陪陪你娘她肯定会更高兴的。” “我知道。我娘就是盼着……” “阿正,我来找你玩儿啦!阿正,你在哪儿?”院中忽然有奶声奶气的孩子喊,瞬时打断了连程的话。 我娘就是盼着我找个媳妇,回去给她生了孙子抱呢! ------题外话------ 还是万更^_^   ☆、第八十九章 至炎的爱(万更) 院中人不是许至炎还能是谁。 幺幺裹了一身棕色皮毛褂子,将整个人都裹住了,小圆脸白嫩嫩露着,很是可爱。 阿正听到熟悉的声音马上从屋里出来,许至炎一见他就高兴地扑上来,整个人都攀到了阿正身上。 “阿正,我来找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幺幺腆着笑脸搂着他的脖子。 力道一冲,阿正忙稳了身子将他的小屁股抱紧,怕人掉下去摔到。 “当然想至炎了。”两个孩子对面互笑着。 连程在小屋门口看着二人,对两个男孩子抱在一起的行为表示很不屑,特别是他还打断了自己的话。 石心已经将衣服洗好晾在院子里,他不能再在她身边呆着了。男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幺幺两腿夹着阿正的腰,胳膊攀着他的肩膀:“我和爷爷一起来的,能在你家住几天吗?人家好想跟你在一起啊!” “好,怎么不行。本就说好了新房子盖好让你来玩的。” 许攸见自家孙子熊一样扒着阿正,朝他喝道:“幺幺,还不下来,怎么一直让人家抱着你!” 小孩儿扒着阿正的膀子,腿一开人就跳下来了。 阿正朝许攸笑:“没事的,我能抱住至炎。” “这孩子不能惯着,越惯越孬!”许攸将许至炎拉到自己手中。 “有我在,至炎不会的。”阿正看着幺幺,大哥哥一样注视着他:“是不是至炎?” “恩恩,是的。”幺幺又抽回手去抱阿正:“幺幺才不是坏孩子。” 阿正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好了别抱了,进屋里去吧。” “爷爷,您的马车放在哪儿了?”阿正又看许攸。 “搁厂房那儿了,你们村长给指的路。” 冬日里病人多,许攸忙了半月了,抽个空自己也歇歇。正好幺幺吵着要来阿正这儿,他就跟着一块儿来看看。 “恩,那就好,来客厅吧。”阿正牵着许至炎在前,许攸在身后跟着,赶车的伙计留给枫杨了。 这孩子倒是比第一次见更懂事了,丫头管教孩子还是有一套的。许攸自在地走着看着,这院子看着也舒服,丫头会享受。 “师父,至炎。”秦玥站在门边,浅笑如玉。 “你窝在这小村子里倒是闲的自在!”老爷子看她面色红润,身体倍儿棒。 “师傅不也是离了京城住到临安镇了吗?”她掀了棉帘,几人进了客厅。 许攸见了沙发极有兴趣,坐着还颠了两次,比一个人坐椅子要舒服。 “丫头竟会想些怪点子。”老爷子摸完了沙发垫才跟秦玥说话。 “让自己过得舒服些不是更好?”秦玥将豆沙甜糕给许至炎,炸好的菜丸子给许攸。 “比咱们家做的好吃。”幺幺糊了满嘴绿沫沫,脸往阿正跟前一伸。阿正心知他是让自己给他擦,可是这样他不就没有自己动手的机会了? “做什么?”他问。 幺幺微皱了脸,以前都是阿正给他擦嘴的! “阿正……”小孩儿软了声音,可怜兮兮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给你擦嘴不也是用手擦的吗?”阿正缓缓道:“你的手跟我的手一样不?” “一样。”幺幺闷闷道。 “你只有一只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将嘴角擦好,让小手多动动,以后更灵活。”阿正将他空着的小手拿着,抹抹他嘴角的渣渣,抹好了还拿帕子擦擦。 “以后就这样,自己也能做好的事,劳他人做什么?”阿正将他的手放好:“嫂子跟我说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如自己来的好。” “可是幺幺想跟阿正亲近!”小孩儿一扬脸又搂上阿正的脖子,绿豆糕碎成了渣掉到二人身上。 “我一直都跟你亲近呢。”阿正拍着他的小身子,即使穿着厚实的衣服也软绵绵的。 “你不给人家擦嘴了!”幺幺离了阿正,大眼瞪着他。 阿正拍掉自己身上的绿豆渣,也指指他身上的:“吃食弄到衣服上了,拍干净。我方才已经拿着你的手帮你擦好了,你没注意到吗?” 许至炎微撅着小嘴,垂眼看看自己棕色皮毛衣服上的碎渣,他站起身原地蹦了几下,渣渣掉光了。 “好了。”他看看阿正。 一旁的许攸和秦玥任他俩说话,都没有上前掺和的意思。 秦玥将核桃仁堆到许攸手边,还递上了一杯茶。咱们边看边吃。 老爷子瞪她一眼,悠闲闲嚼起了核桃。 “吃好了吗?”阿正拉他坐下。 “没有呢,人家就吃了两口。”至炎眼巴巴看着剩下一大盘的甜糕。 “那就继续吃。”阿正又给他拿了一个:“不能再往身上掉了,好好吃,吃完。” “哦。”至炎两手小心翼翼捧着甜糕,不再使劲往嘴里填,而是慢吞吞舔着。 阿正还是阿正,可又与以前不一样,阿正不愿再亲手照顾他了呢。幺幺伤心的想。 阿正轻靠在沙发上,一旁的小孩儿安静的像只落单的棕皮小老鼠。 “至炎,你在家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看你都瘦了。”阿正捏捏他的胳膊。 “没有阿正在身边,人家怎么能吃得下饭!”幺幺瘪嘴,手上的甜糕还剩半个。 秦玥强忍住笑,这孩子以后追小女孩儿肯定有说不完的情话。 “小小年纪要吃饭才能长高。”阿正一揽他的肩膀,幺幺瞬时笑开了。 “膳食合理才能长得高。以前咱俩一般高,现在我比你高,就是因为我每天都吃得好,而你不爱吃饭。” “恩恩,我在你身边一定好好吃,多吃点。”幺幺一口将剩下的甜糕吃完,拍拍手上的碎渣来抱阿正。 “我跟你说哦,我们家邻居的小孩儿整天跟我抢玩偶。他娘还老带他来我家,不陪他玩还显的我小气。人家真是很烦恼,很想很想你呢!”幺幺脑袋一歪倒在阿正肩膀。 “他没你乖。”阿正拍拍他:“下次他再来,你就坐着练字,你娘肯定不会让他去打扰你的。” “真的吗?”幺幺一惊,从他肩头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晃。 “当然了!不信你问爷爷和我嫂子。”阿正看秦玥,朝她飞了个眨眼。 “阿正说得对。你娘看你认真练字,为了让你安心学习就不会让爱玩闹的孩子打扰你了。”秦玥道。 “那人家想一直和阿正呆在一起呢,在这里就没有人打扰我啦!”至炎从来了到现在就一直想趴到阿正身上,现在还是咯咯笑挽着阿正的胳膊。 “你在这里住几日就好。一直在我这儿,你娘会想你的。”阿正摸着他的小脑袋瓜道。 “爷爷,你说我能住几日?”幺幺扒着阿正看许攸。 “好几日。” “你看,我爷爷说能住好几日哦,至炎要跟阿正在一起。”他俩坐着的沙发是比较小的一个,幺幺干脆将小短腿翘到扶手上,整个人都躺到阿正身上。 正午的阳光透了窗纸落到几人身上,暖洋洋惹人睡。一会儿不说话,许至炎真的倒在阿正身上睡着了。 “嫂子,至炎睡着了。”阿正小声道。 秦玥点头:“石心拿个毯子过来。” “师父,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我就送他来。在你这儿呆几天不妨碍你吧?”许攸也轻着声音,白胡子老头瞪着眼说话,模样与小孩儿没两差。 “没事,住就住,我这儿地儿多。” 石心拿了厚毯子盖在许至炎身上,阿正将一个大玩偶塞到他脑袋底下,自己小心地挪出来。 小孩儿微张着嘴,脸蛋红扑扑的,这儿正好被阳光照着,倒是不冷。 阿正出去拿了一本书,回来继续坐在至炎身边看书。 有阿正看着小孩儿,不用多担心,秦玥和许攸轻着步子出去了。 “丫头,我看你在这儿也没别的事,什么时候能做出来那个药啊?”外面的阳光明晃,许攸微眯着眼。 “过些日子就做,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做出来。”秦玥道:“但是我已经找好材料了,师父不需这么心急。” 许攸花白的胡子在风中微晃:“为师一生的心愿便是能救天下人于水火中,奈何只有一身医术,只能医人病症,解人心疾。但世上还是有人不快活,过的饥寒疾苦……有流离失所之患,有大旱暴雨之灾,有征战殍尸之惧,还有暴政苛收之恨。” 老爷子话声在冬日晃眼的阳光中像风过枫林,阵阵黄叶红枫落在人心,华美又凋零凄丽。 “师父……”秦玥声音轻如蜻蜓点水。 “丫头,若有朝一日能直达天庭,必要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治人病患只医有数之人,一条良计却是万人受益有盼头。为师希望你们不仅有医德,还有仁德。” 院中安静,一老一少身着素色衣衫站着。浮光如锦倾泻而下,天白冽无色,老人在青墙黄土中站立,如拔地而起的参天青木一样笔直,只是暮年往昔,只余一人坚守执着,苍山无林,危木如柱。 北风吹着秦玥的发丝,日光却轻柔,她安静回声,“徒弟晓得。”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老人为何与她说这番话。 世事无常又有常,知天命者早已将人情看透,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只为未来一日能一夫当关擎旗得胜,至此天下大同,永得安宁。 许攸招了伙计将马车赶过来。 “那我就走了,别忘记做药啊!”老爷子最后嘱咐秦玥:“至炎若是有不听话的地儿,你看着办就是,不用事事由着他。” “知道了。”秦玥将他扶上车笑答:“有阿正陪着他,哪用得上我啊!” “这俩孩子才是天生一对呢!”许攸也笑眯眯看她:“你和周恒算个啥?” “我们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臭丫头不知羞!”许攸拉下车帘:“我走了,别送了。” 马车在村间小路上渐渐失了踪影,秦玥拉紧身上的披肩,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金丝尽散。 屋里,至炎还在呼呼睡着,阿正安静看书。 “阿正,晚上让至炎跟你一起睡吧?”秦玥悄悄在他耳边道。 小孩儿点头,想给他安排别的房间估计他还不愿意呢! 孩子有个玩伴也好,发小情是除父母亲情外一生的开始啊! 至炎很快醒了过来,俩人在院里抱着兔子看小鹿。 “阿正,它还能站起来吗?” “嫂子说能的,得三个月。”阿正摸摸小鹿的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哦。”小孩儿也不知听懂了没,直点着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阿正,我们上山练武去!练武!”至炎拉着阿正的胳膊。 “你想上山?那让枫杨跟我们一起去吧。”阿正跟秦玥说了一声,便带了枫杨和至炎出去了。 出去前,阿正还让许至炎换了他那一身皮毛,穿了自己的棉袄棉裤。 “嘿嘿,我穿阿正的衣服了!”稍微有些大,脖子钻风,阿正把自己的围脖也给了他。 刚开始小孩儿还兴高采烈地跟着走,阿正故意将自己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他跟着还可以。但一上山坡,小孩儿就开始喘息了,小脸红扑扑。 他抬头看看深深的山林,眉毛皱起来了:“阿正每天要来这里吗?好辛苦啊!” “习武苦中作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正在他身前十步远走着,没有牵着他。 “阿正,走不动了。”至炎蹲下身子,抬头望着他。 小孩儿一谷堆在地上,看着有些可怜。 “慢慢走啊!”阿正站在原地没动:“你不是说想上山看看吗?一会儿咱们到山上了,能从上面看太阳,很漂亮。你要看吗?” “他。”至炎一指枫杨,“让他背着我,咱们一起上去。” “他昨天打猎伤了胳膊和背,不能背你。”阿正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要不,我背着你?” 枫杨默不作声,他壮得很,怎么会一次打猎就伤到自己…… 幺幺望望站在高处有些高大的阿正,腿长身板厚,可是他知道那只是视觉上的高大。他才不想累着阿正呢! “那我自己走好了。”他慢腾腾起身迈着步子到阿正跟前:“我走得慢,你得等等人家。” “好。” 三人慢悠悠上山,许至炎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到山顶的时候果然是太阳落山之际。 厚重的金光撒到人身上,人面金辉镀,像即时就要飞升化仙一样。 “我们变成金色的了!”至炎张大眼睛看看阿正看看自己。 浩瀚的阳光将尽窒息,如涛似浪扑面席卷,大地广阔浴在金辉中,满是沉甸甸的光芒。 乡村古朴如画,万物浸透了冬日最后的和暖,沉寂缄默。天边泛滥而起的潮涌似雾翻滚,染尽了繁华苍凉,最后携裹成暮色的神秘莫测。 “只有爬上山顶才能看见全部的风光。”阿正道:“至炎,走上来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来,永远只能听人说。” 夕阳霎时便消,不甘心的被堕入西天,湮灭在苍山尽头田地边缘,只残余了橘黄渐深、米分紫弥漫的一片,消了声势浩大的金光全然变成了妖媚惑人。 许至炎满眼变幻不定的颜色,水灵明眸中如调色盘一样转化。 失了阳光便少了暖意,山风呼啸,人一颤,抖得都是寒气。 “阿正。”至炎拉拉阿正的袖角:“咱们只看了太阳。是我太慢耽误时间了,下次来我一定走快些。咱们回家吧。” “好。下山小心些,我牵着你。”阿正染了米分霞的脸庞柔和,他拉了至炎往山下走。 山头笼着余晖消弭的霞光,银毫踩着利爪步出,幽瞳潋滟的神采定在渐渐下山的三人身上。 北风在山尖增势,一旁干草翻浪,枯枝打地,银毫岿然不动。 阿正身边的小孩儿是谁?它从未见过。难道是秦玥生的孩子? 不不不,它四五个月才长这么大,那孩子只比阿正低一点儿,怎会是秦玥生的! 暗蓝的东方有一弯皎白的月牙,明媚又寂静,瞧着寒凉。 月下,银毫静默立在原处,通身白毛莹莹泛光,狼眸睥睨势,长吻尖利。 山林静谧中月光悄洒,心潮涌起的涛浪拍打,想念是不能说出的旧伤,撕扯的缠缠记忆如画,张张温情起舞。 不能去! 银毫转身跃离,脚下的坚石赫然被抓碎了四个孔,全是幼狼揪扯的内心桎梏。被旁人占有了自己的位置,如人,如物,闷滞不能自已。 阿正终是银毫的,像远山离不了的绿意,清溪打不碎的卵石,蝶舞围绕鲜花。 是夜,许至炎窝在阿正身旁,懒懒的像只小猫扒着阿正的脖子。 “终于可以和阿正一起睡觉了。”幺幺娇气道:“阿正的床真软真热乎!” “至炎,你这样扒着我可是很舒服?”暗室里,阿正微蹙了眉头,小孩儿整个人都要趴到他身上了。 “舒服舒服,很舒服!”至炎又搂紧了身前的人儿,高兴地说着话。 “好吧,你舒服就好。睡觉吧。”阿正轻声道:“晚安。” 是个新词,是只有阿正和他说的词!许至炎心中一喜:“晚安阿正。” 当夜山头长啸不止的对月狼嚎,音长环绕,声声不息。周家村幼童夜半哭醒,初为人母的新妇哄了半夜难眠。 梦中听到嚎叫的许至炎,往阿正怀里钻的更狠…… 秦玥睡得晚,悠长的狼嗥在耳边回荡,黑夜显得有些阴森怖人。 银毫不是在山上吗?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他们在角逐狼王?这声势也太浩大了吧……她昏沉沉想着,渐渐也入了眠。 阿正被一阵不适弄醒,睁眼一看,许至炎正趴在他白嫩嫩的胸膛上含着他的小点点…… “呼!”阿正皱巴了脸一声叹气,至炎是把自己当成他娘亲了吗? 他动不了身子,因为至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且睡得香甜,小舌头不时还舔舔。 “噢!”阿正懊恼一声,看看窗外的天色,该是起床的时候,他轻轻晃着身上的肉球。 “至炎,该起床了哦!起床啦!”阿正轻拍着他的肉背。 “唔”小孩儿迷糊糊睁了眼,“阿正?你怎么在我家?还上了我的床?” 终于醒了,阿正心中松了气,将他从自己身上抱下去放到被窝一侧。 “这不是你家。你忘了?你昨天来我家了,现在睡得是我的床。”阿正小声道。 至炎揉揉迷瞪的眼,“哦,反正人家还是跟你在一起睡的。” 说着话,小孩儿又吭哧吭哧要往阿正身上爬。 “别爬了,该起床了。”阿正将胳膊伸出抵住他的动作。 至炎也看看窗户,才有白光,还没透亮。 “不起不起,人家都是窗户明晃晃才起床的。阿正不能虐待小孩!”至炎在被窝里滚来滚去,热气都被他滚跑了。 “好,不起。”阿正忙扒着他:“你晚点再起,我就先起床了。” “恩。”至炎攥紧了被子边,只露了小脑袋在外面。 阿正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拍拍至炎的小脸道:“一会儿我来喊你起床你就得起来了。不能躲懒啊,大家都是一起吃饭的,不能你一个人搞特殊。” “恩恩,我再睡会儿。” 阿正将被子边儿都又整了一遍,确认不会有冷风钻进去才出去了。 至炎嘴角弯弯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又美美地睡了。 “昨夜里山上的狼叫真响啊!”重阳打着哈欠:“我到了半夜才睡着。” “我倒是早早地就睡了,但又被狼嗥吵醒了……”枫杨一脸郁色。 阿正一出门就听二人说话,寒凉的空气里,口中气息雾一样散出去。 “昨晚有狼叫的吗?我都没有听见。” “正哥儿睡的香,没被吵到才是好。小孩儿就应该多睡眠。”枫杨笑道:“小的去给你打热水好洗漱。” “恩,我就在洗衣房那儿洗吧,至炎还在睡,不能吵到他。”阿正去到小屋子里等着枫杨。 —— 许至炎来周家村的第三天,天降大雪,飞雪飘了一天一夜。出门便是满眼的素白,山村寂静,河流仿佛也停止了流动。世颜一日内变了赤子样的憨甜,银装素裹山舞银蛇,枯枝开了梨花,青丝变了白发。 大雪前一日下午天就开始阴沉,不到酉时天就暗了。秦玥特意到厂房那儿,告诉姚寨村女工,明日若是下大雪可以不来。 厂房有每日签到的表格,芝娘把守的严实,全勤的有奖金,缺勤的就按天数发工钱。 秦玥裹了棉斗篷站在门廊前看路上的情形,大雪柳絮一样,飘到哪里都是白。幸而昨日男人们赶工,将厂房剩下的几间屋子盖全乎了,不然这样的雪得过好几日才能再开工。 姚寨的女工还是有不少都赶来了,下雪没有化雪冷,这雪又不湿衣服,裹严实点儿就好。姚常贵看她们都要过来,干脆找了驴车将她们一齐载过来,一车子女人还热闹说着话。 姚常贵带着厚帽子,从秦玥家门口过,正好瞅见她站在外面。 “嗨,玥娘,怎么不回屋里,站在外面多冷了!”姚常贵朝人喊着。 女人们见了秦玥,也都笑着打招呼。 “雪这么大,辛苦姚村长了!”秦玥朝他们招手:“这不是在这迎迎你们吗?大伙先去做工,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东西吃!” 女人们叽叽喳喳又闹开了,“那我们等着东家咯!” 驴车在大雪中缓缓驶走,秦玥又站了一会儿,路过的人都说上几句话。 “回屋里吧,好想火炉啊!”秦玥捂着兜帽朝石心说着话,自个儿跳着进了家门。 “主子小心些,地上滑!”石心跟着跑了进去。 连程从屋里出来,正好见到小丫头兔子一样在雪里穿过。心里嘀咕着,知道地上滑还跑那么快…… “阿正阿正!我们玩雪去!”至炎拉着阿正从连程身后钻出来,小孩儿在落雪的空地上跳来跳去,鼻头都红了。 阿正戴了帽子,也找小雨给至炎临时缝了个可以戴在头上的套套。俩孩子都没有绑发髻,黑发垂在背后软塌塌的。 “阿正?不能去吗?”至炎这两日被阿正管教住了,阿正不说东他就只能往西,已是习惯问问他的意见了。 连程看二人的相处模式挺好的,他喜欢。 阿正看看墙角旋的一根手指厚的雪,想想道:“那我们就去门口玩儿吧!” “啊!好!”至炎高兴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一拉他的手往外跑:“走!” “连大哥,别让他们往河边跑!”石心从客厅钻出脑袋传达秦玥的话。 “知道了。”连程应声跟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雪地里两孩子甚是显眼,燕子一样到处乱窜。 “阿正!”至炎抓了一把雪揉乎了一会儿,一把砸向对面的人。 “哎呀!”一个雪球全摔到阿正脖子里了,他拨拉着领子将雪掏出来:“这样玩儿有什么意思,还沾的都是雪,进屋里又化了衣服会湿的!” 阿正掐着腰朝他道。 “哼,你是没有打到我嫌自己笨才这样说的!”至炎一伸米分舌头,小孩儿说着话又开始攒雪球。 “咱们来堆个雪人站在门口,能立好几天呢!”阿正到他跟前,拿过他手里的雪球往地上滚。 至炎呆呆看着他将雪球越滚越大,慢腾腾道:“那好吧。” 连程站在一旁看二人如何堆雪人,大雪纷扬落了他一身白絮如霜。 阿正和至炎刚把雪人的身子堆了个雏形,身后的小路上急匆匆传来鞭子的声音。 “快点儿快点儿,不然孩子不行了!” 一人赶着驴车不住摔打驴子,后面坐着几人抱着一堆裹着的棉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正大了嗓门问。 “孩子落水。要到镇上找大夫!”一人拧着眉。 “到镇上得半个时辰呢!”阿正一个眼神,连程将驴车拦下,“你们是姚寨的人?我嫂子会医,一样看这孩子!” 阿正将那人手中的被子一夺,里面孩子脸色青白,他寒着面道:“都这般样子了,只知道往镇上送?” “诶,我们还要去你们的厂房告诉孩儿他娘呢!”赶车的人要来抢人。 “二师父,你带她们过去,我带这孩子去找嫂子!”阿正喊着话就往家里跑:“至炎跟着我!” 枫杨在他身后将赶车的几人带进了院子。 阿正有功夫,抱个孩子不成问题,他往前跑得飞快,至炎跟不上,脚下一滑扑腾一下摔在雪地里。 “自己爬起来!” 阿正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声。他知道是说自己的,谁还能在这么急的情况下让阿正想着呢,只有他许至炎了。 下人将消息传给秦玥,阿正已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客房。至炎爬起来身上的雪都没空打就进了那屋子。 小男孩儿紧闭着眼,小脸青白透着紫。秦玥将他口鼻里的泥沙弄出来,又把他的上衣一脱,肚子都是鼓得。秦玥按压着孩子的肚子,小孩眉一皱,吐出一股脏水。 阿正:“嫂子,怎么样啊?” “没事。” 秦玥再次摸到他肚子上,遂将人倒扣在自己膝盖上拍着他背部。小孩呱啦一下又倒出一滩水,脸色明显恢复过来。 看孩子好些了,一旁姚家村人都松了一口气。 “呜——”小孩儿微睁了眼,哑着嗓子开始咳嗽。 “来,你先躺好。”秦玥将孩子放在床上,拿被子盖上他的腿,自己又趴到他胸膛上,耳朵贴着肋骨。 “你们安静一下,我要听听肺音。”女子清亮的声音响在屋里,人都闭了嘴,下雪本就静,现下更是落针可闻。 被连程拎着领子飞过来的王芬和她丈夫听见秦玥的话,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进,连程也停了脚步站在二人身后。 秦玥从孩子身上仰头,又沉静摸上他的脉。 肺叶有少量进水,没有现代的设施,只能拿药温养,这孩子一个冬天恐是出不了门了。但所幸性命无忧。 秦玥将他的衣服都穿好,盖上被子,微笑对他道:“你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我给你拿些药,回家里坚持喝着。天冷不能出门,在家养一个冬天就会好的。” “谢谢,姐姐”小孩儿嘴唇还有些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他们之前见过,刚收姚寨女工那天,秦玥到过姚寨,与一个小男孩说了会儿话,他就是那孩子。 今儿下雪,他也和村里的娃在外面玩儿,本就靠近河边,玩儿的正欢,脚下一滑人就落进河里了。孩子们喊了大人将人捞出来一看闭着眼脸青白,啥也不说赶紧将人往镇上送。来的路上颠簸,他已经咳出了几口水,不然非得在路上就憋死过去。 王芬和那男人进来,女人心惊趴到床边:“牛娃!” “娘,我还好。”小孩儿还抖着嘴笑笑。 “好好好,你歇着!”女人抚掉他发间的细土雪泥:“娘陪着你!” 牛娃看看秦玥,朝她一笑,闭眼休息。 “东家,真是多谢你了。”王芬看向秦玥。 先前就听说东家正在给芝娘的婆婆治眼疾,现在自己娃这样一落水才知道东家真的会医术,还精的很! 秦玥浅笑,若不是阿正将人带过来,她还不知道呢! 不过还好是姚寨的人,若是不相识的,阿正这样将人带回家,她便不知说他纯善还是蠢善了。 “没什么,应该的。” 幼儿落水在古代多殒命。就算将人救上来了,一旁的人不知道如何实施急救措施,赶远路送到医馆人也会因口鼻堵塞窒息而死,或是肺部积水而死。 姚寨村的人目睹了秦玥所有措施动作,她又道若是有人落水,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先进行急救,这样才能给大夫留有充足的后备时间。 几人都老实地听着,他们也是心急,赶着将人送走,谁知道要做这些事才最好。 “周家村和姚寨都临着河,夏季孩子落水的事肯定更多。大伙都将这些措施记在心里,以防万一,这样才能做到死亡率的下降。”秦玥平静道。 “诶,俺们都知道了。” 王芬不放心牛娃,秦玥就让她在屋子里看着孩子了。做工的人那么多,差一个少不到哪儿去,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牛娃需要的药材家里缺几味,他爹就赶着车去镇上拿药了。姚常贵还没回去呢,一听自己村的孩子落水被秦玥救了,也跑来再三感谢。 周围村子的人都实诚的紧,秦玥一直摆手说没事。这间客房坐了好几人,紫叶煮了姜茶来,牛娃也喝了几口,这么冷的天落水,没别的事儿也得风寒发烧,姜茶还能预防一下。 至炎一直看着牛娃,自己无意识地就往床边儿挤。折腾一阵过去,那孩子已经睡着了,王芬看至炎一直往这边挤,还忍着性子给他让了空位。 方才阿正抱他进来的时候,至炎瞥见了牛娃的脸色,绝对的青紫没有生气,跟个半生不熟的葡萄似的。可是经过秦玥这么几下,他的小脸竟然马上就变好了,现在屋里有炭盆,牛娃脸蛋虽黑,却还能看见热气熏出的红晕。 “姨姨好棒啊!”至炎眼睛不眨地看着牛娃的脸惊叹。 阿正薅着他的衣领将人往自己跟前拉,他声音太大了,会吵醒牛娃的。 “阿正,我以后也要跟爷爷学医术!”至炎看着他软软道:“多神奇呀!马上就好了,姨姨跟神仙一样。” 他平日在医馆玩儿,多是在后院一个人闹腾,若是在馆子里,也只是看见满脸病恹恹的人来看病拿药,没有秦玥这么立竿见影。今儿这么近身体会到医术的强大,瞬间觉得爷爷和秦玥跟神似的。 阿正竖着手指在嘴边,示意他小声一点,遂拉着他出了客房。 “至炎学医也好,爷爷本就医术好,你传承下去也理所当然。”阿正道:“但做事要有始有终,脚踏实地。长年累月的学习才能出成果,你若真心想学医,就得认真!” “恩恩”至炎小鸡啄米样点头:“阿正会武功,至炎会医术,咱们一个打人,一个救人!” “呀!”至炎发现新大陆一样精亮了大眼:“咱们俩在一起真是齐全!能打坏人又能救好人!”他咧着嘴抱上阿正的胳膊。 “说的还真是呢!”阿正笑笑抹掉他睫毛的雪花。 “咱们的雪人还没堆好呢……”至炎仰脸瞧着他,双眼皮眨巴。 “好,那咱们继续。” 阿正一笑最漂亮,至炎喜欢,他甩甩阿正的胳膊:“走!” 方才跟女工们说了要给她们送吃食过去暖身子的。从丰域县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肉菜,紫叶和秋桐一块炖了大锅的骨头碎肉汤,嫩绿的芫荽往里一撒,浓香扑鼻。还做了不少夹肉馅的火烧,一人吃上半个,不解饿,只暖身子即可。 枫杨和重阳拿大桶装了吃食一路拉到厂房,女工们一阵高兴,却还是有秩序的排队盛汤拿火烧,在这里她们已经习惯了纪律和秩序。 在门口堆雪人的俩孩子也被给了一碗肉汤,俩人吧嗒完才动工。 连程依旧守在二人跟前,看他们红着爪子把雪人的头团好。 紫叶从厂房回来,还给他们拿了下脚料的红布条,俩人将布条围到雪人的脖子上了。 秦玥知道他们在堆雪人,让石心削了根蔫吧的胡萝卜给他们,当雪人的鼻子,石心还带来了两小块儿木炭,往雪球上一按,就是眼睛。 “真是个丑小孩儿!”至炎看着雪人哈哈笑。 因为他俩堆的身子歪歪扭扭,头也不算圆,大眼一瞧跟个瘦吧干瘪长相变异的稻草人似的…… 牛娃爹从镇上回来都成雪人了,几人抱上孩子回了姚寨,王芬也回去了,这样的情况,她是没心思再做工的。 中午的雪稍小了些,厂房女工下班,来回的人将路面踩出了一条雪道。吃了午饭,连程拽着至炎和阿正在踩实的道上滑雪。男人跑得快,俩孩子在后面拽着跟飞起来一样,至炎兴奋的一直没有停止喊叫。 结果是招来了大批围观的大人小孩,大人都揣着手站在风雪下的墙边看他们,而小孩儿就眼馋地瞅着,他们也想滑雪…… 石心跟秦玥一说外面的场面,开明的主子干脆叫枫杨和重阳也出去,一人腰上绑了绳子,两手里还各拿着一条,让想玩儿的孩子拽在后面。一时间蜂拥而上的小孩儿,嘻嘻哈哈抢着绳子拽。 大人小孩儿在雪地里来回滑行,好不热闹。 “枫杨,咱们来看看谁跑得快!”重阳红着脸朝枫杨一笑,身后的孩子已经就位。 “行啊!”枫杨一招手,“孩儿们,赶紧上!” 俩人站定在村人画好的一条线上,后面的小孩儿纷纷拽紧了手中的绳子,姿势摆好随时准备出发。 “开始!”一声令下,二人箭矢一样射出,身后的孩子像滑翔在海面上,雪花急速旋转,眼前白茫若梦。 “诶!连程你快躲开!” 重阳正跑地有劲,对面连程不知何时窜了出来,身后还拉了专属的至炎和阿正。 连程不理他,功夫那么好,不能自己躲开? “诶——”眼瞅着连程离他越来越近,他还好,他身后可还有四个小孩儿呢,这么大的急转弯,快要一百八十度了,他怎能保证孩子们完好无损! “哈哈,要撞上啦!”至炎在后面瞪着大眼还蛮开心。 最后在连程急速的冲撞中,重阳脚一转,身后散开花儿一样的小孩钻进一手掌厚的雪堆里。重阳正狰狞了面要去找连程算账,那人却嘴角忽起了斜度,胳膊一甩,后面的至炎和阿正不受控制的朝一边歪去,眼前雪白的一切抽离样翻转。 嘭,二人顺着他的力道也砸在雪里,沾了满身的白毛。 连程和枫杨松手用的都是巧劲儿,几个小孩儿对视一笑,偏偏没有惊恐,只有满心满怀肆意的想笑。 想笑咱就笑,你压我的腿、我抱你胳膊的孩子们不顾一边观战人的担忧,青鸟飞天般嘻哈欢闹,笑个脸红肚子疼! 连程无语站在一边,本想着让这两个用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小子摔个跟头……谁想他们摔了居然也这么开心。 小孩儿的世界他不懂。   ☆、第九十章 二人转(万更) 大雪纷扬,无声无息罩了一世的银装玉颜,琼枝晶莹垂落,廊栏雪堆厚深,风吹迎面的玉屑碎落,阴冷的寒寂一夜间便沉静如处子,谧然静好,等候人来。 廊下室内,明窗宽阔晃眼的亮,冬青绿浓,莘莘学子端坐。 周恒眉目温润毫无寒意,静坐侧耳听。杨潜在一旁偷偷地将手放到暖手包里,周恒不让他将这东西拿到教室来,可他真的很冷,特别是手。 “又是一年飞雪季,冬月将尽,咱们学院也要放假了。放冬假前,学院要组织大家出去实践。”钱堂夫子站在讲台一扫下方坐着的厚重冬装的学子:“今日这雪恐是要下上多时,明日若是雪停,你们就出去看看世事,帮助镇子边缘的穷苦人家,施粥送衣。” 话声一落,学生开始嗡嗡。 “要出去了!道上都是雪,铁定好玩儿!” “去赈济乞丐?这算什么世事,大家都知道……” “出去啊?”杨潜撇撇嘴:“外面好冷的。” “大家安静。”钱堂一摆手,一室人闭嘴看他。 “外出实践是咱们学院每年的例行活动,只是今年恰逢大雪,所以我与其他夫子商议,决定让你们出去赈济穷苦百姓。”他肃面道:“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由学院出的,资金方面大家可以放心。” 杨潜面无表情,不下雪就是化雪,化雪的时候更冷! “夫子,赈灾能对我们的学业有什么帮助吗?”他抬手问。 对啊,这不是良师讲座,不是智者指教,对他们能有什么帮助? 周恒却不以为意,万事可成潜学之本。道是天下之道,有人有物有事,自然之景也好,世事人为也罢,全在心中才能学有所成,学之有用。 攻坚克难之战,阳谋阴谋之论,济国安民之策,都从基础学识而出,心存各方论策是为全,善用才乃己之所出。 寒窗苦读是为一朝为臣,为臣当竭力助百姓安民生,身边疾苦微末,见之方有所感,助之才能怀心,星火势小可燎原,酝酿的激力由己出才能化为纸上的言谈楚辞。 周恒抬眸看钱堂,夫子是想让他们体会民之艰辛,让他们以诚心助学业,躬身中水到渠成。 钱堂静静看他们片刻,开口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终日苦读书,日后若有成就,也是为一方百姓谋权谋利。要知道百姓的日子如何,先要从身边的人看起,世事都不甚明了,又怎么做父母官?” 他深重的眼眸再次扫视下方——张张带着微淡桀骜、与文人清高模样的学生面色稍有了改观。 “人情练达即文章,看尽人间的状况心中才有点墨的言语。夫子们是不会让你们做无用之事的,明日准备好,我们准备出去。” 钟声适时响起,明雪如盖,其声厚沉消了苍茫多了宁静。 廊檐的雪越积越高,少有清风便簌簌落下,路过的人不经意便藏了满脖颈的清凉。 杨潜叹着气跟周恒回宿舍:“这么冷,明天出去我的手肯定会冻的!” 他口中的白气飘出,化了几片雪花滴水。 周恒看他畏缩缩抱着暖手包的样子,微蹙眉道:“你的衣服已经够厚了。要不将书院赶车小李的手套借来戴戴?” “不……”杨潜摇头如簸:“我还是就这样吧。” 坐到屋子里搓了一会儿手,杨潜才恢复到以前跳脱的样子。 周恒已是坐在桌边了,拿着书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扭头对杨潜道:“明天要出去!” “恩,要出去了,怎么了?” 周恒黑眸盯着他:“明天出去……你就……” 静沉沉屋子里,周恒的声音低沉如伏地魔出土,咔嚓一下,天崩地裂! 不,只是杨潜一人的天崩一人的地裂而已。 他又是瞠目结舌样,才有热感的身子忽又被滹进冰窟里,拔凉失感。 “我不!”杨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腿一歪,哐当摔地。 周恒静静看着他,淡淡道:“别这么激动。激动也没用。” “你长得这般硬朗帅气玉树临风男人味十足,又与我相熟知晓情况,你不来谁来?”他浮光若锦的面上朗朗如玉,话声风轻云淡却让杨潜一阵压迫感。 杨潜沉默,过了一会儿又问:“有用吗?” “试了才知道……水有多深总得下水才能感觉到。”周恒声稳,他忽然飘了笑:“这么说你答应了?” 杨潜咂咂嘴,斜着眼看他,略有些痞气道:“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有事我能不帮?何况,还算是我们俩的事。” 他将摔地的椅子一捞,搬到周恒跟前坐下:“那我明天要不要打扮的更英俊些?” 男子说着话,还想试着朝周恒抛媚眼,却没把握好度,直抛成了抽搐。 周恒朝他一笑,拍拍他的肩道:“不用,你这样就是最帅气的!” “那好吧。”男子又拖着椅子颓败回了自己的桌子。 二日雪果然停了,只是积雪甚厚,一脚踩上去塌了深坑。屋檐上的雪层看着有成人手掌长,一夜低温凝固,现在是大风也吹不落的冰黏。 新县县学的师生一路扫雪到了县城边缘,那是远离人家的偏地。都快要到百姓的秧田了,竟突然平地多出了一个个树干竹枝搭出的棚子,最高的是一个屋顶废了一半的小破庙。 搭棚子的材料是秋收后的玉米杆,棚里人不少,隐约可见蓬头垢面,穿着不知是哪家人扔出来的衣裳。有妇人紧紧抱了小孩儿往怀里捂,有白发沾了脏污的老人斜倚在棚子边缘,眼睛闭着,不知是生是死。 学生唏嘘不已,他们都是县里的人,却从不知新县有着这样的地方。没了砖墙的阻挡,少了街道商旅喧闹的谈笑,一切穷苦不堪都赤裸在北风呼啸冷雪苍白中。 张张不见肉色的脸,双双微闭、以为不见冬雪便不受寒侵的眸子,冷冽的清雪气息掩盖不了的污浊味道,笼罩着这片不成生活的棚户。 “阿恒,他们肯定比我还冷!” 杨潜自出了学院门便一直以强势的神情和动作钳着周恒,此刻他比周恒高两指的身姿正紧紧靠着他,手也攥着周恒,附在他耳边说着这话,倒像是与情人低语。 周恒低眉顺眼,也淡淡地在他耳边道:“这才是世间百态,曾经我的日子也比他们好过上百倍。” 两人耳厮鬓磨,北风中悄融着怪异情愫触手,一旁的人步步远离二人。 今天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方才出学院门,周恒身子一歪差点滑倒,杨潜拦着他的腰将人贴到怀里。四处白雪亮眼,二人身姿妖娆,腰贴腿翘,面部表情更扎眼! 杨潜俊俏的唇吻上周恒的发鬓,微笑着安慰他几句,遂将他滑在离身子半尺的腿往身前一勾。此处应放上探戈舞曲,收腿舞毕。 一旁夫子学生下巴跌到雪里,扑通扑通砸出一个个雪洞。李秋光顾着看他俩,脚下也一滑,跌到前面钱堂的身上,二人一齐摔在雪地上。 杨潜将周恒往旁边一拉,温柔道:“阿恒小心,别让雪砸到你。” 李秋从雪地里爬起来,悲愤看二人:“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 周恒:“搞基!” 杨潜:“搞你!” 李秋龇牙咧嘴抬脚朝二人挥拳,重心不稳再次砸地——砸到起身一半的钱堂腰上。 咔嚓骨骼哀吟,其声磨人耳! “噢!我的腰!” 李秋一跳起开:“夫夫夫,夫子!” 一旁众人纷纷捂脸退离事故中心,杨潜攥上周恒的手深情款款望他:“夫夫夫,夫人!” 周恒微低头趴在他胸膛,止不住地闷笑:“杨潜演技不错!若是科考失利,不妨开个戏楼卖唱!” “滚!”男人温柔在他耳边咬了一口。 周恒一拍他,耳根红透:“讨厌!” 一阵北风呼啸吹落棚户上被人扫了大半的雪花,顿时凉人脸庞,直视二人的、想死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学生纷纷移开眼。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抄上木棍直指学子,小兽般的眼眸凶光暴露。 地上坐着的人缓缓起身,片刻将一众踏入他们领地的学生团团围住。 “别别别,别误会!我们只是来帮你们的!”一人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摆手摇头散笑。 中间孩子的木棍还是没放下,这群身着锦袍素缎,最差细棉厚衣的人,是来帮他们的? “空手来帮?”他大喝一声。 周恒要来说话,杨潜捂上他的嘴:“放着为夫来!” 周恒心中作呕,面上轻笑点头。 做戏要全,演技要精。 “我们是县学的学生,想着大雪过后必有灾民,今日特意出来赈济灾民。我们带来的东西需要处理才能给你们。”他松了周恒腰间的手,向前几步靠近那孩子,男孩微不可察地僵退一分。 “你们这里人数众多,恐防拿不到吃食发生争抢,是以粥棚设在前面空地上。”杨潜扬声道:“一切为了各位着想,还望各位放下手中物件,莫伤了好心人。” 男孩望望身边其他人放下了木棍,学生们稍松了一口气。 之前有官府的人嫌他们这样影响美观,要将他们的棚户都拆了,被他们打跑了。今日学生一来,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也是来拆棚子的。 “那多谢你们了。”男孩儿闷声,风一吹他哆嗦两下,忙扔了棍子往棚子里钻。 其他人都游鱼一样钻进了棚子里。学生们惊讶,他们来送吃食,按理说这些人该癫狂高兴地问他们粥棚设在哪里的,怎会这般无声息的钻回去了? 周恒微敛了眉,有问题。 杨潜狐疑看他,遂又走来将他揽在肩旁:“你可冷?” “……不冷。” “咱们把他们的棚子修整一下吧……”李秋看看紧靠在一起的二人。 会做饭的学生已经过去那边开始搭棚煮粥了,他们这些人不能干站着啊。 周恒未出声,杨潜一样没有回应。李秋气恼哼一声,上前去掰人家棚子边儿歪斜出来的一根木杆,他想将这杆子竖直。 里面的人睁眼看他,他手劲儿一紧,杆子直了,棚子却轰隆一声塌了…… 里面坐着的人搭了半身的玉米杆和半身的碎雪。 女人僵愣了身子,满脸赘皮的老人灌了一脖子雪,静默片刻,女人怀里的小孩哇一声哭出来,响彻云霄! “抄家伙上!”一边的人瞬间又被激怒了,瘦弱的男人和老头拿了坍塌棚户的杆子气势汹汹冲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李秋挡着乱砸下的一碰他就断了的杆子乱嚷嚷。 周恒杨潜上前拦住恼怒的难民,一旁学生纷纷将人拉开。 “他只是想将你们的棚子搭好,不知这里的构架才无意将棚子弄倒的,我们帮你们重新搭好!你们不要急。”周恒紧握着一人的手腕冷声道。 “我们真的是送粥食的,你们瞧!”他一指身后开始冒烟的街道末尾:“他们已经开始做饭了!你们为何听到消息一点不高兴,还对我们如此防范?!” “搭好再说!” 一人也一指摊成一堆烂秸秆的棚子,已经有人将里面的人扶出来,女人正哆嗦着哄着怀里的孩子。 “搭,我们搭!”李秋从一团断枝的棍子里爬出来,小心地把玉米杆扒出来。 “大家一起帮忙吧。”周恒一扫身后的学生和怒目的难民。 “你们有经验,帮着我们才能更快的搭好棚子。”他温淡道:“你们也不想他们几人在冷风里很长时间吧?” 老人散乱的发在白雪背景中甚是揪心,她在帮女人一起哄孩子。 “哼!”众人一哼,还是一起干起活儿来。 有合作才有更多说话的机会。 周恒和杨潜一直在一起,他竖杆子,他绑绳子,配合有道,瞧着像,夫妻一样…… 一番折腾下来,这里的人告诉他们,之前也有人来,道是要给他们吃食,还给他们送来了一些衣服棉被什么的。从天而降的可以果腹暖身的东西,这些人当然高兴,都听着话排队去领吃食拿衣服。谁知那次过去,他们中间丢了人,还是大家都喜欢的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 周恒杨潜对视一眼,那人又开始动作了! 离李君业失踪还不到两个月,为什么这么快?难道他的禁脔出什么事了? 这个猜想一点都不是好消息! 周恒:“施粥的都是什么人?” “就是这县里面的商户,听着有人喊什么徐老爷杨老爷张老爷的,好几家在一块,俺们也不清楚!” 我爹也在?!杨潜心惊望周恒,没敢将话说出来。 “掩人耳目罢了。”周恒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我们已经能将那人的搜查范围缩小不少了!” 谁知道他们这两个学生会暗中探查这些事?这样隐秘又微小的人来查,才不会引人注意。 一旁的人不再说话,他们的遭遇就是这样。好人有那么多吗,就算有好人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帮他们呢?人心不果,谁知道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信任多么难以建立就有多么不值一提!没有他们自己搭的棚子值得托付! “我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被抓走?”周恒身子一弯倒在杨潜肩上,幽幽跟身边人诉忧。 杨潜一揽他的腰,剑目一扫四周的人,肃面道:“不会!有我在你身边,别怕!” 好瘦,硌手! 张群生斜着眼扭脸,北风蜇人,心中膈应:“你们俩够了!” “还不够!”周恒搂紧杨潜的脖子,这小子还挺壮实,胸上都是肌肉,在家练过? 啊,周恒身上好温暖,抱着虽然硌手却足够缓解他身上的寒凉。 一旁的难民很不理解地看着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众人散开,给他俩留了足够恩爱的场地。 靠近粥棚的地方,一人远远望着依靠着的两人,唇角勾出的浅壑阴影斜斜。 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的兴趣。呵呵,有趣有趣! “放心,安心!”杨潜轻轻拍着周恒的背:“你太瘦了,回家一定要将你养胖。” 周恒腹中酸水直往上泛,蹭着他的肩点头:“恩,人家只要你养!” “呕!”方才拿木棍出来的男孩突然脑袋一歪,吐出一道酸水,龇牙咧嘴,口中气味难忍。 “你们够了,我肚子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别让我再吐了!”他挥挥干瘦的手:“求你俩了!” 半晌,杨潜松开爪子又握上周恒的手:“……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最好!”周恒攥着他冰冷的手,这小子的手比娘子的还凉,娘子是身子不好,难道他也有病?! 男女生病症状是一样的吗?周恒暗暗思着。 秦玥窝在沙发上看书突然打了个喷嚏。 “主子。” 石心递上帕子,她胡乱一蹭扔开。下雪天封路,好无聊! “铛铛铛”粥棚那儿传来敲锣声。 “饭已经做好了,大伙过来喝点粥暖暖身子!”李秋大喊一声,甩袖离去,“我们可是学生,不会害人,害人会被夺了科考资格的。大家放心跟我来!” “过去吧!”周恒将男孩扶起:“你不是没吃饭吗?” “过去过去……” 他嫌弃地将周恒的手拨开,又去搀了方才倒塌棚子里的老人,两人才颤巍巍过去,一路走过苍白的雪间,脚下灰印成行。 “不方便走动的,其他人帮忙将饭端过来,大家开始吧。”杨潜一声喊令,周围的学生也都去到了粥棚那里,端了饭又赶忙过来,怕路上吹凉了。 他也牵着周恒到粥棚前面,钱堂和王中简在给人们盛饭。是粘稠的米粥,不是清可映人的汤水。 “这里还有馒头咸菜啊,我们食堂出品。大家一人一个,排好队。”李秋站在后面朝众人吆喝,脸上扬着善意的笑。 棚前的人倒是有秩序,可能是上次来拿吃食有经验了。 “一餐不过是一顿饱腹。”周恒轻声在杨潜耳边道:“这些人不知能活多久。” 杨潜紧握他的手取暖,看样子却是亲密无间:“邢叔治下也有百姓流离失所,他还算尽职的……不知那些贪官污吏治下该当如何。” “你我若为官,定要将百姓的生活安置好。” “恩。” 直直的难民队伍忽然朝他们这边歪过来,人群不安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人。 俩人皱眉望过去,一人披了暗蓝锦纹的亮缎披风,银冠玉簪寒光闪,颈间黑簇的貂皮冷人,一身华服簇新的裹着高大身材,锦靴踏雪,毫无被人嫌弃畏惧的神色变化,步步悠然自得,狭长双眸笑意连连。 其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谨慎躬身,不敢有半点差池。 杨潜面色突变,寒气逼人,脚下积雪咯咯响。 周恒握着他的手:“怎么了?” “徐峥。”声浅面沉。 原来如此。周恒挽上他的胳膊,耳边轻语道:“深呼吸,别出差错。” 杨潜一脚踩上他的鞋:“深呼吸?你以为生孩子呢?” “……”周恒垂眼看看自己沾了雪的鞋面:“这是我娘子给我做的……” 杨潜语塞,抬眼看他,低头看鞋,半晌突然喊道:“哎呀阿恒!你的鞋子脏了,我给你擦干净!” 说着话人就低下身子将他鞋面上的碎雪拨开,周恒已来不及收脚,恐再踢上他。 一众人不再看徐峥,齐刷刷盯着两人。 钱堂的腰忽然又开始疼了。李秋正给人递馒头,手一抖,馒头落到雪上,那人也不顾馒头,只看着俩人咽口水。徐峥微愣停下步子,这两人是来抢他风头的? 周恒扶起杨潜:“你对人家这么好,让我何以为报?” “来我怀里!”杨潜将人一拉搂紧:“或让我住你心里!” “呕!”男孩再次忍痛呕吐。 身后的老人忙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这世头儿怎么成这样了……真是罪过!” 钱堂心里憋火,周恒和杨潜倒底是怎么了?回去一定要关他二人禁闭!以解他老腰之痛! “对不住啊各位,这俩学生昨晚从床上掉下来摔到脑子了,回去我便请大夫给他们看病!”钱堂敲敲桌子朝大伙喊:“大家不要看那两个病人了,来端饭了,一会儿该凉了。” 一时被定格的画面又破冰水流般动了起来,众人不再看那奇异的两人,也不再瞧锦衣华服的徐峥,一切有序的进行着。 徐峥悠悠过来,看着李秋笑呵呵地给人拿馒头,丝毫不嫌弃人们手上的脏污。李秋一仰头,正好瞧见他,礼貌朝他点头一笑,继续给人发东西。 “公子,这里人多,莫挤到您。”身后小厮稍上前一步。 “无妨,之前本公子也是来施过粥的。”徐峥淡淡道。 “这些都是县学的学子?”他看看李秋。 李秋也没瞧他一眼就道:“是,我们都是。” “我也来为你们帮忙如何?”他又问。 李秋终于抬眼再看他,一身华服,瞧着像是大官出来巡视呢,他摇头:“公子你还是在一边看着吧,莫脏了你的手和衣裳。” “呵呵呵,”徐峥轻笑:“那本公子就没有这个好机会帮助难民了。” 杨潜绕过来站在徐峥身旁:“徐公子今日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该在家中休养生息的。” 徐峥长眸笑意稍敛,负手望银芒滔滔白雪压墙:“雪后美景怎可不赏?出来走走才能见到这番风景,家中又怎能欣赏?” 几人呼吸白气掺杂,清冷的天宁静若憩。 徐峥一看他身后跟随而来的周恒,笑道:“徐某看过一本书,书上写,男子之欢在近前、且同貌,唤作断袖。两位可是?”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杨潜凛眸看他,口中劲舌扫了一圈,终收了面对情敌的恼恨怒气。他回身牵上周恒的手与人并肩。 李秋无力垂眼,他们俩,到底,怎么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旁徐峥忽拍了他的肩,李秋不解看他。 “原来最深情的人在此!吃醋了?”他笑着,眼底却掩了深意,瞧地李秋皱眉拿掉他的手。 “这位公子想的倒是多,不知道你在说的什么!”李秋深看他一眼,回眸继续与难民发馒头。 徐峥笑笑,袍子一掀,离了他身旁。杨潜与周恒在一旁站着,手挽手,亲密无间。 “杨公子倒是与这位,难舍难分啊!”李秋不理他,徐峥又转向了二人,话中揶揄不断:“兔子不吃窝边草,杨公子好兴致!” 杨潜拧眉,周恒收紧了手道:“这里已是县城边缘,只有流离难民,没有美景佳人,徐公子还是不要在此地多呆的好。以免伤风!” 徐峥微淡的笑不止,却偏偏有让人揍他的冲动:“杨公子与我同为一县商户之子,他能到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到?” 周恒也打量他这一身穿着,绫罗绸缎,貂皮银冠,华丽的不像商户,倒像是矜贵的世家公子。 杨潜一笑,轻嘲道:“徐公子怎可自降身份与我同等?谁不知徐家堂兄乃梁城太守,一方重臣辖管。邢县令又将嫡女许给你,不日你便是县令女婿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啊!” 徐峥突然敛了笑,狭长的眸中寒光熠熠,背后的手悄然成拳。 身后两小厮一同上前,冰脸对杨潜。 “呦呵!”杨潜看他没由来的生气了,心里一阵痛快:“小生我有说错话吗?徐公子这两小厮这般怒目而视,是个什么意思?” 徐峥不动,黑眸微晃,不知心中想的什么。 周恒突然环上杨潜的瘦腰,脑袋蹭在他脖子旁,声音颤抖似受伤野猫:“他的眼神好可怕,人家……人家有点冷!” 两小厮身子一僵,腰间一阵疙瘩蔓延,扑沓扑沓落了一地。 徐峥皱眉,这两人怎敢这样在人前……恩爱搂抱?! 李秋直接把要给别人的馒头塞到嘴里,以免自己发出尖叫。 “你们俩再这样给我滚回学院!”钱堂抄起勺子直指二人,绸白的粥滴到徐峥鞋面上。 周恒微咳离了杨潜,吭叽道:“夫子怎么这般生气?学生不抱就是了。” 排队的难民都目不转睛看着他在那儿忸怩。 “看什么看?都看我!”钱堂收回勺子:“往前看,看我!我才是给你们盛粥的!看他俩的不给饭吃!” 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声音,学生们都默默擦了额间冷汗,排队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哈哈哈!”徐峥仰头大笑:“今日真是让徐某开了眼!”他笑看着二人:“不知杨伯父知不知道杨公子的个性,呵呵,着实让我好奇啊!” “你要做什么?”杨潜怒目,若是告诉他爹他在街上这般样子,恐怕以后他都难再出门了! 徐峥无辜眨眼:“好奇而已。你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 “咱们回吧!”徐峥拂了衣袖转身,两小厮垂首跟着。 几步后那人又转身,声音僵冷:“太守是太守,徐峥是徐峥,没有牵连!邢县令是邢县令,我还是我,与他有什么干系!” 两人望着徐峥走远,静默片刻,杨潜道:“他说那话什么意思?与邢县令没有干系?心急撇开关系,他不是心甘情愿娶邢晨的?那他数次提亲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甘愿被别人的头衔压到自己。”周恒道。 杨潜紧闭的唇角垂着,大好心情被一个簇新衣皮的男人撕得破烂。 “我们俩这样真的能让那人看见吗?”他皱眉低着嗓子问:“我都快被你恶心到了……” “你自己不恶心?”周恒挑眉:“我方才差点也吐了。” “那你还让我……”杨潜瘪嘴看他。 “别急。那人能三番两次将人掳走,定是经常在街上闲逛来着,不然哪有机会知道谁长的符合他的口味。咱俩这样出来,若是他看见,知道有人和他一样的兴趣,会不会很高兴?说不定会抽空来找咱俩说话呢!”周恒轻声道:“一会儿你回家一趟,问问你爹上次出来施粥是谁出的主意。” “那好。” 钱堂绷着脸朝二人喊话:“你们俩别在那儿杵着了,过来帮忙!” “哦。”杨潜拽着周恒笑脸过去:“夫子您歇着,我们俩来就好。” 钱堂龇牙看着二人,将勺子往他手里一杵,扶着腰到一边去了。 “钱夫子生咱俩的气了。”杨潜抄了勺子给人家盛饭,小心翼翼却还洒到了手上。 周恒又将勺子拿过来,将他挤到一旁:“别担心,夫子只是一时的心急,等咱们回了学院恢复正常他就会忘了的。” “那还是你来盛饭吧,我也弄不好。”他拿了碗递给周恒:“我在一旁保护你!” 周恒朝他一笑:“咱俩配合越来越默契了!” “那是!” 排队过来的人窃窃私语:“这俩人一个劲儿的说话,会不会弄到饭里口水啊?” “谁知道呢?只要能喝上饭就行了,就别挑拣了!” “我只是看见他俩就膈应的慌……” “说实话,我也是……” 周恒脸都绿了,他这大好青年的形象啊,为了将李君业找回来也是够了! “咱俩被人嫌弃了。”杨潜递上碗,偷说一句。 “盛饭什么的,还是正常一点好。” “恩,我也这么觉得,不然回去夫子不会放过咱俩的!” 北风稍减,太阳没有露头,雪堆积着缓缓升华吸走周围热量,温度低得很。 但现在的杨潜倒没那么冷了,他一直在干活呢!大半个上午,二人没有再耳厮鬓磨,李秋将方才自己啃的那个馒头从热的吃成凉的终于吃完了,这俩人终于正常了,他心想。 “你们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周恒问一人。 “好几个月了,天热的时候下的雨大,淹了我们的屋子,我们才跑到这儿安置下了。” “你们不想回去把屋子重建起来?为何一直在此?” “建房子也要有人有钱啊,我们都是穷了多少年的,能活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修屋子啊!” 那人端了饭就走了,周恒静默继续干活,这么多人一直在这里搭着破烂的棚子,深冬已至,他们能活多久? 既已见了,就需想个办法帮他们将问题解决。 米粥已经见底,杨潜拉拉周恒的袖子:“我这就走了啊!替我看着夫子点儿,一会儿你们收拾好东西我就回来了。” 周恒看一眼正闭目揉腰的钱堂,点头。 杨潜将碗往王中简手里一塞就往外跑,钱堂眼睛睁开一条缝,这兔崽子今天到底咋回事?!不干活又跑了,回学院不收拾他俩他就不姓钱! 周恒鼻子一痒,脑袋一歪打了个喷嚏。他扭头看钱堂,人正阴测测盯着杨潜的背影,大手握成拳。 糟了,今天太过火,钱夫子要发威了! 那边杨潜往家里走,到家就去找老爹。 杨爹胡子一翘:“你怎么回来了?今儿还不到放假呢,是不是偷跑回来的?” “好好的我偷跑什么。”杨潜一笑,凑近老爹:“我们学院今儿在县城边施粥呢!我听那儿的人说,您老之前也去过一回,还是跟好几家一起去的。你们怎么来这心性想去帮帮那些难民了?” “臭小子,你不干活跑回家来就为了问我这个?”杨爹拍他脑袋:“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大家伙做生意几十年了,也都想发个善心留个名声啥的,一有人提议,就都同意了。” “谁提议的?” “你张叔,你是知道的他最好心了!” 杨潜点头,可是张叔家中人没有断袖,他的儿子都已经有小孩儿了,有的还收了好几房小的。 “那天就你们几个去了?” “还有徐峥和张冲,你在学院,我就没叫你,你老爹一人也比他门老子儿子一块儿干得多!” 哼,徐峥倒是会得人心。 “那天有没有很特别的人在你们身边一直转悠啊?”杨潜再问:“特别是一直盯着那些难民看的。” 杨爹想了想摇头:“没有,那儿很偏呢,除了咱们几家的下人就没别的人了。” “那就怪了!难道是你们这些人……”杨潜低低自言自语。 “怎么了到底是?” “没事没事。我该走了,学院快放假了,等儿子回来啊!”杨潜嘿嘿一笑,起身出了家门。 男子在街上快步走着,一会儿夫子该带人回学院了,若是他不及时赶到,不知钱夫子会将他怎样呢! “杨公子!”前面一人挡了他的路。 “徐峥?!”杨潜皱眉,这人怎还在街上逛当?真是阴魂不散,叫他做什么? “杨公子气色甚好。”大冬天的,徐峥又拿着一把扇子招摇,晃的杨潜眼晕:“徐某看你与你那同窗感情极好,不知……” 杨潜挑眉,不知什么? “不知那俊逸青年的滋味如何?可有家中美眷可口?”徐峥眼下笑纹赫显,瞧着快乐至极。 “徐公子方才还说自己与太守没关系,也与邢县令没关系,既然你只是一个商户之子,无官无权,凭什么管我这么多?你是老妈子?还是奶娃娃需要人哄?” 杨潜没时间与他闲聊,特别是他还抢走了他心爱的晨晨!话声一落人就避开徐峥往前走了,徐峥却是瞧着他的背影,笑的会心又得意。 学院的人都在收拾东西,杨潜偷摸从人身后面钻进来。 正要跟周恒说话,周恒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回学院再说!现在先过了钱夫子这关!” “杨潜!”钱堂一声怒吼,用尽了几年不发脾气的积火:“哪儿去了?” “拉肚子!真的,昨晚上吃凉的了。”杨潜瞪着眼,面色诚恳。 钱堂一声吼,周围帮忙的难民纷纷看过来。 “又是这俩人。” “他们这学院怎么有这样的学生啊?人家让参加考试吗?” 钱堂耳朵灵,听到别人的话,忍气将嘴边的话咽下,咱们回学院再说。 “哼!”他一甩袖招呼学生:“拉上东西,咱们回去了。” 杨潜拍拍胸膛,他的小心脏啊! “周恒杨潜,你们俩来拉车!” “是。”二人笑着过去当劳力。 当日晚,钱堂将二人带进了自己的屋子噼里啪啦一顿好吵。屋外趴在门缝上偷听偷看的李秋王中简张群生三人,闭眼咬唇手握拳,看的那叫一个激烈。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从里面出来,完好无损。 “没事儿吧?”张群生上前悄声问。 周恒摆手,无事。 杨潜望望天上皎白的月牙,深吸一口清冷的寒气,展臂将周恒一揽:“恒啊!这么恶心别人又恶心自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二人并没有将关于李君业的其他消息告诉几人,多一个人知道那消息就要多管好一张嘴,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也没问,因为该让他们知道的两人自会明说,他们不说就说明不需要他们多心。 ------题外话------ 如果近期我没什么多余的事儿,会万更一个月,所以以后就不在标题上加“万更”二字了哈~亲们只管来看就行了。 最后!又到月底了啊,月票评价票该清了啊,有票子的尽快投了不然会被清零的! 嘿嘿,俺最喜欢五星评价票~   ☆、第九十一章 冬至寒(万更) 冬至,天短夜长,白昼若短暂的明星闪亮即落,黑夜漫长,凄寒寂寥。 临安镇,秦汇在和二老争执,关于今天要不要请柳卿来家里吃饭。 “之前都说好了的,冬至请那姑娘来家里的,汇儿怎么又想变卦?”王志梅表示不解:“难道你对人家又没那心思了?!你可不能这样!你爹专一一辈子,怎么你这个儿子三天两头的变!” “不是……”秦汇无奈,娘想的就是多,想什么说什么一点不过脑子。 “那是为什么?你不想请人家过来,怎么让姑娘对你有好感?都快过年了,人一走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定,想媳妇儿?下半辈子吧!”王志梅恼火的很,眼见的有点眉目了,怎又变卦,儿大不由娘啊! 秦树立忙安慰她:“别慌别慌,咱好好说,你先听听汇儿的想法。” 多少年的急脾气就改不了,只有秦树立哄了才见效:“汇儿这个月一直都有去她那儿,要是变心早就不去了。咱儿子啥样你不知道?先听他解释,别自己多想啊!” 王志梅瞅他一眼,就知道帮儿子解脱:“好,你说!” “柳姑娘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只带了一丫头一婆子一小厮,这娘你也知道。”秦汇道:“虽然她身边没有其他家人,但好歹人家也是娇贵的姑娘家,咱们与人家无亲无故的,怎么就好意思请人家来家里吃饭?拿什么由头请?再说了,哪家的好姑娘会在冬至的时候出来啊?这不是坏柳姑娘名声吗?” 王志梅一听顿时没了话,他说得有理。姑娘家的,过冬至该在家里的。且他们的心意本就是想娶了人家,用什么由头说,都是初衷不良带了目的的,让外人知道,恐要说三道四,诋毁柳姑娘了。 “可是这就快过年了,你不说她过年就要回去了吗?”王志梅还是心急,皱了眉道:“这身子也休养好了,不就不来咱们镇上了?你若是提亲,直接到县里去?姑娘没对你有多少好感,能有什么把握啊?” “莫慌!”秦树立抚着她的背:“咱儿子也不差,提不提亲的,试试才知道。汇儿不是说了吗,那柳老爷对亲家也不挑的,只要对他女儿好就行。” “可是……哎呀!”没有确切能将儿媳妇娶到手的音讯,王志梅就是不放心。 “娘你唉声叹气的是怎么了?”石心掀起棉帘,秦玥带了几个孩子进到屋里。 今儿冬至,周恒也不在家,秦玥就询问了孩子们的意见,能不能来秦家吃饭。大的小的都同意,反正就是一顿饭,他们也不挑剔。秦玥便带了他们过来,顺便也将至炎送回家。 “玥玥来了!”王志梅一喜,有办法了! 妇人高兴地来接女儿:“你来的真是时候!” “当然是时候了,冬至嘛。我们这么多人来,娘可不能嫌烦!”秦玥笑笑。 “伯娘好!”四个孩子都朝王志梅问好。 “好好好,快来坐下吧!”一有法子人就开心了,王志梅将孩子们都安置好。 至炎不想这么快回去,揪着阿正的袖子不愿意走,秦玥无奈,就先带他到娘家了。现下两人合坐在一张大椅子上,阿正叉开腿,至炎坐在他两腿间,垂着小腿晃悠着,还回头朝阿正笑。 “这是谁家的孩子?瞧着真机灵!”一进门秦树立就看见至炎了,小孩儿大眼忽灵灵的。 “我叫许至炎,我爷爷是许攸。”小孩儿笑嘻嘻跟秦树立说话。 “哦,是许大夫家的孙子。”秦树立看秦玥,大冬至的都回家吃饭呢,怎么不把孩子送家里去? 秦玥摆手,小祖宗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姨姨,你们在干什么啊?”至炎看秦树立问过他就直接看秦玥不跟自己说话了,微撅了小嘴。 秦玥:“我爹很长时间没见我,看看我瘦了没有。” “哦。”小孩儿点头。 秦玥:“娘你方才怎么了?” “正发愁怎么去请柳姑娘来家里吃饭呢!”王志梅道:“你哥怕伤人家名声,我俩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过幸好你来了!” 秦汇一瞅她娘,“娘你是想……” 王志梅笑得欢,脑后的细钿子婆娑晃动:“汇儿就是不笨!让玥玥去请柳姑娘不是正好?她俩也算认识,不想柳姑娘一人冷清就请她来咱家过节,多好的由头!而且玥玥还能陪着柳姑娘,不怕她不方便!” 秦树立也点头,觉得此法可行。 一时间几人都望向了秦玥,少女弯了嘴角笑:“合着我来了还帮了哥哥的大忙!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帮哥哥了!” “好!真是娘的好女儿!”王志梅抚着秦玥的手,眼角细纹道道开花。 秦汇脸上也浮了喜色朝她笑:“多谢妹妹!”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吧!”还没坐一会儿,秦玥又起了身:“那,阿正和至炎陪我去吧?咱们去找一个漂亮姐姐。” “好,至炎跟阿正在一起!”小孩从椅子上跳下来,随便也将阿正拉下来。 一会儿就把你送回家,整天缠着我家阿正,都快成跟屁虫了…… 秦玥看双生子:“小雨阿勤你俩先在家里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嫂子你去吧,秦大哥的亲事要紧!”小雨笑嘻嘻道:“是不是,秦大哥?” 这孩子嘴真快啊!秦汇红了厚脸皮。 石心跟三人一起出去:“主子,今日奴婢和兄弟就去店里吃饭吧。似书和如墨也有半月不见面了,奴婢也陪陪她俩。” 秦玥:“好,你有心了。那你先过去吧,吃过饭歇一会儿再过来。” 石心和石青一走,秦玥一手一个孩子,阿正指路,三人慢悠悠往柳卿家走。 “至炎,一会儿找过那个姐姐,我就让阿正送你回家了啊!”秦玥柔声道。 小孩儿有点不愿意,半垂着脑袋,脚步都慢了。 “至炎,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你该回家了哦,不然你娘亲会想你的!”阿正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过些日子你想我还可以来玩的,好不好?” 至炎抬眼看看他认真的脸,微微点头:“那好吧,我听阿正的。” 三人继续走,阿正不时就叮嘱他几句。 “至炎乖,回家记得要好好吃饭,跟在我身边吃一样多的东西,不可以挑食。”阿正的声音本就软糯,低低的更好听。 “吃饭要慢,吃不完的就少要点儿,浪费粮食不好。” “还有衣服,学着自己穿。我已教过你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晓得。阿正说的话至炎都记得呢!” 到柳卿家,大门是敞开的,外面停了马车。 婆子见有人来,请了秦玥进院里。 “我家小姐有些事要处理,还请这位夫人等等。”婆子见秦玥带了两个孩子,便直接称呼为夫人。 “无妨。” 院子小,堂屋一眼可见,大门吊了棉帘子,但能听见里面人的话声,里面的人自然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叶子探头来看,认出秦玥,忙将人也请进屋里。 柳家老管家今日来接柳卿回新县,二小姐已是出来休养近一月,深冬天寒,该回去了。 柳卿在正位上,微微沉着面:“我那屋子……你们可进去过?是否还有声音?” “这……”老管家一时语塞。 二小姐屋子夜里的声音确实是从未停过,可是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一人在外,莫说她心里不好受,老爷夫人和姨娘也不好过啊! “王叔,你是知道我为何来此休养的。隐患不除,我回去是再继续受那心霾,再大病一场?”柳卿秀眉拧成山,心中万般的不情愿。 说起这事她脑中就敲鼓一样的响,崩崩地头疼心慌。心理阴影不消,怪声不除,她若回去住,不知道自己的后果几何! “二小姐……”管家也是无奈。 秦玥进来,柳卿稍愣了一下,想到今日冬至便懂了她来的目的,心里一喜,解救她的人来了! “秦姐姐这么大冷的天怎么来了?”她微笑起身迎秦玥。 秦玥:“今儿冬至,想到柳姑娘一人在此,也过不热闹,特意来请你到家中吃饭。” “是呀姐姐,到我家吃饭去,人多热闹!”阿正适时接话。 至炎在他身后瞧着柳卿,他好像在哪见过她哦! “两个弟弟也过来了。”柳卿请几人坐下。 阿正悄悄在至炎耳边说了话,小孩儿才将人记起来。 “王叔你也看见了。”柳卿悠长了语气对管家道:“我在这镇上唯一一个姐姐来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愿意去。那件事,迟几日再说吧!” 二小姐这是找借口推辞啊!管家叹气,他这差事到底是办不成了,二小姐本就不愿回去,这又来了客人,他注定空手而回。 “那老奴回去问了老爷,再来接二小姐。” 柳卿:“叶子,送王叔回去。” 秦玥无声看她,柳卿微苦涩了笑:“家里人来接我回去,我想再在这儿住几日。” “所以柳姑娘就顺势接受了我的邀请,也能将来人拒绝。”秦玥淡笑,“那柳姑娘可愿意随我去家里小聚?” “柳卿话出算数,自然是要跟姐姐去的。” 阿正去送至炎,秦玥便跟柳卿回了娘家。 “柳姑娘来这里休养,我看着是有心病,积郁于心。现下已是大好,为何不愿回去?”秦玥轻声道:“难道你的病跟县里的家有关系?” 柳卿惊讶看秦玥:“姐姐会医术?你不曾给我把脉就知我病情?!” “我与师父学医已有一段日子,能自己看病。” 柳卿摇头轻笑:“姐姐真是谦虚,有几人能看人颜面就知病情几何的?” 两人走在街上,空气寒凉里积雪皑皑。 柳卿想了一会儿才道:“实不相瞒,家里我住的那几间屋子,夜里总有怪声,似哭似嚎,听着心惊不已,整晚被那声音困扰着,担惊受怕……时日一长,我便不敢再住下去,前些日子又生了一场病,便请爹爹送我来这里休养。” 秦玥:“屋子有声音多是屋顶瓦片松动,或是房梁的风声所致,有没有查看过屋顶?” “有请建房子的师傅来看过,都说没什么毛病。但那声音一直都在,整夜鬼哭似的,实是骇人。”姑娘说着话眉都是皱着的。 那就不好办了,秦玥也不是学建筑的,帮不上什么忙。 二人无话,转了几道清冷苍白的墙角,一路到了家里。 秦汇早已在门口等了,俩人一过来就搓着手上前:“柳姑娘你过来了!” “秦大哥。” 这憨人老是直愣愣盯着柳卿看,心性再粗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哥,先进家门再说。外面多冷了!”秦玥一拍他,汉子回了神。 “嘿嘿,瞧我。快来家里吧!” 屋里一围堆儿的人,王志梅本要去做饭的,知道柳卿过来了,洗手过来,先看了人再说别的! “坐吧坐吧。” 秦汇将柳卿引到垫了软垫的椅子,那儿离炭盆也近,暖和。 王志梅看着柳卿笑的开怀,指指自己,再指指秦树立:“柳姑娘,我是汇儿他娘,这是汇儿他爹。” 身旁秦树立也满是笑意瞅着这小姑娘,近处看比远处看还漂亮可爱。 姑娘知礼问候:“伯父伯母好!出来匆忙,没给两位拿些礼物,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王志梅忙摆手:“你一个人在这儿住拿啥礼物啊,人来了就好!” 秦玥在她身旁坐下:“我爹娘都是和善的人,你不需太过拘谨。” 柳卿点头,这镇上,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行,你们聊着我做饭去!”王志梅喜滋滋出去。 半天秦汇傻乐呵着在一旁坐着,不时跟柳卿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秦玥说的。小雨也叨叨几句,阿勤是在和秦树立在一旁干听着。 说了一会儿话,秦玥也去厨房帮忙做饭了,她是女儿,总不能看她娘一人忙活吧。秦玥一走,秦树立就回自个儿屋里,把空间留给他们年轻人了。 屋里炭火足,在外走了一路的寒凉不消时便散去了。 “秦大哥,我过些时日就要回去了。”柳卿想想,还是跟秦汇说一声比较好:“回去后,也许就不回来了。” 也或许还会回来,只看我能不能在县里经受住那些…… 秦汇知道她早晚要走,没关系,冬至都在一起过了,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我会去找你的。你,你爹都喜欢什么样的人家?” 柳卿微愣,这人总是说话出人意料,她抿嘴轻笑:“当然是喜欢好人家了。” “我家就是好人家。”秦汇点头暗自说着:“那还行……” 两人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阿正回来后,午饭就开始了。 “柳姑娘,你若是担心回去之后的事,我可以陪你过去看看。”秦玥方才在厨房想了一下她那屋子的事儿,总不会是什么鬼神,屋里有声音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若愿意,走的时候可与我说一声,我去你那儿蹭一夜客栈住。”她笑道。 柳卿看她面色认真不似玩笑,点头道:“姐姐有心了!” “你那儿有什么事啊?”秦汇不知二人说的什么哑谜。 柳卿一说,几人都觉得奇怪没有头绪,也不见哪家有这样的事儿,这要怎么解决?除非就是换个地方住嘛! 秦汇看柳卿:“过完年再回来就是了,放宽心。” 姑娘苦笑点头,一来一回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回村里的时候,秦玥去店里看了两个小丫头。没人管着她们,吃饭都是随便做的,要不是今天石心过去了,她们还不知道今儿是冬至呢!王玉兰只是依着两人,从来没有打骂。她也是每天只忙着看店和给顺子做饭,也忘了冬至。回了家还得自己做饭,她干脆将顺子带来,几人一块儿吃了顿饺子。 “主子,咱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放假啊?”似书小声问:“我们在这儿多孤单啦!” “很快的,放心,主子不会扔下你俩不管的。”秦玥摸摸她的小脸,跟抚摸一只猫似的。 “那好吧。” 秦玥:“屋里有炭火吗?你俩住着冷不冷?” “有,玉兰嫂子给我们俩安排着呢!”如墨又仰脸跟似书道:“看来主子还是十分关心咱们的!” 秦玥也拍拍她的爪子:“那当然了,你们这两只可是店里的大功臣,过年给你俩包个大红包!” “呀,店里这么多人?你们谁是当家的,这暖手包咋卖的?”一人拿着东西问站成一堆儿的几人问。 “招呼去吧,我们就先走了!” 秦玥拍拍如墨,小丫头马上去跟人谈价钱了。 —— 至炎不在身边了,阿正又开始练武了,连程整日带他在山上逛,从没有见过银毫。 前些日子孩子们在门前滑雪,结果就是那一段路直接成了露天溜冰场,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栽跟头。秦玥直接让人将冰雪都铲了,这条路是姚寨女工必经之路,冬日人的骨骼脆弱,再将哪个人摔出毛病来,不歇个把月的好不全。 有秦玥家做典范,村人自觉把家门口附近路面的雪都扫除了,村道露出原来的土黄,在边缘白雪的映衬下,厚重又踏实。 王芬来做工的时候给秦玥送来些黄豆,是她家自己种的,没别的值钱东西,知道东家喜欢摆弄吃食,就给她拿来大半袋子,也当感谢秦玥的救命之恩了。 隔几天家里就有人出去买菜啥的,有了不少黄豆,石青又买来不少猪蹄,黄豆酱焖猪蹄,美味又营养。可高兴坏连程了,从山上回来就跑去厨房拿吃的。 “二师父,你吃的太多了!”阿正看着他大手油乎乎捏着猪脚,嘴边都是肉末:“这些猪蹄子你一人吃了一半,家里其他人合着才吃了另一半。你真不怕自己长成猪一样吗?” “你没听小雨说吗?咱俩经常做运动,消耗大,多吃点好!”连程瞥他一眼,上次他还去说石青穿衣服费,这是不是又嫌他吃得多了? “你也来一块儿吧!”他掰下一个脚趾头给阿正。 小孩儿直摇头:“我吃不下了,看你的样子就饱了。” “那我就自己吃了。”连程扭到一边,不让你看我你会不会饿过来? 阿正在一旁叹气,跟着二师父,没有至炎在他身边有意思,虽然至炎总想扒在他身上,可是他知道,那是因为至炎喜欢自己。 “小雨已经教了那几个丫头好些日子了,她们什么走?”连程又问小孩儿。 “我也不知道。”阿正托着下巴:“嫂子说她们要到京城去开店,手艺一定要比这里的女工都好,京城的人眼光肯定高!” “哦,那就还需要些时日。”连程道:“等他们走的时候给我娘捎些东西,她有段日子不见我,该想我了。” “那你也跟她们回去不就得了?你正好在京城过年,张文义叔叔说他过年后回来,你再跟他一起来。” 连程稍沉默了,他想回去又不想回去,他想看着石心那丫头…… 外面,石心穿了一身浅青色棉裙,跟一支嫩荷叶似的。秦玥想发些豆芽吃,只知道把黄豆泡在水里,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俩人一直在看着一盆豆子呢。 “主子,有一部分好像已经出芽了,这样让它们继续长就行了吗?”石心看着一个个黄豆子渐渐变大蜕皮,有细小的芽冒出来。 “应该是……”秦玥也不确定,“反正都已经发芽了,咱就不管它了,明天再看看长势就行了。” “好。”石心将盆上的细棉布放下,舀了水淋上。 连程直勾勾的目光定在小丫头身上,他好想和石心亲近些啊,小丫头跟那笼子里的兔子一样,看着就想摸一摸。 “二师父你怎么就瞧上石心了?”阿正在他臂弯下的空隙里也往外看着:“是因为她抓住你偷吃东西了?这么说你喜欢被人抓包?那你就是有受虐症了?” “什么受虐症?!”连程捏着他的衣领将他拎开。 阿正皱着脸拍拍他的领子:“二师父你手上都是油啊!这衣服脏了,可是要石心洗的!石心那么爱干净,你这样子,她看见肯定不喜欢!哼!” 阿正说完话就跑走了,以后不能在二师父吃东西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真脏,比牛蛋还脏! 连程心惊,看看自己已经被猪油糗住的手,绷嘴皱眉:“我去洗洗!” “石心,你去问问石青,咱们买来那只驴子死了没?最好是能活到周恒放假回来,不然肉都不好了。”秦玥盘腿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身上盖了棉毯子,是石心专门为她做的,舒服的很。 “没有死呢!昨天他还跟奴婢说,马欺负驴,抢它的草料吃,他就把驴子单独养在一个隔间里了。” “哦,行。这老祖宗,我还等着用它的皮呢!”秦玥咂咂嘴:“冬天喝驴肉汤也不错,滋补佳品!” 石心轻笑:“跟在主子身边,吃不完的好东西!这几天连大哥都吃胖了。” 秦玥摇头:“那是他爱吃!你看你和石青还是好身材。等张文隼再见他,估计就认不出来了。” “小雨还跟奴婢说,前几天她拿吃胖这事儿吓连大哥来着。那天晚上他吃了几块肉就不吃了。” 秦玥:“哎,以后还是让他注意一下吧,将人养得太胖也不好……” 村里小道上,周复奇揣着手走着,瞧见前面一人面生,不是村里的,也不是附近的人。 他来回看着那人,那人却认识他一样朝他一笑:“这位村长,咱们又见面了。” 周复奇疑惑,他不认识这人啊,他怎知道自己是村长?真是的,难道他开始老了,忘事儿了? 他再看看来人,不认识:“这位是?” “村长可能不认得我了,我是李源春,镇上的。月前咱们见过一面,在镇上一家小医馆。” 来人正是李源春,不到一月,他从原来身宽体胖的酒肉模样,瘦成了中年美大叔。胡子一刮,换了合身的衣袍,走路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家里发妻看着他整天出去跑动锻炼身体,心疼不已。没了那些小妾的争风吃醋,妻子对他比以前好了数倍。 “是你?!”周复奇惊讶,他这脑子真是出毛病了,他明明记得李源春是个胖子! “你来我们村干啥?”虽气恼自己脑子不管用了,但周复奇还是很严肃的质问李源春。他虽搞不清他的样貌,但却记得清楚这人是想拆了玥娘家的店铺的! 李源春自是清楚村长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温和笑道:“我现在是周娘子的病人,过来让她给我看下一步治疗方案的。不是来闹事的……” 周复奇狐疑看他,他倒是知道玥娘又给这人看病了,这人身后也没带什么人,看来真不是来闹事的。 “你自个儿来的?” “是,多走走路身体好!” “你走过来的?”周复奇惊讶,从村里走到镇上得走大半个时辰呢!他一个老爷,能光脚走来? “对啊,不然我怎么一个月就瘦成这样了呢!”李源春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满意的,瘦了一身轻,他那些外化的症状也轻了不少呢。 哦,那我脑子还是好的,没毛病!周复奇安心了些,给他指了路,又有点不放心道:“我陪你去!你还是个大老爷,万一迷在我们村咋办。” 二人说着话到了秦玥家。 李源春能说,跟周复奇讲着他这一月在镇上跟那些小孩儿玩,谁家孩子爱吃糖葫芦,谁家丫头爱喝糖水,他都知道。 周复奇听着还挺得劲儿,完全相信了这人。 秦玥还奇怪李源春来干嘛,她可是说让他吃三个月的药再来找她的。 “奇叔也来了。”出来一看,周复奇正和李源春坐在一起唠嗑。 李源春:“是村长将我带过来的。” 周复奇朝秦玥笑笑:“人带到我就走了。芝娘说去姚寨村路上有灯笼坏了,我补补去!” 秦玥:“让枫杨陪您一块儿!” “行!我也用用你们家的人!”周复奇乐呵呵跟枫杨一块走了。 “李老爷来我这儿有什么事?”秦玥坐下:“你的药可是要喝三个月才能换的。” “是,我知道。”李源春还是跟周复奇撒了谎,他是来卖地的,不好跟人明说,就找个借口。 “我手里有八百四十亩地,想卖出去一部分,整那么多我还得天天看着,现在也觉得挺累的。”李源春道:“周娘子不计前嫌给我治病,我就想来问问你,这些地你要不要。若是要,我便卖给你不往外再找人了。” 秦玥看他一月瘦成了这般模样,是比以前好很多,当是下了大决心要给自己减负的。 自古土地是人生存之本,对百姓来说,有了地就有了做事的靠山和后援。这么好的机会跑着来找自己了,不要就对不起李源春! “你想卖多少?” “四百亩。” 一下卖一半?倒是坚决。 “价钱?” “良田,一共一千五百两。” “好,我要了。” 李源春笑:“周娘子爽利,不枉我来这一趟!” 他的地都在镇缘,离得不远,一直也有佃户种着,以后那四百亩地的佃户东家就是秦玥了。 “我已经将地契都拿来了。”李源春掏出地契给秦玥:“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去佃农那儿,让他们认认你这新主子。” “行,等我家相公放假再说吧。”秦玥捏着地契,她是不是悄悄的变成大地主了? 李源春看窗外光秃秃的院子:“周娘子这院子盖的倒是不错,怎不种些果树啥的?算个风景,结了果子还能吃。” “这不是等着开春呢嘛。” 李源春拍腿:“哈哈,周娘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冬天种树成活的几率更大!经过了寒冬能活下来,以后都不用咋管了!” “真的?”秦玥不知,她没种过树自然不了解这些。 “那是,我可是地主啊,不知道这些还叫什么地主!”李源春笑道:“这样吧,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棵来。正好我看你们村边路上还有雪,你拿雪堆着树根,保准能活!” “那就多谢你了!石心,去拿银子给李老爷,这么多地,可不能让人空手走。” 李源春呵呵笑,留在手里不过就是每年多些粮食,他家的口粮是绝对的够吃! “李老爷。”给了钱,秦玥沉静道:“我听说,周秀要坐一年的牢……” 话到此,听者就知意思。 “我给县令送了些银子。反正也是有罪的人,多关些日子又能如何?”李源春想起那小贱人就难受,他自认对她不薄…… “那,周秀放出来,你可还将她留在府中?”秦玥道:“听说你将府里的小妾都送出去了。” “自是不留她的,整天看着她给我找不自在呢?”李源春心里不好受,反正此后他就要发妻一人即可,他妻子比他小好几岁,该是还能等到他治好病怀上孩子的。 “既是不再留人,以后你也是见不到她的。她还有父母双亲,能早些出来还是……”秦玥微垂着眸,话声商量气十足。 “周娘子这么好的心性?!”李源春打断她的话:“当初她在你店里闹腾的时候你不是也抱了重创此人的心思吗?现在怎么又要放了她?哼,李某真是难懂!” “一码归一码。她闹事该处置,却不是重处。我方才的话你也只注意到周秀一人,我说的前提是她有双亲需要照顾。” 村中有像芝娘一样的寡妇,也有周恒一样失了双亲的,在秦玥心中,血缘亲情何其重要!只要有人坚持,就是心有牵挂不想断了情分。 她亲眼见不善言谈的周秀爹越发的沉默寂寥,一村之人唯有那一家没有笑声,清冷寂静。她虽恼恨被人无缘无故厌烦,却也知晓父母良心,儿女挂怀。论罪之轻重,周秀关个把月就行了,她甚至比不得王玉兰的夫家堂兄罪重,却要被关一年…… 李源春沉默,秦玥若有自己的理由愿意轻处她,他却不愿。周秀是挂在他身上的笑柄,他不愿让那女人快活。 秦玥看他一时没有说话,叹笑道:“你也算是被周秀蒙骗的人,既是你不愿,那便算了。反正,一年不过四季寒暑,眨眼便过。” 李源春不再坐了,起身道:“那我便先走了,哪日方便你们只管到镇上找我。” 送走李源春,枫杨就回来了,那边的路上烂了好几个灯笼,都是大雪那日被风吹坏的,村长叔拿走了,下午补好了再挂回去。 “你看那李源春瘦的,跟连城一比,人家都成了减肥模范了!”秦玥看屋顶上站着的连程,无奈直摇头跟石心说着话。 “我真的胖了很多吗?”男人在上面问二人。 “当然了,你去水边照照自个儿,那脸都胖了一圈了。”秦玥形象的两手裹在脸蛋两边。 “可是我的功夫还是一样的好。” 他黑燕般突然就从屋顶站在二人跟前,秦玥惊地往后一退。 “不许吓主子!”石心挡着秦玥,眉一横就朝连程喊。 朝我冲?! 连程绷着脸将手一甩:“哼!”大步走人。 秦玥扶着石心的细胳膊看那人走开:“他好像生气了……” 石心皱眉:“他故意吓主子,他气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大姨妈要来了吧。” “他还有大姨妈?他说他家只有他娘一人。” “哦,那可能是他月经不调了。”秦玥拉着石心往屋里走:“你知道月经是什么吧?就是月事……” “啊?!”石心惊:“他他他,他是男人!” “说不定男人也有呢!” 石心表示世界观已塌陷,此后三日没有跟连程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镇上就来了人,道是来帮秦玥家栽树的,是李源春找的会种树的一户佃农。知道秦玥以后就是他们的新主子了,对她甚是客气恭维。 那人拉来了葡萄藤石榴树枣树,还有些杨树。 小雨挺开心的,以前家里什么树都没有,想吃个啥甜的,只有等别人家送,送来又不舍得吃,现在自己家终于也有果树了。她一定好好养着,让它们结许多的果子。 一看那挖坑填土的手势就知道是个老把式,葡萄藤载到内院和外院之间的空地上,那儿有架子,等夏天一来,保准是绿莹莹的一条长廊。其他的树都任由小雨张罗着种下了。 那人本就是抱着跟新主子挂个面熟的心理来的,谁知石心还给了他赏钱。他再三道谢,这绝对是个好东家,回去好好跟大伙说道说道,说不定日后还能少收他们租子呢! —— 几日后,秦汇再去柳卿院子送东西时,发现早已人去院空。 柳姑娘走了?! 巷子幽静风寒凉,屋瓦上的雪已经没了,仍是一片青灰,瞧着怎那么冷呢? 他心停跳片刻,手中的东西差点滑到地上。 怎么不说一声呢,这样突然……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汉子抱着东西往回走。他要思量一下,什么时候去提亲的好,是年前去还是年后去? 柳姑娘那屋子的怪响会不会再扰的她生病?哎呀,她肯定是嫌麻烦没叫上妹妹的,妹妹之前跟她说了如果害怕,就叫她也去住一晚,帮她瞧瞧。 现在人走了自己都不知道,妹妹肯定更不知道了!这傻丫头…… 希望她那屋子能没事儿吧。 是夜,天暗无星,只隐隐地瞧见浓重的云团沉着,团聚浓墨般遮了半边天,毫光不见。 柳卿蜷缩在被子里,亮堂堂的屋中一切都安好。 用了多年的雕花灯罩熏黄透着宁静的光。床顶帐子的流苏朴素洁净,丝毫没有尘土。精致的枣木梳妆台前搁了脂米分,还有秦汇送她的石头镯子。 可柳卿满面的泪珠,额前冷汗连连,她将自己缩的不能再小,像婴儿一样的姿势团抱着自己。 叶子在外间的小床上抱着被子望着屋里四周,一样的布置不变,但也有一样没变的怪声。 有人在暗夜里哭嚎,其声痛楚,携着皮肉撕裂样的尖叫捶地,令人心惊。呻吟声不断,放荡笑声不断,时大时小,时深时重,伴着北风扑打着窗纸的普拉声,鬼魅般环绕在柳卿和丫头的脑中心中。 两年,越来越频繁的怪叫哀吟,哭喊挣扎,夜夜不断地,像重锤砸身、击鼓创脑般敲打着这个小院子的每一个人。 最重的伤,来自不知源头的,诡异的灵魂鞭挞,像毒药侵蚀内里,由鲜红抽离成苦黄焦枯! 冬夜冷,冷人肌骨,冻彻一番心思良意。 冬夜暗,暗中生风,鼓荡而起片片寒衣褴褛,恶心诡计。 若连程看见柳卿的小院子,就会发现,这是那日他不小心落入的地方。 与徐家,一墙之隔…… ------题外话------ 月底清票咯,同志们!月票评价票都该扔出去啦~ 关于徐峥的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文中人物对徐峥只停留在亲事的废除上,没有和丢人的事联系起来。读者是站在与我同样的角度看文的,才能比较清楚的看见。徐峥的出场意味着这件事要结束了,本章也留下了铺垫,所以大家感觉自己看的很清。而作为当事者,只能一点一点去发现。人都是一步步强大的,不会聪明到抛出一个疑点就立即找出症结所在。俺自我感觉阿恒能想到是同性恋者将人掳走就很nice啦~ 当然,往后再有类似案子的事件,俺会认真考量再下笔~最近天天万更感觉很吃力,周一又要开始上课了,俺表示很累哪~   ☆、第九十二章 归(万更) 杨潜将自己得到的关于那天商家施粥的情况告诉周恒。 周恒敛眸细思告诉他,若那人不在商家中,就是有功夫的人在暗处利用他们。 商家中值得怀疑的人有谁? 张家一家,不是已经娶了妻妾有了孩子,就是不到十岁的男娃,没有这个能力。 杨潜老爹更不可能,自己爹是啥样儿他能不知道,他爹对他娘又爱又怕,是新县有名的妻奴,怎会有这种事? 那么剩下的徐家,杨潜对徐家人没什么好感,但还是谨慎的分析。徐家家主也是有妻有妾,嫡子庶子一大堆——排除。至于徐峥?他也有通房丫头,还一直向邢家提亲,虽然那日见面他说的一番话,让两人觉得提亲有内情,但这个并没有影响他们将徐峥的嫌疑排除掉。 一番比较下来,仍是一无所获,这几日他俩身边也没有奇怪的事发生。如果那人能看见杨潜和周恒在街头秀恩爱,出于对志同道合之人的欢喜,那人该会有所表示才对,但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马上就要放冬假了,我一回村里就不太方便出来,你一人在县里……”周恒缓缓说着:“徐峥的事儿,你不要和他发生冲突,有机会还可与他多接触,接触之下才能发现这人的问题。” 杨潜闷闷道:“上次他都那样说我了,若是我和他接触,不是正好让他以为我是断袖,故意接近他好让他打消向我爹告状的想法吗?” 周恒无奈拍拍他,缓缓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不在你身边,徐峥该不会一直想着吧……” “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杨潜扒着桌角都想把那一角的木料扒下来:“又是李君业又是徐峥的……还有你!”他幽幽看一眼周恒。 “我怎么了?”周恒无辜,他们可一直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哪! “自从跟你搭上线儿,我的日子就过的一塌糊涂啊!”杨潜瞧着他摇头,面色难忍的纠结。 “恩,糊涂!”周恒耸肩:“没跟我在一起,邢晨就不会让你去提亲,他爹就不会赶在你之前将她许给徐峥,你就不会伤心后悔……哎,都怪跟我在一起,你才会遇上这么不堪的情事……我真是个害人精!” 杨潜忽然嬉笑着过来他跟前,伸出长臂环着他的肩膀:“阿恒你才是我命里的劫,干脆咱俩在一起好了,不要邢晨和秦玥,咱们俩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男子说着话还往周恒耳边轻咬一下,吐出一口长气。 周恒麻了半个身子,一把将他推开抖着自己的衣服袖子:“我说你啊,是演上瘾了吧?!出去可别这样啊,钱夫子这几日看咱俩跟看猴子似的,生怕再来个断袖败坏学院名声。” 杨潜撇嘴:“这些日子太憋屈太沉闷了,想个法子释放一下自己闷的快要发馊的心情。” 周恒叹气坐下,他总让人不要多想,实是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若是玥玥也被人抢走了,他会是比杨潜更坐立难安整夜失眠的…… “辛苦你了!”他平静道。 “哪里辛苦,不过就是情事不顺。”杨潜淡淡道:“谁还没个感情颠簸的时候?” 我没有。周恒想说,但忍住了,不能打击他…… 杨潜低低地看着手中的小猪手包,忽然想起之前说的要去周恒家玩耍一番。 “对啦周恒!”他又开怀地笑,扒着周恒的肩膀看他:“放冬假我们几个要去你家做客!准备好迎接我们吧!” 周恒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说了?他怎么不知道? “哎呀,你说你们家的狼回来了没有?它真的不会咬人?咱们在山上见的狼都凶狠的厉害,你们当真养了一只?”杨潜自个儿说着话回自己的桌子。 “你们什么时候去?” “放了冬假啊!明儿我问问他们几个,咱们把时间定下来。” 周恒点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几人不知打了他多少主意了。 “冬假的时候也不能将学业丢下,你可注意着些。若是徐峥的事能处理好,你必须有比邢晨发小更好的身份去争取她,邢老爷才会在徐峥鲜明的对比下接受你。” 周恒灯火下的眉目暖融,如冬夜里铺开的一卷红毯,直达高远处的天阶,尽头便是琼宇落落,明朗若阳。 杨潜朝他作揖:“小的晓得了!” 次日几人围在一堆儿商量着到底什么时候去周恒家,最后杨潜敲定,一放假就去!在他家住一夜!听说他家屋子多,客房多,他们要做第一批房客。 周恒略有些苦恼,娘子若是知道他一放假就带这么多人回家,会不会不高兴啊…… 娘子还想着他回去请乡亲们吃饭呢,若是凑到一块儿……嗨,凑到一块儿就一块弄,让这几人当免费劳力也行! 几人不知,在他们商量着如何到他家蹭吃蹭喝的时候,周恒已经规划好他们两日的行程。也不多,就是帮着收拾碗筷上菜撤盘,搬桌打扫啥的。 —— 天儿晴朗,丝滑的蓝像平铺了一卷透明锦缎,让人想伸手触摸感受它的柔和顺畅。阳光大好,暖融澄澈的倾泻了整片天,似有若无的点起了冬日慵懒舞步。 石心将被子都拿出去晒了,冬天大太阳可不常见,趁着中午日头高温度高的,能将被子都宣乎一下,晚上盖着舒服。 特别是明儿该接姑爷回来了,主子这几晚都兴奋的睡不着觉在床上乱翻腾…… 秦玥就知道石心有心,看她在院里晒被子,干脆让其他人把家里所有的厚被子都晒了。这大太阳,不用可惜的慌! 院子里搭的晾衣绳太高,石心都是踮着脚将被子扔上去的。 现在她手里的这条被子是真厚,踮起脚后,她的两根细胳膊根本就撑不起来这一大坨,特别是仰着头太阳直刺到眼上,片刻的视觉失灵让人重心不稳。 石心上半身沉重难以支撑,脚下没了支点,腰一折就往后倒。 重心偏移的引力后缀让心跳急剧下降,丫头一阵心慌,却在下一瞬落到连程怀里。 宽阔又厚实的男人胸膛,一阵太阳光暴晒的棉衣气味扑来,石心瞬间便安定了心跳。 男人无话将她扶好,又拿走了她怀里抱着的被子,手一扬就平铺着搭到绳上了。 “拿不动就找人帮忙!”连程将一旁椅子上搁的被子一条条都搭好才看向石心。 这丫头好几日都没有跟他说话,他去找她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连程心中很是受伤,就因为那天他吓到秦玥她便不理他了?这丫头怎么这般护主? 他郁闷了好几天,连秦玥吩咐给他查徐家的活儿都给忘了。 石心放下架着的胳膊。这男人还是穿着她给他做的棉袍子,是刚天冷的时候做的,不算厚,他现在还穿着,站在太阳下黑眉凛起,略带了些局促又小心翼翼瞧着自己。 石心微微一紧张,连大哥不会是发现她最近不理他了吧?! “谢谢!”她稍一垂头就瞧不见他的目光了,那样委屈看着她做什么…… “石心,你怎么躲着我?”连程往边上一移,高大的影子正好遮着她。 “没有啊,我这几天有些忙……”石心稍往后移,嗫嚅道:“屋里还有被子,我去拿过来。” 小丫头低着头转身就往屋里跑,连程可是有功夫的,他想拦什么人,能让人从他手里逃出去? 男人大掌一抓,捞起石心的袄子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家里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忙什么?”连程拧了眉:“当然,如果你是说你每天都去看两眼洗衣房里的黄豆芽,我也无话可说!” 石心一噎,也没说出什么,只扒着衣服要挣脱出来。这人怎么就爱拎人家衣服,上次她就看见他拎着正哥儿的衣领子将人给拎起来的! “你,你松开我!”小丫头白嫩的脸挣扎的有些泛红了,终于咬着唇吐出一句话。 连程本是瞧着她这样,真是像极了在他手里乱动想要跑出去的兔子,撒泼又惹人爱! 石心一瞪他,他才反应过来将人给松开。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粗声道:“你一直不理我,我总得找机会问问你吧?我那天就是给秦玥开个玩笑,你就恨上我了?” “没有!”石心扔下话赶紧再跑:“你别再抓着我了啊!再抓我我告诉主子,不给你饭吃!” 连程失落站在原地,帮人家搭好了被子也没多说上几句话…… 石心趴在窗边偷偷往外看。片片花色各异的被子里,连程修长的身子直立立站着,委屈的眉眼像昏暗潮湿屋子里一道透亮的阳光,揉皱了角落里一株玻璃翠的嫩叶。 “心儿,怎么了?”秦玥看小丫头趴在窗户上,神色莫测的。 石心跳着回了身,微眨了两下长睫毛。 “主子,你那天说连大哥也有那个,那个……”石心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是真的吗?” 秦玥早已经忘了自己说过连程什么:“什么真不真的?” 石心一跺脚:“就是你说他也有月事的啊……” “啊!”秦玥朱唇一张,温柔的声音绕过山水迢迢转了几道弯:“那个啊……”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石心急急看着她。 秦玥笑的高深莫测:“当然不是啦!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快来月事了?” 石心一阵松懈:“真的?!” “恩,千真万确!” 幸好不是,不然她这心里膈应的慌……可是,这几天她还是没有理连程啊。真是的,不能老是相信主子的话了…… “怎么了?瞧这小脸皱巴的。”秦玥捏捏石心的脸笑着。 “别取笑奴婢了!”石心拿下秦玥的手:“因为您的话,你家大丫头好几天没理连程,人家来问我来了!” “那你继续跟他说话不就得了。多大点事儿。”秦玥拽着她的袖子往外走,可惜连程已经不在被子下面了,不知哪儿去了。 “你去让石青到镇上多买些菜,有什么买什么,还有肉,骨头,猪下水,都买些过来。明天周恒回来,咱们家要请村里人吃饭。”秦玥轻推她:“去吧,石青跟连程一个屋,你去兄弟那儿没什么需要多想的!” 石心看秦玥笑得欢,脚一跺揉着手帕往外院走。 吃过饭重阳就把小鹿从棚里抱出来让它晒太阳了,石青和阿正蹲在它身边拿干草喂它,连程却不在。 石心稍有些失落,这次是她对不起连程了。 跟石青说了让他出去买菜的事儿,阿正拉着石心问她是不是跟连程吵架了,二师父好几日不开心。 啊,连程都到这般地步了?石心更是内疚不已了。 “他去哪儿了?” 阿正:“不知道,可能上山打猎了。” 石心点头,那等他回来再说好了。 暮色时分,晚霞浓重的像水彩泼洒出来的宣纸,各种靓丽的米分紫耀红渲染,织女洒下了无数缠绕的织锦飘摇,清水落入了点滴泛滥抽丝的墨汁,恢弘了苍穹盖顶的绚烂。 秦玥抱着被映照成米分色的小白兔在院里散步。石青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买的东西太多拉不回来了? “心儿,石青到底回来了没有啊?” 院子里的被子都被收回去了,连程不在,是重阳紫叶和秋桐帮她一起收的。 “没有呢。主子不需担心,这条路走了多少遍了,不会出事,估计是路上见到谁多说话了。” 重阳要给兔子窝盖毡子了,秦玥将小兔子也给了他。 大门厚重的吱呀声突然响起,暮色红光中如苍穹深处传来神灵的召唤,秦玥回头看,是石青回来了吧? 门缝稍启,有男子携卷了潮涌晚霞,像披了从天而降的红纱缥缈,染了满面浓情深浅,脚踩青海云雾徐徐而来。来人眉眼越发清晰深刻,笑靥悬了青宵勾月,划开了一片天朗气清。 “娘子。” 周恒启唇轻唤,秦玥忽飞了荷塘夜色清溪潺潺的笑,轻快着步子到他跟前。 “怎么今天就来了?”少女在他面前独有的声娇软哝,含笑轻点。 周恒微微低着身子在她耳边道:“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 周恒轻握着秦玥的皓腕,拉她往后看。 谁来了呀?秦玥随着他的目光外门口瞧。 杨潜带着李秋王中简张群生面带轻笑进来,只是那笑明显经过控制,看着他们忍地难受。 四人进来,后面还跟着石青。 他在镇上正好遇见姑爷和他的同窗,就又采买了一番。本来秦玥是想他今天买一次,明天接周恒来的时候再买一次。这下一次就够了,因为他的马车和周恒坐的马车都装满了肉菜。 四人看着如水如稠荡漾的红光下依偎着的小夫妻,心中又是一番羡慕周恒。佳人伴身,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啊! “嫂子,我们几个来你们新家参观参观,打扰之处还望海涵。”杨潜姿态优雅朝秦玥作揖。 “无妨,你们来的是时候。明日我们家可是有大事,你们正好参加。”秦玥微笑。 “重阳,带几位公子到客房去歇歇脚,一会儿晚饭便好。” 杨潜笑嘻嘻带着身后三人回屋休息,石青叫人帮他把东西都扔到厨房,明天可有的忙了。 “相公,你是不是特意找来四个帮工啊?”秦玥朝周恒眨眨眼轻声问,眼尾瞟着最后进屋的张群生鞋底。 周恒轻笑,清淡的声音竹叶落水般生雾:“娘子真是聪慧!” “相公才是!”秦玥挽上他的胳膊往回走,又低低加了一句:“坑死人不偿命……” “为夫才不会将他们坑死呢!朋友是拿来用的,怎能一次就报废?” 周恒侧头看着自己娘子,半月不见便相思如蛊,他越发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就中了秦玥的毒,心甘情愿,如沐甘霖。 “明天咱们得借别人家的桌子凳子,反正全村人都要来,他们也不在家吃饭,东西都能腾出来借给咱们。”秦玥边走边说:“你有没有将衣服什么的拿过来?放两个月的假,得在家里穿呢。” “都拿来了,娘子不用费心。这些日子你身子可还好?”进了屋子,两个坐下。 “恩,好得很呢。前几日师父来了,还说我身体很棒呢!”秦玥一坐下就歪在周恒肩上。 “放假了你用不用每天都看书温习啊?哦,有把张老太傅的手札拿回来吗?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呢!”秦玥想起那几本手札又是一惊,从他肩头起来。 周恒微笑,将她的脑袋接住又扶到原来的位置:“我都回来了,娘子就不用再问了,重要的东西我都注意着呢。手札和衣服都带来了,人也带来了,娘子该是能放心的。” 哎,别人穿越来都是大好的夫君在家恩爱,她的周恒怎么是个小书生呢?整天往学院跑将她一人扔在家里。幸好她不是什么怨妇,不然整天的怨气都能将人熏死。 秦玥在周恒肩上拧巴了一会儿,缓缓起身:“把他们仍在客房里,不用管了?” “当然不用管。有杨潜和李秋在,他们会自个儿出来逛游的,说不定现在就在院子里看你新载的树呢。” 两人在屋里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霞光渐消,褪去了红米分妩媚只余冷蓝的轻抹。 李秋正掀着小鹿棚上的帘子往里瞅,杨潜在他身后扒着。 “这里头是什么?” “鹿!周恒家怎么什么都有?”李秋回头道:“我刚还看见一个屋里挂着狐狸皮呢,毛茸茸的,看着像新的。” 杨潜捞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一边自个儿看,还真只鹿。有生人看它还害怕,把头埋在里面了。 “你们在干什么?”阿正看这俩哥哥一直扒着鹿棚,忍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小鹿腿坏了,得养病,不能再被你们吓着了。哥哥们去看兔子吧。” “好,我们不看了。”杨潜笑着摸摸阿正:“小弟弟别生气啊!” “阿正才不会生气,嫂子说不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阿正圆脸一扬,告诉杨潜一句名言。 李秋拽着发愣的杨潜走了,周恒幺弟也不是他们能惹的…… 方才帮石青搬菜的人出来好几个,王中简掰着指头查,周恒家都有这么多下人?本事不小。 “那都是咱嫂子弄来的,家里的事都是嫂子说了算。”张群生瞅一眼厨房里忙着收拾东西的紫叶和秋桐,丫头一个比一个好看,嫂子这是想干啥? 明天就要请乡亲们吃饭,东西多,现在就得收拾一些,特别是石青还买了好几副猪下水,那玩意儿虽然好吃,可是不好清洗。紫叶和秋桐在这边忙活着,石心就里内院的厨房做起了晚饭。 周恒和秦玥出来的时候,小雨正和李秋吵吵,因为李秋不小心揪了一撮兔子毛。 杨潜一前一后的哄着两人。 “小祖宗他真不是故意的,原谅他一回吧,这兔子毛还会长出的。” “李秋你看你把咱妹妹气的,还不赶紧给兔子道歉……” 小雨一见俩人出来就跑到周恒跟前:“大哥,他纠了我的兔子毛!” 周恒看看李秋皱巴的脸,笑道:“他们今晚住在咱家里,明天让他上山给你再捉一只可好?” “好,这个主意好。”杨潜一拳砸在手上:“咱们还能上山玩儿,是不是秋?” 李秋朝小雨嘿嘿一笑:“那李大哥明儿给你捉一只,你是要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小雨两手一掐腰绷着小脸盯着他。 “不红烧不清蒸!”杨潜忙着摆手,“咱只抓活的,活的。” “相公,你这么个温实性子,怎么交了一群泼皮猴儿一样的朋友?”秦玥在周恒耳边轻声问。 周恒也没想过,片刻才道:“或许我内里也是泼皮样儿?” 秦玥一捏他:“……那我还是喜欢你表面的样子。” 小雨朝这俩人狠狠哼了一声才走了。李秋拍着胸脯:“周恒,你家妹子可不像你……” “小雨性子活泼,阿勤才像我这般安静。” “诶,那周勤呢?”杨潜看了一圈,他们来了在院子里一直有动静,周勤不会听不到吧?怎不见人出来? “阿勤在三叔家呢,晚饭才回来。”秦玥道:“我们家阿勤最喜欢木工,准备成为木工大师呢!” “哦,明白!”杨潜一拍手,狗腿样来扒着周恒:“我看你们家的上下两层的床不错,让你弟弟给做一张呗?” “阿勤过了年才十岁,你确定要让他帮你做一张床?”周恒闲闲淡淡看着他的大红手:“那是三叔做的,你若是想要,一会儿我找三叔说说。” “嘿嘿,还是周恒最好。” 杨潜说着话就想往周恒肩上倒,周恒一抬手挡住他,黑眸直直一望,杨潜瞬间便退回到李秋跟前,还抖着身子想拍掉什么东西。 秦玥皱眉看着二人,这是什么情况? 石心过来:“主子,可以吃饭了。” 周恒看娘子有怀疑了,忙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吃饭了,叫中简和群生过来吧。” 李秋瞧着二人的背影,悄悄在杨潜耳边道:“你们俩还没好?嫂子好像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杨潜恼羞甩袖,一天演戏竟然习惯了! 一桌人坐下才发现连程没在家。秦玥看石心,没找到人? 石心蹙眉,一下午都没在家,石青也没见着他人影。 连程不是家里的下人,都是与他们一起吃饭的,这人没回来,总不好先吃,他还是阿正的二师父呢! 小孩儿往外面望望,“二师父回来了!” 连程没跟石心说通话,心里抓挠的很又不知怎么解决,就跑到山上去了。一番捣兔窝挖狐狸洞还擒了一头大野猪,东西太多没那么多手,他又劈倒了一棵小树把东西都拴在两头,一路扛着踩过人家屋顶跳着过来,路上吓到了晒过太阳回家的老大爷。 连程一进屋就看见满桌子的人瞧着他。几个学生眨着眼,这人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阿正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将连程头上身上的猪鬃和不知是狐狸毛还是兔毛的毛拽掉。最后还顺手拍拍他肩上的土。 “好了,师父今天肯定打了好多猎物,一会儿阿正要去瞧瞧!现在吃饭吧!”小孩儿又跟盯着连程看的几人道:“这是我二师父,教我练武的。” 原来是京城来的侍卫长。杨潜知道这人。 石心要将最后一把椅子拉开让他坐下,男人手一挡,“我自己来,你快去吃饭吧!” 石心松手,跟秦玥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张群生:“这个小丫头比那两个还好看。” 连程手一僵,这些人是干什么来的? “那是我家大丫头,以后是要找个好人家嫁了的。”秦玥道:“人到齐了,咱们吃饭。都是石心的手艺,尝尝怎么样?” “美人佳肴,肯定好吃。”杨潜完全是客气话,听在连程耳中却是调笑和心思不正。 “她是我的!”连程沉面,冷硬的眉还有山间未化的萧条。 秦玥夹着的鸡块半路掉在汤里,周恒才嚼了两口的青菜咕咚咽了下去。阿正突然就笑了,早就知道二师父喜欢石心! 小雨趁着没人吃饭给周勤夹了排骨。 杨潜讪笑着僵僵看连程,他可什么意思都没有。 “这位就是那丫头以后的夫君吧?”李秋小心看一眼连程:“嫂子眼光好!俩人很般配!嘿嘿,吃饭吃饭!” 话音落了半晌,连程嘴边才浮了半分笑,淡到夕阳落尽最后的浮光一样。 哪有秦玥的事儿?小丫头是他自己相中的。 连程一开始夹菜,饭桌上终于开始了正常的模式。 周恒看秦玥,秦玥看周恒——什么时候的事? 你也不知道?周恒抿唇,娘子真是迟钝到蜗牛爬…… 秦玥撇嘴将掉进汤里的鸡块舀出继续吃,石心那丫头一点变化都没有,她怎么知道?该不会是连程一厢情愿吧? 那边正在吃饭的石心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紫叶:“心儿你是不是风寒了?” “没有,就是鼻子突然痒,吃饭吧。” 这饭做得还是不错的,但杨潜几人不敢再说话,一顿饭吃的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连程却是乐得自在,这下家里人都知道他对石心的心思了,秦玥也不会再帮那丫头找什么婆家了吧。 “明日我们要请乡亲们吃饭,你们也一起来吧。”周恒看畏缩着的几人。 低头吃饭的四人点头。 连程:“正好,我刚捉了一头野猪,还掏了三个兔窝两个狐狸洞,都给你们添东西了。” 秦玥静默片刻道:“山上还有别的动物呢,别抓的太多,食物链断了没好处。” “对,阿银还在山上呢。”阿正看连程:“二师父把兔子都抓来了阿银找不到东西吃会饿肚子的。” 连程:“饿了不就会回来了?” 小孩儿水灵灵的眼眨了几下:“阿银才走了几个月,不到回来的时候,它还没长大呢!它回来的时候肯定就大到能驮着阿正了。” 男人不屑:“它长你也长,你确定它能驮着你?” 阿正肉下巴动动,仰头道:“反正它还不会回来,二师父得给它留些吃的。” “那一会儿把狐狸皮剥了,肉就扔到山上吧,也省得它们再抓了。” 杨潜几人听着他俩讨论银毫的吃食问题,动作稍微放开了些。 原来他家的狼还没回来,那他们就见不到不咬人的白狼了。 吃了饭,连程就去剥狐狸皮了,还连夜将肉扔到了山上。阿正喊着让他往上扔扔,村里人老是上山砍柴,见到那光秃的狐狸还不够膈应的慌呢! 没啥事儿几人却不想去睡,摸黑在村里转悠,瞧见通往姚寨路上点着灯好奇过去看看。 “有灯多好,明晃晃的。”李秋捂着耳朵揉搓:“为什么不将路边都挂上啊?” 杨潜:“周恒说这是专门给那边村子的女工点的灯,夜路好走。” “嗨,我都忘了周恒家还有厂房店铺呢!”李秋道:“过的日子比咱们还舒坦!” 张群生:“他说明天请村里人吃饭,是不是所有人都来啊?” 王中简:“好像是,你看咱们来的路上,村里人都跟周恒打招呼,感情好的很呢!” 杨潜:“阿恒在这村里也是风生水起的,全村人都仰仗着咱嫂子呢!他算是娶了个好媳妇儿。” “嘿嘿,等考了功名,我也娶个这么能干的媳妇。”李秋眯着眼看头顶明黄的灯笼。 冷风刮过,几人不约而同打个寒颤,“回去吧,明儿再看。”杨潜说着话往回跑,他最怕冷。 连程将一串狐狸皮兔子毛挂在储藏间,明儿拿出去晒晒,都给小丫头用。 石心看秦玥喝过药便回去休息了,路过石青房间时稍停了下脚,想想还是明日再说吧,都大晚上的了。 秦玥喝药不再龇牙咧嘴,数月的味道早已习惯,不过就是怪味苦味辣味一起冲鼻吗?喝多了也就那样。 且她现在的身子比以前好很多了,前几日药喝完了,她便重新写了药方,换了其中几味味冲的,现在比以前好不知道多少。 周恒看她面无表情的,俯在嘴边一吻还是窒息的药浓。 男子瞬间就变了色,秦玥抿嘴笑他:“味道如何?” 周恒递给她一杯水:“没有上次的好。” 上次?秦玥只记得初吻的软甜和周恒最后傻气的问话了。 男子自个儿把带来的衣物摆好在柜子里,旁边就是小女人的东西,深色和浅色搭着瞧着和谐又美满。 灯熄人安,两人和衣而卧。 “明天在哪儿摆桌子呢?天冷,若是在路上吃,没吃完菜就凉了。咱家都是小房间,又装不下这么多人。”秦玥抱着周恒的胳膊问他。 “到厂房那边吃不就好了?临时在那儿盘几个灶,村里人都歇息呢,时间和人力多得是。村里人一边帮忙一边来吃饭,都是这样的。” “好,那就这样。反正菜已经收拾了一部分,明天直接拿过去用就行。” 秦玥一直往外边挤,周恒环上她的细腰,低声道:“娘子这么高兴和为夫睡在一起?” “恩!”秦玥很大方的承认,两臂也搂上周恒的脖子:“你终于放假了。人家都快成活寡了……” 周恒苦笑,捏她耳朵一下:“我明明活的好好的,且身强力壮,你怎么就守活寡了?” 秦玥老脸一红,今儿晚上是不是说多了? “不跟你说了,睡觉呢!”她将被子边儿揽得严严实实,闭眼睡觉。 周恒低低地笑:“娘子身子好了就不用守活寡了,为夫等着。” 秦玥闭着眼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觉得拧重了又自己摸摸,昏沉沉睡了过去。 周恒在她额前落了轻吻:“娘子晚安。” 次日大早,周恒家的人就开始忙活。 阿正去找了村里的叔叔们帮忙砌土灶。周勤挨家挨户通知今儿中午到厂房那儿,他家请吃饭。收拾好的肉菜搬到那边,紫叶秋桐和石心忙的手不停。 “你们几个,去借乡亲们的桌椅板凳吧。”周恒一揽几人的膀子下了命令。 “好咧!”杨潜还屁颠屁颠的,一个村的人一块儿吃饭?真热闹! 天仍然是好的,村子能晒到太阳的石板上都坐了老太太和老大爷,穿着厚实的棉袄说着话,安静又舒适。 “我们家有桌子,去搬吧!”被阿正找来砌灶的大叔朝几人道:“让我家娃带你们去!” 他身后的小孩儿笑着跟杨潜招招手往前走。 李秋没来得及动事儿,杨潜抬脚蹬到他屁股上:“走啊!” 李秋捂着屁股一跳:“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 几人嘻嘻哈哈跟着过去,一连抬了好几家人的东西。 差不多够了的时候,李秋掂了最后俩凳子往厂房走,忽又有人啪地拍上了他的屁股。李秋憋着火站定,握拳的手刚准备挥到后面人身上,那人却是又拍了几下。 王中简看着他,脸上怪怪的笑。 “小伙子屁股上都是土也不知道打一下!”苍老的声音。 李秋扭头一看,掉了好几颗牙的老大爷正弯腰帮他打掉屁股上的土。 他瞬间就放气儿了,放下凳子去扶老人:“谢谢您老了啊!我自己来,您去歇着吧!” 老人抬眼看他,少年在阳光的拥抱中笑意温厚。 “你是哪家的孩子,成亲了没有啊?”老人嘴一咧,这孩子长得真俊,配他家孙女儿! 李秋嘿嘿笑:“没呢!您你去歇着啊,我还要搬东西呢!”袍子上的土被老人拍干净了,他掂起板凳就跑。 他清楚的知道老人眼里的神采代表着什么,那可是媒婆的无敌贺喜眼和招牌笑啊! 那老大爷相中他什么了? “我刚还听见那大爷说他孙女呢!”王中简撞上他的身子:“什么都好,就是头上爱长虱子……” 人说了话就跑走了,李秋在大好的阳光里打了个寒战。 虱子?那不就跟他家狗身上的跳蚤一样吗? 哎哟!那大爷头上会不会也有啊……他哭丧着脸去找周恒。 摆了一屋子杂七杂八桌子的大屋里,周恒正跟秦玥商量要不要开流水席,李秋过来就是一句。 “周恒你得对我负责!” 秦玥目不转睛看着他,又来一个?!昨个儿杨潜就跟周恒暧昧,这人又是怎么了?都跟暗地里的那人勾搭上学着玩儿断袖了?! 周恒看娘子脸色不好,忙按上她的手拍拍。 “怎么了?” “村里一大爷看上我……” “啪!”李秋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拍他的屁股。 大爷看上了他?! 周恒震惊,村里没这样的人吧?秦玥笑,不是看上他家阿恒就好。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李秋甩着袖子乱跳腾:“总盯着我的屁股干什么!” “有跳蚤在你袍子上蹦跶!” 杨潜刚听王中简说他的事儿,就过来逗逗他。 跳蚤?!李秋蹦地更狂了,撞倒了一圈的凳子。 “还有没有了,打掉了没有啊!快给我打了!” 杨潜看他都快崩溃了,忙上来哄:“打了打了,没了,跑走了!” 李秋最厌烦最害怕的东西就是那种小小的会蹦的东西。 “哪个大爷看上你了?”周恒看他静下来了才问。 “不是看上我,是想让他家孙女嫁给我……”李秋蹦跶的脸都红了:“他家孙女头上有虱子!” 周恒:“我们村里没有头上有虱子的姑娘。唯一一个已经嫁出去了,孩子都有两个了。” 杨潜踮脚猫腰往外走,李秋绷着脸捞上他的领子拽住。 “潜儿乖乖,正好咱俩出去说道说道,顺便叫上中简孙子!”   ☆、第九十三章 宴请(万更) 秦玥看着他将人押走,碰碰周恒道:“你们整日都是这样相处的?” 周恒笑笑:“他们是这样,我不是。我一般都是和事佬,或者看戏的。” “你是老大吗?”秦玥眨眨眼问。 “老大?”周恒抿了薄唇想了片刻:“好像不是,杨潜才是吧……” 秦玥点头,又眉眼犀利地注视他:“这两天他们几个对你好像有点猫腻……怎么回事?” 周恒心中苦笑,握上少女的手轻抚:“这个事儿吧?咱们忙完了今天,将他们送走了,我再跟你说,行不?” 秦玥只是随便一问,不想真有事儿,凝视面前男人片刻,他神色还正常。 “那好吧,希望不是坏事。到底要不要流水席?” “要,村里人多,一下都来了坐不下。” “好,那我去跟石心她们说一声,菜要紧跟上。那么大的锅,还是让枫杨他们帮着一起炒菜吧!” 秦玥身子落入明媚的日光里,周恒满脸温和清隽。 厂房放了半天假,女人们有好菜式的,都来帮忙炒菜,一共砌了三个灶台,也够用。 姚寨女工想在这儿吃饭也可以来坐桌,反正是流水席,有吃不完的菜,秦玥也不吝啬这一点儿的粮食。 到了中午,一家两家的带着婆娘小娃都过来了,先占上位子的先吃,占不上的等人家走了再吃。 几个丫头一盆子菜肉的往锅里下,枫杨重阳和连程就拿着大铲子,丫头说翻搅就搅,不说就让它自己炖。 石心还没和连程道歉说之前的事儿呢,俩人就开始合作了,炒了一锅菜小丫头就正常地跟他说话了,连程很满意秦玥这次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分配。 一盘盘鲜亮带肉的菜式上来,大伙都是熟识,也不管啥礼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姑娘媳妇也笑着说着话吃着菜,几大间屋子人好不热闹。 人都开始吃了,杨潜几人也没歇下来,周恒又招呼他们给人上菜撤盘子。没办法,就算家里几人都来加上吃过东西的帮工们,人手还是不够,反正他们几个是自愿来他家的,不用白不用。 李秋刚在杨潜王中简跟前做了一回大爷,瞬间又成了跟他俩一样的端盘小二,他表示很不高兴,晚上要让他俩给自己倒洗脚水。 几人穿梭在吃饭的村民间,喜乐又眉目清俊,跟村里的大老粗对比鲜明。一桌桌的大妈姑娘们都偷偷瞧着。 “这个小子最好看,你看那双手都比那几个白嫩。”嘴里嚼着鸡爪的大娘跟身边的大妈说。 “我觉得那个穿蓝褂子的伙子俊,见人就笑,多好!” “对,我也觉得那个好,要不是我们家闺女成亲了,我就将她嫁给这小子!”吃着竹笋的大娘说:“还是阿恒的同窗,有学识,长得也好,怎么看怎么让人满意!” 撤了几个空盘子,张群生拉着李秋:“我怎么觉得大家都在看我?” “哪里是看你,分明是在看我。” 李秋把盘子摆到女工跟前,她们手艺不太好,方才先吃了点儿,现在都自发的在一旁刷碗筷。 杨潜端上一板子新菜从他俩身边走过去:“看我的也不少!” 跟看猴子似的…… 王中简从里面出来,沾了满身菜味儿却是没有吃上啥东西:“人家看看咱们想给自家闺女挑个女婿呢!李秋,你愿意娶哪个啊?” 李秋斜劈了他一眼,“我想娶你!” “嗨,你们不用担心!”一旁洗碗的女工接话:“大伙就是瞧你们长得俊,自个儿乐呵一下,不会让你们娶闺女的!” 李秋拿肩上的布一甩他:“听见没有?!” “瞧你们几个吓得。”周恒一身粗布衣裳过来:“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 “吃吃吃!”王中简忙不迭点头,大体力的活儿,他肚子已经开始响了。 “那儿有给你们的饭,一人一碗,吃完继续干活儿。”周恒一指身后矮桌子上的东西。 李秋过去一看,只是掺了菜的米饭嘛! “那是我娘子特意给你们几个做的。仙客来有黄金炒饭,这个跟那个是一个系列的,叫盖浇饭,有肉有菜又有主食,吃着饱腹。”周恒端起一碗给王中简,“尝尝,我娘子的手艺可是无人能及。” 洗碗的女人笑道:“就是!玥娘做的东西大伙都爱吃!” 李秋挖了一勺米夹菜,米粒香气浓,土豆和肉片稍带了些火燎气,但味道十分独特,像腊肉一样,米下还带了少许汤汁,一搅拌吃着可口。 他朝周恒竖了大拇指,低头大口吃起来,饿的不行了! “你要不要也吃点?”连程看忙的出了汗的石心,她早饭后还没吃过东西呢。 石心朝他一笑:“炒菜的人怎么会饿呢?你每装一次盘我都尝一口看味道如何,一点都不饿。” “哦!”连程点头,从一旁炖着驴肉汤的锅里盛了一碗的肉,轻吹了几下热气就吵嘴里灌。 石心在一旁干看着就觉得嗓子疼。 “连大哥,我觉得你真的还是控制一下食欲比较好……”她轻轻拽了下连程肘下的衣服,略有些担忧道:“吃得多也不好。你这样喝下去热汤,会伤到胃的……” 男人已经把半碗的驴肉吃完了顺带喝完了里面的汤,他从碗沿儿看小丫头:“那好吧。那这半碗就给重阳吃了吧。” 管我什么事儿啊?重阳一看他把半碗肉伸到自己眼前,不得不接下来。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连程黑脸看他:“不知道咱们家里不能浪费粮食吗?” “我吃就是了嘛!”重阳皱眉小心看他,找了双筷子往嘴里拨拉。 吃了一波走一波,不断有村民过来,大冬天都图个热闹开心,周恒家这段日子也算发达了,大伙都是放开的吃,吃的也满足。 “大哥,我还去了周秀家请了周叔他们。”周勤拉住忙活的周恒:“不过他们现在还没来。” 周恒在日光下的眉眼淡然,他点头道:“是该请的,你做的对。我们的心意礼节到了,受不受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周勤:“我也是这样想的。” 孩子们吃了一会儿就出来玩儿了,阿正带着他们去看了马。有人渴了,阿正又带着他们到这边舀汤喝,两人一个大碗一块儿喝。 牛蛋喝一口就吸溜一下鼻子:“好香啊!” “这是大伯家的驴子肉,干了多少年的活儿了,它的肉当然香了。”阿正道。 牛蛋之前被周秀哄骗过,周秀走后,两人倒是也没什么不好的地儿,还像以前一样玩儿着。不过现在阿正心里,小朋友是至炎最好,小动物是阿银最好。 周恒拦下要往屋里去的秦玥:“娘子,休息一会儿吧。” 秦玥一直在餐桌和外面的灶台间跑,也是一刻没闲下来过。周恒看她小脸泛着米分都有些心疼了。 “你吃过东西了吗?”秦玥摸摸他的肚子。 周恒笑笑拿下她的手,娘子就会这样忽然间让他笑:“有些渴,喝了点汤。你也歇一会儿。” “好,看看还有没有鸡爪了,我想吃那个。” “问问石心,她那儿一直炒着鸡块呢。”周恒牵着小娘子绕过堆满碗筷的地面到灶台去。 秦玥:“心儿还有鸡爪子吗?” “……”石心看看连程手里剩一半的爪子,没有吭声。 “那我还是吃菠菜吧。”秦玥捏了棵绿莹莹的菠菜蘸了锅里的汤汁就往嘴里填。 周恒拦过她:“能吃吗?生的。” “能。”秦玥顺着他的手咬下一片叶子嚼着:“不过就是没有生菜好吃。” 连程看她连生菜叶子都吃,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把藏起来的一个鸡腿给了石心,示意她给秦玥。 他竟然还藏了东西?!石心嘴角一抽,刚还说不吃那么多呢。 “主子。”她盛了一碗菜把鸡腿搁上面:“找着个好东西。” 秦玥狡黠的目光在她和连程之间流转,末了嘴角一勾接过菜:“是不是你给连程藏了鸡腿啊?” “不是不是!”小丫头赶紧摆手:“这是刚才从菜里翻出来的……” 若是主子知道连大哥占着这么多吃食还藏鸡腿,估计该不给他饭吃了,这些日子他整天吃那么多,突然吃不上饭估计会不好受的。 一听这话,连程冷硬的面庞跟春日解冻的河面似的,风一吹融冰就散开流走了。 小丫头还是很在乎他滴! 周恒:“娘子快些吃吧,肯定饿坏了。” “恩!”秦玥仰头朝他一笑,灿比烈阳。 午间的太阳正好照着众人,短暂的停歇让人唇角微卷,只觉在繁忙中小憩片刻美好又温馨。炉灶人群间,鲜亮的食物,浓白的汤底,还有窜出灶洞的火苗,都勾着人的心情往高处提,越来越高,像飘起来一样。 那边杨潜几人已经吃过盖浇饭又开始干活了。秦玥在周恒身边时而冷静时而俏皮,全看周围事物的影响,此刻少女吃完最后一口菜,伸出米分舌舔了嘴角,大锅饭也有独特的油香味重,吃着有超高的满足感。 周恒看娘子像猫咪一样眯着眼舔舔嘴,笑着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嘴。 “唔唔——”秦玥咂咂嘴:“谢谢相公!” 周恒收了帕子温和道:“不谢。边上还有炖的驴肉汤,你不是想着要喝吗,还喝吗?” “唔,盛半碗汤就行了,不吃肉了。”秦玥道:“谁杀的驴?我的驴皮呢?可别扔了,那有大用处呢!” 重阳:“主子,我杀的。驴皮搁到家里了。” 石心盛了汤,撒上翠绿的芫荽。 “你先喝吧。” 秦玥把碗递给周恒,男子就着碗沿儿尝了一口。家里几个丫头做饭的手艺都可以,特别是石心,被秦玥调教了一阵子,做的更是像模像样。 “啧啧!”杨潜撤了一批盘子出来:“瞧你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夫妻似的!” 秦玥只是瞧着周恒笑,日光下男子温润的像浸在水里的玉,安静又隽秀。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中意的人,当然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看到。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像至炎扒着阿正一样扒着你,让周围的人都看见。”少女笑着,仿佛在周恒身边,除了深深浅浅的笑她便不想有别的表情了。 周恒:“这里都是乡亲们,没外人。若是娘子想,做了也没人会传出去的。” 秦玥低笑,心里泼墨样的荡开了花。 杨潜一捂脸:“别!我不想长鸡眼……” “我还没那么放得开……”秦玥看周恒:“咱们回家再抱!” 周恒抚着秦玥的发顶:“娘子跟阿正一样似的。” 杨潜抖抖身子端了菜进屋,李秋正跟一个大娘说话,小伙子哄得大娘团团转。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就整天烧高香阿弥陀佛了!”快六十岁的大妈拉着李秋不松手,这小伙子越看越俊。 李秋干脆坐在人家跟前笑嘻嘻道:“大娘的儿女肯定也是好心的,您老等着她们孝敬就行!” 大妈脸上的褶子都笑多了好几道:“你这嘴还会说!我都是奶奶了,还喊大妈。” “我也就是讨个口上快活,周恒才更好呢!在我们学院那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你们周家村,出人物啦!” 杨潜拧着眉看他,给这桌子上了肉汤。李秋端起一碗给了大妈,自己也拿了一碗,俩人边说边喝,自在的很。 大妈吸溜一口汤:“真香……阿恒是我们村的!我们都指着他考了好官儿光宗耀祖呢!” 杨潜走的时候悄悄把一根光溜溜的猪小排挂在李秋领口边儿上,丫的,大伙都在干活,你一人坐这儿泡大妈?!有脸吗?! 王中简和张群生跑了一趟又一趟,来的人终于比走的人少了,该是他们休息的时候了。 石心又煮了泡着红枣的甜汤,王中简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递给了群生,他又将那碗喝了个底朝天。 “周恒,你们村人不少啊!哪是小村子啊?分明是大村子。”王中简顺了肠胃道。 “我们都熟悉了,不觉得人多。许是你们刚来,又一直忙着想歇歇不了的原因。” 中简轻吭叽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今晚这几人该好好睡觉不出去乱跑了,周恒想。 “大哥,还有剩下的菜吗?”阿勤过来。 “有不少,怎么了?” “周叔没过来,我想着要不要一会儿收拾了东西,给他家送过去一些菜。” 这些事终是要有人主动去开解的,不然人心易冻,封了便难以冰融。 周恒浅淡的面上疏光跃动:“我过去吧,你不需想这事了。小雨呢?有没有吃饭?” “她早就吃了,才不用担心她呢!”周勤知道,第一波菜上去的时候,她就跟一块儿玩的小姑娘一起吃了。 “阿正呢,他刚才不是带着孩子们玩呢吗?现在跑到哪儿了?”周恒转了一圈没瞅见小孩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去外面了?还是往河边儿砸冰去了?” 秦玥:“重阳去找找,别让孩子出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重阳拉了小孩儿过来,阿正笑嘻嘻的到周恒秦玥身边。 “嫂子,我刚才去钓鱼了!”阿正小脸被太阳晒红了半边,晃晃秦玥衣角。 “钓到一条小小鱼,就这么大!”阿正伸出小手比划着:“它太小了,阿正又把它放了。” 重阳去找阿正,他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拿着根竹竿钓鱼,河面的冰不厚,被他砸开了一个洞,钓鱼的绳子正好伸进去。 “放的好。”秦玥揉揉他红了的脸:“对万物有怜爱之心才能得到万物的怜悯,物种的灭绝就在于乱杀滥捕,保留幼小才有未来。咱们家阿正越来越懂事了。” 周恒看他们叔嫂和谐,面上浮着浅笑。他不在家,和弟妹们的感情都是她一个人培养起来的,对阿正的教养也是她一字一句教下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人渐渐少了,只剩下收拾洗刷,又是一番大战,有人自愿留下帮忙,收尾的活做的比开始的时候要快得多。 秦玥最后还给了帮忙女工们赏钱,几人不愿拿,都吃了饭还拿什么钱?秦玥道是感谢她们帮忙的,是心意,得拿着,不然以后不让请假了几人才收下的。 其他搬桌椅的男人们,都拿回家剩下的干净肉菜,乡下坐桌都有这习俗,大伙就欣然收下了。 整了一身油菜味儿,杨潜几人回了各自的屋子都躺下休息了,周恒和秦玥拿着东西去了周秀家。 周秀爹坐在墙边晒太阳抽着旱烟,天很好,他孤零零坐着,阳光落了一身寂寥。 婆娘也不敢再在他跟前闹腾,可也没了多重的情谊,整日担惊受怕他将自己赶走。秀秀出嫁的聘礼本想给周强找个媳妇,都说好亲了,那家人不知从哪儿知道周秀被关起来,马上就退了亲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周恒看同姓的叔叔这样,脸上只是淡淡的表情,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的初衷。人若有自知,便不会不到南墙不回头,把着执念当真灵。 秦玥将篮子接过来拿着:“叔,给您送来些菜。” 周秀爹一抬头。两人春树样站着,般配的像太阳和光,彼此不离。 “呵呵。”他当然知道这是小辈对自己的孝敬。周恒本就是孝顺的孩子。 “你们婶今天不太舒服,我们就没去,还烦地你们跑来一趟,让家里下人来就行了……”他也不推辞,直接就收下了东西。就一些吃食,再拉来拉去不成样子了。 喧闹过后的寂静最是冷清,厂房处的垃圾都已清理干净,女工们明天再开工,今儿歇这半天就只来这儿热闹了。 回到家,客房的人都安静的很,许是多久没这么累了,大白天的几人都躺下歇息了。 “娘子……”周恒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他跟杨潜那天的举动告诉秦玥。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到底有效没有,还是只是惹出一场笑话…… “怎么了?”秦玥看他:“哦对了,你在厂房的时候不是说要跟我讲些事儿吗?是不是要跟我说那个啊?” 周恒一脸局促,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了…… 秦玥听了半天,男子说完了她还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周恒捏捏她的手指:“娘子?你是在生气吗?” “我,我以后一定不会有这事了,我保证!”他一脸认真瞅着少女,秦玥只是眼睛不眨着盯着他的。 是哪?抱我们家相公哪了? 肩膀?腰?胳膊? 还有手,脸,耳朵? 周恒拉着秦玥,秦玥目光又在他身边流转个遍,幽幽不散的带了不善地轻薄。 周恒蹙眉:“玥玥……” “嘘——”秦玥忽伸了手挡住他的口,自己一仰脸咬伤他的耳朵,一边咬一边呜哩呜喇说着话:“摸你这儿了?让我都摸回来!” 温柔的口舌瞬间吞没了削薄的耳廓,少女尖利的牙胡乱噬磨,周恒红了整张脸,秦玥还揪着他的衣襟往上扒。 “我抱着和男人抱着有不一样吗?还有哪儿?腰上?”扒着衣服的小手又环紧了周恒的窄腰拧磨着。 “娘子……”周恒摆开两胳膊无奈让少女像抓狂的野猫一样乱抓乱挠。 秦玥胳膊一竖勾着周恒的脖子将自己吊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撺进了男人怀里,周恒脚下一晃,嘭一下倒在沙发上,又怕摔到秦玥,手一揽将她环住。 “我看看!”秦玥又扒着领子往里看脖子:“这儿干净不?” 周恒斜瘫在沙发上,秦玥两爪子扒开他的胳膊束到头顶,窗台上搁着的木质玩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石心在客厅换热水,听见内间不住的声响不知两人在做什么,往门前走几步,停下一想,眨眨眼没有敲门,提了水壶踮着脚出去了。 动作太大,秦玥白皙的脸泛了红米分,明眸潋滟着浅光,周恒望着少女吃醋耍闹的样子忽然就牵了嘴角明朗起笑。 “娘子这个姿势,真是让为夫好生羞涩。”他往上提提身子让自己瘫得舒服些,也让她有多余的地方跪着腿。 秦玥一低头脸皮贴上他,睫毛划到他面上,像蝴蝶的纤脚落在清晨的花瓣:“你跟杨潜在一起有没有羞涩?” 周恒唇畔的笑温柔似日光透彻水底,照亮一朵盛荷,他吃力地仰起头吻上少女离他最近的眼睛。 “一整天都像泡在恶心的药汤里,比你的药还苦,直想作呕……” 申时澄明的阳光透过窗纸变得干燥,秦玥清丽的面孔落在里面添了柔和。恋爱的女人总会因为爱人的吻忘了所有牵扯,只剩满心柔情。 周恒微微动了手发觉少女有些松动,腕一转环上她的腰将人贴进怀里。 秦玥趴着举手拍拍他的脸,又乱摸着揉搓捏拽:“像橡皮泥一样,揉揉就变回到我的阿恒了!” 周恒闷笑:“橡皮泥是什么泥?” “揉过来揉过去也不脏手的泥。”秦玥抬眼,面前男子清隽温和,坦诚如玉。 “哦?还有那样的好东西?” “有!” 秦玥撑着他的腰侧起身,周恒却身子骤然拱起,弹跳着皱眉哼声:“痒!” “这么怕痒痒?”秦玥勾着一侧唇角抱臂看他,小样儿,找着你的弱点了吧! 男子往后一挪坐好抱住身子,一脸警惕看秦玥:“我也听石青说了一件事。娘子,你要不要听听?” 秦玥抱臂的手松了些,刚才邪气的勾唇垮了一半,她已经想起是什么事了。 丰域县的美男子…… 光想着杨潜占了面前这男人的便宜,忘了自个儿也有前科。秦玥不禁骂自己动作太快,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若是周恒也像她刚才一样…… 她身子抖了两三抖,不会吧? 周恒看她已经没了刚才的士气,收了手轻笑看她。 “不许笑!”秦玥捂眼。 “娘子你挡眼睛做什么?”周恒起身将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少女的腰软身娇,自然的甜气淡淡。 “捂着眼就看不见你了呀!”她透过指缝看着周恒一线的笑:“怎么还在笑?不就是穿了你的衣服吗……要不你也穿我的?” “娘子的衣服娘子穿着好看就行,我就不试了。”周恒拉下她遮面的手:“以后再有这种事别自己去,等些时日我和你一起也可以。恩?” “多等一天货就多积一天,我不急,那店家还急呢。”秦玥嗫嚅着:“我还是跟石青石心还有阿正一起去的,不算一个人。” 周恒声音悦耳,月下落花样的窸窣斑驳:“我没跟着,怎能放心?” “那,以后若是有这事儿,我让人去学院跟你说一声再出去!”少女轻笑,握着他的手指从他身上起来坐在扶手上。 男子眼神俊美而安静,凝着秋枫红叶染火般的光,飞洒蹁跹:“过了秋试我就回家陪着娘子,不让你一人再辛劳。” “怎么我就是无理取闹,你就是含情脉脉……”秦玥眨眼,拨开他红叶中的罅隙,秋光如水荡漾。 周恒笑:“为夫若是也抱着你闹,就不是一家之主而是垂髫幼小了。再说,动静结合才最美。” “嗯哼!”秦玥一动脚碰上圆滚滚的木娃娃。 俩人低头一看,沙发下好几个小木偶躺成一片。 秦玥一伸舌头去捡木偶,那都是阿勤平日里做的,做了好几个长得差不多的,都搁到他们这屋了。 “我来吧!”周恒扶了她的腰,自己把木偶搁到窗台上。 “没坏吧?” 秦玥又拿起来一个个看了,还好没破损:“幸好,不然阿勤该难过了。” 窗外,石心浅绿的身影进了厨房,秦玥看了会儿,跟男子道:“连程怎么就喜欢上石心了?” “娘子你整天在家都不知道,我一月回来一次,怎会晓得?”周恒又将人揽进怀里:“你真想以后给石心找个婆家?” “恩。”秦玥点头:“这么好的丫头该有个人疼着。” 对娘子好的人她都想给人个好未来。 “那你要撮合他俩?” 这回秦玥却是摇头:“连程是张文隼的侍卫长,是有官职的,以后还要回到京城,说不定会再喜欢上别的姑娘。石心喜欢的是平常人家,这点连程不合适。” 虽然总有人想着作为灰姑娘嫁给王子,但这样的王子何其少,必要时总有门当户对这样类似的规则将人钳制住。 古时的神话,能挣脱的了世俗桎梏的情人,不是投坟化蝶,就是四季轮回鹊桥逢面。不若门当户对一生终老。 “那若是连程多年后还想着石心呢?” “那就等多年之后再说。可是,石心也不可能等他数十年,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再说了心儿好像对他没什么感觉。”秦玥捏上他的俊脸轻拽着:“谁都不能帮连程的忙!一会儿我得出去跟小雨他们说说,知道这事儿的人都得闭嘴,我可不想心儿这么早就被人抢走。” “娘子,我的脸可不是橡皮泥……” 秦玥收手仰头看他:“学习能力很强!” 周恒浅笑,若浅湾拂过柳枝,绽开道道亮波,梨涡浅浅。 少女眼神狡黠,转身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留下水印子,笑:“为了弥补方才对你的粗鲁!” 半晌,周恒擦了唇印儿:“那你以后可以随时对我粗鲁。恩,亲吻唇部我也不介意。” “美得你!” 客房里,杨潜正浅眠,鼻子痒,无意识抓挠几下,转身继续睡。 耳朵痒,再挠。 鼻子不透气了,紧闭的眼终于睁开…… 李秋宽大的脸正挂在视线圈儿里,杨潜一哆嗦往床里面缩,手一捞裹紧了被子边儿:“你干什么?” “反正不干你!”李秋收了手里的兔毛:“快点起来,趁着天还亮咱们上山去捉只兔子来。周恒的妹妹还等着我还她兔子呢!” “你就是没事折腾的,一把兔子毛换一只兔子?!”杨潜一口气吹在他袖口的兔毛:“让你去拽!” “我也没想到我一拽,那兔子就往后躲……一下就揪掉了嘛!起吧,咱一块上去。”李秋去掀他的被子。 “诶!”杨潜抓紧被子边,他可是脱的只剩衾衣了:“昨晚阿正还说要给他家白狼在山上留些兔子呢,你这就要再去抓?” “我就要一只,还是抓活的!没事儿!”李秋继续拿兔毛搔他鼻子:“起吧潜哥?” “那你把周恒也叫上,我可不会徒手捉兔子,只会挖陷阱……” “行,我这就去叫他。”李秋往门外走:“你赶紧起来啊!” 还是中午的粗布衣衫,周恒跟他们上了山,带着阿正。小孩儿说他能帮他们捉到兔子。 这些日子连程往山上跑得勤,山边的兔子窝早被他刨遍了。几人又往上走了不少。 “这光秃秃的,到哪儿去找只兔子啊?”李秋四处望着,连根兔毛都没有。 “有的!”阿正看着一堆堆枯枝黄叶:“这个时候兔子都在窝里,要是出来就是找东西吃的,跑得快!” 阿正拿着秦玥送他的弹弓,手里还握了数个石子随时准备出击。 “白兔子都不出来了,出来的都是灰兔子,它们不显眼,要看仔细了。”阿正又道。 杨潜咂舌:“这才是真正的猎手!” 他们以前上山捉兔子就是凭运气让兔子跳坑的,看这孩子,都有经验了。 “有了!”阿正一喊,小身子朝一处飞快跑去,几人一扭头,小孩儿已经窜出去十来丈。 前面枯叶中有东西急速蹿着,灰不溜秋耳朵稍长,还真是只灰兔子! 阿正边跑边装好了弹弓,手臂一拉,石子直直飞射出去,嘭一声,前一秒还做瞬间转移的兔子噗嗤朝前划了一段儿,跌在叶子里。 “喔!”杨潜跑过去抓起兔子的耳朵,肥硕硕一只,肉都是一层一层的:“真肥!阿正好样儿的!” 周恒看那兔子在他手里晃悠,突然想起刚才秦玥扑到他脸上咬了他的耳朵,那时的他是不是也想这只兔子一样,装死一般任她动作不去抵抗? 嘶,娘子湿软的唇厮磨,像打闹攀附的猫劲狂,又小心地带了控制不弄伤他……娘子那么生猛的样子不常有,他是不是要经常让她闹一闹?不行不行,不能老让娘子吃醋,对感情不好。 几人都围着兔子看,只周恒一人立在不远处,眉眼迢远不知思量着什么。但阿正瞧他嘴角的浅笑,知道定是在想嫂子了,可是捉兔子跟想嫂子有什么联系吗? “这兔子是死了还是?”李秋问阿正。 “我也不知道啊!”小孩儿皱眉摸摸兔子头,“都没流血,应该没死是晕过去了吧。” “嘿。正好!活的!”李秋高兴:“马上就能赔给你姐姐了。” “哦,不过我姐喜欢白色的兔子……”阿正碰碰兔子腿,那兔子竟闭着眼蹬了一下:“嘿嘿,它是活的!没事儿,灰兔子也是兔子,赔的起白兔子的一撮毛!” 李秋绿了脸,这失手的一撮毛就不要再提了。 夕阳燃尽,西天展了暗蓝灰紫的锦缎飘摇,村子错落的屋顶遮了蓝光宁静深沉。 阿正知道连程将狐狸肉扔到这一片了,今天仔细找了却是没找到,他收了弹弓随着哥哥们下山。 阿银就是在山上的,知道二师父给它们东西,都把狐狸肉吃了。 给了灰兔子,小雨表示可以接受,李秋就卸了心里的石头,不仅阿正不能惹,周恒的妹妹不能惹啊…… 连程为什么没跟几人一起山上?他正在帮石心洗豆芽。 虽然秦玥说石心是她的大丫头可以不用做那些杂活儿,但石心也是闲不住的人,总是自己找活儿干。 发豆芽的水是凉的,连程不舍得她的小爪子,就抢着去捞。 石心很奇怪,连程很闲吗?以前他没事的时候也只是到屋顶坐坐,在屋里睡会儿或者是在厨房拿东西吃,今天怎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连大哥你有什么事吗?”石心小心看着他。 “没事啊!”连程黑眸一移,落在她小巧的面孔上:“怎么了?” 小丫头摇头,轻声道:“我过去炒菜了,你歇着吧。” 连程看着小兔子跑出去,皱眉想:我吓到她了?得跟石青打听打听这丫头喜欢什么,他好去学学。 男人不知道,秦玥已经趁着他俩在这儿捞豆芽的时候,将家里人叫到一块使劲儿吩咐了一通,不让帮他的忙…… 中午剩下的菜都送给乡亲们了,晚上又做了新菜,炒豆芽,冬笋香菇,素包子还有米汤。很清淡的一桌饭。秦玥说中午吃的油腻东西多,晚间要吃清淡助消食。 周家的人都不挑食,阿正嚼地豆芽脆脆响,杨潜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去夹那道没见过的冒长芽豆子,清香爽脆,别有一番风味。 “嫂子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菜式?还都很好吃。我们从没见过呢。” 秦玥:“在家没事就折腾点吃食呗,要不我们家孩子都长这么好?” 她看着身边的大小弟妹,三人朝她笑笑。 阿正:“嫂子来了我才长高的!” “我也好看了,你瞧周家村谁家的闺女比得上我?嘿嘿!”小雨不害臊地道。 “恩。”阿勤道:“小雨还是很不错的,是我们周家村一枝花!” 周恒看了一圈的同窗:“我也是娘子养出来的。” “秋儿,来吃这个!”杨潜扭脸给李秋夹了菜。 “来,喝汤!”王中简和张群生碰了米汤碗,端碗对饮。 一家子都秀,看不下去…… 连程不屑地一口吞了包子,为什么石青不跟他说石心的事儿?! 秦玥不在意地耸肩,知道他们都是与周恒开玩笑,这么大的年轻人,玩玩闹闹的感情才会好。她微笑着动手给阿正擦了嘴角的菜汤,没什么事儿她还是将这几个孩子养大的好。 无意识中,秦玥已经将自己长嫂如母的职责刻到了心里。 次日一早,杨潜几人赶了马车回了新县。 先送了李秋,人下了车还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杨潜朝他喊:“我们走了。进家吧!” 青木门前的人朝他挥手,杨潜回头,马车继续辘辘行驶在石板路上。 李秋去跟爹娘请了安便回自己屋子去,人走在光秃的花树前,脖颈突然被人一击,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题外话------ 昨天有妞儿满签抽奖给言轻送了一张评价票,嘿嘿,嘿嘿嘿,亲们有木有抽奖抽中月票评价票滴? 嘿嘿嘿,有免费滴票票俺就想要(v?v)评价票请选“五星经典必读”,月票也是香喷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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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玥笑着看她:“她们是张文义送来的人,跟咱们是一伙的。京城开的店也有咱家的一部分,他不会让心思不正的人过来的,那是自毁前程。你放心好了,那几个丫头只有打死不说的份儿,没有背信弃义的可能。不然张文义十多年经商的头脑经验算是白费了。” “嫂子有把握吗?”小雨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秦玥,带了周家人特有的执着。 “当然有了!”秦玥拿着兔皮子轻拍在她头上:“你快教完了吧?过几天就让她们回去了。” 小雨一接那皮子瞅两眼:“这是……戴在手上的?” 那只手套已经缝了三根手指,她把自己的手伸进去,有些大,但是皮子柔软挡风,这样戴在手上出去就不担心冻手了。 秦玥拽下半成品的手套:“猜对了。” “这是给大哥做的?”小雨摸摸兔皮,“我也要做个,出去不冷。” “连程那天猎到好几只狐狸,将狐狸皮给剥了,他藏起来不拿出来,你去给他要过来。” 小雨微微趴在秦玥身上,少女轻声说着话,嘴角的笑温和。 “我知道,就是那天他说石心是他的嘛!他肯定是想着藏起来都留给石心用的。”小雨挽上她的胳膊,大眼一笑弯成了月牙:“等他给石心了,石心肯定会给嫂子的,到那时候我再来找你要。狐狸皮嘛,还做个坎肩?要是有足够的皮子,能做个大披风给你穿。你出去就不怕冷了。” 秦玥捏上她的脸蛋:“怎么不想着给自己做个衣服?” “嫂子给我做了好多衣服啦!”小雨胳膊一展化出个大圈:“你怕冷,冬天得好好保护。” “那嫂子就先谢谢你啦!” 推己及人,秦玥十分欣慰兄妹几个能护着自己想着自己,就像他们护着周恒一样自然的,想到自己就想到他们这个家。 “阿勤和阿正识字的情况都还好。”周恒看着二人写在宣纸上的小字:“阿正的字还需努力练习,也是因为你还小,有些把握不好笔的走势,练习多了自然就过来了。” 小孩儿知道自己的字不如二哥,乖乖点头听着。 “阿勤也不能骄傲,你在家中学习到底不如去学堂,与阿正比较不出高低,但搁在外面就会有差别。”周恒道:“你一心做木活,大哥也不会强迫你上学,但要识字念书,日后自己做木工接活儿,也有些依仗,不怕被人骗。” “是,阿勤晓得,不会放松学习的。”周勤点头,知道大哥对他的用心良苦,他也在每天做了木工后安心识字念书的。 检查完了,秦玥拿起阿正的纸看,才六岁的孩子写毛笔字能有多好看?毛笔比不得铅笔,下手轻了重了都不好,阿正纸上的字有些歪斜,但好歹能认出来他写的什么。秦玥觉得小孩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阿正不错的,多练练就会好。”秦玥搁下薄薄的宣纸:“以后阿正上山练武,歇息的时候可以拿树枝在地上练习。练字如习武,融会贯通之后便能悟出其中的关联,或能创造一套新的武学套式,或能写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属于你自己的字体。” 周恒微含了笑看少女又给阿正提出了新点子。 “真的吗?一边练武一边写字?”阿正斜了三十度的脑袋看秦玥,小孩儿坐着,皮坎肩鼓出来一个边角。 秦玥点头:“那需要多年的练习琢磨,不是一蹴而就的。” “阿正明白。”小孩看看自己不太美观的字:“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持之以恒才能做出一番成就。阿正一直都知道,正努力的去做呢!” 小雨俯过来看俩人的字:“我觉得很好啊!阿正的字稚气,阿勤的规整,都是他们写出最好的了。” 周恒:“对,都是下了功夫写的,所以大哥很赞同你们平日不忘练习的习惯。” 秦玥一拍两孩子的肩:“检查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两人将自己的纸叠好才出去,阿勤自然是又整他的木头了,阿正去找了连程,两人一前一后跳上屋顶一眨眼不见了。 秦玥看着青天白日下没了身影的两人,喟叹道:“阿正还真是学武的料子啊!” “若不是机缘巧合让咱们遇上那位将军,阿正也还是跟在我们身边的普通孩子。” 屋角整齐排列的青瓦在虚茫一片的穹苍下消瘦又厚重,周恒清隽眉眼浅淡浮光:“一切都托了娘子的福。” “那也是阿正有心。”秦玥微笑:“他个小毛孩子心可不小呢!” 周恒背着手望天,又看看秦玥尖瘦珠玉含光的侧脸:“娘子的心也不小。” 秦玥两手一捧:“你比我的大!” “对,比你这个大!”周恒指着她的手:“我的心装下了你整个人,怎会只有这么大?” 秦玥垂了眸笑意连连,“阿恒可得装下咱们这个家,阿正阿勤和小雨都要有,够大才能遮风挡雨安于一隅。” “娘子说的是。” 石心过来:“主子,石青已经将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好,我一会儿过去。” 周恒:“又要做新菜了?” “不是哦!是比菜还好的东西,男女老少皆宜。”秦玥笑着攀上他的肩膀:“你要不要来帮我?” “乐意之至!” 驴皮被烫掉了毛发,秦玥切了一块没敢用完,怕一次不成功浪费原料。 水煮开后放进去切碎的驴皮继续熬煮,石心看着火。秦玥就拉着周恒出了厨房。 周恒:“这就行了?” “当然不行了,总得等水再开了才行。”秦玥道:“开了再说。” 半晌水开了,石心叫了秦玥过去。 “阿恒,要不你去看书吧。我自己来就好。”那锅驴皮混水就剩下搅动不让它糊锅,等着驴皮煮化就行了,不用周恒一直陪着。 周恒侧身看了锅里的东西,细碎的驴皮不住地翻滚,热气滚滚上升。不是做菜,也没放调料,有些怪味道出来了。 “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啊。”秦玥笑:“这不是还有石心吗?你回去吧!” 周恒一走,秦玥就捂上了鼻子,这味道好恶心!她站在锅跟前,味道大得很,周恒只在门口看了一眼,那味儿还不太明显,若是他在里面定不会自己出去让秦玥一人在这儿。 秦玥碰碰烧火的石心:“心儿你能受的了吗?” “可以的。要不奴婢来吧,我一边看火一边搅拌也行的。”她起身道。 “不用不用,这个我得自己看着点,若是做不出来也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秦玥摆手:“既然你可以,就坐着吧。” 秦玥搅了一会儿,发现即使不搅它也不会粘锅,遂搁了筷子盖严锅盖出去。出去前还特意让石心拿手帕将口鼻挡上。 驴皮得反复煮到胶质出来,石心不停地在火边守着直到中午。紫叶在外院做饭,她还在煮。待连程和阿正回来,闻到院中怪异味道,一问才知道,他心爱的小丫头竟然在泛着怪味的锅边呆了一上午,连程马上跑去找石心。 锅沿冒着白烟,灶间火光红亮,石心娇俏的面上缚了手帕,稀疏刘海下额头泛红。 连程脚下生风,旁人根本听不见脚步声,男人忽地在石心跟前道:“别煮了!” 石心一惊生了一身冷汗,抬眼才看见连程。 她稍稍舒了口气:“这是主子的东西,有用处。得不停的熬。” “那让她自己熬!”连程说着就要来捞她的袄子。 石心拿手一挡瞪大了眼:“诶!我可说过了不许拽我领子!” 连程垂了眉收回手,缓了声音道:“这儿的味儿多不好,别煮了,换个人来做吧?” “我是主子的大丫头,我不煮谁煮?”石心一吹面前的帕子:“再说了,我戴着帕子闻不见味儿的。” 丫头又抽了根树枝扔进灶里,一会儿火苗就攀了上去。 动又动不得,说又说不得,可愁坏了连程:“我来烧火!你起来吧,歇一会儿。” 石心怪异瞧他一眼,连大哥最近是怎么了?老往她跟前晃悠…… “不,这是主子交给我的活儿。” 连程长叹一声甩袖走人。石心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俏颜一半红光闪动一半冷寂安静。 连程虽不善言辞,但她在府里多年,从小看遍人的眼光神色,细微的变化便能清晰分辨……她垂下眼帘继续守着火,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秦玥当然知道驴皮需不停的熬煮三天三夜,她肯定不会让石心一人守到底的。吃了饭枫杨去换石心的班的时候,发现连程占了那位置。 “你来做什么?”男人冷眉看着枫杨。 “主子让我来换下石心,难道我听错了?是让你来换的?”枫杨不解,也不知道连程为何那样的冷脸看着他。 那女人还知道换人?!真是的,让小丫头闻了这么久的臭味儿。 连程哼声起身离去,枫杨摸摸鼻子坐下,他这是气的什么…… —— 给分销商的第二批货送出去了,当然也是今年最后一次出货。 没有坏消息再传回来,秦玥安心的准备了过年的礼物也给人拉过去。虽然有点早,但她不想让村里人年前再外出了,就这一次,货物心意都送出去得了。给人的礼物都用红纸包着,看着喜庆。 秦玥还不忘跟赶车的人说,别忘给人家要这两次的货钱。作为厂商,过年的心意要有,货钱也得收回来! 男人们都已经出去过一次了,知道秦玥给人送货的条件,都点头道他们记下了。 这次周恒终于帮着秦玥一起送走了一批货,看着娘子将这些事整理的条理分明,周恒心中满是喟叹。 “相公,咱们回家吧。”最后一车人一走,秦玥就笑着过来周恒身边。 今儿他还在不停地往车上装货,一旁的村人拦都拦不住,秦玥当然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情真意切如周恒,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忙碌经事,他心生歉疚,希望能与自己一起走过那些没有他的日子。 “不需再照看着了?” 天高远,流云浅淡,周恒温润立在穹隆下,如高山之巅的冰雪簇光,世界狭小,只余其人眉眼,如水如墨。 “恩。” 二人相携回家,身后的女工都浅笑看着两人。 秦玥的驴皮汤熬了三天,三分之一张驴皮终于出来了一碗胶,最后熬制期间,秦玥又加进去了黑芝麻红枣肉核桃和冰糖黄酒。家里熏绕三天不散的怪臭味终于没了。 切成了条块状,秦玥捏了一块儿,黑亮夹着白色红色的果肉。 “尝尝?”她递到周恒嘴边。 男子没问什么张口咬下,秦玥注视着他,看着他嚼完了那一口。 “看着很硬,实际口感偏糯,微甜微涩,芝麻核桃很香,枣味增了甜酒气,后味环绕口中,厚重韵长。”周恒知道她要他说口感。 秦玥捏着剩下的半块:“味道能接受吗?” “当然能。”周恒点头,本来熬制的时候气味不好,但是最后秦玥加进去了这些东西那股味儿就淡了,凝固之后吃下去只是微微有点涩。 “哦。”她将那半块扔进最里,微鼓了半边脸嚼着:“唔,还可以,我更喜欢再甜一点的。不过再甜就失了阿胶的本质了。” 周恒笑看她:“娘子,这就是师父说的妇科良药?” “恩,不止是妇科良药,你也可以吃的。”秦玥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周恒笑着环住她:“老人也能吃,小孩儿也能吃,反正都能吃。” “这么神奇?那岂不是神药了?” “不是神药!世上哪有那种药,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秦玥蹭着他的肩膀:“这个也有忌口的时候。比如说女人有月事时就不易使用,还有生病风寒时也不能吃,脾胃虚弱食欲不振者也不宜食用。” “你觉得怎么样?娘子我是不是很强大的存在?”她笑眯眯斜着脖子看男子。 周恒轻扶着她将她拉起来:“恩,娘子一直都很聪明,无人能及。坐好了,把头发弄乱了还得我给你梳好,你又嫌我梳的不好。” 秦玥瞧着他笑,唇边咧着迷人的红米分。之前俩人腻磨在一块儿,当然基本都是她腻着周恒,她的头发总会乱。不好老让石心再梳头,周恒就笨拙地将她散落的发都收进去,简单挽一个髻。她还嘲笑周恒手笨,没她自己弄得好呢。 “恩,以后就老老实实坐着,不靠着你了。”少女郑重点着头。 周恒无奈笑执起她的手:“若你愿意靠着我又不嫌我梳头不好,我还是可以接受你的。毕竟你是我娘子,我不惯着你谁惯着你?” “恩,说得对!”秦玥又捏了一块,咬一口剩下的给身边人。 周恒也不嫌弃她,尽数吃下:“这个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与吃糕点没什么两样。” “这个就叫阿胶糕。男性食用可以增强免疫力,补肾固元。当然了,这些效果都是日久才能见效的,毕竟阿胶糕一块儿也就这么大。” 一碗就切出来十来块儿,给家里人一人分了一块儿。几人摆弄了好几天就得了一碗糖块儿,石心很不舍得吃。秦玥哄着她说以后还会做的,她才小口小口吃了。 “是用驴皮熬出来的?黏黏的,还好里面有别的东西,味道香,不然光吃驴皮多臭了!”阿正一边嚼着,嫩嫩的眉头一边微皱着:“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秦玥微笑,哪里是她想的周到,是古代人民心思缜密智慧光辉,她只是拿来用而已。 “以后咱们就买些驴子养着,养大了做这个卖。”她淡淡道。 “啊?那不是要杀很多驴子了?驴子虽然比不上马,但是也很贵的。”小孩有些心疼钱了。 秦玥摸摸他的脑袋:“这个不用担心,嫂子会处理好后面的事的。” “那就好。” 秦玥看周恒,瞧,阿正想的就是比其他人多。 周恒看她秀气的模样,微笑点头,娘子说的一切都有理。 吃过午饭有一个时辰,送货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都老实将货钱给秦玥送来。没人多贪一分半毫,尽数归主。 周家村的人怎么样,周恒当然是最知道的,看娘子对村人的信任和他们对娘子的喜欢,周恒实是欣慰。 “相公,咱们明天去镇上吧。”秦玥拿了地契给他看:“我买地了,现在咱们家可不仅有两亩地哦!” 周恒看了地契:“镇上的地?” “恩,李源春卖给咱们的。咱们明儿去见见那些佃农。” “好。” 次日天阴重,温度低。秦玥又裹上了厚斗篷,那天给周恒做手套的时候也给自己做了一双,今儿正好用上。 周恒给她系好抽绳,低声道:“日后将那些皮毛攒攒,多了还是做个皮斗篷的好,遮风。” “哪用得着那么费事,这个就挺好的。”秦玥掩在兜帽下的小脸有些红:“以后我多锻炼,身子好了就不会这么怕冷了。” “那你可得坚持了。” “那还会说?我的时间可是多得很。” 马车行在路上,外面的风呼啸。秦玥叹气,这次没选好时间,大冷天的让佃农都出来见他们,让人家受冻了。 到李府喊了李源春,人戴了厚帽子带他们到镇缘的一圈住处去。 李源春带着路道:“这些人租种我家的田地几十年了。都是老佃农,种地也有自己的头脑,每年我都能比其他人多得不少粮食。” “这么说我们是捞了不少好处的。”秦玥笑道。 李源春笑:“只是跟你说说他们的情况,反正你接手是一点事儿不费的。只需让他们知道以后东家是你就行了。” 他们来的地方是一圈圈低矮的房子,都是佃农的家,比姚寨村人的居所要好一些,是土坯房,不是茅草屋。 周恒缓着步子,走着想着。 天压得极低,空气都带了阴湿,还有丝薄的雾,这圈房子低矮,巷道深长,像走在漫着鬼气的迷宫里。 男人一直没吭声,秦玥碰碰他:“怎么了?” “想起之前与你说的难民的事……”周恒声音淡然,没什么起伏。 这天阴冷,佃户的房子虽低矮但遮风挡雨保温暖,一家子住着虽狭小但肯定和乐。那些在县上的难民就难说了,天有下雪的兆头,不知他们如何了。 秦玥:“在想法子帮他们?” 少女话声有些凉,周恒侧脸看她:“娘子认为不可?” “不是不可。只是……”秦玥浅白的斗篷在巷道中明亮如灯。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怎知帮了今日不会有明日的饥饿?今日你帮了他,明日你不再来,他是否会心生怨念,倒戈相对?再说,他们有男有女,有手有脚,能将棚户搭起来,为何不能找些活计养活自己?” “娘子。”周恒隔了手套握上她的手。 “他们不是不找事做,是一乡一镇的人都会排斥外来者,本镇的人都难找到活计,何况他们这些人?他们在这里搭棚相偎,男人也是保护着妇孺老人的,不曾为争抢一口粥汤打架斗殴。” “那天施粥他们也是相安地排队,有人先领了食物就分给老人自己再来吃。并没有娘子想的那些不堪,这样的细微之处也能看出他们不会是忘恩负义之人。” 男子声音微暖,没有因为自己的意见与他不一致就争得面红耳赤,只是娓娓道来自己的见解。秦玥看着他的眼睛,这人饱含了纯善与信任,明辨是非灰暗,一颗赤子心恐是无人能及。 冷风扫过巷角卷起尘埃如幕,忽有凉意落在面上,仰头一看,落雪了。 秦玥握紧了他的手,她只是习惯性的将现代社会的不诚信与隔膜考虑带到这里。用那时的思维来看待周围的事物,为自己找到足够安全的角落以求生存。是因为物质的精良,武装封闭了人心的红热,才致使那些人情冷漠对面不识。 她忘了,这样的安静小镇,许有小偷小摸,但人心本善,少了那么多的冰凉,存蓄着世世代代的诚挚良心,黄发垂髫相依安好…… 许是她桎梏如此。 少女靠紧了他:“那相公可有法子?” “有,娘子方才说的话我也考虑了,有比我之前想到的更好的办法。”周恒说着话,眼尾瞟了李源春一下。 秦玥看见他的视线,微笑点头。以富带弱,自古人有良策,只看阿恒的法子足不足以带起富人赈灾的兴趣。 人都是自我的动物,不会平白无故将自己辛劳所得给其他人的。 李源春只听见难民什么的,也没多想,没注意两人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片刻。只是看着小两口在他身侧走着,相依相偎,很是美好。若他身体无事,他的子女都该比他俩还大,他都能当爷爷姥爷了吧? 李源春敲响了一家人的门:“这是这几家人的管事,以后有事只管先和他说,他会通知给其他人的。” 门一开,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农。 “东家怎么来了?快进来,这天突然就变了,怪冷的。”老农将人往里请,一看李源春身后还跟了两人。 他朝两人客气一笑:“这就是我们的新东家?请进吧。” 雪花极小,落地就化了,三人头上有些微的亮点。 屋里还有一婆子,便是老农的婆娘了,给三人倒了热水就回里屋了。 “大海哥,你们这二十多家的新东家……”李源春看看周恒看看秦玥,地是卖给秦玥了,但这一家之主不该是周恒?新东家是他俩谁? 秦玥捧着热水暖手,看李源春一眼:“周恒。” “恩,是是。你们的新东家周恒,这是东家娘子秦玥。”李源春笑着给刘大海介绍两人:“你去让人过来吧,咱们认认人,以后你们都归周恒了。” “诶,好。我马上就去,三位稍歇歇,咱们这巷子不能进马车,是吹着风走来的吧,喝点水暖暖身子。”李大海笑着起身,喊婆子出来招呼着,自己出去了。 婆子笑看着秦玥,她都听见几人的谈话了:“东家和东家娘子都是标志人儿!” 秦玥搁下瓷碗:“谢谢!” 周恒:“家里就你们两位吗?” “恩,我们三个儿子在旁边另起了屋子,他们小两口的,自己呆着舒服,我们俩在这儿也自在。” 婆子笑着很是慈祥和蔼,软软的两脸蛋鼓着,嘴唇薄弯,秦玥觉得像招财猫。 “四百亩地是你们二十五家平分着种的?” “不是,谁家劳力多谁家地多,我们和三个儿子才种了四十六亩。最多有两口子一下种三十亩呢!” 周恒点头,这分量倒是比自家的活儿重的多。 秦玥也觉得很重,三十亩地得多长时间收割啊? “播种秋收你们可能受得了?”她问。 “累肯定是累,但不种地哪来的粮食呢?”婆子道:“咱们有官家的租子,还有东家你们的租子,不多租种些,我们没口粮呢。” 秦玥看李源春:“租子是多少?” “四成。”李源春伸了手指头。 跟官税一样,那佃户就剩下两成了。种的多也有道理,不然不够吃的。 “相公,官府对粮税没什么减免政策吗?”秦玥看周恒。 “有。举人名下的所有田产都是没有税收的。”周恒微笑。 秦玥惊讶:“一点都没有?” “没有。因为考上举人的学子比起缴税的百姓,只是微茫的数字而已。”周恒道:“天子为了鼓励有才学的人科考才设下此项好处,但举子真的难考。” “你……”秦玥稍凑近了些,想到这里不是自己家便控制了距离:“没关系,我相信你能考上!” “恩。”稍有些昏暗的屋里,周恒安静又清隽,若莹莹泛光的明珠,看地秦玥好想抱过去。 不多时院子里站了二十来个当家的。地上已经白了,脚踩着又成了湿印。 李源春和小夫妻出去。 璧人如此,二十来人瞧着新东家,阴云飘着细雪,两人相携看着便与他们不同。 “周恒日后便是诸位的东家,各位只管种好田地,我们定不会亏待各位。”男子道:“周恒是学子,日后若有好的机遇,定给各位好的策略,让大家种一样的田留更多的口粮。” 还好还好,下面的人松口气,还好新东家没有加租子。 人群里一人面色淡然,他就说嘛,这东家娘子好心,去帮她载个树还给赏钱,怎么会加租子?他倒是知道考了功名是可以减税的,这学生样的新东家,说不定能出人头地呢!那他们就真的能多得些粮食了。 “我们等着东家有好机遇,给大伙好日子过啊!”那人喊道。 秦玥知道他:“你们做的好,我们才会好,我们好了,你们自然更好!便是这个理,希望诸位能好生对待自家的佃田。若日后有什么事,可到玥恒妇幼专供捎个信儿,我们自会知道。” “诶,我们记得了!” “既如此,大家便回去吧!”周恒道:“昨日还是大晴天,说好的今日过来不想这就变天了,下雪还请大家出来,实是对不住。” “没事儿没事儿。”一听这话,好几人都暖了心。这有啥,谁知道老天爷是咋变脸的? “那我们便回去了。今年这雪水足,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一人道:“东家就等着收粮食吧!” 说了几句话,来人乌拉乌拉走完了。 周恒看秦玥:“是不是说的太少了?” “不少,咱们就是让他们认认人。这么冷的天,真要开个烂长的会他们就该埋怨咱了。”秦玥搓搓手,好冷。 刘大海笑看着两人:“来屋里歇会儿吧,暖和了再走。” 婆子来牵了秦玥:“走啥走,在这儿吃饭吧!老婆子我做的糊涂菜饭又香又暖身子。家里有不少晒好的蔓菁疙瘩,切里面那叫一个好吃。” “我妈……”秦玥张口就道。 说了两个字少女忽又停了话,周恒看她:“娘子怎么了?” 秦玥微晃的目光掠过他的眼帘,嘴角一弯就是浅笑:“没什么,我也喜欢那样的饭。” 我妈冬天也经常做那样的饭,切进去晒干的蔓菁菠菜海带丝,粘稠的喝着喷香。 少女失神的不止目光,片刻的微笑哪能挡住心底的潮海泛滥?周恒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失落无望,不知娘子到底想到了什么,周恒安静坐在她身边。 娘子有许多事没有告诉他…… 稍歇了一会儿,眼瞧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李源春便带二人走了。婆子很喜欢秦玥,没能让她吃到自己的拿手饭,有些失落呢! “日后还有机会来的,大娘等着我便是。”秦玥笑道。 “当真?那婆子可等着东家娘子了!”婆子很想牵她的手,又怕这干净漂亮的小娘子嫌弃自己,笑着没把手伸出去。 她就三个小子,生下的女娃夭折,不到十天就过去了,她是真心喜欢别人家的女孩儿。 秦玥却是笑着揽上她的肩拍拍:“大娘回去吧,不用送了,外面冷呢!” “诶诶!”婆子鼻子一酸便花了眼,模糊地见着花白茫茫的一片,少女身子亮眼,跟身旁男人悄然走远。 “回屋吧,别看了。”刘大海握了她的衣袖将人往里扶。 北风刮着白雪斜飞,阴暗的天幕雪纷扬,如同脑海久远的记忆断层了,刮过雪花滋啦作响。 秦玥裹紧了斗篷,周恒在她身侧挡着飞雪。 “相公,如果我突然离开,你会不会去找我?”疾行的步子下少女突然仰头吐出一句话。 周恒身子一颤,莫名的恐惧潮水样扑打:“娘子怎么了?” “如果身边至亲的人消失或是突然死亡,该很崩溃绝望的吧?”少女抬头看他,杂乱的飞雪纷扬,青墙冷寂刻着寒凉,斗篷下少女眉目清亮却蕴了周恒看不清的神情。 “娘子……”他僵僵抬手揽上她的肩:“是溃散的痛和看不到边际的以后,天塌了一片暗寂,想躺下不再醒来,以为看不见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爹娘亡故时他便是这样过来的,现下眼前人这样问他,是想到了什么?或是,想做什么吗? 秦玥隐忍的面上忽划了清泪两行,温热的清流掠过冰凉面孔。 周恒蹙眉擦去她面上的泪,稳稳地牵着她的视线:“但是会很快恢复过来的,因为我们是活着的人,有血有肉,身体温热耳聪目明,要耗费所有劳力和精神去走完漫长一路。” “娘子一向看得开,怎不知这些?”他温热的手抚着秦玥的面:“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娘子。如果你消失,我便去找你,天涯海角苍林荒漠,直到找到你,带走你。” 秦玥呜咽一声扑到他怀里。 她是死了才来到这里!没有爸妈,没有亲人!她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飞雪苍茫一片,落花了人眼,周恒收紧双臂,怀中少女抖着肩哭泣。 李源春不知发生何事,看着年轻的两人相依在一起,雪落无声,呜咽风声携卷了淡淡哀痛弥漫在天际。 周恒僵滞了满腔散不开的酸楚心疼抱紧了身前人,安好或是苦难都希望能守住她,抱紧她。 岁月漫长而苛责,生死一瞬血肉,孤独在生老病死间如影随形。人最怕莫过于近者无,亲者离。我亦不愿你一人离开,留了执念深深晦涩难捱。 这便是她夜半的哭意了,男子轻抚着少女渐渐平静的背,到底是什么,掩在娘子的笑面下? 秦玥悲痛而出的呜咽是不化的内心寒芒,突如其来的记忆闷滞,揪扯不散的条条缕缕。当初的死亡从天而降,毫无预兆的脱离血缘亲人。种种都如高山轰鸣,雪崩塌方样滚滚而下,所至之处苍白无物,彻骨冰寒。 男子声音低低似怕惊扰梦中人:“玥玥,不哭了。” 秦玥在他胸前拧了片刻,低着脑袋摸摸被自己沾湿的周恒的衣襟:“唔……” “湿,了……冷不,冷?” “不冷。”周恒拂掉她兜帽上的雪花:“咱们回家去吧。” 秦玥垂着眸,眼底湿润鼻头泛红,轻应了一声。 周恒回身:“李老爷,我们这就告辞了,今日劳烦你了。” “无妨无妨!”李源春略略看遮挡严实的秦玥:“你家娘子……没事吧?” “没事,劳你记挂。”周恒朝他轻点头,揽着秦玥离开。 李源春站在落雪里,望着两人身影在白茫中渐渐小去。这秦玥平日里看着朗利,在自个儿男人跟前还是小女娃的样子,怎么说哭就哭了…… 哎,说到底还是自家男人好啊,想撒娇就撒了! ------题外话------ 要不要说?要不要说?^(* ̄(oo) ̄)^票票?︿( ̄︶ ̄)︿   ☆、第九十五章 你就是 石青赶了马车就在巷口等着,小伙子见落雪了,自己钻进车厢等着。 周恒撩了帘子送秦玥进去,他笑嘻嘻退出来。 落雪静,只闻风声,马车安静驶在街上。 秦玥挽着周恒的胳膊坐着,忽然喊一声:“相公。” “恩?”周恒低头看她。 “……没事。” 少女捏了斗篷一角揉弄着,过了一会儿又喊:“阿恒?” “阿恒在,娘子要跟我说什么事吗?” “恩……”少女在他肩头晃了脑袋表示不是。 “就是想叫叫你。”她轻轻道。 周恒握上她的小手:“我就在这里,你唤多少声我都应。” 秦玥静默,手却是揉着周恒的手指:“不叫了……师父的医馆到了吗?” 她说着话,撩开了窗帘,飞雪弥漫乱人眼。 “还没呢。” 周恒喊石青一声:“去许氏医馆。” “阿恒,你以前见过我吗?” 周恒:“是说成亲之前?见过一次,就是那次你落水的时候。爹他带你来村里钓鱼,我正好在水边。” “那是你把我救上来的?”秦玥眼眶的红涩还没消,一瞧就是哭过的。 “不是,爹他离你那么近,怎会劳他人之手。你身子刚沾水他就把你捞出来了。”周恒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就没有娘子了。” “原来以前就见过……”秦玥扭头看他:“你看见我,就喜欢我吗?” 周恒:“……” “怎么?” “不是马上就喜欢你的,是我们成亲之后,才喜欢的。”周恒坦言道,娘子问他这些,是想验证自己喜欢她的时间? 秦玥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真的?” “恩,小孩子才见一面怎么会喜欢上你?”周恒浅笑:“你小时候只是个黄毛丫头,爹说你还不爱收拾东西,是个小姐脾气……” “那我现在不是了,你可喜欢?” 周恒眉眼远山青意样层层起澜:“自然喜欢,现在的玥玥极好,谁见谁喜欢。我一直都担心再有旁的人喜欢上你,与我争抢呢!” 秦玥略闷着鼻子:“我整天在家里呆着,谁会抢我。” “那,回了家,我跟你说件事?”她试探着问。 “娘子有事随时都可以与我说。” 周恒没敢再看着少女的眼睛,怕自己泄露了情绪,娘子终于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了。 马车缓缓停下,石青道:“许大夫医馆到了,要不要小的先进去看看许大夫在不在里面?” 周恒:“去吧。” 秦玥坐直了身子揉揉脸看周恒:“我的眼睛红吗?” “稍有些红,外面风大,刮到眼睛也没什么的。”周恒纯粹的眸子瞧着人,望尽了山山水水只余深情。 “恩,要不然那老头子又该说我了。” “师父是心疼你。只是方式不一样。” 周恒将秦玥带上车的一点阿胶糕拿出来:“不过,你给师傅这么点儿东西……他肯定是要说上一说的。” 秦玥撇撇嘴:“那咱们就做了一点儿,一人才吃了一块儿,就给了他四块,不是最孝敬他?” 周恒无奈笑:“是,娘子说的也对!以后咱们多做些再给他也就行了。” “不给!”秦玥夺过来东西:“你也看了,做阿胶这么难,还费人力费鼻子的……以后不给他,让他自己琢磨吧。” 周恒忙给她顺毛:“那就看娘子能不能说过师父了。” 石青回来夹了风雪:“许大夫在里头呢,主子姑爷咱们过去吧。” 医馆里药味甘甜浓厚,炭火暖和,落雪天出门的人少,许攸自在坐着看二人进屋。 “丫头这么大雪天儿怎么出来了?”许攸看二人头上都落了雪,面上笑地有些幸灾乐祸。 秦玥抖着斗篷上的雪花,淡淡道:“听说有人十分不耐烦的等着徒弟做药,徒弟千辛万苦做出来了,不顾大雪封路去送,那人又不屑。” 少女抬头看相公:“阿恒,你说那师父是不是很不善?” 没等周恒开口,许攸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搓着手过来秦玥身边:“丫头的药做好了!嘿嘿,刚才是为师不好,为师也是担心你受风寒嘛!来,给为师看看。” 秦玥脑袋一歪往周恒身后躲:“阿恒,我觉得这天儿太冷了,咱回家去吧!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多舒服!” “臭丫头你还啥都不啥,哪来的孩子?!”许攸在后面跟着她围着周恒转。 “孩子总会有的,我们俩身强力壮年纪轻轻又没毛病!”秦玥抓着周恒的衣服以防自己滑倒。 “娘子小心些。”周恒还不时伸手扶住她,顺便挡一下老爷子。 “周恒,尊老爱幼,你得先照顾我!”许攸拍他胳膊一下。 周恒低低地笑,醇厚如深涧幽泉浅浅流出。 “娘子别转了,再转我就头晕了……”他轻轻将少女拦下圈进怀里。 “嘞!”秦玥朝许攸伸舌头。 “好了为师错了,不该笑你的。”许攸老实道:“快给为师看看吧?啊,乖徒弟?” “我可是费了好几天,让我家下人挨个儿的帮忙才做出来的,数量很少,就一块儿。师父你可不能嫌弃!”秦玥背着手还不给他。 许攸点头如筛:“不嫌弃不嫌弃,有一指甲盖儿的也行!” 秦玥仰头朝周恒眨眨眼,男子从袖里掏出一个干净纸包给许攸。 老爷子夺过去就拆纸包,里面躺了一块儿阿胶糕,他低头闻闻,固体没什么味道。 “就这一块儿?”他看看秦玥。 少女点头,他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留了一大半。 秦玥笑着看周恒,完全没了深巷中的哀伤。那是在马车里二人刚包好的,本来秦玥拿了四块儿,这就要吊吊许攸的胃口。 “这个,是用什么做的?”许攸品尝了半天没尝出来。 秦玥眨眼:“师父猜不到?” “像是什么胶?是什么丫头就快说吧。” 秦玥点头:“驴皮熬出的胶。加入了黑芝麻红枣核桃冰糖和黄酒。能够补血益气,强身健体,延缓衰老,抗癌,美容养颜,调经安胎,扩张血管。是不是很有用?” “你熬了多久?”许攸又咬了一口。 “三天三夜,不好熬制。且驴皮的成本高,所以此药乃金贵之物。” “若是有你说的那些功效,倒是可以一制。”许攸沉思道:“人参也是贵药,但用处大,人们还不愿意使用。这药也当此论。这个,叫什么名字?” “纯粹的驴皮熬出的胶加黄酒冰糖去臭腥,叫阿胶。这是阿胶的副产品,味道更易于接受,叫阿胶糕。”秦玥看他手中只剩一口了,一会儿可别找我要。 “恩,名字倒是好听,一听就是给女人用的药。”许攸点头念念有词,顺手将最后一口阿胶糕扔进嘴里。 “你若是想制这药,为师可帮你找原料。”老爷子又道。 “怎么找?您每天给我十来头驴子,让我剥了皮你再拉回来养?用驴皮必须杀驴啊师父。”秦玥挑了秀眉:“驴子也是百姓家宝贵的牲口,不用到老死是不会出卖的,您怎么给我找原料?” “买了驴子送你养着行不行?”许攸胡子一翘:“你不是会做饭吗?给仙客来想几道驴肉菜,养肥了杀了卖肉,扒皮制药,不是用全了?” 秦玥微笑看老爷子,半晌捏了自己下巴朝他笑:“师父的头脑也是杠杠的!这个办法虽然周期有些长,但也未必不好。”跟她想的法子一样嘛! “是吧?你师父我可是有一手!”许攸背手昂头:“既然给你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把剩下的阿胶糕都拿来吧!” 老爷子红润的面上傲娇笑意深深,脚下踩着点子,朝秦玥摊开大手。 周恒笑着去牵秦玥的手:“师父是多年的老姜,自是能瞧出我们的把戏。娘子都给师傅吧,左右不过是三块儿。” “只有三块儿?!”许攸朝二人喊:“师傅是这样孝敬的?三块儿就把人打发了?” 周恒面色认真:“娘子确实只煮了一部分驴皮,在家摆弄了数日,还让下人回流看着火,东西不好制,最后仅出了一碗。家里人一人吃了一块儿,剩下的都给师父带来了。” 夫妻俩挨着挤眉弄眼的咬耳朵,半天周恒“说服”秦玥,少女撇嘴将剩下的那三块儿给许攸了。 “师父?”秦玥坐下,托腮仰头四十五度望许攸,眼睛水灵笑容俏:“您老刚才说给我原料的话当真不?” “当然当真!”许攸笑呵呵把几块东西装好:“徒弟做药师父得支持,不然徒弟就太辛苦了。况且……” 老爷子目光流连在二人身上:“你们可是身强力壮年纪轻轻又没毛病,还不趁着大好时光造人?!” 秦玥紧绷了嘴,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周恒最爱红脸,今天倒是忍耐的很好,只红了耳根。 “来来来,让为师给你把把脉,看丫头身子如何?适不适宜为你周家传宗接代。”许攸挽了袖过来秦玥身边。 秦玥闭嘴任他打趣着两人,许攸垂眸诊脉,周恒盯着秦玥的脸看。 看我做什么?秦玥挑眉。 周恒眨眼:看娘子身子好了没。 你不是说迟些要孩子吗?现在就这么急?秦玥撇嘴,她这身子才十六岁啊。 周恒掩面摆手,稍有尴尬。我只是关心娘子的身体,可没说要孩子的事儿…… “恢复的还好。最近也不要沾凉水。”许攸一诊脉就恢复他仙风道骨的大师模样:“当然了,现在你家里也有下人了,这些事自是不用自己做的。” 老爷子又眯着眼笑看周恒:“丫头若是再每天吃阿胶,明年你们就能圆房了!” 被许攸瞧着,周恒红了耳根又亮了颧骨:“师父医术高明。” “丫头医术也不错,还给自己改了药方。”许攸又捋着胡子看抱臂的秦玥:“改的也好。” 秦玥眼睛一翻道:“师父,有您这样不害臊,大庭广众下跟小辈说圆房子嗣的事儿的吗?” “那有什么,反正你们也不嫌弃我!”身边这两人无话说,许攸笑的开怀:“前几日有人给为师送来个医学孤本,你要不要翻阅啊?” “什么孤本?” “小张,将老夫的书拿来。”许攸扬眉喊伙计。 小伙子到后院一会儿就拿来了个破烂的蓝皮书。 秦玥嫌弃地看着边上已经毛了的书:“孤本不都是保存良好的书吗?怎么你这本成这鬼样子了?” 小伙计嘿嘿笑:“老爷子对自己的手札保护的很,对其他东西,那就是看哪儿搁哪儿,一点不注意。上次我还在茅房捡到这本书呢,幸好这儿就我们几人,不然谁不识字当草纸擦屁股也说不定!” “咦——”秦玥捏着书角将其推到许攸手前:“师父你是搁在茅房哪儿了?没被人踩上几脚吧?” “胡叨叨什么,去柜台站着!”许攸一拍小子脑袋,小子挠着头跑走了。 “丫头!”老爷子又眯着眼来跟秦玥说话:“大丈夫不拘小节,这书是好书,你可得看完,对医者很有帮助!” “那也……”秦玥正说着话,周恒手一伸从两人中间拿走了那书。 丫头和老爷子一齐看向男子,周恒安静翻书,瞅一眼两人,俊朗若飞雪:“你们继续,我随便看看。” 秦玥嘴角一撇回了身,许攸捋胡子不吭声。 “娘子,我觉得这本书很有价值。”周恒淡笑看少女:“既然师父愿意割爱,你便拿着看吧。烂一些也不妨碍的。” “那好吧!”秦玥接过那本曾孤零零落在茅房的烂孤本:“那师父什么时候给我买驴子过来啊?” “过完年再说吧,你总得让为师过个好年吧臭丫头?” “好,过年徒弟来给您拜年!”秦玥拿了书起身:“那我这就走了啊!天冷就在家歇歇,什么时候晴了再出来,别将自己冻病了。” 许攸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门帘一掀便是大雪迷人眼,纷扬了一世界的白。 街面屋顶全是白,天也稍稍亮了些,晃人眼的精亮如星。 周恒在秦玥身后帮她带好了兜帽,上前自然揽了少女的肩将人扶上马车,石青甩了鞭子马车淹没在茫茫白雪中。 许攸静默站在门前,一世大雪遮了人颜,遥见苍茫山脊绵长,近处枯木裹了银衣迎风招展,携来梨花朵朵,遍洒街面。 “老爷子,风大,有雪扫进来了!”伙计在一头喊:“回来吧,周恒他们该走远了!” 早瞧不见了,用你提醒我?许攸掀帘子进屋,街面无人,风雪肆虐如洪。 秦玥周恒坐在车上,少女翻看着那书:“不是我说,这真的也忒破了!说孤本倒还是可信的,说不定多少人收藏过,日日拿出来翻阅瞻仰……” “娘子,你可听过屈鸿?”周恒道。 “我只听过屈原……” “传说数百年前有一仙医,可治病于未起,也医于膏肓,能与阎王争人,无人能及。”周恒声音微淡,视线落在秦玥身上却是暖热:“他生前曾著书流传后世,无书名。现今年岁久远,不知那书传至何处。” 秦玥举起手中那本:“你的意思是这本快要散架的破书就是那本?” “这书上有些字与现在的字有差别,是很久之前朝代的字体。”周恒翻着书让少女瞧着里面的东西:“所以我想写这书的人许是很早之前的,而师父又对此书评价很高,那就很有可能是屈鸿的了。” “哦。那不管它是谁写的,我好好看就是啦!”秦玥朝他笑笑。 “娘子好生保存着,说不得以后还能流传下去。” “切,这么破……”少女一笑,挽上他的胳膊瞧他:“要不回家你帮我誊一遍吧,你的字好看,我看你写的。把这本锁起来就不会再烂下去了。” 周恒浅笑抱拳:“谨遵娘子吩咐。” 到家时风小了,雪无声遮了一幕茫然,村子更是安静。 下雪无事,吃了午饭秦玥便是百年不变的午休。 有书房,但周恒基本没去过。在一个屋里坐着还省些木炭,他若是想看书在何处都是可以看进去的。 秦玥躺在床上,周恒就坐在窗边帮她誊写孤本。 雪白泛光,屋里也亮了不少,男子静坐执笔,侧脸棱角分明,俊朗又蕴了温和。 秦玥侧身往外躺躺看着他:“阿恒,你要不要来睡啊?” “娘子歇着吧,我就不睡了,尽快帮你誊好书吧。”周恒下笔快又轻,一会儿便是一列,又从纸头开始写起。 秦玥“哦”一声躺平身子,闭眼。半晌,又睁眼望帐子。 “可是我想跟你一块儿睡。”她糊了一脸委屈看周恒,声音都是纤弱的,像刚冒头的柳芽黄嫩。 周恒回头,眉眼酿了沉静气韵,恍若深林常年不散的白雾。片刻,男子起身来到床边,开始脱棉服。 秦玥往里挪了挪,拍拍外侧的被子:“我已经暖热了,你躺下不会凉。” 周恒笑笑,“这该是我为你做的事。” “我先来了,就顺便帮你暖了。”男子躺下,秦玥就势往他这边蹭。 周恒看她像刚出生的小猪崽一样,抚着她的发顶呵呵笑。 “娘子想与我说什么事?”他低低问。 秦玥抬眼看他,男子瞳孔微芒,分明如水映着她的脸。那是,秦家女儿的脸,纯净俏丽,像一朵娇美盛放的荷盈盈立在水中。 秦玥张了微黏的唇,却是堵了嗓子哑了声音,没有说出什么。 她叹息垂下眼,扶了床要退离出周恒的臂弯。 周恒手一伸掼起她抱住,“娘子别走!” “娘子,不想说就不说。”周恒沉沉说着,如古埙吹出的音调,悠远缓缓拨开了天际,沉厚灌入清流,淌了一池清幽。 “你只要在家里好好的就好。” “身子康健,能哭能笑。” “能去看管着你的工人下人,有心摆弄好的吃食。” “跟阿正小雨和阿勤说些话,教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不要忘记想我。” 秦玥沉默,周恒看出了什么吗? “周恒……” “在,我在。” 男子声音微微颤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莫名的害怕,怕秦玥说出些什么他无法抗击又不能阻止的东西。 秦玥从他身前抬起头,轻声道:“我不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秦玥。” 周恒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儿,眉眼如初,从未变过。 “你不觉得我这个人跟你们不太一样吗?”她说:“我会做菜,你们都没有吃过,连张文义也没见过。我无缘无故会浅薄的医术。从没上过学的我能识字写字。会说你们听不懂的事和话。会画出做出你们没见过的事物。” 周恒安静,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又深刻,他怎么会没有发现? 自古,心思如发的人看什么都是细微中松动破茧的。 “我是千年后的人,生活在比这里要先进万倍的世界。一天夜里下雨,我下了班骑车回家。雨大,路面上都是水,有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没有盖上,我连人带车栽了进去。我该是在那个世界死了的,因为醒来的时候,我就是躺在你家床上额头磕破的秦玥。” 少女声音幽幽响在耳边,像山中细小溪流潺潺。 周恒惊讶,这世上,真的有鬼神魂魄,身死神不灭? 全都说出来,秦玥心中倒是有些失落,秘密自开口便不再是秘密。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秦玥身侧,男子的手垂下握了她的手。 “娘子醒来可有害怕?见到我们几人趴在你床边,肯定吓了一跳吧?”周恒缓缓说着,他还记得当时秦玥让弟妹们都出去,阿正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家呢。 “你那个世界有多先进?劳苦了你能安生呆在我身边,做这个刚成亲就撞坏媳妇的男人的妻子。”他直直望着秦玥的眸子,眼神清亮,神色专注。 “你……我来了就意味着以前的秦玥已经死了!”秦玥皱眉。 “你不就是吗?”周恒倏地将人抱紧,像揉进自己身体一样拥着她:“你就是我娘子!对爹娘好,对大哥好,对弟妹都好!你不就是秦玥吗?” “你还想走吗?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怎么办?她怎么办?” “走了让她回来?你们能交换过来吗?” 周恒突然又开始笑:“不,你们换不回来了!你出了意外,她也出了意外,这么机缘巧合的事谁说不是天注定你要过来的?” 男子火热的心跳砸在秦玥纤薄的皮肤上,滚滚埋人,她能感觉到这人杂乱又极力想抚平心情的努力,他在尽力的说服自己也说服她—— 她不会走了,她要永远留在他身边。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她注定是他的人,无法逃离,无法泯灭。 男子安静了片刻,又松了力道,缓缓将自己埋在她颈间,炙热的呼吸扑在皮肤上。 “玥玥,你说,你是不是不会离开的?” 秦玥的呼吸绵长,男子紧绷了身子等她的回答。 屋里白亮,他却觉得自己一半渐渐没入泥沼,一半在天上挣扎,泥沼冷人肌骨暗无天日,天是高远不可即,挂着永恒的光。 且不知道,下一刻他是沦陷,还是飞升。 “除非我再死一次。” 少女的声音像空中礼花轰炸,亮了所有的黑暗潮湿,圆满又华丽。 周恒胸中心跳稳定,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恶战,现下忽然听闻捷报,失了所有的心力。 “那就等我们一起老去……我再去你的世界找你,好不好?” “不好!”秦玥砸下他的胸膛。 “为什么?”周恒委屈了眉眼抬头看她。 少女微睨:“这辈子还没过完,老什么老?!” “呵呵呵。”周恒埋头闷笑,揽着将她一提抱到自己身上趴着:“我们过完这辈子再说。” 秦玥侧着脸趴在他身上,像初生婴儿一样闭眼寻找自己的归属,男人身子温热,烈阳白雪的清冽灿然拥着秦玥所有的感官。 “那个大娘做的饭菜,我妈也经常给我做,特别是到了冬天,吃着很温暖。”她低低道:“我妈很爱我,我的女红就是从她那儿学来的。我爷爷和爸爸都是医生,是好大夫,对人和善,所以我认识草药会治病。” “娘子家人的手艺真是涉及广泛,有他们教你这些,你才能在这里过的安稳。”周恒仿佛又找到了秦玥留在这里的原因:“娘子所有的手艺都是家人传授的,是不是说一切早有安排?你学会那些,来到这里……来见我。” 男子突然捧起秦玥的脸直直望着她:“娘子以前可有夫君?” “……你是第一个。” 周恒低笑将她抱紧:“那可不就是让你来见我呢吗?之前秦玥的身子没现在的你好,所以她磕到门上就,过去了。你们所有的遭遇都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让你来我身边,给你一个夫君,给我一个娘子。” 秦玥一砸他的肩膀:“你倒是想得美!这么离奇怪异的事让你说的跟神话似的,你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怕你这个小鬼怪将我们家变大盖了砖墙的院子?还是怕你将村民都诱惑成你忠诚的拥护者?” “哼……”少女咬唇轻哼:“你放我下来吧,这样你会不舒服的。” 周恒腿一伸将她整个人都勾住:“不放,就这样抱着你。” “我从来没想到,原来身边的你竟然是这样的存在,一直以为是岳父他们教养有方,还感谢他们把你嫁过来。现在不过就是感谢上天。” 秦玥苦笑,周恒怎么又跟自己学起来? “你放我下来吧?你不难受我难受呢!” 一听这话,周恒立马松了手脚将人放到一侧。 “我不抱娘子了,娘子睡觉吧。” 秦玥拽他的胳膊:“你不许走,跟我一块儿睡!” “为夫衣服都脱了,不跟你一块儿睡只来床上躺一下吗?” “好吧,那我睡了。”少女松了手,最后看他一眼阖了眸休息。 周恒高大的身子下显得少女很小,他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一株幼小的花苗,唇边浅笑若云。 他坚信着,隔了多少时间和天宇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笃定的尘缘,万千的人中只有她是盛开在这里的花,开在这片土地上,开在他心里,扎根深深,荫育久远。 窗外的雪静谧凝神,落得悄然,落得一世尽白。 雪渐渐小了后,小雨哈着气从屋里出来,结果看见周勤也在门口。 “阿勤你怎么出来了?” 周勤整日在屋子里做木工,秦玥干脆单独给了他一间屋子让他当工作室,他基本上不出门的。 阿勤淡淡看她:“刚才有个东西一直弄不好,出来透透气再继续做。” “恩,做烦了想不出法子了,就出来歇会儿。”小雨笑道:“要不咱俩也堆个雪人?上次阿正和至炎堆的都化完了。” 阿勤看看地上挺厚实的雪,摇摇头:“不了,我现在就回去呢!” 小雨看着他瘦瘦的身子往回走,瞅一眼雪地,无声一笑抓了一把雪塞进他领口。 “啊!”瞬间的冰凉往衣服里灌,阿勤一跳,龇牙咧嘴开始往外扒拉。 “好你个周雨,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阿勤一边往外掏雪一边朝笑得欢的女孩喊。 “帮你清凉一下脑子,一会儿就能解决问题了!”小雨嘴边飞出白气:“是不是很凉快?” “凉快,凉快的很哪!”阿勤咬牙说话,抓起一把雪就往前面人身上撒。两人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打闹开了。 秦玥在屋里睡得沉,梦里听到有人打闹笑得欢的声音,往一边踢踢脚拱拱。 周恒早已醒了,坐在床上看书。秦玥一动,他低头看,娘子正往他屁股底下钻。 他沉沉一笑,娘子是被小雨他们的声音吵到了?都睡了一个时辰该起来了,平日都是睡一会儿就醒的,许是今日哭过累了。 “娘子。”他揉着秦玥的脸低低唤着:“娘子,该起床了。” 秦玥再动动,蹭着周恒的腿抱住乱摸,怎么瘦成这样了? 周恒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猛地一睁眼,眼前是男子素白的里衣,往上望,周恒披了衣服坐着,正低头看着自己。 “娘子,你今日可不准时,睡了足足一个时辰。”他伸下手要来捏秦玥的鼻子。 秦玥腾一下坐起来躲过了他的手,“啊——”她打了长长的哈欠。 “睡得真舒服!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半个时辰。”周恒合上书:“小雨他们在外面玩儿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恩,咱们也去玩吧!”秦玥笑着开始穿衣服。 娘子还是笑着好,让人看着心情也好。 —— “嫂子,你能找到阿正吗?”小孩儿喊着话,秦玥在院子里站着却是瞧不见他。 “阿正在哪儿啊?”秦玥往四周望望:“你透个头给嫂子瞧瞧呗!” “我透了,你快看!” 秦玥循着声音一转身朝屋顶上望,阿正却是又闪开了。 “阿正小心些,可别摔下来!”秦玥知道这小子在秀他的功夫,来回地在屋顶上跑呢! 小孩儿又从前面站起身:“嘿嘿,嫂子慢了哟!” 太阳正好在他头顶,秦玥眯眼看过去,刺目的金光下阿正掐着腰立在屋角,像从金乌里走出来一样。 “来!”她轻轻招手。 阿正咧嘴一笑,露出冒头的白牙,“阿正这就下来!” 说着话小孩儿就往下跳,屋子筑的高,虽然知道阿正已经会些轻功,秦玥还是心里一紧摒了呼吸。 阿正身子刚落下屋檐,连程一个黑影掠过抱起他就又飞上了屋顶。 秦玥又是皱眉望着上面:“连程,快下来!” 连程鼻子一扬,仰头望天。 “二师父!你看石心!” 阿正一指下面,连程顺势往下看,小孩儿胳膊一挥“嘭”地砸在他面上,阿正用了九分力,疾痛下男人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箍着小孩儿的胳膊瞬间松了,阿正落地脚一勾,没有防备的连程脚一滑就往地面坠! “嘭” 石心正好端了晒好的冬笋往屋里走,脚尖忽有从天而降的黑影和大地亲密接触,小丫头惊呼一声手中的竹筐就扔了出去,干竹笋在阳光下透亮,呼啦啦落了连程一身。 石心还颤颤不稳的呼吸未平,阿正突然又落到连程背上,肆无忌惮的开始笑。 秦玥噗嗤一声也笑出来,连程真是栽在石心身上了…… 石心惶恐瞧着摔在地上握拳的连程,阿正坐在他身上叫喊着:“二师父你吓到石心了!” “你起开!”连程手一拎将阿正提起来扔到一边,小孩儿脚下一跳就站稳在秦玥身边。 “嫂子,阿正是不是很棒。把二师父都推下来了!”阿正仰头,捏着秦玥的裙角晃。 “好!阿正懂得用计策了!”秦玥摸着他微乱的头发:“不过这只是个打闹,连程是自己人,不能坑的太狠,不然容易人心不齐。” 小孩儿露着小白牙笑:“恩恩,阿正知道呢!阿正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师父也经常这样吓人家的。” 连程揉着胳膊起来,踩烂了好几个笋干。 “连大哥你,你没事吧?”石心不忍地看着他面上的红肿,一道都是阿正拳头擦过的印儿。 “没事!”他沉着面,这小崽子竟然拿石心骗他! “二师父,你把石心晒好的笋干都打掉了!赶紧帮人家捡起来!”阿正在秦玥身边朝他喊。 连程一扫地上,还真有不少笋干儿。 “对不起啊!”男人一边往筐里拾东西一边跟石心说话。 “没事没事!”这人刚摔下来不得去歇一下?石心忙弯腰自己捡:“还是我自己来吧!” 帮忙还不让帮? 男人憋闷,袖风一扫,所有的笋干都围到了一堆儿,他两下就捧进了筐里。 “好了!”连程粗声道。 石心:“……谢谢。” 周恒从屋里出来:“娘子,怎么了?” “阿正正和连程玩儿呢!”秦玥笑道:“连程被他从屋顶推下来了,正好砸在石心身上。” “哦?”周恒挑眉看那二人。 “主子哪里是这样了?”石心糗着脸掂着竹筐:“分明是他落到奴婢脚边的……” “对对对,是他不好!不该砸掉你的笋干儿的。”秦玥笑着摆手。 石心看着夹了土的笋干:“都脏了,吃前还得洗一遍。” “不脏吃前也得泡泡啊!”连程捏了一个往她眼前晃晃:“你说是不是?” 石心:“……” “主子,东西买回来了。”石青过来:“搁到厨房了。” “好,今晚咱们吃腊八粥。” 今儿是腊八,也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是秦玥在周家村过的第一个新年。 “主子,小的还见大舅爷了。”石青又道:“他说柳姑娘又回来了,但是身子很不好,许大夫说是心病,不解开心结便治不透彻,让您有空去看看呢!” “又?”柳卿早先回去过了?为什么不叫她一起去看看? 石青:“是,在县上呆了十几日,昨个儿才回来,说看着不是很好。” “怎么回家里去反而身子不好了?”周恒不解看秦玥。 少女沉吟片刻,将柳卿家里的事说了一下。 周恒:“你是想过去看看?到她家里面?” “哥哥就这一个心上人,这有家不能回的……”秦玥面上疑云重重:“总不会是闹鬼?” 周恒牵上她的手:“哪有那么多鬼怪?说不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对啊,可是她说屋顶上没问题。”秦玥犹疑的目光变幻:“咱们去看看吧?万一是别人没看到什么地方呢?” “现在?” “吃过午饭吧。”秦玥又压低了眉看站在石心跟前的人:“连程你跟我们一起去!你有多久没去过徐府了?” 连程一愣,这些天他光想着跟小丫头在一起呢……还真是忘了秦玥吩咐的事儿了。 “那我跟你们一起好了……我给忘了。”他朝秦玥嘿嘿一笑:“那还不是因为……” 他伸了手要指石心,小丫头却是垫了竹筐往厨房走,他厚实的手指拦了一簇凉凉的风。 石青看男人愣了愣,他跟连程一个屋睡,平日里说了好多姐姐的事儿,愣是没发现他对姐姐起了心思。 他倒是觉得连程除了是个京城人,其他都还好。不过主子不让管,那就不管好了,反正姐姐好像也不喜欢他…… “嫂子和大哥要去镇上吗?”阿正看着相依的两人:“阿正也想去。” 秦玥俏笑看他:“我们可能还要去县里呢,阿正也想去吗?” “阿正想去找至炎玩儿……”小孩儿仰头,耷了淡淡青眉:“昨天阿正在山上看见一只狼……” “遇上狼了?!”周恒秦玥均是一惊。 少女揽着他看:“可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小孩儿摇头。 “那怎么了?你将狼打死了?” “不是。”阿正小声道:“那大灰狼看见我,就瞅了一眼便跑走了……” 那就是没有动手了,那这孩子怎么看样子不高兴呢? “是不是阿银在上山跟它们说不许伤害阿正的?”小孩儿望着秦玥的眼:“阿银还暗地里保护咱们呢……可是阿正从没见过它。人家心里难受了,想去找至炎玩儿……” 又是想银毫了,那条小狼长大得好几年呢! 秦玥浮了淡笑:“好,那便去找至炎。有心事跟小朋友说说,玩一会儿就好了。” 周恒:“银毫许是怕见到你就不愿意再回山林了,所以才不见你的。” 阿正看看大哥。他在家里歇舒服了,有时也不愿意在往山上跑,是一样的理吗? 秦玥:“有时候人要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呢,银毫也一样啊!很多事都要耐得住寂寞才行的。” “恩,人家也是真的想至炎了。”阿正在日光下穿着皮坎肩的小身子绒绒散着光,小脸瞧着还是闷闷不乐。 “会带你去的。”秦玥起身拍拍他的小肩膀:“别蔫吧着了,刚才多快活。让连程陪你练功吧!” “二师父?” 阿正扭头,院子里哪还有连程的影子,他弄撒了石心的笋干,又跑到人家跟前献殷勤了。 小孩儿绷着脸,“我去把他弄过来,整天跟在石心跟前不干活儿!” 秦玥笑:“去吧,可别让他摔到你啊!” “那就看我反应够不够敏捷了!”小孩儿黑色一团飞到了厨房,一会儿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 其声后,便是石心脆亮的嗓音。 “你们俩都出去!” 阿正和连程绿着脸被人轰出来,厨房门哐当一声碰上了…… ------题外话------ 上穷碧落下黄泉,阿恒跟玥玥一起走/(tot)/~   ☆、第九十六章 阉了他 连程要与他们一齐去镇上,自然不用石青赶车了。 周恒秦玥带着阿正安静坐在车上,连程拧眉撩着帘子看秦玥:“你确定要我赶车?” 秦玥歪头:“不然呢?” “……”连程黑脸,扔了帘子坐在车辕边。 男人手一扬,不闻马鞭声,马儿却嘶鸣一声扬蹄而起,拖着车子疾驰在乡间小道上。 石青和石心在门口送他们,看马匹跑的那架势,实在担心车里人屁股的安危。周家村的路可是不平啊! 三人在车里是左摇右晃,周恒一边抓了一人稳住。 “连程,不会赶车就要早点说出来,何必这样颠簸我们?”周恒沉沉出口道。 外面男人身子一僵,他不会赶车?!他可是在马背上杀过敌的,可能连小小马车都不会赶? 他是觉得他们大材小用好不好? “是啊,二师父。你这技术可比不上石青的一丝半点!”阿正也在里面道:“石青赶车一点都不晃!” 秦玥看着二人耸耸肩,看你们的咯! 周恒朝她微微一笑,又跟连程道:“不然,还是我来赶吧?连程你在天上飞着,肯定比我们还先到地方。” 外面人没应声,车子却是缓缓稳了下来,马儿也不再嘶扬的叫,马蹄声哒哒地悦耳起来。 “哇!”阿正在里面欣喜一叹:“原来二师父什么都会做哦,好强大的存在!阿正一定好好跟二师父学习!对不对嫂子?” “对,三人行必有我师,学人之长补己之短,最是善用!”少女声娇软。 连程轻嗤一声,什么时候都不忘教育阿正…… 很快到了镇上,先将阿正送到了许至炎那里。秦玥告诉小孩儿,若是晚了没来接他,就自个儿到她娘家去吃饭,他们回来就直接去那里接他。 至炎出来接了阿正进门,连程才赶了车离开,一路到了柳卿的小院子。 还是那婆子来接的秦玥,婆子少了之前的寒暄,也是满面的憔悴不愿多言,直接请了二人进屋子。 到了外间就听见里面有王志梅的声音,秦玥摇头,她娘也是忒心急了,这就来看人家了? 周恒若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就该笑了。你一个姐姐,不是知道消息马上就过来了吗?还说自己娘亲? “我在外面等你。”周恒拍拍她的手,自如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女眷的卧室他不便进去。 “恩。” 婆子过来给周恒上了茶,院外有小伙计进来服侍着,秦玥便进了里间。 “今天到底喝药了没有啊?小脸儿怎么成这样了,这到底是遭了多少罪啊?” 王志梅在床边问的声切,秦玥过去她都不知道,少女到了跟前唤了一声“娘”她才回头。 “玥玥你怎么来了?”妇人微愣:“是不是你哥给你传的信儿啊?出来可穿厚了衣服,冷不冷?” 她握上秦玥的手,温热的,刚一直被周恒握住,能凉到哪儿去? “石青来买粮食见我哥了。” 秦玥看了床上的柳卿,姑娘竟是唇白面黄,双颊消瘦的厉害,之前的灵动俏丽丝毫不见。 “姐姐……”柳卿声噎,支起身子要起来,如一朵将谢的木芙蓉在风中颤抖,凋白的怜人。 “别,躺着吧!”秦玥将她扶好,皱眉摸上她的脉。 屋里安静,一旁的叶子也没好到哪儿去,揉着眼光咬着唇。这样看来,这院子里就没一个没有心结的! 房间有药味,涩甘浆苦,是疏郁平理的。 姑娘不时微微咳上几声,眼角湿润含光。 “师父给你开的药一直要喝着。”秦玥看一眼叶子:“你身边的这些人也喝上一些吧!不然都倒了没人照顾你。” “没人还有我呢!”王志梅握上柳卿的手,温和道:“回了这儿就没事了啊!闺女别再想那些了,明儿我跟汇儿去你家提亲去,嫁过来就不用住你那屋子了!” 秦玥语塞垂眸。 柳卿咳后微喘,妇人猛地一说,姑娘一口气堵住,上不来下不去,憋了个脸红。 一时屋里是没人再说话,柳卿病态的面上染着红晕,瞧着似高烧不退的余热,晚霞照红了落水飘摇的破碎花枝。 “柳姑娘,你……是什么意思?”秦玥轻缓了声音,怕再惊到这朵小花。 柳卿却似被人类窥见的麋鹿一样,悄然看着床边的母女俩,微微颤了睫毛。 “我……” 姑娘声浅似无,沾了多少较弱似水,她垂眸思虑片刻,被下燥热的手轻握成拳。 漫长黑夜的惊扰难眠,柳卿眼前无数次闪过秦家憨厚男人的样貌,不管是笑意还是话语,都热切明亮的似夜里的光源,只有那一束,也让她熨帖着惊悚纤细的灵魂。 劳住十几年旧舍,不啻依稀如昨的陌生男子。 王志梅都有些紧张了,娶个儿媳妇也不容易,当初嫁玥玥怎就一句话给送出去了? 秦玥安静等候回答,自家人这般为她着想奔碌,若是最后姑娘嫁做他人妇,岂不是一番白费心思?虽然现在问这话多少有些拿捏之意,但她实是不愿让哥哥和娘亲劳心劳力,缘债不便得也不好解啊! “我愿意!” 柳卿声音微弱,几人却听得清楚,王志梅提着的一口气终于疏散,手中帕子松散,喜笑颜开。 姑娘蕴着浅光的眸子正瞧着两人,王志梅覆上她的手:“闺女你放心,我家汇儿一定对你好!我们也对你好!” 柳卿敛眸微红了脸:“多,多谢伯母。” “不需想那些杂事,养好身子便可。心病还需心药医,自己消散不了的郁结不要总想着。我这就去你家瞧瞧,到底是什么声音!”秦玥说到最后语气稍沉,她便是极力的散开思维去想,也想不出除了屋顶构造还能有哪些问题。 柳卿微缩了身子,拧眉忍着心中梦魇:“那,我,我跟姐姐一起去。” “不用!” 柳卿直直看她,不用她跟着,她怎么进自己家门? 秦玥灿笑染了满面俏皮:“我跳墙进去!你歇着吧,现在你家里是不是就你的屋子没人住?” “是,我那儿比这院子稍宽敞些。”柳卿哑了嗓子:“我家在……” “这就不用说了,我自个儿找去!”秦玥打断她的话,看样子姑娘还没说过这么多的话,病中的人所有机能都微弱,还是歇着的好。 “叶子,将我的青簪给姐姐。”柳卿轻唤:“小心些,若是让家里人发现。就将我的簪子拿出来,说是为我去的。” 小丫头给了秦玥一只碧绿的簪子,入手微凉。 “姐姐体恤我的身子,柳卿感激不尽!”姑娘松散的发在枕上淌了一湾黑碧。 “无妨!”秦玥笑看她:“都是一家人!” “娘,我这就走了啊。”少女又看向王志梅。 “你能翻墙吗?可别掉下来摔着!”妇人盯着她,媳妇要疼,闺女也要疼! 柳卿都回来了,何必就急着今天去呢?等她一起多好。 “没事儿,我跟相公一起。还有连程,就是阿正的师父,他会武功呢!”秦玥揉着王志梅的肩给她顺毛:“对了,阿正今日在师父家里玩儿,晚上他就去咱家了,别忘了做小孩儿的饭,晚上我们回来就将他接走了。” “知道了,你去吧!可千万别摔到啊!” 周恒在外间坐着,安静的像山间佛龛。 “相公,咱们走吧。”秦玥步出,打碎了一池春水。 男子习惯性揽了她的肩将人带出去。 连程在车里坐着,出来半日就又见不到小丫头了…… 午间太阳还算暖和,街上也有人,快要过年,百姓都出来添置年货呢。 行了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 “周恒是不是在里面?” 这是杨潜的声音,周恒惊讶。秦玥不知何事,撩了帘子往外看。 杨潜正满面阴云坐在马上,见到周恒翻下马就往车上来。 连程黑着脸盯着他的动作,当他是死人? “李秋不见了!”杨潜当头一声惊住二人。 “什么?!” 周恒黑眸紧敛,眉间忽聚了沉厉。 又是一人!还是好友! 秦玥目光淡漠,那岂不是李秋被…… “我去找他借书,他爹娘说那天我们回来,就见了他一面便找不到人了!”杨潜声急,李秋这就是被抓走六日了!若是被那变态弄走的,他不敢往后想。 周恒一把将人按下让他安静,沉声道:“让我想想!” 男子将他们的行程都想了个遍,丝毫不差的将遇见的人挨个排查,最后,也只有那人。 他们只在赈济灾民时出来过,除下的就是去自己家里。那人在施粥时对李秋态度不明,笑容凉薄夹了趣味,那趣味根本不是冲着杨潜来的,是从看李秋的目光中透出的! “徐峥……” 男子唇间飘出两字,杨潜秦玥皆是一怔,车辕上坐着的连程也是一惊。 周恒箍上杨潜的手腕,锋利眉骨深深寒寂:“徐峥有没有单独找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杨潜腹间忽生了寒意,冰冻扎手。 “有……”他颤了唇:“我,我,那天问过我爹施粥的事,他半路拦住我,问你的滋味如何……” 他只以为徐峥是看他笑话,想戏弄自己,所以并没有跟周恒说这事。 “他就是那人!”周恒沉声:“只有他有机会!李秋只是正常男子面容,若不是徐峥与他说过几句话,又岂会对他起心思?” 他一直都错了,邢晨的亲事与失人之事本就是一件事!那人根本就是在他们身边!徐峥提亲邢家,只是为了帮他遮掩不喜女人的事实,而梁城太守是他叔伯,自然能将巡考的场次调换,且有能力为他找帮手将人掳走! 秦玥冷静的眸光落在连程身上,他之前说过徐峥的通房与府中人有染,原因就是徐峥对女人不喜,根本不在意那人是不是干净。 可是连程去过徐家多次,竟没发现徐峥偷偷藏了几个人?! 男人自是注意到少女刺人的目光,他突生了悔意,多年的战场杀戮不敌几日农家闲情颓靡,他竟倒退至此?! “现在怎么办?”杨潜手如冰枝,毫无暖意。 “我们现在就要去县里。先查出徐峥将人关在哪里再说。” “好,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杨潜跳下车一翻身上了马,缰绳一拉看连程。 车帘落下,传出人声:“速去新县。” 临安镇的街上,一人一马飞驰而过,其后一人驾车辘辘跟紧,道旁人纷纷躲避。只消片刻,街上车声马声行远,幽幽若梦。 “娘子,今日恐是想早回都回不了了。”周恒揽着秦玥的腰身将人稳住,其声微凉带寒。 “徐府该会有密牢的。”少女低低道:“连程说徐峥平日就是在街上逛游,不曾去过奇怪的地方,夜间却是早早躲进屋里……” “难道他屋里有密道?”秦玥黑眸幽深。 周恒沉思片刻,“那就趁夜间去徐峥的屋子瞧瞧!” “让连程跟你们一起,徐峥能将男人掳走,定是身边有会功夫的人。”秦玥道:“柳卿那里我只需看看就可,没有多大的危险……” “不,我与你去了柳家再说。”周恒直直注视秦玥:“我陪着你!” 少女唇边怪笑:“你就不怕李秋被徐峥给,强上了?” 周恒一噎,李秋失踪这么多天,要强上,也不知被玩弄了多少回…… 是他不好,若是在施粥那天就想到徐峥,便不会让李秋遇险。且,李秋对新县有这样一个同性恋的事丝毫不知。 “相公!” 少女轻唤,周恒回眸。秦玥却一仰脸吻上他的唇,如冬日阳光下晒暖的锦被,丝滑温软。 轻轻一吻少女离了他的唇:“不许想那么多!” “你不是名捕,也不是官府,你只是个书生!”她望着周恒的双眼:“你只是知情者,用你的全力化解此事便是你作为百姓最大的用处。我们将他们都救出来便可!” 男子轻笑,薄雾样轻飘:“好。” 连程听见车里两人的交谈,周恒一直都是真情意,秦玥,也不失为与众不同的女子。 若是他那些天没有在村里窝着而是出来探查,说不定能解开这些谜团呢!男人面上没有别的表情,他知道,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是有了弱点,会在某一刻被人发现即时爆发,到死不知是后悔还是无怨。 天际灿阳如盘,光隙散如丝绦,空气寒凉,杨潜面上刮了红丝,奔腾的思绪比马还烈。 徐峥,原来是你…… 杨潜本要将人带到徐府,连程却是将马车赶到了另一条街的人家侧墙。 “来这里做什么?”他坐在马上拧眉如山。 “这是新县柳家,我有事要先进去看看。”秦玥掀了帘子和周恒出来。 这本就是周恒陪着媳妇来办事的吧?只是杨潜纳闷:“那也要走正门,你们这是,想跳墙进去?” “猜对了!”秦玥抬眼看看柳家不高的围墙,边角处还有残破的砖石风化碎裂的缝隙,踩对地方很好上去。 杨潜下马:“是有什么事啊?我认识柳家人,咱们还是从正门就去吧!” 周恒看秦玥,少女点头。 柳成东一看就是和善之人,眼角笑纹嘴边法令纹深沟。 几人一说是来看柳卿房子的,柳成东叹了气笑面微敛,柳卿在那院子里受了不少惊吓,是他做爹的不好,不能给她多建个庭院。 “我带你们过去。”男人暗涩道。 一进柳卿的院子,连程就皱眉看了看四周,又望望一侧的屋墙。这里他来过! 周恒看他:“怎么了?” “隔壁就是徐峥的屋子。”男人声沉如墨,指着阳光晃眼的背墙。 “是,那就是徐家的房子。”柳成东道:“我们两家虽是在两条街上,但是徐家的院落铺展大,一直拐到了这边,与我家院子成了隔壁。谁都不知,要绕行一盏茶时间的我们两家,中间其实是挨着的。” 几人互视,秦玥一下便懂了那声音从何而来。 柳卿的屋子坐东朝西,徐峥的屋子坐北朝南,中间还隔了几间下人房,若是从徐峥那里传过来的,也隔了太远了…… “柳老爷可曾听过柳姑娘屋里的声音?”秦玥看向柳成东:“那声音什么特点?” “听着有些闷,时响时弱。” 其实柳卿这院子不止屋里有声音,院中也有。只是没有遮挡声音便扩散开了,再加了风声和其他杂声,院中的动静便被人忽略了。 此时下午,太阳从西面射来,院子里安静遍洒金光,澄亮亮如站在明水中。 “不是屋顶的声音。”周恒淡淡看向秦玥。 “那就是地下的响声了。”少女声凉赛寒池,脚下一踢地上,溅起的灰尘染染沾了金光。 徐峥倒是有脑子,竟在自家里开了地牢! “地下?!”柳成东惊呼:“那那那,难道是有鬼怪魂魄不散?!” “不是,是活人作怪!”秦玥道:“柳老爷将此事交给我们便可,不日就能将此事解决。” 柳成东看她一个小妇人,说话倒是底气十足。 杨潜上前道:“柳叔放心,此事必定当解。” 徐峥竟然从两年前就开始抓人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李秋,不知如何了…… “不过柳老爷,你家女儿受这声音惊扰,铁定是不敢再在这院子住下,你不给她新建个院子?”秦玥道。 柳成东面上有些僵,他哪有那些钱啊…… 秦玥看他家中的摆设,均是老旧用了多时的。听闻柳家乃善户,每年将大量粮食物品发散给穷苦百姓,自家只是普通衣食住行,想来是没有资金建新房的。 少女轻笑:“若是没有房子住,柳小姐岂不是整日有家不能回?柳老爷不想个法子?” “你,小娘子不是说这声音不日就能解决吗?” “见物生情,你就不怕柳小姐心怨不除,在这旧景中心灰意冷,久病缠身?”秦玥沉面。 “那……”柳成东声噎。 “柳老爷还是早日为柳小姐选了夫婿将人嫁出去吧!”秦玥道:“也省的整日家里哭,镇上病的。” 柳成东汗颜,他家大女儿还没出嫁呢。但这小娘子的话也是没错的,卿儿这两年该是也怨上他了…… “唉!”他叹气:“等这事解决了我就给她找婆家……” 周恒看娘子唇角有一抹笑意,估计明天大哥和爹娘就会过来提亲了…… 他在秦玥耳边低语几句,少女点头,又对柳成东道:“今日晚间能不能在柳小姐这院里停留一些时候?您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过夜的,看过情况就走。” 柳成东:“可以,只要能将这事解决了,你们愿意呆多长时间都行!” 他找人开了柳卿小厅子的门让几人进去歇着,还烧了炭盆,下人上了将茶水搁在炭盆上热着。 连程将人撵了出去,几人开始商量办法。 周恒:“到晚上,连程先过去将徐峥院子里的人都打晕,最好是第二日就能正常醒来,注意好力道。我们就跟徐峥进去他的地牢,将人救出来。” “若是里面人数太多呢?”秦玥问,徐峥可是犯案有两年了。 杨潜沉吟:“倒是麻烦……” “不若先进去看看,知己知彼才能有策略!”周恒道。 晚饭是柳家人送来的,几人吃了饭,眼见着天就黑了,连程起身飞上了徐峥的屋顶。 依他之前的观察,徐峥酉时正吃晚饭,吃完就回自己屋子。现在便是酉时,夜色已临,头顶亮了几颗星子。 西屋的灯亮着,是徐峥的几个小厮,东屋安静似是无人。一刻钟后,徐峥悠哉哉踱着步子过来,口中还吹着小调,不是新县的,连程非此地人,听不出来是哪儿的调子。 人进了自己屋子,红烛亮起,人影踱踱举手投足,似是在收拾东西。里面只有徐峥自己,并未唤人来服侍。 西屋的几个小厮吃了饭收拾好东西,等着徐峥有事去服侍。窗边忽有风声,门帘飞掀。一人到窗边查看,身后坐着两人眼一呆,身子便软了下去,连程将人扶着搁到桌上。 那人看了窗户,没什么异常,转身,眼前黑影一闪,颈间重创就往前栽。连程仍旧将人摆好姿势搁下,一眼看过去就是趴在桌上睡着了三个小伙计。 男人又往其他几个屋子看了,没人。看来晚间徐峥就是去玩弄那些人的,连下人都不用。 徐峥还没吹灯,连程在挨着柳卿院子的墙上敲了几下,一会儿三人便翻墙而来。 屋里,徐峥悠闲地换了一身衣服,嘴角勾着笑将一个指环戴在手上,银色闪着光,边上还有镂空的针尖样雕花。 他自己整着袖口,眉目温和透着淡淡的喜悦,见者都会觉得此人心情极好。打理好了衣服,徐峥又将自己的发散了,重新梳了个松散下垂的马尾,头顶箍了银亮的发冠。 此时的徐峥一身银衣晃眼,敞袖铺卷似雪,指间银环衬得长手金玉,屋内光火通明,中央的男人邪笑散漫,像极冬日出没林间的雪妖。 “呵”徐峥照着镜扬了深沉的眉眼,舒缓转动银环:“宝贝儿秋儿,今天就让你尝尝这人间绝味,战栗痛快!” “啊!”男人沉浸在自我的臆想中,抚胸长吟,扬颈享受。 秦玥在外冻了双眸,这人真是自我陶醉的很,脸长得又不好,看够了吗? 周恒低了眉眼看秦玥,伸手轻碰她一下。 少女回眸,有事? 周恒皱眉,娘子还是回去的好,这里危险。 他方才都劝说过秦玥呆在柳卿院里等他们,秦玥不听,道是她比他们懂得多,必须来。周恒忽然就想到了秦玥的来历,沉思里点头。 但此时看徐峥在屋里又是装扮自己,又是照镜自语的,他真是觉得娘子不进去的好。 秦玥微眨了眼,刚才不是说好了我也来的?怎又反悔? 周恒无奈,娘子真是执着…… 他悄悄握上她的手,抓紧我! 秦玥笑笑,连程却是一拍他俩。 二人抬眼看屋里,徐峥还是笑面,拖了一地的银光闪耀,走到屋角的花瓶处转动白瓷圆肚瓶,墙边的书柜无声挪开。男人吹灭了屋里所有的灯,一时几人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屋里窸窣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冬夜苦寒,几人在屋外片刻,连程一招手:“走!” 连程吹开一个火折子,微亮的火簇一圈微可视物,几人跟在他身后进了那密道。 周恒握紧了秦玥的手,两人并肩走着,杨潜跟在身后。 密道的暗处很短,走了几步墙上就有了烛火,连程将火折子收起。 “这里的味道……”周恒压低了声音,沉思喃喃。 “是不一样的味道。”秦玥点头:“好像是某种的油腥味,还沾了……” 周恒一敛眸捂上少女的嘴,抿唇朝她轻摇头,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再说出来了。 秦玥扒开他的手,瘪瘪嘴。 还沾了*的气味,浓重不散。因为地下没有通风设施,所有的气味都常年不散,堆积成腐。 “男人做那事需要润滑,所以徐峥用到了某种油。”秦玥道。 周恒恍然,却又眯了眼眸,沉声对杨潜道:“我是说起以前闻过这个油腥的味道。李君业身上就有。” 杨潜一时睁大了长眸,李,李君业在被掳走前身上就有这里的味道?!那,岂不是说,他没被关进来的时候就被徐峥给,糟蹋了…… 那人,真是!为什么从没跟人说过,就任由徐峥那样对他?! “周恒……”杨潜难以置信拽上周恒的袖子,眸中艰难:“李秋他,是不是也会被……” 秦玥回眸看他:“那就看李秋够不够机智能躲过徐峥的宠爱了。” 连程在前抽了嘴角,这女人说什么都毫无遮拦。 周恒无奈地笑。这里潮湿阴冷,他看秦玥的样子毫无感觉。许是正干着大事忘记喊冷了,他靠近了些少女,她不冷便好。 里面开阔地方的隔间。李秋手腕上锁了铁链,身上裹着徐峥的旧衣服,有些小,露出一截细长泛白的小腿和一双长脚。这间地牢里燃了炭火,没外面那么冷,可是这也不敌穿着自个儿的衣服舒服。 李秋以自己最舒服的姿势蹲坐着,铁链长,他可以扒着衣服将自己裹严实,只是时间长难受。 徐峥轻浅的脚步在幽静的地下道里回声荡漾,渐渐靠近。 李秋垂着眼帘,看着安静又乖顺,黑睫下的双眸却是闪动着异光。金属的碰撞声硬脆,他微微晃动着脖子和手腕,让僵固的肌肉热活开,以便等着那人的到来。他屁股底下坐着就是从李君业身上抽下来的腰带…… 旁边是李君业,苍白男子颤抖着扒着自己的衣服将身子包着。两个月的时间,这人瘦的更厉害,双颊都已深深陷了进去,目白黄聩,一看就是亚健康的样子。 李君业从深秋呆到腊冬,这地牢越来越冷,他手腕红肿泛着脓水,上面的冻疮已是磨了又烂烂了又磨,现在已经麻木没有感觉了。 李秋进来好几天竟然没有被徐峥强上,李君业真是佩服他跟徐峥玩心思的手段。 当初他的确是被徐峥在一个小胡同里给强上了,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压着,肆意玩弄一番,撕裂疼痛道道撞击心脏!他虽怯懦,也有自己的尊严,深知此事若是被他人得知,不知该用怎么样的目光看自己了,他忍着,没跟任何人说。自此更是不再多说一句话,见到学院里的人,有时都觉得他们在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直到那日巡考,雨中茅房被人掳到这里,地牢深长寒凉分不清日夜,只知道何时是被鞭打忍痛的时候,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感觉再难见天日。 当日李秋被人扔进来,他心中一惊,徐峥分明是喜欢他这种较弱似女人样子的人,怎么将李秋抓来了! 李秋醒来后见到他更是震惊。得知自己被怎样的人抓了,又即将遭到怎样的鞭打滴蜡所谓极致享受,他忽地就笑了。 原来周恒和杨潜早就猜到李君业失踪的原因,所以那日施粥才演了一出戏来引蛇出洞呢吧?李秋唇边勾着不明的笑,这两人真是,这么冒险又不知结果的事他们也敢独自来查?不跟他说,也是怕消息被泄露出去吧? 这两个笨蛋!他不还是被徐峥绑来了?他们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失踪啊…… 李秋一番思虑后却是抬头看李君业,还挂了笑,跟他说:“你别担心,我来了就意味着我们快要出去了。你,也要被救了!” 李秋深知周恒的执着和杨潜对徐峥莫名的敌意,若是他俩知道自己失踪,定会马上想到徐峥就是幕后黑手,想办法来救他。只是什么时候能知道他的消息就说不定了。他需在他们来之前保护好自己,不被糟蹋…… 徐峥银光耀眼的衣袍拖地而来,如夜空里撕开天际的银河,不知飘摇了多少青春少男的悲戚哭喊,无望挣扎。 李秋闻声抬头,这是他跟徐峥约定好的享受时间。 “秋儿!”徐峥看他直直望着自己,轻抿的唇顿时咧开,灿笑极烈,银冠扎眼。 “徐峥……”李秋的声音有些哑,低碎碎响起,抓挠在徐峥心里,让他瞬间有了不寻常的欲求。 “你真是,来的太晚了!”徐峥轻抚着李秋微白的唇,“若是我早些见到你,就不用找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李秋只觉他微凉的手指像蛇信子一样在自己唇上环绕,绕的他直想呕吐。但是—— 他张口含住了徐峥的指头,舌尖绕过手指转了三圈,勾唇笑深:“咱们来日方长!” 徐峥忽地钳住他的下巴扬颈长笑,颈间喉结凸显。 李秋寒眸一闪抽出手下腰带。 徐峥忽低了头看他:“李秋啊李秋!” 男子急急将东西塞回。一旁李君业出了一身冷汗,李秋拿走他的腰带就是想借机勒上徐峥带他逃出去——若是周恒他们不能及时出现,他们就只剩自救了。 “想不到新县县学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儿!杨潜跟那人恩爱寻常,你又这般调皮知趣,真是有趣!不知杨潜知不知道你是这么的让人喜欢?若是知晓,又会不会踹了那人来与我抢你呢?” 徐峥眯了眼眸,掐着李秋的腰低头咬上他的唇。 李秋呼吸一滞,腹中汹涌了酸水激荡而出,他抓着腰带咽气,强忍下恶心。 那人伸了舌尖舔在他脸上,人口唾液落在皮肤上变的微臭,李秋颤着手抓上徐峥的银袍。 “别怕宝贝儿!一会儿相公我就带你奔赴高山潮海,一共挥云洒墨!”徐峥抬眼柔声在他耳边轻哄。 李秋紧绷着身子,股间地面冰凉刺骨。 这变态,等老子出去,不将你阉了老子就不姓李! 徐峥轻吐气在他面前,李秋染了满面红晕,徐峥你个腿! 李秋手腕拽着铁索清脆响,眼前晕晃,男人发顶银冠光芒四射晕染,似有两个徐峥……怎么现在,好像有点身子软了?难道我被这鬼男人诱惑了,李秋眼皮沉重,皱眉扒着徐峥的胳膊以使自己不倒下。 “乖秋儿,一会儿就好!” 徐峥白亮的牙在李秋面前晃,李秋眼睛微耷。灯火耀眼,银冠光晕,活似看见一排獠牙深长,刺进他身体里。 徐峥微笑着,染了刺鼻味光亮的长手如卷地藤蔓呼啸而来…… “宝贝儿,终于等到这一天。六天,等的相公我甚是辛苦啊!”徐峥调笑的声音泛滥字李秋耳边,让人无端生了寒意! 李秋周身颤抖心惊不止—— 周恒杨潜快来啊!我顶不住了! 李秋心中呐喊一声,软着身子无力倒下,徐峥却是头一沉,先他一步栽在他身上。 李秋闭眼前晃见蒙着面的人影重重而来。 地道一开阔,秦玥便闻见了里面淡淡的迷药味,遂扯了布沾了地道中的水让几人蒙了口鼻。 杨潜将徐峥一脚踹开,拍着李秋的脸。 秦玥皱眉从一旁的水桶里撩了水洒到他脸上。这迷药性浅,用凉水该是能醒过来的。 “李秋你快点醒醒啊!”杨潜哭丧着声音:“你这小子有没有被那变态糟蹋啊?” 杨潜一边拍着他的脸不边撩了他的衣袍角往里看。李秋轻哼一声,发觉有人还在拽着他的衣服,用尽了力气一脚将人踢开。 哗地一下,杨潜撞在水桶上,湿了一身…… “你大爷的李秋!”杨潜手肘撑地,开口怒骂:“老子这么辛苦的来救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周恒叹气将人扶起来,给他拧着棉服上的水。 秦玥无奈,这几人怎么到哪儿都是这样子?一点危险的气氛都给她留…… 李秋迷着的眼睛还没睁全,忽然间听见杨潜的声音。 “周恒来了?杨潜?终于来了!”他嗓间低低地吼着,使劲了力气脸都红了,三人却也没听见他喊的什么。 李秋晃着铁链要站起身,无奈身软力微,数次不成功,金属声乱响刺人耳。 连程大手扶上他的肩膀:“别动了!我们在这儿呢!” 李秋记得这声音,是周恒家的侍卫!他嗓中呜呜响着,抱上连程的腿拧眉哑唤。 “你们终于来了!吓死我了。老子差点被……徐峥这变态一直摸我!”他抱着连程的腿乱晃,男人忍着他迷药未除不与他生气,虽听不清他唔囔的什么,也轻拍着他的肩安抚他。 “你们带刀了吗?老子要将徐峥阉了,你大爷的徐峥,老子一定阉了你以解心头只恨!” 杨潜看李秋都吓成这样了,自己心里也愁苦的很,男子重重叹气不再与他计较刚才那一脚。 “秋儿!你到底醒了没有?”他揉着他的脸掰他的眼睛,“你还认不认识我?” 李秋微睁了眼,看面前杨潜的长眸,吭哧一声哭出声来,只是有声无泪:“杨潜来的好!不早不晚!真有你们的!快给我解开,我要阉了徐峥。” 杨潜和李秋在这儿叨叨,周恒步到李君业跟前,这人也晕了。 “还好你没死……”周恒低低说着话,心中藏了数月的低沉终于在见到活人的这一刻全部消散。 “阿恒!”秦玥站在一旁看着深深的地道:“这里面好像还有不短的地方呢!过去看看!” 徐峥已昏,连程在这里,定不会让他醒来,两人相携进了更深处。 杨潜从徐峥身上找出铁锁的钥匙给李秋松了束缚。 李秋还软着,站不起身,他环顾一周才找到昏迷不醒的徐峥,李秋伸长了腿去踢他,够不着?他绷唇喘气儿,身子一歪,倒地抬脚踹上徐峥的屁股。 力轻,徐峥一个大男人,只微微晃动一下。 “秋儿……”杨潜满面沉沉阴霾:“你有没有被……那个?” “什么那个?”李秋晕晕乎乎道。 “徐峥喜欢男人啊!你有没有被强上?” 杨潜掩面,他真不知道以后李秋要怎么过。这么年纪轻轻就被男人猥亵,嫂子说心理脆弱的人可能还有心理阴影,有人一辈子都难好啊! “没有!”李秋终于歇斯底里喊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响话。 男人将腰带一抽,衣服一敞,两腿大开:“你看!” 杨潜往下一看,果然完好! 他一激动抱上李秋,哽噎道:“秋儿,吓死我了!我真怕你被……幸好!你小子真是,怎么跟徐峥周旋的?” “你起开……”李秋虚弱声微,他现在对男人的触碰及其敏感,特别是他正光着前面…… 话就在耳边,杨潜忙起身给他绑好腰带:“你先坐下歇着,是不是还晕着呢?别担心啊,嫂子说不会有事的!嫂子会医术你知道吗?她说没事就是没事!” 这人嘴一直不停,李秋耳朵都疼了,能不能给受害者一个安静的环境? “有刀吗?”他拽拽杨潜的袖子。 “刀?没有,你要干什么?” 李秋一指地上的人:“割了他!大爷的,竟敢染指我?!我刚才已经发过誓了,不阉了他老子不姓李!” “要阉他何需用刀?”连程阴测测在二人身后。 徐峥?怎么也算是他出师的败笔,留在世上岂不有损他的威名?日后怎么跟小丫头说他的光辉史册? 二人看着高大威猛的男人步到徐峥身侧,手刀隐隐泛光直挥而下! “住手!” ------题外话------ 找到人啦! 李秋撩开袍子让乃们看,看清楚,老子没被糟蹋!噗哈哈哈~这么感人至深的潜爱秋情,求票啊票啊~   ☆、第九十七章 分赃演戏 周恒秦玥快步过来,男子凛眉沉面大喝一声:“不能动他!” 连程手刀已出,白芒破空的厉响磨人耳,眼见那利风已到了徐峥两腿间。连程提脚一踹,徐峥顿时滑了半米长,手风割破他的银袍落地成痕。 李秋软绵绵看过来的二人,嗫嚅道:“为什么……” “周恒说话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坐下歇歇吧!”杨潜抱着他的胳膊将他放倒在地上:“站都站不稳还得拽着我……” “里面关了数十人……”周恒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有人死相极惨。” 秦玥明眸深沉:“徐峥不仅是同性恋,还是施虐症患者。” 她低头看李秋:“徐峥在玩弄你们的时候是不是喜欢鞭打绑缚你们?” “老子根本没被糟蹋!”李秋晃着脑袋乱嚷嚷:“没有!” 秦玥稍怔:“好吧,恭喜你!那我方才说的话是否是对的?” “这变态不仅鞭打,还拿蜡烛滴,你去看看李君业身上,要不是我哄着徐峥,李君业就被他灌进去铜汁了!” 铜汁?! 李秋声音浅,听在连程杨潜耳中,却是惊心的炸雷,一时地裂山崩。 徐峥竟然往活人身上灌铜汁! 秦玥:“里面的人有被勒死的,有溺水而死的,有被割了四肢失血过多过去的,还有的就是被灌了各种金属熔液……” 周恒清隽的面上遮了阴云重重,掩人眉目。 杨潜心惊,微张的口没合起来过。 那些人的死相难看,可想而知,柳卿整夜都听到了怎样的哀嚎挣扎才被吓成那样。 弥漫着烟气的地下暗牢里,灯火暗黄,湿气蒸散飘泊,地上昏迷的徐峥一身银白像裹了耀眼衣袍的硕鼠,散长的黑发铺散在他身上,杂乱迷人眼。 “大爷的……还好老子没被他上!”李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半晌的惊吓似乎将迷药的药效逼下去两分。 “那他活该被阉,不仅要搁了他的家伙,还要把他的皮剥了!”李秋无力的身子又倚上杨潜,盯着地上的人咬牙道:“杀了他!” 连程:“为什么不能杀?” 秦玥望向深长的地道:“里面还有大量金银珠宝。” 三人再次睁大了眼,李秋嘿嘿笑:“咱们把东西拿走!” 周恒寒声:“拿走东西杀了徐峥你以为徐栋会放过你?!” 李秋摸摸鼻子朝周恒软软摆手:“我,开玩笑……” “里面的金银数量惊人。徐家再是商家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财物!”周恒袖风凌厉看杨潜:“你与徐家皆是商户,你可以去看看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是新县根本不会有的!” 杨潜疾步往里走,一间间暗室里男人七倒八歪,甚至有腐烂臭味散出,他心中堵塞的僵固耿耿,若是晨晨嫁过来,不是守活寡,就是被这人暗害! 后面的地方突然宽敞起来,木箱排列整齐高高的摞起,他捡了个空口掀起一个箱盖。 满满的全是银锭子! 再一箱,银子!第三箱,金块! 杨潜越看越心惊,他们到底是进到了什么人的地牢?! 明湖珍珠深海红珊,琳琅玉器宝瓶脂滑,这些根本不是徐家能有的起的! 他缓缓平复着狂躁的心跳回到周恒身边。 “你说得对,都是金贵的东西,徐家不可能有!” “若不是徐家的,那这地牢的东西就只能是梁城太守徐栋的!”周恒熏着烛火黄光的眉影斜斜:“徐栋在梁城任太守十余年,紧把各县镇关口,若是想贪污,不会比此少……” “原来不止徐峥是硕鼠!”李秋低声道:“徐栋才是最大的硕鼠!” 杨潜垂眸:“为官不仁不义,祸害一方百姓……” “徐栋能把自己收缴到的财宝放到徐峥这里,还容忍他此番作为,二人之间未必只有叔侄关系!”秦玥沉声道。 李秋一锤地:“这小子不会是把徐栋也给强了吧?!” 地牢幽深明昧里,周恒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他再怎么想也该是徐栋和徐峥一样也是同性恋人,而不是侄子把伯伯给强了吧…… 杨潜狠狠剜他一眼,回身看周恒秦玥,黑眸寂寂:“或许他们是父子关系!” “父子?!” 好端端的一个梁城太守会将自己的儿子养在县城的兄弟家? 连程沉思片刻道:“他说的可能是对的。这里的人对徐峥比对他爹还恭敬,这点我一直想不透,或许原因就出在徐峥的身份上。” “几年前徐家的大儿子生了一场大病,在外休养一年才回来……”杨潜因为幼时与多人玩耍,知晓一些情况,他缓缓道:“如果回来的那人不是徐家的亲生子,而是被人换回来的……” 他话说一半,犹疑看面前两人:“那这人定是现在的徐峥!” 秦玥目光闪烁,米分唇斜出些微的弧度:“若是徐栋早就知道自己儿子是同性恋患者,为防他在梁城做诸多的祸事,便将他挪到小地方养着。” 几人目光都落在少女身上。 “因为往往有势者会在大地域居住。梁城虽好,却肯定比新县的达官贵人多,徐峥放在梁城就是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不定哪日招惹了某个人,他的官职就将不保。而新县就小多了,且新县在他直属内,县令邢兴要升官就必须听他的,即便徐峥在新县犯什么事,邢兴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玥细微的分析顿时让几人对杨潜的推测深信不疑,就算徐峥与徐栋没有多余的关系,单单这些不义之财,徐栋终究是不能设身事外了! 而周恒却是又加了一条敲定性信息:“徐峥不喜别人将他与徐栋牵扯到一起!” “杨潜你是否记得之前徐峥极力撇开自己与徐栋与邢兴的关系?我之前想,他是不希望自己被别人的头衔压到,那个想法是错误的。他只是厌恶徐栋,因为他将亲生子丢到小县只为自己的官运。而邢兴,求娶邢晨本就是掩人耳目之策,他更不屑于与他们沾上关系。” 从县令之女的亲事,到巡考丢人,至施粥遇见,李秋失踪,徐家的疑团终于算是解开。 只是—— “徐栋,是梁城太守。”杨潜不虞,声浅面沉:“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只是书生,无权无势,如何将此事往上捅? “你大爷的徐峥!”李秋在地上扑腾乱吼:“竟然不能阉了他!我刚才发过誓的!” 一旁的人没有理会他,他迷药劲儿还没散,让他自个儿闹腾吧! “娘子”“相公” 二人一齐开口,目光接替。 秦玥一笑挽上他的胳膊:“你说!” 杨潜气闷闷,在这种地方还整这些有的没的。 周恒微微点头看向连程,秦玥也侧目看他。 “我们想到一齐去了!”少女道。 “我?”连程颔首,一脸不知所云。 “你不仅是阿正的二师父,还是张文隼的侍卫长啊!”秦玥轻笑。 “连程回京城,将此事告诉张文隼,你们将军定熟识朝中人物,也有能力直达天听。”周恒道:“两年间徐峥仅杀害的人就二十有余,徐栋又敛收这般多的财物,朝廷查下来,就算他是梁城太守,也敌不过一纸圣意革职查办,徐峥必死无疑!” 虽然张文隼对娘子有不好的念头,但是该用到的人必须用,周恒只有撇除了各人的针对,才能将此事解决的彻底。 只恨,现在的他只能求人,不能自己作为! 不过也罢,终究是为百姓做事,谁出手都一样。更何况,娘子与他的想法一样。 连程恍然:“我们将军自是有这个能力!” 只是,他要走,最快来回也得五天,这中间他们该怎么办? 若是救出李秋和那些人,徐峥必不会束手就擒,他们在这里就危险了。 “李秋不能救!他们是证物!”秦玥一语重创了李秋软缠的身子。 “你你你……”男子在地上连你了几下也没说个什么。 “若是救出李秋,我们都会暴露!”秦玥直直看着地上瘫倒的男子,目露无奈和怜惜:“真可惜啊李秋,你还要受菊残之苦,鞭打之痛……” 李秋颤着声音抖着手:“周恒……你救我……” 周恒无奈笑,“娘子别吓李秋了,他经不起吓了。” 他又看杨潜:“杨潜,多给他喝点水,别再让他一直这样子了。” 李秋吭叽点头,就是就是,不能一直害我。 “哈哈!”秦玥掐腰扬唇笑几声:“是时候显示我强大的医术了!” 周恒笑着抚上她的发:“娘子想怎么做?” “徐峥一来这里就让他晕过去咯……”秦玥握着他的手指乱捏:“咱们现在快出去吧,我得去找些药。” “……李秋他们?”周恒看看地上的人。 “一会儿再回来。”秦玥拽着他晃悠。 李秋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你们别走!” “一会儿就回来了!”秦玥踢踢徐峥:“这人,你愿意咋折磨就咋折磨,弄得满身伤也行!他醒了你就说是你们那个啥的时候抓伤的!” 李秋:“……” 周恒牵着少女的手就往外走。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不知道下一秒娘子又会说出什么…… 连程也跟着二人出去,杨潜一拉他的裤脚。 “徐峥不会醒过来吧?”他抱着李秋往他嘴里灌水:“我在这里陪着他吧。” 连程:“不会,你呆着吧!” “相公,在徐峥被抓起来之前,咱们得让徐家放放血!”现在走在地道中,秦玥忽然感觉到冷。 这里阴瑟的很,都是潮气。她往周恒身边凑凑抱住他的胳膊。 “冷了?” “恩。” “咱们走快些。”周恒抽回胳膊将秦玥环住:“要不,我抱着你走?” 秦玥轻笑:“不用啦!我没那么娇气!” 周恒握上她的手:“你说怎么让徐家放血?” “你忘了那些难民了?”秦玥道:“你不是想着要帮他们吗?让邢兴出面,请县里的商户和有钱人家出资购买建材,帮他们建屋子。那地方建好后,立个牌坊,将他们的名字都刻到上面,留名后世!” “邢兴能将邢晨嫁给徐峥,就说明他是不知道徐峥的事的,还算是个比较合格的官儿。这件事做成,再来个新的梁城太守,他就能在新官面前有个功绩了!所以他应该会帮忙号召商户的。” 少女清浅的声音飘在幽暗的密道里,周恒嘴边微笑连连。 “娘子多才,此法正好。之前你说过,不能让难民无事可做助养他们的惰性。我想,只需商户出钱买材料,盖房子的事就让难民自己做。你觉得是否可行?” 秦玥仰头望他,目里是盈盈的欢喜认可:“当然可行!你这法子就叫以工代赈,既帮助了难民,又减少了人力资本。若是邢兴够聪明将此法贡献朝廷,他绝对是会升官发财的!” “恩……”周恒稍有沉吟,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娘子,能不能让杨潜跟咱们一起去向邢县令建议此事?” “你是想帮杨潜在邢兴跟前争个好印象?” “瞒不住娘子。徐峥已经是这样,注定娶不了邢小姐了,杨潜在邢县令面前表现好就能……”周恒浅笑。 “好,怎么都行!”秦玥道:“你让邢兴多说服一下徐家,让徐家多出些钱!到时候事情查下来,徐家肯定也完了,得不偿失!” “娘子好狠……”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洒落叶一样无情,对同志嘛,就要像春天一样温暖!这是毛爷爷教我们的!” “毛爷爷是你爷爷?” “……不是,是所有人的爷爷!是个伟人。” 连程出去又将徐峥院子里探查了一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他们落下的东西。周恒陪秦玥去找药材,连程便在院中看守着,以防万一。 —— “阿正要不你还是在我家吧?”至炎牵着阿正的手与家里仆人走在路上。 “已经跟嫂子说好了去秦家的。”阿正道:“找不到我嫂子会着急的。” “让我家里人去说一声不就好了?”小孩儿晃晃阿正:“好不好嘛?” “至炎,说好了的事不能不去做,那样人就没诚信可言了。”阿正软糯道:“一会儿老实跟他回家,不许一直跟着我,知道吗?” 小孩儿垂头叹气。 “都快过年了……”至炎嗫嚅着:“过年那么多事,人家怎么能见到你呢?你又不常出来,娘亲也不让我出来,我们俩怎么见面?” “即使见不到至炎,阿正也会想着至炎的。今天我不是就来找你了吗?”阿正道:“以后我们家石青都会出来买年货的,我可以跟他一起来,好不好?” 至炎低头吭叽。 黝黑的天幕上散落着不少星子,眨眼似钻,半明半昧,像小孩儿此刻的心情,因着阿正的到来而高兴,因着阿正的离开而低落,闪动不停。 身后的仆人紧跟着二人,孙少爷缠着这个小公子比缠着少夫人还紧,不知俩人是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难道至炎只有整天见到我才会想着我?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好多年不见,至炎就会忘了我吗?” 阿正这一句问话可是狠,说的至炎眼酸含了泪花。 “不是!”小孩儿撇着嘴:“至炎怎么会这样对阿正?人家只是想多跟你呆一会儿!你就走,人家不拦着你了!” 至炎赌气将自己的小手抽出,僵在原地停住了,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眼瞧着晶莹的泪珠就要落出来。 仆人忙去哄他:“孙少爷莫哭!这小公子总是要回家的,以后还有机会见的。别着急啊!” “谁说我哭了?”至炎一抹脸:“你才哭了呢!” 阿正站住身子回头看他,微弱的人家灯火中,小孩儿强忍着眼里的泪意,鼻孔翕动,憋的嘴都绷成一条缝了。 “至炎。”阿正缓缓过去小孩儿跟前,黑亮的眸子望着他:“你想跟我在一起我知道。” 至炎轻哼,知道你还不跟我多呆一会儿! “朋友不是整天在一起才能情深义厚的。我以前在村子里跟好多小孩儿玩,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可是遇到你,你就是那个最好的!现在,就算你在镇上我在村里,我身边还是有以前的伙伴,但我并没有因此而疏远你啊!” 阿正说着话去牵下孩儿的手,第一次小孩儿躲开了,阿正再伸过去,那只小手没动,阿正笑着握上。 “在阿正心里,至炎一直都是最好的。” 阿正牵着他往前走,仆人一抹汗跟上。 “我们肯定不会每天都在一起,但是我会一直牵挂你。” 小孩儿迈着步子紧跟阿正,吸吸鼻子道:“那你一定要来找我!” “恩,一定的!”阿正摸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 两个小身影在前面成双,仆人嘴角挂着笑,孩子小就是好,前一秒打闹后一秒就能问你好。 至炎:“姨姨他们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这么晚没回来?” “去看柳姐姐的家了。” “就是那个糖葫芦姐姐?” “是的。” 街上安静,一会儿到了秦家。秦汇正在门口张望,说好阿正来家里吃饭,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秦大哥!我回来了!”阿正朝他招招手。 秦汇疾步过去牵了他:“吃饭了吗?你这孩子不早点来,天都黑了。” “嘿嘿,至炎家做的饭好多,我就在他那儿吃了点,已经吃饱了!”阿正仰头朝他笑笑。 “至炎,回家去吧。”他又看看至炎。 小孩儿稍稍别扭,低声“哦”了一下。 阿正松了他的手,跟仆人道:“大哥哥,保护好你家孙少爷!” “诶,小的知道。”仆人过来替了阿正的位置:“孙少爷咱们回吧!” 至炎软哒哒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眼睛蒙蒙看阿正:“那我走了哦……” “走吧,我估计着这些天大哥和嫂子还会出来,我会再来看你的。” 一大一小身影远去,阿正和秦汇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直到至炎的小脑袋歪过墙角不见。 俩人往家里走,阿正问:“秦大哥,嫂子回来了吗?” “没有呢。你要不要再吃些东西?你伯娘做了枣糕。” “那我就吃半个枣糕好了!”阿正朝他嘿嘿笑。 “行呀,走,大哥带你去拿。吃过东西若是瞌睡了就先在我床上睡,到他们来了就将你抱回去。” “阿正会自己醒的啦,不用人抱。” —— 当夜,新县多家医馆门被敲开,来人却只买一样药材就走,还不到一两银子。人走后,几家掌柜大骂来人,大晚上将门敲开只要一样东西,忒不值!要买也多买点啊! 秦玥担心在一家店里买会让人发现端倪,所以就在多家店中挑了不同药材。 二人急匆匆回了柳卿的院子,秦玥折腾了半夜将迷药解药都配好,又回了徐峥的地牢。 连程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想了不少事。 以后若再有什么事,他定付出全部精力去完成,不再这样隔三差五打鱼晒网的。离了京城他不也能将自己的能力弱化,一定要与京城操练的兄弟一样敏捷迅速有头脑。 “徐峥会在明早醒来,不会有任何伤痕。”他看着小夫妻俩沉声道:“你们今晚能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吗?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赶往京城去,这事越早处理越好!” “可以!”二人齐声,对视,忽起笑。 秦玥:“连程,找匹好马。” 男人嗤笑:“那还用说?我的脑子也不是摆设!” 连程转身,夜浓如墨,男子黑衣融在夜里。 “若是有危险就去马场找老张,你们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吗?他会帮你们的。还有,仙客来的人也能用。万事小心!”男人身影微动,话声漫在寒气里:“等我回来,你可不能再阻拦我和石心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 话音落两人也瞧不见连程的影动了,秦玥瞅周恒一眼。 “连程也不笨……” 周恒笑:“人家找媳妇的事儿都被阻止了,会想不到有人在暗地里动手?” 地下,李秋已经大好,只是李君业还晕着。 “要不要将他也弄醒?”李秋看杨潜。 李君业瘦弱的身躯倒在地上,青墙白臂,瞧着凉人肌骨。 “不用了。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几天,你一人演戏就可以了,他演不演的成还不知道!”杨潜将李君业的衣服拉好盖上裸露出来的手臂。 “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啊?我去看看!”李秋恢复了活力,往里跑得跟兔子似的。 之前撞倒了水桶,杨潜的衣袍湿了一大片。现在李秋也活蹦乱跳的了,他踢踢地上的徐峥,人没动静。 杨潜嘿嘿一笑,捡起徐峥的袍子往自己衣服上擦,起码能干的快些! 一会儿,李秋撩着自己的袍子裹了一堆东西走来。他里面没有衣服,这样将袍子卷起,露出了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李秋龇牙咧嘴嘶着气,不知是冷的还是狂喜的。 他跑过来袍子里的东西丁当脆响,杨潜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秋到他跟前弯腰要他看,杨潜手不停的往徐峥衣袍上擦:“你干嘛拿这些赃物?” “潜子,我都在这儿被关了这么多天!你不让我阉了他,总得让我得点好处!反正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咱们一个箱子拿一点儿,看不出来!”李秋边说边笑,捏了一颗珍珠往火光下看。 “啧啧!这贪官从哪儿弄的这好东西?”那珠子只比鹌鹑蛋小一些,光芒莹润,一看就非凡品。 杨潜一想,甚是赞同地点头:“秋儿你说得对啊!” “咱们拿这些银钱也算是咱们的功劳!这事查下来,谁能知道是咱们做的?功名不都被连程的那个将军占了?”杨潜频频颔首,说着就起身:“我也去拿点儿!” 秦玥和周恒下来的时候,俩人正围在一块儿看那些财宝,昏黄的灯火对比下,宝物的光更灿更烈,晃人眼! “这个好,以后你娶媳妇了给人家凤冠上缀几颗,姑娘保准满意!” “我娘就喜欢紫的,这个宝石颜色好,真艳!” 两人手中的珠宝个个不菲,周恒一敲李秋脑袋。 “这就开始分赃了?” 李秋仰头,倒看着周恒的下巴,笑着来了三问:“你们回来了?药做好了吗?以后我要怎么做?” 秦玥扔下两大包药:“这包是迷药,徐峥来之前扔到火里,一包管一晚上。这是解药,你先吃了才不会昏迷。剩下的就靠你的演技了!” “好,嫂子真牛!”李秋笑,捏了一颗珍珠:“这个送你!” 周恒眸光一闪,手一握抢过东西。杨潜看他面色冷淡,心一提,周恒不会不愿意他们偷拿这些钱财吧? 秦玥瞧着那些星芒光耀的珠子宝石也挺喜欢……女人哪有不爱珠宝首饰的? “相公,咱们也去拿点儿,第一次进去太惊讶忘拿了……” 周恒将那颗珠子又给了李秋,跟上前面的少女:“好!” 地上的俩人直直盯着相携偷赃物的两人。 “我以为阿恒不喜欢咱们拿这些东西。”杨潜碰碰李秋。 “不,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给嫂子东西……”李秋弱弱道。 杨潜一捞他的袖子:“真的?” “应该是吧,要不然为什么将珍珠还给我?” “哦!周恒的醋性这么大?!” 再出来,杨潜和李秋都瞪目结舌望着那二人,一时只觉得自己拿得不够多! 秦玥在里面找了一卷锦缎,直接铺在地上往上抱东西。现在,俩人一人拖了一大包袱出来,里面金属珠宝碰撞的声音,真是悦耳。 “别那样看着我,我拿的是给难民盖房子用的。”周恒将东西扔在地上,淡淡道。 “哦!”两人点头:“真是好人!” “我这包才是自己用的!”秦玥笑着将她的比周恒大一半的包袱扔下:“是我自己挑的,不关阿恒的事。” 周恒将赈济难民的事一说,杨潜感激到声泪俱下。 “阿恒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遇上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了!”杨潜坐地抱着他的腿喊:“等我娶了邢晨一定请你喝第一碗喜酒!” 秦玥不以为意:“得了吧,喝喜酒不还得给你份子钱?” “不给也行!”杨潜真诚看秦玥。 不给你好意思周恒也会不好意思的! 李秋嘿嘿笑着看二人,周恒一直都对他们极好,嫂子也是好的,跟周恒配! 男子正笑着,周恒掰开杨潜走到他跟前,一手握上他的手腕一手拿了铁索。 “咔嚓”脆响,冰凉生铁再次箍上李秋的手腕。 李秋整个人都傻了,撑开下巴可怜兮兮看周恒:“为,为,为什么……” “演戏不得演真的?”周恒将一根冰凉的东西塞到他屁股底下。 李秋身子一颤,这冰冷他经受多日,熟悉又骇人!他这次是真颤着唇白了脸:“你,你要我演多真?” 秦玥实在看不惯了,拍拍他道:“你屁股底下的是这锁的钥匙,徐峥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开锁舒服些……” 李秋咽了口水,一脸伤心看周恒:“恒啊,你怎么也学杨潜了?不跟我说清楚就吓我?” 杨潜闷笑,谁让你刚才送嫂子东西呢! 两人又交代了他一番,便带着杨潜和一批财物走了。 地牢夜将尽,灯火木炭将熄,不变的阴寒侵肤透骨。李秋麻利地给自己开了锁,朝着徐峥身上就开始踹,一边踹一边乱喊叫…… “阿恒,看路小心些。”秦玥将自己的棉斗篷裹到周恒身上。 连程走了,只能周恒自己赶车。刚过丑时,夜寒的很,人脸刮地生疼,周恒坐在车辕上不冷才怪。 “我这就算穿娘子的衣服了!”男子眉眼温和,即使冬夜也为秦玥留了足够的温暖。 秦玥痴笑,拍他脑袋一下:“把手裹上,可别冻到。” “为夫晓得,娘子进里面吧,可要保管好咱们的财物。” “那是自然!这是咱们应得的!”少女落了帘子在里面与他说话。 “虽然咱们不差这点钱,但是说实在的,徐栋若是被革职,咱们这几人是一点好处得不到的。这地牢里不知是他敛收了多少百姓的钱财,咱们拿回的说不定就是咱们的东西!到了我手里,还能再转换成商品进入市场流通,落到贪官手里只能是他挥霍的资本。” 周恒无奈道:“娘子可别忘了,那有一部分是要分给难民的……” “恩,我知道,咱们也要做点好事留名青史!”秦玥在里面抱着膀子斜躺着:“现在咱们只能救几十人的生活,日后阿恒做了高官,是要救助一方百姓的!若是官运亨通,当了什么丞相啊监国什么的,一句话就能让全国的百姓受益。可不得了呢!” 男子低沉的笑像夜里飘在河面廊坊的琵琶声,招人沉湎。 “娘子对为夫有如此厚望,为夫定不负所托!” 到了镇上还是夜半,正是人睡得沉时,小镇静若寒潭。 阿正和秦汇也一起睡的香,两人干脆留在镇上了,没再回周家村。 第二天,柳府的下人去给几人打水洗漱,院子却是一空,不知几人何时走的。 徐峥西屋里的小伙计醒来手僵脸麻,一看桌前的其他两人,与自己一样,昨晚他们竟是在此睡着了!三人忙起身收拾东西,少爷可是笑面虎,打杀起人来无人敢看! 徐峥迷迷糊糊一醒来就深觉全身的酸疼,动作一下便是骨骼间咯咯的作响声,且他处地潮湿,浑身冰寒,四肢将尽僵直。 他艰难翻身而起,忽觉身下有人。一看,身下人面庞潮红正闭眼睡的香。 这里是地牢?!他竟然睡在这里没有出去?徐峥不觉问自己,昨晚到底玩到了什么程度? 胳膊腿都是僵硬的疼,他扶墙沉呼一声。 地上躺着的李秋在徐峥刚醒的时候也醒了。昨晚他收拾好徐峥,就将自己绑了起来,扒开两人衣服让这人趴在自己身上。夜寒,也算是个暖身子的工具吧…… 又是吸入迷药又是将徐峥一顿好打的,李秋也是累极,抱着这人的热源身体就睡过去了。 “演戏要全,不要让徐峥有任何怀疑的地方,否则功亏一篑!”醒来的李秋想到第一句话就是周恒跟他说的。演就演,当初他和杨潜能演,他也能演,有什么大不了的! 地上的人儿眉头忽颤,浅浅睁眼,正好看见起身的人。 “徐峥……” 他低唤一声,发觉身上凉,忙颤巍拉着衣袍将自己裹起来。男子手臂带动铁索晃动,响声清脆。 徐峥缓缓收拾自己的衣袍,又发现他的袍子多处被撕烂,已是没有原来华丽飘摇的样子,现在活像是披了件破烂袈裟…… 李秋稍微一动作,突然也皱眉呼痛,脚趾紧缩。 徐峥温柔垂下眼帘:“怎么了?” 李秋抬眼看他,又迅速低了眉眼,跟新婚夜的小媳妇似的。 “……疼”男子咬唇,微白的脸庞染了羞红。 徐峥低笑,神情高深,俯下来与李秋一同说话,才蹲下却是一声沉叹。 啊,他的老腿! 他还从没有这么生猛的时候,竟然将自己都弄得浑身是伤! “你怎么了?是不是也疼了?”李秋皱眉,小心伸手去拨他的衣服:“让我看看有没有坏?” “不用!”徐峥声沉一摆手,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白腕,上有紫红伤痕。 李秋心里一滞,糟,搞过头了! 徐峥瞧见那紫红的伤,神色不明瞟向李秋,李秋往后一缩,抱肩盈眸。 “对,对不起,我把你抓伤了。我不会再,再犯了……” 徐峥胳膊一摇钳上他的下巴:“秋儿,昨晚辛苦你了!我觉得,你还是张狂一些好,你这样让我以为自己伤到你了。” 你大爷的,爷这叫演得好! 事实上李秋又往后缩了缩,低声道:“你,昨晚,吓到我了!伏在我身上睡了一夜,我整个人都是僵的……” “那相公我给你揉揉?”徐峥伸手就往李秋腰上捏,恰好碰上他的腰眼穴。 极光一样闪过的麻痹颤栗,李秋身子一弓叫唤起来:“别别!你的手好凉!” 尼玛,麻死老子了! 徐峥微怔,看着自己的手低低道:“哦,这个地方确实是冷了。一会儿我多拿些炭盆来,就搁在你身旁,便不会冻到宝贝秋儿了!” 李秋笑:“这才对!但是也不能全都搁到我身边,一个就行了,我闻不得太浓的味道,这里又不通风!” 看李秋又变回张牙舞爪的狮子样儿,徐峥又是眉开眼笑,往他脸上吧唧一口:“好,满足你!” “我走了,晚上见!”徐峥开怀,动作都变大了,起身猛了些,腰间咯吱一声。 他扶腰咬牙,转身,指指自己的衣服看李秋:“以后不可这般胡闹,看我的衣服,这是一身新的,给你抓成什么样子了?!” 李秋抿嘴犟道:“那还不是你太……” 徐峥大笑:“你这个小妖精!” 男人笑声难忍,一路酣畅出了地道。 李秋朝他背影作呕一声,徐峥你就是个熊! 那头,李君业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李秋看看他,将他的腰带扔过去。 “拿着绑好吧,挺冷的!”他淡淡道:“以后出去了好好养养身子。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李君业拿过腰带缓缓绑好,铁索下他的手腕红肿不堪,跟他的心里一样,千疮百孔,不能视人。 “李君业。”李秋看他一声不吭,晃晃铁链叫他,那头的人才抬眼看看他。 “我昨晚梦见周恒了。你知道的,你失踪那天他和杨潜借给你一把伞。知道你失踪了,两人内疚的很,因为他们前脚一走你就被人弄走了。”李秋声淡意深。 “他一直都在设法寻你。咱们,可一定要等到他们来救!” “听到了吗?咱们得出去看太阳!” 李君业苍白的面隐隐僵了两侧,他怎不知周恒的好……那人远远看着就是温和之人。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活着的。” 暗牢里瘦弱的男子像沼泽间生长的食人花,看起来弱不禁风,蔫黄没有生机。因为沼泽周围本就没有生物敢靠近。 徐峥院中三个小厮胆战心惊为徐峥准备了一应洗漱用品,心中庆幸今日少爷也起晚了,且心情甚好,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新衣竟烂成了破布。 虽然徐峥身子僵硬钝痛,但那是他傲人资本的显示,他很高兴,昨晚终于要到了小秋儿,他心里窃喜,新县县学中人就是不一样。 徐峥任由下人给他擦脸,唇边不觉浮起邪气阴戾的笑。他已经在想,等县学再开学,是不是要多去看看,有没有更有趣的人…… ------题外话------ 昨天章节被驳回吓死俺了,总觉得自己写了小黄书似的……/(tot)/~   ☆、第九十八章 万两徐峥 早上阿正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秦汇床上,难道大哥和嫂子没回来? 小孩儿穿了衣服就往外跑,一开门,正好碰上端了洗脸水的秦汇。 “哎哟!做什么呢这么冒失?”秦汇一扭腰躲开他,热水荡了一个圈欠出盆边。 阿正仰头:“秦大哥,我大哥和嫂子没回来吗?” “哪儿没回来呀,俩人刚起床。昨晚上不知道几时才来的,估计看太晚了,就直接睡了没带你回去。”秦汇拽着小孩儿往屋里走:“来洗洗脸,咱们吃饭呢!” “哦,我还以为他们没回来呢!”阿正笑笑:“谢谢秦大哥!” “没事儿,快点洗吧。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阿正自己可以的。” 另一间屋里,周恒正给秦玥梳头,少女看着铜镜里环绕变形、眉眼不清的男子。 “阿恒,这里的镜子太花了,看不清,还没水面清楚呢。”秦玥皱皱眉看他。 周恒抬眼看镜子里:“那你还不是对着镜子与我说话?若是真瞧不清,就看不到我了。” “好吧,主要是我看过比这清晰的镜子。”秦玥微笑:“好了吗?” 周恒最后手一翻,往她发间别了支簪子,带上两片银坠子。 “好了。” 秦玥来回动动脑袋看自己的发型,周恒梳的比她还好。 “相公真棒!”少女起身朝他脸上轻吻,牵上他的手:“吃饭去!” 周恒浅笑,只要自己做了合娘子心意的事,好像都能得到奖励呢! “爹娘,我们今日还要去县里,你们一起吧?”秦玥看二老:“去提亲。” “行!”王志梅答应的利落。 秦汇却是一脸的愣怔:“这就去提亲?要不要等柳姑娘身子好了啊?” 王志梅瞥他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肯定是会对柳卿好的,她在不在场都行。只要先让她爹娘答应了,将亲事定下来就好。” “而且昨天柳姑娘也说了,她愿意嫁给大哥哦!”秦玥嬉笑着看秦汇。 汉子手里的筷子清脆落地,满脸的难以置信:“真,真的?” “哎哟,你瞧这傻小子的样子!”王志梅拽拽秦树立的袖子,嘴边满是揶揄的笑。 秦玥微摆手:“当然是真的了!不然我能让你们去提亲?” 阿正帮他把筷子捡起来,又去厨房拿了新的过来。 “那那,那我们去提亲!我赶紧吃饭!”秦汇说着话往嘴里倒米汤。 阿正惊讶看他,怎么跟二师父学起来了? “嫂子,秦大哥怎么了?” “兴奋的了!” “慢点吃!”王志梅敲他一下:“又差不了你这一丝半毫的!” 秦汇却是将碗一搁:“吃完了,我去收拾收拾!” 一桌人看着男人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秦玥看着自家哥哥的背影,叹气道:“不知以后将人娶回来会是什么样子……” “日子长就好了。”周恒淡淡道。 秦玥笑他,刚成亲的时候阿恒也是爱害羞,现在还好些。 “嫂子,那我今天还是去至炎那里吧。昨晚上我都把他气哭了……”小孩儿巴巴地看着秦玥。 “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小孩儿将事情一说,秦玥知晓,“原来是这样。” 周恒:“至炎比你小一岁,爱撒娇喜缠人,你与他好生说道就行。” “恩,阿正知道。至炎得哄着才好。” 吃过饭,几人都收拾好了,却发现秦汇不见了。 “这傻小子!刚才还说的一脸羞,现在要走了,怎又找不到人了?”王志梅急得直跺脚。 “别慌!”秦树立将人稳住:“是不是太紧张出去走走了?” “不会吧?”秦玥蹙眉:“是不是去柳卿那儿了?” 阿正从他屋里出来:“秦大哥是换了衣服出去的,应该是去找漂亮姐姐了。” 周恒:“那咱们就直接去柳姑娘那儿好了。” 女婿赶着马车,几人坐上车去了柳卿那儿。 秦汇果然在这儿。 他来的时候柳卿也就刚吃了饭,叶子说她就喝了半碗粥。秦汇皱着眉让小丫头将小菜都端上来,又让她蒸了个鸡蛋。 “再吃点儿。”柳卿还没从桌前离开,秦汇拦着她让人继续坐着:“吃点菜,身子恢复的快。” 柳卿没胃口,那半碗粥还是强喝下去的,不然会饿。 她低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一问这话,秦汇朝她嘿嘿笑:“我,今天要去你家提亲了。你不在县上,我就来跟你说一声。” 柳卿羞赧,垂了眸不看他,提亲就提亲,还来跟她说说…… 叶子将蒸蛋端过来,秦汇接下:“蒸鸡蛋嫩得很,对胃好,来,赶紧吃了。” 蛋花混着小葱的清香在屋里散漫开。柳卿抬眼看面前眉眼宽阔蕴着笑的男人,蛋花冒出的热气罩在他面上,也挡不住他从心底升起的关怀照顾。 柳卿低声道:“我自己来,你坐着吧。” 这是要吃了?秦汇笑着将碗递给她:“好,你吃。” 几人一进来就看见秦汇满面笑容盯着柳卿吃饭。 “哥,你一人跑这儿可让我们好找!”秦玥将手帕打在他头顶。 “妹妹?”秦汇看见秦玥还稍惊讶,一开口顿时想到自己该走了,忙去哄着她:“好妹妹!哥哥忘了,咱们这就走啊!” 柳卿一瞧秦家人都来了,遂起了身:“伯父伯母。” 王志梅看姑娘脸色好了些,忙扶着她坐下:“你吃你的,我们这就要走了。叶子,来照看着你家小姐。” 心知他们要去做什么,柳卿安静坐下。 秦玥温和道:“你的屋子几日后就不会再有声音,我已经找到了源头,你大可放心。” 姑娘一怔,微白的面上惊讶与惊喜交杂,迟疑问:“当真?找到了?以后不会再有?” “是。”秦玥点头。 柳卿双眼瞬间蒙了雾,她受惊两年不曾解除,若是早遇见他们,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体虚病弱? “多谢姐姐!”柳卿声涩,起身相谢。 秦玥扶起她,笑道:“大恩不言谢!你歇着吧,希望我们回来能再给你带一个好消息!” 秦玥话里带了抹轻挑,柳卿轻拍她:“那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哥,走啦!”秦玥将柳卿往椅子上一按,对秦汇道:“人家赶人呢,快点去完事儿早回来陪着人家!” 几人笑呵呵走了,柳卿也抿唇轻笑,一切事都没了,心中抽丝剥茧似的光滑如玉,她轻快端了东西开始吃。她怎么不知道蒸鸡蛋这么香甜?姑娘眯了眼浅尝。 叶子一直在一旁听着几人的谈话,知道以后都不会再有怪声扰乱,心里简直是放开了花!一会儿要跟陈妈他们说说去! 将阿正送到许家,几人上了路。 去提亲得找个能说话的人带着,最好是两家人都认识的。可是他们在镇上住,认识县里的谁呀? 王志梅想,难道随便去找个媒婆,那显得多不郑重了? 秦玥看她开始愁了,笑道:“提亲的事不用担心,媒人我都找好了!” “你找了?找的谁呀,这媒人可都是有讲究的!”王志梅语重心长教导自己女儿。 “是相公的同窗家,他们与柳家人认识,能帮上这个忙!” 昨晚已经跟杨潜说好了,让他娘跟着一起来,帮忙说和说和。 王志梅拍手:“这行,还是阿恒的人脉多!他们都是县里人,礼节什么的知道的肯定清楚,我就省点心了!” 秦汇犹犹了一下,终还是请了声音问:“娘,柳姑娘是庶女,你可知道?” “庶女不是人了?”王志梅瞪他:“好姑娘不分嫡庶。你当你娘七老八十分不清好坏?” 一听这话,秦汇放下了心,笑道:“娘最大度,是儿子多想了!” 周恒披了秦汇的大袄子在外面赶着车,太阳还好只是风凉的很,秦玥怕他冻着,专门找了大哥的衣服。 一路到了杨潜家门口,门人往里通报。 不多时,杨潜领了自己娘亲出来。一看周恒裹得严实坐在车外面,嘲笑他道:“一日不见,阿恒成车夫了?” 男子又低头跟身边妇人道:“娘,这就是周恒,我的好兄弟!今日去柳家提亲就是为他娘子的大哥去的。” 周恒下车,恭敬道:“伯母好!今日要麻烦您了!” 看见自家儿子的同窗,杨夫人笑道:“无妨,我在家也无事,不妨帮你们去说合。能成就一对孩子,我心里也高兴。” 知道媒人在外面,王志梅撩了帘子下来。 “这就是杨夫人?娶个媳妇不容易,可要劳烦你了!”王志梅今日换了一身亮色素缎的衣服,衬得人精神好,与杨潜之母立在一块儿丝毫不显小家子气。 一瞧王志梅就知道是利落人,杨夫人也不见外:“客气了。柳家那二女儿也是个好的,我这做长辈的也希望她嫁个知根底的好人家。” “诶,我们家啊都是实在人,不会亏待柳卿的!” “那就好!咱们这就去吧。” “好,这就走!” 俩妇人几句话就结束,王志梅的心都在柳家人身上呢! 柳成东听下人说来了这么多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到了前厅一看,昨天来的小夫妻俩也在。 几人都笑脸看着自己,柳成东一头雾水看夫妻俩:“不知两位是昨夜几时走的,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 杨夫人不知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但知道自己今天来是为什么事就行了。 她笑看柳成东:“今日上门是有喜事要跟柳老爷商量!” “喜从何来啊?”柳成东一直都为柳卿的离家而内疚,家中又有未除的隐患,他心中实是难安啊! “卿儿也是大姑娘了,柳老爷不想为她找一门亲事?”杨夫人目光含笑看他。 柳成东忽的想起昨日秦玥与他说的话,现在手边坐着的一家人,特别是那个瞧着自己的高壮健硕男子。 这是来提亲了! “这是临安镇上的人家,卿儿休养身子就在他们家附近,人家是看上卿儿特地过来提亲的!”杨夫人看他懂了意思,便开始介绍秦家人。 秦玥:“柳老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昨日小妇人与您说的话您可还记得?柳二小姐当嫁,我们家人情真欲娶,两厢和美岂不快哉!” 柳成东轻笑:“小娘子果然是有心思,你昨日是特地来探我家虚实的?” “自然不是!”秦汇看向未来岳父:“妹妹来伯父家只是为了柳姑娘病情。柳姑娘两次到镇上休养,我们家人都很担心她,妹妹会医术又懂得多,才来县上查看一下柳姑娘院子的情况。” 柳成东看秦汇面容阔朗,虽没有杨潜的风度翩翩,却也是诚挚稳重的样子。 他沉吟道:“你,就是要娶我家卿儿的秦汇?” 秦汇起身行礼:“正是在下。秦汇中意柳姑娘,愿意娶她为妻,好生照顾不使辛苦病患,也绝不离弃,希望柳伯父成全!” 秦汇站起来也是端端正正的一条汉子,柳成东左右看了看他。这一会儿,秦汇不觉出了一身汗,方才说的话都忘完了,那是他在车上就想好的说辞,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全! 柳卿是娇小活泼的女孩儿,秦汇这一大块头,看着是能依靠的,只是是不是过于健壮了?柳成东自个儿思量着,面上又浮现了迟疑。 柳夫人听到消息也过来了。她是嫡母,柳卿虽不是她亲生,但亲事还需她看看把关的。 这下人可齐全了,王志梅笑道:“我们家虽是小镇上的,但也是衣食无忧,这些方面是亏待不了柳姑娘的。汇儿也是很喜欢她,自然也不会有二心。” 柳夫人问王志梅,眼睛却是瞟着秦汇:“你们见过卿儿了?” 先被未来岳父看,这又被嫡母瞧着,秦汇手心都湿了。 “说来也巧,柳姑娘来临安镇的第一天我们就见了……”秦汇巴拉巴拉说起了关于糖葫芦的二三事。 柳夫人一听,抱了柳卿没让她摔倒?这是有肌肤之亲了? 妥了,人是两厢情愿,这一家人也还行,左右柳成东择婿的标准不高,对人好就行。 啥也不说了,嫁! 柳卿的姨娘也在屏风后看了秦汇和他家人,一个妹妹已经嫁了,不怕有姑嫂矛盾。家中只有二老和这一个儿子,有铺子,还算可以。 这柳府看着是个府,可是柳成东心就那样,整天帮这个救那个的,他们的日子跟平常百姓没两差,县里的人有些还不愿娶柳家女儿呢!这择婿嘛,只要卿儿嫁过去愿意,她高兴就行! 哎呀,王志梅心里乐开了花,真好,今日这么顺利! “汇儿,快将咱们带来的礼物给你未来岳父岳母!”王志梅拍拍秦汇,又与正位上的二人道:“都是我们镇上的东西,全当心意,可要收下!” 柳成东让人收了东西,脸上也挂着笑:“好,卿儿的亲事定下我也不担心了!” 他又看向秦玥:“那屋子的事儿……” 秦玥摇头轻笑:“昨夜里已经没有声音了!若是不信,柳老爷今晚可到那里听听。” “那,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柳成东是真的搞不清楚。 秦玥面色多了深沉:“佛曰不可说!” 徐峥这个大魔头可不能你们这么快知道,万一传到他耳朵里就坏事儿了! “那,亲事定在何时才好?”王志梅看柳夫人。 年前?年后? 秦汇本想快点娶到心爱的姑娘,但他也不想太仓促委屈了柳卿。一番商议下,两家人把亲事定在了明年二月十八。王志梅心急的将庚帖都拿来了,两家人换了庚帖,一应的事儿都全乎了。 杨夫人可开心,没想到当媒人这么容易,有机会她也多当两回。看人家两家结成亲家,觉得自个儿功劳很大呢! 杨潜看自家娘亲笑的会心,心想,帮他们一家还是帮对了!周恒家的人嘛,能出什么问题? 周恒一直静坐,现在说完亲事,他忽然开口道:“柳老爷,听闻您乃新县善户,多年救济穷苦百姓?” 柳成东以为又要夸他心善了,摆手道:“只是做一点为国为民的小事,没什么的。” “不知,柳老爷是否知道,新县北缘有不少人游荡在那里,冬日以棚户为居度日,实是艰难。” 柳成东面上蒙了沉重,低声道:“多少有所听闻。只是柳某行善多年,实是没有太大的能力帮助他们所有人了……” “周恒不才,与杨兄一起想了办法,希望借助富裕人家的力量解除难民的苦难。不知柳老爷是否愿意与我二人一道,去县衙找县令大人商议一下此事?”周恒温和恭谨道:“您行善事日久,赈济灾民需要注意的事定然知道不少,若能得到您的帮助,相信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得到多数人的响应。” 柳成东明显提了兴趣:“两位贤侄有办法?” 周恒点头,将夫妻两人想的法子一说。 竖牌坊留名可提起富人赈灾的兴致,以工代赈又减少了钱财投入,柳成东觉得可行,当即要跟他们一起去找县令。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他们这些年轻人去,邢兴不一定听得进去,柳成东是老人物了,话语权自是比他们要重些。 他们要去县衙,便请杨家人将秦汇一家送回去。 邢兴自是知道县城北边那些人的情况,赶又赶不走,帮他们吧,县衙的资金本就有限,一年到头总还需要自己往里填补,他又觉得心疼。有柳成东带着来说此事,邢兴沉思了一会儿,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下午就将这事传达下去。 自古富人多金,多金之人过活的好却也不想被人说成为富不仁。人在物质满足后便开始追求心理诉求。他们有了钱财也想有权有声望,都想做一个有头有脸被人说起就赞美一番的人,留名后世更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新县有县城的富户和三个镇子的商家,一人少捐些钱就能为难民建好屋子。商户们听到消息都积极的捐了银两,虽是他们手缝中漏下的钱,却能赚个名声,他们也乐意。 有人为给自家小辈留个名声以后好找媳妇,将名字留成了儿孙的。这又成了人们捐款的一个由头。 邢兴与县城的商户说此事时,秦玥特意提点他道,捐款最多的人在石碑上的留名字样会最大。邢兴不知秦玥为何此时又提醒他,但话已入耳,自然印象深刻,在与那一部分商户说此事时,强调的自然也多了些。众人知晓此意,都回家商量着,拿出多大的数量能抢到最大的字样。 既已来了县衙,几人又见了邢晨。秦玥好歹也算是邢晨的好友,杨潜又与她青梅竹马,见见人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多日不见,邢晨似是又瘦了,看起来瘦高一条,完全没有了秦玥初见她的圆润。 少女摇头叹气看着邢姑娘:“你是不是故意饿自己了?怎么成了这样子?身子可好?” 邢晨一坐到她跟前,秦玥就伸手去把她的脉。 “哪有?人家只是运动的多了。”邢晨一手伸着,一手捏了桌布的流苏:“我瘦了不是很好吗?你之前还说胖着不好,容易生病呢。” 秦玥收手:“我这不是怕你突然瘦下来身子受不了吗?” “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邢晨更显大的凤眸明亮,看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今儿怎么带来了两个人?杨潜怎么又跟你们在一起了?” 杨潜挑眉:“想你了来看看不行?” 邢晨轻哼:“有这闲工夫不如回家多看几本书!” “我所有的闲工夫都用来想你了,如今不想再只想着,还想来一睹真人!”杨潜到了邢晨面前似乎变了个样子,俊朗的面庞也深沉了不少,身后苍绿的竹子衬得人挺拔清毅。 邢晨倒是抬眼认真看了他,不过就是以前的样子,嘴边无毛的男人,装什么深沉? 姑娘轻瞥他一下就回了眸,哼声道:“没意思!” 杨潜无奈,仰天叹气。自他诉过情事,邢晨对他就是这种爱搭不理的样子,没以前打打闹闹的让他开怀,这般境况弄的他整个人都无力招架了。 “我怎么样你才觉得有意思?”他气道。 “得得得,你们俩在一起不会就是斗嘴吵架吧?”秦玥看势头不对,忙打住两人的对话。 邢晨朝她扬眉不吭声。 杨潜气闷抱臂僵站。 周恒不知情,无奈在一旁看着。 “娘子,还是有事说事吧。”他道。 邢晨看周恒,再看秦玥:“有什么事?” 秦玥淡淡道:“徐峥的事马上就要解决了。” “真的?这么快又无声无息的?!”邢晨惊讶,拍着秦玥的肩:“真有你的闺女!怎么弄的?徐家可还没有来退亲呢?” “说快了就是快了。不是徐家来退亲,是徐家要倒了。”秦玥忽然想起一些事,抓上她的手道:“你爹没跟太守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吧?” 邢晨一脸木愣:“我爹怎么会跟太守好?他还整天说徐栋不给他升官的机会呢!” “怎么?徐栋也要被摘顶了?”她睁大了眼看向秦玥。 “恩,只要你家不会受到牵连就好。”秦玥沉声道:“你确定你爹没跟徐栋有过多不合时宜的交汇吧?” “当然了!绝对没有!” “那就好。”秦玥握紧了她的手,直直望着她:“你只需等着,这事不要急着说出去,不然就打草惊蛇了!” 邢晨乖巧点头:“恩恩,我懂!这是大事!” 姑娘目光又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幽幽道:“你们仨人都来,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事儿吧?” 秦玥笑笑,将自家哥哥的事儿和赈济灾民的事跟她说了一下。 “那我也来帮忙!”邢晨笑的狡黠:“保准让那些铁公鸡都拔出些毛来!” 秦玥看她阴沉沉的样子,不禁为她想到的那些铁公鸡打了个寒颤…… 杨潜直愣愣的目光一直落在邢晨身上。看着喜欢的人,男子面上却有着落寞,淡淡的像秋日疏落的阳光,飘到哪里便是一片焦黄。 邢晨再不似之前与他打闹那般亲近。 她……到底是不喜欢自己。 那,他还要不要来求娶? 杨潜心中闷塞着,徐峥的事解决了,他怎么还是走不出邢晨的烟云中? 周恒在一旁拍拍他,顺其自然就好。 当一个人得到了一些,就必然会心念念的去奢求更多。得不到便会失望,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邢晨将自己的一些首饰拿出来了,还召集自己的小姐妹捐了体己钱,一时新县的各位夫人小姐们也开始行动了。县令女儿都出手了,谁都不想落后被人嚼舌根! 没想到此事实施下去又变得这样容易,秦玥不得不笑叹自己考虑太多,这两天头发掉的都多了…… 是夜,月朗星稀。 徐峥院中如清水遍洒,莹莹泛光。 李秋趁着李君业闭目休息的时候吃了解药,将迷药扔进火里。不到一会儿徐峥哼着小调过来了。 “小秋儿,一日不见,有没有想相公我?”徐峥撩着黑发妖娆了眸子朝李秋招摇着。 李秋稍低了头,他认为这个角度下看自己最俊朗。 灯火暗黄中,李秋长睫盖着黑眸,鼻管挺高光亮,薄唇微抿沾着局促小心。 “怎么不说话呢宝贝儿?”徐峥在外侧的阴暗处低低唤他,声幽如无端钻出地面的噬怪,沉沉贯耳。 李君业昏沉沉见来人迈入隔间的灯火中,徐峥长袍如蝠,遮了半室光火,只剩暗影。 “秋……”他皱眉,自己竟发不出声音了,怎么回事? 他忍着脑中沉重昏懵:“小,心……” 昨夜他先李秋昏过去,不知他是否被…… 现在看见来人模糊的笑脸,只觉肢体麻痹中似有重物轰塌而下,耳鸣眼花不能视物。他挣扎着身子喘息,竟像是失水的鱼一样口口失声,铁索被他缓缓晃着却也因为力轻没有发出一点杂音。 小心……李君业心底呼出最后一声,陷入黑暗。 李秋微微抬头:“今天送来的饭不好吃!难吃死了!”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听着让人觉得他很不高兴。 徐峥长袖一扬俯到他身前:“你想吃什么?我给你!” 男人厚唇狠狠印在李秋脸上:“想吃这个吗?” 吃你妹的!嘴长的跟腊肠似的! “不吃不吃不吃!”李秋推搡着他:“又不甜又不咸,哪儿好吃了?” 徐峥不防,一下蹲坐在地上,胸前敞开的衣服露出了白亮的皮肤,还有昨夜李秋打上的刺目紫痕。 “哟,脾气见长!看今天爷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徐峥手一晃,一条软鞭赫然在手,男人鬼魅般揉转着皮鞭,目光毒蛇样在李秋身上绕了两圈——落在他的胸前。 “我这条鞭鞭说,想尝尝你胸口的味道。”他柔柔缓缓地说着,皮鞭长软的头条拂在李秋脸上带过血腥气。 “这是什么东西,你拿别人用过的东西用在我身上?!真有脸!”李秋轻蔑了眼眸斥道:“我可是你最得意的奴隶,不该用个更好的吗?” 徐峥失笑,整个人都伏到他身上,沾了地上尘土的手乱扒拉着李秋的衣服。 “怎样的算更好的?” 他的舌舔在男人脖子上,李秋瞬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还不晕?! “里面有好多材料,你想用哪部分的皮子做鞭子?胳膊上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捏上李秋的胳膊。 “还是脖子上的?”徐峥嘴猛一合,李秋闷哼一声,颈间赫然一个血口印! “啊秋儿,你真棒!”李秋的痛呼声在徐峥耳中竟似天籁一样,激地他长叹一声拿着李秋的手痛快揉捏,“真是兴奋!今晚要好好收拾你!” 乍起的疼痛刺激的李秋红了眼。 徐峥!兴奋你大爷去吧! “哦对了!你以前去施粥的地方,我从那儿带回来一个小孩儿,他的皮子极好,白白嫩嫩的!”徐峥握紧了他的手似要捏断人的手骨:“今儿县令召集人说要给他们捐钱,还能留名后世。你说,我要不要去捐点儿让整个新县的人都记住我?” 这就开始赈灾了?周恒的动作真快啊! “要,当然要!”李秋攀着他的脖子揉捏:“你这样恶魔一般的人,留在人们心中却是个好样子,多让人想笑、兴奋啊!你说呢?” 徐峥大笑!掐着李秋的腰往自己身上抬,李秋被锁着只得屈服。 “对,你说的真对!”徐峥在他耳边吐气,往前一撞砸上李秋的身子狠声道:“你看,你就是有这个能力让我想好好招待你!” 李秋摒了气僵直身子。 为什么李君业晕了他还不晕?! 半晌,徐峥也没有再动事儿,李秋晃晃身子:“相公,你怎么不玩了?” “徐峥?徐峥?”他扒着徐峥的身子往后掰。 男人软着脖子晃悠…… 你大爷的,终于晕过去了!这么一撞就晕了,梦里好好去撞吧! 李秋推开男人开始了自己的活筋运动……运动后又到里面拿了金子和珠串塞到他那个脏兮兮的破枕头里。 仍旧是将两人衣服一扒,扑倒睡觉…… 次日县衙,徐家砸下重金一万两,成为两日来捐款最高的人家。 人人都夸赞徐家不愧是县令亲家,响应邢兴的号召积极又实在! 之前捐过的人家看徐家这么给力,又都觉得自己给的太少,纷纷掏了腰包再次捐款,一时记账的师爷手软无力。 —— “相公,咱们真的要把这些都捐了吗?”秦玥拨弄着桌子上的宝玉光珠,眉目深深藏着娇哝。 周恒揉揉她的软发无奈道:“都捐了。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大堆吗?” 秦玥一扭头:“这——么多!这些银子可都是一样的印鉴,咱们现在还是小商户,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银两?这不是平白惹人怀疑吗?” “咱们可以换成银票捐出去啊。这些就留着以后用。”周恒温和道。 “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周恒看那些东西试探道:“大概,四五千两?” “真的真的要给这么多?” “恩!” 秦玥闭气,半晌又泄气,米分唇微张:“好吧,刀山火海我陪你!” “娘子做生意这么好一定能很快赚回来的。”周恒在她身旁轻笑:“再说了,这些本就不是咱们的嘛……” “那也心疼!”少女忽地起身,嘭一下撞到周恒下巴。 “嗷!”周恒痛呼捂上下巴,浓眉紧锁,俊颜突红。 秦玥一下就笑欢了,咯滴滴地不停喘气儿,扒着他的手往里瞧:“让我看看破了没?” “没有。”周恒唔囔着,捂着不让她看。 “我看看嘛,是不是都红了?” 少女声娇软,周恒缓缓放下手:“你看,我就说没破吧?就是红了点儿……” 男子下巴就是有一点明显的红印子,瞧着跟蚊子咬了似的。 “让娘子给你揉揉就不疼了!”秦玥笑着伸爪子去帮他。 周恒浅笑着搂上她的腰:“娘子亲亲会消的更快。” 秦玥轻哼噘嘴:“这么会撒娇?” “哪里是撒娇?分明是求爱啊!” 周恒轻笑若流云舒卷,脑袋一低便吻上少女的唇。 清冽的气息瞬间淹没了少女的神思,秦玥低呼,失措的手攀上男子的衣服紧紧抓住。 唇瓣相依如软滑丝锦漫水飘飞,周恒心中却似激瀑飞荡迸溅散花,冰点耀光夺目! 吻一息而过,周恒缓缓离了少女的唇,却发现面前人已酡红了双颊,黑睫微颤遮了明眸。 周恒长指抚上秦玥的脸庞:“娘子比我的还红……” 秦玥一睁眼拍掉他的手:“你讨厌!” “不给你这些钱了!”秦玥往桌子一趴将金银全揽进怀里。 “没关系,娘子才是咱们家最值钱的。”周恒远山一样的眉目含光淡淡,温暖了深深长长的浅谷嫩绿。 被男人这样看着,秦玥面上又泛了红米分,嘴一撅跑开了。 周恒看着一桌子的宝贝笑叹气,还是我将你们收拾起来吧! 跟娘子要银子果然难,怪不得以前李秋说自己是跳进了婚姻的坟墓…… 不知娘子到底是给不给他银票?周恒心里思量着,若是娘子不给,是不是要将人推倒了? 这天要将学艺的几个丫头送走了,迎客和山峦收拾好了马车,紫叶和秋桐给几人准备了饭团和肉干,都是秦玥教的方便吃食,可便宜三个丫头了。 来周家村已是一个多月。秦玥心思深浅有致,遇事不骄不躁,对他们都好,吃食衣物不吝啬,小雨教的也耐心细致。几人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们主子会千里迢迢让她们来学艺,这样的人做出来的奇异物品若是没有人来买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多谢雨小姐这些日子的教导。”红杞带着其他人向秦玥和周雨道谢行礼:“多谢周夫人多日的善待,奴婢几个至京城定将周夫人的生意之道传授下去。” 秦玥:“制作技巧都记住了吗?” “记得了!” “昨晚给你的图纸都保管好了,可不能在半路丢了!” 红杞颔首:“奴婢将自己丢了也不会将图纸丢了的!周夫人放心。” 周夫人?听着好老,还没周娘子好听…… “好,你们的东西可收拾妥当了?紫叶去帮忙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有时候自己发现不了呢。” 紫叶笑道:“都看过了,没落下什么,可以上路了。” “恩”秦玥点头:“那便走吧!路上一切小心!” 几人带了好多干粮上了车,迎客山峦驾马。 “周夫人,小的们这就走了,您一切安好!” 秦玥笑挥手:“走吧。” 马车缓缓驶开,灰蓬木椽,扬尘淡淡,渐渐在秦玥视线里变小消失。 小雨一叹气,遥望虚影消失处,低声道:“终于走了……还挺舍不得呢!” “有些人注定了是咱们命里的过客,相处只须臾。”秦玥搭着她的肩膀往家里走:“只要在身边的时候对他们好,不愧对咱们的本心,他们走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后悔了!” “恩,我都很认真的教她们三个呢!”小雨道:“不过她们走了,我好像又没什么事了呢……” 秦玥笑道:“要不你也去厂房做活?嫂子给你开工钱!” “我在家里做就好了!”小雨气声嘟嘟:“平日都给我钱花,这又让我干活儿才给钱了?” 秦玥摇头嗟叹:“最近手头有些紧!你是不知道你大哥拿了多少钱捐出去了!哎呀,我都心疼的慌……” “多少钱啊?”小雨眨眼看她。 秦玥伸出五个指头无力晃动。 “五百两?!”小雨惊叹:“这么多?哥他以后肯定是个好官!” 秦玥冒汗,丫头,他是捐了整整五千两!哎,还是别和你说了不然你该去找阿恒打架了…… ------题外话------ 双十二又要到了,要不要给自己买点零食吃?(v?v)   ☆、第九十九章 破绽(精) 二人走进院中,不时听到头顶有扑棱棱衣阙迎风而起的声音。仰头一看,阿正在屋顶上跳跃,速度极快,人影重重逆风而起。轻薄的短褂和长裤宽阔,在风中贴上肢体,寒凉飒扬,甚至比着风声更啸烈。 天是苍白的,没有太阳,稍有些阴潮,这时的风多了湿气,甚是透寒。 秦玥仰头看着他来回不定的身影:“阿正,怎么又开始跳屋顶了?” “来地上跳吧,多危险啦!”小雨也仰着脖子,阿正跳得太快,她跟着来回扭头看他。 阿正脚不停:“这样才能练好轻功!我想等二师父回来的时候就将轻功练的又快又稳!” 从至炎那儿回来阿正练习的强度好像一下增大了,秦玥都在想他是不是在至炎那儿受什么刺激了。 秦玥收回视线淡淡对石心道:“心儿,你去煮些红枣茶来。” 石心点头进了厨房。小雨不解,不赶紧让阿正下来,嫂子怎么突然要喝茶了? “阿正你练了多长时间了?”秦玥再问。 “一个多时辰了。”周恒缓步过来,淡淡答了秦玥的问话。 这孩子扑棱棱飞地跟鸟似的,他在内院里都能听得见。 方才他在整理新县那批难民的资料,是从邢兴那儿拿来的。一听说官府要为他们建房子,那些人奔走相告,结果又从外流窜来不少人,现在一共是百余人。周恒在想,那些人有独身一人的,也有拖家带口的。一大家的还好说,但总不至于独身的人也给建个院子吧?占地方又花费大。倒不如盖成自己家这种大院子,一圈屋子可以住好多人。 男子想好后,还自己简单地画了图,觉得还行就准备将此法告诉邢兴。 “这么长时间了?!”秦玥皱眉,又朝小孩儿道:“下来歇一会儿,喝点东西再练!” “好嘞!”阿正本是一圈圈在屋顶的间歇中飞奔,一句话后脚尖一拧飞扑而下,位置正朝周恒。 秦玥惊呼:“看着点儿!周恒起开!” 男子仰头一看,阿正蝙蝠一样在白冽的空中急速而下,脚尖直指自己头顶。周恒一瞬睁大了眼,刚要收腿移开。阿正却迎着他的目光咧嘴一笑,身子忽地一弯,双臂朝下,轻飘飘扒上周恒的肩膀,两腿嘭一下夹到男子腰上。 “大哥背阿正!”稚嫩的声音脆脆响在周恒耳边,倒是恰好缓解了方才的紧张。 阿正一直在屋顶上,身上沾了深重的寒意,额前却是热的冒出了汗。以青墙为背景,还能看见小孩儿头顶冒出的缕缕蒸气。 秦玥心落,无奈睨了小孩儿一眼。 周恒却是被他弄笑了:“大哥可没有武功,以后再想与大哥玩这游戏,可先要说一声,不然会吓到大哥的!” 男子抱着他的两腿往身上颠颠,目光往秦玥那边滑:“你看你嫂子吓得!” 阿正大眼一骨碌看秦玥:“阿正以后不会再冒失了。嫂子不要怕,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们的!” “还有姐姐和二哥!”小孩儿又看向小雨,笑的稚嫩又坚持。 秦玥走来捏他的脸蛋:“你这小孩儿人怎么又调皮起来了?” 阿正嘿嘿笑:“只是想试一下啦。阿正也不做无把握之事哦!” “我倒是看他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小雨脆声道:“说不定心里就是吓咱们呢!” “没有——”小孩儿鼓了脸。 秦玥失笑:“不过刚才跳下的动作很帅呢!” “是吧是吧?”阿正歪头笑,被人夸奖心里也很是满足。 “下来吧,喝点红枣茶再练也不迟。”秦玥揉揉他红扑扑的耳朵,凉凉的。 “恩。” 几人回了客厅,石心也已经把茶水煮好端过来了。 原来嫂子是想让阿正来喝水啊,小雨端着热乎乎的杯子靠在沙发上。 阿正的杯子里被加了多余的糖和盐,小孩儿觉得味道有些怪,无声眨眼看向秦玥。 秦玥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笑道:“你刚才不是出了很多汗吗?我看你脸上脖子里手上都是汗。” “汗是咸的,说明你身体里一部分盐丢失了,丢了就要补回来。所以才给你的水里加了一点盐,当然还是糖分多,不然不好喝了。” 小孩儿懵懂,“原来还有这一说?” 他一抬手舔舔自己的手指,好像是有那么点咸…… 周恒伸臂轻轻搁在他身上,小孩儿一抬头,秦玥正压低了眉,直直盯着他的手看。 阿正马上将手背到身后,呵呵皱着脸笑。 “你手上那些咸味不止汗液,还有各种细菌灰尘……”秦玥目光不移地看着他,温柔地缓声道:“现在好了,都被你吃到嘴里了。” 阿正嘴一绷憋鼓了脸蛋,舔舔嘴唇道:“我这就去洗手!” “去吧!” 小孩儿屁股一挪离了沙发,风一样掀开棉门帘跑了出去。 周恒挪了位置与秦玥坐到一块儿,含笑道:“娘子你才是吓到阿正了呢!” “我干嘛要吓阿正?我说的可是真的,小孩子不注意卫生,会经常拉肚子或者消化不良排便不畅呢!”少女微蹙了眉带了可怜气:“你愿意看阿正每天拉肚子或者便便不出来吗?” 周恒一滞,脸上拧出些笑:“当然不愿意了。还是娘子说得有理,小生佩服!” “嫂子说的是真的?”小雨惊讶:“怪不得我最近都拉的不顺畅……我也去洗洗手好了。” 说了话,小雨也出去了。客厅里就剩下夫妻俩。 秦玥:“你要不要也去洗洗手?” 周恒轻笑:“为夫身子好得很,不曾出现那些情况。且我方才到院子之前已经洗过了。” “你一人在屋里做什么呢?不会又找银票了吧?”少女一脸探究扫视男子。 周恒叹笑,拿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天地良心,为夫绝对没有趁你不在翻找财物。你摸摸,我的心跳正常的很!” 秦玥在他胸前狠狠摸了一把又侧了耳俯上去:“让我好好听听,这小相公有木有撒谎?!” 周恒从善如流将少女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轻拍着她的软背,像抱了一只慵懒晒太阳的肥猫。 秦玥舒服蹭蹭他的衣襟:“不知连程走到哪儿了……” “该是快到了,又或者已经到了呢?”周恒温和道:“他身经百炼,又骑着马,速度肯定不慢,咱们只管控制好这边就可。” 男子声柔低沉,似远处传来混着钢琴重符的悠扬提琴曲,轻微,又舒缓人心的浮躁。 秦玥叹:“希望李秋那儿不会出什么意外。” “咱们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徐峥很难发现什么。”周恒道:“李秋是个活脱的,肯定能将戏演好,只是不知……” “不知什么?”秦玥仰起白皙的小脸看他。 周恒含笑的眼眸精亮:“不知他会不会将徐峥玩的太过被他发现端倪!” 秦玥哼笑:“你身边的朋友都不像你!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怎么就分到了这一拨人里,整个就是一马戏团……” 周恒虽不知马戏团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听秦玥前半句就能猜出那是怎样的情况。他大方道:“我就是马戏团里最正经的那个!没有我如何能将他们跳脱的性子管束住?” “哦!”秦玥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我们家阿恒的作用这么大!不错,有我相公的样子!” 门帘被捏开了一个小缝,阿正一晃,见里面二人抱在一起,黑眼珠转了转。 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小孩儿想,反正红枣茶都喝完了。他轻轻放下帘布,提气稍稳,脚下一踩便翻越上了屋檐,小孩儿脚下生风,踩在瓦片上声浅被风遮了过去。 前两天去至炎家,许攸也一直都在,他已经开始教至炎认识药材性状了。许是许家人对医学有得天独厚的见解和传承,至炎认得很快,许攸本计划教他一天的东西,那孩子半晌就记住了,下午再问还是说的头头是道。 阿正在他身边,真切体会到人们学习的长短。有人一辈子对一些东西一知半解不能透彻,有人却能在玩乐中熟记真理一生不忘。 至炎识字还不多,但对药材的认识绝对是手到擒来。阿正看他对自己喜欢的事物表现的那样聪慧,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功夫。 师父虽说他是习武之才,但他还是循序渐进练武的。没有至炎的天生睿智,若想早日成才,他定当多加练习了。师父说实战是最好找不足出成绩的方法,可他知道自己还小,不便有太血腥的厮杀,当然他也不愿有那样的练习方式,所以他只能自己在下面刻苦练习,飞速进步! 夫妻俩安静在屋里倚靠着,周恒道:“娘子,我下午要再去新县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在家歇着吧!”周恒道:“我就是去跟邢县令说一下屋子怎么建。看昨天那些商户捐款的势头,今天估计就开始买材料了……” 秦玥轻哼:“徐家倒是上道,竟然一下给了一万两,说不定真是徐峥出的钱呢!” “娘子想的有理。” “你想怎么建那些屋子啊?” “就照咱们家的院子建怎么样?只需一个院子,让几家人合用,能省不少土地。”周恒淡淡征求娘子的意见。 秦玥起身坐好:“可以,那就是大杂院了。只要住到一个院子的人关系处好,这还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恩,那些人在一起度过了难日子,想来是能够好好相处的。”周恒道:“这点我也考虑过了。” “人家要跟你一起去!”秦玥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地晃悠。 周恒扶着少女的手:“今日天气湿寒,你也没必要非去,就在家好生歇息,不准跑出去。受凉就不好了!” “我也没什么事啊,整天在家多没意思?而且在家呆着只剩下担心了,觉得过得很漫长呢!”秦玥揉捏的男子的肩:“好不好?我穿得厚点儿就不冷了,石心给我做了好多厚袄子,随便一件穿出去就可以!” 周恒叹气,一脸无奈看着少女:“娘子长的这么漂亮还要往外跑,为夫很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将你卷在家里养着就好! “玥玥只喜欢阿恒一个人!”秦玥温柔笑着:“我是你娘子啊,咱们是成了亲拜过天地的,谁能将我抢走?!” “啊?”少女摇着他:“让我去吧!” 周恒一提她的手:“好好好,为夫拧不过你的细胳膊……” “我当你的护花使者!” “……” 连程自那日与他们一起出去就没再回来,石心也没问什么,倒是其他人都觉得少了一个人,桌上的吃食都没再吃完过…… 午饭时,两人说要再出去一次,三个孩子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但两人已经有两天出去回来的晚了,他们也没多问。 “大哥嫂子在外有什么事要注意些,当心安危……”周勤欲言又止,只说这话他们也定会知道自己的意思。 连程不在,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办。他有武功,让他走,就说明事情很急。希望大哥和嫂子能保护好自己。 周恒:“不会有什么事的,阿勤尽管放心。” “恩。” 秦玥看周勤酷似周恒的眉目。阿勤不多言,心思却也不是短浅的,想到的东西颇多。 “我们会照管好自己的,你们在家好生做你们的事。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就该过年了,过个安生的好年!”秦玥笑着给他夹了鸡蛋:“咱们家人现在吃得好却也不胖,看你们都是好身材!” 周勤看看自己的身子,好像也是。他们从没想过胖瘦问题,以前只是想着有没有吃食。 小雨:“身材苗条看着齐整!” “阿正是不是有一点胖?”小孩儿捏着自己肉呼呼的脸蛋微皱了眉。 秦玥笑道:“阿正这是婴儿肥,长大了会好的。但是阿正这样也很可爱啊!你不算胖的。” 周恒看少女倾过去的腰身,即使穿了夹棉的袄裙也还是曲线必露。娘子的身材也是极好的! “哦,那我赶紧长大吧,就能更齐整了!”阿正朝秦玥笑笑。 三个孩子去午休,周恒和秦玥便去了新县,这次赶车的是重阳。为防有什么事发生,两人一致认为有个会功夫的人在身边才是好。 到了县衙邢兴却不在,里面的人说县老爷去难民那边了。材料已经开始采买,他要去看守着,以防有人私藏。 新县北缘,半月前还是歪斜的棚户区、脏污面容的难民无人问津,今日却是人群诸多。 一车车石米分青砖排列整齐,有人在一旁查验着数目。那边已经有人将不能遮风的棚子拆了,但又不能全拆,因为建房子的日子里他们还得住在那里。 一大片地方再看不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难民们都有了干净的衣裳。稍顶事儿的棚子外还有女人婆子在洗刷碗筷,一整天都不断有东西运过来,男人们一直在忙着,谁歇手谁吃饭,所以到现在也还是有没刷完的东西。 秦玥淡淡看着众人。这样也好,男人干活,女人后勤做饭,各司其职。有事做,日子就能过得快且有盼头。 前面一人正在帮忙卸东西,有些眼熟,穿着粗布衣衫。 秦玥拽拽周恒的袖子:“那是不是杨潜?” 周恒看过去,不是他还能是谁。杨潜正跟之前他们有过交集的男孩一块儿搬砖。 杨潜两手一次搬五块,头一抬正好看见周恒两人。 “阿恒,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他抹抹头上的汗。 一旁男孩抬眼,黑眉瞬间耸起。 哎哟,这两人怎么又凑到一块儿了?他紧闭了闭眼,咕咚咽了口唾沫,摇头继续干活。希望不要再让他看见某类画面听见某种不和谐的话了。 “跟邢县令建议一下建房的样式。” 周恒只看着杨潜,没注意到男孩的动作。秦玥却是将他怪异的表情看了个全。 那孩子认识他们?怎么那个表情? “邢叔就在前头呢,你去看看。”杨潜指了个方向:“说完也来干活吧,东西多。” “好”男子温和道,遂带着秦玥往那边走。 秦玥还在想那孩子为什么那样呢,就被周恒带走了。 杨潜一拍那孩子脑袋:“小子怎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你哥?” 男孩儿忙捂住头冲他道:“干嘛打我?” “嘿!”杨潜一捋袖子就瞪眼。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俩没什么!还有,你看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帮你们,都是刚才那人想的办法!没有他心思软善一心为人,你们还不知道住那破烂棚子多长时间呢!” 杨潜说这话神色郑重不含轻慢,男孩望望快被来往人群淹没的周恒夫妻俩,回头注视杨潜,嗫嚅道:“真的?他是谁?” “当然是真的。法子贡献给县太爷才能召集起这么多人的拥护。”杨潜也看着忙碌的人群,缓缓道:“他叫周恒,是我的好兄弟!” 杨潜又低了眉眼直刺男孩儿,狠声道:“他已经有娘子了!” 男孩伸伸舌头垂了脑袋不看他:“知道了啦!” 原来那个大哥哥真的帮他们了……男孩手不停的搬砖,他要将此事跟大伙说说,最该受他们感激的是那个一声不吭面容淡然的人。 男孩显然忘了,县太爷也是出了力的。但那又怎样,这也改变不了他之前想着将他们赶走的事实! 破旧的难民所人声嘈杂,此时倒像是新建的福地,人们脸上挂满了笑和憧憬。周恒携着秦玥穿过人群,人人见了男子面上都浮了或多或少的怪异,二人走过还多少有些指指点点。 秦玥皱起的眉头就没平坦过:“相公,他们是不是知道你的一些什么事儿啊?怎么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目光?” 周恒局促,娘子好像把之前他和杨潜的事儿忘了,但是这里的人没忘…… 男子低低在秦玥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女瞬间闭了气,米分唇抿的紧。 “娘子!”周恒暗中晃晃秦玥,前声惊,后声忧:“娘子……” 秦玥明眸锁在他清隽的面上,深深叹了气,挽紧了他的胳膊,锐利的目光一扫周围男男女女飘过来的眼神,扬声道:“相公!” 秦玥声音本就清脆响亮传得远,这一声又特意重了音量,一时干活的看工的洗刷的都听到了人群中小娘子的一声“相公”。 有人大方看过来,有人偷偷洒一眼二人。 原来这学生有娘子,那还跟之前的…… 诸多目光射来,秦玥仿若不知,继续挽着周恒。周恒不知她要做什么,反正只是由着她。 “相公,这里的男女老少怎么都看着你?”秦玥再次不善环顾四周盯着周恒的人。 “咱们都已经成亲多时,难道这些人看你长得俊朗都想肖想你?!” 少女声扬,惊掉不少人的下巴,我们可不是肖想他! “女的看就看吧,说明你有一副好皮囊。”秦玥小巧的下巴微扬,带了淡淡的骄傲,话锋一转落到男人身上:“可是男人这么眼睛不眨地看着你做什么?!都想跟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收回,这学生的娘子好利的一张嘴! 周恒一听秦玥的话就红了耳根,在家怎么夸我都行,出来就不用夸了…… 少女这样几句鲜明的话,众人也不再多想什么,人家都有娘子,还是这般漂亮嘴利的,怎么会喜欢男人? 被秦玥吸引的人群像慢动作恢复正常放映,纷纷重拾了手中的活,依旧该说啥说啥。 和杨潜一起干活的男孩儿扔下砖头四处跑开,这停一会儿那停一会,人口相传周恒在这次赈灾中的角色,和人家有娘子的实情。 二人走到邢兴跟前时,最后一个难民也已知晓了情况,从三人身边经过还朝夫妻俩和善一笑。秦玥朝周恒眨眨眼,娘子我的声效不错吧? 男子温柔地笑,他不在意什么的,只要人们异样的眼光没放在娘子身上就行。 “贤侄大老远又过来了?”邢兴几次见秦玥已是知晓她与邢晨的关系,这次周恒又跟杨潜一起献策,索性就像叫杨潜一样唤成了贤侄。 “是不是有什么想建议的?” 周恒淡淡点头:“正是,想与大人说一下房屋建设的排列。” 有人献策总比没有的好,邢兴很乐意听意见。 一旁的人看他们在这说话纷纷低了声音,以防影响到他们。 此时人人看周恒的眼光已变,充满了感激与善意。秦玥不禁纳闷,这里的人也太善变了吧…… 有人碰了碰她,秦玥一扭头,是在地上煮了甜汤的妇人。 “妹子要不要喝点儿?”妇人笑容很是温柔和善,一身粗麻衣衫却是掩不了她淡淡的暖意。 秦玥在家中已是吃了午饭的,此时不饿,也客气道:“多谢嫂子了,家中已吃过,留给其他人吃吧。” 周恒与邢兴说话,秦玥干脆蹲下身子与这妇人聊天,妇人笑着推给她一个小凳子。 “多谢。” 妇人搅着锅里的汤以防粘锅,笑容浅浅话声柔和:“之前我们都误会你家相公了……只因为他与那位公子的举止过密。妹子不要见怪。大伙知道实情便不会再那样看你们了。” “我家相公是因为有事要探查才那般样子,他可是十分喜欢我的!”秦玥笑道。 少女话声直白,面上的笑却也是实打实的真心欢喜,妇人稍一愣也就顺了她的话:“一看你们就是感情十分要好的。多谢你们为我们这些人做的事了!” 秦玥眨眼:“我们?的什么事?” “就这次帮助我们啊,你看你还闭口不说了。那边的学生都已经跟我们说了,到底谁才是该谢的正主我们心里清楚哪!”妇人话里带着一丝解释,面容诚挚。 邢兴听着周恒的建议正在兴头上,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谈话。 秦玥低笑:“我家相公是个善心的。你们遇上他也算是你们的福气,换作别人,他也会帮的。谢不谢都不重要,能看见你们安全过冬,他才高兴呢!” 少女看自家男人立于人群中,来往的货物冗杂,人声沸乱,却丝毫不掩他的浩然正气清明俊逸。一眼望去,便是青山的眉目涤水的淡笑,今日无阳光,男子朗朗面容却似她心底永恒的亮,洋洋不灭。 这就是周恒,她的相公。 即便是以工代赈,却还要请建房的老把式们过来指点,毕竟是住房,要改的牢固合理才能日久经衰。 邢兴很认可周恒的想法,带着他去找人商议了。 秦玥知会一声便在此帮着给干活的人盛粥,方才异样看过夫妻俩的人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嫂子。”杨潜过来低声问:“李秋那边儿,咱们就不管了?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匆忙的人群中,秦玥声低,面容静沉无丝毫波澜。 杨潜来此帮忙,一是因为自己也算是出主意的人,来充充场子让邢兴对自己的印象更好。二就是他心思不稳,脑子总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有李秋的也有邢晨的,他不得不做些重活儿将这些事都压下去。 一会儿那男孩儿也过来了,直勾勾又小心翼翼看着秦玥。 秦玥以为他饿了忙给他盛了甜汤,男孩儿摆手:“我,我不饿,刚吃过饭了。” “那你怎么了?”秦玥将甜汤递给杨潜:“你喝了吧,也干了一会儿活了,这点汤水还能补补体力。” 杨潜拍拍手上的土接下喝了。 男孩挠挠头:“我就是,来看看……我走了!”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人就跑开了,秦玥和杨潜面面相觑。 一旁妇人倒是笑着跟他们说:“七水是我们这儿最乖的孩子,跟奶奶一起过来的,爹娘都没了,也是可怜。不过那孩子心眼儿大,与我们一起捡人家菜叶子吃也不乱挑剔,有什么还紧着老人用。你们夫妻俩帮我们,还是他传过来的话呢!” 七水在木材旁边探出头,看着坐在错落物品前的秦玥。 周恒大哥心肠好,娘子长得也漂亮。虽然这嫂子嘴上不饶人,但现在安静坐着给人盛饭,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的心也是好的。他们两人做善事,还有好相貌,给他们捐了不少的钱。世上怎会有这般心性全乎又和美的人呢? 他也希望自己能过的和顺,有家有亲人,有闲钱有好的心性能够帮助一方受难者,成全自己也顾全旁人。待他们的房子建起来,他要好好学一门手艺养活奶奶。 白冽平铺的苍穹下,七水正发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他们一样的人,周恒与人商谈的热切。 “周恒怎么想到这主意的?”盖房子的老技人看着年轻男子的侧脸。 这样的大杂院盖出来,可以解决多家的困难,又有游廊连接,对他们这些人的走门串户也方便,是很好的聚合邻里感情的方式,且占地也确实省了些。 周恒笑容浅淡:“实不相瞒,学生家中就是这样的房子,可以住很多人。” “哦,原来是已有了类似房屋。那建造这屋子的人也有一颗玲珑心!” 周恒面上的笑更胜,恍若看见天际仙气潮生,朗若星辰,娘子自是七窍玲珑心! “周恒,今日又过来了?”一人粗犷了嗓音在男子身后道。 男子回头:“张场主。学生来看看这里的进程。” 来人便是与周恒秦玥有过一面之缘的马场张场主,时日已久消磨了些许战场杀气,现下只是一位看着稳重的生意人。 “邢大人一心为民,此番可是解决了不少人的难题。”张场主笑,“咱们这些人只需尽自己一份力就可啊!” 突然就拍了邢兴的马屁,邢兴心中高兴,只是这主意都是两个小辈出的,周恒又站在这儿,他这嘴上可不能一人全揽了功劳,遂道:“都是大伙的功劳,本官也只是将大伙集合起来,倒是落了个好名声!” 身旁人自然懂这话的意思,纷纷笑道:“大人谦虚!” 心思虽是各异,但一时官民同乐,众人瞧着也是心底暖洋,庆幸他们流落到的不是别地。 邢兴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最终落在周恒身上:“贤侄与张兄相识?” “是,我们家的马匹都是从张场主那里买的。” “哈哈,”邢兴笑:“贤侄可是娶了一位会赚钱的娘子啊!这次也是捐了不少银亮,秦玥可有心疼啊?” 张场主也是一脸揶揄看着男子。 周恒垂眸轻笑:“娘子最后不还是让学生拿了钱来捐赠?结果是好的就可。” “好,结果好就行!”张场主苍厉的眼眸淡了冷硬,笑意看他。 周恒抱拳:“可莫要再取笑学生了……” “不取笑!”邢兴拍他的肩膀,“我们都老了,以后都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周恒:“老当益壮!何况大人还是盛年?” “不如你们了!这胳膊腿坐得久就僵了……” 陆陆续续有东西拉过来,所有的材料也都是商家便宜了售出的,邢兴认为他们也都算出力的人。 正值年关,无农事无杂事,百姓都在家里猫冬,新县县城的人都已知道此番大力赈济灾民的事,壮力也都无偿地过去帮忙。 邢兴很是高兴,举全县之力,合众之心,无声无息的解决了难题,这可是他的大功绩一件啊! —— 京郊南营。 黄土如沙,枯木零落,营帐座座排列整齐。白冽晴空下,人群繁密遮天,黑甲苍沉红缨耀眼。高台上一人黑衣负手而立,黑眸尖隼,沉面压云,浑身展开的戾气萧萧,化作此漫黄寂寥、轨度严明之地的烈旗飒飒,铺卷盖天。 “起!”其声势远洪亮,直冲云霄。 辕门外的守兵浑身一震,熊然而起的满腔激烈,一时双目凝重,人如坚木样直立。 声波穿越人群远远贯开,忽有迷人眼的黄雾腾起,踏地军靴铿锵砸耳,低沉人声漫漫拥塞。将士的脚踏黄土扬尘漫天,声势浩大震人肺腑,一回排兵列阵,苍辽天际竟再无白日,南营之顶落了沉沉黄土。 中楚将军张文隼继父之后成为该朝一代名将,征战四方无人能及。一身黑衣冷寂,铁硬面庞威武凛凛,人称黑鹰傲。 沉重军靴踏地厚重,狮吼般气势迫人。然此时一道愈近的马蹄铮铮冲破低压,撕裂一道口子疾驰进黄沙漫漫,连程一身劳碌风霜冠面而来,浓眉染了尘土,执缰之手竟不能展。 “将军,末将有报!” 疾驰中人翻马而下,双手僵直合掌。 连程?! 张文隼一见来人心中骤紧,黑目箭一样射出,那女人出事了?! 副将守兵继续训练,张文隼大步回营,连程紧跟其后。 自临安镇回京,张文隼未在府中待一日。数月起早贪黑,全身投入到练兵中,企图用将士之气、沙场影踪湮灭心中错乱的情愫。 可是今日一见连程,他心中高筑的台宇瞬间崩塌,里面掩埋的是光芒浅浅毫不蒙尘的少女微笑,有一个低沉沉的声音告诉他—— 你输了! “梁城太守徐栋在位十年间敛财不计其数,其子冒名顶替,私建地牢,两年劫掳数十人关押猥亵施以暴行,死者十有六七。望将军将此事上报朝廷,罢官擒人!” 暴行伤亡?张文隼忽地转身,眸间闪烁的光不知几何。 “她可有事?” 连程微愣。 他?周恒?阿正?还是谁? “无事!”反正不管是谁都没事。 张文隼稍静,黑衣冷硬下俊颜凝固,目光却是悠远,似在沉思。 连程疑惑,将军不想管此事?他们那些人可还等着自己带人回去呢! 梁城太守? 张文隼无事便是在营中练兵,思及此人,需得梳理许多人物才能理顺关系。 营帐里沉默如无人,远处练兵声遥遥如梦,一战尸骨白,青发成苍颜。 张文隼自问了那句话后便再无出声,连程心中紧缩绷直,他日夜兼程赶来,若是将军无心朝事,这事又该怎么办? “你随我入宫。”男人起身,黑袍锦纹常年不变,像一只沙漠里的苍鹰,锐眸尖利,翅羽蔽日。 连程倏地回神,眸中闪过亮光,步子轻快跟着出了营帐。 张文隼紧绷的唇却看起来并不算心情好。他至京中多日,紧紧束缚自己要将人忘掉,疯狂的在营中习武练兵,结果一人的到来就将他多日的努力化为灰烬,入天无影! 初次的男女之情本该让人喜悦,却因那人已有家室恬淡幸福,成为了张文隼心中挥之不去的暗影。男人不甘的心比将士的黑沉铠甲还重。他就连为什么会喜欢都不知道,却干脆利落的被成双男女的低吻击落,将他一颗堪堪懂情的心击入谷底。 他来的时候甚至不敢多想这感情的始终。不见就不念,他在快马上只暗暗告诫自己,能管束好将士就能约束好心思,趁着初起,掐掉苗头! 如今身边人带来消息,他虽一心扑在战事练兵上,对贪官污吏荼毒百姓之人却是痛恨至深。此事为一方百姓,为虐死亡灵,他不能不管! 但插手此事,让张文隼觉得自己仿佛在冥冥中,与千里外的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一人在内一人在外,携手作战,让敌人丢盔卸甲。 可他的心情并不好,他突然有些莫名的恼恨了—— 为什么遇见时不是云英未嫁?不是年华正好?不是遥不可及? 将士扬起的风尘浩瀚如幕,两人急急而去,男人步间的风寒凉,携了些寂寥,带了些薄恨。 “周正习武可好?” “好,日进千里。” “他们家的生意?” “唔,应该还好,每日吃食衣用都好。” 问过话张文隼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问那家人的事了,男人不禁低低嘲笑自己,眉宇中多了抹不散的愁绪。 现在还问那么多,有那女人稀奇古怪的心思,他们家能过不好? 不仅能过好,现在还搅和进去一堆事儿…… —— 周家村的生活却是如常,安静又恬淡。 快过年了,女工却是没有放假,村里的男人便开始了备年货。以前舍不得吃的东西也买上一点儿,给娃们都换上新棉花的袄子,买上几块糖甜甜嘴。有人还将孩子一起带到镇上玩,看个稀罕玩意儿。 秦玥的店开始清货为下年的新款腾地方,玥恒一打出减价的牌子,在家中无事的女人们都跑来买,以前觉得贵的款式现在降价了,再加上临过年人们心情愉悦,销量简直爆棚。王玉兰和两个丫头都累坏了,如墨嚷着一定要让主子发红包。 徐峥近些日子却是不太好,每日都是睡在地牢里,且前夜的事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很奇怪,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情况。 男人开始思考,是不是哪里不对?自那日第一次与李秋欢好,他就整夜昏睡,醒来出了地牢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这样的情况貌似不太好,且持续了数日,徐峥心思也不差,直觉是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该日,他忍住心里的邪火没往地牢去。李秋乐得自在,自个儿在地牢里晃悠着,搬了不少好东西藏起来,安安静静睡了一夜。 徐峥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看天色,是以往他正常的起床时间。小厮却是因为这几日他起得晚以为今日也一样,而没有及时过来。 徐峥踱了步子到院中。西屋里的小厮是已经收拾好了,等着时间到才过去的,此时正在闲聊。 “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啊?”一人问:“不定少爷已经醒了呢?” “诶,不会!进去也是等在这儿也是等,不如在咱们自己的地方舒坦。” “我觉得咱还是过去吧!上次不知咋回事仨人一块儿瘫在桌子上睡了一夜,起来都吓死我了!幸好那天主子也起得晚心情还好,不然有我们受的!” 三人一起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他也起得晚? 徐峥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思及自己近来的异常,面上忽起阴鸷。 李秋?! 男人无声转身,黑戾的眼眸像夜叉勾魂,磨牙咯响,嗤地一下咬破了口腔,腥味散开,徐峥长舌一扫,尽数咽肚。暗紫银纹的长袍摇曳生风刮出一阵阴冷,僻静的院中阴瑟寒凉。 徐峥阴恻邪气的面孔像夜里墓地游逛的小鬼,长袍垂地缓缓入了地下。更寂静的地道中,男人腰间佩环伶响,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两块玉环,手一拽将之扔到地上,玉碎声脆,其声荡漾。 再往前,男人真如鬼魅一样无声飘过。 李秋还没睡醒,舒服地枕着破枕头,嘴边还有浅笑,手腕间也没有锁环。 徐峥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目光毒蝎样勾着竖尾。 徐峥虽没来,但昨夜李秋还是惯例烧了迷药。李君业身子弱,吸入后渐渐昏迷,现在如遇梦魇般身子一颤,忽感阴寒阵阵,李君业乍然睁了眼。 睁眼便看见徐峥嘴边挂着狠戾的阴笑,直勾勾盯着睡觉的李秋,而李秋竟是舒服的没被绑着! “李秋小……” “啪!” 李君业话还没喊完,徐峥手中的长鞭已是骤然飞起,棉絮四溅皮开肉绽! ------题外话------ 求票求票求票!五星评价x月票~(* ̄3)(e ̄*)   ☆、第一百章 破而后立 李秋痛呼乍醒,劈头盖脸落下的鞭子火辣灼人,他挣扎着要起身,鞭条却道道夺人命,直扑脸皮,慌忙中李秋只能护住头。身上的棉袍已裂成几道挂着,皮肉绽开的血染红棉絮,瞧着似浴血逃离地狱的鬼,但李秋现在却连鬼不如,他逃不出! “住手住手!李秋快跑啊!”李君业挣着铁索朝两人怒吼。 刺耳的鞭打声和鸣响的铁索声在地牢中晃晃如天崩。 “啪!”一道鞭子直甩李君业面庞。 眼前一片血红,皮肉撕裂尖锐的痛刺骨生寒,李君业腿软倒地,掩面呜咽,身子颤抖如筛。 “徐峥你大爷的!”李秋弓身腾起,提脚踹上徐峥,身上掉落的棉絮撒了一地苍白血红。 男人嘭地撞上后墙,嘴里咯咯尖笑,阴戾的眼若毒箭,直直射向因为用力过猛再次倒地的人身上。 浑身的鞭痕撕裂,血如泉涌,李秋咬牙吐出一口血腥。身下地面阴潮寒凉,身上裂伤火辣磨人心神,这样的冰火两重天让李秋脑疼欲炸。 被发现了!他心中的声音颤颤带着滚烫的疼痛。 徐峥微笑起身,手扬鞭落,声响动彻深长地牢。 “啊……”李秋颤巍巍抽气,哀吟的声音厮磨着李君业的神经。 “李秋,李秋……”他抖着唇喊着李秋的名字,这时他再想不清李秋为何手无绑缚就成傻子了。他说过两人要活着出去看太阳,不能,不能就这样被人打死!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李秋失去意识,他的双眼已是模糊不清,匍匐在地上弓身不敢动,动一下就疼十分。 “小子竟然暗算我?!”徐峥捞起李秋破烂的衣服将人提到自己眼前,红唇似血,刺目难看。 “暗算你?你算个,屁!” 李秋一口血腥喷出,淡红的星点落在男人狰狞的面上,火光飘摇映照似厉鬼。 “滋啦”一声衣裂,徐峥手一扬撕掉李秋半搭的衣袍。 布料棉絮碰到伤口的恣裂疼入骨髓,李秋只觉两腿已不是自己的,但尖锐的痛却是从未停过。 周恒,我好像不行了…… 李秋脑中已是嗡嗡作响,眼前人影似飞雪落幕,黑白闪动不停。 李秋的身子软瘫伏在徐峥肩上,男人手中长鞭沾满了带血的棉絮,像裹着皮肉淋漓,瞧着骇人。 徐峥甩鞭已久,大掌温热抚上昏迷男人的腿,那腿摸着鲜血淋淋,伤口道道鼓起。 真是,极美又令人享受的奴隶。 他嘴边划起冷冽阴私的笑,火光闪跃,人脸的骨骼突兀,阴影明灭中男人地狱中升起的妖魄般张牙舞爪。 他突然将自己的衣袍一撤,“秋儿,原来我们还没有过,呵呵呵呵……” 低缓优雅的声音从男人口中溢出,听在李君业耳中却是炸雷一样。 “徐峥徐峥!徐峥!”李君业满面的鲜红撕裂了嗓子喊,两条铁索晃如风中幼树,灯影下若长鞭挥扬。 男人将昏迷的李秋往墙上一按,挺身而出…… “他不好!徐峥你来我这儿!”李君业用尽气力喊出,地牢声嘶力竭的呐喊穿破重重泥土直达上方天际。 徐峥停了动作缓缓回头,李君业已是看不清五官的满脸鲜血,只见白牙成米分红露在空气里。 他将李秋一扔,晃着脑袋踱到李君业跟前。 “我都忘了,你们是同窗啊!”徐峥钳上李君业的下巴:“既然是同窗,为什么他的铁链被解开了,而没有人管你呢……” “真是可怜啊!”徐峥幽幽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地牢中涣散如沙。 李君业心中颤颤,口中的热气熏到脸上的裂伤滋啦彻痛。 方才,他真是怕! 幸好,幸好李秋没有…… 那样的耻辱伤疤,还是让他一人受了吧…… 炎凉人世多少黑暗不堪,少一人历经就少一份心智折磨,他已是如今这般,何必再让人受此煎熬? “来人,带走!”徐峥盯着李君业喊一声。 片刻来了两人,托起李秋就往外走。 李君业直愣愣看着软瘫成血人的李秋,心中再次收紧狂跳。 “你要把他带到哪儿?你想把他怎么样?!你冲我来啊!你不是喜欢玩吗?冲我来!” 李君业挣着铁链往他脸上吼,眼里的泪哗哗往下流,沾到伤口上火辣的疼。 “哟,都哭了?”徐峥挑着眉看他,脸上神情不忍,淡笑带狠。 “你放心,爷不会将他怎样的。”徐峥悠悠懒散在他面前道:“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养着而已。你们!” 他话声突生狠戾:“你们这么想逃出去,还算计爷!爷就长长久久的养着你们!整日招你们承欢,让你们哭着爷笑着!” 话毕徐峥仰头长笑。 李君业瞪着眼盯他,若能一个眼神将人杀死,他必将此人杀个千万遍! “恩!” 徐峥突然猛地趴下在他脸上舔舐起血液泪水,李君业眼前一团阴影。温热的舌撕扯进伤口,连肉带血的吞噬,李君业紧咬了牙不再哼一声。 出声就能让这人高兴,他偏不! 徐峥腾的起身,此时是真的满嘴鲜红,如吸人血的怪兽,他笑:“真香!” 此时是如往常一样的早晨,但在李君业看来,这似乎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不堪的早晨了。 他不会再看到太阳,也没有光亮。这里是深深的绝望,比他之前还要绝望千倍百倍,这是被人激励、努力使心情攀升到日出的曙光前,却又被人活生生推向地狱,永无出头之日。 徐峥却是狰狞一笑将他的铁索解开,拿麻绳捆上他的双手拽着他走出地道。 徐峥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他能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想到自己被算计,想不到会有人暗中探查他? 带走李秋换个地方关押,他就会成为他的救生索,只要那些人找不到李秋就不会将自己怎样。 而李君业,出去若是有人埋伏,李君业就是最好的靶子和人质! 这里就留给那些不中用的男人守着,那些金银财宝? 哼,那都是徐栋的东西,他为什么要管? 徐栋算个什么东西?将他生出来又不愿认他?就因为他喜欢男的? 男女不都是人?为什么他不能喜欢?凭什么? 不让他喜欢他偏喜欢,你能奈我何?! 徐峥突然从屋里出来,却是带了个衣衫褴褛脸上血痕狰狞的人。几个等候的小厮都惊得一身冷汗,那人,那人是怎么跑到少爷屋里的?! “滚!”徐峥不善朝几人吼一声,拽着李君业就往前走。 片刻回头:“你们看见了什么?” 几人身抖如落叶,一人惊呼:“没有没有,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少爷一直在屋里睡觉现在还没起!” “哼!”徐峥带人往外走。 —— 此刻梁城野外,早间少有人烟的大道上,连程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身后十几人驾马紧跟,扬尘长久不落。而那腾空飞耀的尘土之后,则是一颠簸如浪中菜叶的马车,驾马的小厮一脸紧张掺着无奈。 自京城至梁,其间千里漫长,连侍卫带着他们穿小路过官道,只为尽早赶到梁城,这可苦了大人,一路颠沛几乎从没合过眼。大人数次叫苦,连侍卫却是理都不理,速度竟是一次比一次快,他们驾马的人颠的屁股也会疼啊! 经过一小道时,路面不平乱石处处。他都觉得自己颠的眼晕脑疼,大人在里面实在是没法再坐,扒着他的膀子让他慢点,他偷偷缓了些马速,谁知连侍卫真的好心过来了。 过来却是一手刀劈晕了大人! “继续,赶快些,跟紧我们!” 男人黑着脸只扔下一句话,就扑了他一脸尘土扬长而去。 他憋着脸摒着气才在他们扬起的尘土中正常驾马前行。 大人,这可不是小的的错,小的也是逼不得已,您醒来就直接找连侍卫说事儿吧…… 车里,吏部尚书叶传得歪倒在座上,官帽已掉,额上磕的都是红肿。 —— 徐府建时就留有侧门,徐峥直直朝那里去。李君业在地牢时日已久,此时太阳已出,明冽的光刺的他眼疼。 他本就身子弱,在地牢阴湿的环境中呆了许多日子,又常受徐峥的折磨,更是加剧了身体的劳损。方才一鞭还有与徐峥的嘶喊已是耗尽了他的力气,徐峥脚步飞快,他跟不上跌跌撞撞摔了数次。路过一花圃脚没抬起来,人扑腾就栽到干花从中。 “起来!”徐峥一鞭抽下,李君业微起的身子颓然倒地。 这畜生! 头顶的太阳光灿烈,虽比不上夏季的温度,却是实在的澄明透彻。可是如今,他竟是看见太阳就眼疼,真是可笑! 李君业缓缓起身,面上的伤再次流出鲜红,狰狞一道从眉心穿了半个脸。 此时忽有嘈杂脚步声,闻声数量颇多,急急而来,紧人心神。徐峥长眸凛起,一把缚住李君业往回走。 “徐峥站住!”邢兴大喝,其声如鼓。 李君业晃着身子欲抵住徐峥的脚步,男人却是一掌箍住他的脖颈。 “来人啊救命啊!”几经挣扎,此人是声音微弱如风扫,徐峥手劲发狠,李君业面红,血流如注。 “徐峥,做尽禽兽事你以为你能逃出去?还不将人放了!” 邢兴身后一众衙役团团将人围住,却是因着有人被擒不敢下手。 “哼”徐峥怂着李君业的身子乱撞:“我这不是手里还有个人吗?” “邢大人,你可别忘了,徐家可是有人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就不怕官位不保?!”徐峥厉眼横扫邢兴,邪气外漏。 邢兴一脸黑沉:“徐栋贪污多年早该被查,如今恐怕已是自身难保!你还是束手就擒,少挣扎少糙磨自己!” 他的治下竟两年失踪这么多人,还有人私建地牢关押亵玩同性,简直罪不容诛! “我束手就擒让你抓了我,关押我,砍我的脑袋?”徐峥扼住李君业的脖子气力狠毒:“你当我是傻子?!” “大人,你们不用,管我……”李君业低微出声:“直接擒了他……恩!” 徐峥手劲扬,直将他的脑袋磕到自己肩头,手指掐下皮肉已经出了血。 邢兴眉头紧皱,徐峥已是害了那么多人,他怎能让这孩子死在自己眼前? 一旁的衙役却是拉满了手中的弓箭,蓄势待发。 徐峥突感压迫,难道这一干人会扔下李君业的命擒拿他? 日出中天,冬日空气泛着寒意,阳光刺目却一点不温暖。 “岳父大人!”徐峥忽又开口。 “你!”此称呼简直是打他的脸,邢兴顿时憋红了面 “知道吗?我方才趁你们不在,还转走了一人,那人与杨潜认识,也是新县的学生。”徐峥笑着:“我将他送到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你若是将我怎样……新县,将再少一科考之才!” 阴险狡诈!邢兴咬牙。 “送我走!”徐峥大喝:“我离开,将此人安全留给你!” 邢兴沉默,心思转了几转却是没有好主意,他不想丢了这孩子的性命。 院中冷寂一片,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似石子投入河面,波纹荡漾。 “你是说我吗?” 徐峥一震,这声音?! 他仰头朝对面的屋顶看,李秋盖了一身灰衣斜斜躺着,笑容虚弱,却唇角斜勾瞧着凉薄。 当此时,徐峥身后的屋檐忽起了人,厉眸一扫,身如飞剑,直直朝下方的人刺去。 徐峥突觉不对,丢了李君业将往一边跑。 他人已慌乱,速度自是不及头顶之人的凌厉如风。 “嘭”黑影如山崩塌,直砸人身,徐峥与李君业一起倒地,一圈的衙役团团围上,制住徐峥拉出李君业。 张场主缓缓起身,冷冷看着如狼狂傲的徐峥。 周恒来新县,不仅为给邢兴说建房之事。 距离连程走已有数日,他们不知他何时能回,又不能一直呆在县城里,总需要有人能时刻看守着徐家,以防万一。 当日说过房屋之事,周恒便请求张场主代为监视。这人身边有不少从军营出来的残兵,虽不适合再上战场,但看管一个少爷还是绰绰有余。李秋一被人扛出来就被他的人截下,遂又去向他回报。 周恒说过,若事有变,定要将实情告知邢兴。 所有事,名正才能言顺。他乃一名求学经世的学子,一向轨行法度,以前知而不言是因为不知官是否可信,而今知道邢兴也被蒙在鼓里,也就对此人放心。 在连程回来前,若是有事,便只有邢兴这个县令能将人擒住控制起来。 李秋是被救下了,但张场主也知道,徐峥密事有泄露定会逃走,遂直奔县衙找上邢兴,急匆匆将事情一说,邢兴大惊,喊上捕快衙役急速而来。 两年?!他的县城不知有多少人丢失,他竟丝毫不知!城中有人喜同性建地牢,虐杀成瘾?邢兴一路走来的脚步都错乱。他虽一心想升官,但知道这样的肮脏龌蹉之事,心底还是有充斥的难堪和恐慌。 他是想升官,但他也想给一方百姓好的生活,虽然这些年新县没有大发展但也是百姓和乐风调雨顺的,这样的惊天一声炸雷,简直将他半辈子的官颜和脸面都炸个焦黄不能视人。 更可恶的是,那人还想将自己的女儿当盾牌做遮掩,他还高兴的将女儿许给那人,天!幸好婚期未至! 几名衙役一齐钳着徐峥,男人还一脸凶相,龇牙咧嘴看着周围的人,赫赫朝邢兴笑。 “岳父大人,真可惜做不成您的女婿了!邢小姐的滋味就留给旁的人去尝吧!哈哈哈……” 邢兴怒红了目,一拳甩到他面上,徐峥嘴角霎时多了抹鲜红。 “带走!”邢兴挥手:“徐峥的院子封起来,任何人不得入内。徐家一干人等原地禁足,不得外出!” 几人押着徐峥急急而去,余下众人将小院子层层围住,李君业也被送至医馆救治。 屋顶上,李秋如释重负,缓缓出了一口气。他咬牙忍痛,轻轻躺平仰头望天,脑中昏沉眼却清晰了。 这白日阳光,灿烈晃眼,整日在头顶熟悉得很,却让他有种时至今日才真正看清的样子,他们,再不会有什么折磨痛楚了…… “我带你下去。”身旁是将他救下的汉子:“揽着你肯定会疼,你忍着点!” 说这话人就弯腰来抱他。 “等一下!”李秋忽然抬起手:“我忘了件事!” “什么?” “我的枕头!”李秋哭丧着脸看那人:“我在地牢里,陪了我很多天的枕头,只有枕着它我才不会害怕不会感到疼!你去,帮我拿回来!” “……”那人微愣,僵僵道:“大人已经说了不得入内。” 李秋不干:“我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你不给我拿我爬也要爬进去!” 他说着就要往下面爬,那人忙拦着他:“好好好,我帮你拿!” 这可是屋顶啊!他要是爬下去再加上这一身伤,不死也得躺上数月…… 汉子揽着他落到地面,将他一身的伤承给看守的衙役看。衙役思及徐峥的罪行,又看李秋气息微弱,能看见的伤都这般重,不知内里伤成什么样了…… 衙役皆泪目,掩面放人进去。 “李秋!李秋!”杨潜疯了样跑来,满腔得不到纾解的压抑如铁,从家至徐府他心跳如雷,惊恐几欲将人吞没。 他们留李秋在那地牢,是将他当鱼饵了,鱼上钩定会咬磨饵料。他数日不能安眠,唯恐李秋出什么意外。事已至此,即便不能将徐峥擒住,他们也是要保全李秋的! 李秋你可千万别出事!你若有事,杨潜定不原谅自己! 早间柳府下人为柳卿的院子打扫,突闻杂乱鞭声嘶哑喊叫,吓的扔掉抹布就往外跑。老爷已经说过二小姐的屋里没有声音了,为何现在又乍响?!他马上去汇报柳成东,柳老爷也恐惧,他分明是去听过的,确实没有了,怎么又…… 周恒不在县城,他忙去找了杨潜说了此事。 杨潜一听就知道事情有变,捞了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徐府跑,一路闯了不少人的阻拦,最后看见邢兴才知人被救下了还在院里,他这才缓了步速。 李秋看见毫无形象可言的杨潜发丝混乱衣衫不整似刚起床就跑来了,膝盖上还有土渍,像极一只被人撕扯烂翅膀的花蝴蝶。 男子虚弱朝他一笑:“我在呢!” 杨潜出来急,心思又乱,方才摔了一跤才这般狼狈。 “秋儿……”杨潜看着日前还好生生与他玩闹的人,如今衣不蔽体脸上是血道,鼻头忽的紧皱发酸。 他踉跄挪着步子,微喘的呼吸满是滞涩,靠近他却不敢碰他。 这人,恐怕全身都是伤。 “我要进去拿些东西,你陪我。”李秋低低道。 此时此刻李秋说的话就是圣旨,杨潜点头,“好好我陪你去。” 李秋缓缓看身旁汉子,苍白了面低声道:“大哥,你就在外面等我吧,一会儿还要劳烦你将我送走。” 汉子实诚:“好。” 杨潜小心扶着他往里走,小声问:“秋儿,你都这样了,不往医馆去还进这地方干什么?” 杨潜声音小,光怕惹他不高兴。 两人已经挪到里面了,没人能听见,李秋龇牙道:“徐峥他大爷的,甩了老子这么多鞭子,老子要将他的宝库搬干净!” “宝……” 杨潜汗,真是现在才看清李秋的面目,都伤成这样了,走个路都嗷嗷的喘气儿,还惦记着人家的财宝…… “你要搬多少?我帮你!”男子肯定道。 “嘿嘿!”李秋低低笑,笑得吃力又疼痛万分。 “得得得,你别笑,直接说。” “你把里面的金子还有珠宝运出来,搁到房梁上。” “好主意!为什么不拿银子?” “有金子银子算个屁?!” “好好好,你说的有理!”杨潜将李秋往软榻上一放,望望外面的人。这儿是徐峥的内室,窗子在里侧,衙役都把守着外间的大门,没人能看见他们。 “你在这儿歇着,我去!” “把我的枕头也拿出来,里面有东西……”李秋微弱朝他道。 “明白!” 杨潜在里面好一会儿才将东西都堆好在房梁上,还负责将地牢的箱子摆的整齐没留痕迹,最后擦了他踩过的两个凳子,抱着李秋沉甸甸的宝贝枕头扶着他出了门。 边走边说:“秋儿伤的怎么这么重,天杀的徐峥!地牢都弄那么长,简直是累人。” “这是他的癖好……”李秋声竭还附和着。 “秋儿你别说话,咱赶紧去医馆……” —— 梁城太守徐府,连程几下将叶传得晃醒。 “叶大人,该你上场了!”男人冷声道。 叶传得颤着手指着他,牙抖的厉害:“你你你,连侍卫你太过分了!老夫回京定要向皇上参你一本!”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一路颠的骨架都散了,还吐了好几回,胆汁都快吐出了,这人竟是不理会将马驶的如飞,还将他劈晕! 连程将人拉出车子:“事情紧急末将才出此下策,下次定温柔对待大人!大人还是赶紧将人正法了吧!” “下次,你还想又下次?!” 叶传得气得不行,这次本该刑部的人也跟来,但刑部那人昨日儿子成亲招呼宾客,连程不愿等,急着就将他一人拉来…… “大人莫再多言,贪官污吏留世一刻就多一人受害,请大人以大局为重!”连程垂眸抱拳,声势郑重。 “哼!”叶传得甩袖入了徐府。 徐栋一城太守,府邸外看无甚,内里的器具桌椅茶壶杯碗却皆不是凡品,一草一木布置精致,雕梁画栋豪华至极。 叶传得沉面,一个太守的家竟比京城的官宦人家都奢豪,可想而知这位太守的“功德”怎样! “梁城太守徐栋,贪污*苛政厉行,纵子行凶私设地牢草菅人命,即日起撤官查办,听候发落!” 一纸诏令,一声通传,徐家的天彻底崩了,昨夜还在酒色中笑颜盏盏的徐栋顿时蹲坐在地,久久不能言。墙倒众人推,府中姬妾侍从争相奔走,一时硕大府宅鸡飞狗跳安宁不存。 隔几日,刑部侍郎终至。 太守倒,梁城内一时人心惶惶,连着与其交涉繁密的大小官员,纷纷整理家中账册物品,受人检查。 连程赶至新县时,地牢中一息尚存的人皆被救出,各大医馆人满为患,丢失人口的亲属见人枯瘦如柴躺在床上,哭声震天,接连数日邢兴忙于此事。 徐峥地牢中的银两被查出,叶传得为安抚民怨、扬帝王之爱民心,做主将一部分银两作为抚恤金,分发给受害者及其家属,数量微小的银两却是真的将人心缓和下来。在此事中贡献突出的周恒杨潜等人,皆受嘉奖。 徐栋污款甚多,被革职发配陇西。徐峥因杀害多人,被判斩首,五日后于梁城就刑。 该日周恒与秦玥一齐到了县城。 李秋一直在医馆没回家去,现在还躺在床上,却是笑呵呵的。 “怎么,伤口不疼了?”周恒看他面容安祥,很是惬意的样子。 “哪是啊?他疼着呢!”杨潜端给他一碗药。 李秋很是享受的闻了闻那药汤的味道,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秦玥看那孩子满脸的笑容,不解道:“他是怎么了?脑子糊涂了?” “不是糊涂了!”杨潜低低一笑,跟二人说了他们将一部分金子藏到徐峥房梁上的事儿。 徐老爷因为包庇徐峥行凶,要被县太爷关上一年。没了老爷的撑台,徐府这几天乱糟糟一团,徐峥身边的下人也都被关押起来了。 徐府里已是没有了官差的监视,昨夜里,杨潜趁乱翻墙进了徐峥的院子,将那些金子都运了出来。 拿到手里的东西才真是自己的,所以李秋正在这儿高兴着呢! 周恒摇头,淡淡道:“真是见钱眼开啊!” “诶,可别这样说啊阿恒!”李秋脸不能动,只斜着眼睛看男子:“我可是想好了把这些东西分给你一些的。” 秦玥:“那就多谢了!” 李秋咧嘴笑:“你看!” 周恒:“……” “娘子”周恒歪头可怜看秦玥。 “相公,有钱不要是傻子。”秦玥道:“我赚钱那么辛苦,现在从天上掉馅饼了,咱们不张着嘴接好难道让馅饼掉地上?” 李秋闷笑,身子颤颤一动伤口就疼,脸上的表情又享受又痛苦。 杨潜也是想笑,拍着周恒的膀子:“阿恒,李秋献礼,还不赶紧张嘴接着?” 周恒无语,淡笑瞧着秦玥。 秦玥耸肩,我不是故意的…… 李君业在另一张床上躺着,淡笑着看着几人说话,也不插嘴,只是听着笑着,面上的伤结了血痂,看着狰狞疼痛。 “嫂子,我脸上有好几道口子,有法子不留疤吗?”李秋可怜巴巴看着秦玥:“我可还没娶媳妇呢!” “你先让伤口长好再说。”秦玥道:“祛疤需等到伤好了,可用姜汁敷,多吃些胡萝卜有助于减缓疤痕,时间长了才有效。” “得多长时间?” “你的伤都细小,大概需要两三个月。李君业的就……”秦玥淡淡的目光落到里面的人身上:“你面上的伤痕重,恐需漫长时日才能减淡一些,坚持敷药换药还是有效果的。” 李君业微点头:“无妨。我这性子,也不再求什么科考为官。日后孝敬父母终老就可,脸上有没有伤都无所谓的。” “君业……养好了身子还是能去学院的。”周恒关切的目光洒出。 李君业却声音缓缓道:“我本就无心就学,是我爹有期望。如今爹娘看我这般,也不忍让我再受旁人的眼光,他们已经跟我说了,若是不想学可以就此歇息。” 周恒微怔,各人的心性不同,想做的事也不一…… “既然如此,你可想好以后做什么?”他问。 李君业笑:“我还怕你们嫌我不上进……我就先将身子养好,家中也有两亩田地等着我种养呢。” “兄弟,你是好样的!”李秋看不到李君业,只在床上扬了声:“若不是你保住我,我恐怕就……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有事吱一声我一定上!” 李君业呼声浅:“我这性子,也出不了什么事……” “没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杨潜道:“周恒也是温和性子,不还是跟咱们一起玩乐将徐峥给搜出来了嘛!” “我们想的办法终还是将你们给伤到了,实在是……”男子垂着眸,面上清浅的失落沉重刮起北风,呼啸一样。 李秋打断他:“周恒你够了啊!那埋伏在徐峥院子里的人不是你找的?尽力足矣!我相信你!” 自始至终,李秋都没有质疑过周恒的想法。到徐峥鞭打他时,他想的竟是自己没能将这出戏演完就被人发现,是不是没有配合好周恒? 他清楚的知道,这人做的事不过就是想救更多的人…… 秦玥握上男子的手,浅笑看他。 不能两全时要究根本,就算舍了任何一个心中都是揪扯的痛也要选择,两个人的命在一个城的百姓生活下就显得有些轻微。 但,这终究是一道折磨人性的难题,不管选谁,都是痛楚。 李秋和李君业受的是皮肉伤,身边男人却是自责深重,眼下青乌沉。 “李君业!”屋里片刻静默,李秋突然道:“等咱俩好了,我也给你一些金子。你都不知道徐峥那儿有多少好东西,可惜我没有神力,不然全给他搬走!” 周恒失笑,李秋现在成大款了,见者有钱花。 “那就多谢你了。”李君业道:“这样我就能将家里的房子翻盖一番,日后好有聘金娶个好娘子。” “你也想娘子了?”李秋嘿嘿笑,龇牙咧嘴的。 李君业:“盖房娶妻养孩子呗!” 秦玥看他们没了牢狱的阴影,不禁也宽慰了几分,阿恒也不会再有深重的压力了。 “相公,你说,咱们要不要在村里建个学堂?” 周恒反应了一下,微侧头看着她:“娘子是想?” “有学堂就该有夫子啦!”少女眨眼,盈若蝶翅。 周恒浅笑:“那,此事我们回家与奇叔商量一下。好了再来请人。” “恩。”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杨潜看着二人。 “说一件好事。”周恒淡淡道。 “什么好事?”李秋扬着眉往这边看,额上起了抬头纹。 俩人正偎在一起笑,李秋皱眉:“难道嫂子有了?周恒你要当爹了?!” 杨潜大惊,抱拳道喜:“恭喜两位!早得贵子啊!女儿也行!恭喜恭喜!” 夫妻俩更是惊愣,李秋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李君业也抬了声音道:“真的?那就恭喜周恒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呢!” 快你妹的!秦玥抿唇不吭声,手却是拧了周恒一把。 “我们俩笑一笑就能有孩子?李秋你傻了吧?”周恒低斥:“什么时候你有娘子了,就赶紧互笑,一天便能生出两儿子来,我也给你道喜!” 秦玥噗嗤一声笑出口,相公真是帮她解气!少女清脆道:“李秋身上病的重,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啦!” 李秋闷闷:“没有吗?” 他又狐疑问:“你们成亲多长时间了?” 周恒秦玥:“……” “相公,人咱们也看过了,这就回去吧?” “好!” 男子携妻起身。二人走得飞快,一下就没了身影。 屋里三人愣怔住。杨潜轻轻碰李秋:“你把人家俩气走了……” 李秋懵住,他?把人气走了? “周恒!”李秋突然哀嚎一声,闻者心颤,惊来了外面看诊的大夫…… ------题外话------ 一眨眼都已经一百章,刚开始一直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呢…… 感谢看文的各位!   ☆、第一百零一章 杀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哦对了,求五星评价票/(tot)/~ 昨天开始裸更了/(tot)/~今天有课,字数不多还请见谅! ------题外话------ 他拿了那人腰间的大串钥匙大步往里走,不想身后忽有脚步。 连程抹汗,县城牢房的狱卒警惕性和胆量都太差…… “谁!是人是鬼?”另外一人持棍乱挥,不想天灵盖嘭疼,眼一翻扑腾倒地。 狱中看守两人正抱着热水袋暖手,桌上油灯扑闪,一人回头闷哼一声趴下。 狱外牢头如厕,脸侧忽刮了厉风,脖颈咔嚓一响人就歪在墙头。幸而人已下了茅坑,不然直接栽进粪池。 天寒,夜黑风高,正适偷人拿赃。 当夜,新县监牢。 —— 连程狠狠扫他一眼,石青立马闭嘴。男人坐着,耐心平复自己的心情,他需好好计划一下怎样才能让那小兔子钻到他这窝里来。 石青撇嘴:“连大哥,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求女孩儿欢心,怎能借他人之口?” 连程心急:“你去跟她说,我也是贫民出身!我娘现在还住在小村子里,我家就有三家屋子!” 石青赶紧道:“她还喜欢贫民百姓,做个自在的贫家妻,不为富家妾。” “我不踏实?!”连程唇紧绷。 “姐姐她没什么要求,只要踏踏实实的人家就行。”石青道:“可也得主子同意,不然下人如何成亲?” 连程:“我之前就问你了,但那时你们都不与我说她的事……现在你们主子说不用阻拦我了,你该说了吧?” 石青正想着这事儿,心里一咯噔,瞥了他一眼。 “你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男人突然又开口。 连程端坐在凳子上不再吭声,石青安静心中叹息,他若是做自己姐夫其实还是蛮可以的…… “我,我是怕你心情不好,不打扰你!”石青解释。 “那你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程眼瞪过去。 石青一颤,低声道:“说哪里的话,我不是……” 连程自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半晌忽然沉声道:“你姐姐拒绝我你也不想与我说话?” 此时连程进屋,门帘忽飞,石青偷偷瞄了他一眼遂转了视线不敢再看。 这几天大家好像都知道了连程被拒绝的事,只是无人说也无人敢问。石青与连程一个屋子,说实话他有些胆战心惊的,古有男人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亦有枭雄红颜怒发冲冠屠城血祭。连程再怎么说也是将士,万一他来个迁怒,自己就是那第一只鸟…… 连程大步走出客厅到了前院,石心恰好从紫叶的屋子出来,二人视线相对,石心朝连程轻颔首便回了自己屋子。男人微暗了眸子,握拳回自己房间。 “娘子,午歇吧!” 周恒抿唇笑,淡淡的梨涡温润,仍是一树白花灿灿青叶招招的良木栖禽样。 少女目光皎柔,笼着周恒所有的心思深虑,她道:“我相信你!” 秦玥低笑握上他的手:“相公这样的人如何会管不好自己的心?这整个新县,还有比你更良心难得的人吗?我可找不出!” 周恒低叹,松了她与其并坐:“不是,只是怕再无法克制而已。” 秦玥声柔,抚着男子的手道:“相公是在自责吗?因为做了不是良民该做的事?” “这里,是旧时,虽有法有律,但不及千年后,可想而知如今的状况几何。而我们若有能力将恶人制服替天行道,又何尝不可?起码,我们有这个能力不被人发觉。更甚者,就算有人猜测,也不会将我们供出,因为恶者人人赍恨!” “相公,我以前活在法治严明的社会,可贪官权势仍旧横行,每年冤案无数,甚至有将无辜的人关押处刑最终却发现真凶仍在逃窜的事例。”秦玥道。 若只有良善,那人未免过于软懦。他想,杀伐有时是该有的。那是多么重要的一样东西,可以适时地将人的决定贯彻,戮杀暗中的一切不堪丑陋。 他的同窗好友受其掳,被其拷,遭其刑,他真的,不愿放过!宁可暗中放箭,也不愿此人死的痛快,唯落一群亡灵悲戚飘荡。 他学四书五经,背君子之德,却只使自己知晓的比别人多一点,当然也不见得比所有人都多。但另一方面,这样的学习,并不改变他人的恶行。有人在暗地里,靠着权势,依着财富,霸着恶迹,钳着人命,夺了草芥生长的百姓安稳的生活,狞笑张狂自己的邪恶,还口口声声妄以谦德恭善自称,妄图扬名!黑夜里哂笑,白日里谦谦如玉,两面三刀不为仁义! 徐峥破了他多年的温淡无害,这人的所作所为划开了他心中对恶的深重厌恶。 “我方才……”周恒说着刚才与连程的对话,声音淡,却听着沉重。语声响在秦玥耳边,少女心脏都微微皱了,揉搓出沸腾的心疼。 周恒轻浅的脚步迈来,缓缓抱上了少女的肩。温热的两具身子相贴,秦玥覆上他的手:“怎么了?” “恩。” “说好了?”她问。 秦玥还没休息,翻看着近来所有生意的账册。 周恒在厅中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卧室。 “那我便回去了。” 连程哂笑,在县衙的牢里阉割人还不容易?他黑沉的眸锐利,此番定将徐峥吓个半死尿不能流! 周恒:“今晚你可以出去,怎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给做了,都由你。” 让徐峥在阴间也做一只阉鬼,下辈子,就直接投胎做太监好了。 “当然愿意!”他道。 男人之间的深意不乏与女人之间一样,一个眼神就懂。连程前一瞬还在惊讶盯着他,这一瞬却又唇扬,勾了乖戾的笑。 “你愿意去吗?”男子目光淡淡瞟过来。 连程再次像不认识这人似的看周恒,浓眉挑的斜高。他是被他那群同窗沾染的了吧? 周恒轻浅道:“不怎样。只是想,阉了他。” 连程不解:“你想怎样?” 可是周恒不一直都想用律法将人制裁住的吗?明日就是徐峥命丧黄泉时,这时候,他想做什么? 那东西,叫杀伐! 面前男子温润如常,眉宇间却有不一样的神色,微淡的夹着尖锐的冷冽,像冬夜里寸草不生的山峰顶端刮过的寒风。连程清楚那是什么,那是历过沙场的人身上都会沾染的东西,有时决断如铁,有时疯狂如魔。 连程微愣。 “你想不想在他走前,做上一番什么?”周恒的声音微微有些凉,带了点轻飘,也染了层模糊。 连程抬眼看了过去。 周恒轻笑:“好,希望你早日调整好!徐峥明日就要被押去梁城行刑。” 周恒彻透的目光看过去,连程却是不接触,轻哼着歪了眼。 “我只是在调整情绪。”连程沉声,浓眉横直。 周恒淡淡道:“只是一次感情不顺而已,连程不必如此。若是心里还有念想,过些时日再说就是。” 男人声音冷硬,还没刚到自己家时的态度客气。 少女轻快了步子回了卧室,连程才抬眼看周恒:“什么事?” 周恒看她心情愉快就知她想差了,不过无妨,这种事让娘子一个女人家知道,未免血腥难堪。 李秋的事儿?难道要去拿那些金子?一想到钱,秦玥眉开眼笑道:“好,那我先休息了!” 周恒对娘子浅笑:“是之前李秋一直嚷嚷的事儿,娘子先回屋午歇吧,我跟连程就几句话的事儿。” 这次叫连程留下,是周恒有事要说,秦玥还不知道是何事呢! “相公,你想跟连程说什么?” 石心倒好了茶就下去,三杯热气升腾的茶水搁着。连程垂着眼眸,面无表情。 客厅里,秦玥与周恒并肩而坐,连程在一侧的短沙发上坐着。 秦玥看石心并无什么不对劲,也不过问此事,这样一直到了两日后。 连程是怎样与石心说自己心意的,石心又是怎样拒绝他的,没有人问。反正是那夜连程没回家,在山上的枯树上躺了一夜,回来时染了一身寒凉。 瞧,还是被拒绝了吧,秦玥无奈。吃过饭又跟紫叶说,让留些饭在锅里,若是连程回来,饿了还能找些吃的垫吧一下。 阿正说二师父很伤心,跑山上哭去了。 晚上吃饭时,连程竟是没来吃饭。 秦玥无奈张口,却是转瞬合了嘴。连程该不会将石心怎样吧? 石心心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强力拽着直冲向屋外。 话音还未落这人就抓上石心的手腕将人带出了屋子。 “好!”连程颔首,遂看向石心:“那我借你丫头一用。” 秦玥一句话连程终是松了一口气,眸中亮光闪闪,铁血的男子现在竟也添了孩子气的欢喜。 “好,我不拦你,成与不成,都只看你自己吧!” 左右这人也不是她的亲信,只是个客人,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走,男追女女喜男不过是人之常情,她又何必紧着石心只愿为贫家妻的心思阻挠他呢?都是两个人的事儿,由着他们去吧,反正也不会闹出什么事。 秦玥静思着,连程气息微重,听着似夜里的风。 连程在京中是一直跟在张文隼身边的吗?有没有经常见贵族女儿家?怎一到这里就看上了自家的丫头? 哎,秦玥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 “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若是她愿意呢?”连程拧了眉心。 秦玥道:“若是到最后那人都没动心呢?” 现在,他就要秦玥给他一句话,不要再阻着他的求爱路。 石心是聪明的,连程知道,她肯定懂自己的心思,至于为何不理睬他是不清楚的。但他认为,自己不是坏人,也能给她足够安稳的生活,所以,只要他认真对她好,早晚一天她会接受自己。 他说的坚定,秦玥也只是淡淡施舍了他一瞬目光。 “阿正方才与我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的生意都是一步步做起来的,若那人没有心意,我为何不能日日坚持保护,直到她动心?” 他静静看了石心。丫头垂眸站着,似厅里无人,这种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他有种距离感。阿正方才的话虽也有理,但他不以为意。他真的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儿郎,为何不能喜欢和求娶自己在意的普通姑娘? 连程略有愤懑,这女人,他都竭力为她做事了,她为何不松口? 秦玥放下杯子淡淡看他:“认与不认又怎样?你心中怎样想的是一事,可有想过那人的心思如何?” 他站在茶几旁边,看一眼石心,又看秦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说,我之前与你说的话你认也不认?” 连程以为周恒也在才这般样子掀帘而入,不想只有两女的在。男人愣怔片刻,管他呢,反正都已经进来了。 秦玥正想让她去歇着,有人在窗户边敲了几下就进来了。 石心垂眸没多说什么,只安静站在一旁。 秦玥笑看她:“丫头你这么勤快的人怎会歇懒?我不吩咐你你还做活儿呢!谁都没你勤快。” “忙活着才像新年。以前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儿,现在咱们家里事儿少,自己歇着就怕歇懒了。”石心淡淡的说着,嘴边有微浅的讪笑。 “热闹才有过年样儿。”秦玥捧着杯子,热气缭绕升起又淡淡散去:“停几日家里就开始采买东西,你带着紫叶和秋桐将食物都准备好,我也去帮你们的忙,辛苦几日咱们就过年了。” “紫叶与秋桐也如奴婢一样,平日是不太多说话的。但是她俩不同,嘴不停的也爱撒娇,回来院子里也热闹些。”石心将淡黄透亮的茶水倒入杯中给秦玥。 秦玥笑:“我已经被她俩缠着说了一通,回来你的耳朵又该磨茧子了。” “是,奴婢知道她二人要回来了,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石心道:“她们俩一直在店里闷着,回来该叽叽喳喳跟奴婢说那些事儿了。” 秦玥:“二十六如墨和似书就回来了,你那屋的东西都收拾好,她俩来了才不嫌咱们冷落。” 客厅里,石心正垂着眼给秦玥泡茶。 枫杨退下后,窗子外闪过一道黑影,周恒扬眉望了一眼,又淡淡垂眼。娘子想的还真是准,连程似是落到石心的井里,出不来了。 “是。” 周恒:“好,平日若是他们有忘记时,记得要提醒。” “有。两位哥儿都是早间做自己的事,下午学习与它事搀半,过了晚饭再习字约一个时辰。” 周恒看话声不多的枫杨:“这几日阿正和阿勤可有学习?” 周恒淡淡坐下看书。一会儿枫杨就端过来了炭盆,已经祛了烟,这屋里凉,他直接将东西放在周恒手边。 桌上无尘,家里丫头小伙计也没多少事,隔两天就打扫一遍各个房间。特别是现在临过年,收拾的更积极,这也省了到时候大扫除。只不过这院子本就是才建好的,不需打扫就是崭新干净。 书架上的书都是秦玥在临安镇和新县搜集来了,之前在镇上住的时候有去逛街,她进了文房四宝铺就翻看那些书籍,有感觉有意思的或是适合周恒学习的都买回来,现在已是摞了整个书架。 周恒无奈笑着,抱着书本到了冷清清但是布置整洁书柜满藏的书房。 内院里,无事的周恒总算是安心的坐下看书。石心一过来,秦玥想着说不定一会儿连程就来了,遂将周恒赶到书房去了,那里安静,只需让枫杨烧好炭火送过去就行。 小孩儿站了一会儿也往内院去。他是孩童,与至炎玩得好也不需说身份高低,可是大人不一样,处处都需注意,真是恼人。他要去找小雨姐玩儿,姐姐最是爱说话闹腾,在她身边自己就会开心的。 连程哪里注意的到阿正的表情,一晃影去了内院,等着石心出来。 阿正微愣。连程本就是有官阶可言的,但他为石心自贬身份。 连程低头看小孩儿:“我没入军营前就是一穷小子,在家耕地收种侍奉娘亲。征战几年才被将军相中收了做近卫,近卫也需照顾将军起居,算半个下人,如何不能般配?” “原来你想娶石心?”阿正道:“可是石心是我家的下人啊!你是个小官儿,你们俩,身份不般配……” 连程:“我一定能将这小女人娶到手!” “回心转意个球!”连程盯着阿正,石心什么都还没说他就来安慰自己,这么看不上他? “二师父莫伤心!”阿正晃着他让人回神:“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多对石心好,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小丫头转身便往内院去,阿正皱眉看着连程,石心好像不愿意跟二师父说话啊,可怜了二师父的一番心意。 连程几日夜的奔波,歇了一夜脸色渐好,只是风餐露宿脸庞似一下消瘦了,此时定定看着娇小的人儿,不忍说什么,只道“好”。 小孩儿一指身后的男人,石心眉眼淡淡道:“连大哥可否等一下?奴婢要去看一下主子。” “有!有大事!”阿正一脸正色点着下巴:“二师父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石心刚才听到秦玥的声音,知道主子回来了,这就要过去看有无需要服侍的地方。 “正哥儿可是有事?” 小孩儿一身黑毛坎肩似一只黑雀,蹦着就到了石心的门前。还没敲门,石心却是从里面出来了。 连程心里一喜回身看他。 “诶!”阿正不想让连程伤心,遂拉着他的衣角:“好师傅,我现在就去找石心。我将人叫出来,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我怎么会骗你?这么要紧的事儿你还有说这说那?二师父平日教你那么多,现在就这件事你都不帮我?”连程忽地起身甩手:“哎,罢了。我这小侍卫,终是比不上你嫂子一句已经撤销的吩咐……” 阿正看二人进入内院的身影:“那我先去问问嫂子吧!” 连程点头:“当然了!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她绝对得让着我!” 小孩儿抠着手指:“嫂子真的说不用拦着你了?” “阿正你说你帮不帮忙?”男人笑烂了一张嘴,觉得自己那样难受得慌,还是冷着脸舒服。 秦玥边走边道:“他是昨个儿睡了半天没睡醒吧……” 石青提了两包零嘴搁到厨房,那些东西紫叶会安置好的。 “怕是有什么事要求阿正吧?”周恒牵着秦玥的手往院内走。 他平日都是居高临下与阿正说话的,一从京城回来就温顺的像只被管束的花豹子,怪! 秦玥笑:“连程怎么了?京城有这样的风俗?” 男人蹲着身子与阿正一般高,满脸带笑可怜兮兮与小孩儿说话。 夫妻俩到家时,连程正拉着阿正让他将人请出来。 连程回来了,石心又躲起来了,整日都呆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做衣服,做靠背,就是不出去。 他虽念及老母,却是从家门两次经过都忍着没进去看一眼,此时入梦,晃见老母坐在树下凳子上,手中纳着鞋底,脸上却是淡淡的孤独…… 那叶传得一路叫嚷让慢下来,他怎敢慢?地牢里无辜百姓的性命无端被夺,还有两人做饵引诱,此事也因他失职未查清,他一点不敢慢!叶传得只不过受着路途的颠簸,他却是几日夜的担忧,恐防自己速度不及,让那边的人受到什么伤害。 连程身子一沾床便睡了过去。阿正惊讶看着他疲惫的脸,半晌,安静出了屋子。 阿正觉得二师父不多说他几句很奇怪,便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见人连衣服都不脱就上床,拉着他的胳膊将人拽起来,嚷着给他脱了衣服,让石青帮忙打了水洗好脸才放他睡觉。 虽没了那些烦事的干扰,但连程来回都是日夜兼程,此时已是累极不愿多说话,阿正下来之后,人便一言不吭的进了屋睡觉。 小孩儿抱着他的脸,看他满脸尘土眉毛都成了土色,咯咯笑了半天,男人整张脸都黑了,他才闭了嘴从他身上跳下来。 昨日连程一路风尘回到家里时,阿正在好从屋顶跳下,一屁股坐到他头上。 夫妻俩笑携手回了周家村。 说了会儿话,秦玥又道腊月二十六关店放假,派人来接她二人,到时收拾好东西等着就行。得到准话,两人脸上一片高兴。 王玉兰:“时间长了就有把准了!” 如墨:“做得多又剩下了……” “多做些饭,又不是没有吃的!”秦玥又捏捏如墨脑袋上的帽子。 王玉兰看两人一眼道:“似书最爱跟我叨叨哪个客人难伺候,如墨老是觉得吃不够饭,可是饭菜明明是他她们自个儿做的,还不多做些!” 秦玥笑,抚着两人的肩:“那是,似书如墨咋样的人儿我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少,小女孩儿撒撒娇也是常理,玉兰姐你在这儿两人也没少吭叽你吧?” 一旁王玉兰道:“你瞧她们俩也是跟你抱怨的,干活的时候还是争着上,招呼客人也热心,省我不少心呢!” 秦玥静静看二人的动作,唇边不易察觉的泛了一丝笑。 如墨片刻愣怔看她,遂知会深意,闭嘴不言。 如墨还要与秦玥拧磨,似书暗地里碰她一下。矫情够了就行,过头就成恃宠而骄了,不好! 秦玥轻笑点她一下:“什么养老?外面那么卖吃食的卖料子卖头饰的,你们想吃个零嘴自个儿请去买了!” 如墨拧了嫩脸:“主子就会给我们说好话儿!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您给安排好的,我们还有什么可买的?留着养老不成?” “所以,这几日是咱们店里的高峰期,若是在这时放假,岂不是放着钱不赚?且那些来消费的客人也会失望。智者忧能者劳,你们俩辛苦些,咱们将最后的时期顶住,回家里你们俩就歇着让他们干活儿,主子我多给你二人发红包,你们啊,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秦玥看着两丫头,认真道:“过年大伙都愿意多花几个钱给自家添置些东西。男人会想着买个东西讨女人欢心,女人也会想着给孩子新年礼物、给老人个暖手的物件。” 两人对视一会儿,虽知道这是秦玥的小计策,但还是蔫吧着脸说不用了。 走一个歇着是好,但剩下那一个不还是需在店里忙活?再者,石心来石心也累,她俩可不想让旁的人以为自个儿赖着主子心好,就随意摆架子让旁人受累。 周恒在一旁暗自摇头,娘子又开始逗弄两个丫头了,她两人定会随了娘子的心意都留下的。 秦玥脸上洋洋得意的笑:“你们俩商量一下,谁回去?” 两人静默,换人? 秦玥一抬手打断两人的哼唧:“好好好,今儿十四,明儿我让石心过来,换你们俩其中一个回村里,行不行?” 最后到了店里面,这些日子客量大,两丫头抱怨的很,拉着秦玥左叨叨一句右哼唧一声,搞的她被两只小怪兽缠上一样。 在路上买了些县城的糖果干货,经过临安镇的时候给许攸和娘家留了一些。想到柳卿这个未来大嫂,秦玥也进了人家的门给了些吃食,只是将东西搁下就走了,周恒一直在车上等着她呢! 二人话语正常声音,石青在外赶着车一直能听见。初起关于孩子的问题,他赶紧看一旁事物将心思分散出去,不料一会儿两人就换了话题讨论起过年了。这红火热闹的新年说起来便是期待,他听着也是想象了一副家中人和乐欢笑的画面,嘴角浅浅勾起了笑。 秦玥面上飞了灿笑,与男子十指交扣:“自是极好的!阿恒最好!” 他道:“还有就是在家歇着猫冬,让为夫每天陪着你,小雨给你讲笑话,阿正负责抓兔子,阿勤在一旁默默雕刻木偶,木屑落到炭盆燃起篝火,一室温暖。可好?” 少女转了眼珠思考着,周恒眉宇间融暖的笑像秋日午间的阳光,明亮柔和,轻飘飘落到秦玥身上。 她掰着周恒的手数着:“你看啊!得买年货,就算东西是石青他们来采购,那也得我先列好单子。其二,得蒸好多馒头,炸丸子炸豆腐,煮杂什等等做一系列的吃食。其三,与咱们家有生意的店家需去问个好送些礼物,仙客来肯定要去,还有张文义的布庄,给咱家内衣生产挂钩的铁铺,分销商就不用去了我已经送过了。恩,还有什么?” 秦玥却又叹气皱眉了:“过年才是忙呢相公!” “这就没什么事了,娘子好生在家里歇着,咱们等着过年!”周恒声音温和,入了人耳中便莹润了整颗心的干皱。 “难道是最近事太多了?”少女自言自语。 秦玥摸摸自己的脉,摇头:“没有啊。” 周恒看她一会紧张一会笑的:“娘子近些日子情绪无常,身子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玥不觉自己也小女生起来了,她这年纪加起来可是四十多岁了!想起年龄,秦玥忽又觉得,自己与周恒在一起是老牛吃嫩草了,不禁垂眸低笑起来。 清隽男子身上灿阳白雪的清冽气息拂到秦玥面上,恰如春风拂面。周恒还像哄孩子睡觉一般抚着她的背,缓缓纾解了她心中无名的慌张。 “娘子?”周恒抚上她的手轻拍着:“娘子是不是又开始想事情了?咱们如今没什么事,娘子不必将自己设于那些让你烦恼的位置。孩子的事也不急,娘子若有孕,为夫定当陪在你身边,不使有祸端。” 思及这些,秦玥忽感恐慌,她前世今生都是黄花大闺女,此时想着这些不觉时日漫长,各种痛楚不适都会加到自己身上,她越想越觉得怕,渐渐攥紧了周恒的大手。 怀孕要经历孕吐胎动水肿行动不便种种问题,她能不能受得了?之前有一个朋友,怀孕到八月的时候,脸都肿的像水泡一样,半夜睡觉都能被腿抽筋给抽醒,每日胸闷排便不畅…… 啊!那岂不是?秦玥掰着手头算日子,秋试在秋天,过了秋试就到冬天了,冬天要孩子的话,要到下年深秋生……不不不,那时她虚岁才十八,十八的身子适合受孕吗? 周恒颤了胸腔轻笑:“娘子忘了?我说等过了秋试我就到家中学习的。” 她轻舔唇,又道:“那又该等到什么时候要?” 秦玥缓缓靠在他肩上:“那我身子好了呢?你还是在学院啊!” “什么都比不得娘子身体重要!”周恒认真,语气深重。 “咱们这样,你就不怕别人说什么?子嗣可是很重要的!” 周恒浓烈的目光晃在秦玥面上,少女渐渐红了颜,方才的气闷也烟消云散,握拳低低砸他。 “人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为夫不愿你有一丝半毫的不测。不愿你在没有我的时候身怀六甲,负重辛劳。” “想!与娘子的孩子当然想要。”他柔声道:“但是娘子身子不好,且现在不是时候。若是娘子有了身孕,我还在就学,如何体贴照顾娘子?” 周恒微怔,忽起浅笑直直注视少女,蕴了满眼的恬淡温情直射人心。 “相公!”秦玥略有些气闷唤人:“你想不想要孩子?” “怎么了娘子?” 秦玥忽然侧身拥上周恒,仰着脖子明眸精亮看他。 车篷里人寂静,男子还牵着少女的手,软滑细嫩,摸着自有一番柔情蜜意。 周恒秦玥坐上马车,石青驾车缓缓出了新县。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二章 徐峥亡(万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一时无话,厨房里只有碰碰的剁肉声。小说 “反正在我心里阿恒最好。”秦玥低头碾着东西,不知此时男子看她的目光是多么的柔和温暖,恰似日头高升,普照万物。 少女白嫩的手落在棕色的调料里,显得更是无暇,周恒看着自己手上的油腻,淡淡道:“娘子不也想将兔子放了?我的好只是针对有限的人的。” “阿恒的心肠是最好的!”秦玥将焙好的花椒八角盛出来,在一旁的案板上慢慢碾磨。 重阳去问了周雨。小姑娘一知道自己的兔子有小兔子了,跳着就去将它抢回来了,最后让重阳挑了一只绝对没有身孕的兔子去烤了。 主子一家人虽然性格各异,感情却比一般人家都要深切。一家人有时都像孩子,时而斗嘴吵闹,时而呆萌娇哝,却又在某些时候一致的让人惊讶。这样的一家人在一起,快乐又惬意,在他们看来,竟是毫无违和感。 “好嘞!”重阳笑着退出。 “好!那就不杀了。”秦玥道:“你去问问小雨,要不要换只兔子给我,日后我还好几只给她。” 周恒停下手中的活儿,温润的眉眼倒像只蓬松皮毛的兔子:“还是别杀了,留着也能下几只小的,以后再吃不迟,你觉得呢娘子?” “是的,小的一摸它的肚子就知道,里面估计有两三只呢!”重阳笑道:“还要杀吗?” “?”秦玥扭头:“真的?这么巧?小雨好不容易给我只兔子还是只怀了小兔子的?” “主子!”重阳过来在门口站着:“你让小的杀的那只兔子是只母的,现在已经有小兔子了……” “哦,还是你聪明!” 周恒手不停:“焙干了才好碾碎啊。” “相公你真的是古代人吗?”秦玥搅拌着锅里的干花椒:“你怎么知道我要碾碎这些东西?” 周恒一边剁着肉一边轻笑:“娘子烤那些是想一会儿碾碎吗?这个味道好想啊,做出来的调味可定好。” 秦玥将花椒八角都舀了一小勺开始在火上焙烤,一会儿屋里就飘了异香。 “我?当然做最重要的事做酱汁调料啦!” “好,”周恒开始动手:“那你做什么呢?” “相公,你将这些肉都剁碎吧,剁成肉馅儿。”秦玥在一大块猪肉上比划了一部分。 紫叶只好退出去,这夫妻俩的恩爱秀的,天上地下无所不能了…… “你们出去玩儿吧。”秦玥笑道:“让你歇歇你还糗着脸。对了,让重阳将那只兔子剥了在外面烤吧,一会儿还能吃兔肉呢!” 这二人一人占了案板一人占了菜叶,她守着锅吧人还来将她推开。 紫叶不知所措:“主子……” 石青他们收拾好东西后,秦玥和周恒就进去开始做饭了。 “那正好,一会儿烫白菜的时候可以放进去,粘稠鲜香的汤底,想着就好吃!”秦玥满面红光,不知道她说的白菜有多好吃呢! “没有,枫杨与他去河边捉鱼了。” “不知羞!”秦玥抽回手:“阿勤还在屋里做东西?让他出来玩儿会吧!” “是,娘子这么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身边,为夫哪还有心思看书?”周恒也不嫌一旁有人在,就低低地在少女耳边轻谓。 “不想学习了?”秦玥反问。 “我陪你可好?”男子抓上她的手浅笑。 “相公你回去学习吧,我要开始做吃食了!”秦玥说着话就推推周恒。 “到前一天买就行了。”秦玥道:“这个不急。咱们先将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再说。” 周恒低笑,娘子就会在他跟前耍赖:“好好好!那你说要给女工们发肉的,什么时候去买?恐怕需得买一头猪回来吧?” 秦玥砸他一下:“当然不是,你想整日吃醋溜白菜我还不想呢!刚才想与你说来着,现在不想说了,你只管等着吃吧!” 男子负手,低了眉眼淡淡笑回去。 “只是好奇,娘子想做什么菜?”周恒也不理她的玩笑:“醋溜白菜?大过年总不好天天吃白菜。” “做好吃的啊!”秦玥一脸笑:“难道相公只喜欢吃肉?” 周恒在一旁看着:“怎么买了那么多白菜?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一些吗?” 两人买的菜都很多。干货都是成筐的买,青菜白菜也很多,秦玥说让多买些的,但那些东西方的十日长不是烂了就是冻坏了,不耐放,石青不知道主子干嘛让买那么多。各种调料都是成包的买,因为过年大家都休息了,很少出摊,东西吃完再买就麻烦了。 周恒微糗:“那,我还没达到那个地步,还不能算是吧……” “世上事千万,我们能遇到的也有四五百,那么多的事都会,阿恒不是全能是什么?!”秦玥笑容可掬缓缓道。 “全能不敢当,只要有需要的会一点就可。”周恒淡然。 “明年开学让他瞧瞧你的骑术!”秦玥一拍男子的胳膊:“我们家阿恒可是全能!” 杨潜以前有拿他不会骑马的事儿笑话他,说他只是个弱书生,其实他还会打猎会种地的。 “也好。杨潜也会骑马,日后他便不能再说我笨了。”周恒低笑。 “那正好。”秦玥看他:“你也可以学学骑马,以后若是有什么急事,骑上马就可以走!” 秦玥恍然。自家有马,只是都是驾车的,没有鞍座,连程若要教阿正骑马还真得先买马鞍了。 周恒道:“他是不是想要教阿正骑马了?” “马鞍?”秦玥微愣。 “对了,主子。”石青从厨房出来:“昨晚连大哥知道我们要到镇上,托小的买了两幅马鞍。他说得挑好的,小的就去县上张场主那里买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重阳不知道的是,用辣椒炒出来的杂什更好吃,可惜现在秦玥只有辣椒种子没有果实。 重阳心想,那吃得多可都是让连程给下肚了,他们都是一人一碗,他自个儿三碗。不过主子的方法做哪些腥气臭哄的猪下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诶,多谢主子!”石青一边往厨房搬东西一边道谢。 小伙子一脸占了便宜的笑,秦玥道:“咱们家吃那东西也就是两顿饭的事儿,你们都喜欢吃,晚上就让紫叶给你们煮猪肝汤喝。” “主子,卖肉的大叔生意好,一高兴多给了咱们一副猪下水。”石青道。 三人过来的时候,石青和重阳正在卸东西。 过年的东西一并买了过来,肉菜都是足够的,能吃好长时间。 不多时,石心过来说,石青他们回来了。 “放心啦大哥!” “好,只要不让旁人看见你的内里就行!”周恒微微摇头。 “那……那我也只是在家里这样,出去我还是像嫂子教的那样,抬头挺胸收下巴,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小雨洋洋得意,谁让她家人的皮囊都长得好。 周恒笑:“我可没说你没有女孩儿样,只是让你好好走路而已。这么说你也觉得有时候你的仪态不好了?” “人家哪有生气?”小雨抱着秦玥的胳膊看他:“明明是你一直说我没女孩儿样的……” 周恒:“那你还要不要与大哥生气?” “不过说的也对啊!”小雨认可点头:“这样算起来,大哥才是咱们家最大的功臣!因为你娶了嫂子!” “行了!”秦玥忍笑拍他一下:“竞来气小雨呢!” 周恒一脸正色:“没有我,你哪来的嫂子?” 小雨坐在秦玥身旁:“反正现在大哥没嫂子好!” “他也是跟你闹着玩的你看不出来?”秦玥抚着兔子笑看她。 小雨扬脸掐腰:“大哥一点都没有幽默细胞,不知道人家在玩闹呢!” 周恒淡淡道:“你嫂子若是跟你抢,你能抢的过她?” “剥下来就给你啦,我不跟你抢!”小雨大方道。 秦玥摸摸兔子软软肥肥的身子:“这身毛长得真好啊!” 这肉都送到自己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小雨这才扭头看他俩:“嫂子不是很想吃它吗?怎么一点不高兴?”她一弯腰将兔子放到秦玥腿上:“给你吧,可干净了,我前几天还给它洗过澡呢!” 秦玥轻咳:“谢谢你的好意啊……” 夫妻俩瞬间分开,跟被雷劈开似的。 周恒和秦玥正温柔的深情对望的时候,小雨一掀帘子就进来了,边走边看着兔子道:“嫂子,为了感谢你给我红包,我要把这只兔子献给你了,中午咱们吃烤兔肉吧!” “真是只呆兔子!”小雨拍拍它的头顶低声道:“我把你献给嫂子了,你可不要怪我,谁让你长的最肥。” 小雨想好了,就去兔笼那儿看着,挑了一只最大的抱出来。那兔子知道小雨是可信之人,一点都不挣扎,反而在她怀里很是乖,呆着一动不动。 啧,算了,反正兔子本来就是抓来吃的!现在她不想吃,只不过因为自家的日子不需依靠猎物就能吃到肉,若是以前,抓到一只都开心死她了! 院子里,小雨将东西收好后,觉得嫂子给自己好处了,她不该还点什么过去?小姑娘想来想去,她好像只有那几只从秦玥手中夺下的兔子值得给吧? “让娘子满意是为夫最大的责任!”周恒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温柔中满是缱眷的深情。 “当然是好。”少女话声犹如早间的薄雾,阳光一照便是消散清透:“和相公在一起最好!” “如今娘子觉得我俩如何?”男子声音低浅,带着淡淡的柔和。 “为了看你是否与我连心!”少女笑的开心。 周恒捏上她的手:“娘子都已经想好了还来问我?” 秦玥一笑歪在他肩上:“跟我想的一样!” “过年发猪肉她们该很高兴的。” 秦玥:“该是买东西的人多,他们在正等着呢吧?相公,我给四十名女工准备的是银两红包,剩下的三十名你说发点什么好?” “还没有,或许重阳没去过镇上,两人多玩了一会儿。” “放心吧,孩子们是什么样我一直都看着呢。”秦玥将桌上的红包都装到盒子里,温柔的对他道:“石青他们买东西应该回来了吧?” “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陋习难改,最好是不沾边儿。”周恒淡淡道。 秦玥轻笑:“小雨整日在村里,想花钱都没处花呢,哪会养成那性子?再说了,自家人是什么样你还不了解?” “莫再整日给她钱花了,自小养出奢性不好。” 秦玥无辜摊手:“我也不知道……” 周恒微叹坐到秦玥身边:“娘子又惯着她了?这次给了多少钱?” “嘞!知道了啦!”小雨朝他晃晃自己的红包,停了跑步换碎步,缓缓出了客厅。 周恒过来正好撞上她,男子将她一拦:“又开始没大没小的了,稳着步子走。” “嘿嘿!那你可得让我的小金库装得多点儿,不然不够我折腾的!”小雨攥起那两红包一笑就跑走了。 “嫂子给就拿着,这是嫂子心情好赏给你的!”秦玥仰脸微笑:“以后你有自己的小金库,想干个啥不用知会我,自己就能去买。” 小雨一伸舌头:“人家才不是向你要钱呢!” “好了,这些就足够了。”秦玥一瞅桌上一堆的红纸包,拿出两个给她:“拿着玩儿吧!” “嘿嘿,嘴厉害以后不受人家欺负嘛!”小雨瞬间乖巧,揽上秦玥的手臂娇哝。 秦玥佯怒,瞪她道:“嗨,你这小丫头,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小雨叹气:“嫂子是做生意的,咱家有多少钱入账你都知道,也了解出去的钱远没有赚的钱多,这事儿你当然想得开。可人家不一样嘛,人家每日只在家里,不知道那些事儿,自然会觉得心疼,这也是人之常情。” “又不是每个人都发的,这要是哪年咱们的收入好给所有人都发奖金,你还不气死了?”秦玥点了她的光额头:“她们都是咱们最不可或缺的人,只有留住她们做出更多精美的商品,咱们的生意才能更好。” 小雨虽是拿着银子玩很是高兴,但一想这些都是要发出去的,心中也有不舍。秦玥开导她说,只有得人心才能有未来,小姑娘皱眉表示可以理解,但还是心疼…… 周家村,厂房的女工已经快放假了,放假前夕,秦玥要给众人发年终奖金。这几日她正跟周雨为女工们包红包,大包十两,小包五两。 —— 刀落血溅,头落人亡,此番事终于落下帷幕。 刽子手一口酒喷出,刀光晃人眼,徐峥望望头顶的太阳,心中一片空白…… 午时三刻,日出正中,梁城菜市场人山人海,中央高台而立。 徐峥驶过,人群渐散。 “恶到头来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潜揽着两人的肩膀,行出人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秋淡淡道。 阳光明落的长街上,杨潜李秋与李君业在人群中看着狼狈至极的此人,面色皆寒凉,如夜里的浓黑不透。 至于周秀?那是县太爷发了话的,将人多关些时日,只要不死就行…… 总之,大伙对徐峥的态度就是死不足惜! 更甚者,徐峥以恶人之行妄留善人之名,邢兴更是痛恶。加上这人妄想娶大家都喜欢的邢小姐以遮掩罪行,县衙里所有人都有事没事踹他几脚扇他几耳光。 牢头家的邻居之子便在受害人之中,幸而此事发现的早,不然那孩子也没命了!他才不会管是谁将徐峥阉了,反倒是觉得阉的好!他虽有心对这人做什么,却不能全实行,不过是趁着天黑鞭打施行而已。今日一看这人那模样,鬼不鬼人不人的,他心里只觉痛快! 且说狱卒们为何对徐峥被阉之事毫无疑心。徐峥之行为人所不齿,知道此事的人皆对其嗤之以鼻,对其砍头之刑只觉轻了,想要将这人千刀万剐的也大有人在。 “看他那眼神,砸烂他的眼!”一人一声喊,同时有数块石头朝他双目飞来,徐峥猛闭眼,却是双目猩红一片…… 徐峥耳边充斥着类似喊话,身上的痛越来越狠,他却不能动只能一个姿势的瘫着,这样的情形让他狂怒,双目顿时喷火似的猩红。 “恶有恶报,早点死去吧!” “死不足惜!” “杀了他!” 徐峥闷哼一声转醒,腿间尖锐的痛似要将人淹没,不停砸在他身上的石头如鹰叨,闷疼不已。 牢车幽幽驶过,难民群起而攻,天降石头雨,七水的石块正中徐峥的脑袋。 过难民区的时候,七水满脸紧绷的怒气,手持一鸡蛋大的石头等着。他知道,大家最喜欢的哥哥已经被这人害了。 新县的百姓却是对其恶行有所耳闻,知道今日该人要被行刑,都早早挎着烂菜臭鸡蛋篮子等在路边,徐峥到了哪里哪里的人朝他丢菜叶鸡蛋砸石子。 一行人驾了马车绕过新县往梁城赶。走了半晌徐峥都没醒。 今日要送徐峥去梁城,时间紧迫,几人顾不得其他,捞起昏迷的人架上牢车锁起来。反正衣服放下来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一人趴在他身边,看那脸是个女犯人。 徐峥衣裳掀起,腿间血迹一片,眼看那里平坦坦无一物。 另一方,监狱牢头从茅房中醒来,突觉不对,边系腰带边往牢房跑。里面俩人刚醒,见牢头慌张跑来,一时也觉不对,三人一起跑到徐峥门前,惊的张了嘴。 杨潜歪头看着他,这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杨潜嘿嘿地将昨晚的事儿一说,李君业松气:“那我应该跟你们一起去的,没看到徐峥痛晕的样子真是可惜!” 李君业翻身起来:“你还吓死我了呢!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杨潜一惊急急后退,抚胸叹气:“你吓死我了!” 李君业听到这人的声音刷地睁开了眼。 杨潜端了水盆来,瞅瞅李君业,嘟囔道:“怎么还没醒?难道吸的药太多了?” 他慌忙躺回床上,闭目装睡。 这一想法瞬间将他惊到,天!他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老是有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李君业挣正怀疑着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该不会又被哪个变态给劫持了吧?! 次日,李君业一醒就从床上跳起来。他看看四周,纵梁横木,素帘大床。这不是他家,昨晚他明明是在牢房里找徐峥来着,怎么会跑到这地方? “还被你们俩的迷药给迷倒了!”连程将人搀起来推到杨潜身上:“你们负责将他送走!” 杨潜眼一亮:“很有可能!我们俩都过来了,李君业估计也想着来那个啥的!哈哈,不过被咱们抢先了!” 连程无奈:“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也是来看徐峥的?” “定是被迷烟熏倒的!”李秋暗暗颔首:“嫂子的药真管用啊!” 连程过去看了看他:“昏迷了。” 监狱门口,李君业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李君业……” 杨潜:“你看到什么了?” 李秋:“没有,我跟你看的应该一样!” 杨潜揉揉眼:“我是不是看错了?” 几人忙活了一会儿才出了监狱,出来却又吓了一跳。 李秋胡乱擦擦手,杨潜将人推出牢房。 连程将人一丢:“咬文嚼字!走!” “以吾手之污换其之耻,值焉!”李秋缓缓道。 “咦——”杨潜掏出手帕给李秋擦手:“真脏!” 牢房地上,潮湿生虫的稻草堆微动,一团鲜红冒热气的肉滚落。 李秋手落,骤昏的男人身下一片血流,腥气扑鼻。 “啊——”寂静狱中再次划出刺人耳膜的痛嚎,其声绝望耗尽、残余冰寒,久久不绝于廊间。霎时,狱中安静的蝙蝠扑棱棱成群飞出,似地狱冥冥,暗使幽至。 暗黄灯光的墙上,隐隐只见三人身影,一前一后一中间,中间那人的动作缓慢,恍惚是胳膊在动。 “你滚,李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李秋你这贱种!” 此时此刻的徐峥心中充斥的懊悔,他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将这人抓起来!若不是抓了李秋,他还能逍遥快活长久的日子! “但是,你不高兴,我却高兴!”李秋露在外面的双眼闪烁的光顽劣又精明。 “当初你没有来得及玩我,现在我却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不高兴!”李秋的匕首一直落在徐峥身上,冰凉刺骨的感觉像人被一条深海里的鱼缠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徐峥四肢都被人钳着,真真是砧板上的鱼任人打杀! 李秋温柔的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这样了,我得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你这个贱货!你敢!”徐峥如一头凶兽,狠狠瞪着面前的男子。 尖锐的凉霎时穿透徐峥的身子,胸腔中狂跳的心脏让他将尽窒息。 “你这辈子的错事都源于这儿!”他手中匕首锋利闪着寒光,轻轻在他汇源处拍拍。 杨潜两掌一拉,徐峥家的大门敞开,李秋缓缓蹲下,嘿嘿朝他笑。 “先做了鬼再说吧!”连程一拳落在他下巴上,话声阴冷。 “李秋!你是李秋?!”徐峥决眦怒吼:“你敢碰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徐峥的衣袍突然被掀开扒掉,两腿刚受踢就裸露在寒凉的空气里,徐峥打了个哆嗦,依稀觉得此画面熟悉。 飘摇的火光中,映在墙上的人影重重,庞大盖顶。 “来啊!”他挑眉,笑容淡淡看李秋。 杨潜一脚踢上他乱晃荡的腿,恍然似听到骨头咯吱的响声,徐峥咬牙吸气。杨潜哂笑,拽着他的两腿按住。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连程一换动作,徐峥被他两腿夹住的脖子憋气,喊话都带了难受。 “赶紧的,还站着做什么?!”连程不耐,这样蹲着不舒服,他干脆坐到地上,将两腿翻起压上徐峥两肩箍住他的身子。 两人背光而站,又蒙着脸,不说话谁能认得出? “什么人?!”徐峥惊叫挣扎,连程却是固锁一样掰着他的两肩似要将其肩胛骨捏碎。 连程两掌钳着徐峥,男人这才悠悠转醒,昏暗的牢房里晃见两人站在自己面前。 连程高大的身躯站着朝两人招手,李秋杨潜进来。 哗啦啦的铁链声再次响起,里间人似有不耐,翻个身继续睡。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太感性不好! 连程却是直接开了锁走进去,有什么好看的,还像看神灵一样瞻仰他几眼? 那衣裳如今看着,也不过是织锦色浓,花纹繁密而已,那时却看着像地狱飞出的沾着邪气的魔毯。李秋静静望着里面的人,不觉自己当时的恐惧似魔,将整个人都吞噬了。 “真是命到黄泉不自知啊!”杨潜微凉的目光落到紫衣沾尘的人身上。 几人终是到了徐峥的牢房前,那人竟是睡得比谁都香,寂静的门边,还能听到他深长的呼吸声。 李秋摸不着头脑,只嘿嘿的狗腿朝他笑。 “叫我连程!”男人此时已是有些恼恨侍卫这个称呼了。为什么做个侍卫不能得到小兔子的喜欢? “哦”李秋钦佩地看着连程点头:“连侍卫果然不是凡人!” “当然不是!”连程沉着声音,话里却带了笑意,又与两人说了什么。 李秋:“这女人就这样搁这儿了?” 收拾好周秀,三人继续往里走。 杨潜忙不迭跑到进口处,捧了水献给他。 “去拿些水过来!” “算你识相!”连程白牙朝他一笑,捏上周秀的口,把所有的棕色米分末全倒进了进去。 “哦哦哦,”李秋忙扒拉自己的衣服,从怀里掏出几包药,“全给你!” “把你们的迷药拿来!”连程道。 连程嘴边嘲讽的笑冰冷,周秀一脚刚跨出牢门,男人一掌劈下,女人眼白翻起,不甘的望着漆黑的狱顶,软软倒在他脚边。 她怎敢相信周恒的人?这男人跟李源春周恒都不一样,他的眼太利了,像毒箭一样,她不能让他碰到自己,她一定比这些人跑得更快才能逃出去! 连程刚打开锁,牢里哗啦啦的铁链声冰凉干脆,那链条还没全拆下来,周秀便像只狐一样急急拽门往外冲。 连程挪到牢门的锁头边,周秀跟着踉跄到那边直直盯着他的手,女人眼中贪婪着,又充满了希冀。男人手中大串钥匙叮铃的响,在周秀耳中,这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杨潜李秋看着,不禁一愣,他要干嘛? “好!” “想!壮士带我走!”周秀两步又急急回来凑到连程对面,头仰着想穿过这牢笼:“带我走我就不说什么了!带我出去!” “你想走?”连程的声音正常,似乎还带了些淡淡的男人对女人的温柔。 这男人,她从没见过,一身的寒气逼人,目里带箭。周秀微微有些后怕,松了木栏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走到周秀面前,高大的阴影投下,完全挡住了牢里的灯火。 连程扔了他的手大步回来:“哪有那么多事儿!” 李秋盯着他,连程瞟着他,杨潜微微后退:“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情……是,是必须考虑的!” 杨潜却又拽了他:“这样不好吧?这女人是要被放出去的,等她回了周家村,周恒若是发现,不是让他良心不安吗?” 看来,周恒还真是跟这群同窗学坏了…… 连程转眸看他,暗影中的目里露出一丝赞赏:“好主意!” 李秋晃晃二人的袖子,低低的声音散在牢狱潮湿的空气里:“咱们把她的舌头割了,她不就不能说话了?” 杨潜抿紧了嘴,他怎么知道会有人以此要挟。 前面的人顿时停了下来,连程瞪杨潜一眼,若不是他提到周恒的名字,哪有这么多事儿? 暗寂的牢狱里,女人忽然又喊,嘶哑的声音比方才的求救多了狠戾憎恶:“你们若不救我,明日那些狱卒回来,我就供出周恒的名字!” “我听见周恒的名字了!” 三人一齐抬脚继续往前走。 世上有秦玥那种闲淡聪慧、知礼懂情谊的女人,也有眼前这种污人名声、毁人生意还喊着立贞洁牌坊的婊子。多说一句话都闲浪费自己时间。 “闹事还说被陷害?谁害你?我们嫂子?”李秋袖风扫到周秀面上:“老实呆着吧你!” 周秀心一提,抓着牢房门的手指握紧,木栏上的倒刺渐渐入肉……这人知道?! 杨潜皱眉,看着女人想了一会儿,跟二人道:“我倒是听说,以前有人在玥恒店里闹事,被关起来了,还是周恒一个村的。该就是,这位了吧?” “我是周家村的,跟周恒一个村,是被人陷害进来的,求求你们救我出去吧!这里不是人呆的啊!”周秀晃着牢门,声嘶力竭。灯火昏暗中看着一团黑乌耸动,尖利的叫刺耳难忍。 二人摇头:“不认识!” 连程看那二人:“她是谁?” 周秀拨拉着脏污的头发:“我是周家村的,求你们救我出去!求求你们!” 三人愣神,停下脚步,看着里面蓬头垢面黑衣腥臭的,女人……声音还是能分辨出来性别的。 她在这里数月,吃的是馊饭喝的是冰水,每日吃喝拉撒都在这一个小格子,有老鼠有蟑螂,狱中只她一个女人,每日那些男人都对着她淫笑浪语。为什么她要被关这么长时间?她不服!她要出去,多呆一日她都会疯的! 一边的周秀听见周恒二字腾一下坐起来,扒着牢门的栅栏往外喊:“周恒?你们是谁?我是周家村的,救我出去!” “我用走门吗?”连程不屑道:“直接飞进去就行!” 杨潜:“你回去都什么时候了?周恒家大门为你敞开?” “好!”李秋挽着杨潜的手臂,连程走得快他有些跟不上,非得依着人才感觉身上最深的伤口不那么痛。 “别看了,即将行刑的人都会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连程拎着他的领子将人拽到走道中央:“别耽误时间,赶紧的,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看哪个是徐峥。”杨潜扒着木栅栏往里看,不是,换一个,也不是…… 牢房里,周秀晕乎乎的趴着,刚要睡着,突然听见前方有人尖叫,响彻长牢,她一惊,睡意全无。一会儿,有三个身影飘摇而来,来人身后黄灯晃,身影拉的极长,拖得满地暗影重生。 “走走走!”杨潜拽起李秋紧随其后。 “走吧,看徐峥去!”连程将钥匙一摇,率先走进幽深的牢间。 连程轻哼一声,将药投入口中,掂了桌上的水壶往嘴里灌水。 杨潜忽然想起这人也吸入了迷药,忙从身上拿出药包。 但以防万一,连程问两人:“有解药吗?” 还好,他离的远,方才一阵掌风估计又将迷烟扇出去一部分,所以自己毫无感觉。 李秋一指门口的火盆。 “点到哪儿了?”他问。 连程皱眉,握握拳,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但他极想揍这两人。 “对啊,我们俩刚才是点了迷药进来的,不然怎么敢来监狱?”李秋庆幸自己聪明,之前秦玥给的迷药他都有保存。 连程:“迷药?” “你?”杨潜惊讶,拍拍李秋:“那嫂子的迷药没管用?” 男人暗影中头点了点,又道:“还有,这两人是我打晕的。” “恩?”李秋抬头看他:“你也是来干那个的?” 连程扬眉:“你们跟周恒商量过了?” 杨潜说得正言辞,都忘记了他俩曾偷了徐峥的宝库。 “明儿徐峥就要被带走了,咱们要把他的命根子留下!”杨潜拍着李秋的背帮他顺气:“我们秋儿被打成这样儿,总不能被几两抚恤银打发了,就得让徐峥尝尝痛楚!” 连程落地,抱臂,高傲地看缩成虾米的二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容易吗?才被人鞭打,这又被人吓…… “你赶紧下来!”李秋一身冷汗,扒着一旁的桌子瘫下。 “你们又怎么在这儿?”连程不答反问。 杨潜抓着狂跳不止的心口,颤着唇指连程,牙还在打战:“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二人如此模样,连程心中甚是幸灾乐祸,就那样倒着脸抱着胳膊嘿嘿笑:“吓到了吗?” 两人懵头尖叫,心脏狂跳,血压瞬时升高。李秋惊跳,一掌扒上杨潜手腕稳住自己的软脚。 尖锐惊叫瞬间撕裂牢中的幽静,昏暗湿气满布的监牢如鬼临嚎嚣。 “啊!” 一只庞大黑蝙蝠带着邪风呼啸倒立而下,其声幽幽似鬼。 “不甘心什么?” 杨潜被他晃着心慌,掰掉他的手道:“可是这一走又觉得不甘心!” 李秋颤颤着攥上杨潜的衣服:“那,咱俩要不要走?找不到钥匙也进不去啊……” 一听这话,李秋心生恐惧,听说监牢里不少人不明死亡,不会,是那些人的冤魂吧? “这风,是从里面刮过来的……”杨潜指着幽深昏暗的监狱:“不该从门口刮过来吗?” “怎么了?”李秋望望四周,只有他们两人啊。 “秋儿,不对劲啊……”杨潜吞了口水,在幽静的暗牢中咕咚一响。 牢狱一片安静,这时忽有凉风刮来,两人同时一战,蒙面的黑巾都紧贴到嘴上。 “没钥匙怎么办?”杨潜无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不会吧?”李秋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 杨潜看他:“是不是还有人在看守?去茅房了?” “拉倒吧,这儿就他二人,不在他们身上在谁身上?”李秋说着就将一人抱过来自己扒拉。 “没有!”杨潜皱眉:“难道不在这俩人身上?” 监牢里阴暗,李秋觉得有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半晌,他急毛毛看杨潜:“找到了吗?” “放着我来吧!”杨潜将他请到一边,自己趴过去找钥匙。 “对对!”李秋又转了脚尖去往俩狱卒身边扒他俩的衣服。他的伤还没好,一动作龇牙咧嘴的吸气。 李秋快了步子就往里面走,杨潜一把捞住他的衣领,轻着嗓子道:“先找牢房钥匙!” 笨蛋,人是我弄晕的,你俩瞎乐呵什么?再有,这牢狱也是他们两个文弱书生能随意闯的?连程心中不耻,脑筋一转,誓要吓吓二人。 杨潜与李秋俩人蒙着脸蹑手蹑脚地,一知里面的人晕了,俩人高兴的击掌。 连程屏息望去,以为县令不放心又增派人手来看管徐峥,哪知看过去却是熟人! 狱中昏暗,灯火幽晃。不时有人偷摸进来,扒着墙角往里张望,见狱卒都趴着了,心里大喜,与身旁同伴夸耀自己。 连程飞身贴上屋顶,竟如黏胶一样服帖粘了上去。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三章 骑马 院子里,重阳将兔子剥了皮晒起来,又生了火架起兔子,紫叶拿了菜油和调料涂抹到肥嫩的兔肉上。 “我来看着!外面风凉,你们进屋里歇着吧!”重阳对女孩子一向好,时时刻刻展示着自己善待女性的品德。 “那就有劳你了。”秦玥和周恒都在忙着,她怎么好意思歇着?紫叶微笑去了洗衣房,昨晚有衣服脱下来,还是趁着阳光好早些洗了吧! 周恒已经剁了好一会儿肉了,秦玥歪脑袋看看他手下的肉沫道:“相公,你的肉已经可以了。” 周恒停下手中的刀,也看看少女那边的调料,微笑道:“你的还没有磨碎,我来帮你吧,你先去做别的事。” 秦玥米分唇盈盈,朝他露出一下甜甜的笑:“本来想让连程回来磨的,他肯定快。不过既然你已经好了那就有劳相公动手了。” 周恒认真了眸色望着她:“为夫也是可以帮你的。” “好!你是男子力气自然大,肯定比我快!”秦玥朝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对他嘿嘿一笑:“你先把油手洗了,不然会沾一手调料的。” 得了娘子一个吻,周恒双眼都是淡淡的乖乐,他搓搓自己的手,摸了好长时间的肉确实是油了,亮闪闪的。 “那娘子先忙着,我去去就来。”周恒说着往外走,两胳膊互相蹭着,想将它们往上挽挽,蹭了好几下都没有如愿。 秦玥看着他略有些笨拙的动作,拍拍手上的调料轻笑着过去拉住他,执起他的袖子往上挽:“弄不好也不唤我一声?你身旁站着一大活人,非要自个儿弄。” “我觉得自己能挽好的,如此就多谢娘子了。”周恒说话温温柔柔,带了自己的对娘子独特的宠爱。 秦玥垂着眸看被自己挽好的袖口,这件衣服还是自己给他做的呢!少女仰头:“好啦,过去吧!” 男子缓缓步出厨房,秦玥抱过来一个大白菜,是长菜叶子的,帮子很少,叶片看着嫩得很。她将菜叶子一片片掰下,嫩绿又厚实,石青真是会挑菜,她心里想着。 阿勤和枫杨先从外面回来了,俩人带回来好几条鱼,还有不少虾子。 枫杨进来厨房看秦玥在里面忙着稍有些惊讶。 “主子?”他抱着鱼篓站在门口神情带着疑问。 “你们回来了,”秦玥扭头看了一眼鱼篓:“有虾子吗?” “有。”他将鱼和虾子都放进一个大盆里,“主子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吗?” 秦玥剥着白菜道:“你把虾子都剥了吧,虾线挑干净。” 枫杨不懂:“虾线?!” “算了,你叫石心过来弄吧。” 枫杨讪笑:“好,那小的先出去了。” 周恒回来继续磨调料,男人果然就是比女人手劲儿大,一会儿就碾出了一大堆米分末,秦玥的白菜也已经剥好了。 少女一边切着葱姜蒜一边对周恒道:“相公,剩下的就是炒菜和蒸煮了,你要不要回去歇歇了?” 周恒看石心也过来了,点头道:“那我就走了,你若是累了就交给她们来做。” 秦玥也不抬头了:“恩,去吧去吧。” 石心背对着他俩坐着,手里还有一堆虾子没剥,周恒偷偷看了她一眼,遂低头对着秦玥:“娘子” “恩?”秦玥以为他还有什么事,一扭头嘴却被人堵上了。 周恒只蜻蜓点水样吻了一下,娇软的唇瓣触碰丝滑,一瞬的羽落湖心只有点波划过,人便全身而退。 少女怔住了,男子却双眼含笑弯着,仿佛偷腥的猫一样,他柔柔道:“我走了!” 周恒出去好一会儿,秦玥还糊了一脸的娇憨,盆里的鱼突然扑腾一下她才猛地回神,垂眼继续切那一半的蒜。这个周恒,竟然在有人的地方偷亲她,绝对是故意的! 将肉馅都拌好,秦玥和石心一起用白菜叶子裹了肉馅当包子蒸。 “这样可以吗?”石心一边包一边问秦玥。 “当然可以了,只要能吃到嘴里的东西都叫‘可以’!” 秦玥将嫩绿的白菜包儿搁到蒸锅上,紫叶已经过来烧火了,也在她俩身旁坐着。 “咱们平常做的咸菜不也只是腌一下吗?这还是蒸熟的,自然是比生的好吃的多!”秦玥手不停地道。 “恩,奴婢明白了。” 一会儿,连程带着阿正回来了,小孩一进家门就找石青,娇软的声音响在院落里,不想知道他回来都难。 “石青石青,马鞍买回来了吗?” 上到山上连程才说以后要教他骑马,阿正练武时可兴奋了,不注意被连程摔了好几次。不过小孩心里高兴也没说啥,下山都是跑着的,现在小脸红扑扑的,头上冒着热气儿。 “买来了。”阿正正跑着,石青一蹲身子将他拦腰抱起。 “唔!石青你力气好大!”阿正抱着他的脑袋:“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的,快!” “好。”石青放低了小孩儿,手一松,阿正自个儿蹦了下来。 “马鞍马鞍!在哪儿呢?”阿正未消的红脸蛋看着软萌。 “在库房,小的给你拿。” 阿正一溜烟先他一步跑过去:“不用不用,阿正自己拿!” 秦玥从厨房望出去,正好看见小孩儿人抱着东西出来,那俩东西不轻,他一个孩子竟也满心欢喜的掂着出来了。 “看来阿正还挺喜欢骑马的,看那小模样,跟只小狗儿似的。”少女轻快了音调。 石心笑道:“都是说孩子好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有主子这样说人家像小狗的?” 秦玥悠然自得道:“阿正屁颠屁颠地跑着,还不是像小狗见了自家主人一样摇着尾巴就跑来了?”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晃着胳膊摇摆,脸上天真的笑也如小孩儿一样。 两个丫头同时开始发笑,厨房里一片欢闹。 阿正在外面拉上连程的手晃悠,软糯道:“二师父,咱们去马棚吧!” “下午再去,先吃了饭再说。”连程看看他手里的马鞍:“先放回屋里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拿过马鞍自己搁回屋里。 阿正呆呆站在原地绷着小脸挠着手:“为什么不早跟人家说?害人家瞎兴奋一场!” 秦玥将厨房剩下的事儿都将给了两个丫头,出来看阿正呆愣着,过去牵了他往内院走:“阿正想学骑马?到时候让你大哥跟你们一起去,看你们俩谁学得快。” 阿正一听,大眼闪亮:“大哥也要学?!” “是啊。阿正都会骑马了,你大哥也该会。”说到这儿,秦玥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阿勤:“不然就让你们三兄弟一起学好了。不知连程愿不愿意教……” “没关系!”阿正扬声道:“二师父不愿教,等阿正学会了一样教大哥二哥!阿正也做他们的师父!” “那也好!” 阿正的小爪子热乎乎的都出了汗,他握着秦玥的两个指头,将那两指都沾湿了。秦玥又道:“阿正是不是运动量太大了?手心都是汗,一会儿歇歇再动作。” 阿正挠头:“方才心急看马鞍,从山上跑下来的,以后阿正会缓着劲儿的。” 中午的饭丰盛,但连程怎么看都觉得满是白菜,当然除了那盘一看就知道是烤兔肉的菜。 那个一个长条条就是用白菜包起来的。那盘虾子白菜是经常吃的,秦玥最喜欢。那个排骨里面还是有飘着菜叶子。最后那个凉菜,就是白菜帮子、花生还有猪下水做的。 但桌前的人都吃得香,连程虽觉得不过是桌白菜宴,但一一尝过,就满目的不可思议,敞开了口吃。 “新菜怎么样?”秦玥问周恒。 周恒浅笑看身旁的弟妹和连程:“你看他们吃的速度就知道好不好了。” 桌上弟妹吃的安静又香甜,小雨道:“嫂子做的菜都好吃!” 阿勤道:“恩,又有肉陷儿又有白菜,香嫩又不腻。” 阿正是刚好放嘴里一筷子白菜,胡囔囔嚼着没空说话只乱乱点头。 秦玥深深笑意,如天边彩云舒卷。 她道:“左右过年也没什么事,以后多给你们做好吃的。” “那我也要学!”小雨一扬手,脸上闪着灿烈的兴致。 秦玥:“好,小雨女红好,做菜也可以,学新菜式肯定快。” 吃过饭阿正就拉着连程要去马棚,结果连程又以秦玥说的饭后要歇息一会儿再运动的理由拒绝了他。小孩儿一跺脚,抱着一个马鞍就往厂房跑。不陪着他他自己去好了,反正家里的马儿都乖顺,也不会摔到他。 石心正收拾餐桌,秦玥见小孩儿自己跑走了,忙让她喊重阳跟着。骑马是技术活儿,阿正第一次上马肯定有各种问题,非得人在一旁看着不可。 “娘子莫担心,阿正如今正在兴头上才总想着那事,过个两三日这热劲儿便下去了。且就算他跌下了,也不无是一次挫折磨砺。”周恒淡淡道。 阿正近些日子习武,除了不可避免的摔打,也便没什么坎坷了,还算顺风顺水,时间长,未免生出自己万事都行的心理,若这骑马摔他两三下,倒是能磨一磨他了。 秦玥斜睨着男子:“你的意思是阿正最好摔下来了?幼儿的骨骼还未长好,若是摔下马断了胳膊腿的怎么办?” 娘子又该与他说道弟妹的事了,总是她唱红脸他唱白脸。上次小雨的零花钱也是如此,这倒让周恒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了……他才不到弱冠之年,这么严明谨行规范着弟妹,是不是显得老气横秋了? 秦玥看他不说话了,以为自己说通了他在自责呢,轻轻拽他衣袖:“阿恒,你在想什么?” 周恒温润的眉眼望过来,似一泊幽泉淌在碧绿葳蕤间,光华自生,他轻道:“无甚,只是你我的方式不同,现下觉得自己有些严苛未免显得暮气沉沉了。” 闻言秦玥一咧嘴便笑了:“你哪里有丝毫的暮气了?明明是一个俊朗的少年!你说的只对了五分,我俩的方式是不同,但我对弟妹们多少是有些宠溺的,而你这瓢冷水泼下又恰好解了这赘余,咱们岂不是就不偏不倚了?” 周恒轻执了她的手:“娘子说的有理。” “今天可要午睡?还是去看看阿正?”他问。 “相公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想和我一起去看阿正的了。”秦玥牵着他往外走:“咱们俩一起去。” 厂房处的阿正在马厩里转了两个来回,终于看中了一匹稍微矮一些的棕马。小孩儿嫩手薅了好长时间才把男人们系好的缰绳扯开,拽着马儿出了棚子。 阿正一边走一边嘟囔:“大伯们干嘛拴那么紧,浪费了人家好长时间!” 走到空地上,小孩儿踮起脚尖摸摸马儿的长嘴:“马儿马儿,一会阿正要骑上你了,你可要乖乖的哦!” 棕马不懂人言,长长的睫毛却是一眨,黑眼酿了一圈醇酒。 阿正朝它笑笑,将挂在木栏上的马鞍拿过来,抱着东西左右瞧瞧,又往马背上比划比划。 “好像是这样吧?”阿正将马鞍凹进去的位置朝上,眼光往马背上扬,好像正好。 他抱着马鞍脚尖一点便落到马背上。有陌生的感觉刺激,马儿打了声响鼻,不适地踩踩脚,却是安静的没有乱跑。 “真乖!”阿正放下马鞍,咧嘴笑着,顺着它身子肌肉的走向深深的抚摸几下。 小孩儿人往后坐了一点将马鞍安稳的放到马背上,看了会儿自言自语:“这样就好了?好简单啊!” 他往前挪挪,抬起屁股坐到马鞍上:“唔,还挺软的。” 阿正往前趴趴捏到缰绳,自个儿晃几下:“马儿快跑!走起来!” 小家伙儿自己晃着绳子,马却是没动,他又拍拍马头:“乖马儿,走了!” 说了半天晃了半天,那马还是呆呆地在原地踩着脚,连一点儿想往外走的意思都没有。 重阳过来,见小孩儿都急红了脸,阳光明晃里,小小身子蹲在马背上极不协调。 “正哥儿,你先下来,马鞍都没弄好,若是马真的走起来,你估计会摔下来的。”他伸着胳膊要将小孩儿抱下来。 “我没安好吗?”阿正扭扭小屁股感觉着,唔,好像是有点晃。 “那你来弄吧。”阿正躲开了他的手,自己从上面挑了下来:“阿正有功夫,要时刻练习,也能自己下来的。” 重阳笑着露出大白牙捏捏他的脸蛋:“好,等小的将这东西摆置好了,小的也能教你骑马。不用连程啦!” 重阳最后一句话是轻着声音说的,仿佛怕这里有谁听见告诉连程似的! 阿正却忽地捂上脸往后退,绷嘴瞪着重阳:“阿正的脸只让嫂子捏!” 重阳一怔,紧接着是一阵大笑:“好好好,不捏你了。” 他一边整着马鞍,一边与阿正说话:“上马是蹬着脚蹬的,瞧!”他晃晃脚蹬。 “哦。”小孩儿点头:“我刚才是跳上去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功夫的,所以才做出脚蹬方便人们上马。” 两人一问一答,一说一听,一会儿,阿正终于又坐上了马背,却是和重阳一起,小孩儿在他身前坐着。 重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哒哒地往前走了,阿正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这时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周恒和秦玥走到这边的时候,阿正正挥着缰绳拉扯马头,看见两人并肩而来,扬手喊:“大哥嫂子看,阿正会让小马拐弯!” 重阳还在他身后坐着,揽着他的小肚子。小孩儿扯着缰绳将马往一边扯,同时小腿还晃着拍马腹,棕马果然昂着头踏蹄掉头了。 跟两人展示成功,阿正的笑声鸟鸣样飞了出来,小脑袋蹭着重阳的衣襟:“怎么样?阿正学的快不?” 周恒:“快!要当心些,莫要大意了。” “知道!”孩子的声音如清泉淙淙,轻快又沾了喜悦。 不多时,连程负手过来了,见重阳抱着阿正,浓眉微不可察的蹙了下。这个小子,趁他不在抢他徒弟? “相公,不是还有一副马具吗?你也去试试?”秦玥道。 周恒:“那我先回去拿,娘子稍等一会儿。” “不用了,我拿过来了。”连程胳膊上搭了一套,面无表情大步过来:“我将马牵来,你们等等。” 秦玥拽拽周恒的袖角:“相公,连程今天的心情貌似很好。” “怎么说?” “没有对咱们不搭不理呗!”少女轻笑瞟着连程的身影:“他是不是不待见重阳?” “重阳占了他的位置,他自然是不喜欢的。”周恒道。 不过连程这样直来直去的倒也是好,起码不会勾心斗角。 清河缓缓流淌,碧绿的水反倒成了冬天唯一的青调,如一条碧绿丝绦袅缠着飘过村庄,滋润岸边百姓。 “周恒,要不要来试试?”连程牵着马过来,眉一扬看向周恒。 “去!”秦玥勾着唇角轻推推身旁的人。 周恒浅笑,在少女耳边微微道:“希望不会太出丑……” “没事,哪有人生来就无所不能的?学的多才能用的多!”秦玥目中清澈,笑意从从。 周恒踩上脚蹬,长腿翻划出一道弯弧便坐在了马上,看姿势还挺利落。 秦玥笑着看他,周恒心里却是紧张的,他从没骑过马,只会驾车,现在坐这么高,看着娘子都觉得微微眼晕。他抓紧了缰绳勉强露出个淡笑,僵直着背将自己稳住。连程什么话都不说就拍上马屁股,不知他用了多大力气,那马嘶鸣一声就往前冲。 周恒心一慌,踩紧了脚蹬,浑身的肌肉皆是紧绷僵直。马飞似的奔跑鬃毛凛凛而起,人却在上面东倒西歪,时颠时簸,仿佛连了一半桔梗的果实在风里乱晃。只片刻,周恒额前便出了汗,紧抓缰绳的手也满是汗津。 “相公!”秦玥一看周恒那样子就知道他在害怕,追着马就跑了起来。 连程看着二人的模样,微微皱眉,周恒骑马,还真是不行…… “连程,你还不说话?!要怎么做?”秦玥突然回身吼他。 男人一愣,遂朝着直直往前跑的马和人喊:“身子不要僵,放低重心,要随着马的幅度颠身子,它快你就快,它慢你就慢!腿不要一直夹着马!” 怎么快怎么慢?周恒颠的五脏六腑都颤了,大腿上的肉也磨的疼了。马儿跑起来一耸一耸的,已经快出周家村了,却是丝毫都没有慢下来。 耸动?周恒心中仿佛突然闪了一个亮点,马颠簸得很,一上一下起伏明显,他慢慢放松了肌肉跟着它一起动作,渐渐的竟是不那么晃荡了。 原来如此!周恒唇角浮了一丝笑,找到门窍骑马也就顺当了,起码不再颠的死去活来。眼看都到了姚寨,周恒数次后拽缰绳,口中喊着“吁”,马才渐渐慢下来。总算听话了,周恒的心这才平缓了跳动。 马也是看人行事,刚开始他不懂甚至有些害怕,马就欺负他,他喊停它偏不停,跑得还很酣畅。现在他能跟着它一起跑,也不再怕什么,它才不耐的听从他的命令听了下来。 方才风声刺耳疼,现在马安稳停下,还踩到路边低头吃草。太阳光落在身上有些暖意,周恒淡笑揉揉自己耳朵,拉起缰绳让那马掉头过去。 “咱们回去了!娘子肯定担心呢!”周恒一拍马肚子便朝前跑了起来。 没到方才跑出来的地方,重阳就带了阿正驾马过来。 小孩儿一见周恒就支起身子朝他喊:“大哥你没事吧?” “无事,让阿正担心了。”周恒拉住缰绳,还抽手摸摸小孩儿脑袋:“咱们回去吧。” “恩!”重阳要将马转过来,阿正却抢了缰绳:“让我来,我和大哥一起驾马!” 重阳笑松手:“好,你来。” 阿正小手抓着绳子就将棕马拉回来,“驾!”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载着两人跟上周恒。 “阿正和大哥一起走!”小孩儿养着小脸跟周恒道。 周恒终于知道阿正的天赋,目里蓄了暖光:“阿正学的比大哥快呢!” “大哥因为没有武功底子才不敢的,阿正如果什么都不会,肯定没大哥学的快!” 周恒:“总之还是阿正学有所成。” 小孩儿轻点头,就算有那么一点比别人好的地方,他还是会认真习武的,长久的练习才能将他这具稚嫩的身体打磨的强壮且坚不可摧。 秦玥在路边辗转,急的心里糟乱,还不时剜连程一眼。 周恒是学子,从没骑过马,他竟然那样将马拍飞!存的是什么心思?不知周恒现在跑到哪儿了,有没有停下来?那马跑地像风一样,定是将他颠坏了! “别那样看我,只有这样学的才会快!情况紧急下人才能爆发出不同寻常的才智,且很快掌握精髓。”连程面无表情道。 秦玥轻哼,再剜他一眼。 “人来了!”连程望着前方的路幽幽道。 秦玥立马张望,不时有马蹄声传来,少女踮起脚跑着迎过去。 周恒坐于马上看起来比走的时候要自在很多,男子看见秦玥,笑着朝她招手。秦玥看着他衣服上也没土,脸上也没伤,她这才放下了心。幸好,没摔到。 人到了跟前,周恒翻身下马,脚踩在地上,却不妨腿一软弯了一下。 “相公!”秦玥扑着往前扶上他:“磨到腿了?” “稍有些不适,不碍事的。”周恒抬眼笑着安慰她:“我站一会儿就好。” 秦玥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轻拍着他腿侧,不满道:“都怪连程!黑暗教学!” “娘子不忙了,我没事的。”周恒拦了她的手将人牵起来:“已经可以了。” 秦玥:“走两步我瞧瞧。” 周恒叹笑,一手拉了缰绳一手牵了少女往前缓缓走着,马儿打个响鼻扑出热气,马蹄哒哒在安静的路上清晰可闻。 “阿正可要再骑会儿?”秦玥看身后的人。 “要!” “重阳陪着阿正吧,连程这方式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秦玥刺人的目光扎上连程。 男人才不理她,他的方式才是最迅速的!多省时间!周恒一下就会了不是? 重阳却在马上苦笑,主子无形中又给他拉仇恨了…… 阿正晃着身子蹭他:“咱们也跑起来吧重阳!” 夫妻俩已经走向厂房了,连程沉默的目光飘过来,却是拴了毒箭似的嗖嗖飞响。 重阳略重了声音道:“正哥儿,小的还有些事,要不让你二师父教你吧?他才是你师父啊!” 连程挑眉,算你识相! “不行!嫂子刚才已经说了让你教我!”阿正脑袋往后一仰,正好碰到重阳微低的额头上,嘭一声,重阳捂额痛呼。 阿正嘿嘿笑:“你是想违抗主子的命令吗?” 小孩说着话,眼睛还含了深意瞅了眼连程,让你不跟我过来?不要你了! 重阳心中叫苦,好好好,我今日舍命陪小儿了! 两人一直在马上,这下撇开连程倒是容易。重阳一掌下去,棕马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扬了连程满面的尘土……不时还传来阿正开怀的笑,银铃似的。连程握拳,黄毛小儿气煞他也,看他明儿练武的时候怎么收拾他! 男人气哼一声回了院子。一进门,就见石心浅绿的衣裙水边蒲草样盈盈漂游,小丫头正帮着紫叶一起晾衣服呢。 小兔子总是帮着别人一起做事情,那么闲?连程心思一转退出院子,站在墙外刺啦一下撕烂了自己的袍子。恩,既然那么闲,就帮他补补衣服好了。 连程换换气息,脸上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缓缓进院。男人微重的脚步声让里面忙活的人回过头来。 石心看了一眼也便继续搭衣服了,紫叶却是偷偷笑了一下,这连程又要来献殷勤了? “石心,方才去马厩那儿,不小心将衣服勾破了,你帮我补一下可好?”连程小心看着她,声音轻缓,比起方才与秦玥说话,可是天差地别。 石心手一顿,心中叹气,都与他说了自己不喜欢他,怎还来缠着? 男人却是看她没吭声,又拽拽她的袖角,办错事孩子似的低着嗓子:“石心?行不行?” 紫叶装作拧衣服上的水,低头憋着笑,哎呀,这衣裳露在外面真凉啊!咋还没说完? 石心扯回袖子,低声道:“你脱下来给石青吧,一会儿我找他要。” 连程大喜,眼放精光,忙道:“好!” 男人闷着笑快速走了。紫叶将一团她拧了好长时间的衣服搭上绳子,皱褶缠缠袅了满处,她撑着衣服将其一一展平。 紫叶看看小姑娘略有些红的手,低声问:“心儿,你怎么就没看上连侍卫呢?” 石心铺展着衣服,语声平静:“反正……就是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不知道。” 紫叶微微哦了一声,看来连侍卫注定一厢情愿了! 秦玥挽着周恒回到家,两丫头已经将衣服都搭好了,半院子都是深浅的布料飘飞。 “相公,你的腿真的没事?”秦玥一边走一边问周恒:“需要上些药吗?” 男子温淡点头:“的确是不需要的,让娘子受惊了!” “还是脱了裤子看看的好!”秦玥盯着他晃动带风的衣袍。 看的是腿,周恒却浑身不自在的觉得她盯着的是腿间…… “恩?咱们赶紧回屋,我看看……”少女的声音不停,总担心周恒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了。 周恒心颤巍:“真的不用了娘子!” “不行,我是大夫,大夫看病人天经地义!” ------题外话------ 今天和同学出去吃饭了,更的有些少,大伙见谅n(*≧▽≦*)n   ☆、第一百零四章 扰人的阿正(万更) 二人衣阙翩翩如踩了漫天云霞。少女浅橘白领,恍惚若熏了明烛的橙光,眉眼融融。男子月白素锦,袍衫飘飞间脚步轻盈,似月间仙人缓缓行下,步履生烟,笼了幻境。 少女牵着男子直入内院客厅。 “娘子跑太快了……”周恒在她身后无奈苦笑:“做什么这样赶?” 一听周恒的话,秦玥慢下脚步,白皙的脸上透着忧虑,皱眉看他:“还说没事,我走的才有多快了你就跟不上?你可是男子啊!这腿到底是磨成什么样儿了?” 周恒虽有两年时间在家中务农照顾弟妹,但自她来了便少了些劳作,入学以来肯定更是没有多少活动。就技艺而言,人一日不练便觉手生。身体何尝不一样?身体如机器,少些时日不运动就滋了惰性软懒,不如长期锻炼强身健体! 刚才那马跑的是有多快?连程手劲有多大,它就跑的多生猛,绝对是倒景幻影,丛丛如风!阿恒不会骑马定是颠的头昏眼花,又把控不好力度和动作,两腿与马鞍的摩擦肯定厉害,看他下马时那一软脚就知道!这人,还羞赧的不肯与她说,当她不知道?好歹她也是来自现代的文科女性,知识面庞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博览群书,知之甚广啊! 周恒缓缓攥紧了她的手,柔声道:“只是有些疼,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 秦玥一脸正色,明眸皓月一般莹亮:“下马时说的还是站一会儿就好。现在我追问,就说过两天就好。我若真是看了你的伤,是不是又该是血肉模糊了?” 周恒静默片刻,忽又笑,月白浮了淡云流卷,他道:“既然娘子想看,那咱们就回屋。” “本就说的回屋看的!”秦玥素手一拽,周恒被她拉进了客厅。 二人扑蝶样入了内室,周恒手扬阖了门。 到了屋里,秦玥反倒是不管周恒了,自己到炭火旁看看,翻翻木炭,使热气蒸腾的多一些。 “你先将衣服脱了,我拿些药过来。” 秦玥理好炭火,抬眼看见周恒的白袍已落。男子坐在床边,眉眼安静又温润,鼻如玉柱,薄唇浅湾含了明光笑暖。 他们的床榻也是蒙了素橙印花的帐子,秦玥觉得冬日冷,装饰应选择暖色,周恒不挑剔,便随了她摆置。但此时男子白衣单薄润眉端坐,等着有些霸道的她,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位良家妇女进了强盗窝,却见强盗生了好皮囊,羞怯的布置了床榻,要以身相许呢! 秦玥摇头,表示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该去洗洗脑子了…… “听见了吗相公?我拿些药。你先看看你的伤。” 秦玥走到墙侧的小矮几旁,拿出放在第二格的木匣子,里面都是她闲暇做的各种药米分药丸。当然,她空闲时间多的很,所以里面的药有很多,已至于装了两个匣子了。 她翻了一个短胖的竹筒出来,这便是止血止痛的伤药啦,是她仿照云南白药的方子做的。 秦玥回到床边,周恒还是一身整整齐齐的衣服,目光也一直都在秦玥身上。 “怎么了?”少女到他身边,搁下那竹筒。 “相公闹小孩儿脾气了?还要我帮忙?”秦玥坐在他身旁,摸到他腰后的腰带别绳就往外抽。 男子腰身忽地挺直,伸手覆上她的手便想说些什么。 秦玥却道:“我方才已经翻好木炭了,不会冷的。你看你的手都是热乎的!” 少女握握他的手让他自己感觉。 周恒微叹,这缝隙秦玥已经将他的腰带解开,衣衫瞬时便滑开了。秦玥拽着他的裤腰,不解看他:“你倒是抬一下啊,不然我怎么把裤子脱了?” “娘子我自己来吧!”周恒坐着没动,衣服敞开还是微有些凉意的,他依旧再次握上秦玥的手,直视着她说话。 “恩。”秦玥点头:“我先看看,你再上药。你们古人的衣服真是繁杂,脱个裤子还得将上衣也敞开,多不方便!” 周恒重叹,蹙眉苦笑望眼前少女:“娘子——” 男子声音在舌尖绕了一圈,含了深深的宠溺和无奈。 秦玥一摆手,自己往一边坐坐离他远些:“阿恒你怎么这样?不就是脱个裤子吗?之前你还喊着非让我给你搓背,还想来鸳鸯浴,你都忘了?这时候不过是让你将裤子脱了,里面又不是不穿衾裤,你看看你这个小媳妇样儿!” 一听这话,周恒笑的肩膀都颤了,黑眸弯起添了些青涩:“好好好!是为夫不好,三天两头的变,让娘子不高兴了……” 之前那搓背,娘子为丈夫,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周恒不过是稍微享受一下娘子的福利而已,如今却是被秦玥揪着叨叨他了。那是在水中,娘子只看得见他上身,又有水汽隔着,朦朦胧胧看不清晰,他不会感到什么异样……现在明明是白日,娘子又离他这般近,看他之心不死。面对着顽劣又心疼自己的她,他怕他再,出什么糗…… “娘子,方才一路骑马又紧张,我有些口渴了,能否请你为我拿杯水?”他小鹿一般望过去,少女正端坐合手看着墙壁。 “渴了?” 秦玥摸摸水壶,是热的,她倒了水递给他:“喝吧。” “多谢娘子。” 触到杯子,周恒心叹,热的! 石心的工作做的越来越顺手了,这个时候他们的屋里竟然还是热水?!热的就热的吧,他在秦玥的注视下缓缓喝了。 “可以了吗?相公?”秦玥微含着质问,声音轻缓。 周恒突然就噌红了面,垂眸果然就像小媳妇了! “可以……”他低低道,手一拉裤子便落到一旁的矮凳上。 秦玥忽地就紧皱了眉坐过去,气压低沉盯着他两腿间。 “都磨破皮出血了还说没事?”少女薄怒,拿过那筒药抚上他的腿。 男子瘦却有薄肌的两条长腿玉箸似的,却在尽头萃了红米分染了血色,瞧着皮皴肉薄,痛感丝丝寸寸交织。 “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下马的时候才疼了,现在也不甚有感。”周恒抢过她手里的药:“娘子,伤已经看了,还是让为夫自己来吧。” 秦玥看了他一瞬,沉眸道:“可以,以后再次此事定要知会我过来拿药,听到没?!” “恩。”男子紧紧点头:“再不让娘子操心这事。” “那你自己上药,我给你找些纱布来。”秦玥起身:“学骑马作甚?!咱们家有马车!也怪我非要让你学……死连程就不能好好教吗?!” 周恒看少女自个儿咬牙切齿的,扔下药先哄人:“这点伤真不算什么,阿正不知受了多少磕磕碰碰的。我这不是一次就能骑好吗?我也想学,日后出行更方便,娘子切莫自责。” 周恒揉着秦玥的手微摇,缓着声音道:“娘子快些去找纱布吧,为夫觉得冷了呢。” 秦玥抿唇,看看他白长的腿,扭头出去:“冷就盖上被子。” 低气压一走,周恒摇头轻笑,小心的给自己上了药。不多时秦玥就回来了,进屋就关了门,以防外面的凉气进来。 “好了?”秦玥看看他的伤都撒了白色的米分末:“你抬抬腿,我给包扎起来。” 周恒这次乖乖的听话任由她动作,秦玥动作很轻,怕太狠了勒疼他。 包好了一边就换另一边,方才只看伤了,现在将裹好伤口,秦玥的目光略到周恒的衾裤上。还是他以前的像短裤衩一样的样式,与外衣还算是一套,也是月白的,却是细棉布做成的。 她怎么不记得她给他做过这个? “相公……”她收好最后的纱布,不解道:“你这衾裤……” 周恒腿上肌肉明显一僵,低头看一眼,没什么啊! “衾裤,怎么了?” 秦玥将他的裤子抱过来给他:“我好像没有给你做过这个啊?” “是你以前的?”可是以前的周家,不会有闲钱买细棉布做衾裤啊…… 周恒手握着裤子渐松,微微有些情怯道:“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是不是做的不好?” “自己做的?!”秦玥惊讶,她给他做了好几条衾裤,怎么自己动手了。 “我给你做的不合适吗?”她问。 “那倒不是。只是这块料子是小雨做东西时剩下的,我见了就拿过来自己用了。”周恒起身束好腰带:“我做的不好吗娘子?” 男子束腰,左右袖敞似华羽铺摇,眉宇淡然含笑,轻染了皓石明辉。 “相公什么都会做?”秦玥将他的袍子套上,将领口抚平,静静望着他。 那两年弟妹都小,周恒不知都做过什么事……但想想也知道,当哥又当爹娘,田能种,水能挑,衣会缝,食能煮。他这双手,沾的了笔墨纸砚,端得起茅屋两间。 “只是简单的缝几针,不及娘子和小雨的手艺。” 周恒又俯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这衾裤后面的缝已经快开了,洗了之后需再补上一补呢……” 秦玥努嘴:“我会将你的衣食都打理好的,你不必操心这些。以后若是再有喜欢的料子,想做什么只管说,哪用得着自己动手。若是让人知道了,该说我不尽责了……” “娘子才是最尽责的!”周恒一手环上少女的细腰,“周恒是真的娶了一位好妻子。” “那是,算你幸运吧!”秦玥扬眉笑的快意:“我不是还给你做了内裤吗?你怎么不穿?觉得不舒服?” 周恒无话了,那新内裤确实与这不一样,穿着总觉得紧,且,其型可观,实在是……他只穿了几次便搁下了,反正娘子与他做的多,数日换洗都不用重样的。 秦玥一看男子的面容就知道他穿的不舒服,遂道:“无妨,你愿意怎么穿就怎么来。” “娘子那个世界的人都是那般穿的?” 秦玥淡淡道:“恩,衣饰什么的都是步步演变最终成了那样子。这里的人还没有经历演变,肯定会有人觉得不合适之处。所以我也没让女工生产太多男士内裤。” 周恒微愣:“娘子店里还有男士的?” 他不记得有见过。 “对啊,只是没挂出来。都是哪家人买的多,送出去的。”秦玥面容淡然:“也算是个营销渠道吧。人家穿过之后若觉得好,以后我们销售起来也多一个回头客。不喜欢的也就那样啦。” 周恒微点头:“明年小骑车就可以拿出来卖了。” 秦玥恍然:“你不说我把那东西忘了。阿正一直练武,也没怎么骑过,以后怕是用不上那车子了。” “用不上可送给至炎啊,那孩子还是喜欢玩耍的。” 上次的大圣玩偶也是在那孩子手里被宣传出去的,来买的人家还不少。举一隅反三隅,骑车也是可以的。 秦玥笑拍他:“玩偶骑车都给至炎,师父该说咱们了!” “总之也是你的心意,师父看至炎喜欢便不会多说什么。再说,师父还等着你做阿胶呢!”周恒眉眼灿然。 “相公还真是我的葵花宝典!”男子总揽着她的腰,秦玥两手搁在男子胸前轻挠着:“那你说,阿胶那么难制的东西,咱们肯定卖的贵,那又该怎么销出去?” 周恒将她乱挠的手抓住,痒痒死了…… 男子醇厚的嗓音淡淡:“阿胶啊?我们就……” 阿正直和重阳骑马到暮色才恋恋不舍回了家。看见连程看自己的眼神,阿正小心脏噗通狠跳了一下,遭,二师父要对他做什么?! “阿正”连程淡淡开口,小孩儿人却觉得那声音比平日里要低沉数倍。 “明日咱们要加倍训练了……”连程脸扬着,眼帘半垂斜睨阿正,小孩儿绷嘴,不觉后退半分。 哎呀,真是的!二师父这个爱记仇的性子!阿正圆脸绷绷,小嘴抿成了一条缝,思索道:“二师父,咱们已经练了三日了,按照平常的日期算,明日该休息了!” 小孩儿又看看重阳,拉着他道:“明日重阳还是要去买东西的,我要与他去镇上了!” 重阳心已焦,嘿嘿看着连程道:“连大哥莫怪小的,小的只奉主子之命,主子让干啥我就干啥!” 连程沉着黑眸睥睨二人,重阳抓紧阿正一个箭步就冲出了男人的视线范围,话说完咱们就走,在那儿耗着算什么?! 过了这几日,定不与连程有关的人和事儿多接触。重阳心里颤抖,拽着阿正飞了似的回自己屋子。 “你带我来你们屋子做什么?”阿正看看他们的上下铺,重阳与枫杨的床褥都整洁干净,床单被罩还都是一样的,很有规度。 小孩儿喃喃道:“其实我也想这样睡的,但是二哥不想与我睡一间屋子了。算了,睡上下铺还得再做,让三叔歇歇吧!” “正哥儿,以后咱能不能不与连程作对?”重阳掐住他腋下将人提到自己腿上坐着,一脸皱巴的看他:“小的是你跟前的人当然需跟着你,连程是你师父也要与你在一起。可小的不能老被他盯着啊!” 阿正扶着他的腿一跳,两腿岔开正面对他坐着:“今天只是意外,我不是每天都与二师父作对的。你大可放心!二师父这人吧,你瞧他今天气着,明儿说不定就忘了!特别是石心在他跟前的时候!” 小孩儿扬着嫩眉毛,黑眼珠晃悠,对他自己能戳破连程的心性而得意洋洋。 “唔,真的吗?”重阳两胳膊环着他,手十指扣揽着他的屁股:“那咱明天再看看情况吧……还有啊正哥儿!主子可没说我明天出去!” 阿正轻哼,摸着自己的肉下巴:“山人自有妙计!” 饭后,不知阿正与秦玥说了什么,秦玥竟真的让重阳明日与他一起出去了。 连程闲的自在,就一直盯着石心了…… —— 日子飞快,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六。当日一早,秦玥与周恒收拾了许多礼物去了临安镇。两人的车后紧跟了另一辆车,是石青去接两个丫头回来的。 先去了铁匠铺,刘师傅一直是他们内衣挂钩的生产者,从没多问一句话,也不曾向外透露什么,是个实打实的老实手艺人。 夫妻俩进到冷冰冰的打铁房里,刘师傅正在里间铸一口锅,过年老有人来打锅,希望一年新鲜着过。他听见外间的声响,探头一看便是满面的笑容:“周家两口子过来了!” 手中的锅已经成型,只需等着它过热,刘师傅拍拍身上的铁屑到二人跟前。 “是有什么要再做的?”平日里来取零件的都是周家村的村民,这次两人又过来了,他寻思着该是要换东西做了。 秦玥:“并不是。” 周恒将手中的礼物一抬,笑得温和有礼:“快过年了,给刘师傅送些新年礼物。” “哎呀,这这这,还给我礼物?”刘师傅一脸的惊讶,明显没想到这茬。 但看着夫妻俩的一大早就过来,定是早有打算,带着满心诚意来的。 “刘师傅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的零件,都是细小之物,劳您费眼了。咱们是合作商,过年慰劳一下您是应该的,”秦玥含笑道:“都是过年家里需要的东西,我们送来一些,您可少买一部分了。希望刘师傅不要推辞。” 刘师傅搓手,面上有些难为情了:“这,我也没啥给你们的准备啊……” 周恒:“您为我们生产好零件就是给我们最大的礼物了!” “对,什么都不及好的手艺和良心!”秦玥笑道:“我们夫妻俩这就给你拜个早年了!” “好好好,那就多谢两位了。”刘师傅接下东西放着。 屋子里都是冰冷的铁器锁链,他环顾一周也没找到能让两人坐下歇息的地儿,更是愧疚道:“你瞧我这儿一片冷冰冰的,也没啥让你们带回去的……要不送你们一口锅吧!” 那锅虽是给别人做的,但他一会儿就能再做出来一个,不费时间,不如就当礼物给他们? “那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也不多停留,这就走了。”周恒温和道。 秦玥:“是,您多注意身体。” “啊”刘师傅低叹:“那真是招待不周了……” 夫妻俩并肩离开,衣袍飘阙在蓝天下。 嗨,还是头一次有客人给自己送东西呢!刘师傅看看那两堆礼物,想着是不是过上元节的时候也给这两人送些什么……年轻人心思多,想的比他这老江湖都周到! 刘师傅回到自己的位置前,不多时,铁铺又有铛铛的声音传出。 到仙客来又是一番寒暄。 姜先同才是老姜,知道有秦玥在,他们肯定会过来给他送新年礼物,便没再去周家村,只等着两人来交换双方的礼物呢! 仙客来的生意依旧火热,秦玥看看雕梁栏柱,冬青常绿的大敞间。仙客来的装潢不差,明廊画栋,枣红桌椅排整锃亮,过年也不需多装补什么,挂上几盏红灯笼便是火热的气氛。 少女思虑片刻,便跟姜先同建议了预定年夜饭的事儿。老狐狸一听就来了兴趣,笑呵呵的向她请教。 秦玥说了具体的方式,先问他觉得这方法在临安镇上否可行。老狐狸想想便点了头,以往也有人来仙客来买了菜式带回家吃的,当然也能将人都请到店里吃! 秦玥点头,便又给他说了几道过年的吉利菜,都是好听又有深意的名字。周恒也甚是喜欢,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她。 “诶你等等,光说着我哪儿记得下来,还得写下来的好!” 姜先同喊了伙计拿笔墨,却是请周恒代劳写了菜谱,男子也乐得意愿。 秦玥脆声说着,周恒下笔飞快,落纸却是清新飘逸,风姿翩翩,一笔之下若飞龙潜行流转,又似清流急转飞入浩海,扑撒的是明日辉光,凌宇浩瀚。 “周恒的字当是好的!”姜先同看着低赞。主子的字他也见过,是风流潇洒龙飞凤舞,似人性格一般。周恒的却也是字如其人,清俊不失力道,隐有云天揽月之势。 秦玥嘴角咧的柔美,相公给你写菜单算是给你面子啦! 礼物也给了,法子也交代了,两人离了仙客来去了县里的布庄。随便还拜访了邢兴,秦玥留在邢晨跟前,周恒自个儿去看了杨潜、李秋和李君业。 徐家倒了之后,邢晨的婚事自然是作废的,但多少有碍名声,邢兴也觉得自己没选好人,还跟邢晨道了歉。姑娘一笑了之,只道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日后不能再这般一声不吭就将她许出去。邢兴理亏,笑脸应了她。 “你可是还要将杨潜收入麾下啊?”秦玥笑看她。 “还说呢!”邢晨甩她一眼:“你这女人定是知道杨潜的心思!还在我跟前卖弄?明儿我就将那一匣子锦囊给丢了去!” “那可不行!”秦玥失笑,被发现了…… “邢小姐做了这么长时间才做了一匣子冒尖儿,扔了多可惜!”秦玥瞟着她妆台上好像又多了的锦囊:“那可是姑娘家的心血,你不要给杨潜咯!反正他都喜欢!” 邢晨消瘦的面上凤眸闪亮,上来捏了秦玥的下巴:“你这妮子忒不怀好意!看本小姐将你丢给周恒好好消磨消磨你!” 秦玥双颊唰红,这臭邢晨,嘴上没个把门的!她还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啊! 算了,反正她也从没有那样过…… “那你想怎样?当个老姑娘让你爹养你一辈子?”秦玥夺了她的手救济自己的下巴:“你总还是得嫁出去的!” 邢晨静默:“再等等吧……” 几家心思几多愁,这么多年,她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怎能给旁人答复?不注意伤了人心,倒不如闭口不言。 再说那难民区,周恒带了杨潜李秋到那儿看情况,七水笑眯眯就迎上来,道是不是过年来给他送礼物了。 杨潜仍是一弹他的髻子,笑着扔给他一包瓜子。 “给东西就好好的给,专爱戏弄人!”他抱着那一包东西晃晃:“哇,满当当的,是什么呀?” “吃的。”周恒道,又抬手给他一条肉:“拿去给嫂子们做饭吧。” 七水瞬间变成了乖乖猫的样子,眨眼看周恒,郑重道:“谢谢周大哥!” “这孩子,都不知谢我一句的……”杨潜扒着周恒的膀子表示不忿。 七水已经跑走了,将肉给了做饭的妇人。拆开纸包一看,是饱满的瓜子,入口咸香。他尝了一口就都分给这地方的孩子和老人了。 三人缓缓而行,周围的屋墙已经起了好高,周恒淡淡道:“速度不慢。” “其实他们还想过年住上新房的,但工程开始的晚,这心愿注定不能达成了。”杨潜道。 李秋披了大披风,出来地牢后总觉得冷,现在虽有大太阳光,他依旧带着帽子,小麦色的脸上有浅淡米分色的伤痕。 “能住上房屋就好。”他道:“只盼这里的人知恩图报吧!周恒你可是第一功臣啊!” 杨潜:“他们都知道了,心里清楚的很哪!” 三人站在太阳底下,李秋突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杨潜遂揽了他的肩膀:“可冷啊?我抱着你就好了。” 李秋:“……” 自从与徐峥接触,怎么感觉他们这几人都变的成样子了……当然,他也少有变化,更恶趣味了! 他轻轻往杨潜脸庞凑,低声道:“这样我更暖和……” 杨潜眼见他的大脸慢慢凑近自己,将人一推就往外跑:“离我远一点,你这被徐峥上身的人!” “你说谁?”李秋眉一横,披风抖动,股股的风荡。 杨潜喊:“除了你还有谁?!” “看老子抓住你不撕了你!”李秋假动作将袖子一捞,追着人满街的跑开。 街边的人忙忙碌碌,两人左歪右倒地避开他们,一路闹腾一道欢笑。 “周大哥!”七水捧了一手窝瓜子递上来:“你吃!” 周恒淡笑:“你自己吃吧!杨潜就拿了这么多,你还不赶紧尝尝?” “我尝过了,很香。”他再往上举举,脸上执着双目明亮:“你吃吧!” 周恒看着他竟是觉得有几分像周勤,遂笑着捏了几颗:“剩下的给你吧!” 七水又捏了一把给他才捧着剩下的走了,说是去给奶奶剥瓜子哩! 杨潜和李秋打闹够了都回到周恒身边,像两只撒泼的幼虎似的,一人一边占了周恒两手旁的位置。 “诶,邢叔说徐家捐的银两不往牌坊上留字了!”杨潜一拍周恒道。 “恩,本来打算的就是让徐家出点血,不留就不留吧!”周恒道:“若是留了名,恐怕这里的人还不愿意了呢!” 他们都知道身边乖巧俊朗的孩子被徐峥给杀害了,怎能让那人的名字留在他们这庄子的牌坊上?徐峥那一万两银子,就当做是谢罪礼吧! 李秋在一边乱哼唧,拽着周恒的手却是看的杨潜:“杨小子,你家捐了多少?” “好像是三千两吧……” “嗨,那妥了!”李秋笑笑:“周恒说不定会是捐的最多的人呢!” 周恒微怔:“不会吧……” “怎么不会?”李秋一紧面:“杨潜他还是经营良好的商家,他才捐了三千,你以为有人会比你的高?哦,除了徐峥。” “啧啧,就是啊!恒,嫂子到底是有多少钱舍得给你这样折腾?”杨潜一抹鼻子看他。 周恒安静,看来他确实是拿多了,幸好娘子也没多纠缠什么。以后家里什么东西还是省着点用好…… 杨潜看周恒不说话了,以为自己说错话,忙给李秋打眼色。 李秋遂抚着周恒的背:“阿恒,你来回跑了这么长时间,咱们去仙客来吃点东西?” 周恒回神,淡淡道:“不去了,我还是去接了娘子回家吧!” 男子又看着李秋:“你的伤没好全,外面有风又冷,就别太往外跑了。我娘子给你说的除疤的法子就天天用,时间长该会好的。” “诶,知道了!” 周恒去邢府接了秦玥,两人回了镇上,又去看了许攸。许至炎一直在他身边,因为他娘又有身孕了,他觉得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伤心的小孩儿前几天还到周恒家住了几天,这才回来,就一直跟着许攸不放,不管他娘了。 两人在后院逗弄了至炎一会儿,跟许攸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娘家。 柳卿回了县里,秦汇老实的在家中看店,王志梅则忙着办年货,蒸炸炒煮。夫妻俩中午在他们这儿吃了饭,秦玥就开始帮王志梅一起蒸馒头。周家村那边有石心在,能安置的好那俩丫头,秦玥也不用担心,便和周恒一直呆到了快天黑才回去。 才进家门,似书就跑着过来:“主子,姑爷!” “你俩的小窝怎么样啊?还满意吗?”秦玥笑看小丫头。 “好,十分满意。”似书点头:“主子家挺宽敞的,哪儿是草屋两间了?” 秦玥:“这不是才建好吗,之前是茅草屋。午饭吃的怎么样?” “好,有石心做饭能吃不好吗?如墨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吭哧呢!吃撑了!”似书捂嘴轻笑。 “去给她拿点山楂吃,消化不好容易积食。” “诶,我这就去。” 丫头一转身钻进厨房,又开始和紫叶说话,叽叽喳喳的鸟叫一样。 秦玥挽着周恒的胳膊:“这两丫头一来家里可就更热闹了!” 周恒覆上她的素手,淡笑若风:“家里如何只要住着舒服就可。我身边,只要有娘子在,热闹清静都是好的。” “恩,嘴真甜!”秦玥笑的弯了眉眼:“阿恒越来越会说这些情话了!” 男子在她耳边低声道:“那要不要赏一个吻?” 秦玥歪脑袋,暮色的紫光染在面上,若飞了一层轻薄似雾的纱,少女瞅他道:“我考虑考虑!” “这还用考虑,当然是给了……”周恒低嚅着,牵着她往内院走。 “你这色鬼!” “为夫哪里是色鬼?!” 天可怜见的,成亲这么长时间每晚都是温软香玉在怀,他还得忍着做柳下惠,他忍得很辛苦了,不能连个豆腐都不让他吃啊! 二人前脚入了内院,连程和阿正就从天边飞了过来。紫霞蓝光漫天的倾洒幽晃,二人沾了冷色清调,瞧着似从青雾间迈下,携着寒气如风直扑人间。 连程在前阿正在后,小孩儿使劲的追还是与连程有三丈远。二人落地,阿正脸都气红了,二师父速度太快,他根本追不上,而且就算俩人距离三丈,估计还是他有意让着自己的。 连程硬朗的面容掩在暗蓝的阴影里:“怎么样阿正?今晚给我倒洗脚水吧?” “哼,倒就倒,不就是一盆水吗?愿赌服输!阿正给你倒!”小孩儿圆脸在黑毛领中白嫩似玉。 连程大手放在他颈后,推着小孩儿往里走:“哈哈,以后你会越来越快的,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阿正掰掉他的手:“知道!” 小孩自己走掉了,连程看着他的小身子原地大笑,石心从一边过瞅了他一眼,无甚表情携风走开。 哼,心情不好,阿正要找大哥嫂子去!小孩儿人脚步飞快,像一只黑燕直直飞进内院。 周家主屋内室,二人正相依,月白淡米分的衣袍相映化景,身影交缠成双,似白雪落了春桃,娇嫩添了清俊。唇齿踯躅间,周恒轻揽少女云鬓,合眸化蝶,飞入花丛探寻。秦玥长睫微颤,划到男子面上触痒。少女依旧紧蹙了呼吸,神思飘摇间,若有云雾绸白染染漫来,飞龙携着软寸娇人,流转腾跃,冲云而上,直夺了人的呼吸侵了人的心肺。 两人正吻的深长暧昧,外间突然响了砰砰的敲门声。 “大哥,嫂子!”阿正一边敲门一边喊:“人家心情不好,要跟嫂子在一起!” 两人身子均是一颤,秦玥就要抵着男子将人推开。 周恒眉峰锁,抚着少女的腰肢长长吻尽。少女唇间破碎的喘息忽顺,周恒已微起身,长指轻柔抹去她唇边的米分亮。 “娘子,我发现次数多了就熟练了……你觉得呢?”周恒声音低低,像夏季的风扑过草尖青嫩,一瞬便消。 秦玥红了耳根一拳砸到他身上。这死男人!跟谁学的!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给阿正开门?”阿正在外面隐约听到两人的话声,又开始敲门:“大哥开门啊!你们敢在里面说话,不敢给我开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秦玥一拉门,阿正直接扑到她身上抱着她的腿。 “嫂子,阿正还是没有二师父飞得快!”小孩儿脸扑到秦玥衣服的料子上,话声闷闷的带了不甘。 秦玥还没开口说什么,周恒皱着眉捞着小孩儿的领子将他拎开。 “你还小,练武才多长时间就想超过连程?”周恒拎着他的领子看着他:“咱们家出了你一个练武好苗子就行了,你还想是旷世奇才才几天就出师?” “若真是那样,你还会是这小山村的人吗?估计是哪个武学世家遗落在这儿的少爷呢!” 阿正微怔,看着周恒退了步子,你怎么觉得大哥的话像刀一样割在自己身上呢? 秦玥看孩子都快哭了,拽开周恒捏着他的手,牵着阿正到沙发上坐着:“阿正这么着急定不是因为比不过连程!四季有明法,万物有成理,阿正一直都知道。你学的时日少,比不得连程没什么可丧气的,这都是规律使然。” 少女揉揉小孩儿脸,轻笑道:“你说,到底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阿正低低道:“我们俩打赌,谁输了谁替对方倒洗脚水……” 周恒坐到一旁,面容淡然:“不过是倒洗脚水,谁让你明知比不过人家还打赌的?” 周恒也是气闷着,这孩子两次撞上他俩亲热,不爽! 阿正一听,扑到秦玥怀里耸着小身子吭叽起来:“哼,呜呜,恩……” 秦玥斜睨周恒一眼,拍着小孩儿的身子哄他:“阿正莫哭啦,你大哥今日上火说话才不好。别听他的,日后阿正多努力就会好的!” 周恒看小孩儿的头都蹭到秦玥的胸了,黑眸深深,邃了暗意。男子盯着阿正的身子,胳膊一抬就要去将他捞起来扔掉。 秦玥一甩手打掉他,努嘴让他坐回去,周恒才睇了阿正一眼坐好。 阿正蹭磨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垂着脑袋在秦玥旁边,也不看周恒,就谷堆堆坐着,两手紧攥。 “不哭了吧?”秦玥摸摸他的脑袋:“不过阿正啊,你与连程的赌可是你自愿与人家说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说到就要做到。你今晚还是得……” “恩”小孩儿低低应了一声。他刚才一直呜咽着,现在眼上却是毫无泪痕,连红都不红。 就因为他抱着嫂子的腿大哥就拎他领子斥他?哼,那他就非扒着嫂子不放,让你心急吧! 小孩儿搓着手,心里嘀咕。 周恒却真的一直盯着他,心里满满的不忿……扰人好事的小孩儿! ------题外话------ 今天是万更,还有么么哒,亲们要不要送我几张票子?月票子和评价票子都OK哦~ 书院有活动。16号开始一直到30号,订阅每满1000点就送抽奖卷,听说奖品很丰厚,亲爱的们可以参与哦~   ☆、第一百零五章 放假,过年 一向聪明的周恒这回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幺弟耍了。反正阿正是小孩儿,一会儿心情就大好,笑嘻嘻的给秦玥剥花生吃。 男子看着两人像亲姐弟一样,阿正还不时往秦玥嘴里放花生粒,周恒表示很生气。 不多时,石心布置了餐桌端上了晚饭。周恒这才回到秦玥身边,占了好位子坐下。 阿正心中嘿嘿笑,但一想到一会儿还要给连程倒洗脚水就又失落了。以后还是不要随意与别人比较什么了,自己的水平怎样还不知道?争那一口气做什么,没由得让亲者痛仇者快。 阿正安静地吃饭,周恒不时给秦玥夹个菜,少女满心的欢喜。 次日,腊月二十七,厂房女工正式放假,中午厂房的大门就上锁了。离开的人都到了周恒家里去,干什么?领新年福利啊! “各位在厂房辛苦半年。虽然工作不是劳力活儿,但也是累眼累脖子,每日工作量大,我都知道。为了这份工作,不能及时回家做饭、照顾幼儿,我也知道。你们每一份付出都是对秦玥的信任尊重。你们是我最基础,也是最不能离得开的人,你们的忠诚是我最大的满意!”少女立于人前,其声扬天,入耳皆是感念。 “你,我,都是凡人,做的好是自己的事,合的好才是大家的事。我们,只有主善工良,才能走得比外面任何一家都长远。明年又是全新的一年,我希望,在各位的辛勤劳动中,我们不管是出主意的人还是基层生产的人,都能朝一个方向用力!将玥恒的产品卖向中楚的各个地方,将你们手下缝出的精品送出山村,送向世界!” “好!好!”一群平日无声的妇人此刻跟着秦玥的话语宣誓她们的信念,招扬她们的心劲。 全为生活,全为将来。 周恒静静立在一旁,看他的娘子,如何将一群山村妇人带的精神勃勃,干劲十足。少女面上浅笑如花,像冬日里的白梅幽香,又似雪清凉。 秦玥望着众人,笑意渐深:“大过年的多给大伙发点东西!每个人都有奖励哦!” 今早石青和重阳拉回来两头猪,当场杀了,猪肉都已经被切成了十斤和五斤的分量。石心还听着秦玥的吩咐去接了两大盆猪血。 “咱们先来发三等奖的!每人发猪肉十斤,赏钱二两。”秦玥翻着本子道:“念到名字的人来领自己的奖品啦!李翠翠……” 之前想着三等奖就没有奖金只有肉,但秦玥想着,一年也就发这一次福利,还不多发点儿?且早就跟他们说过新年福利,大伙不知心中都憧憬成啥样了,最后只得了几斤肉未免失望,还是多给些好! 她以前做小职员的时候,也希望年底有厚实的红包拿,绩效好的人一般能拿到相当于年薪一般的年终奖呢!所以,基于她对以往的执念,秦玥最终决定还是多给大伙奖项。 “谢谢东家!”来人接了肉和红包都与秦玥道谢。 秦玥都回给人家:“过个好年!” 讲话与发奖品完全不是一个人的样子,秦玥笑的脸颊米分米分的。 周恒看娘子像只吃东西的松鼠一样可爱,满脸的笑容,两腮鼓鼓,再加上她穿的毛茸茸的衣服,当真就是一只白松鼠了。 一会儿,秦玥喊的嗓子干了,周恒步到她跟前:“娘子,我来帮你吧!” 男子拿过名册一个个念下去,秦玥就在他手边给人家递红包,夫妻二人配合默契,惹人青眼。 二等奖都是五斤肉五两银子,有二十名女工。一等奖则是五斤肉十两银子,有十名,当然也包括芝娘和林秀英。 哪些人得几等奖,都是从芝娘和林秀英平时的观察得的结果。东西发完,钱少的羡慕钱多的,肉少的也羡慕肉多的,但总之还是有奖励的,大家都开心。 总算是完成了放假所有的事宜,收拾了院子里的东西。今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这边的事,太阳一照,秦玥不禁打个个哈欠,还掐着腰扭了两圈。 正巧林秀英来给她送芋子,看秦玥迷糊着眼,动作缓慢。她眼一亮,目光在少女的肚子上瞄了两眼,嘴边露出了淡淡的笑。 “三婶,怎么了?”秦玥一低眼就见林秀英看着她发笑。 “没什么!”林秀英举举手里半篮子芋头:“前几天小玉给送来一布袋芋头,我给你送来点儿。我们吃过了香甜得很,煮粥的时候切进去可好吃。” 秦玥:“那就多些三婶了!你们就这一点还给我家送,一会儿我把那些猪血蒸好了给你送过去点。” “不不不!”林秀英忙摆手:“我不吃那玩意儿,膈应的慌……” “若是给你尝尝你就不膈应了!”秦玥拿过她的篮子:“猪血蒸过就跟豆腐似的,只不过是红棕色的,配着蒜苗炒炒,可香了!吃了保准你满意!” 林秀英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了,要不中午做好了给你送过去一碗!”秦玥道:“若是觉得好吃我再给你,行不?” 林秀英笑:“那行!就麻烦你了。” “有啥麻烦的,我麻烦你的时候还少吗?” 四周除了石心就剩她俩了,林秀英抚上秦玥的胳膊,盯着她的肚子低声问:“玥娘,你是不是有了?” 秦玥不知她说的啥,愣神问:“有什么?” “这儿啊!”林秀英轻抚到她腹部。 秦玥失神看她的手,石心看着林秀英摸着主子的肚子,主子却一脸便秘的样子…… “没有!”秦玥拿开她的手,无奈道:“三婶怎么突然就说这了?” 林秀英片刻的失落:“不是啊……我刚看你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以为你有了呢……” 妇人声音带着淡淡的琢磨:“玥娘啊,这,准备啥时候能给周恒生个啊?明年是龙年,生娃好!抓紧着点儿哪!” 秦玥继续无奈的笑,林秀英拍拍她自个儿走了。 石心望着她的身影:“主子,三婶怎么了?您肚子不舒服吗?” “不是,”秦玥苦涩着脸,眸间微晃的光淡淡落寞:“是心里不舒服……” 石心扶上她的胳膊:“主子,风凉,咱们回屋里吧。”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主子还一直笑着,怎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三婶说什么了? 石心想不到,但是有一点她知道,主子若是心情不好就送到姑爷身边,保准一会儿就好了! 少女轻叹着气,“不用扶着我啦,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你去厨房看看她们几个忙活着什么呢?中午多炒一盘猪血,给三婶送去,别忘了啊!” “记得了。那主子您自己过去?” “恩,你去吧。” 秦玥缓缓穿过外院,淡紫银绣的襦裙素雅,少女脚步轻缓行至廊间,看看蝤蛴的葡萄藤,不知活了没有,春天若是不发芽,就得拔了插一株好的来。 走过回廊便是内院,阿勤屋子里不时有沙沙的伐木声音传出,倒是给安静的院落里添了些人气。少女到了客厅,周恒不在,内室也没有人。 “去哪儿了?”秦玥低低说着话,丢下帘子去书房。 燃了炭火的书房,周恒竟是安静捏了针线在缝衣服。男子眉眼温润,像山上的绿树,像坡上青竹,像一湾清流缓缓淌出。 周恒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抬起眼:“娘子怎么来了?” 他说着话就要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去,奈何秦玥已经看见了,大步跨到他跟前:“你在缝什么?还不让我看?不是说你不需管这些事吗?” “是不是我今天太忙你不愿打扰我?”秦玥一连问了四句话便伸手去捏那料子,柔软的,纯棉吸汗。 “噢,让娘子发现了!”周恒气馁,将拿东西往桌上一扔,揽着秦玥的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你不是说有什么圣诞老人,会把礼物塞进袜子里吗?我也没有别的礼物,所以就想给你做双袜子。你不喜欢丝锦的袜子,我就找石心要了好的细棉。” 秦玥微愣,前天跟他说了圣诞老人的故事,不想他竟记住了,还要给她做袜子? “怎么,高兴到惊呆了?”周恒捏着她细嫩的手,顺便将那白袜子又拿过来举到她面前:“怎么样?我可是比着你之前的袜子做的。” 秦玥捏上那松垮的袜子,针脚还挺细密的,接缝也不硌手。纯白的一条搁在手里,软软的。 “相公给我做的,自然是好!”秦玥笑着:“那圣诞老人是外国的人物,华夏是没有这个人的,咱们这里更不会有,但还是很感谢相公!” 周恒环着秦玥,像抱了一个娃娃:“日后我再去学院,娘子就穿上这袜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就当是我陪着你!” 秦玥失声笑出,捏着那只袜子往他面前晃晃:“你跟袜子一样?那你岂不是很臭?” 周恒拨开她的手:“娘子的脚又不臭。” “那是因为我走路不多,若是整日跑步走路的肯定酸臭……”秦玥说着还自个儿往鼻子边扇了扇,仿佛现在屋子里有那股味道。 周恒看着她低低的笑,娘子真是可爱! “村里过年有什么习俗吗?咱们明天做什么?”少女拍拍他:“要不要将我放下来了?” “不。”周恒摇头:“明天当然是写对联贴对联了。我明早估计要早起给全村人写对联了。” “都是你来写吗?”秦玥眨眼。 “恩,这两年都是我写,大伙觉得我写得好,虽然有些人也看不懂……”周恒低笑。 “他们是觉得你是秀才才让你写的。”秦玥捧着他的脸:“除了村长,村里还有谁识字啊?” “还有几个经常出去找活儿的叔伯。”周恒道:“但是他们认得却不会写。” “相公,那咱们村里真得建个学堂将孩子们都送进去念书了,以后起码还能写个对联。” 秦玥小手在他脸上的摩挲着,周恒虽正处在青春期的后段,但脸上却是没有痘痘的,难道是古人吃的清淡?她见过的男性脸上基本都是干净的,没有一个痘印。 哈,她脸上也是没有一个痘痘呢!真棒。 “恩,明天写完对联咱们就去跟奇叔说说这事。” 秦玥问:“李君业愿意过来咱们这儿教孩子们吗?” “他在家中除了务农也无他事,不如来教学的轻松。”周恒道:“教学是有束脩的,比他务农轻松,也能攒娶媳妇的钱。” 秦玥呵呵笑:“李秋不是给他金子了?他在乎咱们这些束脩钱?” “娘子不用担心,我去请他来。” 时日静好,午间阳光明落,周家村仿佛一下安静下来,没有来往的女工上下班,路上尽是晃眼的阳光。 终于可以歇息几天,大家都窝在家里了。男人们不知空档了多长时间,过个年才将女人们盼回来,可以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看见她们的身影。周恒放假的前些时日,大伙都很是羡慕他,能每天和秦玥呆在一起。 周恒家的馒头已经蒸好了,有黄窝窝头塞了枣子的,是秦玥想吃的,有北方新年必有的花糕,还有整笼的馒头和肉包子。刚出锅,连程和三个小伙子就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一边烫的牙疼还呼着气说好吃。阿正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和姿态,对他们是嗤之以鼻的。 —— 腊月二十八,果然吃了早饭不过一会儿,就有人笑呵呵拿了红纸上门,请周恒帮忙写对联。 周恒早已备好笔墨在外院的大堂里,枫杨搁了炭火在手边,也不甚冷。男子淡笑接了人家的红纸,不多时便是三条端正的大字,过年的对联态度需恭谨,是以周恒没有写的龙飞凤舞。 有人只贴大门那一副,有人则是每个房门都要贴上一对,反正今年也有那几个铜板去买红纸,一年就过那几天热闹劲儿,还不将家里整的红火一些?抱着这心思的人不少,所以周恒直写了一上午,手都酸了,却还是陆续有人上门。 男子却都是笑脸相迎,接下纸张便开始写,之前想好的数条对联字句都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幸好他早有准备,昨晚就写了不少,今儿不时还偷着懒,人家刚把纸拿过来,前脚才出门,枫杨就跑去将准备好的对联给人家。 “相公歇会儿吧。”秦玥拿了糕点茶水过来,掰一块儿搁进男子口中。 周恒抿嘴细嚼,翻翻桌上的红纸:“还没写完呢,你看。” 看了好长时间的烈色,稍一瞟别处老觉得眼上有绿影,花影模糊的,实在不舒服。 “这些都给枫杨写,他也会写字。”秦玥移了步子到他身后,纤手抚上他的眼周的穴位轻揉。 “让枫杨在一旁的屋子写,你还坐在这里,人家也以为是你写的。”她又道。 知道她在帮自己缓解眼睛的不适,周恒笑着合眸:“枫杨与我的字不一样,人家都贴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人的了。” 秦玥轻摇他:“相公又呆了。咱们村子又不是只有一条街,枫杨写的都给一个胡同的人家,你写的给别人家,村中人哪能分的这么清楚?” “好,就让枫杨来写。”周恒握着她的手将人牵到身侧:“那为夫也不在这里坐着了。让重阳在门口接着人家的纸,枫杨在屋里写着吧。重阳会说话,枫杨踏实,他俩合作正好。” “恩,劳逸结合。”秦玥端起那杯茶给他:“喝这个,喝了咱们回去休息。这甜糕就赏给枫杨吃吧。” 周恒淡笑轻啜茶水,又垂眸看了一下:“这里面红的是枸杞?” “对啊!枸杞明目清火。” “娘子想得周到。” 周恒还没喝完茶,枫杨就过来说,村长带着姚常贵一块儿来了。 “看看,这儿还没弄完呢,又来人了。”秦玥眼光一飘道。 “无妨。”周恒道:“枫杨,你将这些拿到你屋里写吧,让重阳给你接着村人送来的纸。” 枫杨自是知道周恒在这儿坐了许久,点头收拾了红纸回了自己屋子。 周恒秦玥步出大堂。奇叔和姚常贵都来,不知是什么事,他们是小辈,自是要出去迎着的。 不想到了院子里,却看见地上摆了许多的东西,一袋半袋的粮食,几只母鸡系着爪子咯咯乱叫,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杂七杂八的堆了一圈。 二人愣了,周恒看站在一起聊天的村长:“奇叔,姚村长,这是……” 姚常贵笑道:“两位是我们姚寨的恩人,大过年的,大伙没什么本事,除了送点儿东西也没别的,别嫌少,都是心意。这是好几家的,都让我带来了。反正都是能用能吃的,你们家里人多,收了也能用上一两天。” 周恒蹙眉:“乡亲们过活不容易,给我们这么多东西,可有剩余的过年用?” “有有,这你放心!”姚常贵还怕周恒不收,不想他是担心他们没吃的:“好多女工来你们家干活,得的工钱也多了,有自己用的,不用担心这些!” 他看看一地的东西:“让你们家小伙计收到屋里吧!搁这儿占地方呢。” 连程正坐在屋顶上偷看石心收拾东西,周恒抬头喊他一声。男人下来,两手齐用,一地东西少了一半,两趟搬完,人又一声不吭上了屋顶。 周复奇仰头眯眼望他:“壮士真是功夫不凡啊!” 他不知道,阿正正在内院屋檐檐角金鸡独立样站着呢! 姚常贵也看了连程两眼,遂笑笑与周恒道:“这几天你们肯定忙着呢,东西送过来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老兄,你不是找周恒有事吗?”他轻碰周复奇。 周复奇这才想起来自己来也是要写对联的,忙给了周恒红纸送姚常贵去了。 “这几张就该我自己写了。”周恒看秦玥,淡笑。 “要不我帮你写吧?我也会写字的!”秦玥抢过他手里的纸,先就进了大堂。 周恒失笑紧跟她进屋。娘子可不能替他写,她一动笔,那张纸算是毁了!秦玥虽会写毛笔字,却是一点不好看,毫无秀美可言,只是将字体的框框勾出。若是将她写的对联给村长,村长该不高兴了。 少女端坐在桌前,手握竹管毛笔,安静的像一座雕塑。周恒进来,她一回头勾出一抹笑:“相公快来,难不成你真要我给村长写?” 周恒几步到她跟前夺过笔:“那娘子还不起开?尽调皮!” 秦玥让出位子让他将东西写完。 “差不多就没人来了吧?”秦玥道。村里人大部分都是上午来的,这都半后晌了,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恩,都完了。”周恒将那几条联子吹吹,写的时间长了,这堂里都有淡淡的墨香了。 “总该回去歇会儿了,都累着我家相公了。” 秦玥挽上他的胳膊往内远走,刚走进回廊,小雨就喊着跑过来。 “大哥嫂子,我的兔子生了!快来看!”小姑娘双颊米分红,一身浅米分带白的棉裙云朵一样飞到二人跟前,拽上秦玥的手就开始晃:“兔子生了,生了好几只小的,光溜溜的……” 二人跟她快步到了兔窝旁边。那只大白兔已是趴着不动了,腹下围了四只米分嫩的光肚小肉球,那肉球也是没睁眼,就安静的围着,不时微微往里蹭蹭,除了两只略圆略长的耳朵片儿,其余地方都跟肥老鼠似的。 秦玥一看就膈应的慌,确实是光溜溜的,一点儿毛没有只看见肉,米分红的肉。 只一眼她就扒了周恒的胳膊往后拽:“没银毫生出来好看,就是光屁股的肉球……” “恩……”周雨也别扭的点头,轻声道:“我也觉得不好看,好丑!” “小东西刚出生都是这样子的。”周恒将秦玥揽回来:“银毫不也是你将它从老狼肚子里抱出来的吗?还血糊糊的……” “那不一样,这些兔子又不是我接生的……” 银毫出来时还是下了雨的昏暗树林,哪里看得清楚了?不若此时阳光明晃,照的这几个肉球清清楚楚,还能看见它们肚皮里的青筋血脉。 阿正捞着秦玥的袖子道:“可是大哥嫂子,要不要给它们换个暖和的窝啊?” 小雨一喊兔子生了,阿正就从屋上跳了下来跟她一起围观,此时最关心小兔崽儿的人却成了他。 “这个……”周恒也不知道,但冬天夜里很冷的,就算现在有太阳也还是有凉风的,他想想道:“那咱们将它们挪到屋里吧。” 小雨找了个竹篮,还垫了稻草和棉垫子,她将那只屁股后面还有血迹的母兔子先抱进去,却是没动那四只小的。 她戳戳阿正:“你来抱兔宝宝。” 阿正大眼一眨:“哦!” 夫妻俩也在一边站着,小孩儿手嫩,捧上两只肉团团,米分团子还没阿正的手白,他将两只就放到母兔子身旁,轻声道:“热乎乎的呢!小兔子的肉在动。” 阿正一抬眼,仰脸四十五度,两人正好望见他黑漆漆水亮的大眼。阿正声音软嫩,比着小兔子更让人喜欢。 秦玥揉揉他的脑袋:“因为兔子的心脏在跳呢!” “真的?!好神奇!”阿正低语着,又将那两只也抱到手里,他朝上举举:“嫂子,你要摸摸吗?” 秦玥一咯噔,抿唇呵呵笑道:“不了,你赶紧将它们放好吧!” “哦。”阿正放好了就抱了竹筐搁到自己屋里,他那儿有炭火,冷不了兔宝宝。至于小雨姐?她都不愿意抱小兔子怎么能照顾好它们?还不如阿正自己看着呢! 小兔子一直都没睁开过眼,阿正在一旁看了它们一会儿,就拿了棉垫子将竹筐盖住了。 小孩儿软糯道:“兔宝宝好好睡,明天就能长出好看的白毛啦!” 但是很可惜,第二天最小的那只肉团死了…… 腊月二十九,周恒家大门挂上了两盏红灯笼,院子每排廊檐下都挂了红灯,在青墙灰瓦中像突生了灿红的仙果,化了冬日里的十分寒寂。 阿正一起床就去查看那筐兔子,一一的都摸了,结果有一只的身子已经凉了。 死了? 阿正皱眉,将那只捧到手上,戳戳,不动。 “真的死了……”小孩儿低叹,捧着小兔子出了屋子,跑到回廊那儿,将兔子埋到葡萄树低下。 “兔子兔子,这是新栽的葡萄藤,你要保护好它,让它到春天的时候发芽出来,以后结好多葡萄!”阿正拍拍手上的土,拿了小铲子走了。 —— 过了二十六,天就过的极快,总是在秦玥跟丫头们炸豆腐、汆丸子的时候溜走了,在她与周恒玩闹聊天的时候跑远了,在她沾红了指尖包压岁钱的时候消散了。 一眨眼,便是除夕夜。 家里的人都聚到大堂里,似书如墨喳喳着不知在说什么,紫叶和秋桐没事儿嗑着瓜子,听二人说话,不时笑上一下。石心拉了石青的领子将之挽整齐,连程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丫头。重阳戳戳枫杨,叫他看连程的苦脸。暗红深棕的条几上红烛高燃,橙黄的火苗悠晃,映在人面上像蒙了金沙。屋里不似外面的寒凉,炭火明暗,热气熏蒸,又有红烛熏染,人人手心暖热。 一会儿,秦玥周恒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几个下人一齐起身:“主子,姑爷!” 连程独坐着,目光只落在石心身上,这丫头怎么就是软硬不吃呢?到底该怎样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接受自己?! 秦玥笑道:“都坐吧,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 “过年嫂子要给大家发压岁钱啦!”小雨眉飞色舞过来,坐在下手的位置上朝阿正招手:“来阿正,跟姐姐坐一块儿。” 小孩儿换了一身枣红绸绣万福符的袍子,圆脸白嫩更显红米分,小身板停的笔直,像一只红竹正在拔节。 “好的!”阿正跳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从小锦囊里摸出一颗糖,偷偷塞给周雨,又趴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这是至炎给我的糖,里面有甜杏仁和花生,嚼着可香了。” 小雨一脸惊喜,也轻着嗓子:“真的?谢谢阿正了!” 周勤坐在对面看着两人说悄悄话,一瞥瞅见阿正手里的糖,嘴角露出一丝笑。 连程不屑挑眉,他不是每个人都给了吗…… 周恒凑到秦玥耳边:“阿正又在装着给小雨好处了!” “咱家孩子一个比一个精!”秦玥轻笑:“相公,快开始发红包吧!” “好。”周恒点头。 连程立时就扭头看着二人。 “给大家发新年红包了,不是压岁钱,我和娘子才几岁,压不住你们的岁数啦!”周恒面上浅笑若云:“石青石心先来!” 两人上前,秦玥一人给了一个红纸包:“新年快乐!” “多谢主子。”石心笑眼盈盈,蕴了满目的星光。 连程侧脸看着,怎么笑那么开心?从没对我笑成那样过…… 再上来的是似书和如墨,秦玥将两个沉沉的红包搁到二人手心:“你俩今年辛苦了,一直在店上,也没在家里的这几人吃得好,多给你俩些赏钱,以后好好犒劳自己!” 两丫头笑:“多谢主子!” 一一都给了赏钱,还有周雨周勤阿正的压岁钱也给了,丫头小伙子都坐着嗑瓜子吃糖果,阿正坐在重阳身前听他们说些京城的事儿。 连程却疑惑,红烛摇光映在面上瞧着懵憨:“怎么没我的?” 秦玥笑,周恒淡淡道:“你的已经给了,在你屋里搁着呢!” “怎么不当众给?”连程皱眉,这样就他一人没有红包拿,多不应景了?竟让他多心呢,还以为他最近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到秦玥了…… 秦玥看他猜忌的眼神,遂道:“连程你又不是我家下人,是阿正的师父。平日里给你月钱也只是当做给阿正的辅导费,这是过年呢,你比我俩大,我俩怎么好给你压岁钱?” “反正呢,给你的新年礼物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少女烛火映红的面山茶花一般艳丽,黑睫如飞,长眸闪亮。今儿她破例的穿了身玫米分绣石榴花的襦裙,瞧着像过年的样子,不似平日里穿着素淡。 连程一看她就觉得满眼的红艳靓丽,扎眼的慌! “那好,我可以出去了吧?”他问。 “可以,大家吃吃零嘴儿,聊会天儿,就可以单独行动了!”秦玥道:“想去找小朋友玩儿的尽管去,想回屋里热被窝的尽管去暖,不想守夜就直接睡,没那么多讲究。” “噢,那阿正出去了!刚才狗蛋还来找我呢!”阿正从椅子上跳下来:“枫杨,你给我做的红灯笼呢?那个小的!” 枫杨咧嘴笑:“小的跟你去拿!” “走走!咱们出去挑灯笼,今年的肯定数阿正的最好看!你做的我很满意哦!”小孩儿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变浅。 连程也大步出去了。 周恒牵着秦玥:“娘子,我带你出去看看。” “好,村里有孩子挑灯笼玩儿?”秦玥道。 “是,每年家里人都给孩子做灯笼。” 听二人要出去,石心马上将秦玥的披风拿来,周恒接了过去,让她去玩儿着。男子先给秦玥裹好披风,才掀了棉帘带她步进浓黑漫红光的院里。 “有人家手巧的,能做出兔子灯和公鸡灯。” 秦玥乖巧的挽上周恒的胳膊:“你会做吗?” “为夫只会做圆灯笼。去年阿正的就是我做的。”周恒道。 出了门,果然见小路上点点灯火,过年的灯笼都是红色的,一盏盏如远方飘来的天灯,泛着红绽着亮,孩子们笑着闹着,声音脆亮,犹如山上飞下了燃火的精灵,在一年尽头喧闹最后的灵光,和星星争亮,和飞鸟比声。 恍惚还能瞧见灯笼后面小孩儿的脸,也是红光一片,喜庆非常。有孩子三五成群的凑到一块儿,那便成了连成线的飞扬长龙,虽有大有小,却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似龙舞滔滔,飞扬不尽。 两人还听见了阿正的声音:“我家枫杨新给我做了一个,四角都贴着花,这花是我二哥雕的,好看吗?” “好看!”一个闷闷的小孩儿声音:“我可以玩玩你的吗?” 片刻没有阿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孩儿才道:“好,但是不能弄坏哦!才做好的,阿正明年还要玩的,不能太浪费了!” “恩,谢谢阿正!”两盏灯火交替了个儿,那男娃的声音更高兴了:“真亮啊!你这里面是整根蜡烛?” “恩”小孩儿似乎又有一番动作,灯笼有些微的晃,孩子的脸瞧不清:“给你吃糖!” “哇,阿正你真好!狗蛋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秦玥噗嗤一笑,什么阿正的人?不过是一块糖…… 那边阿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支吾了一会儿才道:“那这事儿我得现问问至炎,若是他同意了,你就可以做我的人!” “至炎是谁?” “至炎?”阿正重复了一遍,想到,至炎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最缠着他的小娃娃,是他的弟弟。 阿正一扬手中的灯笼,红球飞天晃亮:“至炎是我的!我是至炎的!”   ☆、第一百零六章 红灯除夕 听见阿正如此回答,秦玥再次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小孩儿真是天真的可爱! 夜风寒,周恒握着秦玥的手,温淡道:“阿正是被至炎缠成这样的吧?以往也不见他对谁说出这样的话。” 秦玥笑道:“他们小孩子,爱黏缠着就缠着吧,长大了想在一起估计也没多少机会了。” 男子的手暖热,那明火一样的热直蔓延到心里。 夜色里,红灯盏盏飘飞,直延到村尾,远瞧着与姚寨路上的灯笼接连起来,似乎又与那边孩子的红灯结成了顺,似红色萤火虫飞来闪去。 人们有多少机会能这样与朋友一起玩乐说笑呢?这古时,草民不过十几岁嫁娶,往后的五十年便是日复一日的养家糊口,相夫教子。金樽之家尊卑严明,七岁年女不同席,各种教养习作便开始冲荡着年幼的光阴,至真性情之人也便在其中沾染,谋略算计,勾心斗角,少有真情之交。 最无知是童年,最快乐、张扬、放肆也是童年。百年人生不能自已,不如年少无知,及时行乐。 面上的湿冷寒风忽的被周恒挡住了,男子长指如玉轻整秦玥的兜帽,语声温浅,裹着抹芝兰青气:“纵使不能长相依,也可互相守慰。天长水阔,诸事繁杂,不及朋友厚谊深情,鸿雁书笺。” 秦玥轻笑,抬眼看他:“倒真是不如及时行乐呢!是吧相公?” “是,但凡事留三分,后路才有依循。”男子声音如春日的暖风,温温淡淡,入耳轻扬。 夫妻俩歇手漫步,身旁打闹拼灯的孩子见人来都躲让,恐防撞到人家,也防着碰到他们的纸灯笼,只怕会一火燃起,红灯就灰飞烟灭了。 阿正虽说了那么一句话,但狗蛋还是不懂,咬着手指问:“那至炎到底是谁啊?” 阿正一叹气,收回举在半空中的小灯,明白道:“至炎是镇上许大夫的孙子,与我交好,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原来是阿正的好朋友!”狗蛋终于明白。 只走了一会儿,孩子们吵闹的厉害,一直在比着谁的灯笼好又亮,周恒便带着秦玥回去了,经过阿正身边,又与他说玩会儿就回家,不要太晚回去。 院子里的灯笼是比外面还要红亮许多,照着满院都是红光,仿佛飞了一地红艳的花瓣,又映人娇艳似梦。 连程终于知道秦玥为什么说这礼物他肯定喜欢了,他桌上放了一幅画和一个红纸包,纸包自不必言是银钱,那副画却是让男人定睛注视久久不能回神。画上铅米分阴影成人,深深浅浅的涂抹出一妙龄少女,少女笑靥如花,明眸皓齿,一股空谷幽兰之意蔓延,直入了连程心里。 那是前几天抽了个空,秦玥让石心静坐笑着,拿铅米分画出的人物素描。秦玥技术不精,画的人物只有六分像。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就是石心。特别是连程这种整日将人挂在心上的,真真是满眼的真人临面,画中人似笑望着自己,连程满身的细胞都是雀跃腾跳的,像飞起来一般。 “真是极好的新年礼物,秦玥是个好人!”连程抱着话喃喃着。 似书、如墨和石心在她们屋里,一人吃着一块卤笋干,桌上还有几盘别的吃食,都是卤好的零嘴,如墨爱吃,拉着那俩丫头一块吃。 “心姐姐,主子说给连程的好东西,包他满意……”如墨悄声问:“不会是你给的吧?” 石心正咽着东西,如墨这话一出,她一口气倒吸猛地就咳起来,屋里咳咳的喘息不停,直咳得脸都红了。 似书拍如墨一下,忙给石心倒了水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心儿喝水!” 半晌石心才红着面抬起头,微哑道:“哪里是我?不过……” “不过什么?”似书也来了兴致,凑近睁大眼问道。 石心一直对连程没什么感觉,这话一出口带着神秘和犹豫,难道是姑娘春心萌动了? 石心又喝了一口水,清嗓道:“前日主子将我叫到跟前,不让我动,自己拿着板子涂抹了好长时间,似是在比着我画像。我想,主子该不会拿我的画像给连程了吧?!” 两人惊讶:“当真?” 石心点头:“真的。主子之前说过,不妨碍连程……那个,那个啥……这该不会是,要帮着他吧?” 似书啧啧摇头,覆上石心的手道:“心儿,照这样下去。你的小心脏……” 她戳戳石心胸口:“迟早被人夺了去啊!” 石心突然打了惊儿,慌忙摇头道:“不会不会,我也不喜欢连程那样的……且,咱们才在主子跟前不到半年,怎么好意思谈这种事!我是不会这么快交代出去的!” 她说着,面色严肃下来,对二人道:“主子待咱们不薄,虽是小商家,却比大户人家的恩情来的重。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只想着男人想着嫁人啊!” “恩!我和如墨都知道!谨慎着呢!”似书点头。如墨正忙着啃鸡爪子,也含糊道好。 室内红烛影动,暖光氤氲,三个小丫头凑头吃着食儿,谈着天,闺房秘事,少女心肠,一一饶人心思,笑着闹着,仿佛亲姐妹。 正聊得热闹,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三人对视一眼。 “我去开门!”似书走去。 是重阳,只站在门外,眼睛也不乱瞟,笑道:“似书妹子,我们几个想喝点酒,你们能不能来帮个忙做个小菜啊?我们都不知道卤好的吃食在哪儿搁着呢!” 重阳最是嘴甜会说好话,似书想了想道:“去小餐厅等着吧!” “诶!我们还想吃凉菜!嘿嘿,多谢妹子啦!”重阳咧嘴一笑就走了。 秦玥早就说了除夕夜可以任他们玩耍,也备好了淡酒管够喝,只要不喝醉耍疯癫就行! 如墨一吃就上瘾,似书只拉了石心:“心儿,咱们去弄两个小菜吧?” 石心瞅瞅如墨,点头道“好”。 两个姑娘牵手到厨房,卤味只要装个盘,来一盘花生米,想吃凉菜?只要切点猪杂什,煮点干笋黄豆白菜帮子,拿葱花油盐醋花椒米分蒜汁一拌,妥妥的美味!两人一人切肉一人焯菜,一会儿就整了四盘菜。 石心道:“叫人来端!咱们可不服侍他们。” 似书笑点头:“诶!” 一会儿竟是来了四人,石青朝石心嘿嘿笑:“辛苦姐姐了!” 石心微睨他,端两盆菜还都来?!端的是包藏祸心! 连程从她身边过破天荒的柔着声音:“你要不要一起吃?” 石心微僵,男人这声音夏天的狗尾巴草一样搔人痒痒,挠的她闷热。 她摇头:“我们屋里有吃的,就不与你们一起了!似书,我们走吧!”小丫头拉上同伴就走,最后又喊了一声:“别忘将火灭了!” “知道了……”连程黯然,端着菜盘子看丫头身影没入到小窗橙黄里。 “唉……”枫杨叹息一声。 他们说要一起喝点酒,就去喊了石青和连程,几人一合计,让石心来帮他们做个菜,说不定能一块儿坐会儿呢?要不然他们不去找紫叶,只到了她仨那儿去敲门呢……结果还是,石心根本不理人嘛! 石青轻吸鼻子,说不定明儿姐姐该说他了…… 周雨刚从小姐妹家里回来,哼着歌儿脚步轻盈,手里还拿着个彩绳络子,常穗飘扬着,红光里很是漂亮。 周勤正练着字,他都是晚上再写会儿的,不然怕手生。 阿正从外面跑回来,吹灭了灯笼搁到小库房里,打个哈欠要掀自己屋的帘子进门,想想,要不要去跟大哥嫂子说一声呢?他瞅瞅主屋的灯光,今晚客厅里的烛火该是要燃一个晚上的,不知大哥和嫂子睡了没有。 “恩……”阿正抚着肉下巴思忖着,丢了门帘跑到外院去找重阳。 小餐厅里酒香满溢,几人一边吃着喝着聊着,小孩儿一到门口,连程抬眼看他:“怎么了?你也想吃?” “不是。深夜餐食不好。”阿正看看他们几个的油嘴,摇头:“重阳,我回来了。门可以上锁了!” 他刚才从门口过的时候重阳已经看见了,不想他又过来告知一声,重阳遂笑笑:“好,小的做的不好,该小的去寻你的……” “无妨!今儿你们也早点歇着吧,我去休息了。”阿正声音软糯,说出的话却似极秦玥,神色也很是庄重。 这小毛孩时而严肃时而稚气的,重阳笑着应下,阿正一走,几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风吹来,周家的院子红灯若舞女,翩跹盈动。一到黑夜,世界仿佛都静默沉睡了,街上擎着灯的孩子皆已被大人喊回了家,红星如同钻入了云层,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幽长的路上,只有远处的浮盏静燃,至深夜悄熄。 年轻夫妻俩的卧室,周恒与秦玥和坐床间,手旁灯胧明亮,照人脸庞和暖似玉。两人正并肩,看书。 “这人出的药方真是,刁钻又精道!多一毫就重了,少一分又不够效用!”秦玥看着周恒誊好的那份医药孤本,秀眉紧皱又舒展,仿佛她看的不是医术而是故事汇了。 “娘子不认为这是好的吗?”周恒靠着软棉的靠枕懒懒道。 秦玥挑眉:“自然是好的,医者当用最合适的药物与方法。这样细密又精道,真乃神人!” “说不定还真是你说的那什么屈鸿留下的呢……”她合上书看看窗子,屋里有灯亮着也看不见什么:“现在大概什么时辰了?” “亥时初了吧,娘子可想睡了?” 秦玥将书给他,米分唇浅合:“不想看了,我要歇着了。” 她将身上披着的袄子拿掉,小鱼一样一闪便钻到被窝里了。 周恒看着她轻笑,戳戳她的嫩脸:“这几天忙坏了?刚才不是还与我说的要守夜的吗?” 秦玥皱皱眉,捏着他的指头将人弄到一边儿,哼唧着:“不想守了……” 少女又忽的飞起眼帘看他,惊讶道:“你该不会真的要一夜不睡吧?这烛火这么暗,一直看书对眼睛不好,赶紧放下书,睡觉!” 秦玥裹着被子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在外面,看着跟个胖娃娃似的,周恒不由又笑的温柔:“娘子是不愿一人睡非要让为夫陪着吧?” 男子坐着,少女躺着,秦玥被子底下的手一动掐上周恒的大腿。 “唔!”周恒惊呼,按住被子将搞怪人的手一块钳住。 “娘子越来越调皮了!”他黑眸盯着秦玥。 男子身后的烛火耀眼,秦玥只微张了一只眸子的眼缝,透过光芒四射的金光瞥着周恒:“还不快来睡?你那本手札都看过几遍了?我见老早之前你就开始看了,都快背下来了吧?” 周恒摇摇自己手中的书:“张老太傅的手札,每阅一次都有新的感受。一边与娘子说话,一边看,更有不同的体验。” “跟我说话?!”秦玥疑惑,伸出手臂来拿他的书。 少女玉臂柔白,在光影暖黄中透着黄玉凝脂般的色泽,一晃招人目,一息夺人心。周恒愣神望着,秦玥不费丝毫力气,手札便落到自己手里。 她在里侧躺着,光线不好,书页上尽是暗影。周恒淡淡垂着眼帘瞟了一下,遂也拿下衣衫放好,与她一起躺着。 秦玥翻了两页,嘟囔:“这老头子的字,也忒变化莫测了吧!一会儿端正的像字帖,一会儿龙飞凤舞看不清的……” 书页暗淡的光忽然明敞开了,身边又有暖热的人拥上来,秦玥蹭着褥子转身和周恒对面:“相公,你能看清吗?” “可以的。” 周恒大手握了那书角从她手中收回,秦玥抬眼看他,小脸白皙清秀,明眸在澄亮灯光如水里油亮闪光。 周恒温柔一笑:“我熄灯了娘子。” 秦玥抱着他的腰往他颈间钻钻:“就是该睡了吧?熄!” “呵!”周恒低笑,醇厚低迷,绕着人的耳蜗轻旋几圈飞散,他大掌揉弄着她的散落发:“你这样搂着我,我得有多长的手才能将灯罩拿下吹灭她呀?” 秦玥微怔,“那好吧,我来熄!” 少女锦鲤飞跃从被中翻出,一手撑在周恒身边,一臂虹桥畅,捏了透亮的灯罩掀起…… 少女透白的中衣在动作下微敞了口,周恒无意一瞥,柔软的料子里一弧轻柔飞起,玉兰样在白雪间绽放,在灯火里莹润,娇嫩随风笑。男子眸中波澜四溢,须臾竟有想抚上去的冲动,这念头一起便被他压下。燥火如欲,一发便不可收拾,娘子身体不适,不能妄动! 上方少女一声气息深长吹出,室内忽遮了夜幕,眼前突黑,一瞬不可视物。周恒暗里攥拳,平息着自己微喘的呼吸静默合眼,少女已回身,微凉的脊背娇软,缓缓伏到男子怀中。 “明天需要早起吗相公?”她软软的声音在男子耳边划过。 周恒正紧绷着身子,秦玥此时的话仿佛绿林忽有飞鸟群起,哗然喧闹,直入青天。 “不需要。”男子轻缓道,“咱们家中没有长者,小辈人需要还拜年。咱们正常起床即可,到时候再给叔伯们去拜年。” 周恒声音一直都是低缓的,秦玥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只低低支吾了一声,慵懒的似一只晒太阳的猫软了全身骨头伏在男子手旁。 周恒没有再揽着她,静静的等少女睡着。 不多时,秦玥竟忽地嘤咛一声又道:“相公,你有给我新年礼物吗?” 少女微微仰着头,下巴抵在他肩膀处,轻浅的呼吸蒲草般浮过水面。 周恒眼睛深深一闭,轻巧捏上她的下巴将人推到一边,却是笑音朗朗:“娘子想要什么礼物?” 秦玥疑惑咕噜一声,干嘛将她推开?她又滚雪球似的滚过来:“你不是给我缝了个袜子吗?我给你讲过,圣诞老人会半夜将礼物塞进袜子里哦!” 她喜滋滋地笑着挽紧了周恒的胳膊,少女的馨香和软滑瞬间便侵占了周恒所有的感官。 秦玥自开始穿现代的内衣,晚上休息都是脱掉了,穿自己做的中衣睡的,但其实她是喜欢裸睡的。但是介于和周恒一起,不能太暴露,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 周恒刚才平息了紧绷,秦玥这又缠上来,男子额上忽地生了汗没有及时回话。 “怎么了相公?”秦玥摇摇他,这才感到周恒的体温高了,像夏天靠近篝火的熏蒸一样,热气冉冉,呼吸都炙热。 周恒不知如何说,只别扭道:“不舒服……” 秦玥瞬间透彻了,自个儿憋着嘴离了他的身子平躺着。她本来的睡姿其实就是平躺着的,只是与周恒情投意合后便习惯性的想往他怀里钻。 周恒低低的呼吸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虽然他觉得那闹事儿的热源离开了,但又觉得不能给她怀抱对不起她,便低哑了嗓音道:“我是有给娘子准备礼物的,娘子你猜猜是什么?” 秦玥想了一下道:“吃的?还是用的?” 周恒有些语塞,“吃的还怎么好往袜子里塞?” “那就是用的咯?你给过我手帕,送过我簪子,难道这次是镯子?”秦玥说着话又想过去了,但还是忍住了没动。 “猜错了!”周恒沉沉笑着:“明天就能看见。娘子睡吧,一觉醒来就能知道,希望你能喜欢。” “哦。”少女答应着,却是没了睡意。周恒这一月与自己同榻而眠,她有时不觉得什么,但不知这人忍过多少次,她又不能……这年少轻狂,精力旺盛的,总忍着,终究是不好。 黑夜安静同往常一样,但睡梦中人的心思却有异样。明儿就是另一年了,人们都希望能有更好的日子,良田丰收,衣食无忧,儿女成双,身体健康。 此时无月,室内幽暗,有浅淡飘飞的炭香气,盈盈不散在少女鼻息间。 秦玥睫毛飞跃,突起动作,被下忽有手臂来,如箭舟划开莲池,直入钱塘。 周恒惊起呼出声:“娘子!” 秦玥的素手捂上他的口,轻声道:“相公,我帮你!” …… “娘子……委屈娘子了!”周恒低哑着声音。 秦玥挠着他的中衣:“是委屈,我的手都酸了。” 周恒一怔,忽又低沉沉的笑,胸腔振动间他将秦玥松了些,刚想说我们以后分床睡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这话恐伤娘子真情。便这样吧,他日后定要练的面不改色才好,娘子看不出来,便能一起同眠了。 “是我累到娘子了,明日娘子可多赖床一会儿。” “唔……”折腾了这么久,秦玥也真的困了,在周恒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该夜秦玥做了个梦,梦见她给周恒生了个包子,却是个不男不女的米分包儿。她急的直哭,周恒却笑她累坏了,说明明是一男一女。她再看,果然,竟是龙凤胎! ------题外话------ 这几天一直有课,下周是考试周更的也会比较少,请大家见谅~ 但言轻一有时间就会万更哒!MUA~(づ ̄3 ̄)づ╭?~   ☆、第一百零七章 年事 大年初一,周恒先秦玥醒来,睡眼惺忪中,男子模糊望着少女安恬的睡颜,浅笑柔柔,俯到她额前落了个轻吻。 他安静披上衣服,小心掀被起身,将被角给床上的人儿掖好。整理好衣衫,周恒到柜子里摸出个东西,拿一条大红有落梅暗纹的细锦裹着,慢腾腾走回床边。周恒看看秦玥搭在床栏上的袜子,无声抿唇笑,娘子是准备好了只等他将礼物装进去了吧?他捏了只袜子,将那红锦塞了进去,又原样搭好。 秦玥还睡的沉,周恒缓步出了卧室。 阿正每日都起得极早,现在已经洗漱好在院中练武。小孩儿身影成风,一招一式皆有力,勾拳提脚斜飞,步步紧跟,招招相连。阿正眉眼虽是如常,眸中神色却是带了凌厉的光,似短匕似飞箭。看见周恒从屋里出来了,阿正展臂如飞,脚尖划过地面似溜于冰上,寸寸逼近周恒。周恒知他是在练习,也笔直如松站着,北风撩起周恒的长袍朝前鼓荡,两人目光相撞,身距不足十寸时,阿正凛眉,骤然腾空跃过周恒头顶,落地轻巧,衣角飞扬。 “呼——”小孩儿起身收势,吐出淡淡余气。 “大哥,新年好!”阿正转身去抱周恒的手:“大哥洗漱过了吗?咱们今天早上要吃饺子哦!” 周恒拭了他额上的细汗:“刚起来,这就要去打水呢。昨晚的饺子没吃够?” “不是不是!今天是第一天,阿正八岁了!”小孩说着兀自笑起来:“我才过七岁生日,这又一年,便是八岁!我要吃八个饺子!” 周恒笑,八岁吃八个,八十岁难道要吃八十个?他道:“好,都吃下吃多少都行!” 石心正在小厨房准备热水,听到两人的话声,遂端了水过来:“姑爷,可以洗漱了。” 周恒接过铜盆:“我自己来吧,你再为娘子准备一份。” 石心应声回了小厨房。 “嫂子还没起床吗?”阿正拽了周恒的衣角。 “恩”周恒又问厨房的石心:“早饭可是好了?” 石心:“正做着呢,可以喊主子起来了。” 周恒回来后,秦玥觉得有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了,老是赖床不肯起,每天都要周恒喊才起来,家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哎,大哥来了以后嫂子就懒了……”阿正仍捏着周恒的衣角,男子轻瞥了他一眼,将衣袍拽出,端了水盆回屋里。 “继续练武吧阿正!”男子道。 阿正看着他衣阙飘飞的入了正屋,噘嘴道:“人家已经结束了!” 秦玥醒来摸到床外侧的人已经不在了,自己翻了个身抱上周恒的枕头,眼睁开一条缝,瞥见她一只白袜子透着些红亮。秦玥瞬间就醒全了,起身拿了她的袜子翻看,里面红绸裹着的,是一只白玉簪子。 “竟然还是簪子?” 秦玥低语着,执起那白玉簪子看。玉质纯,入手脂滑。细致的雕花,勾线灵动,瓣瓣合拢,是玉兰样子的,含苞待放。 “但是很配我……”她自言自语着,面上挂着浅笑。 她平日里衣着素淡,偏爱浅色,不喜大红大紫。昨天为衬着除夕夜的气氛穿了一身玫红,自己都觉得像披了件花被单在身上…… “么!”周恒进来时,少女正懒洋洋的中衣半挂,对着那只簪子亲吻。 “看样子娘子很喜欢为夫给你的礼物。”周恒笑道。 秦玥对男子温柔一笑:“谢谢相公!” “不谢。”周恒淡淡道:“快些起来吧,早饭都要做好了。可不能每天都让大家等你。” 秦玥抱着被子打个哈欠:“这就起了!” 吃了饭,一家人慢悠悠出门去了,先到三叔家拜了年,说了会儿话。阿勤给了周小飞不少糖果,还说吃完了再去找他。这俩孩子感情一直也是不错的,但没有阿正和至炎那么黏糊。 从三叔家出来,几人又去了村长家里,村长那的人还是多,周恒本想与他说说建学堂的事儿,无奈一直有人上门拜年,只能等到下午再过来了。 周家村土路上来往的人都互道一声新年好,家家门口也都贴着大红的对联,看着有年味儿。别人分辨不出来,但是秦玥一眼就能认出哪些是周恒写的,哪些又是枫杨代笔的。 走了一大圈,叫叔伯的人家都去了,正好将周家村转了个遍。秦玥脚都热了,挽着周恒的胳膊半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累了?” 秦玥一笑,“没太累,但是身边有男人,就想靠一下。三十天后你就走,还不让我多接近会儿?” “接近的好!”周恒也浮了春风般的柔情:“已经转完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嫂子,没什么事儿了吧?”周雨在后面问:“我想去小美家玩会儿。” 秦玥:“去吧,午饭前回来啊!”她又看看周勤:“阿勤要去跟别人玩吗?” 周勤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家再去三叔家好了。” “好,那咱们就回家。”秦玥语调轻快,挽着周恒带着两兄弟。 阿正却窜到她手边:“嫂子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昨天阿正已经出去消遣过了啊,以阿正的性子,今日该是要补上前几天落下的练武时间的。”秦玥素手搁到他的小肩膀上,半推半揽着。 阿正弯着小嘴点头:“恩,阿正就是这样想的,嫂子很清楚阿正的想法哦!阿正明天给嫂子个好东西!” 小孩儿声音甜糯,鸟鸣混了蜜汁儿似的。 周恒看他:“什么好东西?” 阿正扬了小脸得意道:“不告诉你!” 秦玥轻抚了周恒的胳膊,在他耳边道:“说不定是至炎给他的糖呢!” “才不是呢!”阿正扯扯秦玥的衣角。 “你能听见我说话?”秦玥挑眉,她是用很小声的跟周恒说的,他竟能听见? “能!”阿正点头,又抬眼看两人:“大哥嫂子可不要以为阿正的功夫是白练的,二师父能做的事我现在都能做到,虽然没他好,但也是可以的。” 秦玥明白样儿附和着:“那阿正想给嫂子什么好东西呢?” “猜不到吧?阿正可不只有至炎给的好东西哦!”小孩儿背着手装深沉,小脸微扬着,满满的都是傲娇气。 秦玥轻笑去捏阿正的小鼻子:“若是给你头上套个内裤,就是活生生的蜡笔小新了!” 阿正瞬间绷嘴,小脸黑沉盯着秦玥。 他可是知道蜡笔小新的故事的!他怎么会是蜡笔小新?!还套个内裤?为什么?! 看小孩儿生气了,周恒遂过来牵了他:“你嫂子说你可爱呢!不是有好多阿姨喜欢小新的吗?” “那我也不要做小新!大哥你喜欢?你套个内裤裤当蜡笔小新啊!”阿正道。 秦玥将周恒扯过来:“你大哥是我的,不能被别的女人喜欢。” 阿正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好了乖阿正,咱们回家了!”秦玥又牵了他的小手,阿正表示可以接受她的殷勤,便又笑着走了。 回到家不多时,该是到人们都转完了村子在家玩乐的时候,秦玥正跟周恒说着今年的生意计划,却听石心道有村里女工上门来了。 两人皆是一愣,但一想又明白。秦玥现在不仅仅是周家村的小辈媳妇,还是厂房的女主人,过个节日,工人来给东家问候一声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玥先吩咐石心:“人都请到大堂去,多备些糖果瓜子茶水的。” “相公,你可要与我一起过去?”她又看周恒。 “不必了。”男子淡笑,唇边浅涡慢绽:“那么多女工在,若是有那个喜欢上我,岂不是抢了娘子的我?” 抢了娘子的我?秦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真当自己是蜡笔小新了?厂房里有三四十岁的婶子伯娘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他当他是香饽饽,谁都喜欢? “相公你怎么开始开屏了?”秦玥轻斥一声,整整自个儿的衣裳:“那我自己过去了,你温习功课吧。” 少女怡然走开,周恒也疑惑想着她的话,开屏?怎么开?他摇摇头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他拿了手札静坐。 大堂里坐了五六个女工,小声说着家里的事儿。秦玥一过来,眼尖的人瞧见便起了身,众人一看也都站起来,一时便没了乡亲的样子,反倒是同事默契,安好和谐。 “东家,我们来给你拜个年!”芝娘笑着,明眸皓齿。 秦玥赶忙让人都坐下:“你们不是我的同辈就是我的长辈,怎好叫你们给我拜年,这不是折煞我了?快坐吧,咱们都已经放假了,就是乡里乡亲,没有东家和工人之分了!” 芝娘道:“礼节该有还是要有的!” “嗨,咱们虽然在厂房里有诸多规矩,但出来就还是周家村的人,是相邻。有个家长里短的就叨叨几句解解闷儿,没有就找个挡风的地儿歇着晒太阳。该忙的时候忙,该闲的时候就好生休息,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了!”秦玥语声淡淡,沾了春天的香气,话时柔和的面上抹着兰花一样的笑,看着便是可人的小媳妇儿。 “可不是吗!”一人道:“刚放假那几天,事多时间少,咱们还得互相帮忙着才能将窝头馒头都蒸满了。幸亏有他们男人在家,要用的东西都买好了,不然还得出去买,多累!这过了除夕就是闲着的时候,我一会儿回去呀,可要好好补补觉了!” “我也是,刚才出去转的时候老想闭上眼就地躺倒!” 这人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可能不少人昨晚上都守夜来着,没睡好,大早上还要起来做饭收拾孩子衣服,一切整齐全了还要出来转街拜年,可累坏她们了。 秦玥道:“初一拜了年就完事儿,大家想做一块儿玩儿的就玩会儿,想补觉的就直接钻被窝。今年你们都是家里的大功臣,绝对没人说啥!” “说的也是!”一个比秦玥早一年嫁来的媳妇道:“自从在咱们厂房干活儿,每月有了工钱,过年还拿回去肉和红包,婆婆都对我比以前好很多呢!” “我们家也是,我婆婆还专心照看孩子让我安心干活呢!” “瞧你们说的,还让人家以为咱周家村的婆婆以前对你们多坏呢!”一年长些的伯娘玩笑道:“你们没做工的时候婆婆对你们肯定也不坏吧?” “恩,我家婆婆人好,有好东西都给我留一份儿。我是说比以前更好了,可没说以前不好啊!”那媳妇努努嘴道。 “好,媳妇婆婆都是好的。”秦玥目光在二人间流转,笑着道:“咱们周家村也没有那恶毒的女人!” 石心早已将糖果什么的都端了过来,在她们椅子边上的案几上搁着。 正好人都有座,秦玥道:“手边都有东西,大家吃吃说说话就好,来一趟也得让你们尽兴不是?” “那咱们就不客气了啊!”芝娘先就开始吃了:“玥娘家里人多做的吃食也多,尝尝跟咱们自己做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边的人说着吃着,石心和紫叶那儿就开始做热的东西了。先端过去的有昨晚的春卷,已经凉了,但也能吃,她们几个就动手炸热的了。 秦玥跟她们一块儿说着话,谁家的大姑子嫁的不好整天下地手都粗成树皮了,谁家的鸡无缘无故总是掉毛,掉的满地都是,云云总总的,都是女人家悄声说的话,一个个巴拉出来,跟看电影似的。秦玥就安静听着她们唠,不时也吃上个豆腐干笑几声。 走了一波再来一波,周家村的女工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波人就停留半个时辰,下一拨人马上接上来,这一折腾,秦玥便只坐在大堂里等着她们了,陆陆续续的人一直赶到了下午才接完。 中午吃饭时,周恒问秦玥要不要一块儿去村长家,少女摇头,去不成了,一直有人来得接应着。 “学堂的事宜你可想好了?”周恒道:“我觉得建在奇叔家附近的那块空地上就行,那边安静一些,地方也宽敞,有孩子的读书声也不会影响到多少人家。” 秦玥想了想那位置,缓缓点头:“可以。相公,你有没有想过建学堂的费用如何出?” 少女清亮的目光落到周恒身上,带着点点笑意。周恒知她又在看自己心思如何了,道:“学堂非我们一家只用,自然是村里人集资建了。劳力们如今也无事,让各家人都去建房舍,工钱就不必给了,毕竟是大家一起使用的。我想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应该都很愿意咱们村里建学堂,所以这建议一提出,他们定是异口同声的答应,工钱也不会讨要。” “又不是每家人都有孩子,你就知道他们都会同意?”秦玥问。 周恒轻笑,抬手收束了秦玥落下的发丝:“现在没有孩子不代表将来没有。建学堂是能造福长远的事,多少代人都能享福。日后我们的孩子也能去学习的。”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低低的,但落在秦玥耳边只有缱眷的温柔。她捏上周恒的手臂:“咱们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生,说不定那个时候你都已经考了好名次,咱们要离开村里去外地任职了!且有了孩子,你不就是他最好的夫子吗?” 周恒执着少女的纤手:“娘子说的是,那娘子……” “建学堂的费用,咱们家就多出一些,也就是建个大间的屋子,花不了多少钱。今年乡亲们好不容易多存了些银钱,可别一下子都花出去。”秦玥直直望着他:“我这答复可满意啊相公?” 周恒笑道:“娘子自是一颗懂我的心!” “那便去吧,别去晚了又有人占着奇叔,没你说话的空。” “诶,娘子上午与为夫说的开屏是怎么一回事?”周恒拉着她的手不让人走。 秦玥恍然:“啊,那个啊!” 秦玥歪头朝他怪笑:“雄性孔雀开屏就是为了招引雌性过来……你以为如何呢相公?” “那也是为夫与你说的玩笑话,我若是开屏,也只会在你跟前开。可不能让别人见到我漂亮的羽毛!” “说你好你还真是夸上了?”秦玥捏上周恒的脸乱拽着。 “咳!”周雨轻咳一声,淡淡道:“大哥嫂子,你们也注意一些,我们几个还在呢!没来的教坏了阿正!” 秦玥一愣,便被周恒静静地安放在她的座位上。二人面上稍有尴尬。 不料阿正一本正经道:“大哥和嫂子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再说了,他们只有这般亲密才能给阿正生个小侄女儿。” 小孩儿又瞅瞅秦玥:“至炎的娘亲又要生小宝宝了,他还不高兴,若是我便开心死了!只可惜……大哥?” 他看周恒:“你和嫂子这么亲密,怎么还不生孩子呢?阿正想要个侄女玩儿。” 连程挂了一脸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吃菜,今儿的菜有好几盘是石心做的,他要全吃完。 周恒抹汗,秦玥瘪嘴,周勤直接吃完了出了客厅,周雨一捏阿正的脸:“小孩子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该有的时候定然会有的!吃完了吗?” 阿正捂脸:“吃完了……” “吃完了跟我走!”周雨拉着小孩儿人出去了。 连程也已夹光了盘里最后两根菜,打了个咯儿默默走了。 “相公,以后我还是多补补身子吧,最近好多人跟我说孩子的事儿……”秦玥缓缓道。 “娘子不必着急,咱们顺其自然就可。师父不是说了你的身子慢慢有好转了。”周恒轻握上秦玥的手柔声道:“我有娘子就很好了。” “恩,反正我是一直都喝药的,等我大好了就多锻炼身体,将自己练的壮实些!”秦玥自个儿点着脑袋,下了大决心:“你快去找村长吧,家里有我在就行了。” “娘子勿多想,没有人要求我们,我们尽力就可!”周恒低头在她额前落了一吻,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石心过来收拾了桌子。 “主子,要去歇息一会儿吗?”她问。 秦玥摆手:“不去了,一会儿定是还有女工过来,人还没来齐呢,收拾了这些,你随我到大堂里坐会儿吧。” “好。” 周恒到了周复奇家果然只有他们家人在。 “阿恒来了?坐吧!”周复奇道:“可吃饭了?” “已是吃过了。”周恒点头:“想与奇叔说一下咱们村中孩童就学的事。” “上学?”周复奇惊讶。 虽然大家都知道识些字还是好的,但平日里根本没人提过这事。村里的孩子若是要上学堂只有去镇上,吃住都得在那里,开销就大了。每月还需接送孩子,有些麻烦,是以村中近些年,也只有周恒一人上过学堂。 “对,咱们村中到学龄的孩子不少,若是在村中建学堂就不需去镇上了。”周恒道:“咱们村子若是想走得长远发达,必定要有人从商,有人识文。田地是每个村子都有的,种多种少不过是多一份口粮。而经商是能结人脉能开源,识字念书是提高人的素养能力,讲究不同。” “奇叔觉得,在咱们村中建学堂如何?” 周复奇没想便点头:“能有自己村的学堂定是好的!以后孩子们也能说会道,走到哪儿能念个字给人听,不是睁眼瞎!” “奇叔若是觉得可以,那等开市了咱们就将此事办起来如何?” “自是好的!”周复奇暗暗点头,周恒这是要为自己村人办事了!“阿恒既已说出这想法,夫子人选可是有了?” “有,我的一个同窗,也是秀才了,不想继续科考,我能将他请过来。” “好,我一会儿就将此事通知下去,各家都出些钱,咱们将学堂建起来!日后我周家村定是安康和乐!后辈人才尽出!”周复奇心中憧憬满满,声音都高扬了。 周恒浅笑:“我家可多出些银钱,让乡亲们肩上的担子轻些。” 周复奇直望周恒,男子面容真诚,温润至极。 是了,阿恒何时说过假话?周复奇心中慰藉,周家村自有了周恒和他娘子,便日日好起来。人脸上的笑都多了,手里的银钱也多了,出去说话声音也提了。 对啊,还有玥娘!这中间若没有玥娘的点头,周恒也不会来说此事,还多出钱,他家的钱可都是玥娘挣来的。阿恒啊,只是娶到了周家村人都羡慕的媳妇了! “那奇叔就替乡亲们谢谢你们俩了!”周复奇拍着周恒的肩:“你们为周家村做的事都不会有人忘记的。若是有那种人,我也会站出来为你二人说话,保全咱们的心意和善情!” “说这些都是外话了。”周恒淡淡道:“咱们村中一概事,总要有人先提出才好开始办。林林总总的,后面还有诸多杂事,都需要奇叔看管着守卫着,您才是最劳累的人。” 周复奇摆手:“村长村长,一村之长若是不多做些事,又如何担得起这名头呢!再说,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你们两口子帮着我的,若没有你们的帮助,咱们村也不过是与姚寨一样的境地。” 周恒微笑:“不过是人尽其才,有力出力而已。奇叔,那学堂的位置就落在你家西面的那片地方怎么样?” “那边儿……”周复奇细思,那儿人家少,但也不算偏僻,都是平地,地势也好。 “可以,那地儿行!那阿恒,既有了夫子选好了地方,咱们村劳力也多,我这就将这事说下去。过两天人们不走亲戚了,咱们就买东西开始建房子了。”他道。 “好。只是奇叔,我那同窗来教学,咱们的孩子也是要给束脩的。学费的事儿也要跟乡亲们先说一声,数量是多少,我还需与他商量。”周恒道:“他是在县上生活的,咱们是小村子,请人家来必将让他在咱们村里住,不适应之处也会有,所以咱们要拿出诚心来。” “那是那是,你尽管去找他,这年头找个有学问又肯来咱们小山村教学的人不多,咱们定不亏待他!”周复奇肯定道。 “好,那就有劳奇叔了。我便先回去了。” 周恒起身告辞,周复奇站在门边送他。 这几天天好,天蓝如洗,万里无云,丝滑的让人直想伸手触摸,金乌光芒四射,铺展开来的橙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如春。周恒缓步在苍凉泛光的路上,看着形单影只,却像一人浸在迷离仙境中,只觉耀眼不真实。这孩子,必定会成就他们村子了! “他爹,周恒早上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周复奇婆娘纳着鞋底过来,手中抽开的线像金丝一样明晃。 “给我出主意来了!你在家里歇着吧,我出去办点事儿!”周复奇说着出了家门。 “什么事儿啊……”婆娘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喃喃着。 “娘,是好事儿,我刚才听到了!要给咱村建学堂呢,夫子都找好了!”大儿子道。 “真的?!那可真是好事儿!”婆娘将手中白线拉的飞响,脸上笑的开怀。 秦玥这边还接待着人,周恒已经回来了。听到大堂里女人们小声的话声,男子笑笑便步到内院去了。 周复奇将建学堂的事通知下去,周家村一下炸开了锅。建学堂那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事,但今年,似乎都有了些盼头,人人都觉得这学所能办起来。 一应事项与人们说着,村里人都点头听着。选址建房找夫子,都是准备齐全的事儿了,他们只需出钱出力,等着学舍建好送孩儿们去念书。只盼将来的周家村人能懂只言片语的文字,说话不落俗套,世世代代都有书卷相伴。这事儿又有周恒秦玥在背后支持,人们更是信心满满,直道好! 后来的女工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说学堂的事儿,一下午都闹腾的热闹。不过是树枝上的飞鸟走了又来,唱会儿歇会儿,时间就消失的无影踪了。 秦玥陪着来人直坐了一天,吃着喝着说着,不知下肚多少东西,说了多少笑话未来,到了晚上就觉得累,话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一人钻进被窝先睡去了。 阿正:“嫂子怎么了?为什么不吃饭?” “今儿家里人多,累着了。你们先吃着,一会儿我将她叫起来再吃点儿。”周恒道。 “本想着过年没什么事儿。没想到会一直有人来,嫂子不陪着又不好!”小雨叹气道:“你说做个好东家多不容易!员工得哄着,客人得供着,还要时刻提防着坏人的不良用心。嫂子平常虽然闲着,但是忙起来也是要命!” 周恒淡淡道:“万事皆难,做出成绩更是需要一番努力。” “唉!”小雨脑袋一歪,“还是先吃饭吧,大哥你一会儿可别忘了喊嫂子。” “不会忘的。” 几人吃了饭,周恒吩咐石心再去做碗虾仁粥,虾子要切成薄片。石心一笑就过去了,主子就是喜欢吃水里的东西。周恒瞟见小丫头嘴边的笑也没说什么,只缓步进了内室。 秦玥正睡的香,嘴边的被罩微微晃动,看得出来呼吸深长。周恒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算了一下她睡的时长,大概有半个时辰了,可以喊起来了。 秦玥白皙的小脸露在浅橘的被罩外,如同午后漫黄的金光下开了一朵玉兰花,盈盈随风俏。周恒只轻晃着被子:“娘子起来吃点饭!” 喊了两声秦玥就睁开眼了,瞥他一下又合眸,嘟囔着:“吃什么,肚子里都是东西,还没消化完呢!” 少女软软的身子一滚就翻到里面去了,后脑勺对着周恒。 周恒低笑去捏她的耳垂,软软的小珠珠,还很滑。他道:“现在不吃,半夜你便又该喊饿了,我让石心给你做了虾仁粥,你喝吗?就喝半碗也行。” “虾仁粥?”秦玥扭头,一下将他的手压到脑袋底下。 “嘿嘿!”少女狡黠一笑,“压到你了吧!还捏我耳朵?没听过老虎的脑袋摸不得?” “好,娘子是母老虎……”周恒无奈笑,手指微动挠挠她的发根:“乖乖起来吧!” “哦!石心什么时候做好粥啊?”她坐起身,使劲睁了睁眼,迷糊劲儿就过去了。 “一会儿就好了,只是你一人的粥,很快的。”周恒将她的衣服拿出来。 “唔,那我就不穿那么整齐了。”秦玥只裹了长长的棉裙,跟睡袍似的:“我只吃饭啊,不许让人进来看我这样。” “好,娘子这懒懒的模样还是让为夫一人看的好!”周恒牵着她将人带到桌前。 “今天村里的大姐小妹子们真是能唠叨啊,我耳朵都痒了。”秦玥微黯了神色,又打了个哈欠:“咱们村人还挺好的,没说什么掏钱多少的事儿,我还怕有人不愿意呢!” “建学堂本就是造福后代的事儿,没人会不愿意。”周恒一坐在她身旁,秦玥就软骨头似的倒了过去抱着他的胳膊。 “额,咱俩说的不是一个性质的事儿……算了,反正咱们村人好就行!”秦玥嗫嚅着。 周恒又道:“我知道娘子心里想的什么。娘子尽管放心,周家村没有那么多的周秀,有她一个就让村长伤透了心,其他人都不会重蹈覆辙!” 秦玥只淡淡道:“还好吧,我最怕麻烦……” 石心一会儿就送来了香喷喷的粥,米分边儿的白虾片,嫩绿的菜茎,黑的香菇片,还有诺白的米粒粘稠,秦玥一吸鼻子:“心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石心浅笑:“都是主子教的好!您先吃着,奴婢去给您熬药。姑爷要吃吗?” 周恒摆手:“我就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丫头轻步出去,秦玥已经开始吃了,一勺一勺吃的优雅又迅速,米分唇两腮不住的蠕动。周恒看着就想过去摸摸,但忍住了,不能在娘子吃饭时逗弄她。 “你要尝一口吗?相公?” 秦玥将一勺白亮的粥送到他嘴边,周恒看了一眼,张口含下,缓缓的咀嚼:“很香,还是小锅饭好吃!” 秦玥轻笑:“要不明天你也别跟大家一起吃,他们吃完了我给你做?” “不需要的,还得辛苦娘子。”周恒道:“快些吃吧,明天咱们去岳父家就不会太忙了。” 秦玥点头,迅速喝完了一碗粥,拍拍肚子:“啊,今儿真是吃多了!石心她们整的零嘴都被女工们吃完了,还煮了好几锅茶水。也是,谁叫咱们家的东西好吃呢!” 秦玥再打一哈欠:“睡觉!” 周恒一伸手拉住她:“娘子还没有喝药呢!” 秦玥脑袋一耷拉坐回来:“好吧……” —— 大年初二,周恒秦玥带着三个孩子去了镇上,还带了不少礼物。 车上,秦玥问周正:“阿正,你不是要给我好东西吗?怎么不见你拿出来?” “唔……”阿正两手托着下巴,大眼乌溜溜看着秦玥:“东西还没好,明天再给可以吗?” “恩,那也好,不过你要给嫂子什么啊?” “给你就知道了嘛!”阿正咧嘴笑:“反正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嫂子肯定喜欢!” 可爱的?一朵花?还是一条小鱼一只虾子?秦玥想不到,只摸摸他的脑袋。 “今年学堂建好后,你们三个都要去上课了。”周恒突然道。 嘎?周雨左右看看,阿正点头,阿勤点头。 “为什么还有我?”她问。 “你在家不是一样自己学吗?去学堂也能和别的学生接触,大课堂里人的接受理解能力更强。”秦玥笑看她:“再说了,小雨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有学识会更好的!那就十全十美了不是吗?” 周雨想了想,左右她也是识字能念完三字经的,上学也没什么,可是,她皱眉道:“若是学堂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岂不是不太好?” “学堂不禁止女孩儿的。”周恒道:“不管男孩女孩都能去。” “哦,那行,我也去!”小雨点头。 ------题外话------ 16号了,书院的活动已经开始啦,抽奖最低的奖品也是元宝哦,元宝可全部抵用520小说币。养文的亲开始订阅吧~咩哈哈哈,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个好女人三代好子孙 第一百零八章 “腹有诗书气自华,多学习一些还是好的。”秦玥揽着周雨的肩柔声道。 “恩,我明白的嫂子。”小雨点头道:“我们活在这小山村,不知外面的世界如何,但是或许从书上可是知道!人文地理,山川河流,这个大地怎样,看过才知道,即使不能亲身经历,也知晓哪里的人在做什么事,都有什么奇异风俗。再者,前人编纂了那些学识礼仪,都是多少代人的智慧凝结而成的,知道了可增长自身学识和涵养。” 周雨又轻瞟了周恒一眼,缓缓道:“我相信大哥以后能有好的出路。我作为你们唯一的妹妹,总不能丢大哥的脸。做一个大家闺秀,会煮食会针黹,也会文理有话说,总比一个一看就是山村出来的丫头要好得多!” 秦玥听着,笑的温柔:“小雨比嫂子想的要懂事理的多!但你大哥和我都不强求你非要会所有的东西,现在的学习只是让你们识字能看书便可。” 周雨黑亮的眼睛轻眨:“我懂嫂子的意思。我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从你身上学来的,说到底还是嫂子对我们的教化好!” 秦玥不想这话题又拐到自己身上了,她平日只是与他们说话时带着点滴的教诲,希望他们不沾染封建社会根生的偏执和愚妄,能够有通透的思想,活的潇洒快活。但有时秦玥又会觉得自己太过教化了,恐防他们心生厌烦,便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这般。现在小雨一番话倒是解了她的困惑,秦玥心中发笑,他们三姐弟不觉得自己太爱说教就好。 “嫂子希望你们能够活的比别人都自在,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的理想。”秦玥看着三个孩子道:“希望你们能在这个闭塞的大世界里自由翱翔,不论高山还是海洋,也不论飞的高还是低。只要有自己的本心!” 阿正静静望着秦玥,缓缓道:“虽然阿正没有见过师傅带兵的样子,但是阿正想当他那样的将军。” 秦玥欣慰:“好,阿正现在便开始练武了,将来的武力值肯定不会低。做将军还要有统领千军的智慧、勇气和手腕,还需要带兵作战的军事头脑。若是具备了这些能力,那么阿正当将军的路就不远了!” 她又看了周勤:“阿勤的手艺日久必精。我周家的孩子心思通透,不会为旁的事烦恼本心的喜爱。阿勤多出去走走,或许能收获对木艺技术提高的灵光。” “恩!”周勤点头:“多谢嫂子提点!” 一路缓缓而行,阳光照着车篷,隔了北风的寒吹,只余下暖热的气息萦绕在几人身旁。周恒白皙的面上浅笑若云,君子绿竹猗猗坐如塑雕,一道阳光洒入,但见男子修长的手执着少女细葱般的柔荑,温情淡淡,情谊不言而喻。 娘子喜爱平时将碎片样的东西灌输给他们,周恒是知道的,他也认可她润物无声的方法,不需请教和鞭策,便可将弟妹们引领的高远。如今听娘子如此说来,只觉身边女人如此的美好又蕴养深深。周恒心中若金光遍洒的河滩,芦苇深深随风荡漾,水流淙淙清可鉴人。 秦玥指尖细细划过周恒的长指,人说一个好女人三代好子孙。嫁给这样温润如玉呵护至深的周恒,她愿意为周家,调教三代的好儿郎、英女子! 悠长的路上,阿正给马儿系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混着阳光的味道摇了一路的清脆伶伶。 到了秦玥娘家,王志梅已经在厨房里整理做菜的食材了。因为周恒他们一来就是拖家带口的,孩子还多,她光怕做的菜不够,吃完早饭收拾过就开始弄中午的东西。大年初二看娘,可不能让玥玥他们几个吃不饱饭! 秦汇最近都想着将自己的屋子收拾收拾,将柳卿娶回来的时候不至于让她住老旧的房间。没什么事儿的反倒只剩秦树立了,他接了几人过来,阿正牵着他的手乖巧地喊伯伯,可高兴坏秦树立了。 搁下带来的吃食杂粮,秦玥便到厨房去帮王志梅了,小雨也跑了过来。 王志梅正切着肉,一旁摆了好多菜和干货。小雨摸了水壶,是热的,她直接倒了热水泡发干菇、笋子和干菜。 秦玥拿过王志梅手中的菜刀接替她切肉,又对周雨道:“小雨你只管择菜就好,旁的累活儿不用碰。择好了就回堂屋玩儿。” 小雨捏捏干菇,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儿,干活儿还能热乎点儿!” 她看看王志梅道:“伯娘去歇着才是,让我和嫂子来做!” “今天你们都是客人,哪儿能让小雨干活了?你来帮伯娘,我就该说谢谢你了,你个小丫头!”王志梅手上带油,只用胳膊肘杵杵她。 小雨嘿嘿笑着,“咱们一起,那才快呢!” 王志梅笑笑,将他们带来的猪杂什拿来,也切了片切了条。小雨道:“我来捣蒜,我拌的蒜汁最香!” 王志梅将一条猪耳朵塞到她嘴里:“好,你来!” 小雨一边嚼着一边道:“伯娘怎么知道我爱吃猪耳朵?今年的杂什是嫂子和石心一块儿卤出来的,又香又脆,吃着爽极了!” 王志梅也朝她嘿嘿一笑,又送到她嘴边几条:“我就是随手一拿,正好你喜欢,伯娘再喂你一口!” 三人在这屋一边吃一边做,周勤和阿正在院子里玩起了跳格子,是秦玥在家没事儿教她们玩儿的,此时无事,也算打发时间了。 阿正一扔石子就落到他想跳的格子,笑嘻嘻便蹦了过去。 阿勤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他皱着眉看阿正:“我觉得这个游戏对我不公平……你每次都能如愿,手头也太准了!” “二哥,人家只是准一点点嘛!”阿正站在格子里朝他笑:“快来,该你了!” 周勤无奈看着一个格子,手中的石子颤抖扔出,哗啦一声,石子飞的远了,落到了阿正脚边。 “哎呀!”周勤跺脚懊恼道:“越想扔中越扔不准!” 他这一叫,惊飞了屋角上的一只麻雀。 阿正望着小鸟黑翅在蓝空中划过的弧线,扭头看周勤:“二哥!你把小鸟吓走了!” 周勤深呼吸,自己正在这儿发急呢,他竟然跟他说他吓走了一只鸟?!居心何在? 但周勤最后却是气馁道:“宝贝阿正,别气二哥了!二哥跳格子已经很吃力了……” 阿正却是晃晃脑袋,小脸红扑扑,大眼水灵灵,他道:“阿正没有气二哥,阿正只是跟二哥说你方才的动静太大了!” 周勤无奈拍脑袋,这幼弟不知何时就顽皮了,又不知何时又一本正经的,真是让他无力招架。“好,该你来了,你再扔一次吧。”他点头道。 阿正轻哼唧了一声:“人家不想玩了……二哥我带你上屋顶看风景吧?” 说了这话,阿正就眼睛亮闪闪跑来周勤身边,抱上他的胳膊:“我看看二哥有多重,能不能将你抱起来!” 诶!周勤惊慌一声抓紧小孩儿的手。 阿正小脸一紧,双臂收束,周勤只觉自己脚尖离了地面,身子一轻视线便歪了下来,阿正已经斜斜将他抬了起来,用他自己的力量…… “阿正快放我下来……”周勤用力挺着气息将自己的重量减轻,又不敢乱动恐防压到阿正身上,他声音颤颤的,唯恐小孩手滑自己砸到他。 周恒听到二人的喊叫就从屋里出来,见这场景,男子一瞬拧眉便箭步飞来抱下了周勤。 “阿正不可吓着阿勤!”他微沉着面捏上周正的手腕。 这孩子,最近老是在别人身边练习他的武艺,却不知别人是否甘愿或是害怕与否。方才若是阿勤摔下来,只怕是要坠到他的手腕了。 阿正舔舔唇,垂着脑袋低低嗫嚅:“知道了……” 小孩儿捏着手吭叽着,像雨天被人遗弃的湿漉漉的小猫一样,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周勤落地后稍缓了自己呼吸,看阿正这样子也是心疼他了,牵上他的小手道:“阿正没事,二哥没事儿的,我方才只是怕砸到你。” 小孩儿没动事儿,周勤又蹲下身子晃晃他的小手:“阿正?怎么了呢?阿正还要与二哥玩跳格子吗?” 阿正还是垂着头,只是微微摇了头表示不玩儿了。 周勤安慰着:“没事!阿正若是想飞屋顶,可以自己上去,下午回了家,你还能和连程大哥一起飞上去。二哥不会飞,只能在下面羡慕地看着你了。” 阿正哼唧一声:“阿正错了,不该耍着二哥玩儿……” 他微微抬头瞟了周恒一下,又飞速垂了眼帘:“阿正对不起二哥。” 周勤牵了他一只手,周恒也握上他另一只手牵着他俩往堂屋走。 “阿正可是想着时刻都练成武?”周恒道:“练武要找对人,你跟连程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可还记得上次你从屋顶跳下,我们都不知道的心思,以为你要掉到我身上,吓到好几人的事儿?” “记得……”阿正嗫嚅,声音像两片树叶轻微的摩擦。 “你方才又吓到阿勤了,同样的事出现了两次。”周恒淡淡道:“人不应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就不好了!” 周恒的指尖划过小孩的脸颊,中间温热,耳边微凉,软软的,有点鼓,周恒想他是在心里嘀咕着什么呢,不然不会气鼓鼓着两腮的。 周恒垂眸看阿正,轻浅着声音道:“阿正可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小孩儿没吭声,过堂屋的台阶直接蹦了上去,转身昂头面对着周恒:“阿正以后都不跟你们玩这些了!阿正找二师父陪着,可以飞得高高的也没人说我什么!” 周恒轻笑,这孩子又跟自己闹脾气呢?他摸摸小孩的脑袋,目光却是柔和:“早跟着你二师父玩儿不就没有今天这事了?” 阿正又低声哼唧拽上了周勤的袖子:“二哥,你没事了吧?” “没事。”周勤也揉揉他脑袋笑着道:“其实阿正的臂力还是很强的,竟然能将二哥抱起来,我可是比你大好几岁呢!” 小孩儿软软道:“阿正再不会吓着二哥的。” 秦汇一掀门帘,正好看见阿正微扬的下颌,白白圆圆的,他大手一挠,阿正就缩着脖子咯滴滴的笑起来。 “秦大哥不要挠人家啦!”阿正乱挥着胳膊挡住秦汇的动作。 周勤笑着也对小孩儿上下其手,对周恒道:“大哥快来,阿正脖子可软乎了!” “不要不要!”阿正扭着身子往屋里钻,秦汇大腿往边上挡着正好拦着他的路:“秦大哥你坏!人家还帮你跟漂亮姐姐拉红线呢!” 这话一出秦汇便止了动作,笑呵呵地将周恒和阿勤抓挠阿正的手攥住:“不许痒痒阿正了,现在我和他是一伙的。” “不许不许!”阿正朝两人一吐舌头就窜进屋里了。 听到外面又是喊叫又是笑闹声的,周雨探出脑袋来看看,结果正是他们都进屋的后背。 她看了两眼:“嫂子,大哥他们在玩什么呢?” 秦玥正给一条鱼切刀花,一手持刀一手按鱼,利光划过便是米分薄的肉片旋起。她淡淡道:“应该是阿正怎么着阿勤了,你大哥去阻止了吧……” 小雨往灶洞里撺了一根柴:“为什么这样想?” 秦玥轻笑了一下,清越的女音半揽着窗口射来的一线日光:“阿勤和你大哥的性子都不是爱玩儿的,只有阿正有可能闹来闹去的,跟个小松鼠似的,窜上跳下。不是他闹出点动静还能是谁啊?” 周雨点头,火光映的小脸橙亮:“嫂子说得对!咱们家,我和阿正是能玩闹的,阿勤和大哥是安静的,你嘛,正好在中间,有时沉静有时欢闹。咱们一家住在一块儿,正好!” “该是有不少人羡慕咱们家的!”半晌,她又加了一句。 王志梅抓了一把木耳撕着,笑道:“你们家人脸儿长得好,阿恒有学识,你嫂子又会生意,你们几个小的都可人,人家自然是羡慕你们的!” “我们过的也舒服!”小雨笑靥如花,脸上满是快活劲儿:“我们家的下人也好,做的吃食好,做的衣服好,办事儿也利索!都是嫂子调教的好!嫂子不仅养好儿孙还养好下人!” 好儿孙?王志梅目光一斜就落到秦玥肚子上,玥玥有了?!身子养好了? 她嘴一张就想问秦玥,但小雨还在这儿呢,让个小姑娘听见这事儿还怕她害羞。王志梅拽拽秦玥,眼睛朝屋外一瞟,意思是你跟我过来。 秦玥奇怪,她手正占着呢,做什么呀?不过娘亲喊,岂有不出去的理?秦玥甩甩手跟在他身后。 一到外面王志梅就凑近了拉着秦玥,声音还很小,道:“玥玥你身子养好了?你和阿恒圆房了?” 秦玥一怔,立马想到小雨方才那句“不仅养好儿孙还养好下人”的话,她娘又多想了。她淡笑着:“没有呢,还得一段时间的调养。但是师父说坚持用药就可,今年或许就能……” 王志梅听前面一句话略有失望,后面却是又提了一口气,还好,许大夫的医术她信得过,他说今年,那今年肯定行!唉,也幸好玥玥没有公婆,不然不好交代! 她也怕自己说的多伤了秦玥的心,怕她压力大精神不好,遂抚着秦玥的背,安慰道:“没事儿,咱能将身子养好就行!这底子有了比什么都强!走吧乖妞,咱做饭去,让他们几个男人在屋里歇着吧,不知道出来干活儿。” 秦玥笑道:“爹和大哥都忙了一年了,这几天还不好好歇着?娘就让着他们点儿呗!” 王志梅知道她是在帮父子俩说话,便也承了情甩着帕子道:“好吧,有女儿这个小棉袄保我的暖,我便不多说什么了!” 秦玥一展臂环上王志梅,两手有油却是没挨到她衣服上,她娇声道:“让小棉袄抱抱你!” 王志梅轻笑,轻蹭着她的脸,舒缓道:“玥玥自从嫁给阿恒也变的勤快又善解人意了,看来嫁阿恒还是嫁对了!” 秦玥松了她,两人回了厨房,她问:“那我以前是有多么不好吗?娘亲是否嫌弃女儿呢?” “你呀!也幸亏嫁了人更懂事了,不然,也有的阿恒受的!”王志梅一敲她额头佯斥道:“你以前啊,被我惯坏了。咱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愣是将你养个小姐脾气,挑这嫌那的,做个饭老是将粥煮糊,菜炒焦,还爱乱发脾气……” 秦玥手中刀不停,倒是听着原身的情况,为周恒捏了一把汗。幸好她穿过来了,不然让原身在他家过日子,别说什么帮助周家了,那就是养了个吃饭还不掏力的主子嘛! 小雨道:“嫂子对我们挺好的啊,除了……” 她话声渐小,除了磕破头刚醒来的那一会儿对他们几个有点敌意。她心想着却没说出来,嫂子刚嫁进他们家他们就将人弄伤了,伯娘会心疼嫂子,也会怨他们的吧…… 王志梅却问:“除了什么?今儿有伯娘在,让伯娘听听,好好教育一下你嫂子!” 妇人说着话,目光瞟在秦玥身上却是对儿女的至深宠爱。 小雨带了揶揄一瞥秦玥,脆生生笑道:“除了经常在我们几个跟前跟大哥卿卿我我呗!” 王志梅一戳秦玥:“在弟妹面前注意着点!” 秦玥噗嗤一笑:“周恒在家才一个月,我俩不趁现在黏糊会儿?再说了,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相公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小雨明显是吃阿恒的醋,嫌我不跟她亲呢!” 小雨只朝她吐吐舌头,没接话又继续烧火了。 一大家人坐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阿正明显的不太理会周恒。 秦玥望望小孩儿,他也正好朝夫妻俩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一撞,小孩儿嗖一下转了目光,耳朵却是透红了,跟照在阳光下似的。 秦玥嘴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孩子跟阿恒生气呢?闷着气还别扭的偷看阿恒,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啊! 桌子底下,她碰碰周恒的衣袍,男子缓缓扭头看她。怎么了? 秦玥眼神一瞥,阿正偷看你呢! 周恒淡笑,我知道,回家再说吧。 秦玥看饭桌上——秦树立正问着阿勤做木活的事儿,家里的杂货店也有不少木工送来的东西,他对那些还算了解一些。阿勤也说的头头是道。俩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小雨不时给阿正夹个他够不着的菜,完全没发现小孩儿的异样。王志梅想着秦玥身子的状况,许久才夹一口菜,却还是同一盘里的。 确是不好说阿正的小样子,那好吧回家再说。 逗留到下午,几人上车回周家村。秦玥说过段时间再过来帮忙准备秦汇的亲事,但王志梅觉得周恒好不容易放一回假,不想让她多来。秦玥只道不过是一两天的事儿,不妨碍。 这边一家子回去了。王志梅还在想着秦玥与周恒孩子的事儿,虽然秦汇的亲事定了让她少一件烦心事儿,但秦玥的身子不知何时才能调养好,一想这,妇人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起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上仙人来 王志梅愣神想着事儿呢,一旁秦树立看见隔壁家的孙儿自个儿攥了个风车跑出来了,他笑呵呵抱着那小娃娃逗弄了一会儿,又将他送到家里,回来看王志梅还站在门口。 他过来妇人身边关心道:“怎么了?人都走了还站这儿看?”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透亮的日光渐渐沉了色变得金黄,落在人身上不妨多了些沉寂,瞧着人的神色也落寞。 方才吃饭还热热闹闹说着话,现在她怎么又一脸的苦涩呢? 王志梅微哼瞪了他一眼:“都怪你!那时候非要带玥玥去钓鱼……” 秦树立当下就懂了她在苦恼什么,忙揽上她的肩将人哄着:“是我不好。若是知道玥玥会掉进水里,打死我我都不带她去!” “又说胡话!”王志梅拍他的手,想想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未免伤人心,也便住了口不去多说。 秦树立的长臂还环着她,一心要哄着不将她惹怒,手劲儿便是紧了,直将人往怀里带。这巷子说不得什么时候过来个人呢,王志梅捏着他的手将人拍开,努嘴道:“七老八十了还不正经!” 说着妇人便往院里去了,秦树立跟在她身后笑呵呵道:“咱俩加起来才七十多,哪有你说的那么大?那岁数牙都掉完了。” 王志梅嗔道:“掉完了你就是个丑老头子!” “我长的本就不俊!哪有汇儿和阿恒长的好了?”秦树立继续跑去拉住她的胳膊。 王志梅无法只得让他圈着,嘴上却是不饶人:“就会嚼舌!” 秦树立只是笑着,秦汇从门帘里看两老叨叨着,一笑也就丢了帘子。 —— 马车上,阿正端端正正的坐着,小脸圆大眼黑。周雨终于感觉到小孩的不一样,但看几人都没有说什么,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没吭声。 车里没人说话,倒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了,周雨这整天嘴不停的人只觉身上发痒,哪哪都不舒服。她轻碰碰秦玥:“嫂子,咱们明天做什么?” 秦玥只淡淡道:“没有计划好的,在家做自己的事就行。” 周雨哦了一声就没别的话了,怎么觉得这么怪呢…… 阿正也是心里嘀咕,嫂子和大哥怎么不与他说话呢?是没想好怎么哄自己?难道方才他表现的不明显他们没有发现? 最近大哥老是找自己的毛病,他都厌烦了呢!大哥越来越严厉,反倒像是父亲不是“亲民”的大哥了。大哥是哥哥啊,怎么能一直教训自己呢? 这闷闷的车厢,真是让人不舒服! “阿正!”周勤突然开口看着他。 小孩儿猛一扭头看他:“怎么了?” 周勤倾身拿了他的手:“你两只爪子挠什么呢,都抓红了!” 阿正虽然坐的笔直,两手却是一直抓挠着,跟他的心一样,糟乱!现在两只手心都红彤彤的,他自个儿都没察觉。 小孩儿马上缩回手,动作间偷偷瞄了周恒一眼,男子神情淡淡,并没有因为周勤的话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大哥是再不关心自己了吗?阿正心想着,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是不是不该跟大哥生气啊? 秦玥倒是移来了视线,拿过阿正的手瞧了瞧道:“阿正别抓挠手心了。抓破了冬天里愈合时间很长,而且会很疼的!” 她掀开座位下面的暗格拿出一个水囊,湿了湿手覆上阿正的嫩爪子。凉凉的,阿正看着秦玥的手,嫂子都比大哥好! 周恒还是静静坐着,视线倒是瞟过来两回,却都是看的秦玥发顶,目光柔和。 阿正心慌慌,大哥真的不再理他了! 一路上再是无话,直到回了家里。 阿正下了车,再看一眼周恒,男子只是习惯性去接秦玥下车,没施舍给他们一点注意力。小孩沮丧,慢腾腾回自己屋里了。经过连程身边,跟他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男人很奇怪,他去了镇上玩的这么狠?连气力都没了? 重阳看小孩儿一声不吭的回内院了,忙笑着跟在他身后,“正哥儿,小的给你打水洗洗脸?” 阿正半抬眼皮道:“不用了,等吃完饭一起洗吧。” “正哥儿怎么瞧着不开心?是有什么事儿吗?”重阳还跟在他身后:“跟重阳说说,我给你出出招!” 阿正脚步一顿,重阳比他大,遇事肯定也多,找他说不定有用哦!阿正脸上一喜刚要开口说话,秦玥和周恒揪从他身后走来。 “阿正你过来一下。”周恒轻抚了他的脑袋,衣角带风从他身旁穿过。 小孩抬头看着他的后背,眉毛耷着,嘴角却是微微有点翘。这表情,重阳不知是好是坏。 秦玥扭头朝阿正笑笑,又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小孩儿撇下重阳跑到秦玥身边牵上她的手。 “大哥,你叫阿正有什么事?”阿正早憋不住了,周恒一主动说话,他便泄了心中一口不上不下的闷气。 周恒深意一笑,唇边却带了春风般的和暖,他垂眸看阿正:“你说呢?你不是一直期望我与你说话吗?” “我……”阿正语塞,他有那么明显吗? 到了客厅,三人依次坐下,阿正塞到了两人中间,美名其曰他们是守护者,一边一个正正好! “阿正想与大哥理论些什么吗?”周恒道。 阿正一瘪嘴,玩着手指嘟囔道:“大哥太严厉了!人家都伤心了!” 周恒静默。 秦玥却是揽上他的小肩膀:“阿正可知,上次你和你大哥一起骑马的时候,他的腿磨破了,我很生气。你知道嫂子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大哥笨呗!”小孩此时还没散气儿呢,说话里也带着对周恒的抵触。 秦玥一捏他小脸:“当然不是啦!这周家村是再没有一个比你大哥更聪明的人,你怎能说他笨呢?他可是唯一一个秀才啊!” 阿正自是知道不是因为这个,便道:“那嫂子说,是为什么?” “因为你大哥受伤了也不知与我说还想瞒着我,不想让我帮他上药。”秦玥淡淡道:“不管原因如何,他将自己弄伤了,不及时上药便是不爱惜自己,我是心疼他所以生气。” 阿正看看秦玥,再看看周恒,他们两个也生过气?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大抵是如此的。”秦玥道:“有时关心则乱,有时恨铁不成钢,有时严厉深重,有时溺爱成瘾。全都出于对那人的爱和关心,全都源于希望那人更好。” “那大哥是很爱我了?”阿正皱眉,“他以前也关心我,怎不见吵我?” “那是因为,你以前也没什么值得我多心去吵你的呀!”周恒道。 “是因为我最近老有那事吗?”阿正看他。 周恒叹气:“对,以防你万一失手,可不得及时制止你一再的行为吗?” 阿正也许只是为了显耀一下自己的武艺。但现在这话一说,明显以后不能再这样做去突显自己的不一样了,阿正有些失落,坐地笔直的腰背都弯了。 “若是阿正想让我们看你的进步,可以让大伙一起到院子里看你展示啊!”秦玥轻抚他的小身子:“人多岂不是更热闹些?以后咱们村的学堂开了,下课的时候你还能教其他小朋友一些招式,成为他们的小教练。比你一人在家里练习好多了!” “嫂子说的是啊!”阿正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优势了,一挺身又坐了起来:“恩,可是阿正上课以后,岂不是没有时间练武了?” 秦玥道:“你情况特殊,可以一天上课一天习武啊。” “可以?”阿正疑问看周恒。 “恩可以。以后的夫子是我的同窗,可与他通融一下。” “太棒了!”阿正一把搂上周恒的腰,小猫一样蹭着:“大哥我不气你了!” “不气就好!小小年纪不能生气!”周恒抚着他的发顶:“大哥以后不对你太严厉便是了。” 小孩儿从他身前滑下,稚嫩的眉目油亮:“嫂子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果大哥不管教我,便没有人指点阿正了。阿正听教,大哥也有资格管教。” 周恒低笑,醇厚的笑声划过人心撩起麻麻的痒。他温柔注视着秦玥,却跟阿正说:“你嫂子的话倒是比我的话更管用了!” 阿正一边拉了一人的手脆声道:“大哥嫂子都重要!” 又过一日,阿正还是没有将那个很好的东西给秦玥,也没人催他,所以小孩儿自得其乐,慢慢的准备着。到了初五,阿正终于捧着一个布包去找秦玥了。 秦玥正在客厅里准备着今年的计划书,阿正一掀门帘进来:“嫂子,阿正要给你礼物了!” 秦玥笑着抬头:“我家阿正到底要给嫂子什么啊?等了好几天,终于要看到了!” 小孩儿手捧着东西送到秦玥怀里:“有礼物开心吧?快看看!” 秦玥手中,布袋子软软的,好像还在动。难道是那几只小兔子? 她拉开抽绳,里面一团拜拜软软的东西冒出来,“真是兔子?!” 那刚长出白毛,像披了一身松软的雪花,仿佛风一吹就能将雪吹走一样的幼兔,比刚出生大了一圈,完全没有了光肚米分肉的膈应样子。小兔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但全身的白毛是真的惹人爱,一团在手里微微动着,像是要找吃的,温热的鼻息扑在手心触痒。 秦玥浅笑如同展开了重瓣米分色樱花,盈盈中夺人目光。 嫂子好漂亮啊!阿正想,以后他也要娶一个跟嫂子一样好的娘子! “好,真是给嫂子的好礼物。阿正还要继续养着吗?”秦玥问:“嫂子可是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思养着它呢!它还太小了,得有人照看着。” 阿正笑笑:“那我就帮嫂子养着!现在母兔子吃的可多!哪天我少给它菜叶了,它就开始咬小兔子,好可怕!” “噢?”秦玥没养过幼兔,不知道兔子饿了会吃幼崽。可是兔子是食草动物,该不会吃自己孩子吧?她道:“阿正亲眼见过大兔子去咬小兔?” “恩恩,真的!” 动物里是有吃幼崽情况的,或许是她不知道吧,秦玥又道:“那阿正还是多给大兔子准备些吃食吧,免得它真把小兔吃了。” “好,嫂子还要再抱会小兔子吗?”阿正倾下身子摸摸白白的一团。 秦玥笑:“那我就多抱会儿吧!阿正若是无事不妨在嫂子这儿坐会儿。” 小孩高兴点头:“好。”他看看桌上的纸张:“嫂子你在写东西?” “恩,是今年的生意计划。”秦玥道:“嫂子想将你那种小骑车打入市场,阿正觉得卖的会好吗?” “那个骑车?”阿正想了想:“阿正好久没碰它了。三叔不是琢磨了好久才做好吗?还需要铁质的零件,做起来不容易啊!那就需要卖的贵一些了!” “对,是准备定高价位的。” “可是价钱高了买的人就少了呀!有钱人家又不一定有小孩子,特别是咱们镇上,有钱的有几家呀?”阿正皱眉道。 秦玥微有些叹气道:“是啊,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若是只在镇上卖,买的人肯定少。” 阿正再想:“那能不能不卖的太贵?怎么能把价钱减下去呢?或者是咱们卖到大地方去,大地方有很多有钱人吧?” “大地方自是人多,但是需要做好了运出去,运费也是一项支出啊!”秦玥拿着方才写的东西看看:“我刚开始还想着骑车和内衣一起出售,幸好那时候被你大哥拦下了,不然现在定是一堆烂摊子……” “嫂子别气馁,现在的店生意这么好,以后定能想出好办法的!”阿正晃晃她。 秦玥轻笑看他:“阿恒陪陪嫂子说不定就能想出来了。” “恩!”小孩儿点头:“阿正今日不练武,就陪着嫂子啦!嫂子有给阿正的奖励吗?” 阿正眼神儿鬼精灵着望向秦玥,她一笑:“原来阿正有所求?你想要什么?” 小孩儿也笑:“人家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长寿面!” “好!一会儿给你做!” 日子一天天过,不久厂房女工便开始上班了,似书和如墨也回到了镇上开店迎客,两人走的时候石心给准备了不少吃食。 厂房还没有开始生产新款内衣,秦玥准备到了三月再逐步开始新款的制作,现在老款还有很高的市场。玩偶还是和暖手包一起做的,但是暖手包的量减少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玩偶上,且秦玥又画了一部分卡通人物。诸多萌系头像都是可以生产出来的,秦玥很庆幸自己不是对动画片一无所知的人,“前辈”们的力量无穷大啊! 初十,该走亲戚的都走完了,村里男人开始拾掇建学堂的那块空地,杂草小树和石块都清理了。周复奇将全村人筹集的钱聚到一块儿,账目都记得挨实。建学堂不需多费什么精力,只盖好几间屋子就行。材料都买齐全,村里男人又开始干活了,只是这次没有工钱,但大伙还是干的起劲儿。这可是为娃们建的学堂啊,以后这里都是念书声,想想那声音就觉得悦耳! 村里孩子知道以后这儿就是学堂了,没事儿都跑来看看,问着叔叔伯伯们,是不是有白胡子老头来教他们。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他们都知道是周恒的同窗来教学的,上次周恒家请吃饭已经来了好几个学生,他的同窗再大会是白胡子老头?只怕是这孩子听哪家大人说教书的都是老头子了! “是个大哥哥!”周复奇一揉那小孩乱糟糟的发顶,他的头发瞬间又更糟了。 小孩儿捋着乱发嘿嘿笑:“那就能带着我们起玩儿了!” “玩什么,人家是来教你们念书识字的,竟想着玩儿了!”周复奇一背手绷了嘴,浓眉黑凛眸光四射。 “啊!”那孩子大喊一声跑开了,村长爷爷绷起嘴最是怕人! “略略略”看周复奇没有跟过来,小孩儿又转身朝他吐舌头。旁边一男人板脸一吼,小孩儿又飞也似的跑走了。 那人笑看周复奇:“小孩不懂事儿,村长别多心啊!” “没事儿,咱村孩子皮实着呢我能不知道?”周复奇笑摆手:“咱该干啥干啥,早日将学堂建起来,把他们都送过来,让夫子好好教教!” 周家村刚安静了十来日,男人女人一干活儿,又是满村的热闹。 厂房里,女工们已经了做了一个时辰,芝娘和林秀英喊着人让出去歇会儿。女人们闹着,一窝蜂涌出了大门。房子外面的角落里搁着一些麻绳,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两个稍大的伯娘把那根最长的麻绳拎出来。 厂房外这时候没别的人,地儿宽敞的很,两人远远站开忽起手中的长绳就开始扔圈儿。 “来啊!上人了啊!”一人朝边上站的女人喊。 “我先来!”王芬踮着脚,鸟飞过长电线似的进了绳子,脚下一点便穿过了麻绳。 她边跳边往前移,给后面的人腾出上绳的位置。一会儿,长长一弯的绳角处就蹦跶了五六个女人,个个跳得欢实。 庄稼人不分什么老壮,反正多年的劳作,身子都练的结实。一会儿那边的人下了,后来的不管年轻还是婶子,都笑喳喳地往上进。 这是秦玥新教她们的玩儿法,那边有几人跳的单绳,她们一大堆人跳大绳。左右也都是一个村儿的,就算有男人看见了,也只会觉得玥娘会玩儿。不仅管她们干活儿,还体贴她们,管教人各种花样的玩儿。 小雨没什么事也来厂房做活儿,现在正跟芝娘一块儿跳绳,芝娘扔着,她在人家对面跟着蹦。 “你看小雨跳着跟只小兔子似的!”一旁晒太阳的婶子笑着跟林秀英道。 林秀英正纳了只鞋底,抬眼道:“就是,正好还穿了白毛边的坎肩。” “我才不是小兔子呢!”小雨瞟她俩一眼。家里人都知道,连程暗地里就是喊石心小兔子的…… 周雨一跳一身的白毛颤巍巍,小脸又白嫩,看着可人,那婶子笑道:“那你是啥?” “我?”小雨半喘着气儿:“我就是我,我是白天鹅也不是兔子,我们家已经有一只兔子了。可不能再出来一只!” 林秀英道:“你不是养了好几只吗?前儿个我还见阿正,他说母兔又下了一窝兔子呢!” “三婶,此兔子非彼兔子,不一样!”小雨道:“哎哟不行了,芝嫂子,我要下来了,你停停。” 芝娘停了手中的动作:“怎么了,今儿就跳这一会儿?” 周雨捂着肚子皱了眉:“我早上好像吃多了……你跟三婶儿跳呗!” 林秀英忙摆手:“我可不会跳,我上去只会带掉芝娘的绳子。” 周雨嘿嘿笑扔给她一个沙包,林秀英胳膊一抱便接住了,问她:“这是做什么的?” “这个啊?可比跳绳容易多了!”周雨又变出一个沙包,往天上一扔,落到腿边时脚一抬踢上那红包,一上一下几个来回,那沙包就像系了绳子粘在她脚上一样,一下都不错过。 “怎么样?”小雨手一扬接下沙包:“三婶儿您也试试?” 一旁的婶子抿嘴笑,依她看啊,这踢沙包可比跳绳难多了。但林秀英看小雨踢的贼顺溜,心里想着容易,也攒了满心愿意,搁了鞋底儿到下面踢。结果脚是抬起来了,沙包却是一次都没有踢中过。 林秀英半晌才反应过来,小雨这是故意耍她呢!她连跳绳都难跳几下,还能跟那不长眼的沙包玩几个来回? “你这妮子越来越调皮!”林秀英点上周雨的额头:“看婶子不会还气婶子!” 小雨忙抱上她的胳膊:“婶子不是不会,多学学就会了!这胳膊腿儿的,谁还能生下来就会干活儿?还不是一天天练出来!” 林秀英一拍她肚子:“就你会说话!” “哎哟婶子,人家一面说吃多了你还拍人家肚子!”小雨这声儿拉的长,忽然便觉得整个空地上就只剩自己的声音。怎么回事?刚才还欢闹个没完的人声一下就没了? 身边几人都是疑惑,往那边一看却是全都呆住了。 远山青雾邈邈,碧水一袭昭昭,黄土迢迢为脉,日光泼洒珠玉肌骨般碎落,成红尘网,成世间浩瀚尽头玉林。一人风姿绰约携风而来,墨发如锦飞扬,荡出一曲夺人呼吸魄人灵魂的黑色神曲;绣繁纹锦衣玉袍,缥缈迤逦却又似踩着淡云漫漫而来的肌骨仙人,光华飞升兀自逍遥。一时脉脉红尘忽滞,玉林骤静,但见人来不见花开,世颜婆娑但使一人如画,一笑醉了红尘,一举一动晃了目里千影。 而此时,玩闹兴起的女人们手中的麻绳也已落地,最后一个跳出的姑娘愣神扑在前方人身上,一众大大小小的女人直直望着日中踱来之子,似玉似华,清风明月共在。 村中未有此类人,但从古至今,人们喜爱美欣赏美的心一样,林秀英直愣愣看着仙人来,手中的沙包啪嗒落到小雨脚面上。 这一声瞬间拉回了周雨的神思,这美男子是谁?来他们村干什么? 她看看自己脚面上的沙包,再看看飘摇骊迆而过,散漫飞出一抹青鸟跃天之笑的男子,脚一勾便弹出那红包。 “啪!”男子长袖飞扬,玉手轻握那一抹红。 “小妹妹,你怎么看本公子长得好看就打人呢?”他沉醉的嗓音低低吐出,却是让一众人都听见了这话。 这男人还真是自恋啊!一瞬间,周家村女人都该干嘛干嘛。粗麻绳飞扬打着弧,沾起地上的尘土漫入脉脉青冥,绳下女人们雨点般啪嗒入绳,纤脚细点,飞跃如鸟。 张文义不解,方才都还看着他像看花儿似的,这一下怎么就没动静了? 周雨走到他身边拿回沙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开口道:“这位公子,你穿的衣炔飘飘跟个姑娘似的!跑到我们村干啥?我们村的男人可都是有媳妇的!女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张文义嘎一下僵住了,他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落在这妞口中,听着怎那么不讨喜! 柏西在男子身后闷笑,二爷到哪儿都要事先打扮一番,不想到了这里只有一瞬的被人关注,这还被一小丫头说道了一番。 张文义轻咳一声,柏西马上回了神,上前道:“我们二爷是来找人的。” 周雨瞟了他一眼:“你这小厮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你找谁啊?” “周恒秦玥。” 找大哥和嫂子的?周雨再次细看张文义,她没见过他,但此时细细打量,才觉得他有点像张文隼,只是他更邪魅了些,眼睛狭长勾人心魄。 那这人就是张家二公子了?跟嫂子合作生意的? 周雨看看芝娘道:“芝嫂子,咱们休息时间也到了,就让大伙回去工作吧,我带这人过去。” 小姑娘一句话后,玩的正欢的女人们动作渐收,三五成群的搁好东西回了屋子。 张文义还一直瞅着她们,似是想过去瞧瞧。 周雨诶了一声喊住他:“你不是要去我家吗?还不快跟我来?” “你家?”张文义宽袖微扬,俊美的面上了然明灿:“你是周恒的妹妹?” “对。”周雨拍了沙包上的尘土超前走:“跟上吧!” 张文义悠然随其后,柏西却是又喊了周雨:“妹子,我们赶了马车来呢!咱们坐车去?” “就搁这儿吧!没人碰。”周雨一指厂房外的空地,这都是他家的地方啊! “就几步路,我家的车都是搁在这儿的,你瞧!”周雨一指那边的空房子,隔着窗户看过去,隐约见了许多拉车。 柏西瘪嘴,你们家是拉车,我家可是宝马啊! “二爷?”柏西看张文义。 张文义闲闲道:“搁这儿吧,爷都不嫌累,你说什么。” 两人先走一步,柏西停车的时候才发现那房子后面还有一排马厩,一匹匹马正悠然的扫着尾巴吃草呢。 嘿,这家人的东西还不少呢! 他整好了就赶紧过去,这穷乡僻壤的,他再跟丢了?   ☆、第一百一十章 文义vs阿正 周恒家,阳光下。 阿正一身浅棕色短褂长裤,脚蹬小短靴,别有一番飒爽英姿。这一身又显得小孩儿身量高的很,再加上整齐的短发髻,精神满满的双眼,一看就叫人喜欢。 此时阿正正蹲在小鹿身边。这只鹿的腿伤已经过了两个月,这两天天好,阿正就叫重阳中午的时候将它抱到外面来晒太阳。 小鹿一直都是漆黑的圆眼,在阿正面前却显得有点雾蒙蒙的,现在的它站起来还是腿软的样子,但秦玥说,它已经可以开始练习走路了,时间长慢慢就能走能跑了。 “鹿宝儿,你站起来呀!”阿正摸着它的背给他顺毛,虽然鹿的毛很短,只像是一层皮,但他还是喜欢顺毛的手势。 那幼鹿只是雾蒙蒙着圆眼呆望着他。阿正笑着道:“鹿宝儿,阿正扶着你,你来走!乖!” 小孩儿这就直起了身子抱着幼鹿的腹部将他撑起来,那鹿似是知晓了他的意思,也软着腿晃悠悠站了会儿。阿正两手缓缓离了它的身子,它还是呆萌萌站着,仰头看阿正。 “真棒鹿宝儿!”阿正往后退几步,朝它拍拍手在勾勾手指:“来,宝儿,到阿正这里来!” 小鹿望着阿正瞧了两眼,晃晃脖子,呦呦叫唤了两声。 “你不愿意吗?”阿正皱眉,叹气,正要回到它跟前,小鹿竟然慢悠悠抬起了蹄子,一步三晃的往这里踩了过来。 小孩儿张了口看着它细细的腿一步步迈来,好像看见自己的孩子学走路一样,眼中满满的激动兴奋。 墙边,周恒和秦玥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晒太阳。天好,一瞧就是透心的蓝,大气透明度高,太阳光直射着,容易晒黑。所以秦玥让石心搭出些床单,那床单的影子投下,正好挡了两人的脸,身子却是都热乎乎的露在亮光里。 两人一人拿了本书在看,秦玥也不用学习,看会低头瞅会儿阿正,看他一腔热血的教小鹿学走路,嘴边笑容安和。 日后也要将自己的孩子教的像阿正这样!秦玥转了视线看身边人,男子的侧脸也与人一样的温柔不含杂质。 周恒注意到她的目光,悠悠转头对她一笑:“娘子怎的又偷瞧为夫了?” 秦玥勾唇,细指捏着他的下巴,自己倾身往上面凑,轻柔魅惑道:“还不是相公长的太俊美了,娘子我不时的就想饱饱眼福!” 周恒只望着她低笑:“亏得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那为夫就让娘子多看会儿!” 两人对视,眸中尽是对方的倒影,清晰水映似的,盈盈潜了人心。 阿正抱着小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鹿宝儿,你很快就能跑起来了!” 从他这儿看过去,也只是看见夫妻俩露在被单下的腿,只见两人紧挨着,不见上面的动作。阿正忽然往前院的位置看过去,谁来了? 紫叶碎步过来,没注意到被单后的人,只跟阿正道:“正哥儿,姑爷和主子可在屋里?” “不在。他们在那儿晒太阳呢!”阿正一指被单位置,脆脆道。 紫叶这才看见单子下面的四条腿…… 她过去道:“主子姑爷,张二爷来了,雨小姐将人带到大堂了。” 张二爷?秦玥微愣:“张二爷是谁?”她撩起被单看紫叶。 紫叶以前是张文义的人,现在成了秦玥的人了,就算叫着“张文义公子”几字,也觉得不自在,便说成了京城里人对他的称呼。但秦玥显然不知,也没想到会是张文义。 她又补充道:“就是张文义公子。” 周恒起身:“娘子,你不是说张公子会在年后过来吗?” 秦玥也站起来伸展了下四肢,疑惑道:“这也太早了吧!他就不需要趁着大过年的在京城里约见亲朋好友吃喝玩乐,顺便找些噱头大赚一笔?” 紫叶稍犹豫了一下才道:“二爷是在府里住的,太老爷总是喊着让他多喝些墨水,是以二爷在家中呆的时日有限,多是早出晚归避着老太爷,节日一过二爷就开始四处转悠了。” “哦,都忘了他家里还有老太傅呢!”秦玥悠悠环上周恒的胳膊:“相公,咱们去招待客人吧!他家老太傅可是以后咱们巴结的一大对象呢!” 周恒无奈笑:“若是我真入得了老太傅的眼,又何谈巴结一说呢?” 秦玥微笑看他:“相公的志向很大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能力就要多展示!我相信相公,能得老太傅青眼!” 阿正看两人说着话就走了,便将鹿宝儿抱回棚里,也跟了过去。 方才在大堂里,紫叶新上了炭火。张文义也有武艺在身,自是对寒冷没什么感觉得,况且今日天儿又好。但男子还是绽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朝她一笑:“紫叶你几人在秦玥家过的可是好?” 紫叶低眉顺眼道:“回二爷话,奴婢几人都很好。主子心性好,从不苛责。” 周雨在一旁坐着,看张文义的脸都想过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那皮肤看着,啧啧,珠光肌玉,白的欺霜赛雪,润的自带光泽。那五官,端的是繁星皓月不及,春风十里不胜,无神自有情,美若峰顶雪光耀,可远观不可亵玩。 张文义低笑,渺渺如雪洲泛起波光潾潾,清越高洁。当然,如果去除了他此时斜瞥着周雨的暗自得意的神情,这妮子刚还对他不理不睬,现在不还是看痴了? “秦玥自是一个好主子!爷给你们挑的人家,自是不会害你们!” 话音落,夫妻俩就进来了,刚才的话听了一清二楚。 “多谢张公子夸奖了!”秦玥道。 二人落座,周恒温淡的脸庞看向张文义,客气道:“许久不见张公子!多谢上次送来的手札,周恒受益匪浅。” 张文义随意道:“爷爷他老人家的东西让世人看见,也不失为一种博征天下学子的途径。周恒,日后科考,若有机会,可投入他老人家门下。” 周恒一顿,微颔了下颌:“张老太傅收学子?” “有才之人当是闻名遐迩,谁都想得之!”张文义声音散漫如细沙入风,却是让周恒心里踏实不少,他只是想着能得教张之谦是好,但心中未有肯定,得到此回答,自是安心。 张文义浅笑若无,秦玥轻啜了茶,眼皮却是抬着目光轻瞟他。 “进来生意可好啊?张公子?”秦玥问。 他笑道:“脱你的福,仙客来收益比往年翻了一番,年夜饭的特色也让咱们在一年开头里大赚了一笔!京城的内衣店初六已经开门营业了,一天售空了货。” 秦玥点头,没有一点意外。京城那地方,三妻四妾的争宠不断,男人家的后院估计就没断过战火。有家不一样的内衣店,那些精明的跟狐狸似的女人,能不争相去买以期得到男人的喜爱?那店不火她不姓秦! 周恒似是也没太大惊奇,娘子的店在临安镇的业绩一直不错,京城的店不会出差错就对了。 两人都没有大惊小怪,张文义有些无趣了,倒是周雨哎呀喊了一声转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他微扬的斜眉。 “当真卖那么好?!”周雨睁大了眼,小姑娘一身明米分坐在椅子里看着娇俏。 “当然!” 周雨瞬间绽了灿花般的笑,直向秦玥邀功:“还是我教的好!嫂子,我棒不棒?” “棒!”秦玥点头:“不然我能让你教她们?还不是看上你手艺好了?” 小姑娘一脸骄傲自得,昂头挺胸的花公鸡似的。 张文义以为她要夸他能力强手腕硬是天生的商人头脑,没想到她说起自己来了……不过,那几个丫头也说了手艺都是周雨教的。这姑娘,也是个可塑之才。当然,只是在女红上,这脾气和说话声可不敢恭维! 他对周雨道:“有劳周姑娘教那几个丫头了。” “哎!”他突然有些懊恼地一拍手:“我给你们带来些东西,在车上呢!” 张文义皱了优雅的眉,转身敲上柏西的脑袋:“你这小子怎么不提醒我?” 柏西一捂锃红的额头一块儿,哭丧道:“小的,小的也没想起来……” “还不快去搬过来!” “小的一人也搬不来啊……”柏西小心脏发颤,二爷总是将自己的错误往他身上推,他当个贴身小厮他容易吗? 张文义风华了魅惑的笑,卷着日光盈盈扑撒到周恒秦玥身上。 秦玥知其意,但也鄙视他自认风华绝代实际却骚包的笑,她看紫叶:“让重阳他们过去帮忙吧!” 紫叶点头,她看柏西:“你跟我来吧。” 柏西自是与紫叶熟识的,遂笑呵呵地跟了过去。 阿正看着他俩出了门,自个儿进来,看见张文义就是惊讶:“张叔叔,你回来了?” 张文义本是黑发生了明光灿眼,兀自的笑着呢,阿正一句话噎地他想打人。他缓缓扭头,脖子里的骨头却是咯吱吱的响,其声磨人:“小孩儿我不是与你说过,我跟你大哥嫂子同辈!” 阿正过来坐在周雨身旁,周雨笑眯眯摸摸小孩的头。阿正道:“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都叫习惯了。” 张文义有些咬牙切齿了,这小孩儿忒记仇! 周恒淡淡道:“阿正,注意称呼,勿要长幼不分。” 阿正晃晃脑袋,再看张文义:“张二哥。” 张文义这才缓了面上的不耐:“这才对!听说我大哥教你武功了,学得怎么样啊?” “还可以,入得了师父的眼!”阿正捏了个油果子吃了:“现在正在练轻功。” “轻功?”张文义喃喃,他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周岁才六岁,现在就开始轻功了?他扫了一眼阿正,难道是骨骼清奇,练武奇才? 周恒道:“阿正平日一直练武,不曾停歇,许是基础牢了。” 厚积薄发,阿正还小,多积累才是好的,不该被其他的任何事牵绊住。他也不想阿正六岁就在别人眼中被带了什么天才桂冠,王冠不是被别人赋予的,是要自己努力才能承其重的。 张文义不定的目光一直瞟向这边,阿正遂捏了个油果子过去给他:“你也要吃一颗吗?” 秦玥噗嗤一声笑出来。阿正那小模样,真跟旺仔QQ糖的广告一样,若是张文义能大喊一声YES,那就完美了! 张文义没接,摇头指着手旁的案几:“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这有!” “哦”阿正顺手将油果子扔进自己嘴里,挨着他坐下了。 “嫂子你刚才笑什么?”阿正问秦玥。 秦玥掩面再笑:“也没什么,就是想到点事儿。那个果子有些油腻,不要吃多啊!” 恩,阿正点头:“我吃完这个就不吃了。” 张文义看这一家人相处和乐,心里倒也是安然。他们家除了老爷子总是揪着他哥俩背书练字,其他也是融融和睦。说到底也还是老爷子教子教孙有方吧! “张兄此次来所为何事?”周恒问。 张文义收了思绪,勾笑如仙人:“遥寄之情不如亲身慰问。文义来家中看你们,送上新年的礼物,以表生意合作的诚挚,也为朋友情谊!” 周恒含笑点头:“多谢张兄记挂!” 周雨却无奈耸耸肩:“说的文邹邹的,不就是来看看咱们吗……” 阿正道:“这是礼节!也能显示张二哥的文采。” 张文义朝他头上弹个枣蹦儿:“这孩子光说大实话!” “嗷!”阿正尖叫一声,身子一弹,趁着张文义被他声音吓到的瞬间转手回给他一个大蹦儿。 指节弹在额头上声音响亮,张文义龇牙咧嘴,一副仙人被凡尘惹恼的气愤:“你这小儿!” 阿正脚下飞快,跑到秦玥身边抱上她的腿:“嫂子,他欺负我!” 阿正话落趴到秦玥大腿上,周恒眼微缩,将小孩儿抓过来抱到自己跟前。 张文义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的动作,对周恒深意一笑。周恒却淡淡望回去:“张兄,阿正只是小儿,童言无忌,何必与他计较?我家阿正额头都被你敲红了。” 周恒抚着阿正额上鹌鹑蛋大小的红圈儿,安慰道:“大哥揉揉就不疼了!” 小孩儿不知两人方才目视的内涵,乖乖依偎在周恒身前,嘴边还有淡淡的笑,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柏西从门外探进头来:“爷,东西搬来了!” 张文义起身看夫妻俩,长眸飘笑:“出去看看,我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 阿正拉上周恒的手:“走,让阿正开开眼界,看二哥带什么来了!” 周雨嘿嘿一笑打头出去。 重阳直接将东西都搁进库房,好几箱子搁着,秦玥有点又进了徐峥地牢的感觉,轻摇了周恒的袖子。 周恒朝她笑笑:“娘子这是兴奋的?还是怎么了?” 秦玥拧了他的手掌心儿:“你才兴奋呢!就这点儿东西也能让我兴奋?” 姐姐可是参观过国家博物馆,看过代代王朝更迭的历史实物,玉器宝瓷,刀枪剑戟,书画成仙,应有尽有! “与娘子说笑的。”男子依旧笑的温和,娘子拧的跟猫爪子上的软垫子触碰一样,毫无气性可言。 柏西将箱子一一打开:“这是给周夫人的狐裘貂皮。” 漆红雕花箱中,白裘如雪,黑貂如夜,厚实叠了数层。 “这是京城难求的冰锦蚕稠,冰锦做夏装沁凉怡人,蚕稠细滑,一年四季皆可裁。” 冰锦在上,果真透玉般无暇,软光灼灼,三匹可直视里面卷段。 “这是二爷搜集到的好吃食,念及周夫人喜做餐食,便给您带来了许多。” 各样水果海鲜,红皮绿叶的火龙果,冰裂纹满布的哈密瓜,一旁是藏在冰里的带鱼螃蟹,龙虾鱿鱼,还有一团干海带。 前两箱东西秦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这箱东西却是真入了她的眼,少女素手直接抓了火龙果,看向张文义满眼的满意,直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张文义,有眼光!这些吃食我都喜欢!” “嫂子这是什么?”阿正捏了鱿鱼一条冰凉的腿:“它长的好奇怪,这是它的腿吗?” “是,它的腿很多,一般人们都叫它鱿鱼足,不叫腿。”秦玥晃晃她手中的大果子:“这个切开就能吃,咱们去吃这个!” 紫叶看颜色又抱了几个,都剥开了切成片,拿了几个叉子过来。 几人回到了大堂坐着,周雨叉了片白白带黑点的火龙果:“是甜的吗?” “恩!”秦玥吃了一片,凉凉甜甜的入口,种子脆脆,满口香。恩,真是久违的香甜,尽是乡情浓啊! 周恒看秦玥的表情就知这东西她以前吃过,是她那个时代经常吃的吧!周恒静静看着少女 面上满足、珍惜、重逢、喜悦、苦涩五味杂陈的变幻,不知心里何滋味。 秦玥前世里喜欢吃水果,火龙果尤其喜欢,现在吃到真感觉像回到家里一样。她又叉了一块儿,却是递到周恒嘴边:“相公你尝尝,很好吃的!” 周恒淡笑,就着她的手吃下,请凉凉入口:“很甜,有细小的籽,也能吃吗?” “能的。那是种子,但不影响口味。” 周恒:“夏天吃应该更合宜,解暑。” “火龙果本就是夏秋成熟的,能保存到现在,也是有财力有手段的!”秦玥看向张文义。 张文义正疑惑秦玥为什么知道这热地的奇异果,少女却将话转到了自己身上,这是夸他的咯!男子宽袍敞袖,端坐似神祇,扬笑若堕仙,怎么看,都与凡人不同,他懒懒道:“确是费了些手段才存至今日,文义此番劳累,能博二位品尝赞赏也算值得!” 张文义四月飞絮的目光浅浅落到秦玥身上,其声若接云揽月,清华无限:“这是我北方没有的食物,玥儿你是怎么得知它的性状的?” 玥儿?周恒俊脸瞬间低沉,眸中暗涌铎出:“张兄请注意你的称呼!” “呵呵”张文义低笑,醇厚沉泉般缓流而出:“阿恒不觉得这般称呼更显亲切吗?难道文义与两位只限于生意关系?我们日后的交往可是无限大啊!” “对我一人亲切即可!”张文义便是故意在他面前如此的,想挑逗自己一番。就算他对娘子无感,他也受不了旁的男人对娘子如此称呼。 秦玥覆上周恒的手安抚他。张文义这人本就是无拘无束潇洒散漫,心情一好就口无遮拦,不至于与他较气。她在周恒耳边轻声道:“相公莫急,只管当他说胡话了!” “文义可没说胡话!你我现在如此疏淡,可不利于日后生意的发展。”张文义摸摸阿正整齐的发髻,目光温柔似水。 阿正一下拍掉他的手:“不许胡乱叫我嫂子的名讳!” 小孩水灵灵的大眼瞪着张文义,倒像是无知小兽保护自己的食物一样。张文义还不知好歹的上去捏他的脸,手刚碰上他就飞的缩回来,数次逗弄阿正,自己还乐呵呵的笑得欢。 “你走开!”阿正跳下椅子猎犬似的朝他身上飞扑,张文义却似知道他的举动一样,敞袖散雾飞云般扬起挥合,袖中暗绣明纹飞花乱坠,看似悠缓实则迅疾,阿正小脑袋瞬间便被蒙到了云袖中。 张文义邪魅的唇笑容胜绽:“小儿,二哥袖中的花好看否?” 阿正晃着身子逃不开,小孩儿转了眼珠一想,掰上他的胳膊鱼跃般飞腿穿过男子臂间,新鞋底刷拉蹭上张文义的脸。 “嗷!”阿正顺利从他手中逃出,张文义却是哀嚎一声掩面。 柏西大惊,爷被踢脸了! “爷,你没事吧!”柏西慌忙从袖中拿出一长颈小瓶:“爷,用药吗?” 张文义根本听不到柏西的话,满脑子都是“糟了糟了,我的脸坏了”的惊呼。 夫妻俩对视,目里或多或少的带着幸灾乐祸。 周雨低头想看看张文义袖下的脸:“你怎么了?伤到眼睛了?” 男子没动静,周雨又道:“鼻子歪了?” “嘴歪了?” “头破了?” “哎呀小姑奶奶你就别问了!没看到我们爷都疼了吗?”柏西挥袖,蹲到张文义跟前:“爷,您倒是出个声儿啊!” 阿正安然回了座位,吃一块火龙果道:“我的脚力,不过就是在他脸上踢出道红印儿而已,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吗二哥?大男人,脸上没个疤都不好意思提自己的光辉历史!” 周雨笑道:“对啊,有疤的男人更性感!” 秦玥捂嘴笑,周恒终于心里顺当了,浅笑牵上少女的手。 “看看看,看吧!爷就算被提到了也是最美的男人!”张文义长袖一挥,俊脸终于露了出来,本来光华无暇似玉的面上,从鼻尖到额头,果真长长一道红印,还挂着阿正鞋底清浅的灰尘。 周恒淡淡道:“这刮痕不到一天就会消退的,张兄不必太在意。” “爷还没被谁打过脸,小孩儿,你说怎么办?”张文义直冷冷盯着阿正。 小孩儿无感的望了他一会儿,转身叉一块火龙果:“我请你吃这个!不,我喂你吃!” “哝!”阿正往他嘴边探探,凉凉的火龙果片已经触到了张文义的唇,阿正再碰碰,脸上突然染了惊讶:“哇,二哥,你的嘴好软啊!” 张文义黑面。 小孩儿手动,再一下下碰着张文义的嘴唇:“真软!” 柏西起身回到张文义身后,咬唇忍笑。 “真的很软吗?”周雨摸摸自己的嘴唇:“有我的软吗?” 阿正再次碰到男子薄唇的时候,张文义口一张咔嚓咬掉了大半果片,剩下一点掉到了地上。 张文义狠狠嚼着,脸正中的红印跟刮过痧似的,也像,世人不知仙人从天而降,不小心将女人家的月事扔了出来,恰好挂到仙人头顶,从此耀了一世界的红。 阿正却是没有再理他,捡起地上的那点果片出来屋子。 “他去干嘛了?”张文义看周恒。 “该是将你掉在地上的东西喂给他的小鹿吃了。”周恒道:“我家不兴浪费。” 张文义淡定安坐,缓缓道:“落那点东西,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家也是勤俭持家的典范,老爷子重规矩,我家儿郎皆修身养性,不沾陋习。” 秦玥挑眉:“没看出来……” 张文义随意晃晃飞袖,明丽耀眼:“好不容易出京一趟,自然要潇洒自由些!是不是啊柏西!” “是,我家二爷在京城,是千百姑娘喜欢的头号对象。优雅大度脾性温和,最是……” “最是良家妇男之选?”秦玥笑接话。 张文义木脸:“你才是良家妇男,你全家都是!” 柏西闭嘴不言。 张文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家中养了这么多小儿与女子,也不见过的有多困难。”周恒道:“张兄生意繁忙,想必还有其他事宜要办,周恒就不多留了。” “伤了人就赶人走,可不是君子所为!”张文义侧目道:“我的脸都伤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走?让人家都看见我的伤知道我来了你们家被打了?再次,文义为你二人送了这么多礼物,还吃不起一顿午饭?” 秦玥瞧瞧他脸上的红印儿,笑道:“这脸上真是红白相间热闹的很!” 没发话?张文义看周恒:“怎样?” 周恒却是温和看秦玥:“娘子,既然张兄为咱们送来这么多吃食,不如就留饭一顿?” 秦玥想了想,点头:“也好,让他尝尝娘子我的手艺,比着仙客来,那可是甩了不止一条街。” ------题外话------ 求两张评价票~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跟着爷,有肉吃 石心没做过海鲜,紫叶手艺还不到家,秦玥便出去准备了,周雨看嫂子走了,自己也跑去看。大堂就剩下周恒张文义和柏西,屋里静谧,柏西抬眼看看自家主子,眼珠一转道:“爷,小的去喂马。” 张文义长袖半挥,流云舒卷,微淡的红晕也遮不住华光自生,男子慵懒的没有说话,柏西朝他一弓腰就退了出去。两男子,一清俊温和,一妖魅邪肆,半晌无话。 张文义浅水般的目光望着周恒,周恒静坐,面容清隽俊美,与其无丝毫的相像,却也似天工造物而出的赤子无量,温雅如莲台的神佛。 “张兄可是有何话要与周恒说?此间无人,张兄大可开口。”他淡淡道,视线与那边的美男子相触,坦然沉静。 张文义淡笑,长眸凤舞般妖娆:“听闻周恒在新县乃至梁城,做了一件大事……” 厨房里忙活的秦玥也不知两男人都说了些什么。 “心儿,带鱼按照普通炸鱼的方法就好,别忘把鱼鳍剪掉,后面细长的尾巴也要剪掉一截,最后都没有肉了。”秦玥一边收拾着手中的鱿鱼一边对石心道。 “紫叶,你去后面摘些韭菜来。” “秋桐,螃蟹洗净直接清蒸了。蒸上后捣些蒜汁,煮点姜茶。” 秦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手一扒鱿鱼的外皮就光溜溜的被剥了下来。 “嫂子,这几只虾子好大啊!咱们村河里从没抓过这么大的虾!”周雨戳戳那龙虾的长钳,“还好是死的,不然会夹掉人的手吧?” “不会的。”秦玥道:“咱们村的虾子是河虾,这是海虾,个头大。” “哦,那海离咱们很远吧?”周雨抽了一条海带搁在热水里泡着:“这个也是海里长的?有一股腥味儿。” “对啊,女人吃这个还是好的,一会儿煮些海带汤喝。”秦玥已经开始给鱿鱼切刀花了,周雨站在一旁看着,刀刀绽口,横竖成方,跟花糕上割的斜棱差不多。 周勤从自己的小工作间出来,发现内院已经没人了。 “难道今天来了什么人?”他从客厅转出来挠挠头往外院去:“一声不吭的都走了……剩我自己好无聊啊!” 连程站在屋顶上看他渐渐走去前面。哪里是别人不吭他,分明是他一天基本都在屋里做活儿好不好?枫杨说不仅那工作间是随处的木块,他屋里一半的地方都是长方的木材和一堆堆的木花。 今儿张文义一来连程就躲到屋顶上来了。他以为二爷来做客顺便让自己回去呢,虽然说将命难违,但他心里还是不舍的,小兔子还没一点动静,他就退兵折返,这不是军人的所作所为!不过还好,二爷好像根本就没有提到他,不然重阳那小子早就来找他了。 连程悠悠从内院飞到外院,石心在靠近厨房门口的位置剪那些带鱼,都是刚才冰块里拿出来的,石心一边搓手一边剪,细长的手指泛红看着寒凉。 连程皱眉,气压山河的飞步过去,手一翻将石心的鱼和剪刀都握到自己手里。 “我来帮你!”男人不顾厨房里一堆女人惊讶的目光,几下将二十斤的带鱼全剪了。 不消一会儿,连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剪的也能吃,还很漂亮!” 秦玥瞟了一眼凉凉道:“是很漂亮,一长条鱼就剩一半了……” 连程也没看石心是怎么剪得,就直接从带鱼中间咔嚓咔嚓起来,后面一半全扔在了地上。 石心也是哭笑不得,皱着眉道:“连大哥你下次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问清楚?!那张二爷就从京城送来这么些,一下丢了一半儿……” 连程木讷,他是好心的…… 周雨看男人呆呆站那儿,俩人都说他的不是,遂笑呵呵道:“没事儿没事儿!剪了就剪了吧,以后就明白怎么做了。那啥,连大哥就把这些鱼尾巴都送到三婶家的猫吧,反正都是鱼,猫肯定喜欢吃!” 连程心里紧巴巴的,一遇上石心的事儿他就顺当不下来,总是出错。男人僵着脸想要自己缓和下来,轻声跟石心说:“我只是想帮你。” 秦玥幽幽看着两人,连程真是傻笨傻笨的!追个小姑娘都追不到,哎,没有我家阿恒有能耐! 石心微抬眼看他:“多谢了,你去送东西吧,我们都在这儿忙着呢!” 总算是真心要帮自己的,总不能恶语相向,石心朝男人微点头,走到厨房里面去忙别的了。周雨笑呵呵指指地上的带鱼:“连大哥,用簸箕装着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与自己说话了。连程心里稍松了些,也不嫌弃鱼腥,装好就出去了。 这时张文义和周恒正好从大堂出来。 “连程!” 张文义幽幽一声,连程顿了脚步,转身:“二爷您来了!” 张文义皱眉看了眼那些灰白银屑的带鱼尾巴:“你这是做什么?” “末将将这些剪多了,送给三婶家的猫吃。”知道张文义嫌弃这些东西了,连程将鱼尾往自个儿胸前靠了靠:“末将这就去了。” 连程不等张文义的回答就大步出了门,张文义负手看周恒,神色稍有不满:“连程不是要教阿正武功吗?怎么。你们就让他做这个?” 周恒淡淡道:“冬日里练三天歇一天。我们家不养闲人,连程,也不大愿意闲着,有用到他的地方他顺便也就做了。” 比如在心疼石心不愿让她累到的时候…… 张文义云袖舒展,一扫周恒家的院子,淡笑道:“你们倒是会用人。连程可是我大哥手下干将,现在在这小山村端茶倒水?杀鸡焉用牛刀啊?” “斧不劈柴会钝,牛刀歇着会锈,不妨多用用,让他知道自己是牛刀!”周恒直视张文义,目光灼灼深邃。 两人对视片刻,正当周雨要将两男人神情对望的情况告诉秦玥时,张文义忽飞了青天揽月的笑,其声爽朗,霎时飞鸟过林牵出绿涛阵阵,丛丛舒畅心意。 “好,就让牛刀练练杀鸡的技术!”张文义笑罢道:“不知周兄是牛刀还是屠龙刀!” 周恒锋眉微蹙,黑眸沉沉:“周恒只是一学子,谈不上刀枪之用。” 张文义仍笑着,轻巧搭上周恒的右肩:“天下奇才多有,都不及一颗谦虚谨慎的心啊周恒!” 周恒神色忽淡,拂下张文义的手道:“谬赞了!” 周恒对人疏淡,张文义却无甚感觉不好的,面上一直挂着笑:“你家院中怎么无树?夏日有的晒咯!” 周恒一指成排的细杨树杆:“这不是树是什么?” “啊!原来这就是!文义还以为,是晾衣杆呢……”张文义笑的风轻云淡:“我说呢,怎可没有一点装饰。就算你愿意院子空荡荡,秦玥估计也不愿!” 秦玥在厨房喊:“张文义,你就别耍嘴皮子了!再话多中午不给你饭吃。” 男子在外面轻笑:“好,果真是夫妻同心一致对外!我闭嘴!” 周勤过来,看见一谪仙样的男子与周恒并立,微微愣了下,他也没见过张文义,但想想该是大哥的同窗吧? “大哥!”周勤走到两人跟前,又看向张文义:“这位大哥好!” 张文义一副满意的样子,碰碰周恒道:“这是你们家最正常的人了吧?你的大兄弟?” 周恒揽上周勤的肩:“我们家都是正常人,看我们不正常的才是眼睛有问题。这是周勤。阿勤,这是与你嫂子有生意来往的张文义,是张文隼的兄弟。” 原来还有来头,怪不得长的这么不像人。周勤也似周恒一般面容淡然,“张二哥好!” “好!你大哥说的不太准确,我是与你嫂子有合作,还是大合作,单单来往二字涵盖不了全部!”张文义轻扬的黑发如天边划过的锦带,丝滑摇摇。 周勤刚从工作间出来,没太注意自己的衣服,张文义却是捏了他袖子皱褶的一点木屑,又看看他头顶细细的刨花,微笑道:“周勤喜欢做木活儿?” “噢,是的,没想到有客人来,就这样出来了,还请见谅!”周勤这才拍打起衣服上的东西,一抖落了一圈的木屑刨花。 周恒都已经习惯周勤这般模样出来了,是以没察觉有什么不得体之处。张文义一说,倒显得自家人不注重仪表,生活邋遢了。 周勤似是看出来周恒的想法,瞟了眼张文义,凑近周恒耳边道:“大哥,我前些天一直在屋里没出来是在做东西,前天又请三叔做了几件我不熟练的部件,今天早起所有的零件都组装起来,又出了一辆小骑车。” “又做了一辆?”周恒吃惊,他们一直都不知道阿勤具体做的是什么,原来他又在鼓捣小骑车了,是因为那天吃饭时娘子提了几句吗? 周勤只点了点头。 身边这个张二哥一看就是精明会算计的。虽然他是嫂子的合作者,但那肯定也不包括还没上市的骑车。他到底也是做生意的,无商不奸,不能让他知道嫂子的计划,不然容易将生意抢走! 周恒知道周勤不说话的意思,既是娘子一人想出的主意,娘子没发话之前,就不能让人对那些东西打什么主意。 周恒淡笑看周勤,道:“你嫂子知道你喜欢木活儿,怎么会因为你身上有木屑就生气?放心吧!” 张文义历遍商场,眼光毒的很,怎能不知道他俩方才说了其他?但他只是自得其乐的环顾着周家的院子,也不多问,看样子就像来游山玩水的。 阿正抱着小兔子从内院出来,看见张文义就撇撇嘴绕开了他:“二哥你出来啦,我方才还找你呢!我看见你新做了小骑车啦!我还骑了骑呢!挺不错的,比我之前那个还顺溜一些!” 阿正一边摸着小兔子软绒绒的毛,一边高兴地说着,一旁的周恒周勤却跟遭雷劈似的。 张文义笑眸瞟了两人几下,温柔对阿正道:“你家有小骑车?是什么样子的?可否让二哥看看啊?” 阿正仰头,眨眼看看他,再看看周恒一脸黑线的样子,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噢,我的耳朵怎么了?”阿正顿了一下,继续抚摸他的小兔子:“兔宝儿,我刚才喂鹿宝儿吃果子了,你也想吃吗?很甜的哦!” 小孩儿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嫂子,阿正要喂兔宝儿一点白果子,你帮我掐点儿吧!” 院子里,周恒无奈望天,周勤不知如何是好。两人都心里灵犀的闭口不言了,谁能想阿正会出来,而且会脱口而出…… “周恒?秦玥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张文义邪魅的长眸撩了日光跳跃,轻点周恒的脸庞:“可是还没有开始售卖的?那更好,卖不出去找我啊!记得之前的月饼吗?” 周恒无话,只恢复了脸色淡淡听着。张文义又水蛇似的绕着他道:“秦玥的月饼本是没打算买的,但是经了我的手,却在京城大卖!” 男子流云舒卷般绕行吐雾,银袍朗朗,暗绣耀光明晰,口却是不停:“你娘子也是有心计啊!还让我在月饼上印了你俩的名讳!你们家玩偶店叫玥恒,那月饼上印的就是恒玥!” “啧啧啧,你说这以后你若是鱼跃龙门考了状元,百姓知道了你夫妻二人的名讳,还不全城哗然!感情那炒到几十两一个的月饼是你俩的产物!我这个亲爹的脸往哪搁?” “你说说,以我的能力,能不将你那什么小骑车卖出天价来?”张文义继续话唠模式。 “要说这满中楚的人物里面,没有一个商人比我重诺重情,比我清高俊美,比我……与你俩的感情好!你说说,这小骑车不与我合作,你们俩绝对得亏大发!” “知道月饼我给了秦玥多少分成吗?中秋节前的十天就给了你们八千两!八千两,这是多少百姓一辈子都花不到的数儿!之后月饼可还一直卖着呢!每个月姜先同都有将所有的分成送过来吧?不说分成,单说我将这东西献到了宫里,‘天上人’吃着也是开心!将来这月饼的真主人出现,你说,能不为你的名声增一层?!” 张文义飘扬扬围着周恒周勤转了数圈,两人只觉眼前白云邈邈,呼来飞去散了又聚,忽然间那云却被一道雷劈散了! 连程举着右手一脸无感地站在厨房门口,张文义嘴里却被塞了一个包子,堵住了他巴拉巴拉不停的话声。 “不是我!是秦玥让我这么做的!”连程木讷一句便黑风一样闪走了。 张文义缓缓拿下口中的包子,玉指轻举,恍若云中团聚了半日,光晕浅淡,他轻轻嗅了下,张口咬下,咀嚼。 一口包子便露了馅儿,暗青的干菜,黑的木耳,白的虾仁,黄的鸡蛋。 “小玥儿做个包子都这么精致,你们真的是农家人?”张文义看完包子看周恒:“啧,你长的也不像种地的,跟我做生意去吧!” “张兄莫再胡言……”周恒沉面,这人怎么一再喊娘子的闺名! 秦玥在厨房道:“张文义你再撺掇阿恒,塞到你嘴里的就不是包子而是火炭了!” 张文义优雅的几口吃光了包子,瞟了眼周恒缓缓道:“我不与周恒说,与你说……” “别跟我说,那个东西我还没想好怎么上市!等我有了眉目,若是需要你帮忙我会开口的!”秦玥在屋里滋啦啦炒了一锅鱿鱼韭菜,装了盘洗了手就出来了。 少女面色在燥火的熏染中略有些红,走到周恒身边与其并肩,对张文义道:“你是我生意来合作最多的人,当然,除了分销商,我就只有你一个合作者。日后有别的生意需要合伙做,而你又没有出格之举,我定还是找你的!毕竟你也是商业大鳄,在京城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跟着你走,也有我的饭吃!” 这番话给足了张文义面子,既说了日后还有合作机会,又不失客气的夸了他一番。 张文义负手长笑,声郎若雨:“好,还是跟当家人说话得信儿快!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可不要等到上市卖不出去才想起我来!那时候,说不得我就跑到热地或是漠北了。” 秦玥朝他戏谑一笑:“放心我不傻!绝不会等到山穷水尽还去找你的!还有,我们家当家人就是我相公!” 少女挽上周恒的胳膊:“相公,咱们回去休息吧,厨房交给她们了!” “好。”周恒在秦玥面前是从来不变的温柔脉脉,君子如玉。 “阿勤阿正小雨,回客厅休息啦!” 秦玥一声令下,仨孩子跟在两人身后,一排缓缓前行。 阿正还捏了半块儿白果子洒黑芝麻,朝张文义晃晃:“二哥要吃吗?” 张文义甩袖:“以为我不知那是你喂过兔子剩下吧?” 小孩儿抱着兔子嘿嘿笑:“你还不笨!” 张文义自动排到他们的队伍里:“爷是天生的慧根!” “慧根?我怎听至炎说你骑马差点撞到他?还是师傅救了他呢?”阿正手里的兔子微微动了一下,小孩儿忙摸摸它:“兔宝儿,一会儿咱就回窝里,乖!” 张文义看他在乎那兔子比自己都强,遂伸手戳戳白团团。初生的白毛细软,触在手上若有若无,但幼兔的肌肉软滑,往下摸就是温热软绵的身子,好软好软! “我那时是没注意……”他道。 看他碰小兔,阿正只是皱皱眉,道:“你骑马要多看着路,撞到老弱病残的,那就是人命!人活一世多难,可不能让一个不长眼的骑马人给撞死,死的可悲可怜!” “嘿你这小儿!怎处处不饶人?”张文义弯了要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都是跟秦玥学的?” 阿正怒目瞪他:“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嫂子教我的都是好的,是人之常情!” “试问,若你是无知小儿,年岁尚浅,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未学过,年幼却被悍马踩踏而亡,是否可悲可怜?若你是历经了成长娶妻生子,辛苦伴一家安好度日,劳劳一生,却没有安享晚年含笑而终,而是被无知之徒飞马夺命,是否可怜可悲?” 张文义手还伸在兔子身上,愣愣的听完阿正一番话竟是哑口无言。小儿停了脚步,他也站着,两人相望,一个稚嫩一个妖魅,一个气壮一个愣怔,日光静默,不知为谁而停。 小兔一直被戳着似是极不舒服,短腿踢腾了几下,阿正瞬间温和了圆脸,拍掉张文义的手轻轻抚摸小兔子:“兔宝儿,阿正马上送你回去!” 张文义映在日光下的俊颜,清透若明人,更显得墨发如瀑,明暗似藻。 呵呵,男子飞笑明艳,极致的男生女相却是举止扬肆潇洒不羁,毫无媚色,偏让人觉得谪仙本如此,亦男亦女,扑朔迷离。 周恒家的人……他果真没有看错! 跟那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惜命重情,黑白分明! 张文义骊迆翩跹而过,光华迢迢如水,晃人明眸似月,长袍雾散聚云成海,分不清的散光银辉明锦阑珊。 阿正将小兔子放回窝里,去洗了手才会客厅坐着,张文义进来的时候,周勤正跟勤月说着小骑车的事儿。 秦玥:“你觉得若是多人开工一起做,一辆车要多长时间?” 周勤想了下道:“若是熟练了,一人做自己拿手的部件,一天能出好几辆啊!我有做不好的地方都是让三叔帮我做好的,但若是我自己非要搞出来,那就得磨蹭上十来日了!嫂子,我们可以多找些人,将零件分开来做啊,谁做哪个拿手就一直做那个,这样还能防止偷师呢!” 周勤说着,眼睛是越来越亮:“这样又节省时间,还安全!你觉得怎么样?” 秦玥浅笑:“阿勤想法很好!这是流水线工厂模式,一人一件,最后组装。若是最后产品哪里出现问题,也好找出责任人,因为那个部件除了他没人做!” 夫妻俩和周勤周雨在一条沙发上坐着,阿正一人坐了个小的,张文义瞧了瞧,好奇异的长椅子!他往边上挤挤阿正,自己在他身边空位坐下。 臀下的垫子也是厚软,张文义摸了摸,只是普通的粗棉布缝的套子,里面估计是棉花吧? 张文义正好听见秦玥说的流水线模式,摸完垫子便揽着阿正的肩悠然点着手指。 周勤道:“那咱们的小骑车也用这种的方法做吗?” “可行。我问过村长,咱们村里还是有人会木活的,不管手艺好坏都是可以做零部件的,只将难易程度分开来就好。” “你们要开始做了,我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呢,可否让我先看看?” 张文义嫌他跟阿正一起坐挤得慌,便抱起阿正搁到他身前,自个儿舒舒服服靠在了后面。几人看过去就是一飘飘美男子慵懒洋洋斜倚沙发。阿正身后没了靠背,看他那么舒服,遂身子一软躺到他怀里。 “这时候倒是乖巧了!”张文义一笑,一手懒洋洋撑着额,一手挥云般揽了他。 “你想看我的小骑车吗?”阿正晃着脑袋蹭在他的衣袍上。 “当然想!不过……”张文义瞟了眼秦玥,笑呵呵道:“你能做主吗?” 嫂子没说话就是默认了的,这么多时日的相处,阿正自然知道秦玥的意思。方才嫂子都说了可以合作但时间不定,也就是说,张文义最后肯定会获得点什么,不然嫂子不会那样认真又恭维着他了。 张文义垂眼瞅着小孩儿的头顶,秦玥朝阿正微微点头,阿正忽的站起来,差点又碰上张文义的下巴。 “二哥跟我来!”阿正朝张文义勾勾手,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周勤静默了片刻,对秦玥道:“嫂子,咱们所有的生意都是与他合作的?” 秦玥侧脸清秀似兰,疏淡的窗棂光影落在面上重重叠叠。她淡淡道:“一开始是我和你大哥找上他的,当时只是为了多点收入,不想一来二去的,倒是缠到一块儿去了……仙客来的菜谱如今都是我出的,月饼的方子,内衣玩偶的手艺都是咱们出的。不过镇上的玩偶店和各个分销商是一点不与他掺和的。” 周勤沉思,眉眼淡淡晃着午时的光:“嫂子不怕……” “不怕!”秦玥道:“张文义是有所求的。不然,一个京城的世代嫡子,凭什么与咱们合作!” “生意上的事你们都可放心,嫂子不会将咱们家的经济来源拱手送人的。”秦玥朝姐弟俩笑笑。 周恒温柔的眸子潋滟着不明的光,他悄然握上秦玥的手细细摩挲着,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外面传来阿正骑车的欢笑声,张文义喊着:“来来来,转个弯儿!” “你叫我转我就转?我偏不转呢!” “转个嘛,难道是这车子不能转圈?” “才不是呢!你想激我,我偏不,就不给你看!” 一会儿,院子里又好似冬日冰封的河面静寂无声了,忽起一声惊叫崩裂了冰面,冰花四溅珠玉光盈。 “啊!张文义你讨厌!”一个小身影飞弹一样呈抛物线状飞上屋顶,声音都随着飞起的身子打着弯,摇摇升高。 张文义长袖遮阳望着小孩安全落在屋顶,微笑拂袖,单手晃悠着那小车子,一圈一圈的转悠。 “怎么走都行?恩?不是,好像不能自己倒退呢!” “说的不是废话吗?马车还不能退呢!想退着走直接骑马不就行了?”阿正站在屋顶朝他叫嚷。 张文义不再转悠那车子,只朝他道:“小儿,你快些下来吧!” 阿正往屋脊上走:“都是瓦片,不认识路,下不去了!” 张文义扶额,正好石心紫叶端着饭菜过来了,他微微笑道:“那好,希望你早些时候找到下来的路,二爷我要去吃饭了!” 阿正看着下面人的头顶和手边的盘子,撇撇嘴飞了下去,他将车子推到自己屋里,嘟囔着:“不知道把人家的车子搁起来!” 满桌子的海鲜,原汁原味。中间是一大盘米饭卷,裹着薄薄的海带。 其他的食物张文义都吃过,所以他先夹了那饭卷:“这是怎么卷出来的?” 秦玥:“铺好了卷,卷好了切。” “你这不是跟没说是一样的吗……” “方法就是这样,你不懂我也没办法。”秦玥给周恒夹了白菜叶子。 张文义嗤笑:“这都是肉的,你就给周恒吃白菜叶子?” 秦玥娴静道:“先素食再肉食,对胃好!” 男子一看身边的人,就算是连程,也在秦玥说话的时候将筷子转到了韭菜上,虽然中间夹了一根鱿鱼丝。 “好大的螃蟹!”阿正抓了一只左右看看,小声道:“都是壳儿,怎么吃……” 张文义淡笑,小儿,求我帮你吧! 阿正摸摸蟹腿,觉得里面饱满满的,肯定有肉!小孩儿掰了两个腿下来,拿着一只划另一只。 “唔,真的有肉!”阿正掰开蟹腿,小嘴凑上去开吃。 张文义微憾,虽然步骤不对,但好歹也吃到了,比他第一次吃强…… 吃完腿小孩儿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弄得手上黏黏的。张文义好心帮他把壳里的肉拨出来弄了一小碗儿搁到他面前。 阿正眼巴巴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大眼忽灵灵眨着,原来是这样弄的…… “谢谢张二哥!”阿正小猫一样趴在桌子上开始吃。 “不谢!”张文义想摸摸他脑袋,手举了一半才想起上面沾了蟹油了,遂淡笑着那帕子擦了擦,也便没有再摸他。 “秦玥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做法的?”张文义一一尝过,感觉比着宫里的御厨也不相上下,他优雅拭了唇看秦玥。 周恒正给娘子舀汤呢,对别人打断两人的恩爱表示很不耐。 “我家有许多杂书,各地的风情都有涉及,娘子平日没事就翻看着。怎么,张兄想指教我们怎样做才最正道吗?”周恒温淡的眉眼直直望过去,千山万水浩淼,不及谦谦君子一笑,可惜这君子只对一人笑。 “原来如此,我道是秦玥也去过那些地方呢!”张文义淡笑,拈起浅碟轻啜汤水,轻飘的蛋花似絮,软薄的海带飞舞,薄虾片鲜嫩爽滑,入口鲜香:“哎呀,仙客来的师傅还是比不上秦玥的一碗汤啊!” 周恒盛好汤搁到秦玥手边:“我娘子做的什么菜都是美味,何止一碗汤?” 秦玥弯了眉眼笑看周恒:“多谢相公夸奖!” “啧啧,这夫妻俩……”张文义看桌上的其他人都很自然地吃吃喝喝,挑眉淡淡道:“看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周恒瞟了眼他:“张兄可有家室?” “没有没有!”张文义摆手:“不过追求本公子的人是从京城北门绕城一周排到了南门,多得很哪!” 阿正舔舔嘴唇喝口汤,咕咚一声咽下去,软软道:“那一圈人里面,还有已经抱孙子的大娘和青楼的姑娘吧?” 张文义:“……” “阿正莫要胡言……”周恒突然就想起秦玥去丰域县的时候是带着阿正的,难道阿正也去青楼了?不然为什么能说出这些…… 秦玥的勺子丁当一下就碰到碗里,也想起了那青楼,幽幽抬了视线看向阿正。 几道目光一齐射来,小孩儿默默垂了脑袋抠手指。 张文义忽又笑起,云袖扑在阿正肩头:“阿正……是如何知道青楼姑娘的?” “不告诉你!”阿正倚上椅背,反正他是小孩儿,说什么都是童言无忌。 外院的小餐厅里,柏西自是跟着石心他们一起吃的。机灵的小伙子不时看两眼石心,重阳拍他一下,朝他挑挑眉,那可是连程的小心肝儿! 柏西朝他嘿嘿一笑,他就是特意看看这丫头长什么样儿。连侍卫是大爷跟前的人,突然就被派到这小山村不回去了,他在二爷身边还能知道点儿什么。虽然连程没跟大爷说什么,但以二爷在各个地区的暗线,还不把他这人看个底儿朝天? 石心面上淡淡的吃着菜。桌上也是有鱼有肉,只比秦玥一家少了几个菜,对下人来说,这样的伙食已经够好了。 “柏西,赶紧吃啊,一会儿二爷吃完了要走的!”重阳拍他。 小伙子白牙一笑,浓眉飞舞:“我们二爷估计不会这么快就走!怎么说吃过午饭不得歇息一会儿?” 紫叶也觉得二爷不会就这么走了,来一趟就吃一顿饭?不是二爷的作风! 果然,石心正收拾餐桌呢,张文义朝她吆喝着:“哎呀,吃多了,爷过年来第一次吃撑啊!这个,小丫头,给爷收拾间客房,爷要休息一会儿!” 周恒秦玥对视,就知道他不会罢休。 男子在秦玥耳边说了句话,便朝石心示意,让她带张文义到客房。 张文义淡笑,给二人拂了一袖的飘摇云帆,随石心远去。 ------题外话------ 今天言轻生日,求祝福,哇咔咔!么么(* ̄3)(e ̄*)明天就开始考试,好害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害羞谁轻狂 张文义没有直接在客房休息,而是带着柏西偷摸出了门,去看秦玥家的厂房了。 此时厂房女工下班,无人在那边,张文义凑在大窗户上往里望。嗬,还真是不能小看小玥儿,里面工作台整整齐齐五大排,上面搁着的布料裁剪完好叠的规整,每张桌子上东西的摆放竟都出奇的一致,一眼望过去,仿佛是层叠起伏的繁花堆落,红米分娇黄,嫩绿飘蓝,五色齐绽。 “爷,周家这后面还有不少马匹呢!”柏西在他身后道。 张文义敞袖扑到他脸上,盖了满头:“当然是有马的,不然她怎么送货!” 柏西恭敬送下男子的银袖:“哦,小的知道了……” “走,过去瞧瞧!”张文义飞扬了一身银光熏染,悠悠缓行。 “诶,依小的看,他们那马都还不错呢,脚力足!”柏西弓着腰跟在张文义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做什么呢?!” 忽有人在背后喊,两人一惊,脚步一顿,谁?还有人看守这里呢? 周复奇板着脸大步过来,揪着柏西瞅他的脸:“我看看什么人在我周家村乱摸偷看!反了你们了!” 张文义淡淡转身,邪魅的双眼浅笑,却晃着半分寒凉。 柏西忙道:“这位大爷误会了!我们是周恒家的客人,中午吃了饭出来消消食儿,还是他让我们来这里瞅瞅的,说这儿有厂房又有马!” 周复奇没事儿就在村里转悠着,村里现在可不比以前,一个大厂房关系了多少家的收入呢!知道厂房午间无人,怕有宵小来,他便多多留心这附近,没想到今儿正碰上主仆二人。 周复奇一瞟柏西身后的男子,银袍玉带缠,面笑缓步行,长的跟神仙似的…… 神仙?中午儿媳妇回去吃饭说起了有个谪仙样的男人来找周恒了,难道是他?那,该就是周恒家的人了。 “咳”周复奇干咳一声,知道张文义才是主子,对他道:“那,对不住啊!我以为是什么人呢!这时候大中午的,回去歇会儿吧。” 张文义道:“此时此处无人才更好,一会儿女工都来工作了,岂不是不方便了?” 周复奇皱眉:“这有啥可瞧的,你又进不去。里面就是几匹马,太阳晒着一股马粪味儿,不好闻!” 周复奇再看看他宽袍履带,模样昭昭的,笑道:“你穿这么干净名贵的,再将你的衣服弄脏了?” 张文义思忖片刻,笑道:“说的也是!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嘿嘿,这就要走了吧?周复奇慢悠悠带着他往外走:“村里孩子都叫我奇叔,我是周家村的村长。贵客是哪里人士啊?” “奇叔。”张文义从善如流道:“文义从京城来。” “京城?”周复奇瞬间睁大了眼:“玥娘是与你合作生意的?我记得玥娘发月饼的时候说,我们吃的和京城人吃的一样!” 张文义微颔首:“正是在下。” “哦,那真是失礼了!”周复奇不禁为自己方才揪扯人家小厮而尴尬:“不知道是公子,多有得罪了!公子跟阿恒玥娘一齐做生意那是好的,定不会亏了公子的,玥娘对我们村里的女工都是用了十分的心劲儿,对你这年轻有为的公子定是更好的!” “呵呵”周复奇自个儿高兴的说着,多少年不见一个新县以外的人,这猛的来了个京城人士,还真跟他们不一样呢! “要不,到我家坐会儿?”周复奇试探着,客气问张文义。 “不了!还是回去歇息着吧,说不得下午周恒就叫上我去别的地方了!”周家就在眼前,张文义朝周复奇微微点头,缓缓进了家门。 周复奇自个儿在外面站了会儿,摇头轻叹:“啧,阿恒和玥娘身边的人真是不可小觑啊!这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呢!” 午时阳光和暖,持续了好多天的好天气了,周复奇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就大好了,面上带着笑,悠悠往家走。 “爷,咱还要去看那些马吗?”柏西麻利地给张文义脱着衣袍。二爷做事最不喜别人打断,若是中途停事,一般都会再出马。 “不去了,舟车劳顿的,爷要修养会儿!”张文义懒懒躺下,还嘟囔着:“不知这客房有没有人睡过……” “爷,小的刚才问紫叶了,这客房的东西都是新的。他们隔几天晒一回,保准不脏。”柏西小心的将张文义的长发捋顺铺到枕边。 张文义却是一个枣蹦弹到他额上:“爷是那种挑肥拣瘦的人吗?爷只是不愿意和别人同用一件物品!这还是贴身儿的,不得细想想?” “是是,小的说错了!反正啊,有周夫人打理这院子,哪哪都是干净整洁的!”柏西帮他将被子掖好:“爷您好生歇着,小的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去吧去吧!”张文义合眸,漆黑的睫毛打下,斜长飞了一弧。 周家客厅,连程巅峰冷立,眉眼深邃,神色却是呆板,对周恒道:“二爷去厂房转了一圈,没到看马的时候就被村长看见了,给带了回来。” “他怎么会闲的住在家里休息?”秦玥轻嗤:“看着像是有多动症似的,除了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想来也是来的时候看见许多女工,所以好奇去看看吧?”周恒不动声色的安慰秦玥:“小雨说所有的女工都看痴了,幸而她一个沙包将人的目光都收了回来。” 连程闷闷道:“你们看到的都是二爷想让你们看见的!真正的二爷雷厉风行,手段强劲,幼年便斩开了商界的一条大道,三年将自己的生意遍布全国,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 秦玥淡淡看他一眼:“这么好的二爷你怎么不跟着反跟着张文隼了?” “我是武夫,自是跟着将军的!”连程将硬朗的脸一扬道:“人已经回客房休息了,我也便回去了。” 周恒弹指挥出一锭银子,连程扬手一接问:“什么意思?” “在周恒家中不仅教阿正习武,还帮忙旁的杂事,多有亏待。”周恒道:“想来你一年的奉饷也不多,多出月钱的银子便为你日后娶妻用吧!” 周恒顿了一下道:“虽然你是否能娶到自己喜爱的女子还要看娘子的想法……但,先存着钱还是好的!” 连程收了银子,黑漆漆的目光射向秦玥:“秦玥是个好主子,若是我能得石心喜欢,她定是不会圈着人不放的!我相信二位!” 话毕,男人脚下流星离去。秦玥轻切了一声:“这时候知道说我的好了?” “娘子不本来就是如此的想法吗?”周恒洞知一切的双眸望着秦玥:“张兄都已经歇息了,咱们也歇会儿去,下午还要出去呢!” 秦玥懒懒起身,二人回了卧室。 下午休息过,枫杨果然就来喊人了,柏西点头进了张文义卧房,发现人已经自个儿起来了。 小子笑嘻嘻上前:“爷,还是您跟我心有灵犀!我一来您就起了。” “去你的!爷是要跟以后的夫人心有灵犀的,谁跟你有!”张文义长指勾着茶盏浅浅尝着:“女人家的心思就是多,这菊花都拿来泡茶了,不过味道还是挺香的。” “爷,枫杨过来说,周公子和周夫人要去县上,随便让咱们一块儿走呢!” 张文义放下手中的茶水:“走吧,等着他们呢!还不快去把车牵来?” “欸,不是自个儿家有点忘了,嘿嘿!”柏西挠挠头小跑着出去。 “要去县上?那一块儿好了!”张文义整整自己的衣袖,直抻的没了褶皱才缓缓出了门。 院子里,秦玥正慢着动作给周恒整衣领子,细柔的手指落在周恒月白的领间如玉葱样,少女浅笑低语,男子清隽的面上更是明白的柔情,目光只在秦玥身上,丝毫不知外人来。 同样是整理衣服,方才自己动手,周恒却是有美人相伴,张文义拂袖,当着二人的面长叹一声:“哎,真是夫妻恩爱!有娘子就是好啊,不用动手就能丰衣足食!” 周恒淡淡看他道:“张兄还未娶妻,回去不妨找位喜欢的小姐成亲,不是有许多姑娘追求你吗?” 张文义摆手:“我还不想成亲呢!” “公子你多大了?”秦玥问:“你不成家你家里老爷子不催着?” 少女又娇嗔看向周恒:“他大过年的从家里跑出来,肯定是不想听老爷子唠叨,不仅唠叨他念书还唠叨他成亲!” 被人戳破了心思,张文义负手,淡淡望天:“老人家都喜欢看儿孙成亲繁衍后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爷有了自己相中的人自是会求娶的,爷要摆十里红妆,长街留人,让整个京城都知道爷成亲了!” “那便希望张兄早日找到意中人了!”石青已经将马车赶来了,周恒牵着秦玥过去。 张文义寂寞一笑,随即便又是朗朗美人,自己出了门,柏西恰好赶了车过来。 “爷!”小子摆下矮凳,张文义轻踩上车。 两辆车悠悠驶入临安镇,到了仙客来,石青停下马,柏西也停了车却不见张文义下来。 周恒要去送张文义,柏西过来道:“我们二爷也要与二位一起到县里,就不回仙客来了!” “也好,那便继续赶路吧!”周恒淡淡道。 秦玥碰碰周恒:“张文义这是耍的什么手腕儿?他去县里做什么。” “县里不也有他的产业吗?许是过去瞧瞧罢。”周恒道:“娘子,不若咱们将骑车的店铺开到县上来。新县来往商客也比较多,也好将东西宣传出去。” 秦玥轻叹:“我也在想这事,开到县里是有好处,只是不便管理。若真的开了,需找忠心可靠的掌柜,不然,管不住人心啊!” 周恒清亮的双眸微眨:“不妨将此事交给为夫好了,我来帮娘子找掌柜,娘子只需在家里让工匠们赶制出第一批骑车就好!” 秦玥挑眉看男子:“你有人选了?” “没有。”周恒抚着秦玥的柔荑,“县城中的人还是在这儿上学的我比较熟悉,要找人也该是我来的。不能尽让娘子受累!” “是呀!人家每天都很累的!”秦玥软软倚在周恒肩头轻蹭着:“每天起床都要想穿什么衣服,搭什么发饰,不然出去了人家说你邋遢;还要想饭菜怎样搭配才能同时满足你和弟妹的需求;想着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呢还是在客厅看书?怎样才能跟你坐在一起呢?每天都是同样的问题,但又不能每天都做相同的事,因为总要有些新意,不然生活要乏味了……” 少女软软的话拂在耳边,周恒心里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只愿柔柔地淌在她身边。 “娘子的日子确是过的辛苦,日日都要想,还不能厌烦。”周恒淡淡地笑,在秦玥额前落了一吻:“所以那事还是交给我吧!” “好!那我就在村里招人了!阿勤练了这么久的木工,终于派上用场了!这工作,就让阿勤和三叔照管着,以后……” “以后如何?” 秦玥笑道:“以后阿勤娶妻了,就将木活儿这块儿分给他们!” 周恒一愣,随笑着,认真道:“娘子双手创出来的产物都是娘子的,不需想着是弟妹就给他们偷懒的机会。经世方能笃行,若无打磨,如何才能有强筋健骨的躯体和坚不可摧的心魄?他们也不能永远都躲在我们的庇护下,世事总需自己来闯的。且他们也有自己的能力,若是处处帮扶岂不是不给他们施展能力的机会了?” “娘子,家里那三个弟妹,都不是偷懒耍滑的心性。你想给,他们或许不想要呢!” 秦玥将他的手掌一握:“瞧你,我不过才说一句话,你就顶我这么多!你是不是不喜爱阿勤他们?” 周恒蹙眉:“为夫哪有?为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玥玥你……” “哎呀,我知道了,你个呆头!我只是想,弟妹们都成亲的时候可以多给他们添些东西嘛!”秦玥柔声道。 周恒攥上她的细指:“他们成亲还早着呢,那时候估计也有自己的事了。现在就不用想那么长久的事了。” “好好,我不想了!” “先送你去邢小姐那里,可好?”周恒柔冽的目光望着她,好似眸中亮着漫天的星光,细细碎碎闪耀着少女脸庞的白皙可人。 秦玥却是一捂眼,娇嗔道:“相公你不要每天这么深情地看我啊,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恒直觉好笑,这丫头,他不深情望着她还能望着谁? 不过,娘子手下的小脸真的红了啊!以前也没这么害羞啊?周恒轻抚着下巴,长指滑在棱角分明的颌骨上,青鸟般的笑容飞出。 车里一直没声音,安静静的,就好像只有她一人在。秦玥手下的双眼眨了眨,相公怎么不说话了?这时候不应该乖乖抱抱她,说“好,为夫不看了”吗?最近周恒看她的目光真的越来越宠溺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把持不住把他扑倒的! 周恒到底在搞什么?秦玥倏地收了手,眼前却忽地飞来了放大的男人的面孔。周恒只等她放下手了! 男子清冽的气息深入,铺天盖地的柔软如温泉包裹着无尽的神思。一番辗转深吻,秦玥白皙的脸已经成了米分霞照映的样子,两手握拳不住的打着周恒的胸膛。没空气了,没法呼吸了啊魂淡! 周恒握住秦玥乱动的两手,只感觉她有出气没进气,心中了然,捏着少女柔嫩的下巴渡了气息给她。紧皱的肺叶终于迎来了充盈的空气,秦玥缓了呼吸,脸却愈发的红。这个周恒,何时变的这样高超还知道给她渡气?!是不是谁教他了? 周恒稍离了秦玥的米分唇,却还是微微触碰着,似风中两支婆娑的花相遇,微点悄离,风柔蕊浅,男子眸光迷离,低哑着嗓子:“娘子在想什么?不专心!” “我什么都没……” 秦玥呜咽着话还没说完,周恒又俯身吮上,没有就继续吧! 一路遥遥到新县,秦玥只软绵绵躲在周恒怀里,媚眼如丝潮红着面,再是不肯抬头。 周恒餍足,在少女头顶轻舔自己的唇,柔柔笑道:“玥玥,好像快到邢府了,你确定不起来?” 怀里的人儿脑袋晃晃,不起! “玥玥,你的发髻已经乱了,总不好这般样子进人家府里。”周恒轻抚秦玥肩膀:“那你乖乖别动,让为夫给你倌发。” 只是亲吻,又没有碰到头,怎么会乱?秦玥抬手摸自己头发,忽地从周恒怀里起来,气道:“哪里乱了,竟骗人!” 少女娇面米分红,明亮的眸子沾了露珠似的,似嗔似怒带着气愤。 周恒低笑着将她头上的簪子重新插好,“若不这样说,娘子怎会起来?虽然为夫很愿意你一直趴在我怀里,但一会儿要下车了,你不能一直红着脸,容易被别人看出些猫腻……” “讨厌!”秦玥低低嗫嚅一声,干咳着整了衣服规矩坐好,纤细的腰身挺直如玉瓶,面上的浅红渐消。 “怎么样,我现在可正经?”她微微侧目看周恒,却不敢直视,羞死人了! 周恒又缓缓欺近她,少女身上的馨香淡淡,勾人遐想。 秦玥提起一颗小心脏往一边儿的车厢靠,挡着脸道:“你又做什么?不是说要整洁的下车吗?” “娘子落了一颗耳珠。”周恒捏了一颗泛着莹光的珍珠递到秦玥眼前。 秦玥眼眸微晃,抓过珠子自个儿带上:“定是你这登徒子弄掉的!出门在外不许再动手动脚了!” 秦玥边说着不许动手动脚,周恒却将长臂一伸,再次揽上她的肩,声音低低泛着黑夜的磁性:“为夫哪里是登徒子了?玥玥这不是诋毁人吗?” “为夫对玥玥可是良苦用心,哪还有比我更亲爱娘子的?”周恒揽着少女再次面对佳人,眸中漫天的宠溺深河般汹涌,青山样深沉。 秦玥轻轻将手覆上他的眸子:“都说了不要这样看着我,会不好意思的!” “以往娘子偷偷调戏为夫的时候怎不说这话?”周恒拿下她的手,故意将温热的气息吐到她手上。 眼前柔荑轻颤,周恒心中轻笑,握紧了她的手腕。 秦玥想收手收不回,抿唇道:“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 “娘子的调戏都在简单的话里,为夫以前耳红面赤的时候都是受娘子诱惑。”周恒笑看着她,真的好不容易见玥玥害羞啊! 秦玥再晃晃手:“那,那也是你自己脸皮子薄!我怎么就不脸红的?” “你这不就是红了吗?”周恒微微撩上秦玥削尖的下巴,心中浅波微漾的泛起涟漪,每一圈都映着少女的明眸浅笑,盈盈如玉。 秦玥小兽一样朝他龇牙,佯装咬人:“松手!跟谁学的?越来越不正经!” 周恒缓缓送了手,却还是抱着身边的娇软:“为夫这一个多月都一直在家,要学,也是跟娘子学啊!” 秦玥哑口,她才不是那等放浪的人! 马车悠悠停了,秦玥总算松了一口气,笑道:“终于到了!再不与你掺和,轻狂的阿恒!” 石青在外道:“主子,姑爷,邢府到了。” 周恒一副恍然的样子:“今儿这么快?是不是换马了?” “哪里换了,一直都是那一匹!”秦玥捏上他的耳朵,动作却是轻柔,跟抚摸似的。 周恒浅笑:“娘子,我耳朵没冻,不必帮我揉了!” “哼!”秦玥撩了车帘自己下去。 ------题外话------ 考了一上午,写了四大张卷子,最后一节课手指竟然抽筋了!我已经能预想到这一周下来我的肩膀会算酸疼成什么样子了……考试的时候没感觉,一出教室门忽然发现,姑奶奶我憋了好久的尿! 这周时间少,有六门课要分散考试,还要额外补两大节课。所以嘞,这周字数肯定会有所减少,亲们可以先养着了,下周再来看……抱歉啊,/(tot)/~记得要回来看啊!么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良辰劫人 秦玥灵巧地在原地打了个旋儿,周恒正好看见少女衣阙飞扬飘花的灵动,微笑着过去牵她的手。 “哎呀,两位在人家府门口还这般恩爱!” 周恒家马车后面竟然还跟着张文义的车,男子已经如云似雾般姿态闲淡,轻飘而下,是比着秦玥这等娇美少女更翩跹的出场。男子墨发如舞,长眸含笑,氤氲着长久的伪善温暖,但奈何世人少颜值,路边走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捏着帕子偷偷看他两眼。 张文义十分受重这种为人瞩目的观摩感,更是飞了潋滟的笑看着夫妻二人。 秦玥缓缓垂了眼皮,无奈道:“相公,你不是说他要到自己店里视察的吗?怎么又跟在咱们屁股后头了?” 周恒见了张文义只是稍有讶异,一瞬便消了那不解,温柔柔对秦玥道:“既是来邢府,那就该是来找邢县令的!” 张文义浅笑:“知我者,周恒也!” 柏西笑嘻嘻上前去,在邢府人耳边低语了些什么,那人看张文义一眼,遂马力足地跑进了府里。 秦玥脸朝太阳那一面站着,阳光落到脸上暖洋洋的,她与周恒并立,淡淡道:“既然他们进去喊人了,那咱们就一起等着吧!” “跟爷一起等,肯定能如愿!”张文义笑。 秦玥略拧了眉心瞥着他:“二公子,你这般美艳如花,应该在手上放一把扇子,那样就更符合你骚包的气质了!” “爷才不在冬日里摆弄扇子!尽是些纨绔子弟之举,怎能配爷的风流倜傥?”张文义不屑,冷淡道:“拉低爷的总分!” 周恒听这话却是笑了:“张兄倒是对自己极度的自信啊!” 秦玥摇摇他:“相公,他那是自恋!” “爷不自恋,爷是有美的资质和能力!自恋之人不美还矫情,爷是欣赏自己,还愿意将俊美倜傥的我展现给大众看,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张文义姿态优雅,长眸敛光薄唇微抿,独有的男子俊朗和世间绮丽融合,只相貌,无人能及。 秦玥:“……” 邢兴先那小厮一步颠颠地跑来,许是一路都在疾跑,脸都红了,有些气喘吁吁地停在张文义跟前:“张,张,张……” 柏西也是急性子,看不过去他一个劲儿的张却说不完一句话,帮他道:“张二爷!” “恩!”邢兴常年没有运动,猛地一跑嗓头冒火儿,他皱眉咽了几口唾沫道:“张二公子!有,有何贵干啊?” 邢兴说不完话,张文义也不急,悠悠然笑着:“大过年的没事儿,本公子来新县看朋友,顺便来看看你这父母官!” “不敢不敢!”邢兴抚着微红的面,这才看见周恒二人:“贤侄也来了?要看难民那边儿的进展?” “不是,学生送娘子来看望邢小姐。” “哦,那不巧,晨晨出去玩儿了!”邢兴看秦玥:“要不来家里坐会儿等着?瑶瑶在家呢!” 秦玥柔美的面上微微僵了僵,那邢瑶便是邢晨的庶妹了…… “呵呵,既然晨晨不在,我便不停留了。”秦玥客气笑道:“邢叔还是与二公子叙,情吧!” 说就说,干嘛中间还停一下?张文义不明看秦玥。 秦玥才不理他,明明跟邢兴不认识,还来人家府上,不知用什么名头说话的! 周恒缓缓朝邢兴颔首,客气有礼,毫无奉承之疑,他道:“那我二人便先行一步了,大人告辞!张兄我们再会。” 邢兴还没说什么,张文义笑呵呵摆手:“再会!闲暇时,本公子还会去找你们的!” 秦玥转身撇嘴,那你最好一直忙着。 啊,若是来家里只是送东西,不骚包不停留,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二人一走,邢兴微微侧首:“二爷与周恒夫妻俩认识?” 张文义缓着步子,寒凉的风掠起飘摇的衣角浮云,男子笑道:“我啊,与秦玥有生意来往。我们,是熟人……” 熟人……熟到何种地步?邢兴心中暗思着,面上却也是恭敬的笑:“初入冬朔风寒潮的,张老太傅身子如何,可是健硕?” “老爷子好的很……” —— 石青依旧驾马而行。见不到邢晨没关系,周恒还是去找李君业,秦玥就去了柳卿那儿,看看未来嫂子。 柳卿那半拉院子是再没有了声响,好事将近,柳卿心情也好,吃的好睡的香,没有了半夜失眠难熬的样子。过年鼎好的吃食也让柳卿的脸皮莹润了不少,见了秦玥,笑起来还是小虎牙娇俏可爱的模样,甚是可人。 “都要做我嫂子了,看着还没我大呢!真是细嫩跟水儿似的脸皮呀!”秦玥轻挑地拂了柳卿的面。 柳卿瞬间米分了双颊,水灵的眸子眨着像蝶翅忽闪,她拉秦玥坐下:“玥儿你就会打趣,一来就这么调侃我!这亲事,还不都是你在出着力呢!” 叶子给上了茶,蒙着傻乎乎的笑看着两人。 “唉,以前喊我姐姐,现在要做嫂子了,称呼都改了!”秦玥牵上柳卿的嫩手,不自觉的就又开始给她把脉:“亲事也是你愿意的,你若不愿意,谁能强求的来?” 邢晨与柳卿看样子都与她相仿,是十来岁。但她真实年龄可是近三十了,见到这两人都觉得像是跟妹妹在一起,不觉便多了怜爱的心。跟周家弟妹在一起,更是当儿子女儿一样的疼,特别是阿正,那是小儿子,最受宠! “可是大好?”柳卿凑近了她,声音浅浅淡淡,软的跟刚冒芽的柳叶儿一样:“我最近都很好的。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吃的也比以前多,我都怕我吃胖了呢!” 叶子也道:“是,小姐没事儿就捏着果子吃,吃多了还不停的喝水。” 秦玥放下她的腕,认真道:“确是好的。只要没有了心结,阴郁便是散了,心脉舒畅肺气清爽,肝气蕴养的好,胃口就会提起来。但切记不要暴饮暴食,过犹不及,那样也会伤到胃的。” “哦,那我就忍着不吃太多了。”柳卿乖乖道:“年头还没过,你怎么来县上了?” 秦玥:“相公有事,我便一起过来了。咱们去逛街吧未来嫂子!成亲都想要点什么?让小姑子我给你买些好东西!” “不去不去,破费什么!家里有给我准备嫁妆呢!”柳卿握了她的手,恳切着。 “去嘛!”秦玥晃悠着她:“我跟相公说过了咱们去逛街的,一会儿让他去城门口接我呢!不给你买,咱们光看看也行!” “啊?去吧!”秦玥扬着笑朝柳卿挑眉:“去!赶紧换个衣裳。叶子,给你家小姐打扮起来!” 叶子只是小心看着柳卿,神情却是眼巴巴的。 柳卿扭头瞧瞧小丫头,再看秦玥一脸她不去就不罢休的样子,无奈点头:“好,那便陪你出去了。叶子,让陈妈去跟母亲说一声。” “诶!”叶子喜洋洋传了话去给柳卿找了衣服。 小丫头拿了套米分花碎底儿镶白毛的外套裙装,秦玥笑道:“叶子会挑,大过年就该穿的漂亮点儿!这花多好瞧了!” 叶子一边帮柳卿挽着腰带一边道:“这桃花是小姐自己绣的,没让别人沾手呢!” 秦玥抚着柳卿袖上勾线浅淡却飞跃层峦花瓣的桃红,明眸含笑道:“原来嫂子还是女红能手!我大哥以后不愁衣服穿了!” 柳卿努嘴点她光洁的前额:“还没成事,不许这样喊!” “哎呀!”秦玥袖子一扬远离了她:“这就开始跟我摆大嫂架子了,还不让人喊?” 柳卿羞恼直跺脚:“都说了别喊了,多不好意思……”姑娘绣帕掩面,静待面上的娇米分散去。 秦玥笑呵呵上前牵了她的手:“不逗你了!咱逛街去!” 叶子也喜滋滋跟上。自从回了县里,她就没出去过,好想念之前在临安镇的日子,想出去就出去,不需要跟谁报备。 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走在街上,成衣店,布庄,玉器首饰店,凡是女人家爱进的门儿她们一个都不错过。柳卿说不让秦玥买,但不多时,叶子就抱了不少东西,因为秦玥说那是自己喜欢的,给自己买的…… 叶子稍有些后悔跟出来了,她俩手別着劲儿都僵了。 阳光洒满的长街,冬日里显得静好而柔和。秦玥悠闲牵着柳卿不慌不忙地走。街边已经有百姓闲暇摆了自家做的东西出来,两人也都停留几步看看。 柳卿正看着一对夫妇摆着的帕子,秦玥心里哼着最炫民族风,乐哉哉望着四周,正好看见一身淡紫锦稠的邢晨面色急急朝这边来。 秦玥正要喊她,邢晨却是脚步一转进了一条巷子。秦玥皱眉,方才以她俩的位置,邢晨肯定是看见她的。且她瞧邢晨的眼神,分明就是看见自己了,为何不过来偏进了那巷子? 秦玥皱眉,难道是她跟杨潜在那小巷子里私会所以不理自己? 不,秦玥稍有这念头便推翻了。年前来看她,她还什么话都不透呢,能这么快就芳心暗许? 少女安静的面上神色专注,眼帘微垂,这是秦玥思考事情典型的表情。方才,邢晨好像张了口与她说了些什么…… 街上人不少,但这是主街,商铺林立,皆已开门迎客,小巷子就清净了。秦玥冷静的面上忽凛了眉,目光沉沉,她拍拍柳卿:“我刚才看见邢晨了,过去瞧瞧她。你和叶子先回去,不必管我!” 话落秦玥便飞快朝那小巷跑去。 “玥儿!”柳卿扔了手中的东西在她身后紧跟,却是不巧撞上了一个妇人。 叶子忙过去挡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柳卿慌着跟那妇人道歉,再看街上已是没了秦玥的影子。姑娘原地转了好几圈,来往的人皆笑谈,却是没有那曼妙女子。 秦玥说看见了邢晨,那不就是县太爷的女儿吗?可是就算要去找她,也不至于只丢了一句话就那么慌的跑开啊?柳卿四处走着看着都找不到秦玥。 叶子跟在后面,也不知道秦玥怎么突然就跑走了,却是劝着柳卿:“小姐,秦姐姐不是说了去找邢小姐了吗?咱们就回家等着吧!” 柳卿微微摇头:“她定是有什么事才走的……” “就是嘛!若是没有事不会着急忙慌的跑啊!”叶子掂掂手中的东西,哭丧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我拿不住了……” 柳卿轻笑,从她手中拿过几件,想想道:“那便先回去吧,也找不到她。若是半个时辰还没回来,咱们再来找找。” 主仆俩慢慢回了府,秦玥却是在那小巷中绕来绕去找不到邢晨。 方才邢晨无声张了口对她说的是:“别过来!” 邢晨那人,生性耿直,大大咧咧,习惯了除暴安良,挺身而出。她那拼命小姐的样子,一切替天行道的事都想掌控在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求人。她说别过来,定是怕自己过去惹上麻烦伤及无辜。这么说来,她是遇上了麻烦! 秦玥急忙忙穿梭在巷子里,总感觉这里好像只有房子没有人一般!新县她不熟悉,这巷子绕来绕去分不清路,连只狗都没有! 邢晨自认为所有事都能解决的好,所以见到她不是求救而是让她远离。这傻妞!上次与徐峥的亲事,若不是她来新县买东西根本就不知道,真是个固执又倔犟的人! “到底在哪儿呢!”秦玥蹙眉甩袖,“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小巷,墙角都是冷冽颜色,看的秦玥眼发晕。她愤然怒喝一声,看看两手边的另两条巷道,闷头拐进右边。邢晨又不是左撇子,她怎么会走左边?! 巷道幽长弯曲,秦玥不知自己能否找到邢晨,只是凭着感觉往前跑,渐渐地前方有了人声。 “放……放开……”含糊不清的人声夹杂着脚呲在地上的滑响,动作扑打的闷声。 秦玥夹紧了眉心,心里突突跳的慌乱,她深深提着气,忽地轻了脚步声,却是速度不减,眼光朝四周扫着,瞥见一家门前堆着不知多久的柴火,抽起一根…… 巷子尽头已经无路可走,邢晨被两个男人困在一角。 她与玉儿出来街上耍,不时就感觉有人跟在身后,主仆俩距离邢府远着呢!不知那人跟踪为何事,回家的途中又不知能不能甩开他,邢晨就带着玉儿绕了个弯先将她弄走让她回家喊人。她本就想跑到人群里再拐进了巷子甩开那人,不想正好看见秦玥,只得提前一步进了巷子。 她是压根就没想到让秦玥帮忙,脑子里一出的念头就是别让她跟过来…… “好好让徐峥娶了你多好?娶了你就省了那么多事儿,你偏偏让良辰我不爽!杀徐峥一个就好了,竟然还封了我徐府!关我们家什么事?!”一气急败坏的男人不善捣着邢晨胳膊:“邢兴不就是一狗官?!还为民请命!咱们请了邢大小姐,看他还怎么为别人请,哈哈哈哈!” “徐峥不是好货,你徐良辰就是好狗?!”邢晨背后的手扒着墙壁上的细土,企图钻个空子跑出去,只是,她面前堵了两个人…… 徐良辰唇扯扬眉,抬手制上邢晨的脖颈:“我不是好狗就怎样?今儿大小姐你落到我手里,良辰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活不下去!挡我徐家的路,简直欺人太甚!你们想玩儿,良辰不介意奉陪到底!” 男人的手力大,邢晨呼吸不能自己。被人扼住命脉的咯响闷痛以及窒息了的胸腔,她突然就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脑中晃晃乱乱的一片花白,这脖颈上的手力气再大些,她这一辈子就玩完了! 不过,这人不敢杀她——邢晨姜红了面掰着徐良辰的手,脚下却是蓄足力踹上他裤裆。 “啪!”邢晨的腿却被另一人挡住,“呵,大小姐,那儿可不能踢,踢坏里如何疼爱你?”男人一嘴的黄牙笑呵呵顺着姑娘的脚摸了上去。 “放,开,我!”邢晨竭力掰着徐良辰的手,却是不敌男人的力大,伏在腿边的男人粗手缓缓向上……邢晨双眼珠子都要瞪出了。 “砰砰”两声,身前两人闷呼倒地,秦玥抓上邢晨的手往外跑。 “娘的!快去追!”徐良辰咬牙爬起,踢上另一人紧紧跟上:“跑了她咱俩都完了!” 邢晨边咳着边被秦玥拉着飞跑,耳边风声猎猎,颈间的刺痛忽然就没了,只余刺耳的风声。 “这边!”秦玥只直直往前跑,邢晨却拉着她进了另一条路。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让你被人强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有什么用?能救你?” “你能不用问句跟我说话吗?” “能!” “……” 两人在狭小的巷子里飞奔着,邢晨的脚都已有些脱力,但再转一个弯就能到大街上了!邢晨目中迸着胜利在望的光,攥紧了秦玥的手拼了命的甩开两腿跑。 “站住!”身后,徐良辰竟是一会儿就紧跟了上来,面色更加的狰狞,大有抓住两人将人一起活剥了的劲势。 邢晨蹙眉,瞥一眼秦玥的木柴:“你到底有没有力气?那么粗的棍子都没有将人打晕?” “你妹的!我是怕将人打死!” 邢晨夺过秦玥的木柴朝身后扔去,却是没打到徐良辰。 秦玥瞠目:“你妹的邢晨!扔了那个万一……” 后果还没说出口,前面的路已经被人挡住了,另外一人不知走了什么路,竟是从屋墙上跳下来。 一前一后两个男人,将两人的路堵了个严实! ------题外话------ 林雪鹿白,晷星日残,冬至快乐!记得吃饺子!么~ 推荐好友新文: 似水微蓝,【警花县太爷】正在首推,一对一,男强加女强,身心干净,绝对宠文!冒牌儿七品芝麻官斗地主,斗贪官,斗贵妃!【言情+推理】与天斗其乐融融,与人斗其乐无穷!总之一个斗斗斗!此文为【农家有女之蓝衣】系列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男人还没忘方才秦玥劈他们那两下,那木棍打下可是实打实的闷疼,现在两人肩上都还肉疼骨碎的。扭着脖子掰弄手腕,阴郁地靠近两人。 秦玥抿唇,不住地翻白眼。 扔了那木柴,打到人还好,没打到被人接住就是对付自己的武器!关键是自己手里也没有东西可以用了! “晨晨,我突然觉得你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两人不禁将后背留给对方,一人盯着一边。秦玥蓄着手脚的力气,低着声音对邢晨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听不懂!” “没关系,姐再教你一招!”秦玥用两人才能听到声音低低道:“对付这种人,一踩二掰三戳眼!就是踩脚!” 邢晨淡淡瞟了对面男人的脚。 “掰小手指!” 姑娘瞥了眼男人厚粗的手指。 “戳眼不用说吧?食指中指伸出来请往上戳了!” 邢晨两指微动,做了一个龙虾钳的样子。 “最后就直接踹上去!踹裤裆!” 两个丫头竟然一点没害怕的样子,还聊起了天!徐良辰觉得她俩是在侮辱他的人格!良辰最喜欢对那些自认为能力出众的人出手!一个眼神,对面男人狞笑一声,飞出猪手抓向邢晨。 踩脚!邢晨突然握上男人的手,呦呵,他以为这大小姐投怀送抱了!不想邢晨竟掰着他的手指往外撇,同时使了吃奶的劲儿往他脚上跺。男人脸一沉,腿顶重击,捣上邢晨小腹。论体力,邢晨根本踩不倒这人,何况她也没有高跟鞋,就更没有杀伤力了。 徐良辰却是扑了一路的风直直朝秦玥钳来,少女一个躬身捞上来人的胳膊,扛肩转背扭人臂。 扭,扭,扭不动……秦玥心中哀嚎!擦,男女力量对比鲜明,什么女子防身术,一点不管用! 徐良辰朝着秦玥的脚尖踹上,末梢骨头脆疼,钻心的一线骨髓颤栗,少女嘭一声摔个脸朝地。徐良辰嗤笑,大手抓来。 “徐良辰你敢碰她,姑奶奶灭你全家!”后面那人已经钳住了邢晨,眼见秦玥被人抓住了,邢晨张口咬上那人的手,力大,一口就是肉烂血出! “嗷!”那人哀嚎一声松了手乱晃。 这空档秦玥已经起身,眼尖勾脚飞踹徐良辰裤裆——精准的位置尖星般亮起。 “啊!”这是比那边的人更凄厉痛彻的喊叫,通风巷道里鬼声狼嚎,钻了满口的寒凉。徐良辰捂着裤裆满地打滚,牙颤脸白。 邢晨秦玥才不管他疼不疼,两人互抓着就往外跑。狭窄巷子南北走向,寒风呼啸,撕扯着人的面皮刀割一样,两人都是负伤了的身子,跑起来跌跌撞撞,一个扯着一个,倒了再起,不敢停留半分。 “快,再有几步就到大街了!前面就是转角!”邢晨喘气吃力,腹上的疼绵绵细密。 秦玥只紧闭着口跑着,脚下却是一重一轻,她的脚趾头都快被踩裂了! 徐良辰满腔的怒火窜起,面皮却是苍白的吓人,别逼良辰用所有的势力,他本只想对邢晨来事儿,不想搞得满城腥风血雨! 被咬手的那人目里凶光乍然,拾起地上的木棍朝前面两人飞掷。 还有几步就能到靠近大街的巷子,进到那儿就能让街上的人看见她们,她俩就算安全了!邢晨不经意间瞥了身后,飞旋的木棍却如流星带着裂风撞来,直指秦玥后脑勺。邢晨瞠目,抵着秦玥的后背将人推倒,秦玥失足扑倒在地,身后却砰地一声,眼一抬便是邢晨刷白的脸和无力垂落的手臂。 身后男人步步落血,满脸凶气拽住邢晨的衣服将人往墙上砸,邢晨脑袋磕在墙上的声音砰砰作响,空荡的巷中寥寥瘆人。 秦玥翻身撞上那人,男人一扭脸,血红的眼眸似凄丽染红的夜,粗粝的掌飞甩,啪地扇上秦玥的脸。火辣辣的疼顺着脸侧裂到脖颈,强硬的力气让秦玥无力抵抗,身子一侧撞到一旁的墙上。 邢晨额前已经撞出了血,青墙的土灰沾着红血头发散落贴上去,邢晨眼前一片发晕,星星亮亮的看出去人面狰狞。右肩在被击中后撞在墙上雪上加霜,仿佛整条胳膊都被人用钢牙绞缠着,肩上尤为难忍,骨头缝都是疼的。好你个徐峥,死了还让我来背黑锅! 那人将邢晨往自己跟前一掰,扒上她的衣襟就往两边撕。 臂间的锥疼让邢晨意识清醒不少,闪电般抽出两指钳直戳那两只血红的招子,男人条件反射地后仰,邢晨使了全身的力气撞上他。 “想染指姑奶奶我?下辈子投胎做我家马桶吧!” 邢晨脱力,说话都是哑音,那软绵绵的一撞根本没起什么效果,那人只是扶墙趔趄了一下。到手的兔子又逃了,男人再没什么耐心,愤着脸扑上来! 秦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一滚勾起脚尖直奔那人两腿间。 “嘭”——身前又有人落脚迅猛压倒秦玥的腿。 “啊!”秦玥脚落颤抖,骨裂般的疼痛钻心锤打着人的精神,心跳片刻的暂停闷滞,整个人都僵疼着,出气战栗。被踢的右腿直直躺在地上,秦玥碰都不敢碰。 “这么歹毒的法子用一次就够了,还能被你玩儿第二次?!”徐良辰弯着腰钳上秦玥的颌骨,男人脸上,被踢了命根的灰白还没消退,额角鼓着青筋,尖嘴猴腮的长相此时更像是一只蜥蜴,秦玥瞧着只觉恶寒连连。 秦玥狠啐,话狠,声音却像冬日早起被灌了冰水,嘶嘶吃力:“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法儿,你配的很!” “嗬!”徐良辰大笑:“那良辰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更恶毒的法儿!” “三子,本来想着一块儿享用大小姐,不想这又来了个漂亮娘子。那泼妇,就让给你了!” 徐良辰奸笑着跟那人说话,秦玥起身要逃,徐良辰捞手拽上她的长发将人扯回来,秦玥再次被甩到地上,却是没有再出声,她的腿…… “放开我!”邢晨挣扎着身子怒吼:“别让我爹抓到你俩!剁成肉泥都嫌判的轻!” 男人又是一掌扇上邢晨,手一使劲,她的袖子竟是碎了一半:“死到临头还喊?!” “救命啊——”秦玥目光寒,忽然张口开始喊,细长的女声回荡在巷中,风声入耳猎猎刺疼,不及其声凄厉回响,夺人心神。 两人突然被秦玥一声声的呼救惊住,秦玥一直都未呼救,此时乍喝,两人皆以为有人来救她们了,慌忙扫视四周,警惕深重! 只是这里除了秦玥飘荡不停的呼救声,巷子中再没别的人! “贱人!”徐良辰抬掌劈向秦玥后颈。 “咻!啪!”风中忽起气流极皱声,破空声落,鞭声起,徐良辰目直,闷哼一声,僵了身子趴到秦玥身上。 后方有黑影飞来,势急风朔蹬上歹徒,叫三子的男人拽烂了邢晨又一衣角,捏着明紫一角颓然倒地。杨潜目光落在邢晨半露的一截小臂上,隐忍的面上闪过急怒愤然,抬脚在倒地的人身上肚子上踹了五六脚,直踢的那人哀嚎饶命不敢再动。 “人在这里快来!”杨潜朝后急喝。 知道自己已无危险,邢晨脱力,再是支撑不住,软了身子靠墙滑倒。 “晨晨!”杨潜支臂揽上邢晨,姑娘已是侧脸红肿,额头血流,杨潜拧眉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裹上,邢晨却是一头栽上他肩膀:“好你个杨小子,怎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杨潜低喃,掩不住风声肆虐,只沙哑飘过邢晨耳边,声中苦涩懊悔,心疼刀割般划开血流。 若不是看见邢晨扔在巷口的锦囊,他是根本找不到这里的。这是他俩多少年养成的默契和习惯,邢晨多爱拔刀相助,也有被人堵截的时候,每次都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扔到附近,以便后来的杨潜能找到自己。 “啪!”又一声响亮耳光,秦玥忍痛伏起,一掌甩烂了徐良辰嘴角,血落在男人青白的面上刺目。 秦玥一伸手:“杨潜,马鞭!” 杨潜将马鞭搁到秦玥手里:“嫂子你可还好?” “死不了!”秦玥话毕甩开鞭子,破空声道道,鞭鞭正中徐良辰。 “良辰?你以为你长一张处处都能当表情包的脸就真是叶良辰了?” “啪!”徐良辰哀嚎,举手挡脸,“饶命饶命啊!” “我饶你谁饶我?!你爹真是给你起了一红名!你徐良辰,我还福尔康呢!”秦玥脸侧的掌印沁出了血丝,直划到长颈,在她白皙的面上如皲裂了沟壑,壑峰遥隔两只明晃招子,黑白分明,瞳孔肃翳,清冷如冰。 后跟上的衙役赶到,就见一娇美女子持鞭飞扬,尘土乱舞,声声磨人,地上人疼的龇牙咧嘴痛呼哀吟,一旁小姐却是裹了杨公子的衣服。 衙役缚了二人带走,领班靠近邢晨:“小姐可还好?” 邢晨低斥:“好个毛线!还不抬轿子过来!” “是!”领头威然领命。能训人就行,表示没被人咋地,还有小姐的风姿在! 秦玥斜倚在墙上,发丝垂落,衣服已满是土灰,瞧着狼狈。 “秦玥你的腿怎么样?”邢晨目光落在她一条没有沾地的腿上,方才徐良辰一脚踢上,不知道…… “没断,只是拉伤了。”秦玥低低回应,只是腿内绞痛不断,阵阵逼人,她需得好生忍着。 “嫂子……”杨潜语噎,呆愣看着倚墙皱眉忍耐的人。秦玥来县里,是不是周恒也来了?嫂子在邢晨跟前受了伤,周恒那爱妻如命的人,不该比自己看见邢晨心疼的很?他只觉得自己罪过的很,若是他能早点来,两人都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秦玥却是低低一笑:“叫我做什么?邢晨是我朋友,两肋插刀未有不可!” 邢晨不适皱眉,作为朋友,本以为自己的身份能给秦玥帮上什么忙,结果却是数次让这小娘子为自己解围。得亏秦玥对自己人诚挚不留丝毫,不然谁人能在此情景下为她挡人带她飞奔? 秦玥,邢晨早已认定你这密友,定不负你相护之心,此后拳拳相报!邢晨斜飞的凤眸精亮,浓浓感激敬佩裹上秦玥身躯。 秦玥微合眸:“别这么看着我?我有周恒一人爱着就行了!” 软轿很快过来,来人抬上两姑娘直奔医馆。 秦玥用冰水敷着小腿,刺骨的冰凉几乎让小腿痉挛,却适时缓解了内里的胀痛。她这腿的韧带拉伤了,若不及时处理,会留下后遗症。秦玥静静坐着,邢家过来的丫头轻轻为她拭着脸上的伤。 “杨潜,周恒在城门口等我,你去将他叫来。”秦玥闭目,淡淡道:“若是城门口没人,便去柳家找他。就说我在邢晨跟前,不要让柳家人知道我受伤。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杨潜急道,“我这就去!” “来看你大嫂了?”邢晨在一旁的床上低低道。 “本来是找你的,谁知道你不在,就去她那儿了。”秦玥止了丫头的动作,一说话她会戳到自己的:“可以了吗?都清理干净了?” “都好了,只是面上还是有红肿,颈间有划破的皮肉。” 秦玥道:“那没关系,你去取干净的湿毛巾,要冰水浸湿的。” 丫头应下,俯身退出。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邢晨与秦玥同方向躺着,看不见她,只低低说着话。 “你这傻女人,见人也不知喊救命!”秦玥倒不说我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什么的,只低斥她:“大街上这么多认识你,就知道喊一声?非要一个人硬扛?别跟我说你这十来年都是这样捉小偷打盗贼的!” “那,我……”邢晨语塞,低声嗫嚅。 “你什么你!若不是每次都有杨潜在你身边,你被人伤了多少回都不知道!”秦玥声声沉厉,丝毫不留情:“不是侠女就不要强出头,没有功夫还数次不服输与人争斗,不用计策,没有后路,无知无谋!不求助只死扛,以为时间长了事情便迎刃而解?徐峥的事如此,今日又是此番情景,凡事不知量力而行,只拼一口异女子所为,得的是好名声,烂的是心底耐力,伤胳膊挂彩!若你出事,让那庶女占了你邢家后院你甘心?” 准备了冰水毛巾的丫头进来便听到秦玥犀利的训斥,僵僵立在门口没敢进来,竟有人敢这样言辞锋利的指责小姐?! 邢晨却是丝毫没有怒气。黑长的睫毛遮着凤眸,风中枯叶般抖动着,她面色沉静,也浮着淡淡的失落:“我只是,不想像那么多女子一样安于家室,绣在闺房,我想出去……” “出去做些实在的事儿,不枉活这数十载命长!谁道女子要守住家,守住一方拦了围墙的天?我偏不!都是人,凭什么别人能做的我不能?我就是要与命道搏一搏!”邢晨语声清淡,话里却是暗涌涛涛,携卷出倾天的白浪,击碎潮边青石几座。 “你看见这新县来往商旅繁忙,不知陋巷饥饿寒,刁民恶霸横,牛头马面小吏猖狂。我爹懒得管,我来!总要有人将那些肮脏都扫除,留在世间滋生恶臭,乱一地民安!” 门边立着的丫头听到此言,虽心中有晦涩难忍的对世态的清晰透彻,但又深觉小姐此番言辞极端的似剑,白光茫茫要斩落一世桎梏。只是,一人力,终浅薄,入海则无。 秦玥长叹一声:“世难本如此。今日你帮了这个,明日还会有那个。一日十二时,你能护他一时,护不得终日,护了一日,护不得一生。处事明断有力又能保己,全身而退,才是王道。你这数番行为,可有让自己觉得有女强人飞天越世的超然感觉?没有吧!你很累了,事过方知辛劳,殚精竭虑之苦是智者后患,心乏身虚之痛乃能者余症。不说你现在已经没有了壮实的身姿,就以一女子之削肩,要扛天?踮起脚都够不着!” “再说,你就知道安于家室的女人无能无劳无德?好儿女的养成都在母亲的付出,母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他们模仿的源处。教导出一位博学多才能文强武的栋梁之才,谁说没有那人母亲的笑颦指点,润物无声?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位伟大的女人,那女人就是他立于顶峰不自满,跌入谷底不颓唐的明珠耀耀,是男人不倒的支柱!” “盘龙需有后力,女人便是他身侧风云鼓动的秘境。做好家庭主妇,陪着男人强大,教养儿女成才便是最好的结果。” 秦玥看着站在门边的丫头,面色淡然朝她招手。丫头回神立刻跑过来,将冰凉的毛巾轻轻敷在她脸侧。寒彻的凉意落在脸上让她轻嘶一声,却解了那巴掌的火辣。 “我腿上的毛巾要换了。”她将毛巾拿下递给丫头。 小女孩儿极听话的湿了冰水再敷上。 邢晨软了气势道:“你就是要做一位好的家庭主妇了?你家那孩子弟妹,还有你的周恒,都会成为你身前的人,万众光华,你却在背后逆光阴影里,也能笑语连连满心圆满?” “有何不可?我本来的心愿便是做一位好的家庭主妇,贤妻良母。做出我的风格!” 秦玥握住冰毛巾在脸侧轻柔按摩。不知杨潜可有找到周恒,知道自己受伤,他该怎样煎熬一路到这里了……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弄伤自己,脸皮也破了。周恒爱护自己像捧在手心的珍宝,一毫都不敢有差错,如今此番,他该是如何的焦虑焚忧。 医馆外渐渐有人声奔来,秦玥突然有些心慌,她竟有些怕周恒进来。午后的阳光茶色浓浓,窗外一片晃亮。这病间的门帘忽起,河水样奔流而入的阳光瞬熄,来人沉重的脚步过来。 “晨晨!”是邢兴处理过那两人过来了。 秦玥心中竟似聚纱随风散,还好不是周恒。 秦玥的半条腿都露在外面,丫头忙把床边一圈的帘子落下,挡了她微肿的腿。 “都是爹不好,没管住那些杂碎……”邢兴满脸愤然,目里却是真切的对女儿的愧疚和心疼。他哄着邢晨道:“爹把那两人都关起来了,这次绝不轻饶!晨晨你好好养伤,爹觉不再有这样的漏洞了,啊乖女儿!” “什么漏洞不漏洞,你那明明是一堵墙都没有垒好!”邢晨斜了眼眸,明白的斥着邢兴:“都让我背黑锅!我背上该有多黑了?你女儿就是这样让你当替罪羊的?” 邢兴已是敢怒不敢言的憋闷,眉拧如山,面色难忍。大女儿一如既往的比他这个爹更威风强势,此次却真的因为自己治下不严,和之前的错误决定所致。女儿就算从小淘气,也没受过如此重伤,他这做爹的,心中竟绵绵不绝的窝囊起来,仿佛自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毫不知情还笑谈晏晏。 徐峥之亲事,以及徐良辰这徐家真正二少爷的胁迫,不就是对他邢家的玩弄吗?此事所有流言恶果都被压到邢晨身上,而将自家掺和进去的人,却是自己…… 邢晨瞥他一眼,心底忽地就起了酸涩,他也无多大过错。到底是自己亲爹,姑娘没再评判,低低嘟囔一句:“一堆烂摊子!” “是,都是烂摊子,是爹让你受委屈了,爹不好!”邢兴话里软弱,一半是哄女儿一半是道歉:“以后再不会有这事了,爹保证!” 保证有什么用……邢晨懒懒掀了眼皮,却是轻嗯了一声又道:“秦玥为了救我也受伤了,你给人家出医药费,拿点补品过来!” 邢兴瞅一眼身旁围了帘子的床铺,对邢晨点头,又对床里人道:“多谢秦玥!实在是连累你了!不过你对晨晨如此重情义,伯父算是安心她有个好朋友,也多个说话的人了。一会儿我便让人送来补品,你们俩都好好将养,过不了几日又都是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 连官架子都不摆,直接用伯父自称,给足了秦玥面子。邢晨自小与平常女孩玩不到一起,跟个假小子似的。是以现在真心的玩伴也没几个,秦玥算是走得近的了,邢兴自是要感谢她的。 秦玥轻柔道:“您过奖了,我为朋友,别无他求。” “无他求便将自己搞的走不了路?”张文义背光而入,身后绚烂的阳光照耀的男人轮廓金绣,袖舞华光,幔了缠丝成缕的暗纹袅袅,突生浩气。 他方才问了那大夫,知道秦玥伤了腿,此时不能动弹了。 这妖男人怎么也来了?秦玥清淡道:“我倒是想全身而退,但你知道,男女天生力不相比,我也无法。难道我多想让自己负伤?我傻啊?” “不傻,也不聪明!”张文义立在她的帘帐外,屋里没有阳光,帐子搁着,他什么也看不到。他低低一笑:“不知周恒来了是怎样的崩溃……” 张文义轻揉抹着他光洁的下巴:“好想观摩一下!” “你这无耻小人!观摩你爷爷练字去吧!”秦玥在里面倒是能看见男人的身影投在帘帐上,挥手一打他的影子怒喝。 张文义笑眯眯看着帘子抓挠起的飘荡,半笑半正经道:“哎呀,说几句还生气了!生气更不利于伤情恢复,你是医者,还是掂量着点为好!” 秦玥轻哼:“明知如此你还故意气我?!” “文义可没有气你,只是嘱咐你莫要再生事,让周恒担心啦!”张文义清浅踱到一旁的椅子,柏西拿袖子将那椅子扫了扫,张文义才施施然坐下,一片大美君子不染尘埃的清逸。 杨潜却是真的去城门没找到周恒,遂又赶去柳府。他本就是骑马经过去邢府报信的玉儿身边,得知消息才去找邢晨的,此时依然驾马而行,一路飞驰进了柳府。 周恒本是在城门口等了秦玥一会儿,不见人来便到了柳家。柳卿却说秦玥半路跑走了,男子正在疑惑不安,杨潜便到来了。见了他笑呵呵说秦玥跑去邢家了,周恒看他面上疾驰后的潮红,发也北风吹的微微发乱,却是不信的。但柳卿是与玥玥一起的,未免她担心,只顺了杨潜的话,与他一道出了柳府。 柳卿还要将秦玥买的东西给她带走。周恒却道那是临安镇娶新妇的礼节,娘子只是以礼行事,她大可收下。柳卿信以为真,腼腆收下,直道谢谢。 出了柳家,周恒大步走着,冷声问杨潜:“说吧,怎么回事?” 男子面色不善,眉宇间满是沉郁和隐忍的不安,杨潜咽了口水道:“嫂子去,帮了邢晨的忙……” “然后呢?”周恒皱眉,眉心僵疼,平日温淡的眸子也尖利淬着寒光,道道似剑,直击可取人心头血。 “受伤了!”杨潜声小又迅速,却清晰传到周恒耳中,话毕男子低头,准备迎接暴风雨。 周恒心中突疼,闷滞绵绵堵塞,袖中长指一抖,却是呼吸急促,直直盯着杨潜似要将人盯出洞来。 杨潜亦是紧张。半晌却只听帘帐扑飞,抬眼间周恒已入马车,深青的车帘泛着阴冷涟漪。 “带路!” 周恒一喝,杨潜魂魄归位,马起嘶鸣,一路飞驰而出。 石青听见秦玥受伤,紧跟杨潜,马车急晃,里间男子眉目模糊,但见一缕光线里黑沉的面色和如峰的眉骨,浓郁怒气在颜,心中却是紧缩不已的疼痛,怜惜酸涩一齐翻涌,直激的他惶惶不安,忧虑极焚。车中昏暗,男子攥起的手骨泛白,沟壑筋骨间直迸射着潮冷的光,夺人血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夫妻情浓 医馆里,小丫头小心翼翼拿着吸满冰水的毛巾进了帘帐里面。小姐这朋友看着是温柔娴静的面孔,说话却是毫不留情,对小姐和这位俊美的公子都是咄咄逼人,争吵着呵斥,她都怕自己服侍的不周到被她骂一顿了。 没有张文义调笑的话声,秦玥合眸静躺着。一场打斗和拼死的奔逃,让她有些体力不支了。这身边都是熟人,不会再有什么不测,绷紧的弦一松,精神力急速下降,困乏沉沉涌起,只觉人昏沉体虚眼皮子重。 那小丫头将冰凉的毛巾摊开裹上她的腿,突起的寒意让秦玥一惊,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困意减了三分。 秦玥一抖,丫头吓了一跳,拘束胆怯道:“您,您没事吧?” 秦玥抬了眼看看她,邢家的丫头怎这般胆小? “无事。”话毕人又合上了眼。 丫头看她虽然满面的疲倦即将陷入昏睡,却还是自己握着敷在脸侧的毛巾。便轻了脚步到她枕头旁,抬手轻抵住那毛巾,低声道:“奴婢帮您敷面吧!您安心休息。” 适应了腿上的冰凉,秦玥的意识几秒就又模糊了,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像在梦里缥缈。她也没有吭声,只收了手,呼吸沉沉,面色疲惫。 丫头给秦玥盖上被子,又继续帮他敷脸。 医馆外,杨潜拉紧缰绳停了马。 石青驾着的马车还没停稳,车帘便撕扬了夕阳而起,清冷里如静面湖水被强硬砸开,破碎金光泛滥闪耀。青衫男子一跃落地,却因车未停稳而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爷!”石青急急拉马将车稳住,跳下追了过去。 周恒似是未闻,凛着眉闷头闯进医馆,似急速顽固飞扑的青石撞上亘古尘封的大门,情坚意绝,门不开不回头。 杨潜呆呆坐于马上看着周恒一串的动作,忽生一瞬的愕然心疼,橙光覆在面上几许斑驳,几度微凉。 一眼终生赴,一世红颜倾,谁人不是陷情就难拔?温润如玉的周恒也有此番狼狈焦心,担忧竭虑,不过是为一人守心护情。那他呢?既是世间情人皆不能自拔,为何自己不是那一双人里的一个? 稀薄的日光连人带马的将影子拖的悠长,高马踏蹄,投影在地微动,瞧着竟是单薄孑孓。杨潜暗下决心,他要坚定的去博一把,好好献殷勤,让晨晨喜欢上自己!冷心还有被焐热的一天,何况晨晨也不冷情。 周恒心中惶急煎熬,面色却冷静,冷静中低云压境般蕴着尖锐的冷冽。他一入病房便被一周的人望着,邢兴面色惭愧,张文义笑脸依旧,柏西目光恭顺。 “贤侄啊……”邢兴看着周恒,话声低低带着歉疚,面上蒙着不知所措。 周恒微喘的呼吸急促,看一眼邢晨,再看一旁围了帘帐的位置,知道那就是娘子的病床了,只微微朝邢兴颔首,便直直从后方过去。 张文义目光落在邢兴身上,眸中不明光色的笑泛了几道波,他轻着嗓子道:“邢大人何必如此低声下气?人又不是你伤的。你不是将那些人绳之以法了吗?周恒该感谢你的。” 邢兴木了面看他,几不可动的点了头,心中却是不敢苟同。秦玥是因为自己女儿才受的伤,他不管是作为晨晨的父亲还是县令,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周恒看着是极为疼爱秦玥的,若是怒极,该会迁怒自己和晨晨了。 床边半蹲的丫头见一人突然无声进来,睁大了眼看着周恒。 周恒却只看见了面色倦极的少女,安静躺着如黑夜里将收合的玉兰,莹着月色如水,轻蕊微凉。秦玥发丝微乱,沾了些微的细灰,秀眉微蹙,带着紧张后的疑虑,脸侧竟是敷了毛巾。周恒耀黑的眸一缩,利光闪过割破了静谧的空气,周身忽然就覆了一层寒凉,酷寒压低层云,滚滚肆虐,风起,折枝走石,瞬间霜冻了满城的枯树青墙。 小丫头一直看着周恒,被他这一瞬的暗眸惊到,手一缩,毛巾落到褥子上。周恒这才注意到为秦玥敷面的丫头,收了目中情绪,淡淡道:“你出去吧,我来就好!” 丫头抓上毛巾攥着:“我,奴婢,奴婢是服侍这位夫人的……” “我是她相公!” 丫头扭头看看秦玥,手一伸将毛巾给他,嗫嚅道:“这毛巾该浸冰水了。” 周恒点头,丫头急急出去。 毛巾一拿下,就露出了秦玥脸侧的红印,此时已是比刚来轻多了,只是秦玥肤白细嫩,这浅淡微肿的掌迹烙在上面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周恒缓缓坐在床侧,手中毛巾已是很凉了,还浸什么冰水?浸了冰水再敷面不得将她惊醒? 他依旧将毛巾轻轻覆在秦玥面上,眸中疼惜泛泛,春水随风起,一波比一波盛。 熟睡中的秦玥却是忽生了梦,想起自己拉伤的韧带需得时刻看好,眉心一皱低低呼出声:“腿上的伤……半个时辰后记得喊我起来。” 周恒却是心中一紧,腿上还有伤?秦玥是整个人都盖着被子的,周恒并没有看见她腿上裹着的冰帕子。 男子正震惊,剑眉紧皱,明暗的光影在面上缱眷剥离,漫漫苦涩疼惜雾气样倾洒而出遮了兵荒马乱。秦玥却是没有听到丫头回话,伸手摇上扶着毛巾的人手,这一摇,却直觉不对劲。这粗壮的骨骼,这修长的手掌,以及熟悉的温热触感,明明就是…… 秦玥睫羽微颤,黑亮的水眸睁开,视线恰好落在床边人身上。 温浅的目光柔和,如飞花落水微漾,周恒一感到这细小如花绽却出于少女的视线,倏地便收回了面上其他表情,只是温润如玉目里含笑望着她:“玥玥。” “相公!”秦玥梦中紧促的节奏忽的就缓慢了下来,心中并无之前的紧张慌乱。男子周身的清冽气息缓缓萦绕而上,这须臾,便只剩安心与舒适。 仿佛风雪中跋涉许久,周身软疲的旅人终于找到青松覆雪林中的一座木屋。屋中炉火旺盛,熏着整间屋子都是松木香气,照着人脸都是暖热的红光,安详且柔和,冉冉升起的热气惹人醉,熏人睡。 没有像自己那样见到他受伤便收不住的生气,周恒只是柔了满目浓情,清隽的面沉静又平和,他温柔道:“可还有别处伤患?” 秦玥缓缓将手覆上周恒,男子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如玉,温热如一。 “没有了。”她低低道,声音里沾着少女撒娇的软哝亲昵。 “半个时辰后喊你可有要做之事?”周恒黑眸注视着她紧紧不放,仿佛不看着她,下一刻人就消失了一般。 “要用绷带将腿绑好。” 周恒眸惊:“什么伤……” 秦玥低笑捏着他的手指:“不需太担心。韧带拉伤了,绑个六七天就好。” “没有骨折!”秦玥想想还是添了一句话,以免周恒担心。 “六七天?”周恒扬着尾音,直觉时间太长,伤的太重。只是他又沉着心境,轻轻握着秦玥的手,柔声笑道:“那为夫一定陪着娘子将伤养好。” 秦玥起身掀开被子,细长的小腿若玉白羊脂雕刻成,柔嫩软白,只是那软玉中间粹了红丝,泛着青气,如同被染了杂色渲着异彩,那是腿间半截处微微的肿胀。 秦玥左右轻翻小腿,细细看了一会儿,专注的眸子平静又深沉,她道:“敷了半刻钟的冰毛巾,出血已经停止了,那便现在就绑上吧。” 她微笑看周恒,身子一起,侧脸连着脖颈的划痕如同薄锦绢白沾血晕开,狠狠刺伤了周恒的目,男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揪心痛惜。 秦玥微惊,抚着长颈上的伤,轻笑:“这个过两天就能结痂,疤也能去了。” 周恒沉默,缓缓将少女抱紧怀里,轻柔的不沾半点霸道,他侧着身子不碰到她的伤:“只是心疼娘子。若是可以,我宁可受着伤的人是我……” “怎能是你!”秦玥低斥,双臂却是缠绕直木的藤萝般覆上男子的背,额头轻点上他的肩膀,依恋而餍足。 “你受伤我更难受,还会发脾气。相公才要好好的!” 周恒安静的似一泼水,长手轻抚着少女的软背,心中却是风云翻滚的骤变,闷雷如浪滔滔不绝。片刻,他仍是唇边梨涡浅的俊美模样,将秦玥扶着躺下:“我去拿绷带,马上回来。你先躺着。” 周恒帮她把被子整理好,抬眼间见秦玥正温柔望着他,周恒笑着落在她额前一个吻出了帘帐。 男子一步出帘子,张文义便光华漫漫的敛着笑眸,拂袖如云调侃道:“竟是亲昵了这么长时间,秦玥可是醒来了?” 周恒淡淡看着他,眸光寂静如夜道:“内子之事还是不劳张兄费心了。” “秦玥受伤,不想治理那两个歹徒?”张文义轻撩山间清流般柔顺的黑发,唇边笑容意味分明。 “张兄有那个功夫大可去做。不过,”周恒转眼看邢兴:“周恒觉得,大人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不是吗?” 男子明明是一副学子温淡的面容,甚至有些月色落竹叶清浅的俊美温柔,邢兴却觉得他双眼中幽光泛泛,急速飞转的深意漩涡浓稠,渐渐就蒙了他的口鼻,窒息幽密! 他讪笑着点头:“是,是……” 张文义醇厚的笑声涌泉般冒出清苍大地,起身正言:“那本公子就与邢大人一起了!” 周恒脚步微顿,他道:“好!” 石青站在一旁,他们这是要一起对付那些歹徒?杨公子不是说已经将他们抓起来了吗? 杨潜就坐在离邢晨床榻不远的地方,目光是从未离开床上女子。邢兴侧目看了他几回他都没注意到。 邢兴摸着下巴,难道杨小子喜欢晨晨?他再看看杨潜,虽然比着张二爷少了几分俊美,但也是不错的容貌,身高体长还与晨晨青梅竹马,只是这身份嘛,差了点儿…… 邢兴正想着,邢晨嗓子一痒突然轻咳一声,他瞬间刹了闸。 又开始想什么亲事了,晨晨可是说了她的亲事她做主,他还是不要随意猜想了,以免再弄巧成拙。杨潜嘛,与他家渊源颇深,也许只是对晨晨有兄妹之情。 “爹,我想和莲子银耳粥。”邢晨拽拽邢兴的衣服。 “哦,好,爹这就让人去做啊!”邢兴起身,走了几步又看杨潜:“杨小子随我回去吧,也到饭时了。今天解救她们俩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杨潜微怔,瞟了邢晨一眼,姑娘根本没理他。 “我……”他气恼的很,他说不出留下的理由来啊! 周恒掀帘进来,手中端着干净的白布。 杨潜一喜对邢兴道:“我还有事要与周恒说,邢叔您先走吧!” “好。”邢兴又看张文义,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总不好再让这位爷一直呆在医馆吧?他笑道:“二公子到家中吃个便饭吧!” 张文义想了一瞬,缓着步子过去,行云流水般衣袍飘飞:“也好!” 柏西立马跟上,三人离开。 杨潜又回原处,想想留在这里都是知晓自己心意的人,遂笑的皮实,将椅子搬到邢晨旁边与她近些坐着。 邢晨凤眸斜挑,水光潋滟,皱眉瞥了他一眼:“离这么近做什么?坐回去!” 杨潜抬了几次,也没有搬动椅子,皱眉道:“椅子粘到地上动不了了!” “……”邢晨飞给他两个白眼:“那你离我远点儿!” 杨潜笑:“我也不想动。” 邢晨掀被起身:“你不动我动!” “诶!”杨潜忙拦着她,像抱小孩一样将邢晨放倒盖上被子,慌忙道:“别急别急!你躺着,我动,我动!” 杨潜麻溜地将椅子搬回原位,老实坐在那远远看着她。 “不需一直看着我!” “这你就管不着了吧?”杨潜皱眉,坚定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呆在一起,想一直看着你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若是不喜欢,巴不得离你远远的,但关键是我喜欢你啊!” 邢晨本是大咧咧的人,杨潜这直白的话也让姑娘染红了双颊,满心的羞恼。 混蛋,这屋子里这么多人,你就不能收敛点儿?邢晨扭头狠狠盯着他。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杨潜仰头,绝不屈服的样子。他就是喜欢,喜欢就要说要做,不靠近怎能收了你这小魔头?不过—— 跟女孩子怄气不值当!何况是自己中意的人?杨潜又换了笑面,满目星光,羞涩涩道:“方才还是柔弱的小绵羊样子倒在我肩上,就这一会儿就变成狼了?我还是喜欢你软软的模样。” “你才是狼!”邢晨捞起手边的小枕头砸他。 杨潜却手一扬接了个准当,笑嘻嘻过来搁在她里侧:“这是医馆的东西,不是家里。回家你想怎么扔都行!” 邢晨轻哼,阖了眼不理他。 杨潜又颠颠地坐回到她床边,支着下巴静静看着姑娘,清浅的呼吸春风般荡开。 邢晨皱眉,抬手遮上脸,唤道:“玉儿,把他赶走!” 一旁的小丫头瞬间萎靡,她?要怎么赶人? 玉儿愣怔的片刻,杨潜笑道:“瞧,你家丫头都觉得我该在这里陪着你,不愿意赶我走呢!” “玉儿?”邢晨低低唤着,尾音轻扬,带着威胁压迫。 小丫头忙过来请杨潜:“杨公子今儿也不早了,您就回家去吧!这男女有别,您在这儿也不合适不是?小姐的名誉重要啊!” “名誉?”杨潜扬眉,直直望着邢晨,目光铎铎:“我是她以后的相公,我俩在一起名声才是大好!为了晨晨的名声我也要在这儿守着!” “你!”邢晨瞪眸,深呼吸转身对墙:“安静会儿,我要休息!” “好,我守着你,保证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杨潜小心将她背后的被子拉上来掖好。 他也柔柔地轻声说着话:“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走。想要什么跟我说,乖!” 邢晨闭着的眼帘处微微颤了一下,便又安静。 另一边,周恒帮着秦玥将整条腿都绑了起来,肿胀处尤其缠的紧。棉布压下胀痛不断,裹好后更是绵绵不绝的痛感侵袭,闷重的很。 秦玥只苍白了面神色忍耐,却是一声都没出,她怕周恒再心疼。 那脂白细腿处红肿难消,一看便是内里损伤出血,只搁在软褥子上看着便是疼,何况用绷带一圈圈缠紧?那更是撕着自己的肉也要吞血的忍耐。周恒心知肚明她的痛楚,呼吸滚烫沉沉,面上却毫无察觉一般帮着她将剩下的布缠好。 男子清风明月的缱眷柔和体现在秦玥身上,便是无时无刻、不分心地的迎合理解,给她最舒适的最贴心的最温暖的,让她安心。 一番动作下来,秦玥出了满头的虚汗,背脊上都是湿热。少女脸色浅白,躺下后深深喘了长气,却还是弯了嘴角朝周恒浅浅一笑:“相公,咱们回家吧!” 周恒却沉了眉目:“你这般样子怎么能走?还是在此休息一晚再说。” 秦玥委屈抿唇:“我不想在医馆里睡,我想和你一起睡!” “净淘气!”周恒动作轻柔,将她肩下的头发拂出:“一会儿咱们找家客栈去住可好?” 秦玥立时便笑了,抓着他的手摇晃,“好!咱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不可,还没找到合适的。先等等,让石青出去看看。” 秦玥又推推他,撒娇道:“那你快去!” 周恒看她面上又添了稍许倦沉,哄着将人安抚好,让石青找了家干净人少的客栈。 “我们要走了。”周恒到外面的杨潜处,低声道:“邢晨睡醒后,还是送回府里的好。” 送回府里啊……那岂不是就见不到晨晨了?杨潜纠结。 周恒一拍他脑袋:“人身体重要!你一直在新县,靠着青梅竹马的名义不还是能去看望的?呆什么呢!” 杨潜笑:“晓得晓得了,一会儿就送回去!我抱着!” 周恒轻噫:“美得你吧。” 几句话的功夫,秦玥竟是自己起来拐着脚歪歪扭扭出来了。 周恒惊眸,一转身跑去扶着她:“这么等不及?可是饿了?” 秦玥抱着他胳膊抓的紧:“有一点儿!就是不想在这儿了。邢晨可是还在休息?” “恩,她就交给杨潜了,不会有事的。”周恒道:“那咱们现在就走!” 周恒倾身动作,秦玥脚下一轻,只觉世界瞬间翻转,心速急转,条件反射地就环上男子的脖子。秦玥心中跳的急,惊呼未出口,人就横在他怀里。 杨潜看周恒那利索硬朗的动作,丝毫不像只埋头苦读的书生,人还真是有潜力啊,一个学生都不可小觑!杨潜看着两人一脸艳羡,啧啧低叹。 周恒淡淡望了他一眼:“管好你身边的人吧!”说着便抱着怀里的人儿大步出了医馆。 “嘿,我哪儿没管好?还是我救了她二人呢……”杨潜低低嘟囔。 周恒二人自是没有听到他的埋怨。 秦玥把脑袋埋在他颈间,面上温热熏着浅红,像擦了重绛胭脂一样,娇嫩透着窃喜。她从没被别人公主抱过,但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周恒,所以她既羞涩又满心甜蜜。 周恒垂眸看看怀间少女,醇厚笑了两下,低低惑人道:“娘子好像很喜欢让为夫抱着?” 男子温热气息扑在耳边泛着浅痒,秦玥耳珠都红了,转脸扑在他柔软的领侧:“喜欢!” “那日后要多抱抱娘子了!” 石清找的客栈就在医馆附近,此时街面上行人稀少,周恒便一直这样抱着秦玥走着过去。暮色惆怅,稀薄的余晖赤橙弥漫,泼出一笔仙人醉酒迷离酡红之态,醉软伏卧姿态慵懒,而世下人潮,皆被洒出的酒香熏红了容颜,步步踩出都是生花之笔。 二人踏着霞光燃烧,近乎透明的脸庞摇曳着暖融的之姿,如水的笑容飘摇入一袭飞天红帐之中,低语窃窃,温柔缓缓,此时秦玥清亮的眸子里,天阶遥远却似触手可及,因这男子。 仍在新岁里,客栈才开始迎客,没有多少人,只掌柜的百无聊赖靠在柜台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木台上,单调寂寥。 石青已经在门口迎着,还从仙客来拿了饭菜放进了客房。 周恒抱着秦玥进来的时候,掌柜的眼睛一震,这小伙计的主家来了。还没等他摆好笑脸请二人上楼,石青先一步给周恒引了路,空洞木梯声音响了一个拐的线条之后变的轻浅。 ------题外话------ 下了课有同学来送苹果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也是醉了……大伙平安夜快乐! 今天下午的考试要挂的节奏啊!伤心死了! 然后,求订阅啊求订阅!怎么一说字少就没人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蝴蝶效应 石青在前开门,周恒轻柔将秦玥放在床上。 石青在一旁拂起周恒头顶的床帐道:“爷,饭菜已经备好了,仙客来的菜该合口味的,您们慢用。小的在对面房间,有事就喊一声。” 周恒点头,回眸看他:“你可有吃晚饭?” “有的!这掌柜家的厨子手艺也行,小的吃了一碗阳春面。”石青笑道:“汤还挺香,是肉汤呢。” “好,那便回去休息吧!” 石青轻着脚步退出,将门阖好。 秦玥缓缓起身:“一碗阳春面不知能不能吃饱。这些小子在家里都是吃肉菜的,猛地换成面条,该是不适应了吧?” 房中那张小桌子上摆着两盘菜一份汤和两碗米饭,都还冒着热气,想来是石青刚买回来。周恒将桌子搬到床边,先给秦玥盛了汤。 他道:“阳春面分量多,只是没有肉腥青菜。最近几次跟咱们一起出来,石青是没一点好处的!” “日后有机会要开一家专门为中低层百姓消费的小饭馆,只卖面条!鸡丁面,牛肉面,鸡蛋面,拉面烩面,统统十文钱一碗,还要做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秦玥兴冲冲说着,周恒将一勺银耳蛋花汤送到她唇边。 “你与张兄签的协议不是不能做相同的生意吗?”他道。 秦玥垂眼一看,笑眯眯含下,咸淡合宜,蛋花香,银耳浓厚。 “我只是开一家小小的面馆,只卖面条!这是他的仙客来看不上的,他做的是高端定位,咱们来平民消费,不掺和!”热汤入腹,暖了一身软疲,秦玥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她又伸手去接他端着的汤,笑道:“手又没坏,还是自己来吧!你也吃着,一会儿菜该凉了。” 周恒浅笑送到她手上:“也好。” 秦玥一条腿僵直搁在床上,另一条腿搭在床边,身子外侧,懒懒伏在桌面上,一勺一勺往嘴里喂着汤水。 周恒宠溺一笑,将被子拉开盖上她的残腿儿,道:“若是在家里这般样子,小雨和阿正也该说你了!” 秦玥舀完了汤才缓缓起身,慢吞吞道:“反正只有你在我身边。” 烛火中少女发丝闪着迷离的光,周恒忍不住抚上,哄孩子样柔柔道:“在我身边,玥玥愿意怎样就怎样。” 秦玥嘿嘿一笑:“多谢相公体谅!” 二人不急不慌用了餐,周恒又将桌子收拾好搬回去,动作却是一样的从容顺畅,仿佛这男子不是在做家务而是在搞一门通俗的艺术,伴着优雅而生,沾了温润明朗。 秦玥斜倚在床上,眉眼安静看着灯后男子,一片光亮里他身子却陷在暗影里,青衫沉寂如夜,似覆了树影婆娑。 “阿恒”她唤道。 周恒回身望她:“怎么了?” “你来。”少女声音似缥缈抓不住的淡云飞流,风过浅散。 东西已收拾好,周恒洗了手急急到床边,拉了被子定定看她:“可是腿疼了?” 秦玥只握上他的手,面上没有丝毫起伏:“不是,就是想让你过来。” 周恒揉揉她完好的一侧脸,笑道:“为夫就在你身边。腿上不需上药吗?” “明天回家再上就好,不用太管着,伤得不重。”秦玥揉捏着周恒的手,软软道:“在这里也无事,你快些上床来吧!” “原来娘子是想为夫了!”周恒心弦一拨,荡气回肠的琴音袅袅飞出,浩然了青天万里,长云飞逝。 秦玥挪挪身子给他腾出位置:“就是想你了!看你逆着光不舒服,你站在阳光里才更先君子如玉,谦谦有礼。” “逆着光?”周恒不解,微蹙了眉。 “那儿啊!”秦玥一指桌前,因为桌上立着烛台,从她这儿看周恒身子就是没被光照着。 男子悠然一笑:“可我眼前是亮的!前面无光,怎能看见路呢?” 秦玥只是蹭软枕摇头:“不好……” 周恒起身,秦玥以为他要脱衣服了,谁知他又往外走,秦玥手一拦抓住他:“不是说要睡觉的吗?” 少女微蹙着眉头,像春日里枝头初绽的一抹绿意,融融藏在斑驳苍寂的灰褐里。周恒温柔一抹她的眉心,将那绿意晕开沾染,依稀便荡出了更盛的春光。 “我去将灯拿过来。” 他目光亲昵又添着几分打趣儿,好笑里溶着无限宠溺,直看的秦玥吐了舌头,面上突热,将他的手一扔,嗔道:“那你去吧!” 周恒温润地笑,几步将灯烛拿来放在床边,罩上灯罩。晕黄的光后他五指修长,看着安稳又精美,感觉矛盾却融洽的合而为一。 二人安好而卧,时间还早得很,只是夜色浓厚的很,入冬都是这般,何况现在年中。 秦玥侧身面对周恒,小脸融在灯光里:“相公,李君业答应去咱们村教学了吗?” “答应了。这是一个辍学的学子最好的选择。” “恩……那就还要准备孩子们的用书了,笔墨纸砚什么的都需有啊!” 周恒五指钻进她的发里,黑发丝滑如缎,抚着舒适又愉悦。他轻轻揉着少女头皮,觉得这样她会舒服些,就像村里小孩儿揉着小狗的皮毛一般,那小狗都会很舒服的仰头舔舌,享受到极致。 周恒这样想着身旁柔美一点没小狗样子的娘子,不禁自个儿笑了出来,却道:“这就不用娘子操心了,该是李君业的事儿,咱们不帮他包办。他的性子也得好好调整下,不然看见学生不敢开口了,让他自己拿出勇气做!” 秦玥眯了眯眼,长长的睫毛羽毛般上下翻飞:“那也行。我就不想了,想得多头发掉的多!” “我倒是看娘子的头发好得很,黑亮又长顺,像水中飘飞的藻荇,美得很!” “那说明你观察不仔细哦,哪有女人不掉头发的?以前我那寝室的一屋子女同学,早起以后满地都是长卷的头发,一天都是一大团……”秦玥噫嘘:“现在只有我自己,不太明显而已。” “那日后我便将娘子的落发都收集起来可好?” “收集那些做什么?都是不成气候的头发,没有耐力一直呆在我头顶,不合格!”秦玥晃着脑袋,不小心碰到脸上的伤,胀痛让心里一滞,却牙一咬憋住了轻呼,自作孽不可活啊! 周恒缓缓而上,揉着她的脑袋将人扣进怀里,亲昵道:“我眼里的娘子都是好的,为夫喜欢。” 秦玥在暗处的被间衾衣里眨眨眼,嘴角的笑温柔甜美,她蹭着周恒的肩:“米兔!” 周恒一怔,遂想到这妮子是在跟他说与“偶尅”一类的话了,笑问:“米兔是什么意思?” 秦玥抬起头,发已微乱,毛茸茸的闪着亮碴,衬着小脸痴痴糯糯。“我也是!”她米分唇微启,软软道。 “恩?”周恒没听懂,低低疑惑一声。 “就是我也喜欢你!”秦玥郑重道。 男子明眸忽飞,笑意泛滥而出:“原来如此!” 周恒音调高扬,透着窃喜和兴奋,颧骨都沾了微扬的可爱。秦玥忽觉不对,拍上他胸膛娇嗔:“骗我!明明就听懂了!” “娘子,说出来才是真心实意的啊!” 周恒长指绕着她的长发,一圈圈缠着,又指扬,柔发飞扑散开,在光火中染了银环熠熠。男子面上却是孩子气的笑,像日光下绒绒泛光的蒲公英,风一吹便是散落的星子绽火,盈盈闪耀。 “米兔就是跟着前一句话的意思顺下来,表示我与你一样。”秦玥轻启唇,语声清浅如毛毛细雨沾面:“比如说,周恒对我说我爱你,我说米兔。” 男子低沉沉笑,望着她眸光闪闪:“娘子说这是英语,英国的语言?” “恩!”秦玥眸子突然精亮,道:“左右也无事,我教你学英语吧。”。 “娘子愿教为夫便学着。” 长夜漫漫,夫妻二人相依偎,一个低语喃喃,一个侧耳倾听,夜空静谧,卷起银河涛闪,处处怀情。 该夜里,关押徐良辰和三子的牢房突现异状,两人浑身是伤惊醒,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在牢门上,而牢中木栏被什么东西遮了起来,整间牢房都是暗诡一片。 静谧片刻,暗中异样突生,二人都闻到了什么气味。那味道蔓延开的时候,二人衣袍竟自动脱落,碎成布条。幽密中,草甸微微响动,有嘶嘶声弯曲遍布,像风吹黄沙,像湿滑的蛇蜿蜒过草丛纵响。 “嗤”尖利物霍然入肉的寒人声在黑暗里突起。 “啊——”暗夜鬼魅惊嚎,直击长空。百丈内人家惊醒,惊骇不已。 —— 这夜,秦玥仍是不老实的乱踢腾,周恒只得一直扶着她受伤的腿,以免再雪上加霜。而他握着少女软滑的长腿,不免心猿意马,只闷闷忍耐,喊着让自己快点睡去,一夜昏沉,直到天明。 秦玥醒来只觉腿僵不能动,蹙眉抬脚舒缓时才发现自己被周恒箍住了。唔,秦玥瞬间便明白肯定是自己蹬被子,周恒为了制止吧。 她才微微一动,周恒便掀了眼帘,眼下却有蒙蒙的青乌:“玥玥醒了?”他将自己的腿收回,也是僵直不敢太大动作,阵阵麻痒让指尖都颤了,半晌才缓过来。 “我又不老实啦?”秦玥初醒,眸中有湿湿的光,看着明亮异常。 “是啊,你个乱动的皮实妞!”周恒笑着戳上她的脸蛋。 “我才不皮实呢!”秦玥扭头打个哈欠,撑着床板起身,看看窗户外的光色:“太阳都出来了,咱们赶紧起了回家吧!” “好”周恒起身,自己先穿好了衣袍,遂便帮秦玥拿了衣服,帮着她将层叠的裙衫长裾抚弄好,套入腿中,环好腰带。 秦玥一直坐在床上,抬抬屁股动动腿,让个大男人帮她穿衣也是稍有羞涩,但心中甜蜜,这种默契和不常有的小情调是只有热恋中的人才深有感触的。 周恒目光掠上她仍有些惺忪的脸,笑道:“娘子是否在心里高兴呢?” 秦玥眼皮一抬正对他眼眸,吐舌道:“当然,我也享受一下相公的贴心服务!” “娘子若是愿意,为夫可天天为你更衣添妆,亲手将娘子梳妆得体。” “你有这个心就好!可是我却不能让你做这些的,你都干了心儿就没活儿了!” 周恒蹙眉表情委屈:“原来在娘子心里,为夫还没石心重要啊!” 秦玥睨他:“哪有!” “没有便好。为夫是该在玥玥这里的!”周恒长指点上秦玥左胸之上,心口的位置,嗓音醇厚沾着星夜般的磁性 秦玥垂眼看,握上他那手指轻快道:“在在在,你一直都在!快去喊人,本夫人要洗漱了!” “娘子稍等等,我让小二打些热水来。” 一番收拾整理用早餐,周恒抱着秦玥出去的时候,街上已是日光遍洒,晃眼夺目。 “今年天气真好!”秦玥朝阳光晃晃手,水泼似的金光在她指尖绕了几圈又飞落。 石青撩起车帘,二人上了车。 周恒将少女放个她觉得舒服的姿势,拿出车上一直放着的绒毯子盖在她腿上,道:“阳光是好,只是温度仍是很低,娘子可感觉冷?要不要将斗篷披上?” “不用的,我能行。”秦玥脸侧的红肿已消,只是若大声张口说话,还是有肉里面的疼往外漫。颈间的一道划痕还在,那个得三四天结痂。 石青知道秦玥的腿伤到了,赶车很是小心。马车行的缓,到村子里比平时多用了小半个时辰。 厂房处正是女工休息的时候,远远就听见绳过天空的咻咻声和她们跳上跳下蹬地的踏踏声,还掺着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石青打马而过,大家都知道周恒家小伙子隔几天就到镇上买菜采办事物,今儿见了石青,一婶子招呼道:“青小子今儿来的晚了啊!” 到镇上来回的时间短,他们买了东西也不多停留,不多时便回来了,今儿是比以前晚。不过女工们不知道,石青本来就不是买菜回来的。 石青朝她们挥手,笑道:“这车上拉的不是菜,是主子们!” “玥娘这么大早的出去了?”女工们是不知道夫妻俩昨天就走的,“店里又有事儿了?” 人们的思维总是先想着最坏的情况,就像父母等不到孩子放学回家,会担心他路上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石青摇头:“不是!” 周恒拉开侧窗的帘子将自己露出来,温和道:“昨个儿出去办学堂的事了,谈完天不早了,便在那里住了一晚,这才回来。” “哦,原来不是去买菜了!”大伙明白过来:“那快回家吧!阿恒为咱们村找夫子辛苦啦!” “应该的,那我们便走了。” 马车驶过,女工们又开始跳绳踢沙包,闹腾腾一片。但有人心中却是想着,周恒一家子,为村里做这么多事儿,他们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 家门口无人,秦玥圈着周恒的脖子被抱下车,石青将马车赶回到厂房。 家里下人看主子竟被姑爷抱着回来了,第一念头是两口子又恩爱呢,但看二人面上并无你侬我侬的模样,皱眉一想,难道是主子受伤了? 石心紧跟二人而去:“主子,您怎么了?” 秦玥淡淡道:“腿拉伤了,你去准备着热水。” 真受伤了!石心眉一凛,点头“是”。 周恒步子不减,穿过长廊巷道直入内院。内院一般都是安静的,周勤那工作间有轻浅的刨木声,沙沙声道道有规律,又整齐。周雨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早起晚了,便没去厂房,自己在屋里绣帕子。 兔子静悄悄动着肥身子,白毛蹭到一块儿瞧着暖和松软。小鹿直挺挺站着,看见二人,圆黑的眼睛油油一闪,缓缓扭了身不看他们。 秦玥笑道:“这小鹿不喜欢咱俩,要不咱们将它交给连程处置吧!” 周恒也瞧了一眼将短尾对着他们的小鹿温柔道:“还是让阿正训着吧!” 秦玥在上掀开门帘,周恒头一低,二人便进了屋。 坐到自己床上,秦玥拍拍锦花儿软绣床单,笑的舒适:“还是在家里好。” “要躺着吗?”周恒弯着腰与她对望。 “不用!”秦玥一扬下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辛苦相公了!” 周恒眸中灿烈绚烂,唇边还有少女的淡淡香气,却是滋润到心坎里,他笑着抚上自己为她倌的发上:“为娘子服务,心甘情愿!” 内室阳光充足,秦玥就坐在床边,小脸融在光里,近乎透明,泛着珠光肌玉的彩。 周恒到桌前倒了水给她。石心便端了热水过来。 秦玥:“相公,昨个耽误你读书的时间了,你快去补回来!这儿就交给心儿好了。” “无妨,差不了多少的。石心你先做别的吧,我来就好!”周恒看那丫头。 石心知趣退下,周恒拭了水温,热度整好,不会烫人但也很热。 “是要泡热水吗?我来帮你。”男子坐在床边给秦玥脱鞋脱袜。 秦玥呵呵傻笑着,摸摸周恒的头:“真是好相公!不是泡,是热敷,用毛巾敷。” “好”周恒温淡,面色俊朗化着温柔,动作细致小心将秦玥的小腿露出,“我要给你解绷带了。” 他声音柔柔的,恐防惊到身边人一般。秦玥微笑着点头,解绷带没有绑着疼啊,她能受得了。 男子长指缓缓将白布圈圈解下,呼吸也是轻微的,就担心自己动作大了,碰疼她。 秦玥看着周恒稍低的侧脸,阳光暖融映着,像世间最珍贵的画卷,只展开在她的手中,不管是冬日雪飞还是夏日蒸腾,都恰时的完美舒适,仙人不羡。 腿上的红肿似是轻了些,但周恒看着还是心中皱缩,忙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泡拿出,稍拧了水敷到那伤上。 暖热的水蒸熏着男子眉眼,若仙林蒙了面的精灵。热感突至,秦玥肩头微微一耸。 “怎么?不舒服?”周恒目中关切灼虑,语声微颤。 秦玥笑,眉头仍是颤动:“不是,是太舒服了!” 周恒轻缓按摩着她小腿下部:“我以为你难受呢……这样揉着会不会好一些?” 热水让毛细血管骤开,腿上微痒着,仿佛血流都欢闹着奔腾开。这感觉是,痒并快乐着!男子手下力道轻浅,恰好纾解了淤血阻隔的闷肿。秦玥微微眯着眼眉头时起时落,享受又微微苦楚,喉间不时哼唧着,这便是按摩的最深意境了…… “娘子这般表情……”周恒有趣儿地瞧着秦玥拧来拧去的秀眉,唇边笑意浓。 秦玥忽起了眼帘,眸中神色清亮:“这表示相公捏的好!我很舒服!” 这么舒服?周恒干脆撩了袍子与她一起坐于床上,抱着少女的腿搁到手中,细脂皎白柔嫩,男子长指如玉,轻琢慢捻,眉宇间静谧若夜间清昙,寺人临佛祇般虔诚微笑。 明阳当空,室中日光映照如水,静谧一片,爱侣亲密间气息微撩,翠微泛泛中舒绽了绮丽的花。 当当当,有人敲门,二人目光一齐转。 周雨在外道:“大哥嫂子,我进来了啊!” 定是知道秦玥受伤,过来看她的,家里人肯定都是知道的了,周恒手下不停继续揉着,道:“进来吧。” 周雨脑袋一歪,先探头看看俩人,都坐在床上,嫂子腿上敷着毛巾。她定定看着那毛巾,走近秦玥皱眉道:“出去一趟怎伤着了?可是严重啊嫂子?” “停几天就好了。”秦玥一侧脸看她正好露出一块颈子上的抓痕。 周雨惊讶看周恒:“大哥,你们出去是马车翻了吗?为什么我嫂子身上都是伤?” 周恒却是很完好无损,周雨神色更是困惑,左右瞧瞧他:“大哥你该是护着嫂子的吗?为何你好好的?” 秦玥笑:“你这妮子,你是想我俩都受伤不成?我和你大哥没在一个地方!他去找同窗说事儿了,我去找你胖美人儿姐姐了。” “哦!”周雨瞬间换了笑脸对周恒:“对不起哦大哥,错怪你了。” 周恒淡淡描了她,道:“我若是生你的气,早不知气晕多少回了。” 周雨大红花对太阳公公笑的乖巧,“嫂子,是不是胖美人姐姐又闯什么祸了?” “倒不是出事,却也遇上事儿了。”秦玥道:“不过已经处理好了。我这伤几天就好,不用担心。” “腿伤到了,那我来给嫂子捏着,大哥你去温书吧。” 周恒摆袖,意态闲淡:“不,你歇着吧,你嫂子我来照顾就好。” “哎呀呀,真是占有欲越来越大!”周雨一脸受伤怯怯:“嫂子,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靠近你了?大哥这么强势!” “张文义只在家呆了一天不到,你就跟他学上了?”周恒侧目,眸中光影若藏在丛间的刀尖儿。 周雨绷嘴:“没有没有,大哥是对的,就该爱护嫂子!大哥最该护着嫂子。” 秦玥胳膊一伸将小女孩儿揽到身前,目里凉凉:“好了!你哥跟你开玩笑的!小雨本来就是能说会道的,哪里是跟张文义学的?咱们周家,数小雨嘴甜了!” 周雨正对嫂子笑得甜,周恒一盆凉水泼下来:“嘴是甜,也利的很!叨着人不放。” 周雨下巴一抬:“那……” “那也不受人欺负!”秦玥拍拍她接着道。 周恒看姑嫂两人眉目融融相依靠的模样,面上飞花过水的笑起:“你俩倒是情意浓!” 周雨将秦玥的脖子一搂:“我最挺嫂子!” 正午,阿正与连程回来,一知道嫂子受伤了,小孩一路飞掠到内院,门帘一动人就进了去。 小孩儿圆脸满是慌张,大眼瞪的忧畅,见秦玥还算好的与周恒聊天吃东西,也便放下了心慢慢到床边,摸摸秦玥的腿:“嫂子没有用药?” 她身上丝毫的药味都没有,所以阿正才这样问。周恒却是瞧着小孩儿的胖手神情稍有不耐,但还是算了,阿正毕竟还小。 秦玥揉揉他发顶:“敷过再上药。阿正今儿可累啊?” 阿正脑袋摇摆的正经:“不累。阿正与二师父抓了野鸡,给嫂子炖汤喝。” “多谢阿正关心。昨晚上可是有习字?” “恩,写了,重阳说我写的比以前好了呢!” “每天进步一点,十天就是一大步,阿正会写一手好字的。” 两人说着话,阿正的手突然就被周恒提了起来,男子略有些嫌弃道:“阿正你回来没洗手?” 阿正确实没顾得上洗,这手上还有树枝草叶的薄灰,瞧着干燥的很。 但阿正却眼睛骨碌碌的转看周恒,他明白大哥的意思了,遂道:“嫂子,阿正去洗手啦!一会儿让石心将饭菜端过来,你就在这儿吃吧,别出去了。” “好,去吧!” 小孩蹬蹬蹬跑走了,秦玥无奈看周恒,白皙的面上却也是含了清韵甜意:“相公,又赶走一个!” 周恒仿佛不自知,悠悠笑道:“阿正的手脏了,洗了才干净,这不是娘子的传统吗?” “好,是传统!”秦玥按了他的手:“传统是相公该去歇着了,不用一直按摩,不然会再出血的。” 周恒怔了片刻,笑道:“那好,为夫陪着娘子,一会儿喂娘子吃饭。” “喂什么喂……”少女微垂眼帘,含羞窃窃。 两人的恩爱时间没有再持续下去。因为女工下了班,趁着午饭前,有两人过来看望秦玥了。她们是不知道秦玥受伤的,只是上午见了周恒,思及夫妻俩为村里人做的这些事,觉得该来谈谈情叙叙旧,表示一下。 结果倒好,两人本不是怀着那目的来的这一趟,却是将玥娘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一张嘴多少人听,周家村大大小小的婶子媳妇姐妹,都提着鸡蛋面米分来看望。 紫叶秋桐收礼收的手腕疼,石心在屋里忙忙碌碌倒水添茶脚脖酸。秦玥是有礼笑着说着口干的很,不停喝水,喝水一多就要如厕。秦玥一如厕周恒倒是高兴的—— 各个大娘媳妇儿的来,竟是挤得没他站脚的地儿,一下午也没在娘子身边呆一会儿,也只有秦玥喊着要方便的时候,他才能耳厮鬓磨的抱着香香娘子走一路,顺便在路上磨蹭着偷个香。 一下午人来人往,重阳都觉得大门的门槛好像稍有些光滑了…… 次日,重阳去镇上买菜,路过玥恒专供的时候,嘴快跟似书如墨叨出了秦玥的事儿。两丫头一天心神不宁招呼人,有老主顾来,也唠叨几句主子身子不适她们也不能回去看看之类的话。 结果,玥恒东家生病了的话就在镇上传开了。 许攸跑到店里问到底是咋回事儿,回医馆抱上几包药,拉上许至炎风风火火去了周家村。 王志梅和秦树立也买了一大堆补品,将店铺交给秦汇看着,着急忙慌的动身了。 姜先同也得张文义的话儿,带上良药补品美味,直奔周家。 一天之内,临安镇几家店管事儿的都不在了。 第三天,从新县过来了邢家的谢礼。邢家管家还说,那徐良辰和三子身子脏,半夜引来了毒物,两人被咬的面目全非,浑身青紫不堪裹着脓包,当夜里就过去了。徐家老爷子一听丧闻,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地,半天没挺住也去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圣诞节快乐哦!玩的开心!亲们手里有免费的评价票不?再有两张五星的票子,本文就有四颗心啦!我很期待成为四颗心哦!n(*≧▽≦*)n 书院那个活动已经开始抽奖了,都去抽吧,抽的越早中奖概率越大!明天就可以恢复多多的字数了。今天终于考完了分散的科目,两周内都没什么事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咋流,渠咋挖 这两天总有马车往村里来,厂房位于村头,女工们一看有车过来就知道是去周恒家的,竟然还有人是第一次来,不用问的太具体,女工们就直接一指周家的位置。 许攸到周家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提溜着许至炎的胳膊将小娃带进院子。不过秦玥已经自己上了药,与他带来的所差无几,老爷子便将药一扔呼哧呼哧训了她一顿。许至炎看见阿正就不想走,但秦玥伤着,没时间顾着他们,所以许攸坚决不同意他留下。 王志梅夫妻俩还是第一次来他们这新家,看院子建的不错,妇人忽然就感觉,女儿真的是嫁做人妇,不需自己再叮咛嘱咐护着走了。 姜先同也是感叹秦玥这小娘子的本事,这两进的大院子,冬暖夏凉,可都是秦玥自个儿做生意得来的钱啊!村前厂房诸多女工,都是她养着的、这小娘子哟,不可小觑!主子还真是没找错人! 几日村中人流量瞬增,周复奇在看过男人建房后,在村里转悠的次数也多了,生怕出什么乱子。但之后,周家村还是宁静一片,该盖房的呦呵号子,该做工的凝神静气。 秦玥脸上的伤也结痂了,腿上的肿胀已消,需要不时走动恢复韧带协调性。 院中,依旧是大好的太阳。秦玥慢腾腾走着,一步一挪,娴静的面上日光涓涓,双眸闪着灵光。 周恒却是战战兢兢,少女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坎上,蹒跚又歪扭,他整颗心都热腾腾地跳动,砰砰响的自己都心慌,她往前移一点儿他都想上前去将她抱过来。奈何秦玥走动的时候拒绝人扶,他和石心就只在一边看着,准备随时将她扶过来坐下。 阿正将小鹿放到秦玥同一位置,秦玥愣愣看了那只不太搭理自己的小尖嘴儿黑眼睛。 阿正却仰脑袋朝她一笑,轻轻拍着小鹿,欢快道:“鹿宝儿,你也来走几步,看看你和嫂子谁走得快!” ……原来就是存的这心思!秦玥抹汗,她只是韧带拉伤好不好,还没瘸呢,怎么会比不过一只鹿。 “阿正啊,你的鹿宝儿肯定会输的……”秦玥支着一条健康的腿,另一腿轻点地上,一副吊儿郎当痞痞的样子。 看在周恒眼里,却是少女素衫如云,飞霞浅淡,鸿扬风中轻舞,华发葳蕤生光。男子唇边不由浮了笑,浅浅温柔,月光落叶般。 “那可不一定哦!”阿正随后轻抚了小鹿几下,手一推,小鹿就悠悠然迈开细蹄子往前走。 秦玥呵呵笑,也走了起来,衣裙飘飘,有长长腰带浮出如漫了长云横空,还恰好遮了小鹿的圆眼。秦玥心中狡猾的笑,小崽子跟我比,你还嫩点儿! 小鹿呦呦清鸣,兔笼里的白兔耸着耳朵往笼边儿挤,看一人一兽的比赛。 秦玥心中稍有无奈,她竟然跟一头鹿比走路!不好不好,她不能欺负小动物!所以,秦玥停下不走了。没了一旁人腰带的阻碍,小鹿可欢实了,长叫一声,撒欢儿的轻快走着。 周恒一看秦玥停下了,以为她腿疼了,急急过去将人拦腰一抱送到一旁的长椅上。 思考着的秦玥吓了一跳,一脸惊色低呼一声。 阿正也是一愣,忙跑到秦玥身边,满脸悔意慌乱:“嫂子怎么了?又崴到脚了吗?” 秦玥无头绪:“没有,我没事啊!” 周恒却也是蹲下身子去看她的腿,声音沉沉:“没有你怎么不走了?” “我是不想欺负一头鹿……”秦玥笑的灿烂摸着周恒的头顶,像摸阿正一样的神情:“乖阿恒,别担心!” 少女再摸摸阿正:“阿正也别担心,嫂子没事的。我跟小鹿比绝对会赢它,跟一动物赢得不光彩!” 周恒这才放心了,仍半蹲着,抬眼宠溺看秦玥,长发倾泻在日光潋滟中,光晕涟漪而起,少女偏生了虚幻,许是刚喝过仙汁琼露失足跌下的仙姑。 “娘子今日可是走够了?”他问。 “没有呢!下午还要走,不然怎么恢复的快?这叫复健,得坚持呢!”她忽闪了睫羽。 “那嫂子就歇歇再走!小鹿也是阿正陪着才慢慢好起来的。”阿正手抚在小鹿头顶,那无知麋鹿还仰头伸出米分舌舔舔他手心。 阿正身子一颤呼了一声,遂咯咯笑着在它眼前晃手:“鹿宝儿,你的舌头好暖好滑啊!” 周恒挑眉,有玥玥的暖滑吗? 秦玥一看他神色就知他在想什么,指上一使力,弹上他的发髻。周恒还在雾气中蒙着眼,突然一抬头,只半敛了平日的温润,那一半模模糊糊被缥缈的眉目截了呆滞。 少女噗嗤一笑,细语道:“想什么呢!”话毕还秀眉微扬,警告他。 周恒起身,又是玉色半染,眉宇含情:“自是想着娘子的好!娘子的好嘛,该时刻记在心里,以免忙碌起来忘却了。” 石心自动屏蔽了二人你侬我侬的情话,到屋里换了已经凉了的茶水,到兔笼那儿喂了兔子草。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阿恒温温淡淡的跟小鹿说着话,周勤从工作间出来,拍拍身上的刨花。 “阿正,我又做了一辆骑车,比上次速度快了一天!”周勤眸中溢着灿极的光彩,砸拳相握,走路都是步步生风。 阿正撇开小鹿,踮脚拍上周勤的肩:“二哥真棒!继续努力!” “恩!”周勤使劲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能在两天就做出一辆,是我自己全部完成的!没找三叔!” “哇!”阿正艳羡赞叹一声:“二哥已经出师了!恭喜二哥!那二哥帮阿正做柄木剑吧!” 小孩儿神色浓浓,期待满满,大眼都漆黑闪光。 周勤歪脑袋,飞笑:“好啊!二哥给你找一块桃木做,不仅结实还有香味!” 阿正飞跃扑到周勤怀里,蹭着:“二哥真好!” “二哥本就对阿正很好!”周勤揉揉他温热的发,笑的温和。 石心摸摸小鹿,对阿正道:“正哥,奴婢将鹿宝儿牵到棚里了。” “恩,去吧去吧!”小孩儿高兴,也不管鹿宝还是兔宝了,只小狗一样蹭着周勤。 石心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阿正真是快活开心啊! 连程独树一枝横卧屋脊之上,黑衣在白冽的日光下像一柄铁锈斑斑的古剑,冷凝着些寂寥。男人目光随着石心的裙角,从左至右转了一圈,眉头却是狠狠地纠到了一堆。 重阳说他不懂如何取得女人的欢心,老是好心办坏事儿。他这一听吧,还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所以这两天他就忍着,看见什么觉得石心委屈的事儿,都没急着去阻止。 到底,该怎么讨女人欢心呢……这是一个很严肃,很长远,却又亟待解决的问题! 几日后,秦玥终于没了束缚能跳着走了,只是周恒看的紧,不让她随意蹦着,她一有点儿想飞的念头,周恒便箍上她胳膊。 两人正在院中做运动,秦玥带着周恒,以便能更好的促使韧带完好,扩张延展性。 在阿正看来,他们两位的运动就是伸伸胳膊踢踢腿,哪有自己这真材实料的!不过他也知道,嫂子腿伤刚好,就算是想学无保护好自己,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两人正站直了腿绷紧一点不弯,双手合拢弯腰压低的时候。石青来报——门外来了一批人,牵了一群驴,荡的满街土,停在了自家门前! 道是得了许老大夫的话,来送驴子的! 秦玥腿后酸胀的一条筋抽搐的她神情微微发苦,缓缓起身换了轻松的面孔,拍拍周恒:“相公,那么多驴子,养在马棚里?” 周恒:“目前只能养在那里。娘子想出去看看?” 男子声线扬着绝佳优越,出门可是得先向我报备的,快来献媚! 秦玥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牵上他的手往外走:“知道了还问!不知师父给咱们多少头驴子?” 石青在二人身后跟着:“大概有二十多头,一半公一半母。” “公母你都能看出来?” 秦玥惊讶,这些孩子们,功能都忒强大了,重阳能摸出来兔子怀孕,石青会看公母,她咋不会? 周恒微顿,眸底微光突暗,深深无奈和苦笑,遂缠上秦玥胳膊将人拉得离石青远远的,不让她与石青说话。 石青也是摸摸鼻子,公母自然是好区分的啊…… 一大群驴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叫唤的厉害,哽吱哽吱的方牙朝天,那叫声,绝对是恨不得把干结多年的宿便都排出来的使劲。一条长街的人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群驴交响曲,真是你方唱罢我方起,从无空隙! 秦玥走在外院的时候听着直觉心惊,那些人是将驴子插上钢钉拽来的?怎叫的这般惨烈! 门外,带头的人将几丈长的鞭子挥臂一甩,长龙过境般甩尾肆虐,气势如虹,土路上霎时腾起水面乍响涛光四溅的扬尘。驴子合奏出的交响曲戛然而止。 “哟,一下就不叫了!”夫妻俩正好走到门口,见到那人的鞭势,那也不失为一门技术活儿啊! “周秀才,周夫人!”那人竖执鞭棒,抱拳行礼,其声沉稳有力,掷地有声:“小人奉许攸老大夫之命,将二十五头驴子给您带来了,请查收。” 周恒:“辛苦了。石青,带这几位到大堂歇歇脚,喝口茶。” 石青刚扬了笑脸要请几人进门,那人却道:“这些驴子刚到新地方,叫唤的厉害,还是现在就将它们拴到棚里的好。” 秦玥不露声色的观察那人,淡淡的目光上下飘飞,似是在看路上委屈低头的驴子们。 周恒略略一笑:“也好。只是我家那马棚估计是装不下这么多驴子了。” “无妨,我有法子!”那人爽朗一笑,将手中长鞭收好,换了一细短的鞭子。 石青忙就下去带他们往厂房那边走。那人将细鞭耍的利落非常,一声脆响尾音颤颤,驴子就缓缓动了起来,黑压压如被天上手牵动的乌云一般,安安静静转了蹄子往回走了。 “相公,这人要是能留下来帮咱们养马养驴子就好了,定能将之养的壮实,还能生一大堆小马小驴崽。”秦玥紧紧挽着周恒的胳膊,看着绝尘而去的一群驴。 “能人异士多自视甚高,你可看那人臂力甚强,怎会单单是一个养马之人?”周恒道:“说不定师父叫他来,只是为了能镇住那些驴子呢。” “啊?”秦玥微蹙眉:“师父不会这么大材小用吧?” “大材小用……”周恒喃喃:“或许不是。娘子若是想用那人,咱们一会儿不妨问问。” 秦玥露出点笑:“石青该是知道将人带过来的吧?” “石青才不傻呢。”周恒轻蹭了她的鼻子:“咱们先会大堂里等着。” 秦玥皱皱鼻子,米分唇莹莹,周恒浅笑轻揉着她的细指,揽着她回了院子。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女工们还在屋里做活儿,安静的厂房渐渐就被嘈杂的驴叫吵醒。芝娘在窗边望了望,就见一群带起尘土的黑驴哽吱哽吱地过去,那声音便渐渐小了。她还觉得纳闷,哪家人在他们村子放驴子?还是经过他们村? 看日头也高高的,刚休息了。她碰碰林秀英:“婶子,咱们该活动了。” 林秀英两圆圆的颧骨添着温暖笑意,朝众多女工道:“大家伙可以休息了啊!” 一发话屋里就热闹起来。 “走走走,一会儿她们将细绳子都占了,又没咱的份儿了!” “你先去拿着,我得上个茅房!” “跳大绳还是踢沙包?” “都行,我先喝口水。” 屋里专门为女工准备的红枣茶,比着自家的白开水好喝多了,秦玥还为她们准备的有圆筒杯子,是统一购买的,还写着她们的编号,以防弄混。 不料她们玩的开心,看的起劲儿的时候,那群驴子竟又回来了。打头的人是石青。 林秀英上前:“青小子,这是做啥?” 石青白牙闪光:“婶子,这是主子买的驴,要牵到马棚里呢!您让大家伙儿先腾个路,咱们将驴子送进去就完事儿了。” 有马拉货就行了,怎么又买这么多驴子,玥娘又要搞什么买卖不成?心里虽是胡乱猜想着,但林秀英也不含糊,立马让女工都靠在一边让驴群过去。 女人们将绳子一拉收到跟前,围成半圈,看一声不吭的驴子跟着前面领头人老老实实进了里面。刚还叫的声嘶力竭的,这就安静了,还真是怪!大家伙都嗡嗡着玥娘养驴子到底是为啥。 “是不是想咱们干农活省点力啊?” “省啥?田里的活儿干起来不还是牛最好吗?玥娘至于买些驴子来?肯定不是!” “那,难道是要拉磨的?玥娘要开始磨豆腐?” “咱村里有磨豆腐的,玥娘才不会抢人家生意做。” 大家伙猜来猜去,却都被一一否定了。驴子都过去了,她们也没继续跳绳,林秀英招呼着她们道:“大家还是赶紧玩儿会的好,一会儿还是正常时间工作,到时候可别说没让你们玩儿啊!玥娘想做什么,定有她的理儿。当然,咱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必操心别的!” 一姑娘笑道:“婶子说的是!反正啊,玥嫂子是不会亏待咱们的!” 门口将纳鞋底的粗绳拉的飞响的婶子道:“当然是不会亏待!你这妮子,过年不还是一等红包么,美得你!” “俺是干得好才有奖,大家伙不管谁做得好嫂子都会奖励的,可不是俺一个人!”姑娘说罢就飞跑着跳进了大绳里,脸上笑容不止。 那婶子往阳光里一站,暖融融的,她拍拍身上的袄子,有轻土飞起,洋洋飞舞:“哎,年轻人儿就是好,能说能跳的。” 林秀英轻笑着捏掉她衣角的线头稠丝:“你还不是一样年轻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老人也有老人的一杆秤,小辈有事儿不还得请教咱们!” “呵呵!”那婶子一笑,脸上松软的皮子被太阳照的发光,她使劲儿往鞋底上钻了洞,将针线飞进去拉紧:“说的也是,咱们走的路比她们吃的盐都多,没啥可比的。” “怎么不见芝娘了,刚不是还在屋里吗?”她往屋里看看,里面没人了,女工都出来玩儿了。 林秀英四处看了看:“估计去茅房了吧,刚才她喝了不少水呢。” “你一说,我也想喝水了,我去倒点儿!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啊!” “啥谢不谢的,没事儿……” 里面马棚处,郑斌一看,果然是没太多地方。周家连马都有十来匹,还要这么多驴子做什么,他也是纳闷儿,不过人家想要是给自己带来生意的,难道他还会问你们为啥买?管不着,也不用管! “这位大哥,你瞧,还真没多少地儿!我看顶多能拴上五只了……”石青笑的实诚看郑斌。 郑斌板正着面道:“我叫郑斌,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石青:“那多不好,我一个小子……” “无妨!我不讲究那些。”男人声音硬朗,气势颇足。 郑斌在马棚处转悠着,四处看了看,还晃晃那木栏柱子,看面色还算满意。遂一挥手,身后跟着人将五头驴子拴了进去,他又将剩下的驴子都拴在柱子上,让它们并排站在棚子外面。几人老实的很,见这法子,便自己动手将自己牵着的驴子一一拴好,石青在一旁看着,见有剩下的,自己也去帮个忙。 郑斌闲了手,在宽敞的厂房处走走瞧瞧。望见外面玩得正欢的女工,微愣,又笑了笑,这家人倒是会给工人甜头,哪有场主愿意让人干活之余还歇歇、动动手脚的?这还不让工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卖力干活儿?好脑子! 一圈下来,郑斌面无波澜的回了马棚,他们恰好也将驴子都拴好了,这样一下就拴了一溜,棚里棚外都是牲口。 石青眨眼看着,那驴唇对驴唇,或驴唇对马嘴,只这一会儿,竟有马儿一眨长睫毛,舔上了驴唇。 哎哟喂,石青遮眼扭头面红。不能看,他这娇嫩的小心脏,可不能看牲口们调情。 郑斌看他那样儿轻笑拍上他的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马和驴生下骡子,脚力好,力量强,吃得少,命还长,好着呢!” 他这一说,石青脸更红了,干脆背对着马棚,趁着时候拽上郑斌袖子:“大哥,我们爷让您到家里歇会儿呢,这几位一块去喝杯水吧。” 郑斌看看身边的人,点头:“也好,我们就去歇会儿,一路从镇上走来,也累了。” 石青笑:“走走走,我们家的茶水都比一般人家要好喝,喝过保准解乏。” 几人一路出来,女工也要回去做活儿了。林秀英招呼众人回屋子,女人们收了绳子沙包放好,芝娘被晒的脸蛋发红从茅房跑出来,见石青带着的人脚步一顿,愣了愣。 “芝娘,该做活儿了!”林秀英拉上她的袖子将人往屋里带,还低低道:“你是不是没带草纸啊,咋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芝娘附在她耳边:“我来月事了。” 林秀英挽着她的胳膊:“拿东西了吗?” “拿了,就是肚子疼得厉害。”芝娘小腹一直坠涨着,难受得紧。 “要不你回家歇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林秀英关切道。 “不用,剩不多时就能下班,我还行。” 林秀英摸摸水桶,还是热的,她盛了一碗枣茶,捡了好几颗枣舀进去,放在芝娘手上:“先喝些水,吃个枣。” 芝娘秀气的朝她笑笑:“谢谢婶子。” 石青带郑斌他们到了家里,紫叶已经准备好了茶水零碎吃食。 周恒温润道:“几位坐吧,一路来辛苦了。” 郑斌坐下,那几人才坐了。他也不客气,端了茶盏浅尝,微微点头道:“许老大夫交代了的活儿,自当做好。周家的茶果然好,别人家都是苦的,你家是甜的!” 石青在一边朝周恒笑,是他说得家里茶好。 秦玥面容静好,淡笑恰到好处,温婉平和,她道:“苦茶喝后口中易不适,冬日里干燥易上火,所以我家茶水都是泡了花卉以去火生津的。” “怪不得许大夫要给你家送东西,原来周秀才你家夫人还会医术呢?”郑斌看周恒。 周恒眸中浅光微暖:“我家娘子尚在学习中,不及许大夫。看郑大哥使得一手好鞭,才不单单是饲养牲口之人吧?” “周秀才眼明,我虽是会这手,却不是靠他吃饭的。我长得壮实,会一点三脚猫功夫,这新县里,哪家要往远处送货送信的,就找我送去,得个脚力钱。” 秦玥明了,那他便算是走镖的了,少女与周恒对望一瞬。男子低笑,娘子收人之心不灭啊! “那这样说来,郑大哥是整日出门在外,舟车劳顿,风霜诉苦,想来是很辛劳的。可有想过找个安定的活计?”他道。 郑斌搁下茶盏,面色坦然看二人:“想是想过。不过我孤家寡人一个,早已经习惯了走南闯北的日子。出去也见了不少世面,一年下来还能挣不少钱,目前还算满意的。” 孤家寡人?秦玥看他人高马大的,起码有二十五六,还没娶妻? “这样的生活确实是适合一个人的,自在不说,还不用顾着家里的事。”她笑道:“可看你不算小,若你日后成家,还会继续走货?” 郑斌默了默,浓眉微蹙:“娶妻……还没想过。” 秦玥笑笑,轻瞅了周恒一眼,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养驴子找谁都行,不至于非盯着一人,还是用村里人吧,方便还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周恒朝她抹了嘴角,云影落花,淡光轻画。娘子在一些事上韧性坚持,而对另一些事又颇嫌麻烦不肯沾手,便是这般缓急轻重之间斟酌,任性又慎重。 “即使如此……” 周恒抬眸,郑斌却道:“若是两位可为郑某寻一门亲事,郑某可以考虑帮你们的忙!” 周恒挑眉,秦玥目光忽转,均是诧异,这又想成家了? 郑斌笑,面容朗阔,似厉斧劈下干木,脆裂巧断:“我一个人独身多年,今日看到两位这般亲密无间,郎情妾意,心中倒是空荡荡的。若也有一人伴在自己身边,我想我给是不愿再出去的吧!” 秦玥撇嘴,她才不会认为就这一会儿,光看看她和周恒的样子,就能让一奔三的男人觉得成亲是件好事。何况,她和周恒除了眼神交流,根本就没他们面前太显恩爱。这人,现在是有所求!但是,她已经不想管! 她道:“找媳妇儿的事儿,还是自己遇见比较好,别人说什么都不如缘分到的那一个人。或者,郑老板你可以到镇上找媒婆给你介绍,我们夫妻二人可是年轻的,手里没多少资源,你找我们可是不合适!” 周恒也淡淡笑出声道:“那就恕我夫妻二人无能为力了。但仍是很感谢今日帮我们带东西过来。” 被人推却了,郑斌也无羞怒尴尬,只直截了当道:“那二位方才可是想让郑某做什么事吗?” 秦玥突笑,少女般天真道:“刚才一出门就看见你扬鞭那一下子,便突发奇想希望壮士能留在我们村里,帮忙喂养那些牲口。也是我未深思,像郑老板这样的人,怎能被困在这小山村做那毫无技术含量的事儿?小妇人先前那般想法,对郑老板多有冒犯得罪,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小妇人已是不想再自取其辱的跟您说笑了!” 周恒敛着七分柔情三分佯怒,娘子哪里是自取其辱,一娘子用人的法子,最好的人能留在身边,定是会让其做最合适的事,初衷虽不合适,但过程和结果必是最合宜的。 郑斌瞄了眼周恒那绝对是宠溺的模样,笑道:“无妨无妨!我本是从小放羊刷马长大的,做那些事就相当于老本行!既如此,那我也不求什么了。这就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到镇上找我,我家在许氏医馆北边的胡同里。” 周恒:“那便多谢了!石青,去送送!” 几人起身出去,石青笑眯眯送人家,到了门口,还要给郑斌几颗碎银子。 郑斌摆手:“这趟事儿,许大夫已经出过费用了,你们不需再给!这是我走货的规矩!” 还有人给钱不要?石青再让让,人还是不收,青小子只好笑道:“郑大哥这般,定有不少人认准了你托你送货!新年儿,祝您生意长红啊!” “好说!我送货素来按规矩办,靠这法子才攒了老客户。走了,别送了!”男人话毕,带着人大步跨开,灰袍带风,如入苍林叶盛。 石青装好银子回了院中,将这事儿禀报给夫妻俩。 “做生意倒是有一套!”秦玥颔首:“不收就不收吧,左右他都已经收过师父的钱了,咱们给只是咱们的体面,他不收也是他的规矩,不矛盾。” 她又看周恒:“相公,村里的人都在建学堂,不好抽出人手来,那一大堆驴子不能一直拴在棚外面,让家里几个伙计去将马棚扩一下吧。” “好。”周恒朝他伸出宽阔修长的大掌:“来,先送你回去休息。” “休息什么呀!我壮实着呢!”嘴上这样说,秦玥却是乖巧的将纤手搁到他手心里,唇边笑明灿若夏花。 玉手生辉,磐石为底,柔荑婉婉轻绕,那坚石瞬化作青竹依依,叶繁风动,合归切切。 二人相携离去,石青挂笑看伊人郎贤走,自个儿摸摸鼻子,这才叫恩爱非常,郑斌才看到点儿啥,瞎说! 不过,他说那只为讨好奉承?石青不愿让自己费脑子,帮着紫叶收拾了桌上残茶出了大堂。 周恒将秦玥安置在客厅太阳晒着的沙发上,给了她那本医书,哄小孩儿一般,还给搁在手边酸甜的瓜果和姜茶,最后不忘在少女唇上碾磨吮吻几下,面上飞着餍足春意出去了。 客厅只秦玥一人,娇唇水红,双眸水意浅,浅中落了嫣红花丝,娇嫩无比。 “无耻周恒……”她嘟囔着,屋里又没人,她目光转了几转,却是叹气锤着靠背,自个儿闹腾了一会儿,还是斜倚在沙发上看书了。 石心奉周恒之命来给她按摩腿,一进门,就感到一道不善目光划来,如削薄寒凉飞刀,直击她脖颈。石心下了一跳,以为有贼人进来了,结果就秦玥一人坐着。 “主,主子,您怎么了?”石心站在门边没往里来。 秦玥以为是周恒去而复返才飞了眼刀吓他,谁知惊到石心了,虽融冰似的笑起来:“心儿啊,我以为是别的人呢,来!” 石心这才小步过去:“主子,爷让奴婢来给你按按腿。” “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按腿,不按了!”秦玥拉着石心坐下,拿过自己绣了一半的料子:“来来来,你再教教我那个什么笙烟的花儿怎么绣!” 秦玥刚将石心按在沙发上,小丫头就起来了,自个儿拉了个板凳过来,坐在秦玥身边。 秦玥轻笑笑,等级尊卑深入人心便是如此,说不定哪一日自己也会用这条条桎梏去教训旁的人呢! 两人轻言细语开始,丝缕飞针风过枝梢草尖一般轻快明迅,米分红落霞瓣,明红织锦心,不多时飞花娇艳落地,枝缠叶绕,流云缱眷而过,淡淡目光留下朦胧神秘。 周恒先在小厨房找到了石心,便抬头往上往,连程果然在一侧屋顶时刻关注着这小丫头。周恒朝他招手,连程挑眉飞下:“什么事?” 周恒依旧面容温淡,像被太阳熏照过正有丝缕水汽上升的竹枝,清俊非常:“刚买了一批驴子拴在马棚那儿了,地方不够,你带重阳他们几个将马棚扩建一下吧!” 连程只用不同寻常的目光打量着周恒,双目突泛精光,抓住周恒胳膊:“你教我如何追求女人,我就去建!” “……”周恒愣。 连程以为他不愿意,再好心好意拍拍他肩上的土,商量道:“你是怎么让你家娘子喜欢上你的?教教我!啊?怎么样?” 怎么让玥玥喜欢上自己的?周恒沉思。 葳蕤盛夏唢呐庆喜,少女大红嫁衣娇颜如画,直遮了神光飞逝,留一人清颜探月拨云而出。 媳妇儿昏倒,一夜守候,望床榻削薄容颜苍白凋零,他的心忽就皱了皱。 次日美人魂归震惊,片刻淡笑浅语,默默接受,自此贤妻也好嫂子也罢,均在平淡如水日子里任她缓缓晕染勾勒,亲笔描一幅异乡人之辛劳淡然。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间,叶片草根之辛,果红菜香之美,出于少女手,还归周家有。 雨夜寻人焦灼,对狼无畏开膛,还是同一人,却好似非一家农妇可为。 浅笑嫣然是她,谆谆嘱咐是她,果断利落是她,情真意切还是她。 她初醒,他便兀自生情;她平淡,他便安静跟随相护。 她累,他惜;她伤,他救;她痛,他慰。 他对娘子,是一点一滴喜欢所以付出的耐心温情。 他本性情温良,若水一般,对自己女人自是呵护至极,关爱有加。此番清隽男子之挚情,如何不让一孤身女子相依相恋相诉衷肠? 他们之间,便是最简单的日久生情。 连程看他入了魔障,再晃晃他:“到底怎么追求啊?” 周恒正任思绪飞扬,回忆着两人点滴日常,犹自飞入云颠,漫步轻缓,又忽地躺倒柔软,仙衣飘带神风暖拂,悠哉乐哉。所以他就缓缓对连程道:“我和娘子,是水到渠成,果熟蒂落。” 连程黑了脸,哼声:“那你们是怎么流的水,怎么修的渠?又是怎么种的瓜?怎么摘的蒂?” 周恒回了神看他,总结了一点道:“你只要像我对娘子好那样对石心好就行了。” 周恒是怎么对那女人好的?连程垂了眼帘想,眼珠左转转,想不起来!右转转,还是想不起来…… “我已经说过方法了,你带他们去修马棚吧。”周恒将他仍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拿掉,又缓缓拍上他的肩。 “你到底是怎么对她好的?”连程盯着男子后背,想把他的心掏出来观察一遍那心思……再塞回去。 周恒悠悠道:“我时刻都在对娘子好!”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连程心塞。 诶,有了,那他就看看平日里周恒是怎么对秦玥的不就行了?连程脑中灯泡滋啦啦的过电流,亮了好长时间! “行,我现在就带他们去!”男人朝周恒喊一声,飞身掠到前院。 周恒在客厅窗口朝里看了看,娘子正跟小丫头一块绣着东西,男子唇边弯着浅弧里蓄着温柔爱恋和宠溺。须臾便负手扬袖,悠然去了书房。 连程带着几个小伙子奔到马棚,将空屋里存放的没用完的木料都扔出来,叮叮当当开始扩马棚,一旁没见过大阵势的驴子又开始哽吱叫,连程一鸿掌风扫出,扑腾扑腾是来头驴都倒下了。 石青咽了口唾沫:“连程,死了吗?” “没有,晕了!” 重阳朝石青嘿嘿一笑,连程的准头极好,怎会将主子新买的牲口弄死?弄死了牲口,连程也待不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情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女工都下班回家了,林秀英芝娘垫底,将厂房那扇屋门锁了。 芝娘脸色有点发白,额前冒着汗,林秀英看她难受的很,握上她的手道:“要不下午甭来了,看你脸色很不好呢!这次是不是太疼了?” 芝娘蹙着眉,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一丝焦虑:“不用,我回家躺一会儿就行。” 林秀英还是不太放心,走路都小心搀着她:“那你多喝两碗红糖水,要不去让玥娘给你瞧瞧?” 芝娘轻笑:“不用,这还不是女人都有的事儿,忍这头一天就好了!三婶您可别去跟玥娘说,她的腿才好。” “好,我不说。你赶紧回家歇歇啊!” 林秀英先到了家,还在门口张望了芝娘一会儿才进门。 连程和重阳他们看女工都下班了,又干了一会儿才回家。 午饭的餐桌上,秦玥米分唇还显得娇嫩非常,似被细雨沾湿的玫瑰花瓣儿。少女看周恒的目光不善,下巴还时不时微微摆动一下。周恒只淡笑不语,旁若无人的在桌子底下覆上秦玥的手。 少女嗖一下将手收回,周恒再上,笑意更浓,秦玥嗖了数次周恒都不厌其烦的再来,最后那细嫩的手终于妥协,任由男子揉着捏着捻着。 两人在餐桌上一向是旁若无人,想抱抱,想娇宠就娇宠,周雨只淡淡问:“嫂子,一下买这么多驴子,除了做阿胶会不会没有太大用处了?有些浪费呢!” 周恒在桌下对秦玥的手搓弄不已,秦玥抿抿唇,缓和了胸中郁郁不忿和无奈,笑道:“嫂子怎么会让咱们做亏本买卖?做几道好菜让仙客来买,不就将驴肉销出去了么!” 周雨恍然,“对啊,驴肉也能吃,上次咱家请村里人吃饭那驴肉汤是真香,现在想想,舌头上还有那嫩肉的香气儿呢!” “那香气怎么样?来让我闻闻!”阿正说着就往她嘴边蹭,小鼻子一皱一皱的,跟小猪拱食似的。 周雨捂上他的口鼻将他一推,小孩儿屁股呼腾一下墩在椅子上:“一边儿去你个小毛孩儿!” 阿正揉揉屁股蛋儿,仰头四十五度,鼻孔微张,眼帘微敛斜瞥她:“姐姐不是说有香味儿的吗?害怕我把香味都吸走?” 说罢阿正从鼻尖狠狠哼了一声,像刀锋忽弹,上下波荡,闪出的金属厉响。 周雨一捏他翘起的鼻头,手劲儿之大,都将小蒜头给捏红了:“牙尖嘴利的小猴子!” 阿正晃着脑袋将自己的鼻子解救出来,立马捂上怒瞪她:“姐姐一点都没有二哥好,一点都不温柔!欺负小弟弟!” 说罢,小孩儿又将椅子往秦玥跟前拉拉,重新坐好:“不离你那么近!” 周雨哼哼了几声没有理他,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儿一般计较!阿正还特意夹了一块儿鸡蛋要给周勤,结果桌子太大而周勤在他对面,所以小孩儿干脆屁股一撅,手臂一扬,筷子一松,将鸡蛋精准的扔进了周勤碗里,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终了,还扬眉朝周勤抛出个稚嫩又邪魅的笑。 周雨瞥了眼阿正,小子儿,你光屁股的时候,可是我整天喂你喝粥吃菜将你拉扯大的,现在长大了就要忘人?她闲闲的翻了眼皮,微微干呕一声表示抗议。 周勤却是平和的笑着,将阿正夹给自己的鸡蛋送给了小雨,并还以更暖人的笑:“小雨姐吃,阿正乖,不要闹了,安生吃饭。” 他说过话瞥了夫妻俩,幸而今日二人忙着打情骂俏,不然他俩这般动作,别说嫂子会说,大哥也会敲打阿正了。 周雨见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瘦肩一耸,啊呜吃了那块蛋,末了,对阿正挑眉杨威。 小孩略略略对她吐舌,低头继续吃饭。 连程倒是没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一直在低眉顺眼的观察周恒与秦玥的互动。男人剑锋般的眉却一直微微蹙着,这就是周恒与秦玥的相处模式?抓来抓去抢手玩儿?男人表示他没有这样的情调,虽然他也想掰弄着石心的手…… 秦玥要喝汤的时候,周恒终于将她的松开,但那只小手的指尖都被他揉捏的似珍珠融霞光,沾着米分润莹白光泽。 “那碗汤是方才盛的,该凉了的。”周恒轻按下她执盅的手,长臂一展悠然给她盛了第二碗,自己喝了先前那碗。 哼,算你好心吧!秦玥微微努着嘴,一副小家碧玉我见犹怜的样儿。周恒却又闲闲笑着捏了她的脸蛋:“娘子怎么与阿正一样开始撒娇了?” 秦玥一扫桌上的人:“我哪有撒娇了?在座的各位可没见我有说什么话!” 嫂子在大哥身边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撒娇的吗?阿正想着,却是夹着米饭吃的香没说话。 连程面上没什么两样,只想着,原来女人撒娇是这样子?那小兔子在也是能跳到他身上蹦跶了吧?恩,他允许她那样! 一餐饭很快吃完,连程却还在边上发呆,阿正在他肩上一拍:“二师父,你不是还要去修马棚吗?还不快动身?偷懒呢?” 连程目光空虚似入定,阿正看不见的地方,连程瞳孔深处浓雾缥缈飞泻而下,倩笑着的小兔子踏破虚空盈盈而来,肤白软嫩,入手滑弹,像极最好吃的深海鳕鱼的嫩肉带汁儿,嘶,丫头翩翩近身,耳侧还冒出软语如莺,连程眼皮一掀,心中的人儿正倾身伏来要吻上自己…… 啪,雾归人碎,耳边清晰传来阿正的声音。连程心中那叫一个抓挠急躁,眼瞪如铜铃直视阿正。 小孩嘴一撅,“怎么了嘛!你该去干活儿了……” 连程一提气,抿的唇白,对他哼了一大声,抬脚走人。男人手扬,门帘乍起撩起半丈空气波荡,石心在外要进来收拾桌子,凌波忽至,她身子骤然往后一仰,脚尖不挨地儿,脸瞬间惊白。连程一惊扑开门帘,一瞬展臂,残剑越过青天钉进崖壁幽花旁,小丫头惊呼还未落音就嘭一下被撞进男人坚硬的胸膛,真如坚石…… “你没事吧?”连程眉心忧,揽着石心纤细腰肢手臂不松。 石心手抵着男人前胸,惊慌后的面还透着苍白,胆战心惊未落,但男人离她太近,呼吸已扑到她面上,烫的很。 石心脖子后仰,脸拼命往后退:“没,没事……” “你,你可以松开我了!”她稳稳了心神,拍打着连程。 但对男人来说,这种力道的打挠跟小猫爪下的嫩垫子一样软嫩可爱,他看着石心满脸惊羞不定,蹙眉嗫嚅的模样,虽与刚才幻想中的情景不太一样,但他腹中邪火悠然窜起,真的,直想低头吻上去。 正当连程缓缓凑近石心嘴唇,石心又尖叫不断,五官都要扭曲,两人的唇只余半寸便要挨上时。一边阿正一本正经夹了句话:“二师父,你的腰带要掉了!” 连程倏地一震,低头,他绑的紧绷绷的腰带竟然正像粘在衣服上的菜叶儿一样,松垮垮挂在衣袍边儿,还有逐渐往下掉的趋势。 连程刹那黑红了脸,转身要将石心搁进屋里,腰带却要玩儿他,束缚全开,掉了下来。连程衣衫半敞,蜜色胸膛肌肉横亘光泽熠熠,裤子,也要掉! 连程一手遮着石心的眼将她安稳放好,门帘一动风声呼啸,只见一条黑色长龙曳尾游离,残云片片忽荡,一刹,只余门帘晃。 阿正瞟着飘动好长时间的帘子,今儿你受委屈了!又幽幽看石心,却软软沾着狡猾道:“石心,好手段!” 石心惊羞未定,心坎还颤巍巍着,像积在树梢尖尖儿上的雪,少有风就掉落。 方才她撑着连程却不能将人推开,眼看那男人就将脸凑到自己跟前,她情急中手上下巴拉着,碰到连程腰带时将计就计开始拉扯,还好她平日干活多有点力气,总算是在他亲到自己前扯开了! 石心抚着自己心口,吓死了吓死了!吓死她了!以后是真要躲着他走了,见个面都想对她动手动脚,以为她是他手里的木偶想怎么玩儿都行?! 还有,主子和爷听见自己叫唤竟然在里间不出来对她置之不理!石心咽了口间微凉的唾液,他们两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啊!再也不要教主子绣花了! 石心面熏红,怒气收拾桌,碗盘碰撞瓷声脆亮,在她耳中却是让人急恼的杂音。她蹙眉叹气,又温柔柔慢了动作。 里间卧室,秦玥终于喘着气儿从周恒怀里挣脱出来,仍是面红耳赤,娇媚泛水儿的模样,愤愤瞪着男子,眼里还噙着淡淡雾气,瞧着十分委屈,却又沾了引人犯罪的水灵,细细触着人的心坎儿,痒的难受。 周恒微微舔了唇,突然笑的天光云影一般朝秦玥伸出手,勾手指,玉指粹光,磁声魅惑道:“玥玥,过来!” 秦玥捂嘴,摇头:“不!方才你可有听见心儿尖叫?” 周恒懒懒坐着没动,笑容不减:“连程在外面,她不会有事的,这不是不叫了么?来玥玥,来为夫这儿!” “不!”秦玥一转身去开房门。 周恒疾步穿来,衣袍飞扑,云影遮情,掠过桌面的长羽碰倒了一只茶盏,脆响如云间仙人拨弄琴弦。两人却是没有心思去理会那只杯子,因为男子已经再次钳住秦玥,温热的唇凑在秦玥耳边喃喃细语:“娘子,我有些后悔跟你说晚些时候要孩子了……” 熏热的气息扑到耳孔,秦玥从脊椎麻到了周身各处神经末梢,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她还没准备好! 少女睁大的眼被男子俯来的俊脸挡住视线,红唇再次被攫住,辗转碾磨吮吸。喘息呜咽都像裹了一层热火,雀跃叫嚣。 周恒将人一抱,两人相偎到床上…… 三个孩子也都去午休了。石心将餐盘收拾到前院厨房一一洗净。连程气恼整好了衣服,静思片刻,还是带着几个小伙子去修马棚了。 院中一片安静,兔子成堆,雪白皮毛蒙起了玉山绵绵,须臾,一只兔儿磨蹭离了群儿,米分红珠子的眼晃了几晃,缓缓伸展了四肢将整个松软的身子都瘫在笼子里,肚皮朝上晒一会儿,娇背朝上再晒一会儿,舒服的抖抖毛,铺坦坦一片荧光闪耀。 轩窗浴在日光中,物影深短,陈搁脚下。棚中小鹿忽起,黑曜石眸子急转,尖耳微皱,扬吮望向窗边。窗口有浅蓝纱帘半露,小瓷盆莹白闪星,悉索的喘息微浅轻浮。 锦绣棉织之上,少女雪颈香肌,潮红擦上双颊耳边。男子眸色深沉,低伏吻上那玉颈,深浅探寻。手下少女橘米分衣衫尽数剥落,周恒扬臂,衣袍展翼,萝花飞,叹息搭上矮凳。 身上忽凉,秦玥低呼,启眸隔雾气,恍惚见温润男子化身成矜贵白泽,兽气扑喘。 周恒眸中星辉闪烁不灭,身下少女着柔白内衣,绣雪莲朵朵,银丝耀人。他俯首吻上,秦玥只觉温热软香划过,呜咽犹自溢出,却是身子微颤,胸中涌起担忧浪潮,瞬起飞升,片刻拍打连连,直击的她几近窒息。 听说很疼!很疼!疼! 少女身子如入冰窟忽起战栗,周恒觉不对,探起,见她眉头紧皱,额前汗湿,神情不适连连。他错愕,忽觉自己情急不耐,将锦被一拉覆到二人身上,侧身而卧,抚着少女的背将人安抚。 “玥玥,为夫不闹你了。乖,别怕!” 秦玥背上全是汗,脊背微凉,汗液湿热,沾的他满手愁容。 周恒突然就后悔莫及,心中阵阵后怕涌起,直翻腾的他呼吸紧促,痛楚连连。师父说过,没断药之前,是不能的。虽然他方才没真的要行事,但娘子显然信以为真,该是担心自己身子却又不想让他一直忍耐,才任他乱来。若是自己真的把持不住,那…… 男子患得患失,眉宇间郁郁不散,却还是将锦被拉好,裹紧她的身子,轻抚着她弯起来的脊背,脸抵上她的额头微微蹭着。 “娘子,娘子不怕了。为夫不好,吓着你了,为夫再是不会了。”他低低看着她。 少女软臂莹白缠来,紧紧抱着他的肩。怀里人儿缓缓安静,眉间紧皱疏散,周恒心中遣散褶皱,终去了紧张。 她声音低微,如蜻蜓点水轻过涟漪:“相公别担心,我,就是有些怕。” “为夫太过唐突,又惊着娘子,娘子可别记恨为夫。”周恒浅浅说着,将她发间簪花取下,长指过发拆散盘髻任黑发柔淌而下,好让秦玥躺的舒服些。 秦玥从他怀间抬起头,芙蓉面上还浮着米分红,“你一学子,白日宣淫可是罪过!不合君子之道!” “确是不合的!”周恒再次将人攥进怀里,闷声道:“为夫错了,娘子现在可还好?” “……好。” 秦玥这只老处女是害怕了。未经人事多年,周恒平日也是浅尝辄止,今日可是吓到她了。且比着周恒目若精火的热度,秦玥自己给自己的惊吓紧张更胜,若是这事发生在酒后,哪还有什么紧张怕疼?说不定她才是那个将人扑倒的猛兽附身! 周恒仍轻缓抚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顺着,轻柔又蕴着热量。 正午太阳直射屋顶,整间屋子好似都泛着热气,而炭火噼啪,惊红星眸闪。 静谧中,惊慌后,缓缓沉静,竟有沉重疲倦上涌,直拉的眼皮往下坠。 秦玥小手捏上周恒衣襟,恍若梦语:“相公,睡了……” 周恒春光静布的面上浮了轻笑缱眷,将她背后的被子拉好,让她安生躺着,抽手离去,自己安静侧卧,望她,闻少女呼吸渐沉,绵长。 玥玥,我们还有漫长时间共度,春花秋月,夏草冬雪,我陪你…… 室内静,窗外光盛。小鹿微晃脑袋,低鸣一声,呦! 笼间独只躺卧的兔子倏地竖耳,米分珠子遥望而来。小鹿瞅它一眼,兀自俯身蹲卧,舔舐皮毛,阳光味道浓厚,皮毛温热。兔子鼻头一耸,懒懒躺下。 午间无事,石心在自己屋里捏着绣帕,却是一下都没有落针。 小丫头只咬着唇,满脸的怒气沉沉,只觉羞煞逼人,想捞住那男人狠狠往他脸上砸几拳。说得清清楚楚不要来烦她,为什么总是这般样子?不是将她正在做的事搞砸,就是动手动脚,太气人! 他都在家里留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那张文隼还不将他叫走!难道连程是张文隼特意留在周家的棋子,想暗中探查主子的情况,以便他随时知道些什么?可是那人平日除了跟正哥儿去山上,也没抬出去过啊……难道山上有他们的人? 石心乱七八糟想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那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人,知道主子的情况还兀自一头栽进来,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真是什么样的将军什么样的兵,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丫头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攥的皱皱巴巴,视线落上去惊得她手一抖,赶紧将帕子铺展匀了。这是给秦玥绣的,可不能成一团乱纸样子。 安静下来,石心暗自轻嘲自己,主子什么样的心思。怎会留人在自己身边监视?就算主子不知道张文隼心思,爷也不会任由其在自己地盘上撒野安人。连程是张文隼亲自送来的,他怎会愚蠢到以这样的手段获取一家人的消息?再怎么说也是一将军啊! “唉”石心叹声气,望望窗外晃亮的阳光,喃喃道:“什么时候才走啊……” 厂房处忙活的连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重阳笑嘻嘻道:“怎么回事儿啊连程?谁想你了?” 连程心知是家里那小妮子在骂他呢,只埋头给木桩上钉子,没搭理重阳。 重阳不解,看男人手中锤子敲的似雷,一下一颗钉子,咚一声整根入木,重阳头顶震荡,感觉那钉子钉到了自己天灵盖。 有风,天很蓝,阳光明冽,几人站着蹲着,绑绳敲钉。一旁的马和刚醒过来歪歪扭扭站着的黑驴,再是不敢吱声,委屈地甩着尾巴,不时偷吃马槽里的草,吧嗒几口水,听着感觉那水十分香甜。 不多时林秀英就来厂房开了门,把屋里的布料断线都打扫了。看他们在干活,还给几人盛了茶送去。 “谢谢三婶儿!”石青接过水几口喝完,将碗还给林秀英。 “没事儿。这些个驴子倒是安静了,没刚开始闹腾。”她看看老实巴交的驴子们,笑着道。 厂房离马棚还有一段距离,她们在屋里是不知道连程上午将驴子打晕的事儿的。 石青笑笑:“都是连程大哥的功劳。” 林秀英惊讶瞅着连程:“没想到你会的本事还不少呢,技多不压身啊!” 林秀英是长辈,连程停下手中的活儿淡淡道:“它们再叫就拉出来一头直接杀了,让它们都瞧瞧不听话的后果。” “哎呀!”林秀英一收下巴绷了嘴脸上严苛了:“这才买来的驴子,可不能乱糟蹋。” 连程瞅了往那边靠拢远离自己的驴子,一嘴白牙朝林秀英笑道:“开玩笑的!” “你这小子……”林秀英收了碗回去。 几人继续干活儿,石青却老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盯的他背脊汗毛都根根耸起,他环视一周,连程正睨着狼眸一样尖利的眼睛盯着他,若有所思。 石青心里发毛,讪笑道:“连大哥,怎么?有事吗?” “有!” “什么事?” 嗓音落,石青就被连程一把拽走,绕到离马棚好远的山脚。 “怎,怎么了……”石青小心翼翼将连程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拿下,脸上还得挂着笑。 连程却放了他,还好样子的帮他整了衣服,两手掰着他的肩,正色道:“你别担心,以后我就是你姐夫,只会对你好,不会伤害你!” 石青呵呵哒,“我姐还没答应你吧?她好像一点都不喜欢你……” 连程霎时黑了面,重重地拍了他的肩:“小子才多大?不知男女情事!你姐是欲迎先拒,早晚她会答应我的,那你便是我大舅子了!” “……那你是叫我来做什么?” 人家问了,连程又不知该怎么说了。男人锁眉,思忖片刻:“我刚才又将你姐姐气到了……我是要救她,没存别的心思,你回去跟她解释一下。” 石青一脸疑虑的样子:“你怎么我姐了?虽然我对你还算满意,但我还是跟我姐站在一条线上的!你敢欺负她我跟你势不两立!” 少年还握拳朝连程挥舞,男人觉得好笑,他这拳头嫩的……不够自己玩儿。 “我出门她进门,她被门帘甩到要摔下台阶了,我抱着她将她安好送进屋里,算欺负吗?” “你敢抱我姐?!看我不打你这登徒子!”石青竖眉大喝,抡起拳头往连程胸上夯。 男人胸肌却是铁般硬,他一点颜色没变,石青却是抡地手骨疼。 打了五六下,连程将石青手臂一扫,大掌钳住:“可是打够了?那么一两瞬的时间,你让我怎么将她完好无损接过来?可能不碰到她?” 连程一脸严肃板正,倒让人觉得是青小子无理取闹了。 “那我不管!我姐定不会因为你为了救她而抱了她就与你生气的,你定是还做了什么下流的事!我姐最讨厌被人强迫,我做弟弟的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恕我无能,不能帮你了!”石青也是义正言辞,顶着一张青涩的脸,揣着一颗火热的心。 小子转身就走,连程又是若有所思,小兔子最讨厌被人逼着……那他最近所做之事,是不是都有些强迫人了?冷冷山林边缘,男人面色冷清,带着点儿后悔,他又错了…… 女工陆续都来上班了。周雨睡了一会突然醒了就再睡不着,在床上躺着看着帐子好长时间,起身整了衣服也来厂房。 林秀英看她过来了,将桌上的东西往边上一扫,给她腾出个位置。 “谢谢三婶儿!”周雨朝她甜甜一笑。 “没事儿。”林秀英轻捋了她的小辫子,目光柔和:“小雨今年就十岁了,再过个三两年也该出嫁了!” “早着呢三婶儿!”周雨不嫌娇羞,只努嘴道:“人家还小,才不说嫁不嫁呢!” 林秀英笑:“扎眼就就是一年,过的快着呢!前年红妞还在我身边,这就成人家家媳妇了……” “三婶是想红姐了?初二不是才来过吗?哪日你想她,捎个信儿让她回娘家住几天不得了?” “哪有无缘无故回来的,人家还以为她在婆家受委屈了呢!”林秀英道:“嗨,不说了干活儿!” 周雨点头:“诶。” 村中的姑娘有十二三就嫁人的,秦玥嫁过来已属大龄。但对于嫁人,周雨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遥远,她还从未想过那事。 虽然有时看大哥嫂子恩爱非常,会偷偷想象一下,但真跟她提了这事,她反倒心里没底了。她还小,懂的事情太少,这般青黄不接的年纪就嫁做人妇,能侍奉好公婆,照顾好夫君吗?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呢! 再者,大哥的天赋是他们看在眼里的,虽才不外道,但他们都相信,大哥迟早会出头做官。做了官会去更大的城池,他们自然也会跟去。 大嫂说世界博大,优秀的人会在高远处,以后跟随着大哥,她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嫂子不会擅自做主为她找人家,只看她喜欢什么他们过过眼,行就行,不行就直接给她说,不耽误她。 所以,周雨不急,秦玥周恒更不急。厚积薄发,他们都是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守得住初心的人。 芝娘一直未说话,林秀英以为她还不太舒服呢,自己也劝了好几次,再劝不太好看,就没说什么。女工休息的时候,周雨玩了会儿沙包到屋里喝水,芝娘状似无意道:“我看他们几个在修马棚呢,那驴子都是从镇上买的?” 周雨:“算是吧,是嫂子的师父找人送来的。” “哦,就是上午跟石青说话的那些人?送来了驴子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吧?”芝娘静静注视着周雨,素手捏着半个绣花纱巾,指尖泛白。 “不会啊!他们是送货的,送完就走,还来咱们村做什么!”周雨喝了水又跑出去了。 芝娘却似松了一大口气,手一松纱巾飘落在地,她赶紧拾起来拍拍上面的土,面上侥幸苦涩齐涌,不知所起。 下午秦玥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只着内衣蜷在周恒怀里,眉头一皱便想起睡前之事。他还在睡着,自己却是先醒了过来,他定是被自己那颤抖样子吓到了吧? 她七分鄙视三分懊悔的从周恒怀里钻出来平躺着,看男子温润眉眼轻风一般,恰到好处的唇微抿着,酣睡香甜。 呀!真是羞愧,不就是疼一下么算什么啊! 事后了,秦玥在心中将自己鄙视了一大圈,她一快三十的人还没那啥过,这就要那啥了又退缩,退你妹啊! 周恒还穿着一整套衣服,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这白日宣淫的,她怎么跟爬上男人床却被人嫌弃搁在一旁不理的鸡呢?明明是周恒要亲热,为什么他穿的完好? 秦玥嘀咕不已,周恒却是缓缓睁了眼望她,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拍自己,便捏了她的手止了她的动作。 “玥玥怎么了?头疼?”男子眼眸岑着亮,闪的似山巅常年不化的雪,冰淬虹飞。 他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磨在秦玥耳边却痒到了心里。 “没有……”她平躺着一会儿,肩膀凉凉的,便动了胳膊将自己肩侧的被子裹严实。 周恒却以为她不愿让自己看见,还是被他弄怕了?物极必反,情过易伤,周恒垂了眸遮住眼中黯然,起身将她的衣服拿来:“娘子,睡了好一会儿了,起来吧。” “唔,我肩膀凉,让我暖暖再起。”秦玥将周恒起身带起的一角被子塞严实,只露着满头乌发的脑袋。 “娘子冷?”周恒微怔,清水般的眸子望她。 “恩,肩膀凉。” 秦玥被中的手摸摸轻薄的肩膀,好像暖和了。看周恒那一脸失落样儿,不知心中又怎么自责折磨自己了,她还是起来吧! 心中这样想着,秦玥便忽地坐起,香肩锁骨横,似雪海中扁舟轻划,雪肌浅光,长发散落成影,睡美人初醒不过如此。 周恒眸间一暗,将她的贴身袄子披到她肩头,轻斥:“不是说肩凉吗?还这般坐起,快将衣服穿好!” “哦”秦玥低低应一声,两臂伸进袖子里。里料是极细的精棉搀丝,极滑,触到肌肤便开始发热,秦玥很是喜欢。 周恒起身立于床边,看着她将衣服穿好。秦玥慢腾腾穿了袜子踩进鞋里,缓缓起身,张臂。周恒淡淡瞟了她瑕白的小脸儿,眼中浮了清浅笑意,环上她的腰将她的腰带束好。 “谢谢相公!”秦玥主动牵上他的手,清亮的眸专注:“相公,我们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吧!找个花好月圆,我断了药,身子极好,我们早已准备好生个宝宝的时候,再……” 少女面从容,月间玉兰亮,柔白透着花枝坚韧,言语轻轻,风过翠叶伏,影缠络络成缨。 “好”他颔首,尊重、关照且宠爱着,目光柔和蓄着郑重。 秦玥再见石心,是小丫头没事儿出来给兔子喂东西的时候。她想起午间石心的尖叫,过去道:“心儿,中午你是有什么事吗?” 石心侧首垂眸,刘海轻飘:“没有。” 秦玥微侧身跟着她低垂的目光:“真没有?是不是连程欺负你了?” 石心抬头,唇半抿,眸中忿忿:“没欺负成,让奴婢给顶回去了!” 到底是自己人,秦玥也是向着石心的不愿她受委屈,牵着她的手道:“你可是直白的拒绝他了?” “说过了!”主子是好心,她却不是恃宠而骄。主子问,她便答,不问,便不咽着。 秦玥:“连程是当士兵习惯了,想对人好就按着自己想法来了……你别担心,过些日子阿正可以自己练武了,我便将连程送走,不再烦着你了!啊好心儿!” 石心微愣,垂眼道:“正哥儿还是孩童,没人教着恐长进不大。主子不必因为奴婢耽误正哥儿学艺。” “重阳枫杨都会武,谁都指点阿正。”秦玥牵着他往屋里走:“阿正也是人小鬼大,不会因为换个人就学不好的,相反他会更吃苦的去学,不让人看轻。” “主子心中有数便好。” —— 家里几个小伙子都是有力气干活卖力的人,一天就把那马棚扩建好了,傻驴子都被牵进了棚里。有了遮风挡雨的地儿,它们也不再乱叫唤,安生又乖顺。 秦玥已经开始计划做小骑车的事项。由周勤报来的数量,村中有十来人会一点半点的木活,都不是太精,还数三叔的手艺最好。但是若练上个二十几天半个月的,还能开始做零部件。 秦玥请三叔去问了那些人的意愿,看他们是否愿意在秦玥手下做工,若是愿意,便与女工是同样的性质,成为秦玥工厂的人,且他会先教他们半月手艺他们再上工。 几人却是统统答应下来。这年头,种地的粮食都缴税了,没个固定经济来源怎么能养活婆娘孩子?虽说这几家里也有女工,但男人嘛,多多少少好面子,总不能一直靠女人辛苦干活吃饭!给秦玥那厂房干活儿是又挣钱又挣面子,光看女工过年发的福利就知道秦玥对工人有多大方,他们早就希望玥娘能出个注意给男人们找活干了! 周复奇知道这事儿,还特意来敲打了几人,道是若真想干活儿就耐心踏实干,不能背信弃义学到手艺人就跑了,那不是周家村的子孙!若是真有那人,周家村就不让呆了! 几人都老实点头,表示一定好好干,不让村长操心! 这么一签合约,周家村包括周三叔在内的十三个人,成了秦玥木工厂第一批工人。当天周三叔和周勤便开始教学,别看周勤年龄小,却因为整日钻研木活,比那些早就接触这活计的人会的多又精。 练手的木料都是好木头,秦玥道是人都需要谨慎的心和灵巧的手,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每时每刻全神贯注,毕竟,人的注意力集中时间有有限的。想要他们更快更好的学到手艺,只有用好木料!他们都是穷苦农民,对一切得之不易之物都有着默契如一的倍加珍惜。他们会因不忍心浪费好用料而反复琢磨力道手法,每一次推出刨刀,每一道划下槽锯,都更用心,更精细。 周三叔不禁感叹这侄媳妇的心思,木工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认真,一毫弄不真切都来问他,几人的手艺突飞猛进。 正月十八,又有马车进了周家村,直直朝着周恒家驶去。 石青在门口洒水,见那褐木枣红顶,壮马扬蹄踩的马和车,看着车帘被人掀起,熟悉的面孔含笑露出。 “杨公子您来了。” “来看看你家爷!”杨潜下车后没进门,却是站在车边挡着车帘,满面春风笑容:“晨晨,下车吧!” 邢晨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看周家的高门大院扬了扬眉。 “来啊!”杨潜伸着手在半空,小狗儿一样等着邢晨将手放上去。 姑娘盯着他眨眨眼。 这是杨公子的情姑娘了吧,石青识趣的进了门里报信儿。 杨潜只满目期待的与邢晨对视,来啊来啊,他心中叫唤着。 邢晨缓缓将手搁到他手上,指尖温热莹白。杨潜一瞬笑开,像快镜中枝叶抽开绿意舒展,刹那成春。 杨潜握紧邢晨的手,还想将人家抱下来,结果邢晨轻轻一跃就落到地上,同时抽回了手。 杨潜心忽落,好沉! 磨蹭了好长时间,玉儿终于在邢晨下车后跳了下来。 “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邢晨回身看他。 “来了来了。”杨潜对身后赶车的小厮道:“将车停到村头的厂房那儿再过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尿了(求订) 邢晨短时间内瘦下来之后,倒是没有再胖上去。简洁大方的锦缎浅蓝掐腰袄子,显得腰身更纤细,尖脸精致,凤眸素颜中透着星点的妩媚。以前微胖也有她丰润明眸的特点,怪不得杨潜从小就被这姑娘夺了心。 邢晨第一次来周家村,悠闲着步子在人家院子里转悠着。 但见小树排排站,大屋齐整,廊角添勾棂。地上还有石青刚洒过水,湿漉漉泛着潮气,不过太阳马上就过来,一会儿便能将水汽消了。在村子里住这样的屋子还算舒适。 邢晨道:“这院子倒是大,足够他们一大家住了。” “何止是够一家子住,奴婢看这都够两三家人住了。”玉儿跟在邢晨屁股后面,也仰头看着,说话脆脆。 石心在外院里的小库房里整理草药,见他二人来了,直接将人请进了内院。 “周恒在家做什么呢?”杨潜问。 石心:“温书。”还有,陪着主子。 “真是好学……” 邢晨:“你不也在家温书吗?” 杨潜嘿嘿笑,长眸亮飞:“对,我也温书,我需比阿恒更努力才行!” 他说着,还对邢晨意有所指的挑了眉,嘴角的笑浓浓泼洒。 邢晨回眸,直视前方:“说话就说话,别挤眉弄眼的,挤不好就成斗鸡眼了。” “杨潜怎么会成斗鸡眼?他若是变成那样,绝对是让你给气的了!” 二人才走进内院玄门,秦玥正好从客厅出来,云鬓生光,玉簪清辉,明眸盈动,笑意盈盈望着他们。 杨潜抱拳,浅笑朝秦玥作揖:“几日未见,看来嫂子的伤是大好了,还是那么漂亮!” 邢晨先他一步走向秦玥,左右端详着她,眼睛还望她领口里瞟,神情微动:“让我瞧瞧可是留疤了?”她知道秦玥当时被人抓了脸和脖子。 秦玥眼帘飞卷,在她耳边低低道:“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邢晨忽地就直了腰背,目光凉凉斜睨她:“那走吧!”眉眼瞬间飞彩。 两人挽手进客厅,玉儿跟上。石心看身边杨潜,正要告诉他周恒在那边书房,男子就缓缓过来了。 “杨潜。” “诶,恒啊终于看完书了!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和嫂子邢晨一块儿吃果子喝茶绣花呢!”周恒走近杨潜的身子,他胳膊一扬搭在他肩上。 周恒淡笑:“那我是应该让你与我一起温书了?” “不不不!”杨潜摆手,晃的周恒眼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饶了我吧!” “我才不会饶不饶你!”周恒带着他进屋,淡淡道:“你若是有志气有心力,绝不会饶过自己!你在家可有好好温书?” “有!”杨潜狠狠点头:“我与娘亲定了规矩,一天看不够四个时辰的书她就不给我饭吃!” 周恒回身:“让我看看你瘦了没!” “没有!”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秦玥和邢晨手边。 “相公眼睛累不?”秦玥瞅瞅他,“有没有看我搁在你桌边的白菜根啊?” 周恒悠闲一笑:“看了,你那大白菜可是还没长一片绿叶子呢!” “时间还短,总会长出来的!” “看什么白菜根?能长记性?”杨潜伸来脖子,经过邢晨胸前时几不可查的往里偏了一线,却被眼疾手快的邢晨给拍了回去。 原来,秦玥怕周恒整日看书费眼,这时候也没什么绿色植物可放在屋里,就砍了个留着菜叶的白菜根泡在水里,时间长还能长出新叶子开朵花。看着算个休息眼睛的消遣。 “可以到镇上买盆冬青啊,还好养活!”杨潜被拍了脑门还不长记性,又要探头,被邢晨一个眼神瞪回,他长眸微眯,在邢晨面前总是笑的呆傻又和气。 邢晨深觉气闷,抱臂往秦玥身边挪挪。 秦玥看两人打情骂俏的,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我想来看看你,我爹不许,怕我再出什么事。”邢晨无奈道:“我求好了好长时间他都没吱声,这小子一来,我爹就答应了,说他可以保护我……我看我爹根本就是怕我闯祸,派他来监视我,随便时刻惹我心烦的!” “我可没有!方才下车还是我牵你下来的。” “那是因为地上有好几块石头,我怕我踩上会摔倒,扶着你好借力的!”邢晨瞟他,目光凉凉里透着点儿沾沾自喜。 从小到大都将此人风吹草动的神情看在眼里,杨潜当然注意到那一丝丝的得意,心中不由泛滥,那点儿得意意味着什么?神情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骄纵?什么人才能让姑娘家有那种神情?父母亲人,爱人! “没关系,结果是我扶你下来的就行!我不在乎过程!”杨潜没太大纠缠,只温淡淡笑了一下。 邢晨对他满腹不知哪来的自我感觉良好表示不解,随意摆了摆手,看秦玥:“你家弟妹们呢?这院儿里没个人声,还没前面热闹!” 秦玥:“小雨去厂房做活儿了,阿勤也在厂房,做木活儿。阿正,估计在屋里照顾他的小兔子吧……” “俩孩子都在干活儿?!”邢晨惊讶:“你就这么做嫂子?”她将秦玥往沙发背上一按,看周恒:“你也不关心一下弟妹们?” “他们做的都是自己喜欢之事,我没必要阻止。那是他们的兴趣,养好了,不失为一门手艺。”周恒淡笑。 邢晨恍然,松了秦玥:“还是你们两口子会教育孩子,这么早就开始为以后过日子做准备。真不愧是玥恒的东家和新县县学的骄子!” “咱们以后的孩子也可以这样去养!”杨潜凑近她道。 “……”邢晨瞬间无话。 玉儿在身后抿嘴儿憋笑。 说起来厂房的事儿,秦玥忽然又问两人:“你们家或是近亲家中可有四五岁的孩子?” “有啊,我大伯家和二叔家都有!我那小侄子刚会跑。”杨潜蒙了一脸嫩乎模样。 邢晨淡淡切了一声,手往他脸跟前一挡,闲闲道:“正常一点儿!” 手起,男子便复了俊朗淡笑之容,一瞬,那长眸若飞展而起的羽翼,黑睫微动,深意如急涧飞泻而出。 “臭美!”邢晨低嘲。 “我家也有,我侄女四岁。”她道。 秦玥好似没看见方才两人的互动,展笑道:“日后请你们帮个忙如何?” “什么忙?又有好东西要送了?”邢晨朝她眨眨眼。 秦玥拍上她的手:“你想给钱我也很愿意啊!” “……那还是算了!有免费的为什么要给钱?” 杨潜:“什么东西要卖嫂子?” “幼儿玩儿的东西,协调手脚动作的,掌握方向感,还可,愉快心情!” “看来你家又要多一笔进项了!恭喜恭喜!”杨潜遥望周恒,提前给他道谢。 “不谢,你也可以娶个以赚钱养家为兴趣的娘子。”周恒面上尽是好妻在手天下我有的雍容,长云般飞流横空,朝霞万里明朗。 几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蹬蹬蹬脚步声,阿正一掀门帘进来,怀里果然抱着小白兔子。 “咦,有客人!你们好啊!” 阿正放慢脚步朝两人糯糯一声打招呼,便到了秦玥身边,抬起小屁股就往沙发上蹭,在周恒秦玥之间挤挤坐下。 邢晨凤眸飞起的眼睫斜影长,看着他的小动作,秦玥真是得周家所有人都的拥护啊!这都想挤在她跟前,绝对的女王啊! 周恒无奈往一侧挪了挪,阿正朝他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大哥真贴心!” “……不谢。” 阿正摸摸他的小兔子,那软白一团在他手里微耸,雪球一样:“嫂子,这几只兔子变胖了,刚才在打架呢,因为有一只兔子占了它的奶头,它没奶喝了。” “……这都能打起来?”秦玥微诧且无奈,阿正管的真周到啊。“它们才出生不到一月,应该四肢都还软着,不会真的打起来吧?是不是就是互相压着踩着?” 阿正瞪大眼睛:“恩恩,就是乱挤乱踩!有的都爬到别人头上了,想把它们挤掉好自己吃奶。” “那没事儿。”秦玥也摸摸小兔子,触手若浅风,微暖,“它们不会真打起来的。小东西闹闹也皮实些!” 阿正颊上嫩肉泛米分:“哦,我就是担心它们会被压伤。阿正小时候可没被人压过……”最后一句是气音,很小。 杨潜道:“你又不是兔子,你是人诶阿正!你可有你哥哥姐姐保护着呢,你是老小,谁会让你受伤害?你是他们手心里的宝,捧着还来不及!” “是不是周恒!”他扬眉。 “恩,”周恒垂眸看阿正圆圆的头顶:“咱们家不会像兔群那样的。这也是幼兔,才会发生打架争食现象。原来这窝兔子的娘,可是为了保护它们自己跑出来要将我引开的。” 阿正咯咯笑:“可是它们一家子还是被你们都捉来了!”他仰头看他:“阿正现在也可以为大哥做事!阿正以后保护你们。” 邢晨看那小孩儿,心头有轻浅的空荡,她怎么就没个兄弟姐妹呢?她若有个小妹妹或小弟弟,定会好生相待的。 杨潜看邢晨眉间思虑,笑道:“后日梁城有大庙会,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热闹?” 秦玥:“庙会?” 周恒将抱兔子的阿正抱到自己身前,顺便往秦玥那边移了几分,温和道:“梁城每年正月二十都有庙会,上香求签人众多,寺庙香火直达顶峰。此间不光有大型市集,小摊结成街线,还有各种杂耍唱戏,热闹至极。此庙会也是为开年的商人讨个好彩头来个开门红,人流量极大。” “庙会庙会!”阿正晃着身子扭过头来看两人,叫道:“咱们也去庙会,阿正想听戏看杂耍。” 杨潜摆个极舒服的姿势,闲闲道:“阿正都这么说了,二位便与我们一起去吧!” “秦玥去!”邢晨将秦玥的胳膊一抱。 秦玥微笑看周恒:“相公,咱们一起吧?” “一起一起!”阿正扭着屁股蹭着周恒,手里的兔子都不安分的耸着皮毛。 “好。”周恒眉宇间润色如玉,声线暖:“还没陪娘子出去过,咱们就去逛逛。将小雨阿勤和阿正都带上。” “哦!大哥真棒!” 阿正一扭身捏着兔子抱上周恒的脖子,那小白团子扭着身子在周恒颈间蹭歪,一阵温热而出,男子颈下月白细锦洇湿了一圈…… 周恒骤然黑面,霍地起身,阿正嗷一声收紧手臂挂在他脖子上。 “周正你给我下来,拿开你的兔子!” 周恒急喝,边往内室走,边掰着阿正双臂将他扔下来,小孩儿定力十足,落地轻弹,却不妨夹到了兔子几根毛,兔子尖叫一声在他手里打个滚儿。 两人分别怒气相对,大眼对小眼喷气。 周恒一起身,坐在沙发上的几人都看见他背后洇湿的一片水渍。 邢晨掩面笑,杨潜直接扑哧一声抱肚子抽气儿,秦玥微愣,遂过去挡了二人碰撞的视线。 “阿正,抱你的兔子到一边儿歇着!”秦玥又看周恒:“相公,你先换件衣服吧。” 周恒最后瞟周正一眼,目光凉凉,淬着寒光。 男子转身走开,阿正挺胸抬头要将他方才瞪自己的目光都瞪回去,却看见周恒背后赫然湿了一圈…… 自己手上,好像也有那么点儿温热……这兔子后腿下的毛有一绺沾湿黏到了一起,兔眼通红泛着浅怒。 阿正这才知道周恒为什么突然生气,便一手抓着兔子,一手往它身上戳,嘟囔道:“你生什么气?还往大哥身上尿尿!谁让你尿的?你就不能先说一声!” 秦玥抹汗,将他往沙发位置推了推:“它哪会说话!你去把兔子搁到屋里吧,再叨叨,你大哥出来又该瞪你了……” 阿正悻悻垂头:“我也不知道兔子会尿尿……”往门外走了。 杨潜还抽着气儿地笑,在沙发上东倒西歪,不时还故意往邢晨身上蹭几下,姑娘也乐着受了那几下。 秦玥淡定瞥他一眼:“杨潜,我看见你眼角的细纹了。” 嘎?杨潜瞬间止了笑,面上皱着的皮子还没来得及舒展开,看着像快要皴开的树皮。 “心儿,给这两位上茶润润笑的发干的嗓子!”少女说着话便进了内室。 周恒已经将上身的衣袍都脱了,背对房门,执湿巾拭了背部些微湿意。秦玥进来,只见玉背生辉,蝶骨展翅,日光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寸寸肌骨染着柔和珠光,只让人想触之抚之,以求其暖意,触其细腻。 周恒偏瘦,但半年的精养生活和合理膳食,已让他飞速健壮起来,拔高起来,身姿更显匀称修长,俊面如洗,整个人都如融进阳光后沾了光辉的和暖和谐而出之子。秦玥目里虚空,仿佛又见那夜为他沐浴搓背,此时彼时,男子身姿两样,却是一样的夺人眼球。 倏尔那玉背被蓝衫轻覆,如风吹半卷残云白净,忽现苍穹蔚蓝。周恒收臂,蓝衫尽收,裹了他恰到好处的身姿。 他转身,目里仍有几分尴尬无奈:“娘子,阿正呢?” 秦玥淡笑:“让他将兔子放回屋里了,你往屋里来他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一会儿他那气性也就过去了。” 周恒目光落在凳上月白的袍子上,声音微苦:“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娘子做的。这就让那兔子给,糟蹋了!” 原来是为这事才生气的,秦玥还说呢,周恒又没有洁癖,怎么突然就将阿正甩开了? 她走到他身前,慢条斯理的整着他的衣袍:“衣服脏了洗了就好。你喜欢这颜色,过两天再给你做,再做一身月白的,玄色的也来一套可好?都是浅色调,干净又不失儒雅,正衬你的性子。” 得了应允,周恒又浮了浅浅笑意,垂眸看少女素白的手滑在自己衣襟上,手过无痕,衣带平整。 “那便辛苦娘子了!”他道。 “不苦不苦,我的手能为相公做衣服也算有用处,不然整日除了翻看医书,就没别的事儿了!”束好最后的锦带,秦玥两手搁在他腰间抬眼看他:“一会儿将衣服洗了,天好,干得快,后天出去就能穿着了。” “出去穿什么都无妨的,只是不想让娘子做的衣服被那小畜生沾脏。” “好,就给你多做几件!一年四季都能穿着。”秦玥弯着眼睛笑,眼缝中也是明郎的光:“换好了咱就出去,他俩还在外面呢!” 少女牵着周恒便往外走。 邢晨倒是听秦玥的话,正喝着茶润嗓子。杨潜就不同了,两人一走他就将挨着邢晨的那只手臂搭上沙发背,斜眼儿看看姑娘,没反应,他缓缓向下移着胳膊,停下,离姑娘的身子只差了一掌宽的距离。再斜眼看,还是无动于衷! 杨潜心中泛喜,这是不是说明,晨晨愿意让自己以这样霸气的姿势环着她? 他正乐呵呵臆想着,邢晨淡淡道:“你可以再往下来点儿!” 杨潜爆喜,眸中喜色激荡,“真的?!” 邢晨点头:“真的!” 杨潜将手臂一低,搁在邢晨肩上,手掌缓缓合着要握上她肩头。邢晨瞟着他指尖,忽地身子前倾,杨潜惊讶,手臂受力下滑,邢晨猛地后挤,男子手臂被压到沙发背上,动弹不得。 “你……” 邢晨凤眸挑出的斜弧妖娆,眸色却是锋利,看他:“这就是色狼想吃人豆腐的下场!” 杨潜身子侧倾着,邢晨仰脸瞪他,两人鼻间距只一指粗。从周恒秦玥这位置看过去,好像两人正神情对望,款款相偎,准备打啵儿! 玉儿在邢晨身后,表情惊悚,唇微张,瞥见二人从内室出来,掩唇大“咳”一声。 邢晨杨潜抬头看她。 杨潜眸中全是厉色,眉头拧成疙瘩。这丫头,打断本公子与晨晨对视的机会! 邢晨闲闲瞟了她,松了挤压杨潜胳膊的身子,往一边儿挪了不少,中间能坐两个阿正。 周恒反手将少女的手握住,到一旁的侧沙发坐着。 秦玥笑看邢晨:“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深情对望了!” 邢晨:“去你的啊!这明明是色狼行事被逮,遭人唾弃怒骂!” “明明是你让我那样做的!可不能全赖我!怎么说也是你勾引我在先。”杨潜挑眉,一脸有本事你打我啊的神情。 “事实本就如此,我不与你争!” 这俩人,明明一个骄纵着等人宠,一个甘愿宠着等人应,邢晨怎么就不松口? 男人追女人也是会累的,又没有进度条,谁知道自己是追了一半还是马上就到终点呢?若不及早接受,杨潜怕是会忍痛将这十来年的宠爱付之一炬的。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秦玥面色娴静,淡淡看了二人便垂眸。 “杨潜耐性有的是。”周恒在她身侧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恩?” 周恒将秦玥看自己的视线引到那二人身上,杨潜还是一副嬉笑的样子,伸手触到邢晨发间。 “干嘛?”邢晨拍他。 杨潜将之间捏着东西递给她看:“呐!” 原来是二人磨蹭打闹的时候,靠背里的干菊花花瓣钻了出来,沾在邢晨发上了。 邢晨微怔,遂半努了唇轻哼一声,又或是微微恩了一句,沾着点儿撒娇,添着丝感谢。姑娘张口一吹,温热气息扑到他指尖,将那花丝吹飞,落在他纹着棕线的鞋面上,恰如线上冒了新芽,尖细。 杨潜收手笑笑,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朦胧的童年稚嫩情愫,到今日历经了时间的发酵,走过了四季的轮变,眼看这女人已消磨了冷硬,渐渐柔软,对自己是无防无备还肆无忌惮,他怎会在关键时刻抽身离去?他要踩着浪潮直上,将她这朵浪花携下。 这样的十来年积淀,倒是比他二人的感情要来的深厚浓郁了。秦玥回眸。但她与周恒是日夜相伴同住屋檐下的,相处的时间虽短,却走过了穷苦,渐渐炽盛,了解至深,彼此深爱。 这方四人心思不同,阿正在自己房里将兔子放回窝里,却是想起了银毫。 那时银毫还小的很,也是白毛周身,月色下霎是灵美,闪着银辉潾潾。银毫也尿了许爷爷一身,还遭了他嫌弃。 阿正托着腮看着窝里耸动着的小兔子,它们依旧在抢食母兔的奶头,谁被挤下来了,还发出咕咕的声音,很生气的样子。 “你们闹什么闹?有吃有喝的,我还整天照顾你们!” 他伸手戳戳小兔子,母兔却是倏地仰头想咬他,他指动如风,在兔头顶上急急绕了一个圈,直绕的母兔歪了脖子。最后,嘭,敲了母兔一下。 母兔尖叫一声,耳朵一耸颤了缠,老实了不少,重新蹲回窝里喂它的幼兔。 “你这臭兔子,有了小兔子越来越不老实!以老为尊?倚老卖老?臭屁!”阿正继续敲着兔子脑袋,直敲地砰砰响,“老而不死是为贼!我是你主人,你凭什么咬我?” 那母兔子似是知道自己将阿正惹怒了,老实地受着敲打不敢乱动,只嗓间一直咕咕响表示抗议。 “养你们这些,不如银毫一只!”阿正收手,话间有些淡淡伤感。 他洗了手,坐在桌边开始写字,越写越觉得字不好,都歪到了一边儿。他干脆不写了,趴在桌上乱画着,墨汁落于纸上洇开了一片。 他圈个圈儿,往里面点了两只大大的黑眼睛,中间留了一小点儿空白,又在两眼睛下面添了尖嘴儿,最后往圆圈上画了两个尖角。 像大鸟头,又像大笑的狐狸,当然,都是萌版的。 “嘿嘿,阿银!”阿正看着自己四不像的杰作,却是高兴的喊着银毫的名字。 他见过秦玥画玩偶的图像,很多都是圆脑袋样子,她还说这是萌版动物,更讨人喜欢。 他不会画画,但是还能用秦玥的方法将银毫大致的样子描出来。小孩儿咧着嘴角看着那墨画,圆脸上尽是幸福感。 “不知道你长大了没有?”阿正喃喃着,望着窗子的明亮。 房门半敞,门帘一侧忽然有规律地动了动,阿正没发现,仍在专注地看画。门帘又动了,依旧频率整齐,只是比上次幅度大些,棉帘下的木板撞在门槛上发出微微响声。 阿正扭头,疑惑过去掀了门帘,小鹿竟然在门外站着,见了阿正便低头往他身上蹭蹭,呦呦叫了两声。 “鹿宝儿,你怎么了?”阿正摸摸它的脑袋。 呦呦,呦呦。小鹿拱着门帘,往里探身。阿正将帘子一掀,它恰好从缝隙间穿进去。 “你也想到屋子里来?”阿正拍拍它的背:“但是你要马上出去!这屋里已经有一窝兔子了,嫂子说有细菌,你们一起呆着细菌更多,阿正会生病的。” “呦!”小鹿昂首,圆黑精亮的眸子闪着光,尖耳竖,似是在控诉阿正,为什么这窝兔子能一直在屋里它不能。 阿正想,它可能刚才看见自己过来了所以跟过来的,便拉个凳子坐在它身边:“这些兔子都还小,现在冬天,在外面它们会死的。鹿宝儿你的伤都好了,就不要跟小兔子们争宠啦,乖!” 阿正又起身,抚着它的长颈将它往门外带:“咱们出去晒太阳!我带你去厂房找小雨姐吧?她们这时候该是休息了,都跳大绳呢,可好玩儿了!” 阿正带着小鹿出了房门,正好客厅的一众人也出来了。 在屋里坐着没什么事儿,离午饭还有些时间,邢晨想去看看厂房,来的时候只隔着马车瞥见个大屋子而已。她手里有不少秦玥送的和她自己买的玩偶、暖手包和内衣,想瞧瞧身边这女人,到底是有多少工人,多少手艺。 “大哥……”阿正怯怯望了周恒,大眼飘着水花似的光,他手边小鹿也叫了一声,青嫩嫩的。 “恩,你将这鹿带进屋里了?” “没有,我要带它去外面玩儿。” 秦玥:“我们也要出去,咱们一起吧阿正!” 小孩儿瞅瞅周恒,周恒也瞅瞅他,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好!”他点头,执起小鹿颈间的红绸子拉着它。 杨潜看阿正牵着鹿一脸兴致勃勃,“你家小兄弟以后是不是要弄个大院子养动物啊?” 他走到前面也摸摸小鹿,触感极好,软弹顺滑,“啧啧,这皮子剥下来可是极好的!” 邢晨白眼儿:“你就不能说点和适宜的?”明知道这孩子将小鹿当下伙伴儿,还说什么皮子不皮子的!纯粹找抽! 阿正却道:“二师父也说要将它剥皮杀了吃,但是被嫂子拒绝了,你若是想,可以问问我嫂子!” 杨潜一震,一瞬瞟见秦玥似笑非笑的嘴角,嘿嘿一笑道,“我也只是开玩笑,这是夸它皮毛好,哪有真的想剥皮?我可是大善人,不虐待小动物!” 阿正哦了一声,几人一鹿走在阳光遍洒的村中小道。 没走到厂房就听见女工在外玩耍的笑声,打绳扑空的飕飕声,以及夹杂其间若有若无的伐木声。 邢晨诧异:“你就这样让人欢玩儿着?” 杨潜拉了她的手腕:“嫂子做事自有心意,这是中间的休息时间!” 邢晨切他一声,将手抽回,“我跟玥玥说话呢,讨厌!” 这一声讨厌,斥的是声娇意媚,特别邢晨那双独特凤眸,长睫翻飞便是风情万种,直瞟的杨潜心酥酥。 他揉揉指上沾着的少女清香,一前也经常牵着她的手或是手腕,怎么就没今天这么软嫩的触感?“我只是解了你的困惑,乖啊晨晨!” 太阳就在头顶,身影淡淡斜着,暖意融融,邢晨却突然打了寒颤,同时搓手臂,快走几步向前:“你别再肉麻了!我经受不住!” 杨潜不厌其烦的跟上前去,俩人一路打闹,说着骂着,阳光似也跳跃起来,在枯枝细梢跳芭蕾,点着脚尖,选着白裙,层层涟起白花。 秦玥却是轻笑看他俩人打情骂俏,觉得看着乐呵的很。周恒只牵着少女的手便觉周身安然和顺,也是面带浅笑。 阿正往前多走几步与二人并行,手边小鹿还是腿断后头一次出门,看着四周跳得欢快,那劲头,倒不是阿正溜它,而是它溜阿正了。 “大哥大哥,梁城离咱们家远么?” “远,比县城还远的多。” 阿正半张了嘴惊讶,遂又笑:“那咱们是不是要早点出发啊?后天庙会咱们明天走?” 周恒之前参加巡考去梁城,是很早就起来的,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到,若要去拖家带口的去看庙会,确实应该早些出发的。杨潜该是想着明日就走,在梁城住一夜的。 “恩,咱们要早些走。”他道。 “对,就是早点去!不然人多马车就不去城了!”杨潜听到二人说话,扭头又添了一句。 那么多的人……也要将连程带去,以免有什么意外。周恒暗自想着一系列事宜。 一会儿便到了厂房前。邢晨看一大堆女人笑得欢实在一根粗绳上跳来跳去,跟鸟儿似的。还有人踢着一布包,那布包偏不落地,倒像是长了眼睛,就往她脚尖上落。 她戳戳秦玥:“都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恩,她们做的都是针线活儿,费眼又累脖子,一天不出来活动一会儿,过不了几个月就该有脊椎病肩周炎的隐患了。”秦玥瞧着女工们,跟她们打招呼。 “阿恒!这位是你这同窗的娘子吧?跟你和玥娘一样般配呢!”一婶子瞧了邢晨便朝周恒喊话。 邢晨瞬间石化,风一吹就化成灰散开了…… 杨潜却乐呵跟人家招手:“大娘您真是好眼力!” 那婶子偏笑的开怀跟杨潜搭话儿:“这是才成亲的媳妇儿吧?过年办亲事的人家多着呢!”她又看邢晨:“姑娘真是一双好眼睛,亮闪闪的!” 都是周家村的婶子,邢晨对她们这样朴实的村民和善,只微耷了一下嘴角,便笑着道谢。 “成亲好!”那婶子依旧闲谈:“你们两位长得都不差,以后定是能生个俊俏的孩子!”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杨潜满心欢喜,眉飞色舞,只差为表示高兴跟着女工一起跳大绳了。 邢晨好像听见了自己胸膛里什么东西咔嚓嚓碎了,低头一看,是心焦心痛心无力。 周恒秦玥只在一边笑着,并不解释什么。 阿正在人群里找到了周雨的米分衣裳,牵着小鹿跑去找她:“姐!我来看你了!” “给我带好东西吃了?”周雨笑眯眯看他,手指点了小鹿的脑袋。 “啊,忘带了……”阿正拍脑袋。 “没事儿,回家吃也一样!”周雨笑着,晃晃手里的沙包:“阿正要不要踢这个?” 阿正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他将小鹿拴在一旁的树上,将鲜红的沙包在手里掂了掂,直直往上一抛。红缨空中变小忽又落下成花,阿正脚尖一提,啪,踢上那红花,只见花朵垂直而上,变小变小再变小,最后……消失了。 好长时间那沙包都没落下来,周雨渐渐沉了面,阴测测看阿正:“我的沙包呢?” “姐姐你别急,一会儿就下来了!”阿正也不急,又去摸他的小鹿了。 周雨一直扬着脖子朝天望,幸好太阳在侧面,不然她的眼都瞎了。 一会儿,周雨视线内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大,变红,像走在悠长黑暗山洞中渐渐望见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走到了边缘—— “啪!”沙包落地。 周雨捡起,竟是满手寒凉沾着湿气。 ------题外话------ 不知道乃们是不是都在养文。但作者君看着后台数据,真心无力。亲们,求订阅啊!不然没鸡血,没激情,没脑洞……求求求,求订阅/(tot)/~   ☆、第一百二十章 摸内衣 第一百二十章 芝娘这几天都没有出来跟大家一起玩儿,此时还在屋里坐着,猛一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少妇惊了一惊,眼中如惊雷过境,指间的针一下扎进了手里,红珠冒出,鲜亮夺目。 芝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蹙眉将指尖的血珠抹了,神情挣扎,眉蹙深重。半晌,终于走到门边,半个身子露在阳光里,问一旁的人:“谁来了呀?听见有人说话呢!” “哦,周恒的同窗,还有他媳妇儿,小娘子挺漂亮呢!” 芝娘目中慌乱缓退,似潮收海静,略有些干干地笑道:“是之前来过咱么村的吧?” 身旁人只看着那婶子与人说话,并未注意芝娘嘴边干涩笑,道:“是啊,就是那个端菜端的最勤快的那个!” 芝娘打鼓似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缓下来,幸好幸好,真是吓坏她了!她往那边望望,果然是之前见过的学生,阿正也来了,在门边和一头小鹿玩儿。 阿正一抬头看见她,遂乖乖笑:“芝嫂子!你怎么不出来玩儿,歇歇手?” “嫂子有点东西要绣呢,就不玩儿了。”芝娘又复了自然然清透的样子,虽是生过一个娃娃,也不显什么憔悴失色,肤白眸清,鼻挺唇红,身材一点不走样,出去依旧是惹人注意的漂亮女人。 “绣的什么?可是给我那小侄儿做的?”阿正过来她身边,踩上门槛想看看她手里的东西。 芝娘温柔笑着,阳光在她发间散着金星,放低手中的棉布:“这是开春要给他穿的新褂子,嫂子给绣了两条红色的鲤鱼,可是好看啊?” 素兰的布片上,浅浅水波漾,婆娑碧草飘,似随水势起舞,清流欢畅激荡朵朵白花,忽就有两尾锦鲤曳尾而入,锦鳞在射入水中波折抽象的光斑中闪着金光,其一安静徜徉,其一俏皮跃出水面,激起水珠飞荡,扑了欲捧水净面的路人一脸。 阿正看着游鱼戏水图,觉得自己就被那小鱼儿激了满面清水,凉冰冰的。 芝娘能被秦玥选为厂房的管事之一,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绣工高超,针下所出之物皆带着人气儿,似有了魂儿一样。这小衣服又是为自己孩儿所绣,下的功夫定是不少,锦鲤自然是更出神入化了。 “真好看!”阿正小声赞叹,抬眼看芝娘:“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小侄儿肯定会喜欢的!” 芝娘眼中满是对稚儿的温柔,:“恩,嫂子希望他能长得像阿正一样好!” 阿正点着脑袋:“一定可以的。” 此时秦玥来到两人跟前,她道:“三婶儿说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正常的事儿。” 芝娘飞快瞟了阿正一眼,秦玥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便道:“多注意着点!” 杨潜邢晨一块儿往里面走,见前面屋子里还有人,争着往前走,看谁先到。 周恒只轻笑着他二人,并未跟去,还在秦玥身边。 周雨在一旁踢着沙包,沙包沾着凉气儿,让她踢了几下竟是成了个泥包儿。她越踢越稳不住,沙包偏偏也飞的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她简直是快撑开一字马长腿飞翘总算勾上沙包,那沾了泥的沙包啪一下就往秦玥这边飞来,直对准了她右耳,呼呼带风。 周恒长眉一蹙,挥臂扬袖,风过云卷,五指展开如山,啪一声抓上那不明来物,握了一手浅泥。 周雨在一旁耸眉抿唇,周恒看过来,她眉一垂,吐舌飞快,屁颠颠过来双手交握抬起:“大哥,求沙包!” 秦玥这时才扭过头来,看着两人:“怎么了?” 周恒淡笑:“我与小雨玩沙包呢!”说着将手中的泥包儿扔给了她:“到人少的地儿踢。” 周雨闷闷哦了一声跑到一边儿去了。 “手怎么成这样了?”秦玥拿出帕子拭着他掌中些微的泥沫儿,一点一点给清理干净。 “我不会踢,直接用手接的,小雨那沙包沾了泥,就成这样了。”他话声温和,眼眸润意深深,手指展平配合她的动作。 “那个啊,多踢几次就会了。咱们过去那边儿吧,一会儿他俩再打起来……”秦玥抬眸,轻拍他肩。又看芝娘:“我们去里面了。” “去吧,这儿也该干活儿了。” 阿正看两人走了,也道一声再见跟在两人身后,想到小鹿还在这儿拴着,又回来将它解开牵着过去。 这一上午木工在练习抛光和精细尺寸,一大间屋子里滑木而过的嚓嚓声空响回荡,执刀之人皆聚精会神,目不斜视,一个姿势就是半个时辰。 杨潜与邢晨静悄悄进去的时候,恍然像走进去了雕塑馆,里间人只有手臂上下滑动,有时划下一刀停好长时间才划第二刀,而他们思考的时候,就真如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在练功吗?” 屋里除了浅浅的伐木声再没有别的声响,邢晨也睁大了眼睛,轻着嗓子问杨潜,一点不敢大声说话,怕惊着他们。 杨潜轻敲她额头一下:“没看见他们在做木工吗?!” 周勤将手中的木刀放下,晃晃有些僵固的五指,抬眼看他们:“杨大哥?” 杨潜笑,轻声问:“我们来参观参观,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练抛光。”他道:“不要碰到地上的木料,有的有用。” “好,不碰。”杨潜扫了眼地下,东西不多,一人跟前有一堆,其余地方都是刨花。 周勤又看他身后的邢晨,看两人很亲密的样子,问:“杨大哥,你娶妻了?” 杨潜回眸笑看邢晨,他们就是夫妻相,一般人见了都说他们是夫妻呢! 他满心欢愉道:“是,她还是你嫂子的好朋友。” 邢晨一脸你们都是傻子的表情,她哪里像他媳妇儿了?她明明是黄花大闺女! “小兄弟,我是你嫂子的朋友。但你记住,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字一句的瞪着凤眸看周勤,将自己与杨潜撇净关系。 “哦,不是就不是吧。”周勤点头,又继续手中的活,这次换了锉子,手刚要下去时道:“这位姐姐,你挡住我的光了。” 邢晨看他身前,自己的影子果然覆了一大片,恰好盖住他的木料。 “好,我这就起开。”她一侧身,周勤手前瞬间被阳光环了起来,明亮,温暖。 “谢谢!” 邢晨再次看了周勤,这孩子与周恒长的挺像,只是没有周恒的温润平和,看着很呆板,脸上,没太多表情。俗称,面瘫! 周勤确实在大多时候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只有在周家人面前,他的眉眼才有笑有些微的波动。邢晨观察,还算仔细。 秦玥和周恒缓缓过来的时候,邢晨已经在地上找到了最大的刨花,有一手长,米白削薄,能透过阳光,卷了好几卷儿,像浪花一样,很美。 “喜欢这种东西?”杨潜忽然在她耳边吐出一句话,浅浅的话音打在发丝上,发丝半飞,又触到了她的面,痒痒的。 邢晨也忽的静了一瞬,正当杨潜要触手拍拍她时,她又眨了眼,睫毛如黑羽一动,扔了那刨花,淡淡道:“只是瞧瞧,这儿能看的东西又不多!” 明明是不愿搭理他的话,杨潜却觉得邢晨是在向自己解释,解释她不喜欢木花。 因为她喜欢真花。三月桃花的米分,满目米分英漫天飞扬,碎在人头上,从发间滑落,风吹即散,像一场雨。 邢晨遮了遮眼眸,眸中深远的记忆忽起,笑闹遥遥似梦境,桃林间幼童初见,便是破碎花朵纷飞如雨,总角垂髫时,嬉笑纯真日。 “无妨。” 杨潜柔缓了声音,长眸一改往日的飞扬,沉静如冬日长河,一眼望去又似入了深山翠林间,静谧幽幽,无忧无惧。 “我都知道。” 邢晨微蹙了秀眉,看着杨潜竟有几分错愕,几分疑惑,几分犹豫。 这宽阔的厂房里,伐木声阵阵如轻缓箫声飘摇,刨花遍地,处处木香,阳光呼啸而来,将那花那香曝晒,迸散出更浓烈的光和气味,直熏的人昏昏欲睡,摇摇欲坠。 “你的心。”杨潜抬指,搁着一尺距离指向她的心房。 邢晨心中一动,急急后退远离了他。杨潜但笑不语。 “觉得我的厂房怎么样?”秦玥问:“这里的工人都是我们村的人,学艺很认真的!” 邢晨绕过杨潜走到她身边:“好得很,看出来认真了。我们进来都没有人来攀谈,一个动作思考半天呢!” 秦玥浅笑,她是不知晓自己在他们身上用了多少银子。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自然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奋力回报。 “呦!”小鹿一到这里闻见山林间的木香味儿,倏的叫了起来。 阿正缓缓摸着它的头顶:“鹿宝儿乖,二哥在做活儿呢,不要扰乱他们哦!” 小鹿仰起尖尖的嘴儿,在他小手上舔了一下,米分舌在阳光下像花儿一样。 小孩儿咯咯笑起,周恒也转身摸摸他的头,“阿正乖。” 三叔拍拍身上的木屑,对秦玥道:“玥娘,咱们这儿,二月初就能开始生产了。你可以开始找店铺了。” “这么快?!”虽说秦玥希望他们学得又快又好,但这才十来天,真的行?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咱们都可以了!”一旁专注刨木的一人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坚定,且自信。 他们都是付了百倍的努力来学技术的,玥娘给他们提供好的师父好的材料好的工器,他们都记在心里,怎会不学的快些? “你找店铺找掌柜的时间里,就能先做一些。那边,”周三叔一指屋侧整齐堆放的木条圆环,“一部分也能用上。今天练的是最后一道工序了。” “嫂子也说了,咱们做的是流水线,谁擅长哪样就做哪样。叔伯们长处不一,我和三叔盘算了一下,恰好能分开工序,两拨人分别开工,能缩短更多时间。”周勤道:“但速度都是练上去的,刚开始手速慢,出的货少是肯定的,过了三天就能将速度提上去。” 秦玥一扫身边数人,道:“好,大概的情况我知道,你们就按着计划往前走,剩下的事我来办。” 她朝邢晨眨眨眼,姑娘便跟着他们出去了,杨潜自是跟在邢晨身后的。 阿正睁大眼睛看着几人离开,再瞧瞧周勤,撇撇嘴走到他跟前:“二哥,我也来看你了!” 周勤抬头看看他,微笑,阳光在他面上掬了盈盈亮光:“恩,二哥看见你了,你今日不用练武?” 阿正蹲下去双手托腮,胖手指陷下去五个小坑:“恩。二师父这些日子好像心情都不太好,哎,感情的事真是难说啊!” 周三叔拿个刨花扔到他头顶,那宽大的花卷儿正好套在他发髻上,阳光一照,像带了玉冠。三叔笑道:“你这小孩儿,才几岁,说什么感情嘞?” 阿正张开眼皮往自己头上瞟,瞟不见那刨花,他伸手摸摸,将那花弄下来,搁在手里捏捏:“阿正是感叹二师父的感情不顺,不是人家自己的!人家还没喜欢的人呢!” 小孩儿说着话,纷纷的嘴唇儿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阿正也很关心连大哥呢!” 周勤捏捏他的脸蛋儿,手指因为长时间触摸木料而有些微的糙,阿正觉得痒痒的,捏上他的手指揉揉,水灵的大眼满是关切:“二哥你的手都不好了,找嫂子给你买些脂膏用吧!” 周恒呵呵笑:“我天天要做木活儿,才抹了手油就会被木料吸干净的,而且会把零件弄脏,就不用了吧!” “不行!”阿正扔握着他的手:“那,那你晚上用!晚上抹好手就不用碰木料了。好不好?” “哦对了!”他又忽地凑近周勤:“咱们要去梁城赶庙会了,正好买去点好的过来!我记下了,一定给你买!” 周三叔看着两人笑的欣慰,这几个孩子,倒是没有因为少了爹娘就一无所知呆傻不能,反而更亲密爱护呢! “去梁城玩儿?”他道:“梁城很大的,之前有个一起做活儿的人去过,回来说差点迷路!你们要呆几天啊?” “唔……”阿正松了周勤的手,继续撑着自己的脑袋,手指在脸上点来点去:“好像就去一天吧。大哥说有杂耍,我们就逛逛庙会,不乱走,应该不会迷路!” 三叔笑笑,“好好玩儿!” “恩!”阿正点头,手腕上挂着的红绸子一动,揪紧了他的胳膊。 小孩儿扭头一看,那小鹿正在一堆刨花里拱着,边拱边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中间连着二人的红绸已经绷的直直了。 “鹿宝儿!” 小鹿倏地抬头,两尖耳上分别挂了两个木花,嘴两边还蹭了不少木屑,黑葡萄眼睛滴溜溜转着像偷吃了糕点的小孩儿。 阿正周勤齐笑,小孩儿到它身旁,将它嘴边的木屑打掉,打一下它就叫唤一声,还在阿正手边乱晃着头。 “这两朵花就在你头上带着吧,多漂亮!”阿正将那木花摆好,以防它走动的时候掉下去。 “二哥,那我也走了哦!” “走吧。” 阿正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鹿走出厂房,太阳已经走到头顶,到处是明晃晃的光,像走在闪光的银河里,照的人睁不开眼。女工那儿一片安静,门开着以便透气,手起手落,飞针走线,一个比一个快。 阿正朝里瞅了瞅,周雨瞧见他,张口无声道:等等我! 阿正点头。一会儿,周雨绣完了手中的活儿,在芝娘耳边说了句话就出来了。 “走吧!”周雨拍拍阿正的肩,两人一块儿回家。 石心与紫叶在厨房忙活着,今儿邢晨和杨潜肯定不走了,要准备好午间的饭菜。手边已经出了两盘菜了,还要再炒几个菜炖两条鱼。另一个灶台上蒸着米,热气嗖嗖往上冒,将厨房熏染的都是米香。 邢晨与杨潜在客厅里,茶几上有干果瓜子,邢晨闲着一直在嗑瓜子,她自己磕着,玉儿还给她剥着,不多时就是一个小山,邢晨便抓一手握一块儿吃了,嚼的满口香。 杨潜则半笑不笑在一旁看着她,“晨晨,给我也留几颗呗。” 邢晨将瓜果盘往他那边一推:“吃吧!” 杨潜支着额,淡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像玉儿喂你那样喂我!” 邢晨像在牛圈里看见一头猪一样惊讶,半晌,继续嗑瓜子,在齿间啪一咬,拿回手里一掰,一个饱满的瓜子仁出来,搁在桌上,一直到桌上有一堆儿仁,她抓在手里。 杨潜伸手去接,姑娘手一挥,绕了半圈全投进自己嘴里,还嚼的脆脆响,咕咚一声咽肚里,闲闲看他:“我是你爹还是你娘还是你丫鬟?凭什么给你吃?自己有手自己剥!” “你是我未来的娘子啊!”杨潜一脸恳切。 “谁是你未来娘子了?你有提亲吗?有经过我同意吗?!” 杨潜一震,忽然就凑近她,眸光深浅,神采奕奕:“下午回去我就去提亲!你可愿嫁?!” 邢晨一挑眉,“不,愿”从米分唇中吐出。 秦玥在一旁看戏,笑道:“你们俩别腻歪了!杨潜你想娶就早点去提亲,拿出所有的手段,先将邢大人和邢夫人搞定,再让二老去说服邢晨不就行了?笨的!” 少女一脸嫌弃瞥了杨潜一眼。 杨潜微侧目看邢晨,笑道:“这个办法好!回去我就提亲去!” “你想得美!我爹说了,我的亲事我做主,谁都管不着!” 秦玥:“日久生情,杨潜,不妨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娘子,不可教坏人!”周恒覆上她的手,目光宠溺。 秦玥吐舌,不去看他俩了。 邢晨却是对上侧着脸的秦玥,咬牙切齿:“秦玥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相公的啊!”秦玥无辜。 杨潜又凑近邢晨耳边:“你放心,除非你愿意,否则我是不会霸王硬上弓的。” 邢晨抬掌一拍,将人推开:“一边儿去!” 真是看不下去了啊!秦玥淡淡往屋顶。 “相公,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到镇上住一夜吧,我想看看店里的生意。” “可以。一会儿跟弟妹们说说,午休后咱们就动身。” 杨潜:“那就能和我们一起走了!” 周恒淡淡对他嗯了一声,“那,吃了午饭你们先在这儿休息,到时候咱们一起。” 杨潜眉宇间都是与好友同行的欢快,邢晨淡淡瞟他,斥道:“别那样笑,跟个女的似的!” “那叫娘炮!”秦玥道。 邢晨:“这个词起的好,娘炮!”她上下瞟着杨潜,直瞅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杨潜缓缓护上自己的胸,轻声道:“你可以在我脱光之后再看,看我到底娘不娘炮!我允许!” “滚!” 不多时,阿正小雨和周勤都回来了,午饭便也开始了。 家里人除了周雨和连程,都知道要去梁城玩儿的事。 周恒:“咱们下午就先去镇上,明天再往梁城去。” 连程:“我也要去?” 周恒颔首:“庙会上人很多,为防万一,就请你一起去吧,你负责保护安全,有劳了。” 秦玥笑道:“庙会上有很多卖东西的,什么簪花啊,脂米分啊,纱巾啊,多得是!你手里也有银子,相中了就能买!” 话中有话,连程想了想:“好,我跟你们去!” 阿正听了秦玥的话,就想到二师父可以趁着出去给石心带礼物回来,哄哄那姑娘。小孩儿也嘿嘿地朝连程挤眉弄眼,男人一拧他鼻子:“吃饭!” “哦!”阿正低头,再抬头:“我也有钱,我可以给至炎带礼物吗嫂子?” 钱的事儿问嫂子,学习的事儿问大哥,嫂子大气不计较他们花钱,大哥对学业要求就严多了。阿正深谙其中道理。 “可以啊。”她看周雨和周勤:“你们也可以给小伙伴儿带礼物回来。” 小孩儿盘算着,要给二哥买手油,给至炎买什么呢?他屋里有好多玩物儿呢,要挑一个他没有的东西,阿正想着,还是到了梁城看看再说吧! “她去不去?”连程忽然问。 秦玥:“不去。但你可以给她惊喜啊!” 男人垂眸,惊喜?不让她以为是惊吓就好。 邢晨不知他们说的什么,杨潜朝她笑笑,他好像记得,阿正这二师父是喜欢秦玥那个小丫头的。 他给邢晨夹了一片鱼肉,紫叶刀工好,鱼肉菲薄的一片,沾了蛋清面米分汁儿,嫩的很。 “这个好吃,你尝尝。” 邢晨想来对食物来者不拒,淡淡吃了,点头:“很鲜!秦玥你们家丫头是不是都会做菜?” “我就会做菜,当然要教会我们家丫头了。”秦玥扬了笑,眉眼弯弯,可亲可近。 周恒动作轻缓,从吃饭的姿态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安静如日光,温柔如春风,内敛如冬雪。 一餐饭,宾主尽欢。石心收拾了餐桌,连程也没多在她身边停留,数次失败,这人好像,有那么点失望退缩了。 秦玥在卧室里看书,刚吃过饭就睡也不太舒服。她站在墙边,素手执书,阅读的仔细又耐心。好书值得百遍回味,只有看得多,才能领会作者要传达的深意。 周恒准备了点出去的东西,抬眼见娘子神色温和,眉眼专注,便是缓缓一笑,轻声道:“娘子出去穿那套淡蓝衣裙可好?” 秦玥从书中半掀了眼皮投来一道光,淡淡道:“可以啊,你知道的,我穿衣服不挑剔。” 是,不挑剔,只喜欢浅色,不喜大红大紫。 周恒唇边浅笑若云,走到柜子边将那套衣服取出,瞥见秦玥放在一旁的内衣。内衣倒是有红有紫,绣花艳丽,勾线精致,甚至还有一件黑色的,边上绣了一圈星星点点,很亮,很美,很,招人眼! 他禁不住伸了手去触摸,不知那是什么丝线,怎那样亮? “梁城是不是一个交通十字路口?” 秦玥忽问,周恒闪电般收了手,心里咚咚直响跟做贼似的,这感觉让他烧红了双耳,掰着柜门缓缓合上。 “是,咱们地处中原,连接东西南北交通。梁城南连江南,北接京城,向东可至楚海,往西能达甘州,算是中转,来往商人众多,所以连带着新县、临安镇都有商人经过。” 既是南北相接,那商业就更加繁荣咯!秦玥暗自想着,这次到梁城要考察一下此城的大致情况,日后若有机会,说不得会在梁城开个什么店铺呢! “娘子是有什么想法?” 秦玥朝他温柔一笑:“还没有,就是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她走来,看周恒手中,素缎明兰浅花,白针钩边绣十字章纹的衣衫。 她道:“绣的真好看!你们的绣样繁多,连花纹都繁杂的我认不出了,但我喜欢!” 这是石心绣出来的纹样。家中的衣服,除了几件是秦玥亲手做的,其余都是从她们几个丫头手里出来的,件件都是看起来不出众却在细中矜贵之品。紫叶和秋桐是张文义送来的人,对衣饰装扮皆讲究非常,而石心本就是做事用心之人,她三人制衣,裁剪缝线和细处的绣样都精细无比。 “娘子喜欢便好。石心是你挑的丫头,说明娘子是眼光好。” “心儿一直在烦连程的事儿呢,你说,怎么办?” 搁下衣服,周恒拉她到床边坐着:“那不是他们自己的事吗?之前娘子还说感情要顺其自然的,现在,是想插手管一下?”周恒道:“不过,为夫看,娘子似是比较赞同连程追求石心的,不然,为何总为他出那些小主意?” “哪有!”秦玥娇气睨着他:“我不是为了让他跟咱们一起去梁城么。一个要追,一个要躲,还在同一屋檐下,啧啧,只有一方把一方攻占才能将这拉锯战叫停。” 周恒:“若是双方都有新意,咱们还能凑合着,现在这情况,不适合插手。娘子不需想着他们了,连程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追不到的话,也白搭了这么些年杀敌伏地的计谋磨砺了。” 秦玥微耸肩:“那好吧。”她朝周恒弯了眼眸一笑:“睡觉!” 院中一片安静,新树静立,等待春来。一间客房里传出轻浅简短对话。 “晨晨,从梁城回来我就去提亲了。” “……恩” “你可要好好考虑,错过我这个青梅竹马,可没更适合你的了。” “……恩” “你没有喜欢旁的人,是吧?” “……恩” “明天出发去梁城,我去接你。” “恩。” “我想抱抱你!” “恩?你敢!” 玉儿面壁,对二人谈话全当空气,心里默默念着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你可以走了,我还要休息呢!耽误女人睡觉是会变丑的!” “好,我走!玉儿,赶紧服侍你家小姐休息。晨晨若是变丑了,唯你是问!” 玉儿埋头过去,邢晨盯着杨潜的背:“我的丫头哪用得着你管?手长!” 杨潜嘿嘿笑:“不管不管,我走了,你安心睡!” 院子恢复平静,大好时光便是如此。 午休后几人起身,秦玥将家里的事交代了一番,石心和重阳照管着,若有急事,务必冷静处理。一众人在门口送了他们离开。 一路上,杨潜那车上仍是打打闹闹的声响,而连程驾的车安静似无人。到了玥恒专供,一家子下了车,杨潜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嘿嘿笑着让周恒明天早点去找他。 “晓得了,走吧,别再闹了!”周恒深沉着眸子往车里飞了一眼。 杨潜笑,学着他摸阿正的手势摸着他的前额:“明白明白。咱明儿见!” 周恒将他的手拿下,马车便悠悠驶开了。 仨孩子一进店里就异口同声对王玉兰道:“兰嫂子好!” 王玉兰在作为店铺的管家,可是用了不少心,他们都知道这嫂子对秦玥生意的重要性,怎会不好生相待。 王玉兰受宠若惊:“好好好,你们都来了?要住下吗?” 阿正仰头:“恩,要住,住一夜!” 里间俩丫头手边有客人,只竖着耳朵听着。 “那我去给你们收拾收拾!”王玉兰说着就往后院走。 秦玥拦了她:“不用!我们这么多人,有手有脚,自己就行,你在店里看着吧。小雨阿勤阿正你们去将床铺都整理着。” 仨孩子应声就钻进了后院。 此时来了客人,王玉兰对秦玥一点头便去招呼着了。 秦玥四处看着,本以为内衣销量会下去,但看货架上的种类还是最近才送来的,看来销量还是可以的。暖手包倒是没太涨,过了年就是开春,买这的人会少。玩偶都是新款,老款有促销的,也有原价的,依旧很火热。 那客人穿着粗麻,很是不舍买玩偶,但身旁孩子一直嚷着闹着,她便咬牙拿了一个最小的,给了十个铜板。 这时有了空,秦玥便问:“内衣还是买的很多?” “是啊!我本来也以为会下降呢,但是偏偏过年成亲的人家多,人都图个吉利,咱们一开门,那些成了亲的小媳妇,和快要成亲的男方女方都来买,要的都是大红大紫的款式,喜庆!” 王玉兰脸上都是笑,仿佛她们的店开启了一种新的成亲风尚:“我听媒婆说,今年成亲的新人里,差不多都来买咱们的内衣了,以前都是自家准备新花被子,现在还要买新内衣,不然新娘子不愿意!” “原来如此,那就便宜咱们了,赚个容易钱也算给他们添彩!”秦玥说着,却是捏上了王玉兰的袖子。她的胳膊受过伤,冬日里要好生保护,不然易落下风湿类的病痛。 棉袄还算厚实,秦玥道:“你的胳膊可有什么不适?做动作还可以吗?” “可以。没什么不舒服的,许大夫开的要管用着呢!”她一边说一边活动胳膊给秦玥看:“你瞧,不差事儿!还能提水呢!” 秦玥蹙眉,正色道:“拿东西提重物要循序而来,可别硬撑着,骨头上的事儿,后患不小!” “诶,我知道呢!没太敢多用力,这儿有她俩一块帮忙,家里顺子也是啥都能干,我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王玉兰看着秦玥,眼眸是淡淡欢喜,心里也暖。这样的东家,不好找,遇上了,便是她的造化! “顺子近来学业怎样?” “还好,我也不懂,他说夫子夸他爱学。要能有个学问我也高兴了!” “会好的,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管等着看!” “是。”王玉兰垂眼间看到光滑竹筐里的红色阿狸,突然又道:“我娘前几天来了,还问你来着!知道你家人多吃得多,给你捎了不少山楂果和山楂酱。我明儿带过来。” 秦玥忍不住笑,真是哪哪的人都知道他家吃得多啊。 “行啊,真是谢谢七奶奶了,还记得我们呢!”秦玥弯着的眼睛里黑闪闪,像沾了山里的露水。 “哪能不记得你?!”王玉兰拍她的手:“我们村里人的山楂能销出去,还不是全靠你的奔走。” 秦玥深了笑意,眼底泛光:“我也就会点儿吃食,俗称吃货!不搞好吃的心里不得劲儿。” 王玉兰马上学嘴儿:“你个大吃货!” 里间似书突然也叫道:“主子才不是吃货呢。论吃?当属如墨这样的!吃到肚子疼,躺着动不了!” “能吃是福!我是有福之人,你还别光说我!”这是如墨的声音。 “猪也能吃。是福还是祸?当然了,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猪肉,猪大肠!”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至梁城(万更) 秦玥一撩门边的帘子挑眉道:“你们俩别争了,我也是吃货,让我去跟猪比吧!” 似书一吐舌,拽了个胸罩蒙住眼:“猪是不能跟主子比的,主子多矜贵了,不仅姑爷喜欢,我们也喜欢!” “……”秦玥将她的胸罩一拉:“你以为你可以一秒钟变格格?” 如墨:“格格是什么东西?” “格格,就是跟公主一样性质的人。” 似书一哆嗦,赶紧将胸罩挂回架子上。公主可不是她想装就装的,让人知道要大祸临头的! 秦玥嘁笑:“瞧你吓的,没人会知道的!” “那人家也不敢……”似书抱着肩摇头,头上的帽子都快被摇掉了。 “行了,逗你们的,干活吧!”秦玥又道:“回来给你俩稍好东西!” “恩恩!”一说捎东西,似书也不害怕了,只笑眯眯地抱秦玥的胳膊。 秦玥笑笑回了后院,房门都开着,阿正和小雨却在树根桌凳那儿坐着晒太阳。 “收拾好了?” “不用收拾!屋里干干净净的。”阿正跑来牵着秦玥坐下。 周雨道:“可能是她俩每天都有收拾吧,不用打扫了。” “被子可是需要晒晒?趁现在还有点太阳赶紧抱出来晒了。” 阿正歪着脑袋:“不用哦,被子也是煊乎的。” 这俩丫头倒是有心了,店里那么忙还有空收拾房子。 “咱们回来给她们也带礼物!”阿正又道。 秦玥揉揉他的脸蛋:“好啊,都由阿正做主。” “啊?我可不知道大姐姐们喜欢啥……” “你可以找我帮忙啊!”周雨搭上他的肩膀轻拍着。 阿正咬着指头:“那好吧!” “你们俩玩儿着吧!”秦玥进屋找周恒。 男子就在窗边站着,恰好能看见院子里的他们。 “娘子找我什么事?” “出去一趟可好?”秦玥摇着他的胳膊,状似撒娇。 周恒浅笑,步子已经往前移了:“乐意奉陪!” 二人去的不是别处,正是过年前去过的打铁铺。 此时无别的活计,王师傅和两个小徒弟在做内衣挂钩,这是他最大的生意,每天都能做上千个。 夫妻俩一进来就有蒸腾的热,不了解铁器制作过程,二人都不晓得怎会有这么大的热气。不过冬天里倒是不冷的。 周恒拿了根地上的铁杵,在他们做工的门边敲了几下,王师傅才注意到他们过来了,将手中活儿交给徒弟,一抹脸上的汗出来。 “周恒,周娘子,咋了?” 秦玥:“您可还记得上次我找您做的链条那一批东西?” “恩,记得。怎么了,坏了?”他睁大了眼问。 “不是,您做的质量很好。我现在要大批量用那链条,需要继续与你合作!”秦玥双目黑白分明,话语沉静。 “哦,这样啊,行啊!我现在就在做挂钩呢!还多收了一个徒弟。”王师傅是满脸实诚,笑的纯厚:“人多了,做得快!” “好,多谢您对咱们生意的重视。”秦玥道:“我这两桩生意想长期与您合作,这就要求您定时定量的给我们出货。” “是,都要有个准头有储备。” “但是您再接手我这生意,忙起来许就没有其他时间和功夫做别人送来的活儿。所以,为了保证我这边及时有货,您若是愿意的话,我希望您与我签一份协议,成为我手下的铁铺,只有经由我同意,才可制作东西。” 突然有人跟他这么郑重的商议事宜,王师傅反应了一会儿,眼皮掀了再掀,微短的睫毛上还有沾着灰,发间夹着的铁屑闪着光,额前没抹净的汗聚到一块儿成了大滴水珠。 看他这般思虑深重,秦玥扬起嘴角一笑,面若夏花,温和道:“这是大事,对王师傅您,对你的铁铺,都是应该好好思虑的。您先想着,我过两天会再来问你考虑的结果,到时候你再回复我不迟。” “当然了,若是哪日我的生意不好,支撑不了你这边的收入,我们的合约也是能解除的。我做生意一向求个两厢情愿,不会强迫别人,赚不到钱也不会拖累你,这点您大可放心!”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王师傅忙道:“我是没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说,签了约,以后我就只能做你给的活儿?” “是的。因为我需要专门一家铁铺来保证我那边生产顺利进行。咱们是有过合作的,所以我自然是先考虑您了。”秦玥道:“你也知道,光挂钩我的需求量就很大,再加上链条,我只能签下一家铁铺,只生产自己的东西!这样说,您可懂?” 做工的半间屋子里,徒弟打铁声叮叮当当响,又有拉长的“呲”一声,紧接着就有淡淡白气从里面冒出,生铁驳驳的气味飞起,湿漉漉又干烈着,是一种,很奇异的味道,微有些甜,又有点腥,缓缓漫入人嗅觉,刺激了眉眼。 王师傅在这儿熟悉又倍感亲切的气味里沉思着。若是签了合约,以后就是自己一家专营周娘子的活计了,别人也不知道那链条是怎么做出来的,挂钩虽好模仿,但是都没他做的精细。他就是包揽了,一家独大。这活儿…… 看他似是懂了,还在想,秦玥浅笑:“您考虑着,我们后日再来。” 周恒看王师傅目光飘忽不定,淡淡道:“临安镇不止一家铁铺,而打铁具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有时也可能几天接不到活计。与我们合作,虽是不能接那些零头的,但您每日都在做工,每日都有钱到账,比着自己干可是多多了收入。您看?” “签,我签!”王师傅点头,抿着厚唇看周恒:“周恒你就是比你娘子邪气,她都是好好与我说的,还等我考虑,你一来就是给我个钉子!我有说不干吗?” 斥了周恒,他又笑眯眯慈祥着看秦玥:“丫头,我与你爹一同在这临安镇做生意,几十年了,怎会不帮着老伙计家的闺女?你这活儿是给我送银子来的,叔接!不用等后天,现在就能给你签字画押!前儿个我家小子才教我写自己名字呢,这就能用上。” 周恒也抿唇轻笑,娘子不够夫君上,夫妻档便是这样! “好,合约我也带来了咱们现在就签!”秦玥话毕,看周恒。 男子从怀里掏出纸张,一份给王师傅,自己拿一份念给他听。 条款大都是秦玥方才说的,除此以外还加上了保密条款,这是肯定的,东西都不能泄露出去,就跟酿酒人家的配方一样。另外,王师傅可以视情况收徒,但该徒弟要受此条约牵制,必须守好嘴,若有意外,秦玥有权将那人送交官府。此合约在双方签署后也将报官府备案。 王师傅笑呵呵的:“写的倒是齐全,想的够多!我们这些人都老了,以后都是你们的天下啦!” “合约便是如此,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周恒温和道。 “不反悔!”王师傅跑到后面拿了只笔和印泥,先按了手印,后又大开大合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掂着纸打量自己的字,再看看周恒的字,一字是水中龙,一字是泥里泥鳅,对比鲜明。他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写的不好看,但也能让你认出来!” 秦玥也签了字:“能写自己的名字也是本事!有很多人不会呢。” “对,咱们都是能人!”王师傅笑,将一份合约收好:“以后周娘子便是我铁铺的东家了!这就要开始做那些链条吗?” “恩,可以开始了。便多多有劳您了!” “干活都是有钱的,不劳烦!做的多挣得多,咱就是一俗人!” “不俗,生活本如此。”周恒淡淡道,又从袖间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这是给您的报酬。” “这,我可不是现在就管你们要钱的……”王师傅后退摆手,惶惶道:“哎,又说错话了!不用多给我钱,做多少给多少就行,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拿回去!” 周恒仍是步步紧跟他,抓上他的手将银子塞进去,眉目中笑意深深:“娘子与你签这合约,便是收取了你的经营权,是需要给你银钱的!这是应当的,我娘子做事有条有理,不会少了您的!收下吧。” “经,经营权?” 秦玥:“您刚才还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东家,可不就是我将您这铁铺都收下了?收下就是将经营权都拿到我手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还是我来做嘛!”王师傅说话又要将银子塞给周恒。 周恒闪身:“您别,哪有给银子还不要的?这是对您以后的补贴,收着吧。” 王师傅轻哼,揣进怀里道:“要就要!不给你们了!” 周恒笑:“这就对了,那我们这便走了。”牵了秦玥缓缓离去。 王师傅摸摸怀里的银子:“这丫头挣钱不少!” 二人走在路上,夕阳斜照,人影拉长。秦玥轻吐一口气,削肩微微放下了,语气轻松:“完成了一件大事!” 冬日日头落了快,街上行人匆匆返家归途。 周恒捏了少女的嫩指:“娘子很不错!日后的骑车店也要娘子出谋划策,将之办好办大,让更多的人能骑上咱们家做出来的车子。骑着,而不是坐轿子!” 二人并肩,秦玥侧头看他,男子侧脸比正脸更英俊,线条硬朗,侧眸疏光,周恒回眸,二人视线交接,比霞光更灿。 “哎,还是我负责养家!相公你快些开学吧,早些考取功名,我们名利双收!”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微微吐气:“生个小包子,双喜临门!” 周恒笑,伸手在她脑后揉揉:“希望早日来到。” —— 大早上,阿正在小床上醒来,身旁是正在穿衣的周勤。 阿正打了个哈欠,摸摸周勤的背:“二哥早!” “早阿正,起床吧。”周勤揉揉他拱毛糙的头发。 “不要揉不要揉啦!”小孩儿拨拉着他的手:“好不容易和你睡一次,可别逗弄人家了!” 他将被子一掀,露出一个光溜溜白嫩嫩的小身子,周勤皱眉拿他的衣服将他裹上:“上身没披外套的时候不要把被子全掀开!” 阿正顶着一头鸟窝嘿嘿笑,眼睛泛出泪花流出点眼屎。“知道了。”他闷闷道。 一会儿,周勤洗漱好,出门前给他打好了热水。 一家人吃了饭,出发去梁城,路过新县叫上了杨潜,他那车上已经坐了邢晨,不知道俩人刚才又吵闹什么了,姑娘脸都红了。 杨潜看他们车上没地儿了,让他们家弟妹来自己车上坐着,结果没人愿意,他便悻悻回去了。 路途较远,经过的县镇小路或崎岖或平整。杨潜那车上人不多却也吵吵闹闹,颠簸时更颠簸。周家这边,周恒将阿正抱着在两腿间,秦玥和周雨手挽着手,周勤在中间坐着,倒是没多大的事儿,几人还说说话,周恒不时挠挠小孩儿腋下,惹他咯咯笑。 走了一个多时辰,阿正小嘴微翘着,脑袋开始往下点。周恒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要睡了,掀开一旁坐凳,拿出个靠背来,将小孩儿横抱着,靠背搁到他脑袋底下。 阿正支吾了一声,倚着那靠背就是睡过去了。 这一走便是过了午时,直到车外人声渐渐喧闹,马蹄声被淹没,听到商贩吆喝不断,也有不一样的香味飘过来。 周雨从窗帘缝里往外看,大路通畅,人来人往,均携妻抱子,面上笑容不断,来往商贩扬笑招呼,耍猴的吹糖人的套玩物的,停驻之人皆兴致观望,热闹非凡。 “嫂子,梁城到了!”她兴冲冲对秦玥道。 “听见声音了,今天就很热闹着。”秦玥半掀了门帘,结果被连程宽厚的背给挡了个全乎。 周恒还没让他找家客栈呢,马车就停下了。 一家人下车,迎面一座飞檐高楼,碎红布条装饰在窗口若春日盛花,此楼门匾颇大,上书祥隆客栈,龙飞凤舞,似是眼熟之字。 杨潜和邢晨过来,“哟,这么快就找着住处了?”他仰头一看那古铜洒金大字,微微一愣,又道:“这地儿,该是梁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了……周恒,咱出来一趟,是不是有点,破费?” 他画圆了口唇,愣是将破费二字说的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周恒却没犹疑什么,带着妻子弟妹便往里走,“先看看吧!” 连程白牙一笑,他怎么会让他们破费?男人一仰头,望见三楼雕花窗口,一人影浮云般飘逸泛光。 门面颇为盛隆的客栈,宽台大案,桌椅锃亮。此时饭时虽过,但仍有旅人刚至,衣着鲜亮,在楼下用餐。 小二一见这么一大家子进来,目光多瞟了那么几下,没问打尖还是住店,却将人迎到掌柜那儿。 秦玥撒了一眼,连程估计是和杨潜的小厮去寄放马车了,没跟他们过来。 掌柜的一抬头,也盯着周恒和他媳妇儿看。 周恒:“可还有客房?” “有!” 掌柜终于将目光从周恒脸上挪走,将他身边一众人,包括刚到柜台边儿的睡眼惺忪的阿正,都瞅了个来回。 阿正摇摇秦玥的手,囔囔道:“这伯伯看人的眼神儿跟看牲口似的!” 掌柜的一溜口水卡到嗓子眼儿,脸刷红开始咳嗽,肺都要喘出来。 一旁吃饭的人皱眉往这边看,小二忙给掌柜的倒水,还腆着笑脸跟人家道歉:“年纪大了,呛着了,大伙儿甭介意啊,继续继续。” 秦玥浅笑,在阿正眉间揉了几下,“狗眼看人低,因为狗本来就低,同理,只有牲口的眼光看过来才能将人看成牲口样儿。阿正你猜,他是狗还是猪?或是驴是骡子?” 那掌柜的才吸到嘴里一口水,噗一下全喷出来了,桌面上刚写的账本瞬间晕成了一团。 “哎哟!”小儿忙拿袖子去擦,可惜已经晕完了。 “娃子,我哪里看你们眼光不对了?”掌柜一抹嘴:“还有周夫人,你说的那些个牲口没一个好样儿的!” 后面的杨潜邢晨一愣,这掌柜的认识秦玥? “怎么没有好样了?狗最忠诚,猪全身是宝,驴子勤劳,骡子耐力!你心中想着它们一无是处,却是由你的心生意,做个掌柜的有此心,不好!”秦玥姿容俏,浅蓝飞花衣襟衬得肤色极好,话里却让掌柜的感觉不那么好。 掌柜的想要开口反驳,周恒却道:“张文义可是在这里?” 掌柜的也是一怔:“你怎么知道?” 这客栈本就是张文义的,不知从哪知道了周恒他们要来,早早就跟连程传了信儿,要他将人送到这儿来住着。掌柜是已经吩咐好的,告诉了他周恒一家特征,要他将人送到定好的房间里,所以他才将人都扫了一遍,不想却被阿正给讽刺了一番。 方才秦玥就觉得那牌匾上的字熟悉,连程不见了之后,她就想到了张文义,这店绝对是那男人开的。 周恒淡淡看了眼后院青木深厚的影子,面上如温淡开水,并无波澜:“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先用餐吧。稍后再回房间。” 掌柜的没说话呢,阿正就点头:“恩恩,饿了呢!” 杨潜笑道:“上菜上饭!”便与半拉半拽着邢晨占了一张空桌子。秦玥也带着孩子们坐下了,周恒点了餐,朝掌柜的温润一笑,微颔首,到了他们身边。 这客栈雕窗极大,棂花钩的缠绕,中有祥云遍布,窗纸菲薄,能瞧见外面的景象。午间高阳正照,街上仍人流不断,车水马龙。 秦玥看看身边三姐弟,道:“梁城这么多人,咱们出去游玩,若是你们被人群挤散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阿正揉揉脸,知其意,瞟了眼窗外人流如潮,道:“现就回来客栈呗,咱们的客栈叫……祥隆!很大!知道的人肯定多,问问人家就行了。” “对,这办法最简单!”周雨笑道。 周勤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们俩长的俊,不怕哪个坏心眼的人骗你们,将你们卖了?” 阿正睁大了眼睛看他,离秦玥近了些:“真的有人卖小孩儿吗?” 周勤一愣,突然不说话了,他是不是将太多黑暗传达给阿正了? 周雨瞪了他一眼,朝阿正笑着:“就算有人盯上了阿正,阿正这么聪明的头脑,还会功夫,一定会平安过来的,是不是?” 阿正眼珠转了转,嘴角一翘:“说的也是!” 秦玥:“你们的意见不统一,说说,若是走丢了,怎么办?” “那,就站在远处不动等你们来找呗!”周雨道。 周勤:“这样也行。” 周恒点头:“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不要乱走了,大哥发现你们不在的时候,会原路返回找你们的。若是你们也来回找我们,恐怕咱们会走岔。” “恩,知道了!因为人太多了嘛!”阿正笑笑:“我记得了。” “有我在,会让阿正走丢?放心吧!”连程不知又从哪儿回来了,大步过来坐下,幸好杨潜挑的张桌子大,不然坐不下了。 菜很快上来,旅途劳顿的几人都不说话了,安静进食。 秦玥吃了几口,淡淡对周恒道:“张文义这人,竟然将仙客来的菜式都弄过来了……” 周恒看着一桌的菜,没有他吃过的那些样式啊。 “菜式不一是一成不变的,举一反三,能做酸菜鱼也能做酸菜肉片,能做猪肉丸子,也能做鱼肉丸子,只要跳出原来的圈子,就能将吃食做成一类。”秦玥低低道:“不行,我得让他多给我点分成!梁城这客栈的菜钱绝对不低,一天赚多了!” “能举一反三也是后来人的能耐!你能说一个学子解出一个问题后又用类似的方法解决第二个是夫子教得好吗?只能说学生头脑好!” 身后忽有沾着笑意的人声,明显是接着秦玥的话说的。 少女瞬间回头。后院伸展出的不知名的树仍冒着苍绿,投下的阳光如束,落地斑驳,那人锦白的衣袍外罩了淡青纱,笑的风情万种,与青树阳光相交,如融其中。 周恒淡淡伸手揽上秦玥扭过去的头,将她带回自己面前,自己向张文义道:“张兄也来赶庙会?” “庙会,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既然周恒你们来了,我倒是可以抽空和你们一道!给你们指点这梁城风光。”此桌已无位置,张文义也没说什么,自己坐到了挨着他们的小桌子边,小二识眼色的送来一壶西湖龙井。 “二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阿正将一根面条吸溜吸到嘴里,汁水溅到了下巴上,他掏出手帕擦擦。 张文义面上浮了浅光,瞧着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只温温柔柔的,他笑:“这个嘛,你猜猜,若是猜对了,二哥给你买好吃的!” 阿正轻哼一声:“最讨厌你这种让人猜来猜去的游戏了,不想说就不说,还装的一副很牛叉的样子!” “说得对!”秦玥附和,眼刺张文义:“这些个菜,不能就这么算了!哪里是人聪明?分明是偷师盗艺!” 张文义拂袖倾了一碗茶,茶清亮,袖云翠冉:“这个真不是我有意为之的!是我们家厨子太聪明,想多招引些客人,特意去跟仙客来的厨子讨教,自己琢磨很久才有这些菜,秦玥你可不能将他的努力一锤子打死!” 他斜飞的双目闲笑非常,又道:“我给你的那些人不也是极聪慧的吗?” 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秦玥认这一回,闷声道:“算你手下的人好!” 张文义郎笑,顺畅至极:“得秦玥一夸算文义的荣幸!” 几番对话在他的笑声中戛然而止,该吃饭的吃饭,该喝茶的喝茶。 邢晨瞟了几眼张文义,这男人长得真美啊!这一身飘逸闪光又绿云滚滚的,长发再让风一吹,跟长着绿葱葱枝条迎风招展的树妖似的。 上次她受伤虽见了张文义一次,却是因为头昏眼花没看清,现在一瞧,再是停不下眼了。 杨潜一皱眉,给她夹了一大筷子她喜欢的菜,邢姑娘嘴角一咧,低头吃菜。杨潜心中喜,警钟却未止,他多年的心血浇灌的小花儿,可别让这么个看着就比他高贵几倍却不知来历的人抢走! 周恒目光淡淡划过邢晨,张文义知道他们来此,该是从邢兴那里得知的……视线回来的时候,张文义目光掠过,朝他颔首,微微一笑。 秦玥也淡淡瞟了一眼,看张文义那绮丽颠倒众生的笑,却忽地想起那日邢家管家与他们说的徐良辰死在牢中之情景。她心知肚明,那是谁做的,虽是帮了她,但她也想知道,这些人温柔浅笑面皮之下的狠辣,是否也人神共愤? 庙会在即,梁城来往人众多,熙熙攘攘,此时已有摩肩接踵之势,只是在这样高消费的客栈中,客人虽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但仍比不上旁的小客栈,是以便独有一份安静。 几人安静吃了饭,阿正在路上睡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兴致勃勃想出去玩耍一番,但看大哥嫂子和其他人,都面有倦色,便咽下了让人陪着的请求。 周恒却是看见了他眼中的期望,对连程说:“可能陪阿正出去逛逛?” 小孩儿朝周恒笑笑,再笑圆了嘴看连程。 “可以,你们先休息吧。” “多谢!” 阿正高兴跳下椅子去拽着连程的手,跟周恒秦玥道:“我一直牵着二师父,不会走丢的,放心!” 秦玥:“去吧。先为我们探探路,小家伙!” “诶!” 连程反握他的手。二人钻进人群里。 “张大财主?既是将我们请进这里,可是你来请客啊?”秦玥看一旁,将喝茶都喝出仙气儿的张文义。 他将杯子往桌上一搁:“文义可不是财主!虽不是财主,但还是愿为你们效劳的,这吃住嘛,都不用你们操心,自有掌柜的为你们填账!” 柜台上正拨算盘的掌柜,手一顿,心里滴血,主子您啥意思?不是您要将人请进来吗?为什么让我付账?我只是一掌柜的,不是财主啊! 他正流着血想着要不要将这颗珠子拨上去,张文义又道:“掌柜的将你们的账都消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掌柜的朝张文义一笑,将那珠子滑了下去,啪一声脆响。 “那感情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出来好几次,我们也住一次豪华客栈!”秦玥揉揉肚子,已经吃饱了,想去他那后院瞧瞧。 周恒浅笑:“小二,给我们带路吧!”他客气看张文义:“一路劳顿,我们便先去休息了,张兄,继续看人群,喝茶!” 这窗子亮是亮,里外都能看个透彻,张文义坐这儿,能看人,人也能将他看个遍儿。方才走过的少男少女,都将他瞅了个来回,少男目中不是鄙夷就是嫉妒,少女目中皆是米分红桃花,咕嘟嘟往外冒,恨不得贴到窗纸上将他上下亲个遍! 几人一走,张文义再往窗外看,正好一名抠着鼻子的大妈在跟前瞧着他,见他看过来,垂首一笑,朝他扭捏挥了下手绢,手绢一抖,落下几颗鼻屎。 张文义腹中翻滚,方才喝的茶差点冒出来,脸一板,挥袖离去。 窗外那大妈一愣,哼声将小手指沾着的鼻屎弹飞,啪一下,沾到了窗纸上。 人潮依旧,吆喝声阵阵,热闹,不分时间。 祥隆后院颇为宽敞,但几棵不知名的树缠绕其间,青苍沉寂,冬日茂盛异常,遮了院中半边天,一侧的客舍遮掩其中,夏日瞧着倒好,凉快又惬意,冬日就显阴森冷寂了。秦玥本想小二会将他们带到一旁没有遮挡的客房去,谁知他偏开了那树影下的房间。 商人就是尖酸!秦玥想,住还不让住个好点儿的,心中吐槽着进了客房。哪知里面暖光充盈,绿影婆娑似江南烟雨色,一侧竟不知从哪蔓延进绿植,翠叶如碧玉,琼枝若画,葳蕤而生,一点都没有她想像中的阴森,反倒是在冬日入了春景,温暖不自知。 小二忙着介绍:“这是我们祥隆客栈最好的客房之一,名做宜春,是大套间,有四房可住,专为家庭而备,几位可自行安排房间。” 秦玥周恒一间自不必说,阿正和周勤一间,周雨一间,还剩下一间嘛…… “另外这位公子和小姐。”他看杨潜邢晨:“你们的房间在外面,请随我来。” “不!我和你们一起住!”邢晨直直望着秦玥,她可不要住在外面让杨潜骚扰着。 “人家一家,你凑什么热闹?”杨潜就要拽上她将人拉出去,“小二带路,给我也找个套件,两间房的!这可是我未来娘子,需好生照顾着!” “秦玥!”邢晨一手扒上秦玥的肩:“我不走,杨潜你放开我!” 到手的女人还要跑,杨潜一下劲儿,揽起邢晨的腰将人抱起,邢晨重心一移两手晃,松开了秦玥的衣服。 “带路!”杨潜朝瞠目小二喝道。 “哦哦哦!”小二还识趣儿地将半扇和着门为他打开。 杨潜边抱人走,邢晨边踢腾着朝秦玥喊:“你放我下来!秦玥你就看我这么被人挟制不管?!” 话落俩人已经到了外面,杨潜收紧手笑着在她耳边道:“这外面可是有人的,你想让人看见你被我这样抱着,大可继续喊,继续踢。” 邢晨闭嘴,拧眉,凤眸瞪着他都要将人吸进去,“你行!” 杨潜嘿嘿笑,没看路,脚下蔓延而过的树根咯噔将人一绊,他身子一歪手一滑,邢晨惊得抱紧他的脖子…… 下一秒,杨潜淡定收脚,稳稳起身,看着怀里紧闭眼抱紧他的人儿,笑笑:“真乖!看来还是很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嘛晨晨!” 邢晨倏地睁了眼,眸中忿忿突起,张口咬上他露在外的脖颈。 小二开了房门,杨潜皱眉将人抱进去,小二再次关上门,偷笑而出。 “亲够了就下来吧?”杨潜歪头,颈间的邢晨牙蹭在他脖子上,跟猫抓似的。 “谁亲你谁是狗!”邢晨跳下,抬脚往外走。 杨潜一转身靠在门上:“你不就是属狗的?” “你……”邢晨无法,抬腿捣上他两腿间,转身进了间房间。 杨潜悚了一身冷汗,幸好他刚才速度快歪一那么一下,不然他可就残了!可是捣在大腿根上也好疼啊!他嘶着气,在那间房门外喊:“晨晨,好好睡一觉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已经被你气死了,别跟我说话!” “不说不说,休息休息!” 那边,周雨和周勤都睁不开眼去睡了,秦玥在客厅里琢磨这屋子里的阳光是怎么过来的,还有这伸进来的绿枝,跟外面的树根本不一样,它又是从哪儿长出来的? 周恒在她身后,看少女不时侧侧头,仰仰脸,口中嘟囔着什么。想来是要搞清楚这屋子的格局。他轻笑:“娘子,咱们一路来劳顿了,不妨先休息着,醒来再看,可好?” “唔,你先去睡,我再看看!” 周恒大掌揽上她的腰,侧身将人往屋里带。秦玥微微一僵,男子手掌大,十指有力,将她的腰全握住,指间的力道丝丝入扣,她只觉腰软酥的不是自己的了。周恒多是牵着她的,抚上腰身也是一瞬的事,现在确实整个掐着她往里走,秦玥脚步松软想踩在云端一般。 玥玥怎能不去睡?两月的合卧,没她在,自己睡不着啊,周恒心中叹气。 祥隆客栈清幽云淡,临楼相隔的大路上却是人潮似海,阳光闪亮似仲夏,春日携带的纱巾已开始售卖,遥遥飘了一路,米分霞黄花绿枝,连起来似彩云绚烂,浮在人群头顶。 一位五十多岁老伯在铁板上画着糖人,身边围了一圈孩子,吵着叫着,叽叽喳喳似鸟叫。老伯手中细勺盛着满满糖浆,手扬缠绕,落下的糖丝成面连线,起起落落几个收合,一只抱桃的美猴儿便落在铁板上。 那板子上抹了薄薄的菜油,老伯将粘在竹签上的糖人拿起,插在头上的软棉花团上,一圈孩子仰头看着张嘴流口水,除了一个阿正。 “买了吧!”连程看他瞧的起劲儿,就要掏铜板。 阿正火热的视线倏地就收了,淡定道:“不用买,我知道,那就是麦芽糖。” 连程动作不停,“那你还看的起劲儿!不是想吃是想干啥?” “我就是看看他怎么把猴子画出来嘛!”阿正拉拉他的衣服,往四周看看,马上又是一脸兴冲冲:“那有套玩物的,咱们去套!” 两人一走,一圈小孩儿就松散多了,有买走糖人伸长舌头稀溜溜舔的香甜的,有继续眼巴巴继续看的。 套圈那儿围的人更多,不光有贪玩的孩子,还有试试手气的年轻人,也有不服老的老爷子。阿正是从人家的腿缝儿间看见套圈圈的,这就拽着连程挤了进去,身旁恰好就是那老爷子。阿正瞧了他一眼,有点惊讶老爷爷也会套玩物儿? 正想着,人群突然就喧闹开了,阿正扭头一看,地上一个漂亮的描花画桃圆肚瓷瓶被人套中了! “真棒!”阿正看着,摊主笑呵呵扬了扬那花瓶,将其给了拦绳外的人。 “你试试吧。”连程弹指撞上他的发髻。阿正挥手扶好,嘟嘟两腮:“别碰我头发!” “试不试?” “试,你给银子!” 连程豪气,一下换了三十个圈。 阿正看他胳膊上一大圈竹圈,惊掉了下巴,皱眉看看地上的物品,也就才二十多样,他拿那么多算哪回事? 连程手一挥将一个圈圈套在阿正发髻上,瞬间又惹毛了小孩儿,“别往我头发上弄东西!” 他薅下那圈圈随手一扔,人群忽又喧起,直赞“那孩子运气好!”“这运气,攒了一年了吧!” 阿正一瞧,他竟然套了个缀花簪子! 摊主也看见阿正是随手扔出来的,弯腰那簪子时撇了撇嘴,起身却是笑着,将簪子给阿正:“小子果然好运气,再试试!” 虽是无心插柳,但阿正还是很高兴,这簪子虽没有嫂子戴的好看,但也算个装饰不是! 阿正展臂,仰脸看连程:“二师父!抱!” 连程黑脸:“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 “抱抱嘛!抱着我扔的更准,不然浪费你的银子了!”阿正使出无敌黑萌大眼,眨的连程眼花。 “好”男人一掐他腋下将人举起,阿正一侧身,两腿搭在他肩上坐在他脑后。 阿正呵呵一笑,抱着他的脑袋,将手中的簪子插到他裹着黑布条的发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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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小人儿一直笑呵呵的,看人群渐多,终于挥出手中的竹圈,那圈子在空中咻一声,直直落在宣纸正中。 人群瞬间的安静,瞠目结舌,忽又如石子投湖,啪的溅开水花,人声骤起。 “中了!真中了!” “小子还真是有准头儿!咋套的?” 阿正高兴的拍着连程的发髻,叫道:“摊主,我中了,快把宣纸拿给人家吧!” 摊主正在愣神呢,阿正一声就给他叫醒了,“还真中了……”他囔囔着,将那宣纸捡起,吹吹背后的灰,给了阿正。 小孩儿抱着连程的脑袋,一手将宣纸慢慢卷起,唔,没有绳子啊,他摸摸身上,好像也没有。 半晌,他的目光瞄上了连程的绑头布条,小手在上面摩挲着。 “你又做什么?”连程抱臂站得笔直:“别以为我会答应你第二个无理的要求!” 周围的人都关注着他俩,连程一说话,大伙才看他头上,原来被那小子插了女人的发簪。 连程肤色重,是偏古铜的,配上红色坠子发簪,更是显得黑不溜秋,一旁便有人偷笑。连程一个眼神甩过去,那人只觉眼刀锋利寒凉,立时绷了嘴,合的太急嗤一声咬烂了嘴唇…… 阿正哼唧一声,摸摸自己头上,他也有绑头绳……所以阿正就把自己的头发给解了,拿那绳子将宣纸给绑了,反正他是小孩子,不束发也没人说什么。所以,阿正就蓬松了一头软黑的发丝萌哒哒看过去摊主那儿。 他在原来宣纸的空位上放了个低调的浮雕云翼牛皮绑绳,阿正眼一亮,这不正是为二师父准备的发冠吗?若是给他买个银的玉的倒是不合他身份了,这牛皮样子的,好! 小孩儿抱着连程的脸,俯身在他耳边道:“你瞧那个牛皮绳,是不是很好?我给你套下来!” 阳光落在阿正脸上,能清晰的瞧见上面浅浅的绒毛,闪亮亮的,跟小动物似的。 二人动作这般亲密,一旁人也耳语:“这父子俩长得不像,小孩儿该是像他娘的。” 连程又飞射了不少眼刀,怒目喝道:“我有那么老吗?”会有阿正这么大的儿子? 这一吼,俩人身旁的人齐齐向后退了三步,连程直挺挺独立,日光落在身上清冷,寒气被蒸开滋滋直响。 阿正朝众人一笑,嫩嫩道:“这是我师父!” 哦,众人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又凑过来,这孩子不是还有很多圈儿吗?继续看! 阿正再次扬起他套套必中的手,松手,竹圈飞出,长眼睛一样圈住了牛皮头绳,恰恰好,整个套中。摊主是特意将那绳子扩张的宽宽的,阿正那竹圈却也是,一丝不留的将整个绳子圈了进去。 摊主大惊,这孩子不会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围观人皆报以掌声,阿正笑嘻嘻抱拳向他们致谢。 连程也想要新头绳,朝摊主喝了一声:“拿来啊!” 那眼神淬冷淬冷的,摊主一哆嗦,赶紧拾了东西交到他手里:“壮士拿好……” 一会儿,阿正手里和连程手里,攥了不少东西,每一次众人欢呼,摊主的心都冰冻一分,被他们划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 最后不情不愿的送上一支银头的簪子,摊主怯怯在连程跟前道:“壮士啊,我这是小本买卖,咱见好就收吧,我挣个钱也不容易……” 连程盯着他没吭声,阿正却是觉得没有自己想要的了,他俩拿的东西太多了,一会儿就没法逛了。 小孩儿皱着眉毛,摇摇连程的发髻:“二师父,要不,咱们将这竹圈退了吧?不想玩儿了!” 摊主感恩戴德,像看早已入了坟的亲娘一样看着阿正,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我这好东西都被小子给套走了!我给你们退!” “退吧!”连程道,声音不小,周围人都能听到,“玩儿腻了就走,咱到别的地儿瞧瞧!” 摊主将阿正手臂上一半的竹圈取下,还塞给他一块花生米大的银子…… “二师父,走咯!”阿正叫着,连程转身,摊主大喘气,这一家要他命的人终于走了! 穿行在人来人往中,阿正坐在连程肩上,心想长得高就是好,能看见所有人的头顶,还不怕自己被人淹没。恩,他要长得高高的! 两人两手里都有东西,人多,走几步撞几下,阿正在上面坐着都感觉晃悠,他拍拍连程:“二师父,要不,咱们将东西先搁回客栈吧,太多不方便!” 连程看看日头,人影从无到有,斜在脚下,出来也有大半个时辰,回去说不定他们都睡醒了,还能一起再出来。 男人迅速转了身,踏上回程。阿正在他背上坐着没啥事儿,就想给他换上新的绑绳。他小心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自己和连程之间的位置,先把那红簪子拔下来,又左右瞧了瞧,看他那布条是怎么绑的,小手在上面扒拉着,半晌,终于抽开了一个头儿。阿正笑,麻利的将布条拆下。 连程头顶突然一松,紧皱的头皮倏地没了束缚,他脚步一顿,抬眼往上看,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呼啦啦流水似的落了下来。风一吹,黑发遮眼,飘忽不定,连程忽然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悲壮! 阿正一直都是捧着他的发髻,抱着他的脑袋的,所以刚才他又动头发他便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次竟然! 阿正也没想到他布条里头啥都木有,他以为连程会固定两层呢。 “二师父,怎么办……”阿正扒拉着他的头发想再帮他绑好,但是他头发真的好多好多,像一蓬被风吹开的沙,再怎么弄都聚不到一块儿! 与他们逆行的人看这一对儿人,都披头散发的,倒真是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了!有些穿着讲究的少妇男人,还对两人指指点点,认为他俩伤风败俗,有失仪态。 连程黑脸,一边瞪着偷摸指着他的人,一边举起双手将头发胡乱一抓,阿正适时递上新绳结,男人绕了好几圈终于将发髻歪歪扭扭束好了,只是有些像一坨快要瘫倒的便便…… “二师父,你怎么不将发髻绑好呢?”阿正小声问。 “……” 天知道,连程是每洗一次头发重新绑一次的,每绑一次,他都要照着水面弄好长时间。是以,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一个手残党能迅速将发髻绑成,已经很不错了! 连程不再说话,走得飞快,脚下生风,残影阵阵。阿正耳边忽起了风,不由抱紧了连程的脸。 路边一行人似远行,有车有仆人,仆人身前走着一与周雨年岁相仿的女孩儿。走走瞧瞧,见这一大一小一上一下怪异造型的二人,都愣了愣,看样子也不想乞丐啊,小的不绑发就算了,怎大的也那样…… 那女孩儿掩面一笑,轻声与身旁人道:“亏得那小弟弟生了一张俊俏的脸,不然就这样披头散发的出门,还真不好瞧!” 中楚人家的小孩,虽不规定必须束冠发,但是出行在外,还是会半梳个小髻子,更显整齐端庄。 连程走的速度都已赶超正常人跑速了,反正也不是说他,没必要搭理! 阿正在疾烈的风里,在乘风飞向耳后的黑发里,迅速扫了那女孩儿一眼。人群中,风声里,喧闹异乡路上,一双水亮溢彩、黑如曜石白若琉璃的大眼一闪而过。 祥隆掌柜的正重新记着账本,门边忽来一阵黑风,将他的砚台打地斜了一半,他慌地将账册拿起,娘的,差一点就又污了! 掌柜的一抬头,就见瞬间停下来的,头顶一坨大便惯性前倾将要打到额头的男人,男人肩上还坐着那小孩儿…… “下来!” 阿正哦了一声从他肩上跳下来,落地无声。 掌柜的惊讶看着阿正,这孩子会功夫? 大厅里众人听见呼啸的风声就往这边看,目光灼灼,嘴角忍笑。连程与阿正就在这火一般的目光中,淡定走入后院,一没人,连程就抓狂着将头顶大便薅下,嗓中嗷嗷直叫,他的形象啊! 缠绵青树后的房门一开,暖光漫出一片,周恒便带着秦玥出来了,周雨周勤在身后跟着,四人一出来就见到披头散发的连程阿正,皆瞠目结舌,呆住了! 连程僵直了身子,目光僵硬,老脸忽然就红了,胸中内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梁城,是有什么风俗,吗?”周恒愣愣道:“你们俩,将头发,剪了?” 阿正摇头,一指他们身后的屋子:“这是咱们的房间吗?” 周勤呆呆点头。 连程身影一晃就消失了,门哐当一声响。阿正一吐舌头,跐溜拽着一堆东西窜进屋里,后声传来:“你们先在大厅等等我们,我将东西搁下就来!” 秦玥皱眉扭头看看关了门的屋子:“他们俩到底去做什么了?” “难道是去寺庙差点被人剃头当了和尚?”周雨喃喃着。 周恒皱了脸:“我也不知道,稍后咱们再问吧。” 几人敲了隔壁屋的门,告诉杨潜他们先到大厅了。 虽说邢晨不愿意与杨潜一个屋子住,但还好卧室是单独的,所以她休息的还可以,她一般不虐待自己的休息时间。 姑娘起来还是容光焕发,眼神儿都亮晶晶的,瞅的杨潜心尖儿都是酥的。他将人一揽,“走吧,咱们也出去透透气儿!” 邢晨将他的手一拨拉朝前走:“甭动手动脚的!” “以前也背过抱过揽过,为什么现在不能!”杨潜紧跟而上。 “那是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我不狼也不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杨潜在邢晨身后屁颠屁颠跟着到了客厅,就见掌柜一脸八卦的样子在问周恒,“你们家那小子和那个壮士是怎么回事啊?” 周恒却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秦玥朝掌柜的一笑,道:“他俩那是行为艺术!你们觉悟不高看不出美感!” 掌柜:“……”在座的估计没几个觉悟高能看出美感来的。 一旁喝茶的人皆侧目,他们觉悟低。 “怎么了?”杨潜凑近周恒。 “大概也没什么事。”周恒半犹豫着:“一会儿咱们也出去瞧瞧。” “行!” 几人在桌边喝了两趟的茶,连程和阿正才出来,没有再搞行为艺术,正常模样。 但阿正换了发型,只将一半的头发束起来了,下面留了一蓬没绑,这发型,倒更衬他的小脸。 秦玥朝他招招手,阿正小跑着坐到她身边,软软的将方才他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掌柜的,和其他客人都竖耳倾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有情可原,呵呵! 周恒看连程发顶那牛皮绳环,淡淡道:“比布条端正,日后就绑这样的。” 虽然是男人夸的,但连程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大气撩了衣袍坐下:“多谢!”他再看看周恒,这人的东西都是由秦玥置办的,周恒是书生,此时发上也只系了与衣同色的缎绳。嘿,没他的好看! “大哥,咱们赶紧走吧,我和二师父都没看完呢!”阿正摇摇周恒袖子,眼神满是期待。 周恒笑着起身,阿正赶紧跟上。 掌柜的道:“这两天晚上还有不少卖花灯的,夜里也热闹,你们可晚些回来,咱的店一直都开门呢!” 周恒温和:“多谢掌柜提议。” “掌柜的怎么提醒,让他们跟我一起去呢?”张文义又不知从哪儿出来了,这次身后跟着柏西。 掌柜的哑口无言,您也没说要跟人一起啊…… 张文义到了柜台边儿,嘣一下敲到掌柜的额前,“看好店。” “是是是!” 他又笑着到周恒身边,“咱们走吧,文义也多日没有游玩过了!” 没入人潮,张文义丝绿泛光的衣衫显眼而飘摇,在一群黑压压的人头中砸开一孔天窗,月光直射。 秦玥不时看看街边的店铺,而周雨和周勤,他们这年岁,正是对一切事物都有新鲜感,一会儿就被小摊贩吸引了目光。 周雨一指路边挂着的一排荷包:“嫂子,我想看那个!” 周勤则是看着那摊子旁边编的各式各样的竹篮子。 “去吧!”秦玥道:“阿勤想看什么也过去吧。”她目光落在张文义身后的柏西身上:“柏西,你陪着他俩吧!” 是祈使句,不是疑问句。 “我?”柏西一指自己,愣神儿。 “对!张文义这么大个人也不会走丢,你就帮忙陪着小雨他俩,玩儿过了就回客栈去!”秦玥挑眉看笑的温和的张文义,“可行?” 张文义先就是一阵缓如流水的笑:“听你的!柏西,好生照看两位弟妹!” 得,本想跟着一起来玩玩儿,一句话自己成看小孩儿的了。柏西脑袋一耷拉,仍是恭敬道:“是。” 周雨朝他招手:“柏西,跟上我们!” 小伙子朝张文义一鞠躬,揣手紧跟二人过去,小雨一个个摆弄着那香包,周勤则蹲在地上看那老伯手下一左一右转的飞快,一会儿便是一圈篮底。 杨潜陪着邢晨在瞧人家逗猴子,周恒一拍他的肩,告诉他自己玩儿,玩够了回客栈。连程仍是和阿正在一起,阿正个子不高,只能看见来回动荡的别人的袍子和脚,便求着他上了他肩膀。阿正嘿嘿一阵笑:“二师父,接着去咱们没到过的地儿!驾……” “……你下来吧!” “不不不,人家一时嘴快……”阿正赶紧顺毛:“二师父,咱走的快些,人太多,这儿都是咱们看过的!” 连程静默一下,朝周恒道:“我们先走一步!”说着,人影模糊,眨眼间往前窜出了三四米。 周恒笑笑,握紧了秦玥的手,“娘子,想看什么?” “这样的庙会都是看人,享受热闹的,摊贩基本一样。”秦玥一扫身边的游人,衣襟相连遥遥如云,“所谓逛吃逛吃,咱们就慢慢走着看着吧,有喜欢的东西就买下,饿了就吃些特色小吃。” “好”周恒浅笑。 二人同行在人潮里,张文义才发现这夫妻俩的衣服配色竟是一样的。周恒靛蓝的布衣,秦玥浅蓝素缎,一深一浅,一沉一亮,当是协调和谐的。 不知这是不是有意而为,张文义唇边淡笑,紧跟着二人,没人与他说话他也悠然自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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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也是扬了眉看着秦玥的手,看着玉手上飞扬的蝶,终于有点别的神情:“我说吧,这是我们的店里最好的了!你瞧,跟真的一样,戴在头上顶顶的好看!别说送嫂子,送小姑娘也喜欢!” “不错。”秦玥淡淡夸奖,目光却从手中这对簪子落到旁的饰物上。 周恒也看了别的,似发现了什么,他也拿了一支簪子,这支就没秦玥手里那支好了,雕花一样的功夫,簪身却粗糙不已,无法与那蝶簪相比。 周恒正看着,外面摊子上突然有人吵嚷:“边儿去,让我来!” 张文义一瞧,是方才那小伙计被另一人挤开了,只因看饰品的姑娘漂亮了几分,那人身子都要倾到人家胸口了…… 小伙计撇撇嘴进来店里,对张文义客气一笑,看见秦玥手中那蝶簪一愣,赶紧走到柜台里面跟那伙计咬耳朵:“这支簪子怎么拿出来了?” “那么好为什么不能拿?”伙计白了他一眼。 秦玥:“这支不卖吗?” “卖!”店里那伙计道:“夫人相中了?我看您戴也行!” 身后那小伙计愣神看着秦玥,她喜欢? “这簪子做工极好,我那嫂子恰好也喜欢蝴蝶,我可能见见你们的雕花师傅?”秦玥浅笑,目光柔和真诚:“我想请他为我单独做支簪子!” 张文义饶有兴趣看着秦玥后脑勺,小玥儿打的是雕工师傅的主意! 才进来的小伙计目光淡来了几分,原来是喜欢雕工……那簪身做的不好吗? 两个伙计却是都没有回答秦玥的请求。 “恩?”周恒看着那懒伙计,沉沉一声疑问而出。 懒伙计不屑道:“我家那师傅脾气古怪,从不与客人见面,也不会单独给谁做东西的,您还是只买簪子吧!” 秦玥垂眸低笑,技艺者皆怪异?“这簪身和雕工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吧!” 目光暗淡的小子忽又抬了头:“夫人能看出不是?” 被人抢了话就有可能被抢客人,懒伙计一瞪那小子,那小子不退反进问秦玥:“夫人手中这簪子与其他簪子不同,您可看出了?” “一精细一粗糙,一用心一烂造,当然能看出。”秦玥道:“但是此簪的簪身不是雕工师傅做出,也不是那烂造者良心突发而做,是另有其人,可对!” 少女闪着凌光的眸子深浅动人,小子一愣,深觉那双眸子将人看穿了,直瞪大了眼看着她。 周恒将秦玥手中簪子接过,柔声道:“娘子可是只要这一对?咱们付了账便走吧!” 张文义瞟着他闲笑,一个小子多看了几眼要赶着要将媳妇儿带走,啧,周恒啊…… 懒伙计忙道:“这簪子绝对的好手艺啊!这两天梁城庙会,我给夫人打个折,只要六十两!” 周恒这就从怀里掏银票,秦玥却止了他的动作,对伙计道:“这银簪重量,一对也就只有五两重,这雕工我喜欢给你十五两,这簪身打磨细致我也喜欢也给你十五两,统共三十五两。” “你那六十两,不知给我添了多少坑人钱。三十五两我便要,高了,我便去别家店瞧瞧!梁城这么大,市集又热闹,说不定哪家掌柜的心情好就便宜卖给我差不多的簪子!我才不再你这儿受骗呢!” 懒伙计一愣,他本是在售价上添了不少准备给自个儿赚个外快,没想到这夫人一下就说中了原价! 他身后那小子却是眼底生光,值十五两!那簪身是他磨制出来的,他偷偷做的,却让雕花师父相中,拿去添了飞蝶。店铺掌柜的不许他乱做,嫌一个没手艺的伙计浪费银子。所以他一见秦玥拿着这簪子就害怕,万一让那打磨师父看见了,定是要向掌柜告状将他赶走的! 可是秦玥说喜欢,簪身做的好!他便是开心的,觉得有识货的人,有认可自己的人。 “夫人您真是说的笑话,您也说做工好!那岂能不值六十两银子?要不我再给您便宜点儿,五十两怎么样!”懒伙计伸着五个指头,目光灼灼,五十两不多了,要了吧! 秦玥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搁下簪子,挽上周恒胳膊就往外走。 男人当然是听媳妇的话,周恒触及少女俏皮的目光,一笑便带上她出去,张文义翠绿纱罩浮起一片绿雾,悠悠飘了出去。 那小子拿起那对簪子就往外跑:“请等一下!” “诶!反了你了!”懒伙计一拍腿跟着跑出去,外面看摊子的人朝他一喝:“怎么回事!都跑出来谁看店!回去!” 懒伙计一指前方与秦玥攀谈的小子,怒道:“他,他抢我客人!” 摊边人顺着看过去,轻嗤:“能抢到也算他的本事!回去看店,不然告诉我爹,不让你在店里了啊!” 懒伙计一缩脖子:“别啊堂哥!我好不容易有个活儿,我回去还不行吗!”说着便讪笑着回了店里。 小子捧着簪子,诚恳道:“夫人,实不相瞒,这簪身是我做的,您说我这工艺值十五两,小子我很高兴。这簪子卖价确实是三十五两,卖给您了!” 秦玥细细看他,是个眼睛清明的小伙子,她想了想:“好,我要了。” “诶!多谢夫人!您先等一下,我给您拿个盒子!”小子跑到摊子前笑嘻嘻跟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瞥他一眼从下面给他抽了个红绸子长盒。 小子将簪子小心摆整齐,扣上盒子交给秦玥:“夫人拿好!” 秦玥接下,温和道:“你在这家店并不好过。若是想有别的出路,做自己喜欢的事,今天你完了工可到祥隆客栈找我!” 小子一愣,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与人攀谈做生意,可是掌柜的侄子儿子都与他抢客人。他喜欢闲下来看看师傅做工,自己也认真的打磨上一会儿,可掌柜的不许他一个伙计做那事,塑银师傅也嫌弃他。 小子愣怔间,周恒将四块碎银塞到他手里,他更呆愣了,“多,多了!三十五两就可,您给了我四十两!” 说着话他就要掏袖中的碎银找给周恒。 “不用了,给你四十两便有四十两的用处!你拿着吧。记下我娘子的话便好。”周恒朝他客气疏淡一笑,便携了秦玥离开。 张文义瞧瞧那小子,目里浅光泛泛,小玥儿瞧上他的手艺想开银饰店了?他悠悠前行,看似缓慢的步子,却在一瞬跟上了夫妻俩。 小子回到店里还是失神样子,摊边的男人瞪了他好几次他都不知道,直到手中银子被懒伙计抢走。 “嘿!卖了四十两!小子你够本事啊!多的五两归我了!”他拿走十两,扔下一小角银子,五两的。 小子看着台面上正好的三十五两,突然想到,以往他将银饰原价卖出,这人直骂骂咧咧说上他一整天,有时第二天起来还骂他,嫌他太实诚不会多卖点银子。而现在,他拿了五两,便又乐呵呵的朝自己笑…… 原来四十两的用处便是如此?小子心中一片茫然空荡,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响,若想有出路,到祥隆客栈找我! 熙攘的人群里,秦玥捏着周恒的胳膊:“相公何必多给他五两,让人抢走的,都是咱们的血汗钱!” 周恒覆上她乱抓挠的小手:“玥玥想要的人,为夫当然要出一把力,让那小子感恩戴德了。” 张文义泛滥的笑声飘起,像他身上的绿云一样缥缈,“周恒真是个细致的人!比你家娘子还细致!” 周恒但笑不语,他是有目的的啊,此细致,不敌娘子的细致。 俩人都没理会他,张文义不尴尬,继续道:“秦玥是想以后做银饰?银饰在我朝也是不吃香的啊,你可要谨慎些!” “那我就做那个将银饰带香的人!或者说,只有从我手中出来的银饰吃香,那才不枉我细细思虑一回!”少女的脸浸在阳光中,丝滑泛着浅水一样的闪亮,眸中坚定与带笑的自信流光溢彩,恍若雨后横跨山巅的一弯虹,惊艳。 “为夫也支持娘子!”周恒目光温柔,话声轻浅。 张文义稍愣即笑,不愧是他看上的合作生意之人,有气魄有胆识! “咦,那是卖糖人儿的?”秦玥低低惊讶,眸中闪光,拉着周恒过去:“我要吃!” 两人穿越了不少人挤到糖人老伯跟前,和一群小孩儿争地方。 张文义将心中对他合伙人的赞美轻轻的搁下,深感无聊,却还是慢慢踱了过去,看秦玥一脸兴致高涨的睁大眼睛看老伯画花儿。 “很好瞧吗……”他低着声音,闲闲道。 秦玥目不转睛,没搭理他,周恒却淡淡回头:“娘子喜欢,看看也不耽误什么,张兄若是有旁的想看,可以过去。” 张文义面上没了那面具一样的笑,嘟囔着:“都是小儿在看,咱们三个大人掺和什么。” 周恒还没反驳他呢,秦玥朗声一笑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糖人:“相公,你也吃!” 那糖人比他的手还大,周恒愣怔地接过,看秦玥像吃到食儿的猫一样舔了一下她自己的糖人,甜的眯了眼。 这不就是麦芽糖吗?周恒咔嚓一声咬下了糖人的半个帽子,咯吱咯吱嚼着,甜甜的,带着麦香味,没什么特别的啊,看娘子吃的那么开心…… 张文义手僵在半空,这俩人,真的是刚才与他斗嘴的人吗? 秦玥吃的嘴边沾了糖丝,明亮亮的,她小时候吃的粘牙糖麦芽糖就是这个味儿,真纯啊!真怀念那时候啊!他们是不能体会到,她这种奔三的现代人对幼时吃食一去不复返的感喟啊! 秦玥一睁眼儿就是张文义一脸不屑加不可思议瞅着他们俩,遂对老伯说:“我再要一个,给我画个大蝴蝶,要大大的!” “好咧!”老伯对这位喜欢自己糖人的小娘子很是喜欢呢,给她画了个大大的蝴蝶。 秦玥笑嘻嘻的将蝴蝶糖塞给张文义:“看你辣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俩,我就好心也给你买个吧!吃!” 张文义愣愣捏着那透亮焦黄,还冒着糖稀热气、香喷喷的大蝴蝶。夫妻俩已经一边吃着一边往前走了。有风吹来,糖蝴蝶一下就干脆了,他咔嚓咬上一口,老伯听到脆响扭头对他和气一笑,“好吃吧!” 张文义讷讷点头,跟上二人脚步。 老伯:“好吃到都说不话来了……” 三人走着吃着,张文义吃的很慢,秦玥的只剩下两条腿了,他还有一个大翅膀。 张文义只觉得太甜,而且这大街上的,周围来往的人老是看他,偏又不是看他的脸,而是看他拿着的糖蝴蝶,目光也不泛滥米分红,而是瞧笑话。 “嫌别人看就赶紧吃完啊!磨蹭!”秦玥甩给他一句。 周恒的就剩一条腿了,嘴唇红润笑看他:“张兄不是很喜欢吃食吗?就快些吃吧!” “……”张文义袖风飘着绿,绿出点由河底翻涌而上的淡漠气泡,浮荡碧草。 “张二公子?是张二公子吗?” 嘈杂人声中,忽有温醇柔和的女人声音,犹豫试问,对象是张文义。 三人一起转身,对面是一妇人,秀眉美目,温柔似初起温薄的阳光,见真是张文义,唇边一弯便是深深的笑。 ------题外话------ 2015年最后一天了,咱们明年见!先祝乃们2016年工作顺利,考试不挂,身体健康,找个男票,生个包子~恩,齐全了吧! 最后,清票清票!乃们都给俺月票,咋不给俺评价票嘞?评价票来一沓吧O(n_n)O哈哈~ 新年快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你! “还真是张二公子!”她一笑,看三人皆拿着糖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的恬淡如雨后漫光的江南小镇,泛着温柔的湿气,飘着淡香的光。 “齐夫人!”张文义霍地一收糖蝴蝶,终于笑的有点干有点羞了,“您怎在梁城?” 她淡淡一笑:“我去惠州族里瞧瞧,这不是过年祭祖呢吗?回京城路过此地,没想到恰逢明日庙会,便想在这里停留一日。” “只是……”少妇微微蹙了秀眉。 张文义飞笑,长眸暖意十分:“只是找不到客栈了!梁城一年一次盛会,人流颇多,早数日客栈便被住满了。” 齐夫人浅笑:“被你给猜中了!现在啊,我们都想着要不要露宿街头了呢!”她手一摆,身后一女孩儿过来,“漱儿,来给你文义二哥问好。” 齐漱却也是拿着个糖人,吃了一半儿,女孩儿一双大眼异常明丽,泉眼一般映着人影:“张二哥好!” 她柔柔一笑,再看周恒秦玥:“原来大家都喜欢吃糖人儿!”她方才可是看见了张文义将自己的糖人藏起来了。 “又香又甜,最是惹人喜欢,为何不吃呢?”秦玥朝她笑笑,咔嚓将最后一点儿糖片咬下。 张文义讪讪将自己糖蝴蝶伸出来,阳光下亮晶晶的,翅膀闪着光,瞧着比他的衣衫还飘逸。他忽然一笑,想起小时候与大哥争一支糖人,大哥不给他,将他一甩仍在花坛边,磕掉了半颗牙,幸好之后换了牙,不然以后他都是豁牙了,影响他俊美的形象。 齐漱也将剩下的糖人咔嚓咔嚓咬完,嘴边挂着半条,米分舌一舔,勾进嘴里。 齐夫人看她这般,失笑道:“我家小女儿最是受宠,此番便渐渐失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变得不拘小节,性子活脱,几位见笑了。” 秦玥:“保持天性最是不易,夫人当为她感到幸运。” 齐夫人倒是又多看了秦玥一眼,见这小娘子眉清目秀面容娇美,眸间柔光不散,衣着素淡却不失精致,便又将目光落到张文义身上:“这两位是二公子的朋友?” “周恒,秦玥,夫妻。秦玥与文义合作生意,周恒也是我朋友。” 夫妻俩对齐夫人淡笑颔首。 张文义又道:“嫂子到祥隆去住吧,那是文义的客栈。今儿也赶巧了,许久不见嫂子,文义做东,请嫂子一行人住一晚。” 齐夫人面容柔和,与这阳光一般和暖,“原来祥隆也是二公子的产业,张家有你在,当时不缺什么了!我们方才去祥隆看过,因为出来的人多,便想着不去那太高价钱的店了,没想到还能再去你那豪店里住!” 齐夫人这话半分打趣儿,半分谢意,张文义道:“齐嫂子勤俭持家,是京城出了名的好夫人。文义便是极为敬重的,当为您奉上好的住宿。” 他将腰间玉环摘下给齐夫人:“执此信件可住店,免费的哦!” “那就多谢张二哥了!”齐漱朝他甜甜一笑,脆声道谢。 “嫂子你们先去客栈休息着,文义再与朋友转转。” “好,”齐夫人目中碎光闪烁,似月下清雪,她看秦玥:“那你们玩儿着。赶路也是辛苦的,我们就先走了。” “您慢走。” 张文义目送一行人离去,齐漱还弯了大眼回头朝他们挥手。 “这是户部侍郎齐尚钰的夫人和小女儿。”他瞧着秦玥,目里飞笑,又看周恒,缓缓地矜贵颔首。 秦玥淡淡回他一句:“赶紧将你的糖蝴蝶吃了!可别浪费我的钱!” 张文义忽就无奈的眉目,紧跟上二人,拽拽周恒袖子:“周恒,要不你帮我吃了吧?我的嘴特别干净,绝对没有口水!你放心吃!” 他边说,边把那半扇被风吹的沾了来往路人带动灰尘的蝴蝶翅膀往周恒眼前伸:“啊?吃了吧?” “阿恒只吃我剩下的东西,不吃你的!”秦玥用强有力占有的姿势将周恒的胳膊挽过去,挑眉朝他道:“不就是一点糖吗?吃了能怎么样?赶紧吃,一会儿就脏了!” 张文义哭了脸,开始矫情:“你们夫妻俩真是难缠,怎么都不对我好一点?一个是与我一块做生意的,一个是我好友。我对你们报以笑脸,你们对我嗤之以鼻,冷言冷语,有这样与人交往的吗?周恒!你日后若是科考得利,要这样与人交往?一个月玩儿完!秦玥,你就这样做生意?半年塌窟窿!你们……” 秦玥一动手将他的大蝴蝶翅膀拽走,往一个眼巴巴瞅着张文义的小女孩儿手边一伸:“乖宝贝儿,这哥哥送给你的,拿着,是他给你的新年礼物!” 女孩儿一咧嘴,抱着糖蝴蝶儿就开始舔,吸溜,吸溜…… 张文义一膈应打了哆嗦,怎么就觉得她像是在舔自己的脸呢! 周恒拍拍他的肩,淡笑走过。 时间不早,日渐西斜,人影瞳瞳,天色暗淡下来,一批小贩开始撤离,然后在他们撤离之后,紧接着就有另一批人赶了上来。那迎春的纱巾不再飘,飘起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饭香,包子馄饨打柳叶,混着饭馆里鸡汤油腥的气味,当真是将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暮色将褪,天色是深厚的蓝,路边渐次升起了明灯,盏盏高挑,映红了人面。街上的人倒是没有减少,有不少人是逛完一波又来一波,看完摊贩吃小吃,吃完小吃赏花灯,一年一度的梁城庙会还未到,似乎人潮已将此会推向高氵朝,眼花缭乱腿脚走断,不知何处是归巢。 将逛吃逛吃行为艺术搞到极致的,便是平日看似很正经,什么都淡然看待的秦玥,拉着周恒跑,身后跟着张文义,吃了这个尝那个,还没吃上正经的晚餐,肚子已经滚圆没法再装下旁的东西。 “相公,我怎么觉得今天才是过年呢!好热闹啊!”秦玥望着一路涨红的各式花灯,隔着万千人的脑袋,直直飘到远方,渐渐变小,变成眼中最小的星芒,晕成一团星云绚烂。 秦玥小脸发红,不知是被风吹的了,还是吃的多热的了。 周恒淡笑:“若我们也在梁城过年,该是与此一样热闹的吧!” “你们若是想过个热闹年,下个春节可到京城去住。周恒今年不是就要秋闱了吗?秋闱之后便是春闱,快着呢!”张文义最后一声叹的意味深长,长眸斜飞,在橘色的灯下添着飞龙般的金气逶迤。 “才不去呢,相公要在家里陪我!”秦玥一歪头看周恒:“是不是相公?” 周恒颔首,清隽的面上暖笑,比灯火更盛:“是!” “这灯笼,比枫杨给阿正扎的都要精致美观。”他拨了一盏花灯下的流苏,染了一手米分红的光。 “枫杨给你们可不是当工匠用的……” “他在我们家就是工匠,赶车伙计,扫洒伙计,钓鱼伙计!”秦玥眨眼,睫毛刷了一层金辉,烟火般绚烂起舞,“外加搬运小能手!” 张文义抿唇:“你们是大材小用!” “不然嘞?在我们周家村,让他们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秦玥淡淡扫了他。 两人在这儿斗着嘴,周恒反而没有帮着秦玥,自己在一旁的花灯架子上看来看去,拨动着流苏,摸摸灯杆。 正说着话,秦玥手边飘来一朵米分红莹亮的莲花,如观音菩萨脚下的圣洁莲台,或如天阶瑶池飞落的灵动米分荷。少女眼渐亮,嘴角扬起的弧度缓缓飞到双颊,浮起两抹水中洲,飘着静美和可爱。 “娘子,送给你!”隔着莲灯,周恒蒙着米分纱朦胧的面上笑意温柔。 他将灯杆送到秦玥手里,温热的一段杆子沾着他的体温,秦玥执灯,灯下流苏随风飘动,“谢谢相公!真漂亮!” 张文义淡淡看着二人秀恩爱,不知不觉中被他俩糊了一脸单身狗的孤独。 “行了,别伤我的心了,回去吧,不然明天正经庙会起不来了!” 他一掰周恒肩膀,将人往回路带,秦玥乖乖跟上。反正回去还是有事的,不知那小子会不会等着他们。 三人往回走着,连程牵着阿正的手在花灯前流连。 “到底挑好了没有?”连程皱眉,这小子在这儿看了好一会儿,一盏滚烫的茶都能喝完了。 阿正不满意,也皱着眉:“都没有人家喜欢的!怎么办?” 连程按着他的后颈将他往前推,换到另一家花灯前:“枫杨不是给你做了一个吗?怎还要买?” “我想给至炎买一个!” “许大夫家那幺孙,花灯不知有多少个了。再说,你们男孩儿,要花灯?不如送把匕首,随时可以自保!”连程冷峻的眉眼浸在灯火里,好像温热了那么一点,但是阿正感觉不到。 “至炎怎么会有危险?他也不练武不上战场。”阿正将那花灯一盏盏看着,好像真的没有合适至炎的啊。 阿正正气闷的不知该换什么礼物了,前面人群不知做什么,潮水般忽地往这边一涌,漫卷的黑压压人头压下,劈天盖脸,呼声一片,直朝灯架倒来。势急不对,人声惊叫,花灯之主拽了银钱袋子就往一旁闪躲。 阿正眼前黑影扑闪,恍如漫长窒息将人闷隔,但真实或只有一息之间,人影重重齐倒,灯火就在身下!他呼吸一滞,手脚瞬间冰寒,暗黑的大眼渐渐被倒下人群全部遮住,灯下出火,火起人亡!阿正似在火煎中,心中灼烧,声已呼出—— “二师父!” 连程横身一挡,力拔山河,气波横扫飞流成影,人群瞬间被挡到一侧,歪倒的倾势转眼被推回,人人皆倍受一道道热流的冲击,将他们不断轻覆的心焦缓缓扬起,平平降下,渐渐的便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与连程同步而出的,是一个小小人影擎着大桶飞速移来,人倾桶倒,清水嘭的出桶。只听“哗”“嘶”两声接连而起,灯灭白烟起,街边霎时寂灭一片,狼藉一片。 两人动作只用了一瞬,人群收而灯火灭,不料那头因隔得远没有被泼到水,反因水势猛突然落地一盏灯,轰一声燃起,女孩尖叫声起,熊熊火光中刺耳非常。 阿正身影一晃,箭步冲去拽上女孩的手将人拉开:“你没事吧!”他急切道。 女孩抚着心口大喘气,望着那火目里一片惊悚,那一幕如天火突降,在人群倾到踩踏之际变成了冥光烈烈。 阿正将女孩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她完好无损,便放下了心,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没事的,火也要烧完了,没事的!” 这孩子声音软糯,似没有自己大呢,齐漱一抬眼,一张似有些熟悉的脸映入眼底。 齐漱神情安定下来,阿正也忽的愣了,这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 “是你!” “是你!” 二人齐开口,目里惊讶,语声惊奇。 齐漱便是阿正在和连程披头散发飞跑中瞥见的女孩儿。 话落,齐漱先笑了,小脸在暗寂一片的街边瞧的不清,却是一双大眼融了星钻一样的光,难怪阿正能将她认出。 “没想到你这小弟弟还有这么大能耐。能举起大水桶,起火了也不怕!” 阿正愣愣望着她一双星光弥漫的眼,道:“我,我……” 一说话,感到手间软嫩,低头一看,他还拉着人家的手,“对不起!”阿正将那小手一扔,往自己身后抹抹,好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我的手脏吗?你为什么往身上抹弄?”齐漱侧了头,看他不住划拉着的胳膊。 “不是不是!”阿正着急解释,女孩儿的手怎是人随意牵扯的,虽然他方才情急救人,但人已无事,过后也不会再有危险,他就该放手的,他不放,就是不对! 往身上抹,是将他碰人家手的感觉抹去,不让别人往心里去。嫂子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拉手呢,就跟她跟大哥一样。他真的错了,不该傻不愣登着迷这姐姐的眼睛,一直牵着人家的手的。 齐漱看阿正憋的小脸都要红了,没了灯火依旧涨红,她赶紧哄他:“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没关系,这儿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哦!” 话毕,齐漱还朝他眨了眼,看在阿正眼里,就是星星忽闪,阳光跳跃,粼粼波光灿。 “谢谢姐姐不计较……”阿正有些扭捏了。 人群被连程疏散,无人受伤,只是地上落了不少落单的鞋子……一人急急冲出人群跑到齐漱身边:“小姐您没事吧!” 她将齐漱一掰,没留死角的看了个遍,还好还好,可吓坏她了! “我没事,是这小弟弟帮了我呢!”齐漱朝她笑笑,并没有下人护住不利而斥责打骂反道:“你怎么样?我看你被人挤进去了,有没有被踩到?” “没有,奴婢没事,多谢小姐关心。”丫鬟看阿正:“这位哥儿,多谢你帮我家小姐!” 阿正摆手:“不用谢。不过,”他一指丫鬟脚下:“你的鞋好像都掉了,快找找吧,天挺凉的。” 丫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只裹了袜子,方才跑到齐漱这儿已经被地上的水打湿,此时风一刮,冰凉如入寒窟。 齐漱眉一皱,拍拍她:“我去给你找,你站这儿别动,再乱走袜子脏的没法穿鞋了!” 丫鬟就要跟齐漱过去,她一个丫头,哪能得小姐为她找鞋? “站着别动!”阿正也朝她喊,小腿一迈,跑到丢了一堆鞋子的地方去了。 齐漱正将那鞋子一个个翻过来瞧着,阿正也看着,“你知道她的鞋子长什么样儿吗?” “米分鞋,鞋面上就绣了一朵山茶花,红色的。我们家丫鬟都是穿这样的鞋子。”齐漱扫着那些鞋子,眼中忽起光:“找到了!” 阿正顺着她的目光一洒,也看见了那多鲜红的山茶花,却快她一步将那一前一后的鞋子捡起。 “谢谢,”齐漱朝他微微一笑,伸手:“给我吧。” “我帮你!”阿正望了她一眼,跑去将鞋子给了丫鬟。 齐漱一看便是大家户里的小姐,是主子,而且不是嫂子那样的行事随意淡泊,能真心跟下人谈笑逗趣儿的主子。齐漱这样的主子是不能给下人捡鞋子的。就算齐漱好心,丫鬟也会心存内疚,或是认为主子好欺负便性子尖纵起来。阿正是小孩儿,捡了就捡了,不需要避讳。 “给你!”他将那双沾了尘土的鞋子拍了拍,搁在那丫鬟脚下。 丫鬟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啊小弟弟!”她迅速穿好了鞋,齐漱便也过来了。 连程靠近阿正身旁,将他一揪,摆弄他的胳膊瞧着。 “怎么了?”阿正任他摆弄自己。 “看你有没有事!”他方才掂的那大木桶外加桶里的水,是他自身体重的两三倍,连程担心他胳膊受不了。 “没事,就是有点酸。”阿正道:“刚才人群忽然乱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连程将他的胳膊上下左右四处揉捏着,淡淡道:“被人耍的猴子耍了人,一圈围观的人都被抓伤了,外面的人怕再被抓,就乱了。” “猴子是耍了一天被逼急了吧!”齐漱星眸一闪,道破真相。 阿正朝她一笑:“猴子也是要休息的,不然会生气。” 连程略略瞟了齐漱,这女孩倒是好气质。街那侧灯火浅淡而来,齐漱脸侧柔美,一瞧便是美人坯子。 “走吧!”连程拽着阿正的手腕:“你不是还要给许至炎买东西吗?” “哦!”阿正差点忘了,一跳脚尖就挪了方向:“那我们走了,你们玩儿!” 连程牵着他离开,那丫鬟小心看着齐漱,垂首低言:“小姐,奴婢失责,请小姐责罚。” “人群失序,灯火突燃,都非你的过错。若是罚你,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齐漱淡淡道:“左右我也无事,你的鞋也捡回来了,咱们便回去吧!” 齐漱转身,纤细的身子融在前方灯火阑珊处,如同走进萤光飘飞的梦境洞口,瞧着不甚清晰。丫鬟瞅了自己的鞋子,疾步跟上前去。 —— 祥隆客栈中,周恒和秦玥一进门就看见银饰铺那小子。他在门口的一张凳子上坐着,此时住宿的人不是在外赏灯,便是早早歇息准备明日出去玩乐,除掌柜的和小二,大厅只他一人孤零零坐着,还坐在不甚温暖的门边,显然是想在他们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 果然,他一见夫妻俩就急急起身:“公子,夫人!” 掌柜的一抬眼,笑呵呵跟张文义打招呼,男子摆手,对夫妻俩道:“既然你们还有事,那文义便先去休息不打扰你们了。明日早起,文义陪二位去庙上,可上香,可求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恒温和点头,目中光点浅淡:“劳烦张兄,张兄安睡。” “客气!”张文义拂袖悠悠而去,绿衣似飘远的一丛春下嫩草,一捋满手青汁,青涩淡香。 任张文义衣衫再如何飘摇,那小子目光只在夫妻二人身上。 “到里面来坐吧,门边冷。”周恒携着秦玥,微笑看那小子,手指着里侧靠近火炉的桌子。 小子颔首走来,他们坐下后自己才坐下。 小二来送了茶,小子主动将茶水斟好,送到二人手边。小二微愣,一笑就退下了。 周恒静看秦玥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季司,在银饰铺干活两年了。” 秦玥指尖触着杯盏,暖意无限,道:“你在那店里处境并不好,怎不另找出路?” 季司微愣,瞧着眸间渐渐深邃的秦玥,忽又垂了眸。他的确在那儿处境不好。 秦玥能看出来,他虽会巧言,但在那懒伙计跟前还是不能大声说话,且没有说话的余地。要么那懒伙计有武力欺负过他,要么懒伙计与店铺主人有关系,他说了也没用,都不会被相信,或许还会引祸上身丢了饭碗。而那懒伙计一副削弱懒骨,便只能是主人家的亲戚。 外面摊子上将他赶走的那人该也是与懒伙计一样的身份,那家店,只他一人是外来,不欺负他欺负谁? 连做一个精细完美的簪身都是偷摸做的,不敢被人知道,被拿出来卖也还是害怕被发现,可想而知他在那店里都是怎么过的。 季司抬头,目里无奈,却仍是挂着自嘲自乐的笑,说了他自己的事。 他是孤儿,四处流离,能活着他就满足。那铺里脾气怪的雕花师傅在他十岁时收留了他。他叫他爹,他不许,觉得把他喊老了,他便叫了叔了。 叔也没房子,因为银饰不吃香,他虽有好手艺,却一直是个落魄人,寄宿在主家。许是见到他那天叔是喝醉的状态,良心大发,便留他在身边,说要死后有个送终的人。 很多店都不给吃住的,现在这家店却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就一直留下了。 秦玥安静听着,她是想开银饰店,将现代的样式开发出来,只是现在她还要做阿胶办骑车厂,估计没有空闲再开银店,但是季司,和他那雕花工艺极高的叔,是她想求之人。明主少有,但好马也难求,遇见了总想要抓住,不能像猴子摘桃子一样选到最后手里只剩个最小的。 季司的故事已经说完,普通温实的面上倒是没有感伤,反倒平静异常。 “你这个人,我喜欢!”秦玥道。 虽然知道秦玥说的喜欢不是那个喜欢,但周恒心里觉得怪怪的,就像好好走在大路上突然拐成山路不平了,瞧着乱石遍布,荆棘丛生,眼晕的慌。 “你那雕花叔叔的手艺我也很是相中。” 季司点头,也没有太欣喜若狂,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在好话之后加上但是二字,便与前面的意思千差万别了。 秦玥瞧他并无高兴,淡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夸你是真心,想挖走你也是实意。但我目前并不能开起一家银饰店也是实情,我不瞒你。我想你能先留在那店里,等我有了时间将店铺的事计划好,你可能带着你叔叔到我那边?我给你们吃住,给你们真正好员工的待遇。” 秦玥眸中闪过霜雪般的清傲:“我一向知道,精通手艺之人都是难求的。虽然你说银饰不吃香,但我希望,这些所谓的不吃香,能在我手里,在你们的技艺下,变得人人难求,人人向往。” “如果没有我,你和你叔叔也还是要继续呆在那店里,或者哪日再有意外或被逼急了,卷铺盖换下家。但今日若你考虑好,应下与我的约定,你们从那家店离开之后便是通途辉煌,不再受人制约,不必偷着做事,不必看人脸色。你可愿意?” 季司在秦玥温浅的话中滋味百出。他当然想光明正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对人笑,为人劳,自由便是一切根源。 从寒风门边挪到炉火边,季司的面在热火熏蒸中渐渐起了红晕,或是有些口干舌燥了,嘴唇有些干裂。 他方才给周恒秦玥倒茶,却是没有给自己倒一杯。 周恒面色依旧淡然,悠悠抬手倾了一杯茶,搁到他手边,“喝点水。” “谢谢。”季司没有客气,端起温热的杯子一饮而尽。 拭了唇边水渍,他道:“我愿意等着夫人,也能说服叔叔跟我走。” 他定定看着秦玥,目光却不无礼,只落在秦玥下巴,未有直视双目,“来我们店里买首饰的人,均只看雕花,因为叔叔的雕工好。可是却没有人看簪身如何,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银饰的粗糙。夫人想让银饰走向高峰,我也想!用我的手艺重塑打磨,让明火里的银水变成簪在人发上的饰物。” 这席话落下,秦玥算是了了一桩事,面上的浅笑若光中梨白,柔美而驳灿。她道:“那好,你们现在那里干着,他日不是我和找你们,便是找人来接你们,只管等着便好。若是有什么意外,便到新县临安镇的玥恒专卖去,那是我的店。” “玥恒专卖?!”季司惊讶,目中光一闪重新看秦玥:“夫人是玥恒的东家?” “是。” “店家女儿看别人都有暖手包,专门出了城去买,还说大家都有,她也要。夫人已经开了那么多家了,也难怪腾不出时间了!” 秦玥失笑:“玥恒只有一家,其他卖我厂子东西的,都是分销商,不算是我的分店,我只提供给他们货物。” 季司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夫人一人能将这生意做起来也不是凡人了!看来我是认对人了!”他眼睛一亮便笑了,手也松了杯子,看着轻松不少。他也是怕跟错人啊! “无事便做了生意,我家相公也支持我。”秦玥笑看周恒,遂啜了口茶,“咱们既是说好了,你便回去吧,早些歇着。希望明日你能多卖出去些银片。” 季司挠头一笑,“那小子便先走了,公子夫人也早些休息。” 周恒轻点头,眸间温和。 季司一走,大厅便只剩下夫妻俩坐着了。 秦玥坐的笔直的腰背泄气气球一样软了下去,脖子一歪蹭上周恒的肩:“好累!” “累就休息。”周恒将她的腰揽着:“先问问他们几个回来了没有。” 秦玥掀了掀眼皮,懒懒起来,喊:“掌柜的,我们家那几个孩子还有帅哥美女都回来了没有?” “柏西带回来一对儿姐弟。那些人都还没呢!梁城热闹,多玩儿会也不算什么。” “哦。”秦玥看周恒:“阿正还没来,杨潜和邢晨也没回来了。” “天色不早,说不定一会儿便来了。”周恒往窗外明灯如火,映着人的衣衫澄明暖黄。 也是说曹操曹操到,杨潜和邢晨诡异的安静走进来了,看见他俩在这儿坐着,便也过来坐下。 两人一齐,安静。 怪!秦玥周恒对视一眼,少女戳戳邢晨:“妞,怎么了你们俩?生病了?” 邢晨木讷摇头,目光空茫:“没有。”声如蚊响。 “杨潜怎么了?”周恒问他。 杨潜似还是正常的神情,斜瞟了他一眼,睁眼耸眉,小声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周恒疑惑,难道杨潜怎么着邢晨把她给吓着了? 秦玥还要再慰问一下邢晨呢,杨潜忽然拉扯了邢晨的袖子:“晨晨,咱们回去休息吧!” 邢晨看过来,缓缓的,如风吹麦浪由东头起伏滚到西头,层层接替,盯着他,目里乍看似深情,细看成星光,破碎在凤目斜挑中。 姑娘乍起,目里星光成箭,毫不留情将耳光甩上杨潜躲避不及的脸上,啪一声脆响。 杨潜歪斜的脸半扭着身子,定定不动。 周恒秦玥惊大了眸。 掌柜和小二瞬间惊起。 邢晨再是不动,似不知道自己上一瞬做了什么,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火辣辣如同烧起来一样,五嘶嘶抽搐着,那感觉直窜到心口,嘶嘶的空洞生风。 她突然转身就往后院跑,杨潜抬脚去追,撞倒了两人的凳子,骨碌碌滚了几滚。 后院哐当一声门响,掌柜心疼的直哼哼。 杨潜紧蹙着眉,抓狂的呼吸不稳,胸中直痛,钳着邢晨两肩将人往门上一按,目里幽光四起,俯身攫上了她的唇,狠狠啃噬。 方才在外面,他就是不小心碰上她的嘴了,然后又不小心舔了舔,吮了吮,咬了咬,她也没动没惊叫,他就继续啃,不还是没说什么吗?怎么到了客栈就打他了? 不管,能打老子脸的,只有老子爹娘和媳妇儿,既然媳妇儿愿意打,那就得让他继续亲! 俩人正壁咚加门咚,吻的激情热烈,又搏斗不断,你咬我来我咬你,哼哼唧唧让人遐想不停。 大厅中,齐漱回来了。 “咦,你们也在这里住着?咱们是受了同一人恩惠吗?”她脆脆道,一眼望来将人的心神吸住,漩涡一般让人逃不出溺毙其间。 “是啊,都是托了张文义的福。”秦玥道:“漱儿小姐自己去看花灯了?” “恩,娘亲一路劳累,不能再让她陪着我,我便带着丫鬟去了。”齐漱来到他们桌前:“我可以与你们同坐吗?” “坐吧。” 小二已经将杨潜撞倒的凳子扶起擦干净,齐漱便挨着秦玥坐下,秦玥还帮她添了茶。 “谢谢。”还未喝茶,齐漱也笑着道谢。 “街上玩儿的人太多了,险些出事呢!”她微蹙了眉道:“幸好碰上一个小弟弟,一人就抱了一大桶水将路边的灯笼……” “大哥嫂子我回来了!”阿正鸟一样窜到周恒手边,举了支打磨光滑泛光的红棕色的梨木勺子,“瞧,我给至炎买的!他总是吃不好饭,给他买个勺子,他看见就能想到我,想到我就会好好用勺子了!” 齐漱愣愣看着阿正,口中吐出没说完的话:“……全浇灭了。” 她柔美如清晨鸟鸣透过窗纸的声音轻轻吐出,阿正才抬眼瞧见她,一瞬眨了几次眼,回过神来忽然道:“你也在这儿住着!” 是肯定句。 齐漱的穿着举止已经能让阿正猜出来,她能住得起这冬天屋子里长绿树的客栈。 阿正的思路是对的,齐夫人他们是能住得起,只是不愿破费,所以这客栈住的,是与他们一家一样的受人恩惠而来。 齐漱愣了神儿,也很快转过了弯儿,笑道:“我道是哪里来的俊人儿,临危不惧还能立时救人,原来你们是一家子!” 阿正悄悄从周恒手边退出,静静坐上凳子:“我只是怕着火会伤到人。” 连程:“我先去睡了,阿正你是与我一起睡还是和周勤一块儿?” “不知道二哥睡了没呢,我就跟你一块儿吧,不然还得将他吵醒。”阿正看大哥大嫂:“那我走啦!” 连程将他一扯捞进臂间走入后院,他明天要将梁城逛完,好好找一件礼物,回去送给小兔子! 齐漱又简单和夫妻俩聊了两句,也止不住困意带着丫头走了。 秦玥才是最想睡的,不料季司走后陆续回来了这么几人,将她生生困在大厅了。这会儿人走完了,周恒眉宇间柔情蔓蔓,牵着少女缓缓回了客房。 一夜好睡。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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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你呀,你没娶秦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都是被她给带坏了!”张文义砸手,妖魅的脸在破晓中叹惋十分。 秦玥:“我怎么就把他带坏了?我这么温婉清丽知书达理,兼备可爱俏皮,能养家,会赚钱!点点是都是帮着我家阿恒的!你这妖孽,憋说话!” “滚粗!”她白了眼。 周恒扶额,将秦玥的脑袋往肩上揽了一下:“娘子,不能因为他人的劣言就放低自己的修养。还是勿说脏话为好。” 张文义被俩人天衣无缝的一唱一和,皆是贬己的话给气了一脸苦相。 颤着手指:“你,你,你们……” 秦玥将斗篷一扫,青松落雪般砸下打落他的手:“别对着我,以为你是手模啊?再好看这儿也没有小姑娘迷恋你!” 张文义扫了一眼周围搭摊的男人们,希望他们忙碌过头听不见秦玥的讽刺。 “陪我们出来也不配辆马车,什么时候能到啊?”秦玥斜眼瞥他。 “这才走多大一会儿……”张文义悠闲道:“一直走就到了,玄光寺就在城边儿,挨着农田了。” “在庙会的时候乘马车,是想被淹里面一天一夜出不来……”他低低又加了一句,成功将秦玥堵的无话可说。 秦玥低低在周恒耳边道:“相公你别揽着我了,咱俩走的快点,不等他!” 周恒被秦玥孩子气的恼怒逗得一笑,松了环着她的胳膊,却又牵上了她的手,二人步速突然加快,一会儿就甩了张文义两三丈。 天色中蓝丝绒的成分渐多,将张文义雪白的衣衫罩得清冷寂寂,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自己被那两人嫌弃了。悠然一笑,两个凡夫俗子,还在他这半个武夫的面前班门弄斧,可笑! 他漫不经心,迈着悠闲的步子,看着慵懒入骨,却在下一瞬就移到了夫妻俩跟前,面上笑意更浓,笑的秦玥心里都起鸡皮疙瘩了。 从城中间走到城边,世间颜色便明朗了些,玄光寺悠长的低矮围墙棕黄寂静,此时便有香火味浮在清冷的空气中,一息间恍惚尘世喧扰而禅境深长,让人深觉茫然。 周恒手心暖热,将秦玥半凉的手攥的一样暖,男子双目平静如此时的天,站在圆门边:“玥玥,咱们走吧!” 秦玥鼻息间淡气飘出,月白袍子浅晃,二人迈进寺中,张文义紧随其后。 寺中庙宇重重,烛火点点将燃尽,透窗半黄,松柏笔直青苍,清苦的绿树汁味混着香火燃烛的烟气,让人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寺中有高塔,铁青色,八层飞檐,檐角铜铃如豆,风过留声,空灵似天际飘来的神佛琴扬。 跨进灯火依旧鼎盛的中殿,大佛披洒金袈裟,慈眉善目,拈花静坐,半合的眸却似瞧着走进之人,眸深似海,却又真的宁静无波。多少人在这佛前深感洪荒一芒,渺小如芥,而又虔诚跪拜,满心赤诚。 秦玥抬眼看了看,跟她老家县城的大佛一样嘛!哪有抽签的?她四处瞟着,像个无知闯进来找妈妈的孩童。 周恒将她的手轻摇:“娘子不上香吗?” “啊?”秦玥一愣,对上周恒清澈等待的眸子,眨眼一笑:“好,上香!” 少女一身簇白斗篷挪到那蒲团边,扑腾一跪,快速磕了三个头。心里念着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你们既然把我带到这儿了,就让我过的安生点儿,别给我整那么多糟心事儿!我谢谢你们啊! 磕完头,秦玥利落起身拍拍腿,一跳转身,朝周恒笑:“好了!咱们去求签吧!” 她已经看见了,求签的老和尚就在这大佛向下竖着手掌的侧角,整的跟不想让人看见似的。 周恒却是愣愣的,低低问她:“这就上完香了……” “我不信佛的,我只信我自己!拜拜佛祖是小辈对长辈的尊敬,不能当真!”秦玥也凑在他耳边道,这话可不能被这大殿上藏着的神佛听见,得偷摸着说! 张文义抹着金光似珠玉的面上飘过鄙夷,闲闲道:“那你还求签?” 秦玥挑眉:“好玩儿呗!” 周恒胸中像蒸着馒头的锅胀满的气冒不出来,憋死了!若知如此,他何必这么早将娘子拉起来,还不如让她多睡会儿,自然醒出来求签呢! 秦玥已经像只饿了数日,突然看见一块肉的白老鼠,扯着周恒跑到了老和尚那儿。 瞬间变脸成虔诚十分的模样,淡笑若蒙了佛光万丈,沉静若莲,唇角都是龛中雾缭,双手合十,柔柔道:“大师,小妇人为家中求学相公求一签。” 锃光瓦亮脑门加整个脑袋的老和尚沉沉抬眼看了秦玥,手中捻珠不停,浑厚道:“女施主涉世太深,与我佛无缘,大可不必强求自己笑对老衲。求签请便。”他另一手缓缓抬起,指向插着不少竹签的竹筒。 这么神?知道自己在敷衍他?秦玥将脸远离了他,将要靠上周恒的胸膛,被他一抬手揽住了。 她仰头看看相公,抿嘴一笑。管他神不神,反正她是来求签的! 她抱了那竹筒就开始哗啦哗啦的晃,渐渐的,一只竹签脱颖而出,长长一支露在外面。秦玥嘿嘿一笑,手劲加大,“啪嗒”竹签落在桌上。 “噹,噹,噹”悠长厚重的钟声响起,如天边神祗密语撞击人心,将之层层推入长云散漫,佛袖生光的穹顶之上,钟声寂寂,环绕庙宇间长久不散。 秦玥一时失神,老和尚倒是先将那一签拈起,缓缓道:“那是日出的钟声,我寺钟声与日同出,从无差错。” “真的?”秦玥往外一瞧。 果然,深寂浓厚的天色已有鱼肚白,星光消失,月圆隐现。 大殿东侧像藏了稀世珍宝,华光万丈而起,染了半边白空。恍若神祗传达密语后亲身飞临,金光层叠飞出,如万道金箭穿透天空,穿破深蓝,遥望人世,一霎大地于无声中俯首称臣,星月在沉静中悄然隐退。 此时再无黑暗,再无寂寥。纵只在室内一角看交子回朝,心神亦满是充斥的辉煌之静,生机之爱,瞻仰之澎湃。 三人沾满了太阳初起的金光,像洒金雕塑站立,与佛同在,遥遥不见来处,沉沉不闻皈依。 秦玥嗅到深沉香火烟绕外,身边男子的清冽气息,如昏睡之人忽触到一片冰雪,冰芒雪皑,指尖微颤,便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一眼踏破红尘,穿越万年,历遍洪荒。她轻叹,若周恒在,哪怕有纷争喧扰又如何?她啊,总有归家之时。 “山中方圆魁,上上签。” 老和尚毫无波澜的声音将三人视线从窗边金光中拉回。秦玥情急,指尖捏上那竹签上头,老和尚松手,她将签子拿过来。 周恒张文义凑来看,秦玥问:“什么意思?” “山有木,山有灵,灵中有经纬之才。”老和尚懒懒抬眼看周恒:“施主学识必有大用,善施可得善缘。” 秦玥:“大师怎知这是我相公?” “二位夫妻面相缘深,老衲自然可知。”话毕,老和尚又捻起了他的念珠,再无与他们交谈的意思。 秦玥深深笑意瞧着周恒:“是好签!相公,咱们走吧!” “娘子不再求别的了?”周恒一横臂将她圈进怀里,语调轻,意味长。 “求什么?不用了呀!”秦玥轻快答话:“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还求什么。” 周恒失笑,怎只想着他忘了自己?他力道轻柔,将少女翻过身去,自己执了那竹筒晃匀:“娘子好意为为夫求签,一报还一报,为夫也帮娘子求一签。” 秦玥静静看那竹筒脆响,心思也像那竹片飞撞,流水飞溅一样,糟乱不堪。 一签出,却是比其他签片都干净泛着青色。老和尚拿起,眉眼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色,白眉斜向上飞扬,长眸微凛。 “怎样?”周恒见他神色突变,语气沾了点疑惑焦躁。 秦玥和张文义也同时盯着他。 老和尚犹自喃喃,“天意如此罢!此签……” 周恒五指一紧,“如何?” “无解!” 一句话惊住了三人。 秦玥心中一咯噔,一把将竹签拽出,竹片锋利,划开了老和尚手中一道皮。 秦玥一看,空白! 拿反了!她撇嘴翻过来,还是空白! 周恒似不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签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眉拧成疙瘩:“为什么?” “没为什么,这肯定是哪个小和尚玩呢,将没有刻字的签塞进来了!”秦玥又从他手里拽过竹签,啪嗒扔在桌上:“没看见这签子比别的干净吗?就是因为是新的,没人抽过!” 老和尚恢复平静的脸像树皮,白眉将成仙样,淡淡道:“此乃天意,为女施主求的签,天意无解。” “切!”秦玥最后盯了那竹签一眼,再瞥了眼老和尚手上划开的一道皮,冷冷道:“若不是新签未刻字,你的手怎会被划伤?其他的竹签可都已经被摸到圆滑无刺了!” 她心思一动,“你们庙里出了错,这竹签我便替你们拿走,不要再吓旁的人了!”她将那签抽走,强势拉上周恒:“尽信佛则不如无佛!佛还求自己呢!光说胡话……” 周恒无话,跟上她的步子走出大殿。 外间的天亮全了,金乌跃世,万千光芒汇成祥云沧海,天光云影壮美,灿烂金辉茫茫,似要将人世都幔成最终的辉煌,金烈。 “娘子莫慌。”身后男子平静的声音传入秦玥耳中,温柔,有力。 她站住,转身望他:“我哪有慌了!”她凑近他:“就算他的签灵验,但是你忘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的命道他自然看不出来,是无解!” 周恒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来到这里,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吗?”秦玥笑看他:“我肯定是好到比上上签还好,没法再好了,所以他不敢说!” 她一扬手,那竹签飞进焚香烧元宝的石槽里,渐渐也燃起一团火。 张文义走出大殿,瞧了一眼那竹签,还真是新的,都滋滋往外冒水了……求签不可信啊!不过秦玥求的那签还是可信的,他张文义身边的人怎会没有好出路! 他们三人在玄光寺中游逛了一会儿,每个小屋子都进去瞧瞧,秦玥见过的寺庙多了去,这儿跟别的地方没什么大差。倒是那座塔,挺高,在古代算高的了,站上去往外望,能将半个梁城都扫在眼里。 远处青幽农田平铺,直接灿金祥和的日出天际一线,近处屋顶高高低低,鳞次栉比。街上渐渐有了人,早间凉,都裹紧了衣裳,有小商贩捧着刚买的热腾腾的包子大口吃着。一眼洒出去,像铺在面前一幅壮阔纷繁的画,人生百态,忙碌交加,亦有人们遗忘的每日之朝阳诞生,自无声中挥洒,给予,奉献。 这世间,本应如此。 将高塔走完看完,秦玥已经将兜帽摘下,笑看周恒:“相公,现在那些摊贩都已经收拾好了,咱们趁人少赶紧一路走过去,将他们都看完!顺便血拼一番!” 周恒不太明白血拼的意思,但根据秦玥前面的话他大概也能猜出来,便温和的笑着:“走吧,为夫带足了银子。” 张文义一团云一样飘在俩人身后:“能给我花吗?” 秦玥:“不能!你的钱够多了,干嘛抢我们这些血汗钱?哪凉快哪呆着去!” “真狠心呐!”张文义恨恨道。 —— 邢晨醒来后就迷茫着双眼,望着床顶的帐子,像望了一个世纪。她回忆着,昨天发生了什么? 吻。 强吻。 缠绵入骨,像将整个身体都揉进口中的吻。 为什么,让那人吻她,她会没脸没羞耻的觉得很美,像入了幻境失了自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他,鱼戏莲池,蝶飞丛中,漫过苍山碧水,直达天堂。 又,很想要! 被子忽起,邢晨将自己埋了进去,没脸出去了! “笃笃笃”敲门声。 “听不见听不见……”被子里的人蒙头喃喃,分明已经听见了…… 杨潜敲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有人出来,他沉了眉,难道已经出去了?不会吧,昨晚他都把她亲的七荤八素了,她还能那么早醒来?啧,别说,女人的嘴就是不一样,又软又弹,是他从没有碰到过的感觉,虽然先开始她是抵抗的,但是后来嘛,还是他吻技高超…… 杨潜渐渐陷入到昨晚的回忆中,却忽然间惊醒。抵抗?晨晨她该不会想不开…… 此念头一出,杨潜一脚踹在那门上,哐一声,门开了。眼一侧,杨潜就看见床上一团被子紧缠,像裹了胖蚕蛹。 邢晨听到那一声门响,将被子腾地一掀,两人四目相对。 “出去!”河东狮吼大抵如此了…… 一只枕头带着邢晨的眼刀,气势汹汹朝杨潜砸来,都进到女人的闺房了,怎能如此退缩?杨潜一脸破釜沉舟的慎重,展臂将枕头接住,埋进里面深深一吸,满是女儿家的发香。 “龌龊!”邢晨裹着被子坐起,像冬日畏寒的唐和尚,裹被也要念经打坐。当然,这位唐和尚是有头发的。 杨潜抱着那枕头缓缓走进她,知道她再没什么东西可仍,掂了张凳子坐在她床前。 面容淡淡染着真切,但,话却不淡,且理糙的很:“晨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我比鸡和狗好千万倍。” “谁嫁你啦?鸡狗再差也比一个登徒子好!”邢晨瞪眼。 “你也知道我和你有肌肤之亲了?除了我,再没有人能给你第一次的吻。”他道:“我负责你以后的一切生活。我在你身后陪了十一年,比得起任何人对你的情谊。晨晨,嫁给我吧!” 邢晨垂着眼帘,静默。 她在想,杨潜心中泛起波澜,她在考虑了!他抓着那枕头攥的死死的,她终于开始正视她对自己的感情了,到底是不是哥们儿义气?还是一开始便桃夭般的懵懂情爱,却总是不以为意! “我还没想好。”她淡淡道,语气轻的可以浮在水面上。 杨潜没有懊恼,浅浅一笑:“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定亲,你慢慢想,总有一天能想清楚。” 邢晨微蹙着眉,不知想着什么,目光深沉看着他。 这姑娘裹在被中像刚出生的娃娃一般,素颜未描,面容白皙玉色,泛着晨间的熙光。杨潜手痒,忍不住倾身抚摸了她的脑袋,邢晨竟然没有躲,像只懒猫任他揉着,米分唇浅浅翘,封藏着他曾舔舐的甜嫩。 杨潜刚想在凑近采撷,邢晨突然说了话:“好几日没洗头了,都是油,正好被你给摸去了,多谢啊!” 男人霎时缩了回去,“这冷笑话太冷了,我方才还闻到枕头上的香气呢!” 他将手中枕头搁到床头:“起身吧,咱们出去逛逛,给你爹娘捎些礼物。” “那香味儿?是客栈的熏香,你不知道?”邢晨淡淡看他,“你的枕头肯定也是这味儿,第一夜我打了好几个喷嚏呢!” “……”杨潜僵僵出去,不跟他顶嘴能怎样? 同来的人都出去了,柏西早就候在周恒他们那个大套间外面,等着周雨和周勤出来,张文义已经吩咐了他,还陪着俩人,以免真的背人群挤丢了。 阿正则是被连程一掀被子给冻醒的,愁着面,苦着眼被他给捞起来,衣服一扔,道一声起床。他揉揉眼,哑哑喊一声,“温柔一点更得女孩子喜欢。” 连程身子一僵,半晌道:“就像你对那小姑娘一样?” 阿正一愣,坐在床上仰头望他,眼中焦距却远的很,失神了一会儿,忽然想知道那小姐姐在做什么。半晌,淡淡道:“我对人本来就温柔,我就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大家都喜欢我,你不知道?” 连程看了他一眼,将床头边的衾裤挂到他头顶上:“不知道!” 阿正是光肚睡的,现在叉腿坐着,一只没毛的肥鸟儿软软卧在床上。他动作极灵敏的将衾裤拽下套上两腿,系好抽绳,挺着肚子道:“你要是温柔一点,早就追到石心了,笨!” “我一定会追到的!”连程双眼狼眸一般,瞪了他一眼去洗漱了。 阿正迅速穿好了衣服去跟他抢洗脸盆儿。 梁城庙会盛况堪拍一部纪录片。日光渐浓,好似春天来到,商人排排连成河流,人头攒动,流速缓慢,挥袖成云,撒汗如雨,犹像清明上河图一般的盛景。更穿梭有不同方言不同口音的人,那是特意赶来梁城这十字路口,宣传自己商品的外地商人。熙熙攘攘,城墙都被插上了彩旗飘飘,沉默一年,惊醒数日,无声看着这城池载满人流,尘云萧萧,换盆钵皆满。 而在周家村,厂房处,沉静依旧,只闻里面沙沙的划木声。 芝娘眼皮一直跳,崩崩的她心慌。昨晚不知怎么回事,良生惊醒数次,醒来便哭,止都止不住,婆婆都被惊醒到了她那屋,帮着一起哄孩子,后来干脆和她们一起睡了。 这一番闹腾,芝娘仍是早早起了床烧水做饭。她在厂房干活的日子,皆是婆婆照管着家护着良生,这一顿早饭,是她唯一能做上的餐点了,午饭和晚饭都是婆婆做好的,以便她到家就能吃上,不必再劳苦去赶制了。 只是现在她眼下还有浅浅青影,不时打上一个哈欠,怕影响到别人,还不敢使劲放松。方才她们都出去玩儿的时候,她趴在桌上补了一觉才好些。 林秀英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孩子闹腾了,做娘的哪有那么容易,总是接连的事儿来,都是心疼都是心酸。 中午女工都走了,她俩最后锁门。林秀英拉着她:“你中午在家多歇会儿,我来开门就好。” 她们俩是一人五天,轮着来开门的,这几日恰好是芝娘的班儿。 “没事儿婶子!我方才补了一觉,能行。我可不能总让你给我担着班儿,玥娘可是给咱俩一样的工资,我咋好意思老让你帮我。”她笑着,像一朵盛开的木兰花。 林秀英给她气笑了:“一村人不说两寸话!帮着大伙还不是大家都好的事儿!你这嘴啊……” 芝娘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我就是不想累着你,你们都是长辈,得空就歇着,我们精力旺的来干就好。” 到家中,良生却是好生生的在院里抱着小板凳蹲着,一见芝娘就咧嘴笑。 “娘,娘……”他举着小手朝芝娘摇晃。 被他乌溜溜的大眼瞧着,芝娘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儿,半晌的繁碌都烟消云散了。 “宝儿,来。”她弯了身子朝良生拍拍手,这些日子他正学走路,歪歪扭扭还能挪几步,也会抱着凳子在地上蹭。 良生张着嘴儿,口中有晶莹的口水和嫩白的小牙儿,他扔了小板凳,晃悠悠起身,挪了一步凑近芝娘。 “来!”芝娘继续伸着手,眼神鼓励又宠爱。 良生呵呵一笑,软着脚飞走几步,芝娘胳膊一揽,他一头撞进娘亲怀里。娘俩一块儿笑了起来。 王氏从小厨房探出头,瞧着模糊不清的娘俩,嘴边也是开怀的笑:“这一上午宝儿都乖得很,跟我到你五婶儿那坐了一会儿,还在院子里玩儿,安生多了。” 良生一扭头看她,叫:“奶,好,好宝儿!” 芝娘一捏他小鼻子:“现在就知道夸自己啦!你个小皮虫,昨晚上谁闹腾来着?” 良生一抓她的手,皱眉:“谁,是谁!娘乖!”他又举手在芝娘脸划拉,手指头嫩的像一团棉花蹭上去。 芝娘将那小板凳拉来让他坐下,他乖乖坐好,扬起大脑袋看她。 芝娘朝他做了鬼脸,“坐好了,等着娘。” “等。”他晃晃点头。 “娘,剩下的我来,您去歇会儿。”芝娘扶着王氏将她搀出来,不让在厨房呆了,不然光和她抢着干活儿。 王氏呵呵笑,她当然知道儿媳妇的意思,反正她已经将饭做好了,就让她去盛吧! “奶、奶……”良生又叫了她一声,王氏看见小儿糊成一片的身子变长,是他从板凳上起来了。 良生拍拍板凳,再朝王氏摇摇手,奶声奶气的唤:“来,坐!吃,这儿吃!” 王氏过去,笑眯眯道:“宝儿想在院子里吃饭呵!行,天儿暖和,太阳正好,咱就在院儿里吃。”她抱着良生的小脸儿揉了揉,“宝儿先坐着,奶奶去屋里搬桌子出来,啊!” 良生两腿一弯坐下,呀呀不知说着什么,仰头望望树上的鸟,再看看门口儿,有人? 他再看看周围,娘和奶奶都在屋里,他转了转眼珠,晃悠悠走两步歇一步,终于走到了门外。仰头看那高大又威武雄壮的男人,手指戳进嘴里咬了咬,糯糯道:“谁,你?” 郑斌看着这孩子,他竟然看见自己了,还出来了,真是出乎意料。他蹲下身子,还是比良生高很多,这孩子有两岁?他没孩子,可看不出来年岁。 “你爹呢?”他在这儿听了这么一会儿,也没听见有男人的声音,是外出做工了? 不过据他所知,周家村的男人基本上都被周恒那一家给包工了,不是做木活就是盖房子,现在他们村正在建学堂,那儿的人可都回家吃饭了。 良生很困难的想着,爹是什么?没人在他耳边说这些…… 他嗫嚅着:“娘,奶、奶……”他皱眉瞧瞧郑斌,撅撅嘴:“爹?没有!” “没有!”郑斌惊讶,刚要再问,院里传来王氏惊慌的声音。 “宝儿!宝儿跑哪儿了?” 王氏在屋里将小桌子擦干净才将俩凳子扣上去搬了出来,不料院儿里那小板凳上没了小孩儿的身影。她搁下桌子就往外来。 良生正在晃悠悠往门口来,瞧见她嘿嘿一笑,嘴里明晃晃的,滴流一下落了口水,他感觉到了,胳膊往嘴上一抹:“奶,人……” 王氏将他掂起来抱着:“哪有人?”她往那边扫一眼,好像树上有两只鸟飞走了。 良生捧着她的脸往上沾口水,王氏抿嘴无奈的笑:“不能自己跑出家门,要跟奶奶和你娘一块儿,知道吗?” “知,道?知道吗?”良生张着嘴儿,专注着看着王氏。 王氏被他那小样儿逗笑了,摇头回了院子。 郑斌从屋后的枯草间走出来,午时没人在外面,他站在人家墙外,继续偷听…… “良生又跑出去了?”芝娘已经将饭都搁到了桌上,只等俩人回来。 王氏将良生外地上一搁:“可不是吗,吓了我一跳唷!”她捏着良生的手瞪他:“吓到奶奶了吧!” 良生没搭理她这质问,只盯着碗里的星星点点的肉,眼直泛光:“饭,吃饭。” 王氏将他的小板凳挪过来放在身前,让他侧坐在自己前面:“吃,吃饱了才有劲儿闹。” 芝娘笑笑:“前几日他就自己跑出去过,还捡过来一根干狗尾巴草呢。” 良生的饭是王氏从自己碗里夹出来送到嘴边的,若是给他自个儿盛一小碗儿,冬天里还是一会儿就凉了。 给他挑根面条,他小嘴一吸刺溜就进去了,开始慢慢的嚼。 王氏趁这时候将一团面条往一边儿拨拉一下,是给良生留的干净的,剩下的她自己吃。戳到下面感觉碗底儿高了,一扒拉,下面还埋了一块肉。 她将那肉片夹出来,飞快扔到芝娘碗里:“整天在外面干活儿,还不多吃点,给我弄啥,这碗里肉丁还少吗?” 芝娘一笑,“整日带着良生,还得不时抱着他,哄着玩儿,娘才累呢。” 她说着又要将那肉夹回来,王氏将碗往后一撤,拉了脸:“别来回夹了啊,吃吧,不就是一块肉吗?你天天干活都有钱,咱每个月都买些回来,娘就吃。” 良生嘴里的面条已经嚼完了,拍着王氏的腿:“吃,吃,宝儿吃。” 芝娘不再说什么,自己给良生夹了菜和面条:“就你能吃。” 良生鼓着动着两腮,看着她,小松鼠一样。 王氏揉揉他毛茸茸的发顶,叹气道:“宝儿越来越像顺子了……” 他那苦命的儿子啊,没看到这孩子出生就…… “娘,咱们娘三也能过好的。我一定将良生养大,好好服侍您!” 王氏失笑:“瞧我,人老了就爱瞎想。咱赶紧吃饭,不能饿着宝儿。” 这媳妇嫁到她家也是苦了她的,才成亲多少天……没男人还得怀着孩子下田干活儿,还好现在都松了许多,有稳定的活计,够过。王氏还想着,若是有哪家人不嫌弃芝娘,她再嫁,她也是愿意的。芝娘还年轻,不能守着这家干巴巴到老啊,身边没男人,总是不踏实的。 外面的郑斌终于明白,原来是一家寡妇,怪不得那孩子不知道爹呢…… 吃过饭,芝娘收拾了厨房的一应东西,良生玩了一上午也瞌睡了,安抚他睡下,自己歇了一小会儿,便跟王氏说了声,去厂房开门了。 厂房很安静,木工需要休息,比她们开工的时间还晚,这时只有芝娘一人。她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垂着眉目,心里空荡荡的。 她与周顺成亲不到一月,周顺就出事走了,到现在三年。她一年怀孕,走鬼门关产子,两年养育小儿孝顺婆婆。到现在,脑中对那个和周家村所有男人一样憨厚的相公,已是模糊不清,只记得洞房时自己与他同样是羞涩的脸红。周顺对自己也算是好的,不然不会为了让她有好吃食就上山去采石…… 芝娘呆呆的想着,门缓缓开了她都不知道。 郑斌瞧着她低垂的露出的下巴,盈盈一个尖儿跟水里的荷叶儿似的。 “咳” 突然有男人的声音,还近在身边,芝娘一惊,抬眼看见郑斌更是吓破了胆儿,手无意识一扒,扑掉了桌上一沓碎布。 “你,你你怎么在这!”她惊的往后退,眼中惊恐害怕迸射,声音打着颤震得人难受。 郑斌一皱眉,他有那么可怕吗。“我只是随便转转,没别的意思,你怎么这般怕我?” 芝娘手一攥,怎么这么怕他?!呵呵,真是可笑! 她正如厕,他闯了进去看了她,她是有了孩子的女人,他还问她为什么怕他!她当然怕,他若是将这事当笑话说出去,她可怎么在村里做人! 芝娘厉眸瞪着他:“你不是这儿的人,转悠什么!还不赶紧走!” 郑斌没什么反应,道:“我那次,可不知道那是女厕……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恶意的……” “没恶意就别在我眼前晃,你赶紧走吧!”芝娘想到什么,将眼中厉色一收,咬唇道:“你,你可别说出去!” 她半抬眼看郑斌:“你说你没恶意,就不要做有伤于我的事,别将这事说出去。” “我说这做什么,总是我的错。”郑斌看了个凳子,自个儿坐下:“你坐吧。” 芝娘皱眉,这人要干什么,“你没事就赶紧走吧,一会儿做工的人就来了!” 郑斌没理她的话,这才吃了饭的时间,谁会来? “我刚才去你家了。” 什么?!恐慌,未知的后怕汹涌袭来,芝娘僵了脚,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都听见了,你家里没有男人。我还见了你儿子,很小,很乖。”他看着墙边白了脸的女人,皱眉,轻了些声音:“我说了我真没有恶意,你别自己吓自己,赶紧坐下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吧!”这是自周顺去世后,芝娘第二次慌成这样,第一次是生良生的时候。她的手都凉了,就算她刚刚才将炭火翻好。 “我……”郑斌一时哑了。 他那日来给周恒家送驴子,在厂房转悠了一会儿,瞧见茅房没想什么就进去要解个手,谁知里面就是来了月事正换月事带的芝娘。那女人惊慌失色,却没有喊只立刻捂了自己的嘴,因为她知道,她一喊定会有人过来,那她被男人看了的事儿就会疯传出去…… 郑斌才是后悔呢,他真不知道那是女厕,他乱上什么茅厕啊!憋一会儿能咋地,当然他是真的憋了。他一直觉得对不住那女人,虽然他立时就仓皇退了出去,但终究是看了人家,污了人家名节,且那一眼,瞧见她梳着妇人头,更不好。 他做人光明磊落,生意也是从不扯谎,这还是头一次自个儿做了缺德事儿。回去后又整日想着,连做梦都是那女人惊吓忧惶的眸子,他深觉自己不对劲儿,便鬼使神差的又来了周家村。 看到她家那小儿,听了她与婆婆的话,他忽然有些高兴,没男人!原来她没男人!他心中,是高兴的,惊喜的,满足的,像一无所有的孤儿突然找到了亲生人。 然后,他得出个结论,他看上那女人了。 ------题外话------ 万更奉上,今天还要赶出一篇论文来,吼吼,感觉自己懵懵哒…… 乃们还有木有免费滴评价票?求……以后月初就不给你们求了,因为再也没有签到了!还有,这个月可以开始用元宝了,手里有元宝的亲赶紧用了吧,一个月之后过期。养文的亲们,赶紧来啃吧,真的要等我一百万吗/(tot)/~学生党伤不起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定怀上! 郑斌看着眼前满脸慌乱不知所措的女人,自个儿心里皱巴巴的。 芝娘紧蹙的眉头就没舒散过,“你,到底要做什么……” 郑斌犹豫了一下,想想,到底合适不。他独身一人多年了,走南闯北,路遇劫匪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些年下来,自在是自在,但也觉得自己与人不同,没有个着落。若是身边有个伴儿想必也是挺好的,且她还有个儿子,那小娃,让她养的跟从水里抱出来的一样,他能接受。反正他手里有积蓄,也不差那一点钱。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娶你!”他起身,笔直站着,像山上的树,话声不大,像风过树稍,但芝娘能听见,且清清楚楚。 男人面色郑重,不似玩笑,芝娘却呆愣愣了,完全没从方才的惊吓中转变过来,目光还是束直的,僵硬的。 郑斌无法,走到她跟前,在她眼前晃晃手。芝娘惊得一步退到墙根儿去,“你,你干什么……” “我没女人,你若是嫁给我,就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婆娘,我也能养着你的孩子,对他好,给他一个爹。” 郑斌尽量将声音放的很温柔了,听在芝娘耳中也只是他粗粝的嗓音低了些,他又不确定的补充了一遍:“我,我做买卖很多年了,能养活你们。你可愿意嫁给我?” 背后的新墙冰凉,挨上一会儿就透过了棉衣,身子凉了一半,芝娘心中忽然又更空了。她从没想过再嫁,良生太小需人照顾,婆婆一人眼盲更需要人照顾,她再嫁什么?!她茫然看着郑斌,眼前忽然又出现了记忆中模糊的周顺的样子,最后一眼是午间送夫出门的背影,越走越远,远到她看不清,成了山边的一根草。 “芝娘,我……” 林秀英担心芝娘少眠,中午在这儿坐的不安生,特意早出来来陪着她,一见屋里这俩人就呆愣住了。 芝娘更是浑身一震,脸越发的白,糟了! 林秀英嘭地将门一关,门外跟她一块儿过来的周三叔愣了愣,拍拍门:“怎么了秀英?” “没事儿,有风!给刮住了。”她趴在门边道:“你不是还有活儿没做完吗?赶紧进去吧!” 芝娘浑身一软,差点坐到地上,郑斌手一伸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饶是平日里有些聪慧的芝娘,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给碰到在厂房里私会男人,此刻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哽噎又堵塞的难受,心跳都漏了拍子。 门外没了声儿,林秀英拍拍胸,还好。 她看看墙边俩人,这男人似是在哪儿见过。但芝娘脸色比那白布都惨,她瞬间就后悔了,她以为那是芝娘喜欢的男人呢,这么看来,是这人不轨?! 林秀英几个步子窜过去,毫不费事的将芝娘拉到自己跟前,瞪眼看郑斌:“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看芝娘在林秀英怀里瑟瑟发抖,再是不肯抬头。郑斌无法,这样子,再说什么借口,林秀英也是不相信他了。他往后退了退,眼光一直在芝娘身上,话却是跟林秀英说的:“我没恶意,也没欺负她。你好生将她哄哄吧,我,我走了!” 他转身便是大步就走,林秀英不知道咋回事儿“诶”了一声,他也没回应,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厂房窗外。 林秀英赶紧将芝娘扶着坐下,给她舀了热水,将散了一地的布片捡起来,一个个抖干净。 芝娘如同惊弓之鸟,林秀英碰她一下都是一身冷汗。 林秀英叹了气,坐在她对面,低声喃喃着:“芝娘你别担心,不管那人是好是坏,婶子都不会说出去的。方才我还以为你们是互相……没尽快将他赶走,你可别怪婶子啊。你在咱村里过的辛苦,婶子也希望你能再找一家。” 芝娘埋着头,垂首中却是咬着唇,发白的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芝娘?”林秀英低低唤着,“你有什么想说的,想跟婶子念叨的,都说出来,闷在心里难受的慌。你那几日都不说话,也不出去玩儿,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婶子看出来你不对劲也没来问问你,是婶子做的不到,你肯定很难受吧……” 芝娘身子一颤,终是忍不住埋在心里多日的担惊受怕,伏在林秀英腿上就哭了起来。 少妇呜咽哭声如夜里风过,瑟瑟冷寂。林秀英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轻缓。 芝娘不是无节制的人,稍发泄了一会儿,便抹着眼起身,嘴唇干涩沾着血迹。林秀英皱眉,那了帕子沾湿了给她擦:“你这孩子,怎将嘴都咬破了……” 芝娘止了她的动作,自己接过帕子擦拭,面上也是恢复了浅浅的神韵。低低的,缓缓的将她的事儿给林秀英说了一遍,只是没了眼泪。憋在心中多时,这些东西只有吐出来,才能缓解胸中煎熬。 林秀英一把抓住她的手。目里是淡喜:“芝娘啊,那男人是相中你的了!” 芝娘微愣,摇摇头。 “怎么?我看,那人一直瞧着你呢,瞧那眼光也不是淫邪之人,不是相中你是什么?”林秀英顺着自己的猜想继续道:“你婆婆也想你能找个人再嫁了,你还年轻着呢!” 到下家不过两年就能给他家添个孩子,就算是再嫁,那位子也就稳下来了! 芝娘没什么反应了,目里再次空了,半晌,浅浅道:“婶子怎知他不是同情我,想对上次那事补偿我?” 这次换林秀英怔住了,她瞧着双眼仍红着的小辈媳妇儿,呆呆没了声音。 “良生还不到两岁,若我改嫁,日后怎么跟他说他爹的事?还有,我若再嫁,我婆婆怎么办?让她一个人过……我过意不去。”芝娘声音像叹息,像低吟。 “你这孩子!”林秀英再次握上她的手,一下下拍抚着,“咱们这儿又不是不能改嫁,有多少人再嫁也过的安生,不比一个女人自己好过?若是那男的真想娶你,就不会在乎良生姓谁的姓。” “还有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怜同情、做补偿的?他能再跑来咱们村,定是对你有情义的。若是这样,他愿娶你愿嫁,就是一桩好亲事啊!”林秀英说的语重心长。 王氏为芝娘能再嫁,其实是找过她的。她觉得林秀英每日跟芝娘在一起,能说话的机会也多,她作为婆婆说着话不太好,跟赶人走似的。但这儿媳真的太年轻了,二十不到啊,她怎么能忍心让她守着自己过一辈子? 林秀英一直抓不准怎么跟芝娘说这事,这就看准机会一次给她说完,让她放开手脚去找自己的幸福。 不多时,做工的人陆续都来了,芝娘面上的哭痕已消,没人看出来什么,只是她做工的速度很慢,还扎了几次手。林秀英倒是不时瞧瞧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在她心里搁下了。若是不时地再提点提点她,这事不准就成了! 在梁城逛游的一行人,各自都买了东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回到了客栈,吃了饭便去休息。秦玥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周恒浅浅笑着看了她,自己也便在她身旁躺下。感到男子清冽的气息,秦玥不自觉的就往他那边蹭蹭,直到蹭到实处,胳膊无意识的扒着周恒的肩,再没了动作。 周恒微笑的眉眼像落了只蝴蝶,抚了秦玥的发便睡了过去。 一番游玩过去,好似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阿正给周勤买了一盒手油,掌柜的说是用什么绵羊油做的,治手皴手裂最有用。阿正还试了试,抹在手上一会儿就变得滑滑的了。他要了,虽然连程说有点贵,但他还不是给石心给买了根十两银子的簪子。 周雨买了一大串小手镯,个个都不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是在小摊子上买的,不贵,但也比县城和镇上的好看,给她那些小姐妹一人一个,也算心意。 周勤却是买个好几个雕刻精细的小东西,挺贵的,但他还是咬咬牙买了。他平日不买什么,手里有零花。那小东西雕工真的超级棒,他看着还能摸索出点什么。他还给周小飞稍了礼物,另外,厂房做工的叔伯有两人让他帮忙捎东西呢,他也买到了。 邢晨则是挑了点给爹娘的礼物,杨潜陪着她跟她买了一样的,说这才是情人间的默契,招了邢晨的大白眼儿。 因阿正帮过齐漱,他们临走前,齐漱还给了他一盒子吃食,顺手扔给他一个绳子,道是以后也将头发绑好,会长成更俊的小子的。 连程朝阿正龇牙一笑,拍了他的发髻,道他这小毛孩子还得小姑娘送东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正一下跳上车,朝他后脑勺一锤就钻进车厢,传出话,那是人家的谢礼!但小孩儿还是很开心,捏着那绑头绳子高兴的看了好长时间,像只嘴咧到耳根的史迪仔,连周雨将他那盒吃食拿过去吃了都没说什么。 马车渐渐走远,张文义一袭漂白锦纹长衫被风吹的猎猎响,他在门口观望一会儿,街边人来人往,看着这男人想瞻仰一座华美的雕塑。张文义没有留给他们一丝目光,转身没入祥隆后院,飞身便上了那株缠绕多年的苍劲又不失雅致的古树。 树冠比人们想象的还大,直穿过三层屋顶将上面的瓦片遮了个隐天蔽日。纤细的树稍末端,一人黑衣负手而立,树顶风声鼓鼓,枝叶相触软语,他立着却如履平地,轻的像天边的云。他遥望那马车渐渐走入人群稀少的大路,目光长久凝视,神色不明。 “大哥!”张文义没张文隼功夫好,很难立上那削薄软嫩的树稍,只坐在一支粗大的树杈上,向上仰望,望着张文隼时隐时现的鞋底。 “大哥,你怎不下来?来了也告诉我一声,还偷摸着爬上我的树!”他咕哝着,像阿正在周恒面前一般。 “你上来。” “什么?我上不去,你不知道我功夫不行?”张文义再皱眉,上面有细碎的阳光闪下,晃着眼了。 他正抬手挡着那些星点的时候,树顶风声忽起,动荡似飓风过。 呼啦,黑影卷上他的身子将他扯到顶上,视野瞬间开阔,满目苍翠,往下是川流不息的人。张文义急急抱着张文隼的腰,虽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掉下去,但是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不好,心里空且慌。 张文隼皱眉,他怎么还是这样?一慌就抱自己…… 他手一挥,张文义感到一阵劲流而过,自己被温柔的卷到了屋顶上。 “大哥,你看周恒家马车呢?”他看看只剩下一个手掌大小的车影,“你看他们家做什么?想连程了?还是想那小毛孩子了?” 张文隼没有答话,仍是沉静的注视着那车。 张文义毫无形象的盘腿坐着,托着腮,瞧着高大的大哥,半晌忽然眸子一惊:“你,你该不会是……” 张文义霍的起身,直直盯着张文隼,目里深光闪动:“你不会喜欢上秦玥那女人了吧!大哥,她可是有夫之妇!你……” “后日我就去重城了。”张文隼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淡到如水一般。 “为什么!”张文义一下就从刚才的思虑中跑了出来,重城位于中楚西境,紧邻西凉,难道是,“西凉有动?” “恩。有探子回报,西凉近日屯兵两万,渐渐东移,不日就能到重城。” “你怎么不将连程留下?”张文义起身,面沉浓重。 张文隼微怔,隧笑道:“你还不相信大哥的实力?不过少了一个近卫,能弱到哪儿去!” “所以,你就是趁这时候来看看那女人?!”张文义眸光凉,如这寒风卷起屋上残沙,扑面蜇人。 张文隼毫不犹豫直视他的目光,目里野狼钢锥,瘆人冰寒。这事,许就是无人能解,皆道他不良不义。他转了目光,一刹的失落散泄,如打碎的瓷器颤着尾音。 张文义不禁敛了自己的硬势,想那周恒秦玥,接触的人皆可知二人情谊深厚,无人能破,大哥这般,注定受伤。又何苦这样远远送行,不能直视? 他叹息,忽就失了往日潇洒风流,“大哥,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心啊。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会陷下去的!”张文隼道:“与西凉,若是开战,不知何时能停。若是战事波及至此,你将她一家护好便可,你不是在他家下了诸番心血吗?” 张文义也不再提其他,嘿嘿一笑,一嘴白牙如玉,“我在相国寺求了一卦,方丈说卦意直指梁城,而梁城诸番事宜,又直指周恒。所以我就来了!” “周恒……”张文隼遥望马车消失之处,天地一线,遥遥青绿绒毯平铺,如天幕落下洒袖飘绿,尽头染着金光浅淡。 他喃喃自语,目光穿过那淡光飘绿,望向更远处,一瞬便是天涯。他朝张文义一笑:“也别整日在外,多回家陪陪母亲和老爷子。我走了。” 黑衣一卷如煞,瞬间无了影踪,方才一切恍惚如梦入厄境,一霎泯灭,归寂。 张文义静立屋顶,想着大哥这一行,不知再见何时,他来,不止为看秦玥,还是来看自己的吧…… —— 回了周家村,大院子里终于又热闹起来。 秦玥给家里下人都捎了礼物,经过镇上的时候已经将店里三人的给了,只剩下发家里人的,拿到礼物的小姑娘小伙子都笑着谢主子。 出去两夜,也是一路劳累,石心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吃了便又是一夜休息。 那劳累心慌,直到次日才消。秦玥直道自己太弱了,该加强锻炼,春日来了定要跑山采药,多跑跑腿儿! 只余几日周恒便要去学院,秦玥又开始给他收拾东西。而周恒答应给她找的店铺掌柜的还没找到,且大半个月之后便是秦汇成亲的日子,秦玥要开始帮忙那边的亲事。是以,这开学前的数日,两人都是整日不在家,让人赶了车,秦玥在镇上下来,到娘家帮忙,周恒就继续去新县,让杨潜跟着找合适的店铺。 秦玥和王志梅在地上铺了宽大的油毡,在上面做新花被子,被面都是闪着花绣着鸳鸯的红段子,幸而现在是铺棉花,不然就闪瞎秦玥的眼了。 这是做的第二条被子了,王志梅说要再做一条薄的,暖和了就能拿出来盖着。 “娘,我哥成亲了,还是跟你们住到一块儿吗?” 王志梅都没看她,撕了一块花抻开,软软按到花面上,用手按按,“当然了,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住,我也不是什么孬婆婆,怎么就不能跟媳妇住在一起了?” 秦玥也慢慢铺着花,王志梅又道:“你还怕我欺负柳卿?” “哪是啊?”秦玥一抬头,瞧见王志梅发顶沾了轻飘飘的花禳,跟沾了蛛网似的,她笑着捏下来,“我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分开过的心思!我又没有婆婆,不知道你们是咋处的。” 王志梅手一顿,道:“反正我和柳卿都不是能吵得起来的人,你就甭担心了。我们住一块儿还能多帮衬着他们两口子,万一有个吵架闹矛盾,我还能哄哄。你啊,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 “唔。”秦玥拿了一大块棉花,慢慢抻着,撕开来,小心排到一块儿:“柳卿来的时候,应该是带着小丫头过来的……” “丫头?正好,能照看着她,习惯也知道的多,不会觉得太陌生。”王志梅眼底点点笑意:“我还没用过丫头呢……” “我不就是你丫头?被你当丫头使唤了。” 王志梅一拧她:“娘哪有?” 秦玥咯滴滴笑,王志梅拧到她腰上的嫩肉了。“那丫头是柳卿的陪嫁,可不是让你用的,你可得悠着点儿。” “哦,还有这说?那我就不用了呗,反正我有手有脚,啥都能干。”王志梅话里带着遥遥的回忆:“以前没你们俩的时候,我跟你爹一块进货,背很多东西呢,能干的很!” “现在呢?” “现在有你哥了,就不用我了呗,我管后勤!”王志梅缓缓说着,瞄了秦玥一下:“你现在怎么样了?有动静吗?” “啊?”秦玥又糊了一脸糊涂:“什么动静不动静……” “要不一会儿去让许大夫你给瞧瞧?看能不能圆房呢,这都过来年儿了。”看闺女那脸色也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的。 “不行,咱现在就去!”王志梅说风就是雨,扔了手里的棉花就将秦玥拽起来,将她身上的棉花一捏,套上鞋就走。 秦玥无奈被她拉着,怎么说都不放手,就这样一路被老娘拉着进了许氏医馆。 许攸悠闲闲的在位子上捏着南瓜子吃,嚼的喷香,剥了一小盒南瓜皮。见两人进来,抬了抬眼皮,朝她们懒懒招招手。 秦玥眼皮一翻:“师父,您能说句话吗?”她带着王志梅坐到他跟前。 王志梅一拍她:“怎么跟师父说话呢,好声儿点!” 许攸笑呵呵瞧着秦玥,小样儿,还跟师父嚷嚷。他将嘴里的南瓜子嚼完,道:“正吃着东西呢,怎么跟你说话?” “就是!”王志梅又成了跟许攸一伙儿的了,一点秦玥肩膀,“赶紧许大夫给你把把脉。” 许攸将秦玥上下剐了一遍身子前倾,胡子飞翘:“怎么了?有了?”她将秦玥伸了一半的胳膊一拉,抓上她的腕脉。 “哪有了……有个球嘞……”少女低低嘟囔着。 许攸睁眼,将人看透似的,“这几天出去了?疯玩儿了?” 秦玥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攸轻哼,“药都没喝,我当然知道了!去梁城了?” “……”秦玥无话,出去玩儿还随身带药,又不是要命的病,她回来就又喝起来了。 王志梅这就紧张起来了,紧紧看着许攸:“是不是又不好了?” 许攸摇头,“倒不是不好,只是还得个把月修养。女人的病症都要长久的疗养,日渐祛病,才能根治。” 秦玥当然知道,不然不敢随意断药。她握着王志梅的手:“娘您别担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好了!” 王志梅却是在心里盘算着,只要是再有一个月才能那啥,那玥玥有身子再到生,岂不正好是周恒赶考的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秦玥看自己娘脸上浮着愁云,微微叹气,真是想的多唷。 许攸瞧瞧她,悠闲闲捋着胡子笑的鬼怪:“丫头也想要孩子了吧?那就赶紧的,多做些阿胶,吃了那个还能早半个月好!” 王志梅一愣:“什么阿胶……” 秦玥瞪了许攸,“就是我随便玩儿做的药。” “那赶紧吃啊,你这孩子怎么都不上心,这可是不是你自个儿的事……”王志梅又开始叨叨,从女人的身子说到一家香火传承,听的秦玥耳朵痒。 许攸满脸兴致瞧着秦玥,不多时来了病人,秦玥便带着王志梅回家,末了许攸还不忘让她赶紧制阿胶。 “娘告诉你啊,这都是必然的事儿,一定要走的,你可不能往后拖,拖来拖去都是事儿。”王志梅语重心长,一路都还在跟秦玥谈着怀孩子生孩子的事儿。 秦玥只“恩”“啊”“是”的回复着她,想起扣扣聊天里最烦别人回这些字…… “我知道!”最后,秦玥郑重跟王志梅保证,面容谨慎,目光坚定:“今年一定给你怀上!” 王志梅一拍她举起的手,气笑道:“什么给我怀,是给周恒怀。” 稍后她哼哼了:“这才刚开年,还有十一个月呢,远着呢……” 秦玥抱着她笑的娇气:“肯定怀,最后也会怀上的!” 娘俩边说着话回了家,继续做被子。 周恒和意气风发的杨潜走在新县街上,杨潜已经到邢府提亲了,经过他娘对邢夫人的狂轰滥炸,和他爹对邢兴的苦口婆心,邢兴和邢夫人双管齐下,竟将邢晨说服了,答应了! “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跟晨晨结亲了!”杨潜拽着周恒的袖子晃,脸上就挂着我快当新郎官了,快来赞我的牌子。 周恒微微朝他笑,终于翻了他的牌子:“我知道了,你已经跟我说了四遍了。娘子说,邢小姐本来就是对你有好感的,你们的亲事,你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我可没有那么简单!”杨潜摇头,他可是连死皮赖脸和偷亲都用上了,才得了邢晨的应允,“我跟你说啊……” “周恒大哥!”七水远远瞧见他俩,颠颠地就跑过来,“杨大哥。” “小子,整天在街上逛游呢!”杨潜心情好,抬手揉了他的头顶,笑成了猫。 七水很奇怪的瞧了他,这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还摸他…… “我去买东西了。”七水将手里的一个大包裹一举,“那边有家店好像快不干了,正大减价呢!我买了好多豆子,晚上可以煮豆汤喝。” 周恒深了笑意,瞧的七水心里软软的。“哪里的店?带我们去看看。” “恩,”他点头,带二人过去。 是家卖杂粮的店铺,因为减价很大,所以店里人很多,掌柜的虽然心疼,也还是笑脸迎客,给他们称着重,找着银钱。店里已经没有伙计了,就他一个人,也将客人们都招呼的都满意。 杨潜知道周恒要找店,便陪着他等着。七水看俩人也不看杂粮,就一直站在空位上,很奇怪,便跟他俩说起话来。 “再有半个月我们的庄子就盖好了。”他道:“都多亏了周恒大哥。” 杨潜一敲他:“这话可别出去说。县太爷也出力了,还有我!” “知道啦!”七水又看周恒,“大人说要在庄子前面竖个石碑,写捐银钱的人,说还要给我们庄子起个名字呢!我觉得叫恒安庄就好。” “恒安?”周恒清隽的眸子瞧他,笑道:“是个好名字,七水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希望你们永远是安定的日子。” 被夸奖了,七水挠头嘿嘿笑:“这是跟识字的爷爷一起想的,因为能有你的名字啊!” 周恒这下倒是愣了,遂又失笑:“我做的不多,得你们这般信任感谢,心中又愧疚呢!” “都是应该的,大哥不愧疚!”七水忙道:“我们得到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帮助里,只有你跟我们说话多,只有你愿意了解我们,在事后还想着我们。真正将我们的烂棚子拆了,而不是一味赶我们走。” 七水因为瘦弱而显得眼睛大亮,专注看着周恒,句句肺腑言,每一句都是他说过的最最真诚的话,说的脸颊都烧红了。 周恒将他的肩一捏:“谢谢你!” 七水一愣,周恒微淡的笑像透过树叶落地的阳光,他又道:“原来我在你们心里是这样的,谢谢你让我知道。” 七水温了满眼的热水,嘴一弯便是可亲的笑:“你值得我们感谢你。” “我娘子在玄光寺为我求了一签,大师说善施可得善缘,我想你们便是我的善缘。”周恒温和道,目里也是柔和,像对待家人一般。 “好人有好报!”七水道。 那掌柜的早就注意到周恒几人了,不知道他们不买东西还站在自己店里做什么。趁着客人在挑选粮食,他跟周恒交谈上了。 因他卖的是杂粮,穷苦人家买不起,而有钱人都要的精粮,他这生意就一直不温不火。但前些日子老爹摔断了腿,又要人照顾又得花钱治病,他没有太多积蓄了,只能想着将这店盘出去,所以才有今日的减价销粮。 但他后面的库房里还有很多杂粮,这减价也是卖不完的,他心里憋闷的很呢! “这店铺的房子也是你家的?”周恒问。 “是,都是我的,后面还有两间屋子,可做库房。”掌柜的道:“这位公子是想盘下来?” 周恒点头:“盘下你的店。掌柜的可是有时间继续工作?我还想聘请你作为管事,仍旧在这屋里做生意,只是要做我家的生意。” 还要聘用他?掌柜的想了想,老爹的腿虽然已经固定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厕什么的,还得人照管着,本来他将店盘出去就是因为要照顾老爹,忙不过来。他是想留在这店里的,这可是他的心血啊,哪舍得离开。 “我是很想留下的,只是我老爹需要人照顾,恐怕只能等到他将养好后才能工作了……你看?” 周恒是看这掌柜的在店要盘出去之际还能笑待客人,认为他办事有始终,做人地道,才想着还让他做管事人的。不过,若是在这两三个月期间再找人当掌柜,显然也不合适。 “找个人照顾你爹不就行了?”杨潜道:“你没有弟兄吗?” “我只有一个妹子,远嫁了。” 七水突然道:“我可以来照顾人啊,我在庄子里也没什么事,搬砖速度都比不上大哥叔叔们,还不如出来呢,帮帮周恒大哥的忙!” “这法子倒是行!”杨潜一笑:“掌柜的,你给我们七水开几个钱儿,让他来照顾你爹,你就能一直干活儿了。” 掌柜的却是不太好意思:“我爹是摔了腿,走不好,如厕什么的,让一个孩子帮着,多不合适……” “没关系!谁还不是吃喝拉撒的!”七水将手里的包裹一摇:“我也是让爹娘养大的,现在照顾奶奶,会的多着呢!” “就交给我吧!”七水瞧着周恒,光怕他不同意。他想帮帮他,他也知道三个月的掌柜不好找,反正自己也是闲着,为什么不能做点让自己知足的事儿呢? “行不行?”他再问。 周恒在考虑。掌柜的在疑惑,明明是给自己老爹找人的,为什么要问那公子? 七水摇摇周恒月白的袖子,摸着柔软有舒服。 “可以。”周恒温和道:“我给你出工钱。” “不用不用,工钱我来出就好,不麻烦公子!”掌柜的忙道。 周恒:“无妨,你出你的,我出我的。我们不两掺。” 嘎?还给这孩子两份工钱? “嘿嘿!”七水笑,反正让他留下了,管他给不给钱呢:“我以后还能给掌柜的帮忙呢!” “对了周大哥,你要做什么生意啊?”他又问周恒。 “木工出来的东西。” 杨潜笑他,还不让人知道呢! 王贵新,就是这掌柜的,知道生意人都有自己道道,便没多问。周恒说这店先还卖着他的东西,用的时候就提前通知他了。东西卖不完也没事,他帮忙销出去。王贵新一乐,这东家好,还帮忙销货,他笑着应下。 周恒给了银子,两人签了单契,这店面也就成周恒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送簪伤己 去镇上接了秦玥,周恒将那单契交给媳妇儿看。 又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低低道:“娘子,我还多出了一个孩子的工钱……” “恩?多出?”秦玥将那单据收了,眼中夹着笑,“怎么个多出法儿啊?” 周恒轻轻凑近了秦玥,小心注意着她的表情,将那掌柜和七水的事儿都说了,末了还添了句:“娘子不嫌我败家吧?” “败家?”秦玥挑眉,微扬下巴注视着他:“你知道每天花多少钱算是败家吗?就这一个小帮工,还是认识的小孩儿,不算败家!” “不过,相公你还挺会收买人心的嘛!” 她轻快着语调,勾了手指在周恒下巴上轻挑了一下。指尖划过那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硬朗,平滑,温热,在秦玥眼中,如艺术家精心雕琢出的珠玉璀璨,处处透着心机的琢磨。 周恒喉结却是忽然一动,修颈细滑宛若平原,那空山伏起一线的抖动,昏暗的光在上面打了个旋儿。 秦玥指尖一颤,瞬间就愣住了,呆呆看着周恒颈间。 那个会动的小东西,真是,性感的可爱,又深入骨髓…… 周恒无奈笑,笑里还添着温柔,缓缓将她的手拿下握住。 “娘子被我惊艳到了?” 他在秦玥眼睛上揉揉,将她揉醒。 “瞻彼日月,悠悠无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秦玥话里带着起伏的笑音,“相公的确个极美极俊的男子,不需召唤就能被我捡到,算我的福气!” 周恒低低地笑,委婉又含蓄,看表情却很是开心满足。 秦玥看他一直在笑,干脆往一边挪挪,抱臂一直盯着他。少女这般样子,周恒忽然就想到了家里那头小鹿跟阿正撒娇的样子,便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秦玥倒也是很受用,一下就不气鼓鼓着脸了。 “我说的不好吗?你笑什么?” “好,很好。但一听就知不是娘子之作。”周恒认真瞧着她:“后面那一句才是你擅长的。但是,为夫都喜欢。” 秦玥在他面前哼唧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对了,那家店现在还有未销完的杂粮,我说卖不完娘子管卖……”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娘子这么聪慧,就算不说,也有法子办到,不是吗?”周恒语气肯定,面容温和灵秀。 秦玥一努嘴:“那你怎么不拿回来点?咱们家这么多人,半个月估计就能帮他吃完……我还能做些新吃食。” “啊”周恒一拍脑袋,“我倒是没想到这茬,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下次去,我再买回来点?” 秦玥撇嘴,“不用啦,店铺都找到了,还整天跑出去?累得慌,在家歇着吧!他们什么时候出去买东西再捎吧。” “娘子真是心疼为夫。”周恒浅笑着在她手上落了吻。 秦玥瞅着他一瞬低下的发顶,想到今天跟王志梅信誓旦旦的诺言,还是速度制出一批阿胶吧…… 此番心思一出,周家几个下人以后好几日都是轮番的上阵,忍受驴皮煎煮的恶臭。按秦玥的话,那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到家之时,入了内院,进了客厅,忽然就看见本该在镇上的许至炎和阿正并排坐着,两孩子正低低说着话,见夫妻俩进来,至炎赶紧往阿正身后躲。 “你已经被发现了,别躲了……”阿正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屁股底下拽出来,像从鸡窝里拽出了一只刺头鸡。 秦玥淡定问:“至炎自己来的?” “恩。”他点头。 “走过来的?” “不是。”他摇头。 “那怎么来的?” 阿正一叹气:“村长叔去镇上买东西了,他见过村长叔,偷摸爬上人家的驴车就过来了。” 秦玥一抽气,急抚心口,周恒忙过去安抚着,目光闪过忧急。 少女偷偷捏上他的手朝他挤挤眼,周恒一愣,原来是装的,吓着他了呢…… “你爷爷不知道你来,定会以为你走丢了,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万一一着急出了事怎么办?”她看着许至炎低着的头顶,话声低低的,听着毫无责备感。 许至炎小声道:“爷爷身体好着呢,整天上窜下跳的,比我还活跃。” 秦玥一噎,稍气馁,喊了石心来,让她去喊连程跑一趟,告诉许攸许至炎在她这儿。 至炎紧挨着阿正,瞧那样子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阿正道:“家里人不让至炎到姨姨身边,说会伤到她肚里的孩子……这样已经好长时间了,至炎被嫌弃了。” 他说着话,还安抚着至炎,拍拍他的小肩膀,将他半揽着,轻声哄着。 夫妻俩看两人这般“恩爱”,都不好意思在他们跟前呆着了。 不过,秦玥还是说了话:“至炎是活泼跳脱的孩子,他们是担心你会不小心撞到你娘亲。你娘亲才有孕不长时间,前三个月是必须要注意的,你爷爷可是教过你孕妇需注意的事项?” “人家都知道。都已经说过不会碰到不会碰到了,他们还是不让跟娘亲在一起的!”许至炎忽然就叫嚷起来,情绪一激动,钻进阿正怀里抽搐起来。 阿正朝秦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抚着小孩儿的背开始哄他。 秦玥眨眨眼,怎么觉得自己跟害小孩儿似的。 “今天你可以和阿正一起睡,还能在我家住几日。”周恒淡淡道。 在阿正怀里哽噎的至炎像上了开关,缓缓起来,抹抹眼,委屈看周恒:“真的?” 周恒点头,眼中有星点的笑:“自然。” 至炎抽抽鼻子,安静拿起茶几上的红枣吃起来。 秦玥使着眼神,朝周恒竖起了大拇指…… 晚饭之后,天色已黑,林秀英进了周恒家门,找秦玥拉家常来了。 石心送上了茶,林秀英仔细瞧瞧她,道:“你家这大丫头真是长得俊!” “婶子过奖了。”石心一笑便退下了。 林秀英看着小姑娘裙角划过门帘,笑呵呵转了视线,看着秦玥。 秦玥也淡笑瞧她:“婶子是有什么事儿呀?”她微微歪着头,自这院子建好,林秀英工作也忙起来,就没太经常来串门,每次来都是有事。 林秀英凑近她,跟所有女人一样,说什么私密事儿的时候都低着声音,轻着嗓子:“玥娘,你看芝娘的日子,觉得她过的怎样啊?” “芝嫂子?”秦玥咬准了这个中心词,“芝嫂子她,可以自己养活婆婆和宝儿,是女子里不可多得的,但是一个女人长久这样,其实是很累的。” 日子再过得去,那也是外面人看起来的样子,但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周顺死后,王氏又有眼疾,可想而知那些日子芝娘是怎熬过来的。再有生子养儿,夜半哺乳,碌碌劳累,总有希望男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做女人不容易,做个寡妇带着小儿的女人更不容易。 林秀英也叹气:“谁说不是呢……那,你觉得让芝娘再找一家如何?” 她瞄着秦玥的神色,少女只是立刻就点头,干脆利落道:“可以啊!” 秦玥是现代人,对二婚再嫁自然是没什么抵触的,只要人在一起过得好,他们愿意就行。再说了,芝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守下去。 “不过……” “不过什么?”林秀英紧问。 秦玥朝她笑笑,“婶子怎么这么着急,难不成有人请婶子说合?不过芝娘身边还有她婆婆呢,若是她再嫁,以她那性子,定是不放心婆婆的。所以,要找,就要找个能全心全意扑在芝娘身上,愿意为了她而接受她婆婆,更能接受她儿子的人。” 秦玥轻啜一口茶,最后浅浅道:“最好啊,是个光棍汉,身边啥人都没有!这样一来,他便能将王氏当做自己娘。你说是也不是?” 林秀英似想了半天,其实是愣了半天,最后突然拍到秦玥背上,惊喜道:“你这妮子咋这么能呢!这不就是天生为那赶驴的设的条框么!” “赶驴的?”秦玥脑子卡了壳,半天转不过来弯。 “额……”林秀英顿了一下,低低轻嘲了自己,太兴奋将事儿给说完了,不过,她今天来不久是为了让玥娘知道这事儿帮着推芝娘一把吗? “是这样的……” 两女人在一堆儿嘀嘀咕咕说了好长时间,烛火一旁静燃,火焰时静时动,如一团蒲草飞散开,映着人面温温的暖。秦玥终于知道事情的缘由,原来是郑斌! “他叫郑斌啊?”林秀英才知晓,这就又夸起来了:“那人人高马大的,瞧着壮实身体好,定能照顾好芝娘的。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做买卖估计是好的……”秦玥低低说着,边说边想,语速极慢:“只是咱们都不知道他人到底如何啊?他倒真的事个光棍汉,他也说过,一个人过了好多年……” 林秀英忙拉着她:“他是不是镇上的?还是县里的?咱们去打听打听。既然是送上门来的,怎么也得将这机会抓住了!” 妇人话里就带着紧张感,好像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秦玥笑她:“婶子怎这么慌?咱们芝娘可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手艺有手艺的,放出去可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 “嗨!”林秀英将她一推,手指在被子上摩挲:“这么长时间了,芝娘可是出过咱村子?以前是照顾宝儿照看地里,现在农闲就管往厂房跑了,没出去过,谁能见着她?这就跟那蜜蜂似的,山那头的花儿再好看,它也飞不过去啊!” “说的也是哈!”秦玥点头:“那我让人打听打听去,看看这人咋样,若是他也愿意养着宝儿,带着芝娘婆婆,咱就再帮他一把。咋样?” 林秀英一拍腿:“久等你这句话呢!她婆婆可是早就跟我说过了,愿意让芝娘再嫁呢!哎,都是苦命人……” “不。”秦玥将林秀英的手一拉,认真道:“这命里的苦都是有数的,前头苦了,后面就是雨过天晴,是甜头。这男人,说不定是她们娘仨的转机呢!” 林秀英微怔,遂笑:“说的是!就跟你们家一样,先苦后甜,更有味儿!行,那这事儿你上点儿心,今年将那赶驴的弄到咱村来!”说着,她利落站起,仿佛身子都轻了一半儿,人突然就年轻了起来。 总之,她们的苦是到尽头了,有个数的也该被她们连泪带鼻涕的给吞完了,再来的,就是苦尽甘来,她相信秦玥的话。 秦玥呵呵,都知道人家的名字了还叫赶驴的,是不是不太好…… “三婶儿,早些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看你这俩天老往外跑,又想做啥生意呢……” “嘿嘿,琢磨琢磨再说!” 周恒还在书房看书,是秦玥特意吩咐的,在他离开前的这几日,两人要不时的分开些时候,以免他走了之后不适应。这两月时刻出入成双,有周恒的温柔和煦,有秦玥的欢快俏皮,离别将至,深觉空气孤寂,这种折煞人的抽离,要预防着,或许才能使人不那么失落。 前院里,连程在石青跟前演练了许久,该怎么跟石心说话,他的礼物才能送出去。 石青瞧着他硬挺的面上浮着思虑深深,皱眉:“行了吧?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可是行军打仗的人,这么点事儿,早就消化完了,去吧!” 连程缓缓抬起眼皮,最后给自己打了气,起身走出去。 “不准在我姐屋里停留太长时间!”石青突然又添了一句,可是门帘早就安静了,他嘟囔着:“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屋外的风沙沙响,连程立在石心门前,将手指揉了几回,终于敲响了门。那门才开了一掌宽的缝,连程就一脚跨进去。 “门一开你就进去,不然我姐定是不让你进屋的。” 连程突然将门一推,惊得石心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儿,她道:“你,有什么事吗?咱们出去说。” “她肯定让你出去,可别真听话。” 真是姐弟连心,猜的这么准,连程心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努力将气息沉下去,将嗓音放轻,低低的,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又有磁性:“去梁城的时候,给你买了东西。” 他将那裹了浅蓝软布的簪子递出去,伸到石心手边。这是石青告诉他的,他姐喜欢浅浅的蓝蓝的料子。 石心没接,神情不虞地看着他,连程心里打鼓,再抬抬手,道:“送给你。” “连程,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再花心思了,费钱又伤神,何必呢?”石心直直盯着他,眉头都拧成了团:“你走吧,我不会要的!” 连程指头一紧,将她的手抓住:“那我就天天跟着你,陪着你,一天说一次我喜欢你,直到你喜欢上我!”同时将那裹着布的簪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石心手里那东西滚烫,烫的她的手都是焦灼难耐的,心中是满满的无奈和渐生的厌恶,将连程背后的衣服一抓:“拿走你的东西!给我我也不会用的!” 丫头的手才触上连程那衣袍,男人骤然转身将她真个人都攥进怀里,紧紧抱着,双臂灵蛇般揉紧辗转。“我是真的,实心实意的想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领情!”男人声音痛楚不堪,喷出的气息夹杂着微微的怒意。 天知道他真拿这丫头没办法,他将全身心的劲力都投进去了,可是一次都不奏效,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次比一次狠绝,目光都是竭力的敷衍,今日连客套话都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拒绝,拒绝,拒绝! 男人的手臂如百年的树藤生灵一般紧紧缠着石心,勒的她骨骼都咯咯在响,体温极高的人呛的她憋紧了呼吸,胸中那一点羞愤被刺激的燃成了恼恨。冷水一盆盆泼下,声厉言狠,声声直挖男人的心口,“放开我!连程我只是不喜欢你,你凭什么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身上!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接受,我就是不愿意,不喜欢,不想跟你在一起……” 连程对这话充耳不闻,只想将她揉紧自己的身体里,不想放开,不想走。门缝冲入的风将桌台上的烛火吹的无力飘摇,火光在人面上暗暗摆动,将那模糊的眉眼晃的阴影重重。 墙上人影纠缠到游弋扭曲,男人臂力极大,竟缓缓将石心提了起来,脸侧摩挲在她颈间,石心却如同被什么灼烧着的野物缠住,每一次微微触动都让她极力的反感惊悚,脸色煞白,为什么非要逼着她…… 在吴府被那老爷欺辱,在这里又被一个小小的侍卫拿捏,为什么,她就不能过安稳的日子,所有人都要逼着她,做什么选择?她自己的事凭什么受他支配。这奸人小兵的手段都这样的不留情面,三番两次,次次将人逼至悬崖边,她就是一个丫头又怎样,她想过自己的日子啊!石心眼中抽痛绝望,扑闪的火光中渐渐蔓延了浓浓恨意。那手中被塞了的东西,坚硬细长,她抬手,毫不留情…… “嗤——”利器入肉的清晰声响,连程突然就没了动作,手一僵,石心踉跄落地,手里的东西已经染了血,温热,甜腥,刺目一片。 连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中震惊,痛楚,苍白,闪闪掠过,他前襟的黑衣瞬间重了一片颜色,洇湿浓稠,如一片软纸进入水流,一霎泡软,那撕裂的一道口子里,肉眼可见的汩汩血液往外窜。 “哒”微微一响,石心手中的软料簪子同时落地,散出的银白簪身半只都是红的,那顶上,镶了一朵迎春花…… 男人捂上那长长一道裂伤,低低哼了一声,猩红的血水顷刻就从他指缝冒出。她,想杀了自己……他受过多少伤,对这深足数寸的口子心知肚明,再有半寸,就能插进心脏,药石无医。 石心面白如纸,脚步错乱的跑到桌子里找药箱,秦玥给他们每个屋子都备有药,各种各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石心一边胡乱翻着,一边抖着唇毫无思路的念叨。 她眸中一喜,找到了伤药!握紧瓶子转身,门边却已经没了人,房门安静阖着,烛火直立,窜的极高,将她一人的身影虚晃映在墙上,淡漠,清冷,像竖起了巨大的屏障横跨,将她与这世界隔开,天堑鸿沟,遥遥如此。 若不是地上还躺着沾血的东西,方才的一切,都好似一场虚脱跑到尽头,却又失足落入万丈深渊的噩梦。 石心手里的药瓶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静止,细长的烛影零落,浑身冰凉的丫头颓然倒地,抱着自己呜咽起来…… 秦玥在卧室里看了会儿书便上床休息了,周恒来的时候,少女已经睡着了,花团锦簇的被子微微伏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是她侧卧蜷缩,单单躺着,瞧着有些清冷。 周恒将灯吹灭,借着皎洁月色宽了衣,缓缓在她身侧躺下,将她蜷起的身子揽进怀中,焐热她冰凉的膝盖和脚丫,秦玥浅浅嘤咛一声,便没了反应。 “傻娘子,为夫走了以后,一定让石心每晚都给你装热水袋用。”周恒低低嗫嚅了一句,握着她圆润冰凉的膝盖轻揉:“怎么能这般凉啊……” 次日,破天荒的,竟没有人过来给夫妻俩送热水。但周恒照例是先起身的,反正这温柔的男人也乐意伺候娘子,什么都没说。 石心是被紫叶摇醒的,人一醒,紫叶就舀了药汁往她嘴边送。昨夜她昏昏沉沉一直走在梦魇里,连程和她自己给的惊吓,将人给吓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秦玥起来说石心不在,紫叶才来她这屋瞧瞧,发现了已经烧迷糊的人。 “连程……”小丫头嘴唇都已经烧干裂了,嗓子哑的像粗粝沙子在地上划着,“连程怎么样了?” “连程?他一大早就跟重阳出去买东西了。”紫叶奇怪,石心不是挺烦连程吗?怎么一起就问他呢?难道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怎么了?” 原来好好的……也对,他是打仗之人,怎会因为一簪子就…… 石心摇头,双颊潮红,手指冰凉,脑子里像炸开一样,什么都不想想了。 紫叶哄着她将药喝了,给她添了一层被子,捂捂汗,出了汗就好的快了。紫叶还没出她的屋子,秦玥就过来了,方才给石心把了脉,这病是心火所致,连程又缠着她了? “主子。”紫叶用气声跟秦玥说着话:“喝了药就又睡过去了,瞧着好像很不舒服呢。” 秦玥轻轻一笑:“哪有生病的人舒服呢?” 她凑到石心跟前,覆上她的额头,烫的跟热水似的,冒烟儿。这丫头眉都皱成周家村的山了,秦玥轻轻给她抚平,听她低低地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秦玥朝紫叶招招手,让她打壶热水来。不多时紫叶就又回来了,还倒了一碗水端来,秦玥要接过,紫叶收手:“主子,奴婢来吧。” “好,你来。” 紫叶将水轻吹吹,觉得温热了,才往石心嘴里放。许是极度的干渴,半昏迷半沉睡的人也下意识的吞咽,一会儿就将一碗水喝完了。 秦玥在石心的小桌子旁,打算蘸点手油给她抹抹嘴。不过她桌面上没多少东西,也都不是女孩用的脂膏。秦玥顿了顿,拉开了下面的抽屉,却看见了那块沾血的软布。 这是……秦玥捏着那布头,一拉,里面的簪子掉了出来,一半都沾了干涸的血迹。 精明的少女瞬间就想到了全部的事,只低低垂眸,将眸子遮了,迅速将两样东西搁好,找到手油蘸取了一点。 紫叶将碗放回桌子,秦玥小心的将滋润度极高的油脂抹到石心唇上,轻声问:“刚才石心有没有醒来?” “醒了,喝了药一下就睡过去了。” “有说什么吗?” 紫叶缓了下,道:“说了连程,问他怎么样了,就没有了。” 秦玥没再问话,只颔首表示知道了,便带紫叶出了石心屋子。 “随我去厂房一趟吧。”秦玥道。 “是。”这是秦玥第一次带紫叶出去,到自己的生产基地。虽然秦玥没强调过她们不能在村子里走动,但紫叶也确实谨守着下人的本分,没有随意外出。 女工还没休息,里面一片忙碌景象,手起手落,缭地飞快花眼。二月一到便是春天,春季短暂,不到多长时间就有暑气了,便是新款上市的时候,女工现在三分之二的人生产老款,剩下的人生产新款,将东西提前赶制出来,多屯些货,以免到时候供不应求。 其实说起来,也算是辛苦活儿,若不是秦玥体恤她们,中间搞个户外活动,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时间短了还行,但这是长久的工作,长了易有各种隐患呢! 秦玥在窗外瞧着,紫叶也好奇地瞧上几眼。芝娘和林秀英坐在一块儿,动作明显没前些日子快,也没发现有人在外面看,倒是林秀英瞧见秦玥,但秦玥朝她做了个手势,她就坐着没动。 芝娘神情染着淡淡愁绪,一针一线绣的皆匀实细密,但瞧着就是没有以往的精气神儿,是不是也在想自己那事儿?秦玥思虑着,近些日子,身边这些人的感情问题倒是挺多的。不过,杨潜算是熬出头了…… 她缓缓朝里走,到了木工的大房子。男人们皆投入专注,沙沙的伐木声浅浅在空荡的屋里回绕。 “三叔。”秦玥低低唤了一声。 周三叔抬头:“玥娘来了……”他手里有活儿,直接给拉了个板凳,打打上面的木花搁过来:“你先坐一会儿,要是有事儿,就直接跟我说,呵呵。” 秦玥浅笑坐下,若客气的不坐,三叔跟她说话要仰着脖子了。紫叶在她身后一步远站着,以免挡着三叔手下的光。 秦玥扫了眼屋子角落已经做好的几辆车子,问:“咱们的店铺若是二月二十开,到那时能出多少台车子?” “一个月?”周三叔想了想,“按这手速,一天都比一天快,不满两百台……我看咱们还得找些工人啊,若是生意好,跟不上销量啊!” 秦玥低低笑着:“刚开始没那么简单呢,这车子,要卖成高价位,能接受的人少,宣传做不好,恐怕走量很难。这前些时候,我准备用限量售卖的方式,好吊着人们的胃口,算是抢购,谁抢到是谁的。以后,以后的法子就再说。” 周三叔停了手里的木刀,目光缓缓落在秦玥面上:“那可以像玩偶一样,卖到别的地方去啊。” “……这个,就先开咱们自己的店,名声出去了再说。之前开玥恒专供打出去的名声,想来也是能为这骑车的生意带来益处的。” “呵呵。”周三叔笑笑,又开始干活儿,“生意我也不太懂,只能大概这么想想,还是玥娘来办吧!什么时候需要添货,就跟我说一声,我再找些人来。” “行,我就是来问问这出货量的多少,那您先忙着,我就过去了。” 三叔挥挥手:“走吧。” 秦玥没立刻走,她去看了看新出的骑车,将链条脚蹬都摸了个遍。 一旁做活儿的男人们终于有了动静,都紧张地看着她的神情。那是他们这些新手做的第一批车子,能不能入了玥娘的眼,还不知道呢!家里的婆娘都说,玥娘看着好脾气,对那些做工上的事儿看的可严着呢,不能偷一点懒!花纹、绣线都要按要求来,大意不得嘞!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程离,说亲吻 秦玥手下转着脚蹬,觉得链条还算顺滑,那车链子是王师傅做的,也算质量有保障。 她对准了车把手看,两边对称,可以。 她又两手握上车把,渐渐滑着向中间靠拢,感觉车把整体尺寸是否一致。少女低垂的睫毛一翻,精亮的眼露出来。 “还不错嘛!” 她低低赞了一声,却因为大空荡的屋子里没人再忙活,而显得那声音微微飞沙,悠长回荡,有些响亮。 一听这话,男人都暗自一笑,手又缓缓活动开来。 被人认可,以及被女人认可,更以及,被作为东家的女人认可,让他们有满满的作为一个做工男人被尊重被赞赏的脸面,并且同时充盈了他们不那么高远的雄心,和养活一个家、撑起一个店的壮志。 虽说人是不容易满足的,但是目前来说,他们这半拉子手艺,求的就是这些了。等店铺开起来,说不定他们也能当师父,加薪水,这就是他们更高的需求了! 秦玥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到男工的心思,最后在周勤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便带紫叶走了。 家里,阿正正教至炎练武,说教倒不如说俩人在玩儿。阿正一个动作,至炎一个动作,却是做的歪歪扭扭,一点儿架势都没有,两孩子也乐呵的很。 “阿正,你连程师父呢?”秦玥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欣赏过了。 阿正将腿一踢,做了个经典的猴子捞月,道:“跟重阳出去买东西了。” 出去了?秦玥站在原地想了下,又朝许至炎勾勾手:“至炎你来,让我考考你将药物认的怎么样了。” 要考问自己,至炎朝她眨眨眼,他可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哦,当然,只是他记过的。阿正停下动作,看秦玥跟至炎低低说了几句话,至炎便将他一拉,“走,陪我出去一趟!” 小小孩子雄赳赳气昂昂拉着小孩子出去了,秦玥风轻云淡地到客厅等他们,一盏茶后,俩人就回来了。 至炎往秦玥跟前一坐,糯糯道:“重阳的屋子有伤药味儿,很重。连程屋子里的味儿就浅了,只有他床上有。还是同一种药哦,跟我家里的不一样,但是我闻出来了,都有白芷,三七和天南星!” “是不是?”他摇摇秦玥的袖子,眼巴巴等着答案。 “是,说的很对。那药是我自己配的,自然与你家的不一样。” 那昨晚便是连程送簪子去了,很有可能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把石心惹急了,才失手伤了他,他便去重阳他们屋里上药了,没跟石青说。有伤不宜带阿正出去练武,所以就借口跟重阳出去了。 按那簪子上血迹的长度……秦玥微蹙着秀眉,瞧着不甚明朗。 阿正:“怎么了,嫂子?” 秦玥微微抬眼,朝他一笑:“没事,嫂子在想,什么时候将至炎送走呢!” 许至炎老鼠见了猫一样往阿正身后躲,嚷着“我不走”。抓着阿正的衣服攥的死死的。 秦玥被他那小样子逗笑了,伸长手臂在他屁股上拍了下:“骗你的!不过就算我不想,过不了几天你爷爷就该来接你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她高傲的扬着削尖的下巴,朝目光闪躲的小孩问。 “为什么?” 许至炎从阿正身后猫出一只眼瞅她。 “因为我会去告诉他让他来接你啊!哈哈!”秦玥大笑,不再跟他俩说话,自己进了卧室。 许至炎气鼓的白嫩的脸,双手掐腰:“哼,我讨厌你了!” 阿正皱眉,拍拍他,软嫩的无官都抹了温和:“至炎,回家也没关系,忘了我跟你说的了?那些下人再不让你靠近你娘亲,你怎么办?” 至炎一抽鼻子,怒道:“看我有妹妹就嫉妒我!想要让你娘也怀一个!” “好,就是要这种气势!”阿正一拍他的肩:“然后趁他们愣神的时候就跑到你娘身边,尽情撒娇,但注意不要碰到你娘肚子里的宝宝。” 至炎点头如捣蒜。 秦玥在想着,那簪子扎的那样深,不知是捅到哪儿了,希望不要破伤风才好。连程去镇上,该聪明的去师父那儿再看看的吧? 等重阳回来的时候,秦玥担心又加重了一层,因为连程根本就没跟他一起来。 周恒昨天跟他们说了,让去县里买那一家处理的杂粮,到了新县,他们却是碰到了马场张场主。张场主看见连程却很是吃惊,问他为何还在这里,重城已经开战了。 此时已经是他们从梁城回来的六七日之后了,张场主作为张家的旧部,自然对战事很是关心,是以知道的早。 连程却是毫不知情,因为根本就没人告诉他,他就像被人遗忘在军队之外的人。 以往战事起,张文隼用连程最是顺手,若他不在身边,用人上岂不是少了一个?是以,连程就走了,带着伤,骑马而去。 重阳自是担心他,拦着他告诫,至少将伤养好!给他上药时他看的可是清楚,血淋淋一掌长的口子,最深,入肉数寸,竖在身上跟地面裂开一道沟壑似的,那丫头的心也真是狠呐! 张文隼对连程有知遇之恩,他怎能在这时候安生呆在小山村?重阳好说歹说不管用,最后还是让他走了,没给任何人留一句道别。 秦玥整个过程都皱着眉,到底也是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还是被自己丫头伤了的,秦玥也不想连程出什么意外。 看秦玥这般神情,重阳忙道:“主子不必担心。连程既是去支援大爷的,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路上肯定就找医馆换药什么的,绝不会让自己死的!他行军打仗多少年,受的伤大大小小,早就有免疫了,您放心吧!” 秦玥斜瞥了他:“受伤还能有免疫?你倒是将人都想成神了,人只有对药物有抗药性,受伤再多不及时治疗也会出事!” 重阳嘿嘿笑:“反正连程是不会出事的。” 秦玥低沉着面容,这俩人,一个病得起不来,一个伤着就离开,真是,看来以后丫头小子们的情事也得管管了,不然容易出乱子! 重阳感到主子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绷着面微微往后收了身子,他可没做错什么事儿…… “嘿嘿,”他又腆着脸笑:“主子,爷让我买回了您要的杂粮,您看看,是不是要做新吃食啦?小的们可都等着呢!” 这种时候,转变话题是最好的选择。 秦玥抿唇瞪了他一眼,“行了,你下去吧。” 重阳退出去的时候,周恒正好过来了,他朝男子嘿嘿一笑就走了。周恒看娘子脸色不太好,道:“怎么了?” 秦玥将他一拉倚上他的肩,闷闷道:“出事了!” “怎么?不舒服?”周恒忙去摸她额头,正常体温,再看脸,除了不太高兴外加看自己有点儿娇软,就没什么了,“谁出事了?” “石心病了……” “我知道,你不是给她开了药了?没喝?” “连程被石心刺伤了,他走了,去找张文隼了。” 周恒一愣,“被刺伤了,心也伤着了,放弃石心不回来了?” “心?”秦玥皱眉,戳戳周恒心口位置,“连程的心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他走,是因为张文隼开始打仗了。” “哪里的战事?”周恒将秦玥的手握住,最近她好像总是对自己动手,跟玩闹的猫似的。 “重阳说是重城,重城在哪儿啊?” “重城与梁城之间隔了一座城,在我朝西境,紧邻西凉,想来是西凉出兵了。”周恒淡淡道:“不知会不会波及到咱们这里。” “连程夸张文隼那口气,不是作战能力很强的吗?该不会打过来吧?还能让人家破城?那将军做的有够差的了……”秦玥抬手给周恒倒了水,搁到他手上。 男子浅尝一口,是泡好的枸杞茶,甜甜的,恰到好处,也解了秦玥在他耳边提那个男人的淡淡酸气。 “中楚的将士能力强,不管是带兵的还是后方的人,都比其他国家要强,所以从没被瓜分过什么,只是偶尔有和亲。”周恒很客观的道。 “恩,那不管怎么说,万一有一点兆头,咱们就要加强村子的防御力了……”秦玥无意识的揉着周恒的虎口,想着万一有变,要怎么安排村里人防备。 看秦玥事事劳神,周恒瞬间就软了神情,心像被抱进了温泉里,柔声道:“这些事有奇叔想着就好,娘子不需太过忧劳,一会儿我去知会奇叔一声。” 秦玥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就描成了一线月牙弯眸,暖心又可爱:“好,不想这事,那我将咱们家这大院子看好就行。反正咱们有两个会功夫的伙计。” 时至今日,秦玥还是不太习惯称呼他们为下人,不是叫别人下人就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人生而平等,只是各谋生计,走一条活路而已,还是现代的保姆钟点工好听。 “说到这了,我得给你准备些药,万一夜里生病了还能赶紧起来吃了!”秦玥起身会卧室收拾东西。 周恒失笑,娘子果然心中只有自己! 重阳回来了,阿正却没见到连程,以为他有什么事呢,结果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二师父走了,阿正愣了好长时间,突然就开始跺脚,“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 他直叫嚷着,至炎在一旁又开始哄他,说的话乱七八糟,俩人一个比一个闹腾的厉害,吵吵的秦玥脑仁儿疼。 方才她去看石心,那丫头烧已经退了,就是还很虚,估计也是被她自己给吓着了,说话都气短。秦玥也没太说她,只让她先养好病,赶紧起来给她干活儿,手边的人用习惯了再换人很不顺当。当然,用紫叶也一样,不过就是让那丫头啥都甭想,赶紧好起来。 一说这逗趣儿的话,石心却是嘴一抽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做的事秦玥肯定知道,可她不说,偏生这样安慰人,让石心心里积压的委屈,惊惶,后怕和担忧一齐迸了出来。拽着秦玥的手就哽噎说了起来,以往她从不在主子跟前说跟连程有关的事儿,不愿去嚼舌根。 可是这次她将连程伤的不轻,吓死她了,昨晚她看连程胸口的血,都以为自己会把他刺死。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一点都不是他在自己跟前的样子,她以为他不想自己看见他流血死去的样子。夜里做了一夜噩梦,到处是浓稠躲不开的鲜红,刺目又血腥,骇人肌骨。 石心呜呜噎噎地一边说一边哭,秦玥为了安抚她,就将连程走了的事儿跟她说了,说他估计要很长时间才回来,也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日后不会再有人缠着她之类的云云。 一说这,石心却是怔了好长时间,半晌,那眼泪又雨珠似的往下落,道他会不会死在路上,若是死了,连尸骨都没人收,他娘都没人照顾了。 秦玥哄小孩儿一样哄了好长时间,也算是石心头一次在她跟前这样失态闹腾,这丫头平日里话不多,今儿是病了没理智了,也是刺激太大,直说到力竭才昏沉沉睡过去,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秦玥从她那儿回来,耳朵嗡嗡响,一直都是丫头的哭啼声,这又让俩孩子嚎叫着,实在受不了。 周恒蹙眉一打眼色,周勤和周雨俩人一人拉了一个低低哄着,半晌才安静下来。 秦玥揉揉额角,无力看着俩孩子,最主要的目光还是在阿正身上:“可是闹够了?” 秦玥第一次用这样疲惫的目光看自己,阿正抿嘴,心里不觉就愧疚起来,缓缓垂了脑袋:“对不起……”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张文隼走的时候你也没有这般样子,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吗?”她微微笑着,抬手揉揉他的头。 阿正小狗一样半眯了眼,低低的微微撅了嘴:“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身边忽然少人了,以后不知会不会再有,有些空荡荡的,不舒服……”他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些酸,有些涩,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至炎大眼瞧着,也往她手边拱拱,秦玥无奈,呵呵笑着,也揉揉他。 “姨姨,阿正是想学我闹你!”至炎嘿嘿一笑,朝她挤挤眼。 阿正一绷脸,捏上至炎的脸蛋,“至炎你这么聪明?让我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说着就往他额头上撞,嘭一声,至炎脑门一震,眼冒金星。 至炎紧紧绷着嘴,脑门上肉眼可见的鼓起了红包,“你,你……”他眼里都有了泪花,就是憋着不往下落,绵软的一团东子堵在嗓子眼儿。 阿正哼哼唧唧,僵硬着脖子去瞅他,见他这般样子,顿时也没了脾气,将他抱上椅子给他揉那红包包:“至炎乖,以后阿正不敲你了……” “你,你讨厌”许至炎哽噎着,嘴一瘪泪珠儿就掉了下来,声音却是很小的。 阿正急急忙忙将他脸上的泪给擦了,软声软气的低低哄起来。 秦玥淡淡看了他俩,总算安静下来。 “吃饭吧娘子。” “恩。”跟石心说了那么长时间,她早就饿了,这俩孩子闹腾着,她都没吃上几口。 饭后秋桐收拾的桌子,今儿身边晃悠的人突然就少了两个,确实是有些空了。秦玥看了会书,想了下店铺的事儿,想到下个月的新菜的还没出,就写了一道新菜。 她不是厨师,之前脑子里的菜已经出的差不多了,现在想着有些绞尽脑汁,因为有些食材是这里没有的,只能用别的代替。但因为仙客来分店众多,所以她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分成,之前出的菜也深受食客喜欢,每次从仙客来过,看见客人吃的嘴角都是笑,她也觉得很满足。 想到了自己的收入,秦玥不禁又高兴起来,她都算是个小富婆了呢!能养得起家,还能有余钱吃喝玩乐,不错,也不枉她做一回穿越女。 周恒从周复奇那儿回来,秦玥已经睡着一会儿了,门一开她又醒了。 看床上少女微微蹙了眉,周恒不免有些内疚,轻轻走到床边:“抱歉吵到你了……” 秦玥淡淡摇头:“本来睡的就有些浅,不太安生。跟村长说的如何?” “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会上心的。咱们村子里的壮力都在,该不会有大问题。细想一下,他们也不会打到这边来,但是别的就不一定了,可能有流窜的匪徒或是流民。奇叔再跟村里人都交代一声,万一有事,全力应对,不行还能躲到山上。” “战事最苦莫过百姓了……”秦玥低低叹一声。 周恒缓缓坐到床边,望着秦玥缩在被中的小脸:“娘子好像一点都不怕这事?” 秦玥微愣,好像,她就是没有感觉的,她淡淡一笑:“许是我从没经历过这事吧!我们的国家从来没有战争,但有冲突的国家打起来,也根本躲不了,不用躲。一颗炸弹从天而降能把咱们这一个村子都移为平地呢!” “这么强?”周恒惊讶。 秦玥干脆从被子里钻出来倚在床背上,周恒立刻拿她的袄子将他裹上,“谢谢相公!”少女朝他灿灿一笑,如河中展开一朵金莲,犹自生辉。 “娘子,以后咱们若是有女儿,就叫灿灿如何?”周恒捏上她温热的小手,目光宠溺温润,话声轻柔。 “恩?”秦玥失笑,仰脸望他:“怎么突然就想到这儿了?” 被自家女人这样安静的望着,周恒再次偷偷红了耳根,但仍是水一般的温柔:“因为娘子笑着极好看,我希望咱们的女儿也有像娘子一样有灿烂的笑,有热烈的生活。” 秦玥一头砸进他怀里,蹭歪着:“你跟一个黄花闺女说生孩子的事儿,真是不知羞!” 周恒低沉沉的笑,胸腔抖到秦玥细嫩的面,颤的有节奏:“娘子这话后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将孩子的事提上日程,咱们早作准备了?” 秦玥静了一瞬,她已经跟王志梅说好了这年怀上的…… “恩?”周恒微微揉揉她的肩,等着这只嫩的可爱的缩头乌龟的答话。 秦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满目里碎落的星光璀璨,两颊却是沾着两片可爱的红晕,低声道:“那你可要每日都锻炼身体……” 这话一落,少女自个儿的脸突然就宣红起来,像纸上晕开的一团大红,渐渐漫成了大朵红牡丹。 周恒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尾,整张脸都如浸在春光里,话声像春燕滑翔而过旋起的黑翼,优雅美焕:“好,满足娘子要求。” 秦玥心中兔子跳一样,将眼帘一垂不去看他那花儿一样的笑脸:“你在学院里,最好是向夫子建议,让所有人都每天早上起来跑步,中午还要跑……不然,就你一个人,多奇怪!” “好,这样还能强健所有学子的身体,是个极好的建议。”周恒轻柔地说着:“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睡不着……”秦玥干脆将袄子穿上,朝周恒一伸手:“把我的医术拿过来吧!” “好。”周恒拿了她的书给她,也坐在一旁看书。 “相公,你该去书房的。” 已经说好了的,俩人要分开点儿,以免不适应。 “为夫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不行吗?”周恒静静看她,眼中带着请求。 秦玥一心软,绵绵道:“那好吧……” 男子轻笑,看两眼书瞧一眼人,时间就这样过去。 许至炎在周家呆了三天,日日黏着阿正,终于被许攸接走了。许至炎一走了也该是周恒去学院的时候了。 秦玥早就准备,临走却还是念叨着那些东西,一个个念着,念着想着,都收拾好了,没有落下的。 石心的病也好了,为了弥补自己前几天的错误和没服侍秦玥的失职,一直跟在秦玥身后,帮她一起整理周恒零碎的东西。 车就在门外,人也在门外,秦玥将周恒轻轻一推:“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娘子分明是想送的,怎不愿与我一道了?” “我哪有想了?”秦玥摸着脸,愣神儿道:“你多大人了,还用我每次送?赶紧走吧,不然进学院晚,夫子该训你了!” 周恒静静望着她,日光落在他面上,跟透明的人一般,他浅笑着:“娘子不必拘着自己,我们并非再不见了。为夫想让娘子陪着,你送我一程可好?”他牵上她的手将她带上车前,仍是缱眷着天光一样的笑,笑的秦玥晃了眼,迷迷糊糊跟他上了车…… 身边人突然离开总是不适应的,就像阿正对连程的走的反应一样,他俩的师徒情还能让阿正一个不懂什么的小孩儿急到嚷嚷。何况是这样的夫妻情深? 秦玥不送,只是想尽快一个人静下来,以免陷到失去周恒的困境里,但她心中其实是想有更多时间和他呆在一起的。周恒最了解她这心思,见不着的时候必定见不着,但能在一起的时刻又何必拘着自己的性子不往前走呢?他的玥玥,不用克制自己。 石心看着两人上车,面上挂着浅笑,主子也只有在爷跟前会迷糊着,被牵着鼻子走。车窗被周恒掀开一条缝,朝她看了眼,石心微愣便也上了车。 他回学院之后,让秦玥一人呆在车上免不了胡思乱想,需找人陪着她。且说不得娘子会到县里谁家去坐会儿,一人未免有些形单影只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如带上石心。 “可以走了。”周恒知会石青一声,马车便缓缓走了起来。 男子静坐一会儿,温沉的眉眼瞧瞧身旁的人。秦玥离他有一人宽的距离,也安静的不说话,柔美的侧脸浸在微暗的空间里,透着一抹空灵。 “娘子。” 秦玥扭头看他,微扬了眉,干什么? 周恒浅笑,温柔如常:“娘子一会儿可去咱们那新买的店铺看看,觉得哪里需要装修的,大可改动起来,那掌柜的人不错。” 秦玥静了一瞬,叹道:“我就是一劳碌命,你在的时候忙着招呼你,你走了又要忙生意……” 周恒侧首耐心听她说完自己的牢骚,道:“省得你在家歇着想我!离大哥成亲还有半月,这半月你可多到镇上帮着爹和娘。那骑车的铺子就在时期装修着,也让王掌柜将他手里的杂粮买出去,过了大哥的亲事这店铺开业,两件事也不冲突。” 秦玥点头:“知道知道,不用叮嘱这么多,我有分寸的。” 此时风淡,透过窗帘吹进来,倒是毫无寒意了。秦玥被风吹到却是微微蹙了眉,道:“春日气温骤升,易有流感,你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风寒的,赶紧吃药,我都给你搁好了,治什么症状的也写了,吃我的药应该就可以。” “好,为夫记着了。” 这样断断续续的简短的对话,夫妻俩一直安静,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直到将周恒送进学院的大门。今儿开学第一天,门前来往马车甚多。能将学堂念至此,家里均是有些家底的,马车多的是,极少有人走着过来。 学院附近人家不多,只是街边的树都是高龄的了,一棵棵极高极粗,静默立着,到了夏季倒是不显得清冷,也不会过于炎热。 石青将东西都送了进去,出来便是一人。秦玥还在望着那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发愣,石心道:“主子,要回家还是去哪里?” 秦玥淡淡转身,轻风撩起裙角绣鞋半露,浅花细碎,她想了想:“那,咱们先去新店面吧。石青知道位置吧?” “小的知道。” 石心将秦玥扶上车,少女猛一到上面,视线在半空飞掠了一个极大的弧度,恍惚在路边一棵树后瞧见什么了。但只是一瞥,之后再看,就没什么了,秦玥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大概是谁扔下的一团包油饼的纸? 秦玥一停顿,石心也回眸去看:“有什么事吗主子?” “没有。”秦玥撩了帘子进车,好似方才只是梦里晃神,一蝶飞浅过,不留痕迹。 王贵新的杂粮倒是少了一些,但还没卖完,一抬头看见主家那赶车小子来了,就知道来人了,搁下秤砣就迎了出去。 结果下车的人是以秀丽小娘子,这,想来是老板娘了? 王贵新拱手道:“可是东家娘子?” 秦玥浅笑,掌柜的以为是周恒开店呢,不过也叫什么都无妨,她反而喜欢老板娘的称呼呢! “是,今日送相公去学院,顺便来看看你这儿怎么样了。”她道。 “都好都好,等着东家来呢!”王贵新将秦玥请入屋里:“里面我都收拾好了,就这门口一点儿摆着粮食,好让来买东西的客人方便一些。到时候开店,这些一挪就行了。” 秦玥将屋子大眼瞧了,因为是王贵新自己的屋子,所以他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没什么钉洞或脏污的地方,看来是个极齐整的人呢! 屋子是一间的地儿,但是比一般的一间要偏大一点。这样正好,还能腾出来修理的地方,以后,等工艺成熟了,生意好起来,还能搞成组装的模式,让那些孩子的父亲亲自学习组装,亲手给孩子做出来一辆车子。不错,还是出来有灵感,秦玥边看边想,直将那屋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石心知道她又在想事情了,看王贵新一直呆呆站着等着秦玥说话,觉得主子也该想的差不多了,才轻轻拈了秦玥的胳膊。 秦玥一回神儿,王贵新正好在她视线里,少女对他一笑:“掌柜这屋子整的不错。” 终于跟自己说话了,王贵新和气笑道:“干净些自己呆着也舒服,自己舒服了,客人才能舒服嘛!” “这话说的不错,做服务业的,顾客就是上帝,任意一点差错都会影响客人对店铺的印象。客人能因为一句不中听的话以后再不进一家的门,也会因为一句暖言成为回头客,掌柜的作为店铺的脸面,至关重要!” 王贵新眼一亮,东家娘子的生意经可是与自己差不多哩!这也是认可自己的做事习惯了,王贵新心里乐呵一下道:“东家娘子说的是,我一定将客人都招待好。您看这店里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 秦玥目光转了几瞬,“我找人作几幅画就行,你只要保持店面整洁就好。这月二十就开店,你找人做个牌匾,就写‘玥恒骑车专卖’,到那时应该能做好吧?” “能!牌匾做的快!”王贵新赶忙将秦玥说的店名记下来。 原来东家就是卖玩偶的那一家,这又要卖什么骑车,怎么骑,像骑马的样子?他脑中不禁勾勒了一幅奇怪的画面。难道车子也会听人话自己动起来?真是怪!东家卖的东西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他那婆娘也买了件新内衣呢,穿那个的次数比穿肚兜次数多多了……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之后我会再来。”秦玥道:“至于你这些粮食……” 他这儿有红薯,高粱,黄豆,豇豆还有绿豆,豆子倒是不少。 “若是到十八还卖不完,黄豆和绿豆都送到仙客来吧!剩下的东西先留着,到时候再说。” 王贵新:“仙客来?那不是酒楼吗?会收豆子?” 秦玥点头:“你叫说是我让送过去的,到时候就有人收了。” 黄豆绿豆多好的东西了,黄豆炖猪蹄,绿豆汤,还有豆芽,烫菜清炒都好吃!真可惜她现在没有自己的饭馆,不然不会让给仙客来的。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生意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王贵新不知实情,只得点头称是。 从店里出来,秦玥的心情好像有些明朗了,只要找到自己的事情,身边有没有男人都是一样的过。之前害怕,只是呆在一起久了惰性养成,总觉得会有人给自己担担子,离开就意味着又是自己独身面对。但叹息也只是那一两个时辰的事,因为原来的她本就是为自己的事业而奋斗多年,直到爬上中层的啊,这样干劲十足才是真正的秦玥! 男人,是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动力和信仰,而不是时刻贪欢的温床。就算秦玥知道,周恒是她的信仰同时也是她的夫君,是她任何时候都能倚靠的港湾,她也会不遗余力的干好自己的事,因为,有理想的女人更美丽! 秦玥望望湛蓝丝滑的天,眯了眯眸子,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女银!恩,她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吧…… “去邢家!”秦玥利落上车,石心却没上来。“怎么了?”她问。 “那边好像就是邢小姐的车……”石心一指后面,秦玥探头一看,果然是邢晨那家伙,这往这边来呢。她干脆坐上车等着她过来。 石心给邢家赶车伙计一招手,秦玥在里面听到马蹄声,一掀窗帘朗声道:“邢大小姐,找你来了!” 对面那车窗,邢晨也探出脑袋,眉眼精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米分唇都比以前娇艳,她凤眸一扫秦玥:“来送你家相公的?” 秦玥挑眉:“你怎么知道?” “啊!”秦玥忽然挑高了音调儿,将手也伸了出来,摇晃晃朝邢晨脸的方向指:“是不是去送你未来夫君了?” 邢晨瞪她一眼,凤眸黑亮的眼珠子都恨不得跳出来吓她一吓。 “嘿嘿,被我说中了!”秦玥朝她挤眼笑笑,“还想拿目光杀人?练几年再说吧!” “找我干嘛?” “倾听一下将嫁美人儿的心里路程!” “无可奉告!你倒不如去问你那将进门的嫂子!” “嫂子会害羞的嘛!” “……我就不会害羞?” “你心宽嘛!” 两人搁着车厢这样对话,车子里一边伸一个脑袋出来,跟挂在车厢上的狗头似的,还是极有可能随时被咔掉的狗头。 石心抹抹莫名的汗,轻声提醒秦玥:“主子,咱们到邢小姐家里再说吧!您二位这样聊天,不太得体……” 秦玥一扭头,见一男人想着事情走至两车中间的路,猛的看见一只狗头瞪着他,吓了一跳,脸一白,拐了步子移到别处走了。 她朝邢晨挑眉:“美女,咱还是先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再说这么让人血脉喷张的事儿吧!” 邢晨无奈朝她翻白眼儿:“走!” 两辆车并驾齐驱,一会儿就到了邢府。 秦玥一下车就过去抓着邢晨,偷偷问:“你刚才是不是去送杨潜了?” 邢晨将她的手一扒拉:“没有,我送他干什么?没事找事?” 秦玥笑,看她黄裙棕花的打扮,突然笑意更深了:“不是去送杨潜的,是去偷看的,对不对!” 邢晨脚步一僵,眼皮迅速一瞟她:“你,你看见我了?” 秦玥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进到她屋里坐着。“我说刚才我走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原来就是你啊!还以为是谁扔的包油饼的纸呢……” “你才是纸呢!”邢晨将她往软榻上一推,挺挺胸:“姑娘我可是丰盈的很!” 秦玥一咽口水:“好好好,您有料!” 邢晨拈了杯子轻啜一口茶,半晌才道:“我就是想去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对他有意……” “那么大老远一看,连鼻子眼都分不清,还能体会出是不是对人家有意?”秦玥低低道:“你都答应人家的求亲了,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邢晨静默了以后儿,瞧着很是纠结,皱着眉靠近秦玥,跟她说了两人在梁城接吻的事儿。 姑娘挡着红唇小声道:“我,我就是觉得,被杨潜亲着,也没有反感,眼前跟天花乱坠一样,舒服的很。” 邢晨说着这话,面上就多了红晕,最后直接烧到了脖子。跟她玩儿的要好,能让她说这些话的人,也只有秦玥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人说这么私密的事儿,还是被人强吻的事儿。 “我跟他在一起太久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凭那个,那个亲吻的感觉,我才答应的,要不然,谁说不没用!” 邢晨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捏着自己的帕子揉捏,小女人心思毕现。 “瞧你那样子!”秦玥一捏她绯红的脸蛋:“你若是不喜欢杨潜,怎会觉得美?我问你,上次徐良辰的事儿,杨潜从天而降,你什么感觉?” 邢晨愣怔,想起那时候整个人都疼到麻木,一见他瞬间就有想哭的冲动,那是,历险后的委屈伤心,终于见到亲人的放松解脱。 她微微启唇,吐出一个词。 “踏实。” ------题外话------ 昨晚梦见一门课只考了54分,准当当的挂科,被吓醒了!/(tot)/~一睁眼8点,赶紧起来码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戴绿帽是啥? “那不就行了!依赖,顺从,舒坦,不是紧张紧绷,不是谨言慎行,和异性在一起最舒适的感受你都有了,不嫁等什么?”秦玥明眸秋波剪水,朝邢晨一洒,飞的是浅光潾潾。 邢晨低低一笑,离了秦玥自己坐回去。 “今儿开学,去学院的人极多,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瘦长瘦长的,跟一棵拔高的树似的,见谁都笑着,勾肩搭背的……” 那种万千人中,只一眼就能将那人的轮廓神情勾勒而出,纤毫不留。从此桀骜不驯化成春水一泊,执而不化缠成温情脉脉。也是一霎的触动真心,是喜爱,而非兄弟。 邢晨此时才懂,为何她愿意在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要求杨潜娶她,其实都是潜藏多年从未消散的执念。因为他是她的人,不是朋友,不是青梅竹马,是藏在心底的人,不能与他人共享的人。 秦玥看她终于春心泛滥,浑身都是我在恋爱中的气息,笑道:“那可不是见谁都笑,人家终于求亲成功,不得兴奋上一两个月?” “什么一两个月?有那么夸张吗?让你说的跟牲口发情似的……”邢晨眼刀嗖嗖往这边飞。 秦玥噗嗤一笑:“大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发情是你自个儿说的!杨潜喜欢你这么多年,一两个月的兴奋期算什么,小巫见大巫了!” “你这做生意的,嘴厉,不跟你争那么多!”邢晨起身拿了她的一盒子锦囊玩儿,一个个都拿出来摆了一圈,成了一朵花儿。 秦玥淡笑,若不是邢晨对杨潜有那么点心思,何必整天绣那些锦囊?还都是一个样儿,她不嫌烦?做那些东西的时候,脑子想的绝对都是杨潜了。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从小打到大,不成情侣也得成基友…… 她也捏了一个,瞧着上面繁复云影,日光错落,明暗有致的绣图,“你平日就这样玩儿?摆花样儿?” “对啊,日子太无聊了,我又不喜欢整天绣花。春天夏天还能修建院里的花,现在……”她往外望了一眼,除了几株干巴巴的竹子,就再没有绿色的东西了,“现在是再没有心情去剪竹子了!” “你在家还没我有事儿做呢……”秦玥也微微叹息:“我起码还能给周恒做件衣服,做些药什么的,你也就……你也可以给杨潜做衣服啊!”秦玥立刻想到这好主意,“你们已经定亲了,应该可以护送礼物之类的吧?” “当然能了!”邢晨半挑了一只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都已经成过亲了,这事你不知道?傻了吧唧的!”话毕还斜了秦玥一眼。 秦玥一努嘴,没理会她瞪自己,只道:“若是你不声不响的给杨潜做一身衣服,啧啧,那兴奋期,保不准就真成牲口发情了……” 邢晨气笑了,上来挠她:“嘴怎么那么损呢!” 两人在软榻上闹成一团,秦玥笑的肚子抽的疼,抱着邢晨的胳膊缓劲儿:“诶,你们定日子了没啊?” 邢晨一叹气:“其实我爹是不太相中杨潜的,因为他没功名呢,只是个秀才……” “秀才怎么了?我家阿恒也是秀才,没听过鱼跃龙门啊?” “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你说!” “但我爹最担心的是,徐峥的事儿将我的名声给污黑了,毕竟是与那人订过亲,他担心有人太在意那事,没人求娶,会耽搁我。当然,这段日子也再是没人来提亲了,除了杨潜。”邢晨黑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话声平静,倒是没有太受影响。 “杨潜虽没有功名,但关键在熟悉,我们家与杨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我爹只凭这点才答应的,终究是看着长大的,知道不会欺负我。” “所以呢,到底定日子了没?”秦玥直奔主题。 邢晨瞧她一眼,又缓缓道:“杨潜为了取悦我爹,说等到春闱过了出了成绩再成亲。但是我爹也怕,怕他名落孙山,再成亲更不好瞧,众人会以为他多么看中功名,只想着将女儿嫁给做官的。所以,尽管杨潜先提的日子,但我爹自个儿就缩回来了,定在七月初九了。” “秋闱之前!”秦玥看着她:“若是杨潜考上举人,别人会说,你爹挑了个好女婿,你嫁了有潜力的男人;若是没考上,人家也会说,看咱县太爷,儿女成亲丝毫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清官啊!总之,你爹都会得好名声。” “不过没关系!”她拍拍邢晨的手:“杨潜多不容易和你在一起?定不会委屈你的!就算他想偷懒,我相公也会监督他的啦!” “切,我才不稀罕他当不当官呢!”邢晨撇嘴,淡淡道:“我出嫁有嫁妆,他家有生意,能养活我就行,做不做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想找个既有钱又有官位的人,我不想,我只要那人一心一意对我好就行!” 秦玥淡淡朝她笑:“我也是。” 想要一心一意的,但现在除了周恒,谁都入不了眼。 邢晨红唇娇艳,凤眸含情,果然就是找到另一半就变得更美了。想到自己这成亲半年的小娘子,到现在也只啃过嘴,没吃过肉,秦玥不禁皱了皱眉,杨潜动作怎么这么快!没成亲就将邢晨给强吻了,啧啧,不知道…… 秦玥突然眉飞色舞对邢晨道:“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件大礼!” 邢晨好奇:“什么大礼?不会给我送足够半辈子穿的胸罩吧?” “哥乌恩!” “……什么意思?” “滚!” 石心和玉儿听俩人在这儿斗嘴,都忍着笑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戏谑。 在邢晨那儿又坐了一会儿,秦玥便走了,她要趁着出来这一趟,将所有的事情给办完了! 本想去柳家将她买的蝴蝶簪子送给柳卿,但是她早间根本就没想来,是被周恒给哄上车的,没带那簪子,只能先回镇上,去找许攸了。 许至炎也在医馆里,小人一脸正色坐在许攸身边,圆脸大眼板正的很,却因为桌子太高只露出半个头。许攸在一旁倒还是闲散的跟千年老妖一样,苍颜白发,布衣素缟,须飞若雪,一双沧桑的眸子幽深有神。 “姨姨!” 至炎蹬着椅子的横棱站起来,终于将自己的脑袋从桌面下全抻了出来,将秦玥瞧的清楚。 “至炎也要看病人呢?”秦玥走到他身侧,揉揉他的发,将他抱回到椅子上坐好。 “恩,爷爷要让我一边看一边学。” 许攸倚在椅背上,垂着眼皮看看小孩儿,再看看秦玥,懒懒道:“怎么了?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秦玥点头:“来问师父件事儿。” “什么时候能生娃?” “……” 石心在身后抹汗,老爷子“口无遮拦”啊。 “上次你找那个往我家送驴子的男人,人怎么样?” “干啥!”许攸一绷脸,眼瞪的跟铜铃似的,声如洪钟:“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趁周恒上学找别的男人!周恒可是守了你半年多了啊,不能这样戴绿帽!做我徒弟得守身如玉,你若是做对不起周恒的事儿,我就不认你!周恒若是弃你,我就替你做主休了他!” “……” 许至炎扒了许攸的胳膊:“什么是戴绿帽?” 秦玥无力将许至炎拉过来,“这不是你要学的事儿。” 她又无奈对许攸道:“我是为我们村的女人来问的……” “……哦。”不早说……许攸恢复平静,淡淡瞥了她,又不知是歉意的还是逗乐的笑了一下,捋着胡子慢悠悠道来,“郑斌嘛,黄金单身汉。” “生意有道,攒了好几年的钱了。” 能养家。 “能言善道,上至花甲下到垂髫,都与他说的津津有味。” 能唠嗑,会哄人。 “几乎不生病,常年走南闯北,练了一身的强壮,绝对不会有李源春那毛病。” ……那玩意儿好,能生孩子。 “对女人嘛,若是他看上的,定是不相负的!” 看上芝娘了! 许攸瞧着秦玥,终于来了点兴趣,前倾着身子撑在桌面上:“帮谁问的?” “我那儿管事的女工,手巧人美能顾家,上孝敬公婆,下养育小儿,有一颗不比男儿差的心!”秦玥淡笑着。 “有公婆有儿子?!”许攸愣怔,“是个寡妇?郑斌看上了?” 秦玥挠着许攸的胡子,笑嘻嘻地,“师父脑子还没老!” “去,没大没小!”许攸打掉她的手,“既是郑斌看上的,他可知道她的情况啊?” “全部!” “还是愿意?” “猜对了!” “那,就赶紧让你那女工嫁了吧,郑斌靠得住。”许攸语声悠长,神态怡和,一副深知世情的模样。 秦玥在他对面坐下,道:“她有患眼疾的婆婆,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然后呢?郑斌不是愿意吗?带过来啊!” 秦玥半笑半困惑:“我们想知道,他能不能住进我们村里,再去看当事人的心思。” “当倒插门?”许攸一下惊了出来,底气十足,“那我就不知道了!” 秦玥一抹被他喷了半脸的唾沫星子,还是无言起身立到一边儿。 许攸干咳,脸上却是毫无抱歉的意思:“那个,不好意思啊,人老了,控制不住……” “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爷爷就是故意的!”许至炎挺直了上半身往前仰:“我好几次都被他喷到了呢!” “小儿莫胡言!”许攸拽着他发上的细毛疙瘩给他扭回去。 秦玥擦干净了脸,才道:“不是倒插门,要插门也得插到芝娘娘家去,这是婆家……” “都住到村里了,不是倒插门是什么?”许攸翘着胡子。 “芝娘是我手底下的管事的!她要整天在厂房里呢,若是跟郑斌住到镇上,能天天接送?还有,她那婆婆也跟过来,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老太太住村子习惯串个门,让她怎么安生过?” “而且,老太太跟郑斌的关系也不好说啊,不如让郑斌住到我们村里。我们村人实诚、心眼儿好、不乱嚼舌根,他过去,定不会有人说他不好,只会夸他会疼人,是个既会做买卖又会做男人的人!” “你说,到底是住到哪儿好?”一番话出去,秦玥气定神闲看了许攸。 老爷子也淡淡看着她,一双狭长眸子被岁月碾压地垂下了眼皮,他嘿嘿一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思就是不一样,我不跟你叨叨这事儿,你自个儿找人家问去吧!” 切,明明跟郑斌有些交情,还不帮她把把关,非要她再出去跑,这师父做的……秦玥在心里将许攸喷了一顿,面上却是娴静的什么都不显。 “您真要我自个儿去问啊?我可只跟那郑斌见过一面,没说过超过十句话,就去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人住到我们村里?” 许攸呵呵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去吧去吧,你又不是做不出这样事儿的人!” “我……我去问那也是我对手下的人好!”秦玥撂了话,气哼哼道:“不帮着我……我哥成亲的时候,不请你去喝喜酒!” 她往门边挪挪:“我可真去了啊!” 许攸闲闲摆手,宽袖扇了些暖热的炭火风过来:“去吧去吧,问了就早点回家,周恒刚去学堂,你就回家看着家吧,有事儿再出来,没事儿别往外跑……” “我一做生意的,我哥这就要成亲了,我不往外跑谁往外跑?”秦玥又凑近了过来,小声问:“重城那边打起来了,真的会影响到咱们这儿?” 许攸扬挑了眼皮,精亮的眸子瞅着她:“你知道了?” “连程都直奔张文隼去了,我能不知道?” 许攸悠闲抚着胡子,“重城啊,那是山环山,水绕水,地沟一道接一道,易守难攻。但耐不住产物甚多,几棵树一个吃食就能得一把的银子,西凉人才想着要将之夺去。但是隼儿在,他们就得逞不成。不让你出来,是以防万一,世道若是乱起来,你们这些妇孺……” 他抱了许至炎将其搁到两腿间,慈爱搂着:“你们都是最容易受伤的,得护着些!知道了吗?” 秦玥还没说话,至炎先拨拉着被许攸揉乱的髻子,胡乱点着头:“知道知道,爷爷虽然有时候老奸巨猾,但是最亲至炎了!” “你这孩子,爷爷哪儿老奸巨猾了!听谁说的这词儿?” 秦玥偷笑,这爷俩才是一对儿活宝。 “行了师父,您俩就坐着等病人上门吧,我还是找人问问去!” 许攸沉吟了一下,“那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事,就来找为师帮忙。” “诶,徒儿记着了。” 秦玥带着石心出去,一会儿,石心又过来给了许攸一包麻糕,本来是给阿正他们捎的,这就当孝敬师父了。 许攸只捏了一块儿吃了,剩下的都给许至炎了。小孩儿笑呵呵抱着吃了一嘴的沫沫,想起阿正送他的勺子就是为了让他安生吃饭的,遂就坐端正,抹掉渣渣,小口秀气地吃起来。 上次郑斌走的时候是跟夫妻俩说过他家的位置的,石青就直接将车赶到了那地儿。 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不大,从门外看载了两三棵树,也就刚好能住一家三口的样子。但想想也就明白,郑斌一个人住,要那么大的屋子还显空荡寂寞呢!这样的就正好,来个跑腿的汉子还能在他这儿蹭一晚住,不错。 石青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出来。 “主子,应该是出去了!” 石青正跟秦玥回报着情况呢,那门开了,一个跟石青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开了门。看那衣服松垮,眼睁不开的样儿,该是被他们给吵醒了。 “你们找谁?”他含糊不清问,眼挤了好几下没挤开多大的缝。 石青:“找郑斌。” “唔,我大哥去找嫂子了!你们有啥事儿跟我说吧!”他打了个哈欠。 秦玥一掀车帘,冷声道:“谁是你嫂子?!” 这一声够冷,够硬!那小子张大的嘴僵在半路,灌了一嘴被惊凉的风。 秦玥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急了,缓了语气又淡淡问了一句:“郑斌有女人了?” “不,不知道。大哥说很快就能给大伙找个嫂子来……大早上就出去了。” 去找芝娘了?秦玥又落了帘子继续坐着,片刻里面传出她亮脆的声音:“回家!” 石青好声好气跟那小子道了谢,跳上车就走。 那小子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寒战,他怎么把大哥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都怪刚才那女人,那一声喝的不仅质问生硬,还夹了锋利的眼光,竟一时震住他了。哎哟,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大哥回来该怪他了!不过话说,这女人是做什么的?找大哥干什么?不会相中大哥了吧……这事儿弄的,大哥可是有想中的人了,又来一个算啥?都攒到一块儿了? 小子讷讷摇头,关了门继续去睡,前个儿出了一趟紧活儿,才回来,可困死个人。 会周家村的秦玥心里有点急,有了连程和石心的事儿,她是不敢让手底下这些人再生什么事端。三婶儿说上次郑斌来,她瞧芝娘都吓得脸白,都说什么话了能将人吓成那样儿?郑斌追女人不会像连程那样直接生硬吧? 秦玥可不想芝娘再出点什么问题,不断让石青加快车速,那马跑的四蹄腾空,飞尘多久不落,车里人晃晃悠悠,这么快肯定就不能安生坐着了…… 其实林秀英为了帮芝娘保守秘密,没说她被郑斌看了的事儿,所以秦玥才会以为是郑斌欺负芝娘了。 这一路颠的,石心今儿挽的松垮的头发都垂下了一半儿,短点儿的直接就从里面落出来了,瞧着跟她从镇上跑回来一样。 秦玥急急从车上下来,石心扶都没扶住。厂房那儿却是安静的像睡着了,从窗户往里看,芝娘好端端坐着穿针引线,林秀英跟她说了句什么,她还笑的挺开心,跟朵花儿似的。 秦玥这才安心下来,芝娘没事就好! 但她又疑惑,不是说来找未来媳妇儿了吗?难道郑斌就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走了?镇上虽然离村里不太远,但有机会来一趟,还不多卖卖力赶紧将人给说服了?光图那脚力还不够折腾呢。 少女微蹙的眉头青影重叠,在窗外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忙活的人,想到了什么,对石青道:“将马车搁进去吧,别忘去饮马,今儿累着它了。” 秦玥笑着抚了枣红马的鬃毛,马儿受用,仰头蹭了蹭她,欢快地打了个响鼻,喷了秦玥一脸热气。 “知道了,主子放心吧,每回从外面回来,我都好好伺候它呢!”石青笑嘻嘻将马车赶了进去。 秦玥在前缓缓走着,刚才那一路晃的她骨头都松了。石心也脚步缓慢跟在后面,结果走到家门口她都没进去。 “主子,咱们要去谁家吗?” “恩,去芝嫂子家瞧瞧。” 石心指指秦玥的头发,“主子还是先进家门,让奴婢给您重新梳了头再去吧!” 秦玥一瞧她也是发丝凌乱,小脸微红的模样,笑道:“好,还是心儿心细,你不说我都忘了,不是只有骨头散架,头发也散了!” 石心微微笑着扶上秦玥的胳膊:“主子心里装着那么多人,也得时刻想着自己才行。”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们不好哪有人照顾我?她们不好,谁给主子我挣银子?”秦玥笑着,心情明丽,毫无夫君刚离开的失落样儿。 “就在大堂里重整一下就好了,不往内院去了,你去你那屋拿个梳子过来。” 秦玥在大堂里坐着,秋桐见二人回来了,给端了热茶过来。 那边,石心进了自己屋子拿木梳子,小桌上横放了一支精细的簪子,银亮泛着柔和的光,迎春花四瓣齐绽,明丽又清秀,瞧着似是花在笑,笑得极欢快。 石心视线落在那簪子上,一瞬失神,眼前晃过男人胸口的血水汩汩外窜,心里骤然一紧,沉沉似压了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抓了簪子扔进抽屉里,当啷一声脆响。 石心不知怎么的,使劲儿憋着呼吸,不敢喘气,拿了木梳子出了门,才如释重负一般大口大口喘气,似脱水的鱼回到河里,拼命摇着身子要将全身都拥到水里,裹住,就不会再害怕。 进到大堂,小丫头又是恬淡的模样,迅速给秦玥梳好了头,将数字塞进袖笼里。 “主子,可以了,咱们走吧。” 秦玥笑笑:“只给我梳头了,你的呢?你可是不能给我丢脸!” 说不乱是假的,方才小丫头还莫名的紧张难受,这时都忘了自己的头发了。 “哦!主子您稍等一下就好!”石心急忙忙将自己散落的发丝都收进去,把外面固定的簪子插好。 她虽不好浓妆艳抹,但平日也是好生将自己打扮齐整了,不然也不好意思出去,毕竟她身后是秦玥这个当主子的,不能给她丢脸。 秦玥缓缓抚了自己的衣袖,看她已经整齐了,“走吧!” 芝娘家中,郑斌抱着良生玩儿举高高,小娃猛地被举到高空就兴奋的咯咯叫。 “高高!高!”几颗小白牙在米分嫩的牙床上如同镶了细小的珍珠,可爱至极。 良生鸟叫一样时而高时而低的喊闹,王氏在一旁担惊受怕,还要提醒着郑斌小心些,别将他摔了。 郑斌朝她客气一笑,话声浑厚却沾着舒畅之意:“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郑斌一步动作,良生就抱了他的脖子晃悠:“飞,飞起来。” 郑斌将他的小屁股一揽,搁到自己臂弯上,一手捏了他玩的又红又热的脸蛋,温和道:“不飞了,你走走路给我看,行不?看我给你飞的好还是你走的好!” 良生黑眼珠转了两圈,最后盯上郑斌,开始晃悠小短腿:“下地,走路。” 郑斌笑着,一弯腰将小孩儿搁在地上,腿软,晃悠了两下才站稳。 良生大眼漆黑,仰头九十度看看郑斌。“走吧宝儿!”他道。小孩儿终于开始迈步子了,走的极慢,但就是步步不停,一揸一揸的,跟竖着走的螃蟹似的。 他们本就在屋里靠近的门口的地儿玩儿,那儿有阳光。这一会儿,良生就到了门槛了,门槛有成人小手指那么高,但在良生眼里,那就是一座山啊,想跨过去?真难! 良生站定在那儿了,不自觉的摇了手指,撅了嘴儿。 正迷糊难受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过去的时候了,身边覆过来一搁高大的影子,挡了所有刺目的阳光。 良生仰头看郑斌,胖嘟嘟的手指指着门槛,苦着脸:“高,倒……” “良生,”郑斌朝他一笑,声音都是低低的,带了二月的春风拂过,男人不多见的温柔比阳光还灿:“你看我!” 良生睁大了眼睛瞧着他,瞧着他自己就能过去了? 郑斌一手扶着门框,左腿缓缓提起,越过门槛踩进院子里,虽然只有右腿撑着地,但因为有手扶着门框给了力量,他没倒下,右腿也缓缓迈出,同时身体前移,人就全进了院子。 “唔,”良生想了想,胖手扒上门框,先迈了右腿,腿一过门槛身子就开始晃荡。身后的王氏这就要来扶着了,良生却两手都抱上了门框,身子歪斜着趴在了上面,还歪着脸朝郑斌咯咯笑笑,左腿往外蹭蹭,一抬,一挪,出来了。 “良生好样儿的!”郑斌将大手一拍,往前大跨步两步:“来,到我这儿!” 小孩儿笑嘻嘻地走三步停一步就过去了,王氏在屋里瞧着阳光中的两人,心里暖热,又软缠哽的慌。 这要是顺子还在,也能陪着良生长大了。 但这个郑斌,明明白白来跟她说了,想娶了芝娘。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还算是不入俗套的,不受人话柄的人。看他对良生这般,也是能养好他的,亏了良生是个小子,若是个闺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接受…… 王氏这样想着,良生已经扑到了郑斌伸出的大掌中,咧着嘴,大眼忽灵灵看他,像看着整个世界。院里干净整洁,男人高大如山,挺拔似树,抱起软嫩的良生似乎将整个院子的天都撑了起来,所有漂流的空气都因此炙热而喧闹。 秦玥一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春光十里暗藏葳蕤,万物潜藏之喷薄命力静待破土,父子相融,其乐无穷。是稚子瞳仁中迸出的生命昭示,也是一双大手撑起的天堑之通途,好似,那本就是有密切联系的人…… “郑老板。” 郑斌身板似有那么一刻的僵硬,也只是一瞬,眨眼间就没了。他将良生抱好在臂弯里,大方转身,客气道:“周夫人。” 王氏在屋里,外面阳光大亮,她清楚瞧见了秦玥,忙走了出来。郑斌再怎么说也是外男,她自己知道,就算了,让玥娘看见一个外面的男人在她这孤儿寡母的家里,总是不好的。 “玥娘怎么过来了?”王氏有些忐忑,神情不免就僵硬了些,但郑斌那么大个人,不是说挡就能挡住的。 秦玥瞧她那样,温柔对她一笑:“婶子不用担心,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咱们屋里说?”她看郑斌。 男人愣了一下,为什么她要管这事?芝娘只是她一个管事儿的,她虽是东家,也不能东到这地步吧…… “秀英跟你说过了?”王氏突然道。 秦玥点头:“恩,说了。” “好,那咱们进屋里说事儿!”王氏要来抱良生,小孩儿却是一脑袋扎进郑斌颈下,不看她了。 “这皮实孩儿,还不跟奶奶在一起呢!”王氏笑笑,道:“郑斌,这是玥娘,芝娘的东家,咱们进屋里,坐下好好谈谈!” 她也愿意让秦玥管这事儿?郑斌浓眉不惑,心里迷糊的很,这东家将人心都抓都什么地步了?! 但他还是在秦玥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和王氏一起回了屋子。良生趁机从他身后探回头来,瞅着秦玥,小嘴微微翘着,稚嫩的很。 小孩儿将秦玥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大眼眨了数次。突然手一指,张嘴响亮的喊了一声,震掉了这小房子的屋顶…… “吃奶!”   ☆、第一百三十章 要找威武雄壮的(万更) 良生一句话爆出,四人似被雷劈,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秦玥彻底凌乱了,这孩子还指着她的胸,虽然过了个年她又发育了,但怎么也没有芝娘的大吧?怎么就看上她这对了?少女脸上红了青,青了白,那叫一个精彩。 王氏更是涨红了老脸,石心绷着嘴不敢说话,郑斌就直接当没听见了,望天当面瘫。 良生依然不死心的指着那地方,小身子在郑斌怀里扭动着,想往前蹭去抓,嘴里还吭吭唧唧的。王氏终于反应过神儿来,身姿敏捷地将他抱过来就往外走:“宝儿大概是饿了,我去喂他点糖水儿!你们先说着!” 闹人的小子一走,郑斌随意在屋里走了几步,想着秦玥大概也不再尴尬了,才淡淡开口:“坐吧。” 秦玥也不是那脸皮子薄的人,再说就是两岁小儿,什么都不懂呢!郑斌先开口请她坐,倒是将自己当主人了。 两人都是高挑个子,坐在芝娘家的小板凳上,那架势,跟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似的,但俩人没觉着什么不妥,谈话就开始了。 “我虽是芝娘的东家,但也是能跟芝嫂子谈得来的同辈。芝娘独自养了孩子陪着婆婆,实是不易,我们都乐意她能再找一家,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人,能分担着重担。”秦玥不紧不慢地说着,没有质疑也不迫切:“郑老板才见过芝娘一次,怎么就肯定自己是真心想要与她在一起,而不是一时垂怜?” 郑斌郎笑两声:“周夫人,这天下这么多寡妇和生活不易的女人,我若是那么有同情心,现在就该妻妾成群,儿子女儿都成堆了!” 他目光平直毫不遮掩,看得出来说的问心无愧,“我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自己挂心的,自是不愿错过。你也说芝娘自她前夫去世后,就独自将这一家给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坚守执拗的女人,不仅能柔美动人,还能长的像一棵树,不攀附不依赖,靠自己。” 秦玥挑眉,看不出来,这么个古代送货的男人还能有诗人的心思。她淡淡一笑:“郑老板能再来我们村里,还能得婶子的同意良生的喜欢,想必是不在乎芝娘身边有她二人的。” “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单着过,娶了芝娘还得了便宜娘和宝贝儿子,可不是我沾光了?”身边还要加上两人,郑斌也不嫌什么累赘,浅淡古铜色的面上还带着笑,不是自嘲,倒像是重新得到多年不曾谋面亲人的消息,染了丝丝的眷恋。 “好”秦玥轻点头:“那再问个问题,也是我私心的问题。” 郑斌很淡然,“你问。” “你可是愿意住到我们村里来?我是说若你们能成亲,以后,都住到这里。”秦玥白皙的肌肤如白瓷,眉眼深深,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也知道芝娘是我厂里的管事之一,就算你娶到芝娘,我也不想放人。芝娘也喜欢这份工作,如果你们住到镇上,她来一次就不方便了……当然了,问这问题,一部分是考虑了婶子的处境,一部分是我的私心。不过,若是芝娘有再嫁的念头,也定是带着婶子和良生一起嫁,且不会离开周家村,这里还有她几亩地呢!” 短暂的愣怔,郑斌忽然将视线牢牢盯在秦玥身上,像咔嚓一声上了锁,不动了。 秦玥不解,瞪着一双疑惑招子瞧他:“为何这样看着我?” 郑斌忽然好笑的轻哼了一下:“你这做生意的当真是什么点子都想!” “我想什么点子了?我做生意可是奇思妙想,你没见我可是独一家的买卖,是创始人,鼻祖!”这男人忽然就阴阳怪气的说她做生意了,秦玥可不服,他买卖搞得好,自己的更不差,短时期内将梁城百姓笼入手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敢说,让我住在周家村没有让我帮你养驴子的心思?”郑斌斜了目光,带着一丝不屑。 秦玥瞬间皲裂了,毫无形象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我既然说了不用你,就再是不用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算话!跟你说芝娘的事儿呢,你又掺和这陈年旧事……我承认之前让你一个做大买卖的人帮我养驴是不太好的想法,但那也是我不知情,你怎就抓住这事不放了?!” 郑斌这才收了那不太好瞧的目光,淡淡道:“可以,我可以住下。但是……” “但是什么?” “我能不能把这房子翻盖翻盖?”郑斌瞧着那墙缝边上微微透着光的细缝,皱了浓粗的眉。 他一个大老粗,住哪儿不是住?他平日里跑货频繁,也是不常在镇上那院子睡的,自个儿住一院子有时还觉得清冷。反正就是,人常走在路上,到哪睡哪儿,一人回了家倒不适应了。现在,若是能早日娶到芝娘,也给他个人多笑多的院子,欢快,踏实。 “那就是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着。”秦玥笑道:“那,看你这人不错,我师父又对你评价颇高,我就帮你去提点提点芝娘,让你早日娶到美娇娘!” “那我就先多谢周夫人了!”郑斌抱拳,面上浮着淡淡喜色。 虽然娶媳妇是一个人的事,但多一人就多一份希望,或许能早几日成事,郑斌巴不得她们都帮着自己呢! 秦玥这就起身了,这低矮的小板凳,蹲的她膝盖疼…… “你别光修房子,将这板凳也换了吧,女人坐的时间长了对腿不好!”秦玥拍拍自个儿膝盖,指了指让良生坐着正好的凳子,一脸无奈。 郑斌失笑:“周秀才跟你一起过日子绝对不缺笑!” 秦玥被他这话逗乐了,语气轻快到飘起来:“我相公与我在一起自然是幸福感十足,不缺好心情了!” 这边说着话呢,良生拽着王氏一只手,吭哧吭哧走来。 “找,找……”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叫郑斌,只一个劲儿喊着找,王氏都被他捏的手疼了。 瞧见屋里站着高大壮士的男人,良生立马跟见了宝贝一样眼睛贼亮,晃着空着的手朝郑斌摇,一边摇一边抓挠着空气,神情急切。 郑斌朝王氏淡淡一笑,就朝良生伸手:“来,玩举高高呢!” 良生送了王氏的手就钻进郑斌怀里,笑的跟找到亲爹一样。 看一大一小两人玩得高兴,秦玥跟王氏道了别,便带着石心走了。那院子里,男人雄浑的声音和稚儿脆嫩的笑音混着,如临溪奏响大提琴曲,深沉悠扬,悦耳欢快。 石心回头看了一眼,郑斌背对着她们,屋墙的阴影打下,将那背影遮的深刻又硬挺,那样的宽阔挺拔,腿长腰浑。 竟像极了连程…… 念头一出,石心触电般震了一下,扭头跟上秦玥的步伐。 主仆俩才走,芝娘就到家了,一进家门就见郑斌抱着良生,两人亲昵得很,那一个狭小的门口,似都装不下二人的笑容。 芝娘脑中空白了一瞬,接着就是几步跑到屋里将良生抢过来,本想直接将郑斌推出去,不想几个女工从门口过,她一抬脚将门碰住了。 这是王氏已去厨房做饭了,郑斌安静瞧着她紧张的脸,淡淡笑道:“芝娘是想与我独处一室吗?” 芝娘一愣,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我家!我娘她……” 芝娘突然断了话音,郑斌能光明正大在她家抱着良生,那就是说婆婆知道他的来意了! “你娘都知道了,她认可我了,良生也喜欢我。” 郑斌说着朝小孩儿招招手,小孩儿咯咯笑着就抻着身子往他那儿张胳膊,还急哄哄地嚷着:“娘,放我!” 这才多大点时候,这孩子就不认亲娘找一个外人了?芝娘紧皱着眉,赶紧抚了良生的背,柔柔的哄他:“宝儿,一上午没见娘,宝儿不想娘了?” 良生这才缓缓的回了身子,可怜兮兮瞧着她:“娘,宝儿要他。” 郑斌悄悄走近她:“我没有抢宝儿的意思,只是陪他玩儿会儿,芝娘你……” “我是不会再嫁人的,你走吧!”也不管门外是不是会再有人经过,芝娘沉沉撂下一句话,便将门大开。 暖洋的光涌进来,正好照在郑斌面上,一时显得男人轮廓清晰,眉眼深刻,如刚刚雕刻出来未经打磨的石雕一般。 躲在门后的女人埋头低垂着眉眼,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只是怀里的小孩儿在着急的乱扭,终于在扭了九十度之后看见了郑斌,便一脸急切朝他招手:“要,要。” “周良生,你再胡闹娘不理你了!”芝娘将他脑袋一掰,正面对着自己。 这是大人生气的前兆,一般都会喊人的全名,以示警告。良生苦巴巴的抱着手指揪着,“娘,不要,不要不理宝儿。” 郑斌看着威胁孩子的芝娘,微微蹙了眉,低低问:“为什么不愿意嫁?” 不是为什么不愿意嫁我,是为什么不愿意嫁人。 芝娘悄无声息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一点儿看人的意思都没有,低垂的目光落在良生抠着的手指上:“我要给我娘养老。” “我可以陪着你,可以住到你们村里,帮你一起照顾老人孩子。” 芝娘一怔,忽地抬头看他,不可思议,满目探究,但心里却是翻涌着让人窒息的惊涛骇浪,打的鼻腔酸疼,胸口闷软难咽。 “你……”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哽的疼,阴暗门影中,女人眼中渐渐漫开的湿润将面前那男人遮的迷离又虚幻。 “我说我愿意陪着你,能照顾你们,还能住到你们村里来,以后就是你男人,能随时给你依靠关怀,能给良生当爹的男人。” 郑斌缓缓伸手,芝娘在愣怔间,良生一撅屁股就跑到他怀里,小脸浸在阳光里全是满足,小手在男人面前挥舞着,“爹,爹,爹!”一连三声,声声欢快,直到他觉得满意了,叫够了,一头栽上郑斌的胸膛,大脑袋蹭的舒服。 芝娘难以置信的瞧着在郑斌怀里高兴的想打滚的小子,嘴唇微微有些颤:“良生……” 如同人被刮在风中,声音也被吹的飘荡不断,抖瑟不断。 小孩儿精亮的眼看芝娘:“娘,爹!”他指着郑斌的脸。 便是这短暂的一会儿,芝娘惊了又惊,愣了又愣,忽然感到男人伸手来揽自己的背,如惊弓之鸟往一边闪了:“你做什么!” “别倚着墙了,凉。” 郑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紧跟芝娘的身子,趁她晃神间将她拉离了墙面:“女人受凉不好。” 没等芝娘说话,他又将良生送到她怀里,低低道:“良生,我走了,明日再来,给你带好玩的,你在家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 “知,知道!”良生点头,抱上芝娘的脖子:“娘好。” 郑斌沉沉一笑,恰如松涛阵阵掀起风鸣,“芝娘,我们的事儿不急,我可以等你考虑,或者,多来看看你,让你相中我。反正,你们村里人都对我满意。你婆婆也中意我。”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声音明显经过控制,不沉厚,反而沾着那么点温柔。看面若桃花的女人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男人直想抱上她揉弄一番。然而肢体动作先于头脑的指挥,他的大手已经抚上了芝娘的面。 惊叹,犹如风吹着丝滑的软稠拂过手指,满是丝润绵软。这就是女人的感觉! 芝娘惊的睁大了眼眸,嗓子里一团东西长长堆积了,哽的她说不出话来,眼中旋转的水滴因为这颤动无声滑落。 郑斌微怔,轻轻将那泪痕擦干,他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不敢大力,怕伤着她。 “我可以认为,你被我打动了吗?”他收手,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目光幽暗,在光线里层层深入,旋的人不敢直视。 良生倒是高兴的很,也学着郑斌的样子摸摸芝娘的脸,小手轻轻的,叫道:“娘,宝儿也有爹。娘和爹,都有。” 郑斌笑笑:“我明日再来。” 芝娘站在门口,看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走过厨房,跟王氏说了再见,走过院门,回头瞧了她一眼,目光直直对撞,女人一慌垂了眼,再抬头,人已经看不见了。 王氏从厨房探出头,看门口那自己当闺女一样的儿媳,目光遥远,神色犹豫,也就回去继续忙活,看样子,芝娘也并不是相不中郑斌…… 这样就好,她娘俩,也终于算是有人照顾着了,她这婆子,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儿! 几日后,仙客来推出一道驴肉汤,浓汤白稠,肉红菜青,鲜香滋补,很得食客喜欢。以前喝蛋花汤的人现在都点成了驴肉汤,在初春的早间和晚上寒凉的时候喝上一碗,那叫一个暖心暖肺,四肢百骸都是充盈的热气,鼓鼓当当的,反正是,男人都爱喝,补肾升精嘛! 不仅驴肉汤,还有驴肉做的炒菜拼盘,也是火爆,虽说价钱高,但是爱面子的男人请客谈生意,都爱点上一盘,要上几碗汤,得吃得好才能谈的畅快,这是多少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手段。 驴肉一火,养驴的人也多了,杀了驴卖了肉,皮就没人要了。养驴人本想扔了或是留着当赶车的坐垫嘞,不料有人上门来收了,说自己老爹给托的梦,让攒齐了一万张驴皮烧给他做床单用呢!这人就真出来找了。养驴的人看他孝心有加,只意思意思一张驴皮收五百钱,还说以后找驴皮,尽管来拿,他给留着。 周东升直向那人道谢,心里却稀奇得很,要不说玥娘点子多,一说老爹托梦这话,原本想狮子大开口的人就可怜起他来了,嘿嘿,真是有一手啊! 这周东升便是周家村的男人,以前放过羊,给人赶过驴车马车,对牲口熟悉的很,被秦玥聘来专管那群驴和马,包括往外收驴皮,给送仙客来送驴肉。 收了驴皮便开始制作阿胶了,又是接连几天的怪异臭味儿,周恒家的下人一个个逗带上了特制的口罩,秦玥亲手给做的,还熏了花香,就为了让他们专心熬煮驴皮,一刻都不能跑神儿。几天晚上都是石青重阳和枫杨三个小伙子守得夜,最后快出成品的时候,秦玥才去那小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因为这次原料多,一下便出了不少的阿胶,秦玥呵呵哒的开始每天都吃,还为未来嫂子柳卿,王志梅,邢晨都备了一盒。最后去了许攸那里,给了他一盒,说是给许至炎娘亲吃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阿胶这东西是日久生效,不是立竿见影的,总得有人先试吃着,让旁人看见神奇效果,才好强力抢占市场。 新的一年,秦玥又为厂房的女工出了新政策。轮休,每隔六天有一半的人可以歇一天,下一次另一半人休息,以便她们劳逸结合,也能跟家里人多亲近亲近。 这休假的消息一出来,女工们高兴坏了,这做工的日子,除了家里有事请个假的,也就只有过年那几天歇了。这下好了,都有正常休息日子了,她们还能去镇上逛逛呢,女人都爱逛街,憋了这么久,女工们都户外活动时间都叽叽喳喳一边玩儿一边商量着出去呢! 正好石青赶车出去买东西,遇上她们吵吵着,一婶子拽着石青笑呵呵的问,能不能带他们一块儿去镇上。 这,又不是他做主,石青挠头了,也只是呵呵地对着婶子笑。 “能不能你说句话啊?俺们一会儿去跟玥娘说说,坐坐她们家的车!”婶子斜瞅着他,等着他答话。 石青正着急呢,石心过来了,说主子让他可以烧女工一块儿去。 “嘿,好!还是玥娘有先见之明。”那婶子朝大伙一喊:“今儿休假的都跟着一起出去了啊!赶紧回家拿点儿钱,咱们出去逍遥去!” 正玩闹的环的女人都扔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忙着回家打扮一下整整衣服,装了钱又匆匆出来。这一会儿,石青已经将车驾好了,用两匹马驾着。 没法,人太多嘛,不能累着马儿。 “青小子也聪明!知道多用一匹马!”那婶子悄摸着想摸摸那马,不想才走近它跟前就被它一个响鼻给吓回来了。 石青将她往边上一拉:“婶子您别怕,这又不是猛兽,一匹马还能将您吓着?” “谁说的!我那是不留神被它惊着了。”婶子边说边拍了马背一下。 周东升隔几日就给马刷毛啥的,这马干净的很,摸着光溜顺滑的,手感极好,婶子一摸就上瘾了,笑呵呵的又抚上几回,最后跟石青道:“青小子,一会儿婶儿和你一起坐外面吧,让我多瞧瞧!” “行啊,只是您别嫌冷,外面可不及车里暖和。” “没事儿没事儿,冷了我再进去就是,只要你不嫌我这话多就行。” 一番等待,女工们都安安生生的坐进了车里,石青扶了婶子坐在外面,一行人算是出去了。 “芝娘,你不出去啊?”林秀英凑到芝娘身边,瞧着远走的马车,低声问她。 芝娘笑了笑:“恩,我还是回家陪陪良生吧。” “那你赶紧回家吧,也别一直抱着孩子,该走就让他多走走,那样才能快些跑起来,你也歇会儿。”林秀英道:“走吧,这儿有我呢!” 她和芝娘是不在同一时间休息的,不然没有人管事了。 芝娘搁下手里的东西便走了,林秀英看着时间,一会儿就让女工进屋工作了。 周恒家,秦玥让石心烧了一大锅热水,烫了盆子烫瓶子。最后又细细熬了一碗淡黄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药,与平日里熬的药的颜色都一样,跟一朵花揉碎在水里似的。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药呢?”石心一直在旁边打下手,看的她摸不着头脑。 “这个啊,眼药。”秦玥拿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筷子轻点了药水,举高透过阳光瞧水滴里的东西。 像无引力漂游的分子,在微微发黄的水滴里畅游徜徉。 透明度应该算是可以的。秦玥又沾了一滴,将竹筷搁到眼睛上,那水滴啪嗒入了她的眼眶。 “主子,您又没眼病,滴这水做什么!”石心惊起,又不敢碰她,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 一瞬的蛰痛让秦玥皱了下眉。 石心将她手里的竹筷夺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眼药水有的也会有刺痛感,之后便是清爽的凉意,秦玥做的药也一样。她闭着眼转动眼珠,没有了不适只剩下淡淡的润湿。 石心眼睛不眨的看着她,一会儿秦玥睁开眼,看她小鹿一样盯着自己,朝她轻轻一笑:“我没事,只是试一下这药的感觉,跟病人说的时候也好讲清楚,不让病人多心。” 她说着话,将那些药水倒进烫好的瓶子里,塞上消过毒的瓶塞。 “主子是给芝娘的婆婆做的药?” “恩,咱们去她们家看看。我去年就开始给她开药了,现在她的白内障有减轻,也是因为吃食改善了,脾胃肾肝的阴虚之症有所弱化,但仍是视物模糊有飞影。我想,能治就尽量去治,总好过什么都瞧不见强。” 秦玥平静说着话,将那瓶子搁好,收拾了自己工作间的东西。石心哪能让她自个儿忙,三两下的倒水整理药渣,一息间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还是心儿手速快!”秦玥温柔笑着,“以后谁娶了我们家心儿算是有福气了!” 石心一顿,便也笑着:“奴婢还要在主子身边服侍好多年呢,说什么嫁不嫁的……” 秦玥走到一旁关闭严实的立柜边,拿了一包做好的棉签,又随意道:“没关系,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我会给你们找合适的人家的,肯定比连程那家伙适合你!” 一旁的小丫头愣在那儿,目光呆滞瞧着墙边一排排晒干的草药。褐色药草堆放整齐,在她目光里渐渐被血色覆盖,浓稠又悲怆,红到惊心动魄,刺目伤人。那血缓缓滴落,啪嗒,啪嗒,在地上点了一个又一个圆,每个圆里都化了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脸侧深深凹陷棱角越发锋利,那双目却是凄凉苦楚,漆黑到深邃爆裂,在遥遥无尽的远方望来,寂灭。 秦玥穿过半开的柜门瞥了眼石心,吱呀一声关上了柜门。 丫头猛一回神,失神的眼光划过秦玥,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垂了眸。 “走吧,心儿。”秦玥缓缓过来:“拿上药水。” 她说着就出了工作间,石心将瓶子一握,关好门紧跟在她身后。 芝娘家阳光大好的院子里,良生正推着个小板凳玩儿的欢快,门口一声响动,小孩儿猛的抬头一脸喜悦,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又拉了帘幕般失了神采,瞧一眼芝娘,糯糯道:“娘,有人。” “娘瞧见了,你玩儿着吧!”芝娘对他温柔笑着,又看秦玥:“玥娘来坐。” 秦玥走进来坐下,瞧良生玩儿的自在,还伸手挠挠他的发顶,道:“我给婶子拿了点儿药。” 石心将药瓶给了秦玥。 “让婶子来试试呗!”她笑道。 “又麻烦你了!”芝娘不好意思了,朝屋里喊:“娘,玥娘给你送药来了,您过来试一下。” “来了来了。”王氏一出门就朝秦玥过来,“老是辛苦玥娘给送药来,我这老婆子老脸都挂不住,玥娘受累了!” “婶子哪儿老了,才四十多岁,正是壮年!”秦玥拉王氏坐下:“我在家没啥事儿,尽量给你治眼,能瞧清一点是一点,身体最重要!” “婶子就怕麻烦你……”王氏面色慈祥,既是瞧不太清还是尽力的望着秦玥。 芝娘看她只拿了小小的细颈瓶,问:“玥娘,这次不是吃的药?” “还是芝嫂子有眼力劲儿,这次是滴眼睛的药。”秦玥边说边从小包包里抽出来一根棉签。 良生瞧见了,不声不响的来到芝娘身边,安静地扒着芝娘的腿看着秦玥。 “这是棉签,往这药水里蘸足了,滴到眼睛里就行。”秦玥弄好棉签,举在手中,“婶子,你仰头,我给你上药。” “哦……”王氏仰起头来,秦玥掰着她的眼皮将棉签隔着眼眶一捻,淡黄的液体就跑进眼睛里了。 “刚进去有点蛰得慌,一会儿就好了。”秦玥放轻声音,“现在怎么样?” “好了,也就疼一下的事儿,现在就跟吃了个花椒似的,麻麻的,挺舒服。”王氏笑呵呵着。 “好,芝嫂子,你来给婶子上另一只眼的吧。” 芝娘将良生挨着桌子放下:“站好了啊宝儿,娘给奶奶上药呢。” 小孩儿点头:“去吧!” 芝娘要接秦玥手里的棉签,少女却把手往后一移,笑道:“一个棉签点一只眼,你再拿一个。” “那不是挺浪费的……”芝娘低低嘀咕了一句。 秦玥笑:“这样才不容易感染。” 给王氏点了眼,就让她回屋里歇着了。 良生虎头虎脑的,大眼忽灵灵瞧着秦玥,一会儿嘿嘿嘿傻笑一阵儿。让秦玥不禁想到上次这小子朝她喊吃奶的事儿。 “你个皮小子,笑什么!”她戳戳良生的脸蛋儿。 小子龇牙叫一声钻进芝娘怀里,芝娘笑着抱上他:“宝儿你瞧,是不是惹到你婶婶了?” 良生抱着芝娘的腰揉吧,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瞅秦玥一眼,“婶婶找爹爹!” 秦玥挑眉,还记得她呢?她转眼瞧芝娘,芝娘微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迷糊的看向秦玥。 少女浅笑,春光落下,更显的人柔美清丽,“芝嫂子,良生才两岁,你不想给他找个爹爹?” 芝娘目光晃了晃,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 秦玥接着道:“孩子的成长是不能缺失父爱的,对孩子心理会有影响。只跟随在母亲身边,对女孩还好说,因为是同性。但若是对男孩儿,时日一久,不留心就会让他沾上女人的特质,说话声音偏阴柔,办事怯懦犹豫不决……” 秦玥缓缓抚上芝娘的手臂,轻缓的声音:“芝娘,可是有想过给良生找个爹?” “爹,宝儿有爹!”良生瞧着秦玥,瞪大了水葡萄眼,瞧着有些生气:“有爹,不找!爹,会儿就来!” “玥娘!”芝娘对上秦玥的视线,面色平静:“你,见过他了?” “恩,见过。也去打听过了,合适。”秦玥目光柔和,面带浅笑:“你觉得如何?” “我……”芝娘恍惚了目光,有些微的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他说他还能住到咱们这了,养着婆婆和良生……” “那不是很好吗?” “我,我是怕,他的活计。他,是走货的,整天走南闯北的,不沾家,也,不安全,万一再……”芝娘没往下说,秦玥已经知道她说的意思,她怕郑斌像周顺那样出什么事儿,就又剩下她孤儿寡母的了。 古代农村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一般人家都是看几眼,打听那人好不好,家里人咋样,觉得顺眼就结亲了,没有自由恋爱。看这样子,芝娘其实是相中郑斌的,只是心里有周顺去世的阴影,有些后怕了。 秦玥嘿嘿一笑,两条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这声音其实挺傻气的,但让她做出来总有种,狼眸斜睨着,嗡嗡的说你上套儿了的感觉。 芝娘不明所以的瞧着她,少女眼中有阳光,亮闪闪的白光耀眼,芝娘干巴巴地笑:“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次他来送驴子,那架势,这么粗的一条长鞭!”秦玥两手拇指食指圈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么粗啊,他一只胳膊啪一下甩的震天响,跟舞龙似的,地上那土漫天飞,等驴群都走过了,土都没落干净呢!” 秦玥一脸震撼奇异的表情,挑着眉挤着眼,可是全然不顾自己柔美的形象:“你说,这么威武雄壮的男人,甩个鞭子都与众不同,能出什么事儿?那走南闯北,不也是练出来的?闭着眼都能回到家里来!” 芝娘被她那样子给逗乐了,笑道:“那你咋不找个壮汉子,就相中周恒了?” “我,”秦玥一愣,觉着话不对,转了笑指向芝娘:“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和相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喜欢那样儿的!一人一个口味不是?你不想别人出事,就得找个熊汉子!能上房修瓦,能下地种瓜,还能闯关东走西口,挣钱养家,郑斌正好!” “让你说的跟顺口溜似的……”芝娘抬眼睨她,这一眼不差事儿,正好瞧见门口站着的男人。 郑斌在这儿站了好长时间了,就从良生喊爹那一声开始,他都听见了。从他这望过去,女人因为身子斜着,显得细颈修长白皙,还泛着淡淡的光,微赧的目光乱了一瞬,挑着人的心尖往那边勾,勾的人想近前去揉捻一番。 被发现了,郑斌没有尴尬,只大步过去,良生眼睛一亮,掰开芝娘揽着他的手就往郑斌这边跑,一边踉跄着一边叫:“爹,想宝儿!” 郑斌将他往怀里一攥,轻松松掂起他走到两人身旁,没吭声就坐下了,将良生往自己曲起的腿上一放,两男人一起看着芝娘。 对面的女人霎时羞红了脸,秦玥轻笑:“你们一家聊着!”她将药瓶和棉签往那边推推,“早中晚各点一回,别忘了,一只眼一个棉签!” 话毕秦玥又深意朝郑斌一笑,男人几不可查的点头。 “心儿,咱们走吧。” 真是利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主仆俩还没走出院门呢,就听见良生说:“爹,看我看娘,娘点药,用,用一个哦!” 芝娘无奈:“宝儿,你说什么呢?” 良生瞧瞧她,瞧瞧那细瓶子药,指着:“药,给奶奶,点药!” “这是周夫人做的药?”郑斌问:“给婶子治眼病的?” 芝娘埋着头:“恩。” “芝娘,这时候又没有人,你抬起头来啊?还怕谁瞧见?”郑斌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良生也过去,只是是拍上去的,啪啪响,小子自个儿笑笑,喊:“娘,看宝儿!” 芝娘一抬眼,恰好撞进郑斌笑意的视线里,三分逗趣三分斜挑三分温和,瞧的芝娘一霎红了脸。 这段日子这男人没少到家里来,偏偏就没人瞧见过他,一直腻磨着直到傍晚才走,老跟良生抱到一起玩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活儿……芝娘没话说,只逗弄着良生,让他别一直坐到他腿上,多下来走走。 小孩儿不听话,抱着郑斌的胳膊不撒手。 男人低沉着声音笑,想从深山中传出悠远的回声,“芝娘可是心疼我被宝儿坐着累?我可是威武雄壮的汉子,怎会让宝儿坐一会儿就累?” 芝娘一噎,这不是玥娘的话儿,这人一直在外面偷听她们说话! “我行事谨慎,走陌生的路都是经过探查的。你放心,走货生意不会影响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低着头去找身边女人的目光,瞧的认真又耐心。 芝娘猛一抬眼,斜睨着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你有没有事管我何事?” 女人起身就走:“良生,娘走了,你要不要过来?” 小孩儿赶紧晃着郑斌:“爹,找娘,娘亲!”郑斌瞧着芝娘娇小的背影,一笑也抱着良生跟过去,边走边问:“芝娘,我们什么时候办亲事?办了事我就能过来住了,将咱家房子都翻盖一番,屋顶都漏缝了你不知道?” 芝娘站在房门口瞪他:“管你啥事!”说着嘭一声将门关了。 让你偷听! 郑斌抱着良生苦了脸,小孩儿捏着手皱眉:“娘,不理宝儿?” “爹,怎么?怎么……”他嗫嚅着,说不清楚意思。 “宝儿,是怎么办。怎么解决。” “唔,你说,怎么办?”良生仰着大头从窗户里看,啥都瞧不见,里面有芝娘挂着的窗帘哩。 郑斌在小孩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将他放下自己走了。 良生一直在屋外喊娘。王氏知道郑斌在,也没出来,就让他俩处着吧!芝娘在屋里听了好长时间,现在只剩下良生的声音了,在往外瞧,果然那人走了,女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儿子在外面,仍是含着笑开了门。 “娘,你出来了!”良生大喊一声,兴奋的很。芝娘弯腰抱他的一刻,郑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就越过二人进了屋里。 芝娘愣怔,遂拧了良生的脸,佯装出一副狠样儿:“你这傻小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良生抱着她的手,笑的娇憨:“娘——” ------题外话------ 明天就有喜事啦!喜事里还夹了点儿惹人讨厌的东西,嘿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亲 秦玥回了家,在客厅里歇着喝茶。石心就跟前伺候着,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做,所以她就拿了针线做活儿。 看着茶水里泡着的红枣和枸杞,秦玥忽然问:“心儿,什么时候种菜啊?” 石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虽然现在发达了,可也是在小镇里生活很长时间的,不知道啥时候种菜? 看她那奇怪的样儿,秦玥放下杯子,缓缓道:“我家地里的事儿都是爹爹和大哥管着的。我以前矫情的很,不事农耕,所以不太清楚。” 这是戳到主子黑历史了…… 石心偷偷吐了舌头,小心道:“奴婢也没别的意思……现在的主子就挺好的。那个,那句老话说的好,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啊,在三月份开始育苗就好了。” 哦!秦玥恍然,都忘了有这些谚语了,这脑子,遇见事儿就不灵光…… 她刚才瞧见枸杞就想起来那些辣椒籽了,今年一定养出一批辣椒来。啧啧,想想那些川菜,流口水啊!秦玥赶紧喝了一口茶。 石心还怕自己那愣怔的反应让主子有什么心理阴影呢,但看她脸上不明自嘲的笑,还蛮自在的喝茶,看来是没什么的。小丫头这就安心地做活儿了。 一听说厂房一半的女工都放假了,周雨又跑过去做活儿了。说是,那么多人都走了,货该赶不够了,她得去添个人气儿凑个数。 这说起来,周勤整天钻在厂房干活儿,小雨也时常去做玩偶。现在开春暖和些了,阿正仍是每天都去山上练武,由重阳陪着,什么时候重阳有别的活儿,他就自己出去,反正他在山上是没遇见过什么野兽。 小的都不在家,周恒上学了,连程也走了,大院里显得十分冷清,总觉得空气都有那么几分失落,青墙灰瓦的,徒增寂寥。 还好秦玥知道调节自己心情,什么时候想相公了,就去娘家帮忙整理秦汇成亲的物品,去了娘家还去许攸那坐会儿,顺便帮他看几个病人,减轻他的负担。要不然,就像今天一样,做点中成药备着,以防家里有人生病。 秦玥正乱七八糟想着事儿的时候,阿正回来了,手里攥了条柳枝。 小孩儿很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往秦玥身旁一坐,伸过手来:“嫂子你瞧!发芽了!” 二月细软的柳枝已是青意融融,不太光滑的枝条上果然有点点的嫩芽冒出,如柳树里精气神儿满满的血液精灵都窜出来打闹了,还戴着一顶顶嫩黄的帽子,打玩儿着就不小心将帽子露出来了,可爱,又充满春意! “嫂子,是不是很好?”阿正仰头瞧着她,黑亮的眸子藏着惊喜万分,“看着柳树发芽,感觉心情都舒畅了!” 秦玥将那柳枝在手里轻点着,轻柔,带着树木独特的青涩气息。 她微笑道:“阿正你可知,柳树便是春天里最早发芽的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说的正是咱们现在的时刻!” “碧玉丝绦?细叶剪刀?嫂子说的真好!” 阿正小手顺着那柳枝儿,像抚摸银毫的毛发一般,嘴角都是笑,“再过几日就能长出叶子了,是不是?春风吹又吹,将叶子吹出来了!以后一天比一天暖和。” 秦玥轻笑,将柳枝给他:“去插到外面地上吧,说不定还能活呢,以后家里就有一棵阿正栽的柳树了!” “真的?!”阿正惊异又兴奋,大眼扑闪着黑亮耀眼。 “当然了,”秦玥朝他眨眨眼,温柔道:“你没听过,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吗?” “无心插柳……”阿正皱皱眉,“那若是我真的很用心的种,是不是它就不长了?” “额……这个嫂子也不知道,要不你就去试试吧?不管能不能活过来,总算是你做了这么件事儿,你觉得呢?” 阿正一笑,一口新牙已经长好,白亮如贝,声音清脆:“好!” 小男孩儿蹬蹬蹬跑了出去,认认真真地刨了坑,将柳枝载好,还细心的浇了水,喃喃着:“小树小叔,你可是阿正栽的第一棵树,一定要活过来哦!” “木——么!”阿正最后还来了个深情的吻。 当然,最后这一句拟声词,完全是有一次不小心偷听到周恒和秦玥调情,这小子学来的…… 中午都过饭点儿,石青才带着一堆儿女人回来。马车顶上绑了十来匹布,和一些别的大件东西,车厢里坐着的女人,人手掂着油盐醋啊,肉啊,雪花膏啊,等等之类的生活必需品,都是她们挑了大半天,一番激烈讨价还价后买回来的,团购,省了不老少钱呢! 大伙儿都觉得这种一大车人出去买东西的感觉好,不仅七嘴八舌的能聊天,还能一致对外火力全开的砍价,看那卖东西的人一脸肉疼样儿,一个字儿——爽! 那婶子果真还在马车外面和石青一起坐着,两手都揣到袖子里,脑袋上裹着一大块灰头巾。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开心,婶子笑眯眯地:“青小子,以后俺们出去还跟你一块儿!这顺风车搭的,真是实在,还能看一路风景哩!” 石青心里苦笑,他可不实在,听了一路她们叽叽喳喳乱闹腾的声音。你说这女人跟女人还不一样,主子是娴静温柔的,这车里的女人,出去一趟跟疯了似的! 还有,她们围着一个小摊子的商贩砍价那劲儿,啧啧,他一个旁观者都耳朵疼,可苦了那小贩了。 以前她们都是走路过去,不也是一样瞧着风景?看哪儿好,想多看看还能停下来,可比坐车方便多了…… 石青心里腹诽着,却还是笑的一脸纯真孩子样儿:“行啊,要是我出去采购碰上婶子休息,就带你们一起去!” 婶子高兴,久经种地干活操练的大掌啪的一拍他,直拍的他咳嗽连连,脸红脖子粗。 “哎哟!”婶子立马就心疼了,五官都皱到一块儿去了,还揉着他的背:“对不住啊,婶子没把控好手劲儿,你这孩子也太弱了,回头多下地活动活动!拍一巴掌咳成这样……” 石青进了家门,石心刚把午饭的碗筷都洗刷好,瞧他身心俱疲的过来了,笑着拉他进了厨房,将热着的饭端到手边,揶揄着:“怎么?跟大姐婶子们逛街这么累?” 石青一垂脑袋,糗着脸,哭丧着音儿,半气恼半撒娇,喊了声气息悠长的“姐——” 石心笑:“好了好了,赶紧吃吧,还给你留了碗驴肉汤呢!” “沾家不斥喝了好几天的楼肉汤了?”石青趴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往嘴里填饭,含糊不清的唔囔着。 石心一点他脑袋:“慢点吃,吃完再说话!” 石青迅速将嘴里的米饭都嚼完咽下,“咱家不是喝了好几天的驴肉汤了?” “谁让咱家有驴呢!吃吧,汤在锅里呢,吃完了喊我一声啊!”石心去到自己屋里了。 石青又开始大筷子的夹菜,她姐做的饭真好吃。一边嚼着嘴里的,他盛了一碗汤,绸白的飘着红肉,扑鼻的香。可惜了,连程也喜欢吃驴肉,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辛苦呢……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咕咚咕咚将汤喝个底朝天,自个儿收拾了东西,将锅刷干净。自己能做,干嘛还让他姐再沾一回手? 石心在屋里等着他喊自己呢,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便自己过去了,一瞧厨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锅沿儿锃亮,厨具也搁的整齐。 石心半笑着,脸都是淡淡的满足:“这小子,还帮我干活儿呢……” “姐!”石青突然又过来,急急凑到她跟前,面色瞧着不太好。 “怎么了?”石心微愣:“肚子疼?” “不是!我刚才听车里的女工说,周秀好像回来了!”石青皱眉,双眼微敛,声音夹着淡淡的不虞。 石心很意外,当时说周秀要关一年的,难道那个李源春又去跟县太爷说情,将周秀放了?她略略沉思了一下,淡然道:“没关系,我将这事跟主子说一下。你是听谁说的?” “……”石青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车厢里坐着的人,光听声音呢谁知道是谁!好像是离周秀家比较近的,说那天见一个瘦成麻杆的女人,一个劲儿的咳嗽,她反应好长时间才想起来那是周秀。好像是生病了,整日在家也不出门,从她家门前过还能闻见一股药味儿。”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阖好厨房门,石心约莫着秦玥还没睡,就去了内院将这事告诉了她。 秦玥听了虽也是稍愣了一下,但随即也没什么大反应了。回来就回来吧,只要不惹到她,愿意怎么蹦跶都行。只可惜,她原本心疼那一对父母,希望这个做女儿的能照顾他们。现在,周秀是回来了,可惜没能照顾他们,倒是自己生起病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心里有数就行。” “是,那主子您休息。” 秦玥没空想周秀什么事儿,过两天就是大哥成亲的日子,过了这事儿就是骑车店开业了,有她忙的,她还没那闲心思去想一个惹人厌的小蚂蚱。 周秀这个人在秦玥脑子里搁了那么一瞬,她将热水袋在被窝里翻个个儿的时候就已经无影踪了。少女躺下歇了一会儿,感觉最近身体有那么点好的起色,特别是手脚冰凉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天气暖和了还是吃药吃的,总之就是没那么凉了。 —— 新县,一大阔院儿里。 新草嫩芽远望似落了层丝软轻纱,罩了似有若无的新色湿意。一蓬蓬青绿枝条自墙上漫下,如泄了一泊铺洒的翠绿碧水,遥遥在春光里生了绿雾,织了青稠。 干枯与新绿里,夹着淡淡寒意的初春日光中,一头戴软帽,身穿锦缎小袄的毛孩儿骑着小木车转悠的欢实。那车子由他蹬着,骨碌碌在地上自由前行,如进了水的小鱼儿,欢畅的很。 “哥儿,来这边!”一旁看守着的仆人朝他招手。 小孩儿一拧手臂,车把换了个方向,又是一阵车轮与石板的摩擦声,将到仆人跟前时,小孩儿两脚往地上一蹭,车子缓缓停下,恰好听到仆人脚尖前,丝毫不差。 “这是玩儿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听着声音,跟拿个木陀螺在地上滚似的。”一轻柔少妇声由远至近,话音儿一直停到了小孩儿身旁。 少妇手里还牵了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一眼瞧见坐在骑车里的哥儿,好奇又心痒,围着人和车转了数圈,眼巴巴瞧着,嗫嚅着:“杨哥哥,我能玩儿玩儿吗?” 车上那孩子瞧瞧与那少妇一起过来的自己娘亲,眼里虽带着询问,但他敦实坐在车上那样儿,明显不想让别的小孩儿碰自己的东西。 “奇哥儿,你就给乐乐玩儿会,又不会要你的。”美少妇笑道。 一旁那来杨家串门的女人心里不高兴,我们又不是要饭的,稀罕要你们家东西?!虽这样想着,但面上一点没露什么,只温柔笑着看自己儿子。 叫奇哥儿的孩子慢腾腾从车上下来,对比自个儿矮一些的孩子道:“你来吧,脚蹬上去往前踩就是了。” “恩恩,谢谢哥哥!”小孩儿软糯道谢,喜上眉头,动作轻快坐到车上,按着他说的方法就开始骑,没把控好方向,咚一声撞到了墙上。 奇哥儿翻了个白眼儿,小孩儿个子低,俩看着骑车孩子的女人都没瞧见他这样子。他过去,拉着车子后面连车带人的往后拉了一段儿。毕竟下面的是车轮,他没使什么劲儿。 车上那孩子倒是惊讶了,“哎呀,车子自己动了!还会往后走呢!” 他娘笑他:“你奇哥哥在后面拉着你呢,看你撞墙了帮你一把!” 小孩扭头,果然。他嘿嘿笑着吐了舌:“我再来一次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语气,知道自己玩儿的是别人的东西,得好好请求才能得到许可。 看他这般知礼,奇哥儿一抱膀子,一副我是大哥的样儿,点头“恩”了一声。 那孩子又开始欢快的骑车,他娘在问:“你们这车子是……在哪儿买的?” “不是,是我们家五弟送过来的,说是专门给奇哥儿玩儿的。”奇哥儿他娘轻笑着,眼光里沾着得意。 “哟,杨潜还会做这东西?要么说跟邢大小姐定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啊,会的东西也多了哈!” “哪儿是啊?这是五弟的同学送的,说以后还要开店呢!看你们家乐乐玩儿的开心,等啥时候给买一辆不就得了?” “那感情好!我们也可以自己玩儿……” 少妇心里哼哼,我们要买就买两辆,一个玩儿,一个放着让人看。这新县,可不止你一家有钱的,弄一别人送的东西,整的自己跟新县老大一样,得了吧! 乐乐骑了不少时候了,眼看着奇哥儿的脸越来越黑,那眼睛就瞪着自家孩子,少妇将乐乐哄了下来,“走了,咱回家玩玩偶去!” 小孩儿一步三回头的看那车子,少妇牵着他毫不犹豫的就走,还朝奇哥儿他娘笑笑:“我们就先过去了,你们玩儿着吧!” “那我就不送了啊……” 奇哥儿一脸臭臭的样儿,坐在自己的小车上朝他娘嘟囔着:“别带人往我这儿来,一个个就知道‘让我玩儿会儿吧!’真是讨厌,我一个人都玩儿不够呢!” “好了好了,你玩儿着,娘不带他们来就是了!” 这话根本不顶用,因为不知得到啥风声了,最近不管是关系疏远的还是关系好的人,都带着孩子来自己家,说看看那什么能让小孩儿骑的小车子。一问才知道,是乐乐他娘说的,说奇哥儿那车子就是好之类的话。 乐乐他娘可是乐得自在,在家带着小孩儿将各种玩偶的故事,当然,都是从店里面听来的。不是不愿意让我们家孩子玩儿吗?哼,就给你多找点儿人气,让你整天玩儿不了还得客气着招呼客人。你心塞我就高兴! “来,咱们来看看这个大龙猫。它呀……” —— 二月十八,秦汇成亲的日子。 秦玥一身浅米分掐腰曲裾深衣,暗绣百蝶齐舞,云绣纹边,腰缠锦带,垂玉环,飘裾摇,衬得一截玉颈柔如雪,娇颜明若画,端庄娴静,亭亭玉立,无言生笑。 自内室出来,候在客厅的三个姐弟见嫂子出来,个个瞪大了眼,瞧的出神。 “嫂子真漂亮!” 三人异口同声,互相看看对方,不约而同笑起来。 周雨过来就牵上秦玥的手:“嫂子,咱们赶紧走吧,我都等不及看新娘子了!” 女孩拉着秦玥,身后跟着两小子,“你说你穿这么美,会不会将新娘子的风头给比下去?”周雨朝她眨眨眼,俏皮可人的像一蓬雪白的奶油糕。 “嫂子只是不经常穿深衣,你们才会觉得好瞧,若是天天穿,也就那样了,自是比不得新娘子一身大红,娇美似画呢!”秦玥浅笑着,大哥终于要成亲了,她娘该不用整天唠叨,又该盼望着孙子孙女了。 石青早已备好马车,石心抱了秦玥准备好的贺喜礼物,几人上了车,赶往临安镇。 此时卯时刚过,天边朝阳万丈金光起,泼洒如墨,恢弘如潮,将地面新冒出的草芽露水镀了金箔,琼枝玉露,不甚朴素,点点仙奇。在墨蓝苍穹之下,金乌初起与破晓最后的一缕黑暗奇异相逢,握手交好,一刹那黑暗退隐,言和留人间光明。 到临安镇已是天色全亮,东西向的大街如虹光涌起,镀金光如画,人面如玉。临街的商铺刚刚开门,独一家与众不同——秦家杂货铺红绸高挂,人影攒动,来回拿动的东西不是贴了红纸就是裹着红缎子,好不热闹。 店后面就是秦家的院子,两排屋子正好临了两条街,一条算是商业街,另一条是居民街。家门口对面是别人家的屋背墙,也被贴了一溜的大红喜字,靠墙就摆好了十来张桌子。 小镇百姓成个亲也都是临街开火吃桌,就占一中午的时候,旁的人也不会嫌啥,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一家人下了车,阿正拉着周勤的手直往大门里跑,一头撞上过来帮忙的秦汇的朋友。 “哟,这小子力气够大呵!”青年人一把圈了阿正的圆脸:“是不是急着看新娘子的?” 这小镇子里,逢哪家办喜事,不管小男孩还是小女孩都喊着要看新娘子。 “告诉你这时候新娘子还没来呢!”他笑呵呵的,没有生气的样子。 阿正被人捏着脸,噘嘴道:“对不起啊,没看见你撞疼你了吗?我给你看看!”说着就丢了周勤的手要来摸索那人的身子。 那人马上就丢了他,他一个大男人,哪会撞一下就疼的?这孩子就是想让自己早点松开他呢! 那人朝他鼻子上一拧,笑着大步走开:“进去玩儿吧!可别偷吃喜果!” 阿正绷着脸轻哼一声:“阿正才不会偷吃!要吃也是正大光明的吃。” 周勤又过来牵了他将他带进屋里,那门口来往忙活的人多,影响到他们不说,还怕再撞到阿正呢。几个孩子长的俊俏,来人都知道是秦玥婆家的孩子,忍不住过来逗弄几句,搞得阿正一脸羞红。 都是镇上熟悉的人,不会有什么意外,秦玥让他们弟兄俩在屋里呆着或是去帮忙啥的,不然就出去找许至炎吧。小雨则跟在秦玥身边,帮她将堂屋的果子摆盘大红蜡烛之类的东西都整好。 王志梅今日也是穿了深衣,枣红藕紫边,显身材又喜庆,发间钗子花佃晃的欢快。 “哎呀,这是我娘吗?”秦玥上来接牵了王志梅的手皱眉瞧着,一脸疑惑诧异:“让我瞧瞧,这脸儿这身材,怎么这么想我没见过面的姐姐呢!” 秦玥的样貌便是遗传王志梅,可想她的长相,那是不差的,这一精心打扮,肤白透红,眉眼熠熠,嘴边的笑都要溢出来了,瞧着嫩的很。 “去你的吧!竟瞎说话!”王志梅一笑拍了她:“都要当婆婆的人了,还姐姐呢,说的我老脸害臊!” “这有什么?说明你年轻气色好,这跟我嫂子站一起,谁敢说你是她婆婆,准说姊妹俩!”秦玥笑:“我哥准备好了没呢?” “个傻小子,越是紧要关头越出事儿!”王志梅脸一拉,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心疼,“昨天不知道吃啥了,闹了一夜肚子,这才好过来,刚让他喝了点儿甜汤。要不是我拦着他,又去招呼他那帮狐朋狗友了,这还在拿热水袋捂着肚子呢!” 秦玥微微蹙眉,“那我去瞧瞧他!” “小雨,心儿,你们俩跟着我娘,看有什么需要做的,没事儿就找个安静的地儿歇着。心儿你陪着小雨。” 小雨扬笑,脆声道:“放心去吧,新郎官重要!” “小丫头片子!”秦玥轻摇了她的小下巴,转身去了秦汇那儿。 再说秦汇,这人正一脸郁色,耷拉着眉眼,趴在窗户边看着忙活的人,手里捂着个热水袋。这都要到时候了,不让人去接要等到啥时候? 他娘也是的,就不是她成亲她才不着急!才一个拉肚子,就整的人不能出去。他这做新郎官的,新娘子没到家呢,能不急?那大户人家哪个不是男方去接人的?非等到花轿进镇口才让出去,急死个人! 他这紧张的跟肚里装了一只饿猫似的,抓挠的厉害。 按临安镇的风俗,凡事外面来的媳妇,新郎官均是等在镇口迎接的。所以,王志梅不让他出去,不仅仅是担心他闹肚子不舒服,也是为了遵守这习俗。成亲是大事儿,老一辈的人都不希望出一点差错,最好的方法就是按照规矩来。 秦玥也想着,这到处忙活一片,找东西的,搬桌椅的,她娘是怎么把人给制住不让出来的。到秦汇那屋门口才知道,门上结结实实上了把琐…… 她还说呢,刚才出来的时候她娘说什么钥匙在窗户缝里塞着。原来是这样将人困住的。 少女哭笑不得的从窗户缝里抠出钥匙开了门。 秦汇就在窗边,瞧见秦玥来了,狂喜,扔了热水袋等在门边,就准备门一开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冲出去接柳卿,姿势都摆好了。 结果秦玥开了一条门缝就将脚卡在那儿,透过门缝笑嘻嘻道:“我先给你把把脉,看你怎么样了。若是没什么事,你才能出去!怎么样啊大哥?不然我就再将你锁起来,直等到嫂子进门!” 秦汇瞬间泄了气,急恼恼伸出捋开大红袍子的手腕:“那你赶紧把啊!” 秦玥轻笑,将门开好了进屋,先将屋里的摆设瞧了一圈。红绸锦花横挂墙上,雕龙画凤金边的红烛两只,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一盘,围成一圈摆在桌子正中央,还有描金牵着红线的两酒杯。 那床也换了,以前秦汇睡的是张单人床,这马上就成了宽大的双人床。枣红雕框,红幔金钩,光影成云,满床的嫣红夺目,如铺了花团锦簇的红牡丹,锦被成双,引人遐思,隐约还瞧见床的四角埋有什么果子。 ------题外话------ 大哥都成亲了,阿恒和玥玥的洞房还会晚吗~嘿嘿嘿!你追我,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沾酒即醉 第一百三十二章 “瞧够了没?赶紧把脉啊!” 秦汇着急忙慌的,等着去接自家新娘子呢!秦玥倒好,悠闲的看起了他的新房。 汉子将秦玥晃了几下,瞪着眼都大了一圈。 “慌什么?吉时都还没到呢!”秦玥气定神闲,“放心吧,这时候柳卿才刚上花轿。临安镇的是怎么娶媳妇的,不是都跟他们说过了吗?嫂子不会对你有什么埋怨的!” 少女瞧着这大红喜庆十足的房间,想想,她和周恒成亲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呢……她刚醒来是成亲第二天上午,可是屋子里啥都没有…… 秦玥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就不想了。她在这儿遗憾叹气什么呢,当时跟周恒拜天地的又不是她…… 秦玥摇摇头,收了目光看自家大哥。一身大红袍将他小麦色的脸衬得有点儿黑,眉眼都映着红绸的米分光,像涂了胭脂,但大婚日汉子心里高兴,瞧着还是挺顺眼儿的。 “怎么又看起我来了?”秦汇瘪了嘴:“妹妹,你倒是赶紧的呀!你再不给我看,我就走了啊!” “看看看!”秦玥忙捏上他的手腕,秦汇比周恒结实,手腕都粗了不少。 少女摸了良久都没有说话,秦汇心里慌着呢,“怎么样啊?” 秦玥收了手,微微蹙着眉:“你昨天都吃什么了?” “当时咱家里的饭了!米汤,甜汤,面条,菠菜,木耳,肉,蘑菇,葱姜蒜……”秦汇努力回想着:“哦,还吃了人家给的一块柿饼……” “你吃了柿饼?”秦玥挑眉:“除了柿饼呢?还吃什么平常吃不到的东西没?比如说河蟹,虾子?” “哦!”秦汇一愣,突然就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去找朋友玩,吃了他家的一只河蟹,真香!”汉子还笑着回味一下,眼睛微眯,唇齿间似乎还有残留的蟹黄香气。 秦玥切了长长一声,一脸了然:“还好你只吃了一只,不然就不只是腹泻的事儿了!柿子和螃蟹同食会胃寒腹泻,还容易胃结石!” 秦汇愣全了,突然就感到一阵胃疼,糗着脸:“那,那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已经不泻了,能不能出去?” “你再喝一碗水,喝热的!以后记住了啊,别乱吃东西。”秦玥像教育小孩儿一样说着他。 秦汇忙倒水,三两口咽肚,擦嘴:“可以了!我走了!” 男人红袍若揽了霞光,开门鼓进来一阵风,宽大的敞袖飘摇而起,掀起红雾成云。 秦玥淡笑看着,这个便宜大哥,总算是要成亲了。 新郎官一出门,他那帮朋友一个个吆喝着上前,浑厚低沉如瓮的男人声音一时抢占了院落里所有杂音。 “走走走,牵上马,新郎官去接新娘子了啊!” “咱跟他一起去!先睹为快,哈哈……” 秦汇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马,还给马头上绑了大红绸子,里里外外都是喜庆一片,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去你的,我娶媳妇又不是你娶,你家的不是在你身后吗?” 那人还真有媳妇,也会来吃桌,但说好的晚些时候再到的啊,一扭头,身后哪有什么人…… 秦汇龇牙朝他嘿嘿一笑,光白的门牙在一片大红中玉石一般,汉子趁机上马,整日做生意拿货送货的,他骑马比周恒顺当多了,红云层叠翻摇间就坐上了马背,哒哒的开始往外走。 走了一路,身后都是那些半大小子的尖叫声,逗笑声。 “新郎接人咯!” 院里的大小伙点燃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红光乱响,闹人耳,但架不住热闹。 王志梅在屋里跺脚:“他是不是出去接人了?这小子,准不会在镇口等着!就不知道守规矩!” “伯娘别急嘛!”周雨笑嘻嘻挽了她的胳膊:“秦大哥好不容易娶个媳妇,他就是跑到天边儿去接,最后不还得回来拜堂?您就在家等着就好了!” “就是嘛,他娘,你就安心等着喝媳妇茶吧!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分寸呢!”秦树立来到她跟前,淡淡的三两句话将人给安抚下去。 王志梅坐下:“那好吧,我就等着好了。” 还没歇一会儿,她又站起来,“我得去接接客人去,他爹,你跟我一起去!” 妇人拉了秦树立就往外走,秦树立朝周雨笑笑:“你们玩儿着,厨房里东西,饿了先吃些。” 周雨摆手:“诶,知道了!” 一旁,阿正安生坐在椅子上,剥着条几上的莲子吃,两腮鼓动着,大眼瞧着周雨。 “唔!”小孩儿突然皱了眉,一脸苦相。 “怎么了?”周勤捧着他的脸,垂着眉眼急急询问:“咬到舌头了?” 阿正只糗着脸也没说话,跳下来就往外跑,到墙角处呸一声吐了满嘴的白沫沫,扁着嘴看跟过来的周勤:“苦的!吃了个苦莲子……” 周勤失笑,过来将胳膊搭到他肩头,揽着他往屋里走:“喝点水就好了,一会儿你再吃个枣子不就得了,那都是甜的!” 周围乱糟糟的,贺喜的,恭维的,客套的,将周勤的声音遮了不少,但阿正听的清楚,点点头,瞧瞧外面那些陆陆续续过来的客人,皱起淡眉软软问了一句:“大哥什么时候来?不会不知道吧?” “不会的,估计会稍微晚一些,但一定会来的。”周勤温和道:“嫂子还在这里呢,大哥不会错过这次见面机会的。” “说的也是!”阿正一扬眉,视线正好落在从新房参观出来的秦玥身上,咧嘴就是一个甜死人的笑:“嫂子!” 秦玥正要过来牵上阿正,身后却有人叫她了。 “东家,就知道你早早就来了!” 扭头一看,是铁铺的王师傅。 秦玥淡笑:“这场合,您是我爹的客人,叫我名字就行!” 秦树立还不知道秦玥与他的合作,听到王师傅喊她东家都愣住了。 王师傅倒是笑着向他解释了一番:“你这闺女,前途无限啊!”说着,还朝秦玥笑笑。 “玥儿一声不响的就搞出这么多动作,我还蒙在鼓里呢!”秦树立笑着,她闺女是脑子开窍了,以前就是个大小姐,自从跟了周恒,整个人都变了,要么说爱情让人变得更好呢! “也不能总夸她,不然心气儿太高,该跌跟头了!”他都替秦玥谦虚了,跟王师傅东拉西扯说着话。 “今儿我哥成亲,您吃好喝好啊!”秦玥笑笑插上一句话,就准备抽身找阿正去了。 “秦汇也是我瞧着长大的,能找个县里的媳妇儿,他肯定知足!”王师傅笑的喜气。 秦玥也替秦汇高兴:“知足那是肯定的!早就跑出去接嫂子了,肯定将人一路带过来,笑的合不拢嘴!” 少女这就去找阿正了,小孩儿还站在原地等着她呢! “走吧阿正。”秦玥浅笑着,倾身牵了阿正软嫩的小手。 阿正却是笑嘻嘻的瞧着她身后,没有动事儿。 “怎么了?”又有什么人来?秦玥一脸迷惑,顺着阿正的目光往身后看。 一男子站在少女身后,浴在升起的阳光中,修长英挺的身子静立如竹,面容清隽含笑,温柔的眉眼缱眷着淡光舒缓。 少女转身,婀娜款款,华发红颜,深衣庄谨,长裾如云,将人裹挟的如仙人静临,一眼揉尽了牵挂想念。 二十天终于过去了,她心心念着的男人,如此真实的站在面前,像从未离开过,依旧温柔。 “相公,来了也不知吭声!”少女努嘴,淡淡的柔软沾着女人向男人的嗔怪。 周恒走近她,天光薄洒中,将他的微笑散漫成一束束金丝,柔和而华美:“想看看娘子在做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 方才秦玥与王师傅说话,是侧着身,不知道门口什么情况,所以不知道他是何时到的。 “大概从爹说他被蒙在鼓里开始。” 周恒目光不离少女的米分面。将自己的长袖与她的靠在一起,月白细棉柔软,袖宽松,能将两人的手都遮住,周恒就在长袖的遮掩下握上她的手,带她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毕竟院中人多,好多他也不认识,若是牵着手,娘子或许还会害羞,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将情话都攒到屋里说吧。 阿正见到大哥也很高兴,撒欢小狗一样要跟进屋里,被周勤一把拦了下来。 “咱们还是去堂屋玩儿吧!二哥给你剥桂圆吃。” 阿正转了眼珠想了下:“那好吧!” 秦玥的闺房里,少女将温和男子推坐在椅子上,细细瞧了一会儿,柔了目光道:“也不让去接你,怎么来的?” “骑马。” 他浅笑着吐出一句让秦玥吃惊的话,没等秦玥给他判刑,又道:“想试着练习一番,没想到常超发挥了,很顺利的提前到了家,路上还遇见了大哥。” 这软塌塌的一席话,秦玥也就没心思去批评他硬做不熟练的事了,只略带了淡淡心疼:“腿上有没有被磨伤?” “没有,相公我怎么会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周恒眼中划过一抹耍帅的笑,轻轻抚了她的背,“骑马,其实还蛮舒服的,如果能控制好的话。” “恩,那就要好好犒劳一下你的马了。”秦玥点头,“借杨潜的?” 周恒在学院就是一普通学生,从哪儿弄一匹马?除非借别人家的。 他点头,眉眼没停过的淡笑,唇边不止的温柔。 “娘子,我将你说的每天早上跑步的建议告诉了学院管事,他们也认为不错,我们已经开始实行了,早晚各四圈。” 秦玥安静坐到他对面,想了下,问:“你们那些学子总有迂腐拘泥不化的,就没人反对?” “规定就是制度,不情愿的也只有私底下埋怨的份儿,每天两次的跑步,都由夫子看管着,无人落下。” 秦玥呵呵笑,戳着他的胸口:“若是那些人知道是你建议的,不得将你围住质问一遍?你可得小心点儿!” 周恒任由她对自己做小动作,笑道:“这事儿连杨潜都不知道,哪会有旁人知晓?若知道是我提议的,第一个不会放过我的就是他!” “那你平时可更要注意了,夜里最好也别说梦话,万一说出来正好让他听见,你估计就再睡不了了。” 周恒立刻捂上自己的嘴,长手如玉,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带着微浅的闷意:“守口如瓶!” “好啦,别耍宝了。” 秦玥拿掉他的手,男子修长的手指骨节平滑,因为体瘦的关系,并没有多少肉,瞧着纤长似玉琢。 她自个儿把玩儿着,一根根揉捏,低低嘟囔着:“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养肥,有点沮丧了呢……” “玥玥喜欢为夫胖一些?”周恒低柔的话拂过耳际,触到鬓间短绒的细发有些痒痒。 秦玥便顺势倚上他的肩,举着他的手看:“倒不是胖些,起码不能太瘦,看着让人心疼!” 她摸上周恒的肩膀,搁着棉衣能感到突起的肩胛骨,微蹙着眉:“你看,硌手……” 周恒低沉沉笑起来:“为夫虽然看着瘦,但不是弱。男人该有的力气我都有。若是娘子心疼,日后我尽力去吃饭便好,尽量多长些肉出来,长到不硌手为止。” “不用勉强,知道你吃的没一般男人吃的多,再将你吃病了!”秦玥扁了嘴:“昨天我哥哥还吃坏肚子跑了一夜茅房……” 周恒一愣,遂缓缓展平了眉间紧蹙,轻柔道:“大哥现在好端端坐在马上接大嫂回来,该是已经好了吧!” “恩,是好了。他将柿子和河蟹一起吃,两样皆是寒凉之物,吃过胃里就凉,腹泻是肯定的,还好吃的少。” “大哥也是不知这些食物的性状,还好不是今日腹泻……”周恒也庆幸,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出什么差错。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从店铺经过,见里面钉了画框,还有墙上横下来的板子,可是娘子让王掌柜做的?” “恩!”秦玥乖巧点头:“虽然只买骑车,但好歹是个大屋子,不得布置布置?怎样吸引眼球这样来呗!” 周恒淡笑:“开始你没动作,我还以为娘子打算将车子往里一搁就开始售卖呢!” “哪儿能啊?商场竞争如此激烈,娘子我怎会一点准备都木有?”秦玥捏着他的耳垂,软绵绵的,她嘿嘿笑了两下:“不打无准备的仗啦!” “诶你知道吗?我去送你的时候出来见着邢晨了,她偷偷去看杨潜了!”秦玥一脸兴奋,面颊出了米分米分浅晕。 “他知道!”周恒淡淡道。 “嘎?”秦玥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知,知道?什么意思?” “邢晨偷看他,他知道,只是没表现出来,进到里面还与我炫耀呢!”周恒笑着,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这样说你就懂了吧?” “……杨潜的眼也太尖了吧!”秦玥喟叹:“看来就是心有灵犀哈?” 周恒环着少女纤细的腰身,眸间暗光划过。还说自己瘦,她不也盈盈一握? “娘子。” “恩?” “我找张兄借了几个人,扔到咱们家附近了。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会出手帮忙的。”周恒语间平静,只是将这事跟秦玥知会一声,让她有事能有所帮助。 秦玥微微静了一瞬,笑道:“知道了,不会是影卫什么的吧?他们家书香门第,怎会有那些人?” “朝野间,有势之人皆为自己留足了后路,别说张家有两位将军,就算他们三代皆是文官,也会养着武士,有备无患。” 周恒清浅的呼吸带着他特有的清冽,给秦玥触觉嗅觉来了个大大的享受,只这样淡淡望着自己,少女已经不觉红了耳根,心里直打鼓,只含糊的恩恩了两声。 看她娇羞十分,又唯唯诺诺的模样,周恒静静笑着。 还没等两人再有下一步的动作,门外乍起的人声喧扬,敲锣打鼓,鞭炮齐放,噼啪的烈响。窗外顿时升起了烟雾,太阳一照,浅灰的烟气飘荡在红绸花纸间犹如仙人聚会。 烟气渐消,拨开的一层浅雾中,行进来红衣锦稠之人。高马停蹄,秦汇翻身下马,行至花轿前,流苏轻晃间三踢轿门,揽起一袭红帘将里间美人牵出。 二人双手交握,柔荑纤白,静伏男人宽掌中。 虽无人能看见自己,蒙着盖头的柳卿还是红了脸,不知外间有多少瞧着他们呢。红唇轻翘的温柔弧度,将红光之下的双眸牵扯成微笑的明丽。终于啊,她走过两年精神折磨,在一场惊魂噩梦中醒来,遇见这个人。 透过盖头下的空隙,只见秦汇牵着她的步伐缓慢又谨慎,唯恐她坐轿时久,腿僵麻痹行走不适。柳卿抿着唇,新婚的不安揣测竟全然消逝,身边喧闹欢喝的人声和喜乐声忽然间朦胧起来,只听见男子清浅的脚步声,只看见那一线之间的红袍鞋面。 静中闻声,声中传神,神游间默默祈祷,只需跟着他,跟着他便好。 跨过火盆,进入大堂,新人执红绸花结,双双静立。 周恒与秦玥已经从侧屋出来,站在正堂一侧,看着他们,也像看着年前的自己。红衣凤冠华,笑面把君嫁,遥看来时,只余一抹不忘的红衫,一双温良歉意的长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全程秦汇都合不拢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到了自己满意的媳妇儿似的。此刻看着对面蒙着红盖头的自己的妻子,他仍是咧着一嘴白牙,笑的傻气又福气。 “礼成,送入洞房!”高高的唱和声总算在这一刻停止了,秦汇牵上柳卿回到自己的新房。 周恒握着秦玥的手,少女身旁是踮着脚尖的阿正,终于将踮酸的脚放回地面,在略微嘈杂的人声中嘟囔着:“跟大哥嫂子成亲的时候啊,没什么新意……” 秦玥噗嗤一声就笑了,摸着他从梁城回来就再也没有换过的半截发髻:“阿正希望有什么新意?” “唔……”阿正望着屋顶想了一会儿,皱眉叹气道:“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搞的新鲜事儿……是不是?” 秦玥:“你若是想做出点儿新花样儿,就等着自己成亲的时候吧!” “就是嘛,你这小毛孩子!”周雨手指一丢,弹上他软塌塌的小髻子:“你自个儿成亲,愿意怎么玩儿都行,但是别将新娘子忘了就行。” “人家才不会呢!”阿正拨弄好髻子,过去拉周勤,问秦玥:“嫂子,咱们要到那张桌子吃饭?” 秦玥他们是近亲,坐的位置自然都是安排好的主桌,主桌有男有女,是按辈分和关系亲远排的,他们都在一起,坐在室内。 想着柳卿一路来估计没吃上什么东西,秦玥要去瞧瞧她,免得但晚上没力气…… 周恒将姐弟三人带到他们的位置上。自己在中间的一张桌坐下,一旁就是家里的亲戚,他客气的与人交谈着,笑容亲近而纯挚,话声温和,毫无障碍的让几个舅公更中意自己。 周恒不时看看另一张桌上姐弟三人,除了周勤不太说话,小雨和阿正都是嘴皮子巧,能说会道,相处的倒也算融洽。阿正几句话便逗了一桌人,他笑的腼腆,眼里却有没来的及收起的狡黠。周勤默默的给他捏了一手窝瓜子,挡住了他眼里淡淡的骄纵。 外面连成一片的方桌客人,吃着瓜子糖果,等着上菜,热闹一片,新房里却是安静非常。 将柳卿送进房里,秦汇跟她说了几句贴心话便不按规章办事的将她的盖头掀了,给柳卿惊出了个大红脸,这还不到时候呢,他要做什么? 结果秦汇只说,她一直蒙着盖头会闷着,她会不舒服的。 虽不守规矩,但秦汇这关心自个儿的话还是让柳卿心里甜腻腻的,也不再说什么,只羞答答坐着。 秦汇又小心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油纸露出点甜糕,是柳卿喜欢吃的枣味儿。将她手里已经握暖的苹果拿掉,将甜糕搁上去。 “先吃这个。我问过我娘了,离你吃饭早着呢,还只能吃一点儿面条。”秦汇目光移不开地瞧着羞怯的娘子,含笑道:“你先垫吧垫吧,一会儿我让妹妹给你拿吃食来。” 柳卿抬眼望了他一下,抿唇捧着甜糕:“知道了,你快去陪着客人吧!” 秦汇却忍不住地坐到她身旁,将她的身子掰过来,目光急切,却忍着将话放慢,怕惊到她。 “卿儿,你先喊我一声呗?喊我一声相公,我就走!” 新娘子的妆本来就大紫大红的,这么直白的话一出,柳卿是从耳根红遍了脖子,原本米分白的脸蛋现在比她拿的那红苹果还鲜亮,心里直打鼓。 这,又是揭盖头,又是给甜糕,处处不合规矩,还让喊人?真是不知羞的男人! 见她没吭声,秦汇跟猫抓似的,挠的慌,他抿了唇,将柳卿轻轻摇了下,“娘子?你开开口啊?” 不叫肯定是不走的了,柳卿拗不过他,低低软软的从嗓子眼儿冒出“相公”二字。 这绵软的,细若蚊呓的两字微微触着男人的心坎儿,一阵激灵穿过脊梁骨直达尾椎,秦汇听得心花怒放,一时没忍住就将柳卿攥进了怀里,柳卿受惊小鹿一般惊呼了一声,便立即闭紧了嘴巴。 反正都是自己相公了,这儿又没人,抱一下不碍事儿! 少女身子柔软的很,还沾着淡淡的脂米分香气,秦汇一时迷在了那香气里面,不能自拔。 “相公,”柳卿忽然又说话了,声音娇软,指尖都是羞红的,也半揽着秦汇的胸背:“你喜欢听我就多叫两声!相公,可是听够了?” “不够!”秦汇在她瘦弱的肩上摇头晃脑,蹭的她耳根更红了,烫的要命。 “要你每天都喊着!”他又粗沉着嗓音来了一句,带着急不可耐的热火。 秦汇身上热的很,将柳卿都捂出了一身的汗,直觉告诉她,两人不能一直这样抱着了,她在他背上捏了一把:“相公,你该去外面陪客人了。你不出去,人家都不上菜呢!这春凉有风的,你让人家喝西北风去哪?!” “哪能?”秦汇松开她:“咱俩成亲,怎么会那样对宾客?我,我这就出去。你赶紧吃了东西吧,别饿着了,桌上的东西随便吃,甭管什么,别亏了自己,知道吗?” 柳卿轻轻将他一推:“知道了,快去吧!” 男人也知道再不走客人就该说自己了,也就可怜兮兮的最后瞧了她几眼,跑着出了新房,怕自己慢一步再后悔,出不去了就…… 秦汇一出门就碰上了秦玥,秦玥将他一拍:“干什么呢,这么长时间,赶紧让上菜去!” 秦汇一瞪她:“我才是兄长,你嫂子都有了,这么跟大哥说话?”他瞧秦玥两手空空:“怎么没给卿儿带吃食?” 秦玥先是被前一句话惊住了,又为后一句话深深鄙视了她哥,秀眉半挑:“一会儿石心就送来了!赶紧去吧,一会儿娘又该说你了。汇儿啊,你可长点儿心吧!”最后一句是满满的金姐腔儿…… 那一句三分揶揄,七分怒劝,秦汇的脸黑里透红:“知道了……”利落走人。 外面嘈杂,房里正小口吃着甜糕的柳卿丝毫不知兄妹俩在门口的谈话。门突然被人推开吓了她一跳,忙把那甜糕往身后藏。 秦玥轻笑,就知道她哥会给柳卿拿东西吃,“嫂子别藏了,盖头都揭了还藏那点糕点?是我!” 柳卿脸一红,两手收回来,嗔道:“玥儿,你就知道吓我!” “哪里吓你了?”秦玥坐在桌边细细打量着新娘子,将她瞧的更是不好意思。“我这不是为你送吃食来的嘛!” “瞎说!”柳卿红唇微动,看她两只胳膊两只脚再没别的了:“你哪里拿东西了?” “当当当”敲门声起,秦玥起身去开门,笑道:“东西不是来了吗?” “主子”石心将一盘东西端进来,一股淡淡的肉香霎时将屋里的蜡烛烟气冲的稀薄。 秦玥只说让石心去给柳卿做点儿东西,没具体说做什么。这丫头不知怎么跟厨房里做饭的大叔说的,愣是煮了一碗掺了香菇肉末的粥和两份清淡小菜,看的她都想来吃了。 “嫂子,来吃这个!我们家石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都想跟你争这点儿东西呢!”秦玥将柳卿搀到桌边,大红嫁衣层叠繁复,柳成东还挺在意这个次女的,看嫁衣的质地就知道。 柳卿淡笑:“谢谢妹妹了!” 秦玥朝她挤挤眼:“终于将辈分压了我一头!赶紧吃吧,吃饱了有力气,我看着我哥,不让他喝醉哈!” 柳卿瞬间又成了大红脸,低着眉眼轻声嗔她:“说什么呢!脑子不知道装的啥!” 秦玥将粥搁到她手边:“我脑子的东西不都是你已经想过的吗,你比我更清楚!” 石心在一旁站着当透明人,柳卿咬唇:“你个妮子……” “好了好了,赶紧吃吧,不逗你了!”秦玥轻笑一下便安静下来。 石心看她瞧着那碗粥出神,道:“主子,厨房那边还有,您要吃吗?” 秦玥摆手:“不用不用,回家你再给我做就是了。” “嫂子,你先吃着哈,这时候没人再来了,一会儿我让心儿给你收拾了。”她又对柳卿道。 “别麻烦了,叶子会来看我的,让她收拾就好,你家的大丫头,我就不使唤了!”柳卿小家碧玉的舀着香甜的粥,瞧瞧石心,对她笑了一下。 “那好,那我就出去吃桌了!你就等着我哥吧!”秦玥抿嘴朝她一笑,拉着石心就出去了。 想到今晚必有的事,和出门前姨娘与她说的那些,柳卿止不住的红了脸…… 给石心安排好位子,秦玥终于回到了周恒身边,此时男子正跟她二舅娘说着过年杀猪的热闹,同时和她三舅说着开春浇地整夜守着的劳累,还与秦树立说着学院里的事儿。 秦玥佩服的捏了周恒一把,恩,满手都是骨骼清瘦,肌肉弹性的触感。 周恒微微朝她笑,眉眼温和,大手覆过来牵了她,让秦玥觉得自己又当众撒娇了,悄悄挠了他一下。 菜是陆陆续续上的,秦汇这个大喜的人先跟众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来了不少有生意来往的人,秦树立也说了两句,饭算是正式开始了。 秦汇一身大红的新郎官服,在这个桌上给人敬酒,满面喜气红光,憨乐的很。 桌子大,也就能吃到自己跟前这几盘菜,几口就吃腻了。秦玥想着要不要做出来一批带转盘的圆桌,周恒安静夹过来菜放进她碗里,他胳膊长,夹的是秦玥够不着的。 “谢谢相公啦!”秦玥温柔了唇角低低说了一句,周恒很受用的弯了眼睛。 桌上的人都在吃菜,没注意到他俩的恩爱。 除了秦汇,王志梅最高兴。她儿子都二十了,这两年可是让她操碎了心,今儿总算是成亲了,娶这媳妇儿她也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她只管等着当奶奶就好了! 每张桌上都搁有酒,室内的桌都是男女混着坐的,谁喝谁倒,不能喝的不喝。 王志梅一拍秦树立,将碗往他那边一举,笑眯眯道:“他爹,咱们来一杯吧!” “你要喝啊?”秦树立蹙了眉,但还是将酒坛子掂过来:“你酒量不好,只能喝这一杯啊!” 他一边倒着酒,王志梅努了努嘴,低着声音跟他打商量:“大喜的日子只让我喝一杯?我也是不常喝酒的,过个年都没喝。三杯吧,行不?” 秦树立沉思了许久,看着妇人眼巴巴的小样子,好长时间没见她这般了,就遂了她的愿吧。 “行!我给你倒三杯!”他好脾气地道,话里都沾着旁人可闻的宠爱。 王志梅喜的笑了半天。 秦玥瞧着夫妻俩恍然不在喧闹的人声中,自成一道风景。这风景渲染着自己的眼球,将一片夺目大红稀释成浅淡的水红,是时日已旧的牵绊、不舍与疼惜,年年岁岁,只余对身边人的熟悉迁就,和气温淡的笑,点点滴滴的关照,经久不息的绵情。 她爹娘感情还是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估计也没红过脸吵过架……秦玥叹喟,绵软一片的心中柔和冒着热气。 希望,她跟周恒也能这么长久下去,到他们都变成老头子老婆子,还能一起挽着手,到河边散步看夕阳。 秦玥一时没有动作,周恒好奇,晃晃桌下的她的手,少女指尖一颤,转来的目光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 “怎么?娘子也想喝酒吗?”周恒低声问。 秦玥顺着他的话就点头:“好啊,我酒量可是很好的!五瓶啤酒都喝不醉的!” 周恒面容明朗,话音却是一提,带着疑问:“啤酒?” “额……”秦玥停顿了,凑近他耳边快速说了一句:“我们那儿的一种酒,夏天喝倍儿爽!” 周恒明白的点头,拿过秦树立手边的酒坛子,给秦玥倒了一杯清浅晃影的酒。 “那你先喝一杯试试,不知与你喝的是否一样。”他温淡道。 “没事儿,这就都是淡酒,能有二十度就不错了!”秦玥又趴在他肩膀处嘟囔了一句。 屋里有不少人在喝酒呢,这桌上几个舅舅也在喝,都没多大的酒气,度数能高到哪儿去? 周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笑着与她碰了杯子,眼睛比那清酒还亮。 秦玥笑眯眯的仰头干了那一杯,这是她第一次和周恒一起喝酒。 少女舔着舌头感受这酒的后味。甜甜的,度数大概就是她猜想的那数字,绵柔,感觉一道清浅的热流滑下,挺舒服。 关键是,比啤酒好喝多了! 秦玥刚要开口要第二杯,就扭脸那一瞬便觉头沉眼花,手脚软棉。她微微蹙了眉,使劲将沉重的眼皮掀开,晃晃脑袋,一阵眩晕上涌,抬起的手臂软了一下。 “娘子怎么了?”周恒忙扶上她,看她软绵绵要躺在椅子上的模样,急急将她的脑袋揽着,“玥玥!” 秦玥咧开嘴朝他来了个招财猫式呆萌的笑,遂又瘪了嘴眯着眼,可怜兮兮道:“相公,这身体该不会是沾酒即醉吧……” 秦树立看她浑身无力的样子,吓了一跳,“玥玥怎么了?” 秦玥从小就没沾过酒,这估计是第一次喝,连他这当爹的都不知道她不能喝呢! 少女的脸蛋片刻便潮红起来,跟开了一蓬映山红似的。没喝过酒的秦玥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周恒摸摸秦玥的小脸儿,对秦树立苦笑道:“大概是醉了,我将她送回屋里。” 桌上一圈人都看过来,少女已经吭叽着、懒猫一样伏到了周恒腿上,两手不住的乱挠着。 “娘子没有大碍。爹娘,大舅二舅三舅,你们先吃吧,不需担心。”他倾身将秦玥横抱起来,抱歉地朝一桌人浅笑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哎呀,我看看去!”王志梅拍腿,起身要过去,却被秦树立拦了下来:“让他小两口呆着吧,你过去干啥?吃饭吧!” 王志梅怔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嘿嘿对他一笑:“好,我不去!” ------题外话------ 下章,秦玥打闹天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朵霸王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周恒才走了几步,秦玥就扒着他的衣服左右划拉,芙蓉面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玥玥别乱动,我手不稳会将你摔下去的。”周恒附在她耳边轻柔地吐了一句话。 不知怀里的人听懂了没有,反正秦玥是不再动了,一双大眼再是睁不全,半眯半张着将脑袋搭在周恒肩头,嘴里软糯糯喊着相公。 周恒浅浅笑着,抬脚踢开门,再用同样的方式将门掩好,动作却是轻柔了不少。 “相公,头晕……” 少女的声音绵软带颤,蹭在他颈间,脸颊烧的厉害,由周恒颈间微凉的肌肤感觉着,活像一泊被烈日照的蒸腾的温泉,咕嘟嘟冒泡。 周恒将她放到床上,半蹲着抚着她的面,眉宇间尽是怜爱疼惜:“以后再不让你喝酒了。” “讨厌!”此时的秦玥还是有意识的,紧蹙着眉,似乎那样能纾解头脑中的昏沉。 她摸索着抓上周恒的手,温热的,但比起她的脸就算是凉的了。她闭着眼又娇憨地笑起来,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周恒轻笑着揉揉她鬓间的细发,将手掌摊平了抚着她的面:“以后就能更熟知这身体了,娘子是滴酒不能沾的……” 秦玥迷糊中扁着嘴:“真讨厌!这女人什么都不好,子宫不好不能生孩子,酒量不好不能喝酒!” 周恒:“……” “我觉得那酒很好喝的!”秦玥在空中摇晃着手臂,似要将上面的什么东西给摘下来,喊了那一声她又低低道:“当然了,这女人的爹娘和大哥都好!相公也好!” 少女微微沙哑的声音落在日光充足的房间里,恬淡中沾染了些微的艳羡和庆幸。 周恒侧着脸,轮廓清晰,唇角温柔,眉眼间蓄了淡淡的心疼。 他微微蹙了眉,心间规律的呼吸绵密的沉厚了下去,掌下力道轻柔,在她面上轻抚着:“玥玥,为夫本来就是你的。”他点点秦玥的脑袋,“这里,所有的思想和与我有关的情景,都是属于你的。” 秦玥微睁了眼,水光漫漫地瞧他,瞧着他温润的五官,和谐的眉眼,少女懵懂里不经意蕴着浅浅的温柔:“唔……我知道啊……你,是我的,周恒……” 周恒笑意深,又自己抻着劲儿给她冷却面上的热,秦玥便缠着他的手腕玩儿,边玩儿边摩挲着他光滑的肌肤,要么就直接仰了下巴在上面轻啄一下。 “真舒服!” 又是一声软软的叹喟,与她身上这端庄层裹、绣纹繁复的深衣一点不搭。 周恒无奈又宠溺的笑着:“娘子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些水。” “不要!” 秦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拽一下半起身的周恒,男子脚下一个踉跄就毫无预兆的倒在她身上。 秦玥被逗得咯咯笑,周恒却是赶紧爬起来,声音急切:“有没有压到你哪里?” “没有没有!” 少女拽着俯在自己面前男人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眼前,眼光迷离,动作却是利落,撅起嘴吧唧亲了他的唇,继续对着他傻笑。 没有就好。周恒望着她轻轻一笑。算了,今日你醉了,你最大,愿意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他轻揉她的脸,低低道:“醉酒易口渴,咱们防范于未然,可否先喝点水?” “不……”秦玥将他的袖子拽紧,米分唇瓮动:“不要走,陪着人家吧!” 看她手里月白的棉布都被抓成了包子褶,周恒秀气地蹙了眉,叹气抚了她的额头,轻柔道:“好,我陪着你。若是什么时候渴了,要快些跟我说,恩?” 秦玥还是一点不松的抓着那片料子:“唔……” 外面吃桌的许是秦汇的朋友们,都撺掇他对着新房唱情歌,一会儿秦汇就红着脸呦呵起来,什么“温柔的姑娘”,“情哥哥……” 秦玥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耳朵里直痒痒,“我哥唱歌真难听……”她又晃晃周恒,咧嘴笑着:“相公,我也教你唱歌!” “什么歌?”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它们活泼又聪明……” 堂屋里,看见那边的动静,三姐弟也要过去瞧瞧,周雨拦下两人:“我去看就行,嫂子是喝醉了,你俩去也没用!” 想想也是,周勤便带着阿正坐好。 “我去去就来,等着我啊!”周雨朝两人笑笑,脚步轻快就走了。 小女孩懂事地先敲了门,听见周恒说请进才进去。 “大哥,需要帮忙吗?” 周雨凑到床边,看嫂子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周恒的胳膊,平日柔美的面庞红得娇艳似花。 “嘿嘿,嫂子跟小宝宝一样。”周雨轻声笑着。 周恒半扭转了身,温和道:“小雨去取一壶热水来吧!你嫂子不让我动了……” “恩,得令!” 周雨燕子一样掂了桌上的茶壶出去,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还贴心的倒了一杯水,凉到水温热,递给周恒:“哥,让嫂子喝水吧!” “辛苦小雨了,还没吃好饭吧?你先过去吃着,大哥在这里就行。” “可以吗?”周雨瞟了眼他被秦玥拽着的右臂袖子。 周恒淡笑:“可以的,大哥以前带阿正可不是白带的,你过去吧!” 周雨淡淡耸肩:“那好吧!不需要我再准备什么了吗?比如说让嫂子吐的盆子?” 男子面上的笑略有些无奈:“不用,你嫂子就喝一杯便醉了,只会渴,不会吐的。” 人家小两口不需外人在场了,周雨识趣退了出来。 “玥玥,为夫不会走的,你松手,要喝水了。” 秦玥没动静,周恒清隽的面上浮着春水样的柔情,扯扯自己的袖子,少女还是攥的紧。他轻叹气,将杯子凑到她唇上:“喝水。你躺着呢,慢点喝。” 许是真的渴了,秦玥浅浅启了唇。 周恒轻柔一笑,缓缓斜了杯身,里间的水一点一点滑进她口中,秦玥静静吞咽着,一边喝还一边笑着,一线清流顺着微咧的嘴角滑进颈间。 周恒立刻便抹了那水渍,抬手间秦玥抓他袖子的手也松开了。 水已经喂完了,他撤了杯子,看她笑的懒又甜,低声问,“很甜吗?” 秦玥没睡,刚才嗓子懒,不愿意说话,此时倒是又睁了眼,愣愣瞧了他一会儿—— 忽地起身,抱了他的脖子咬上他的唇,米分舌耍滑地钻进他口中,试图将方才残余的一点温水渡给他。 只可惜,除了她的口水,就没别的液体了…… 周恒一时愣神儿,被她突然袭击,低呼了一声才让她伸进小舌头来,此时那小东西正如刚被打捞上岸乱弹跳的鱼一样,左冲右撞,一点都不像她柔美的脸。 这种事怎么能由娘子主动? 周恒捧着她吃力仰起的脑袋,让她省些力气,抢过主动权,将这个有理有据的吻加深,将那条霸道的小鱼驯服,让它乖乖的和自己畅游在水中,双双摆尾,摇曳自如。 闺房里,衣料摩擦的轻响和少女鼻息间微喘的叹息交缠,将一室静谧打的春水乱颤,熙光跳跃,人影相缠。 良久,一吻终。 秦玥迷蒙的双眼只见男子的唇泛着光,只见那唇,再无一物…… 周恒低头,看面前那醉酒又双眼迷离、嘴唇润泽的少女,温柔一笑。 “恩,确实很甜!”他道。 秦玥挣脱他的双手,在枕头上乱蹭着,毫无亲吻后的羞涩,又拽上周恒的手哼唧:“相公,我要睡觉!拉被子,给我掖掖被角!” 娘子醉酒的模样还蛮可爱的。 周恒如是想着,唇边不自觉弯了对面前软人儿的宠爱浅弧,手下已经握上她的脚,将她的鞋子脱了,拉开被子将她裹上,又体贴的按照她的要求将被角都掖好,最后在她额前轻啄一下。 “睡吧娘子!” 秦玥在被子里猫一样蹭歪了几下,便不再有动作。 周恒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少女柔静的面庞仍透着红米分,如红霞轻染,轻敷花汁,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静谧的影子,恰似花中叶片,她软软砸了嘴,便俏皮将嘴唇嘟着,似要讨吻。 周恒微微笑着,将她蹭乱的发丝轻柔地收回去。 男子起身倒了水自己喝着,视线掠过杯子上方,落在秦玥娇俏的面上。少女清瘦,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多大起伏。 秦汇这新郎官在院子里和他那帮朋友咋呼着,一身大红袍服在日光下如一团热烈红云,在一群棕衣赫衫蓝袍簇成的林中穿梭自如,走过一桌,惊起一桌的林涛兽鸣。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声音粗沉醇厚,一齐叫嚣起来如群民在山间吹响人手一份的陶埙,却是丝毫不懂乐理,一声高一声低,呜呜咋咋的乱响一团。他们倒是觉得热闹非凡,搞怪耍滑,起着哄,一会儿让秦汇唱戏,一会儿让他学耍猴,不做就一人灌一碗酒。 嚷着笑着,还有人拿来了方才的锣鼓,一通乱敲,像街头杂耍的开场锣,单调又刺耳。 周恒注视着秦玥,微微蹙了眉,如此环境,娘子该…… 心中所想才过了一半,秦玥果然皱着眉睁开了眼,一捞被子蒙上脑袋,将身子蜷成一团。 醉酒本就不适,她再这样蒙着头,起来该更难受了。周恒凛了眸,放下杯子过去,要将她扒出来。谁知刚到床边,秦玥忽然就怒气冲冲乱踢腾起来,被子瞬间糟乱,露出少女的身子。 “吵死了吵死了!”她不耐烦喊着,因为激动面上更显红米分。 见跟前的男子微愣的神情,委屈的勾上他的手摇晃:“相公,让他们安静点儿……” 这可不好办,大喜日子,这群人正在兴头上,如何让他们乖顺下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周恒皱眉,倾了身子轻捏着她眼尾太阳穴:“这个有点难办呢……” “唔……”秦玥环抱上他的腰身:“那咱们回家吧,回家吧!咱们回家吧,新娘子都娶了,咱们回家吧相公!” 少女仰着脑袋,一连说了数句相同的话,一头黑发被蹭的毛绒绒的,眯眼瘪嘴,半张的眸中满满的不高兴和撒娇的请求,活像讨食的小狗儿。 “回家吧!”秦玥见周恒没动静,再往他身上蹭蹭,两条腿在被子里乱晃,将被子扭成了一座山。 “好,咱们回家。”周恒柔柔一笑,抚着她的发捋顺,将发簪都冠好,又捏了她发烫的脸蛋,“玥玥先等一下,我叫石青将马车牵过来,可好?” 男子声线低柔,浅浅划过秦玥耳际,直觉好听,她木讷地点头,上嘴唇半含着下唇,蹲坐在床边,等着他回来。 到门口的周恒回头看了她一眼,秦玥乖乖朝他一笑,鞠躬:“相公快点哦!”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吓了周恒一跳,以为她要栽到地上了。 “玥玥,躺着别乱动,知道吗?” 秦玥伸手遥遥朝他晃着,竖起末尾三根手指。周恒懂,那是“好的”的意思,他笑笑便出去找石青了。 石青在居民街边儿吃饭,和一桌不认识的小伙子侃的天上地下的,正乐呵着,有人拍了他的肩。 “爷,什么事?”一看是周恒,石青马上抹了嘴站起来。 “将马车牵到杂货铺门口,我要带你主子回村中。送我们回家后,你再辛苦一趟来接他们几个回去。” “好嘞!我马上过去!”石青朝周恒微微颔首便走开了。 周恒再回到屋里惊了一身汗,床上根本没人!他一下就揪起了心跳,慌得跑了出去。 方才一路走来,院子里根本没秦玥的影子。他又去堂屋,扫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少女的身影。难道去茅房了?周恒招招手,周雨颠颠儿跑来。 “你去茅房看看你嫂子在不在,快去!” 周恒声音急,面上浮着微沉的寒气,周雨只哦了一声就往厕所跑。 他四处走着看着,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过。目光掠过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时侧了头,该不会跑进新房跟柳卿说话了吧?他悄悄凑近新房的窗口,想看看里面是否有那醉酒的少女。 时刻都不忘扭头看一眼新房的秦汇看见他这动作,立马走过来,掰过他的膀子:“阿恒你干什么?” 周恒淡然转身,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只微蹙眉道:“大哥,玥玥喝醉酒不见了,我想看看她是否在跟嫂子说话。” “妹妹怎么会在这儿?”秦汇嘟囔着斜眼瞟他,推了条门缝往里看。 里面只有柳卿一人安静的坐着,他正要说没有的时候,嘈杂人声后忽远远传来一爷们儿粗狂的声音。 “诶,我的酒!这妮子咋乱拿……” 周恒霍然想起了什么,一向淡定的他风一样往厨房跑过去,衣角掠起的月白云影疏散迅速,若不知道,还以为周恒会武功呢…… 临近厨房门口的屋角边,秦玥正笑眯眯地将一个粗瓷碗递给里面的炒菜师傅,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站不稳,脚下踉跄着。 “真好喝!”少女伸出去的碗还没被人接过去,自个儿就软了身子往下倒,恰好落在满心着急的周恒怀里。 那碗啪一声落地,碎了五六瓣儿。 “玥玥,玥玥!”周恒急急将人摇了几下,少女脸酡红,一扭身子微睁眼看了他,笑嘻嘻扬起胳膊抱了他的脖子,脑袋搭在他肩上就没声儿了。 那做菜师傅一脸可惜地拿扫把将碎碗扫到墙角,嘴里念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周恒微蹙着眉,横抱起秦玥要走,周雨喘着气儿回来,还没说话就见周恒怀里的人,微微有些气馁:“不在茅房在厨房……” “我先送你嫂子回去,石青会再来接你们,等着就好!”周恒道:“大哥,这里太吵,玥玥睡不好,我们就先走了,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确实是够失礼的,因为没等秦汇吱声,他已经抱着人转身从店铺里穿过去了。 石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上了车就走。 此时正午刚过,是人们刚吃过饭的时间,街上没什么人,马车里更是安静至极。 秦玥软绵绵斜倒在周恒腿上,车子虽然宽敞,但到底不能让她快一米六的身子舒展开,少女便一个劲儿地扭来扭去,口中吭吭唧唧地轻哼,听在周恒耳中,猫叫一般。 周恒清俊的面上还残留着微微的怒意,但看她一直找不到舒服的位置秀眉蹙起的样子,不禁又软了心,变得轻柔一片,找不到人的慌乱和惊吓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低声叹气,以抱孩子的方式将她搁在自己腿上半揽在怀里,长臂支撑着她的脊背,将她的脑袋搁在肩上。 “相公抱抱!” 秦玥许是舒服了,光洁的额头又蹭上他的长颈,想环上他的腰,奈何手臂绵软,尝试数次才无力搭在他胯骨上,算是抱上了吧…… “玥玥?” 周恒唇瓣凑上她的额头,低低说着话,声音轻柔如羽毛一样划过少女的肌肤:“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我喝,嗝——” 正说话的少女忽然打了个嗝儿,似是被自己胃里自然的化学反应给逗到了,秦玥开始咯咯发笑,无辜又开怀。 “真好玩儿!”她道。 她不住地笑着,喷出的气息微微发烫,将周恒颈间一片薄薄的肌肤打得红了三分。 周恒在她呼出的淡淡酒香中皱了鼻子:“你去喝水了?屋里不是有水吗?” 秦玥扁了嘴,有些不高兴了,嘟囔着:“想喝……凉冰冰的!” “你这身子还敢喝冰凉凉的?!” 周恒佯怒,将低沉沉的音调提了几分,伸手不痛不痒地拍在她落在椅凳上的翘臀。 “唔!” 秦玥立马睁了眼,明晃晃水亮亮瞪着他,写着你死定了几个字。 “你敢打我?!” 秦玥霸气的瞪着自以为很狠实际上软绵绵魅惑的眸子,声音倒是女王范儿十足,调高音扬的。 周恒挑眉,微拉了眼帘瞟着她,这醉酒的小模样还想咋滴?打回来啊? 他这居高临下的气势和你奈我何的张扬,成功地激起了晕乎中秦玥的好胜心,少女扒上他的肩膀,张嘴就往他脖子上咬。 软唇滑腻,贝齿如虎,秦玥还学着猫,嗓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仅啃咬着男子的脖子,还挥舞着手臂往他身上有肉的地方抓捏。 **…… 周恒眸间邪火窜起,将秦玥的脖子一扭,低头吻上她捣乱的唇,赌气一般深深地舔舐吸吮,直将秦玥吻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微微喘息,风吟一般。 周恒还没忘她刚才偷喝的那一碗酒是做菜师傅的!有厨子就喜欢做菜的时候喝个小酒乐呵着。不知那师傅是否用过那碗,但,秦玥肯定是用人家的碗喝酒了! 那就是,间接接吻! 周恒一想到这儿,唇间的力道不住加大,想要深深的将她唇齿间的酒液吸食出来,一个本来温柔的吻渐渐有了惩罚的意味…… 脑子短路的秦玥想着,周恒这是要准备播种下崽子了吗? 混乱中的她静了片刻,唇齿相依中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热,酒劲儿也上来了,直想要更多更多。 没事,反正他们是夫妻,怕什么,不就是生娃吗?她生上一个足球队又如何?! 这么想着,秦玥手下也不客气,扒拉了几下就将周恒的衣襟扒开,小手抚上他的胸膛乱蹭着。 周恒一惊,立刻从迷情中回过神来,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将衣服拉好。一个要脱一个不要脱,拉扯间秦玥不住扭动滚烫的身子,周恒忙着救自己的衣服,手下一个不稳,秦玥咚一下掉在地上。 外面的石青心里一咯噔,主子不会是趁着酒劲儿将爷给强了吧…… 周恒一阵心疼,还没来得及将她重新抱过来,秦玥灵动一跳,揽着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腿上。 这姿势…… 周恒瞬间凌乱了,心里将那一坛酒骂了上百遍。秦玥已经在这上百遍里成功的攀上他的唇,热情的吻着,手依旧是扒着他的衣服,这回不仅扒他的,还扒自己的……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穿深衣,穿的时候是石心帮她的,这时候她自己,又是迷糊不清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扒着扒着心里就急了,也不管吻不吻的了,松了周恒的脖子两手齐下,誓要将这衣服给扯开。 她以那样的姿势坐在周恒腿上,没了两手的支撑身子就要往后倒。周恒忙拥上她的腰将人给稳住,看她努力的要扯开衣襟,手还不管用,抖个不停。 少女急的开始低低怒吼,气恼喘息的厉害。 **…… 秦玥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动了,笑嘻嘻啄上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相公,生娃娃应该是你主动的,你来帮我脱!”声娇语软,尽是柔情。 周恒已经被她蹭磨的快要爆发了,眸中黑暗幽深如漩涡一般,深深吸引着迷离中的少女。 “你真的想要?” 她又抚上他的胸口,懒懒画着圈圈,米分唇不住的吻着自己认为好看的地方,咕噜着:“想,想要你……” 周恒捧着她的俏面深深一吻,秦玥呜咽一声便随着他的动作附和着。 车厢里风过声颤,低低喘息都拨动着周恒腹间的血脉,他缓缓起身,眸间温润,认真问:“你可有好好吃药?” 秦玥微仰着唇等着他,皱眉表示他离开自己很不开心,想想才道。 “吃了,还吃阿胶了,有保障哦!而且……” 她又开始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算着什么。 周恒安静看着她,等她将话说完。 “唔,今天是安全期哦,那肯定怀不上了……” “什么安全期?”周恒沉沉盯着她微蹙的秀眉。 “就是不会怀上孩子的时期啊,你笨!” 周恒一怔,不知是喜的还是惊的,含上她的唇就她的话吞咽。 秦玥对他的主动很开心,攀着他的脖子将人搂紧,身子又贴近他一分,热烫娇软的身子触上周恒露在外的微凉肌肤,舒适了不知多少。 路上很静,虽有车轮碾地的声音,但在外赶车的石青仍是受着他们吟语的精神折磨。 “石青,快点儿!” 车里突然传出周恒的一声低吼。 石青一声鞭子甩下,枣红马撕扬一声在道路上奔腾起来。阳光穿透扬尘,将一路尘土照的如天边升腾的云雾,车从天边来,直往人间去。 想要就给你,只要保证不伤到身体……既然她们那个世界的科学如此发达,周恒便相信她说的安全期不会让她怀上,她这晕头转向的时刻,是问不出她身体如何了。既然如此,就尽可能的保证不伤到她,不伤到他们未来的孩子。 一路狂驰,终于将马车停在家门口。 车间还有低低的喘息渐停。良久,周恒将裹着自己月白罩袍的少女抱出,目光瞟过石青,见他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淡淡收回视线,快步走进院中。 袍子里突然扬起一条雪白的手臂,恰如月间探下玉龙皎皎,洒了一层疏淡的日光。 “相公,继续啊……” 秦玥雾蒙蒙的眸子朝四周望了一圈,皱了眉。 “到家了?到家更好,这种事还是在床上舒服!” 她声音不小,软媚的很。 石青听见这一句,脑袋都要栽进地里了,耳根都红了一圈。 周恒惊眸,一把将少女的玉臂收回去,脚下如飞,此时恨不得自己会轻功…… 终于进到房里,周恒将棉被一扯,倾身覆到热情洋溢的少女身上…… 日光和煦,小村寂静。 此时才是良辰,良辰相映美景。 塌间玉色翻扬,墨发青丝相交,人情相慰,温软热烫,玉液微沾。清帘微敛,低吟软语,喘息微微。 风静,人安。 ------题外话------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的红兜兜 秦玥做了一场漫长又华美的梦,梦中仙雾缭绕,流光四溢,她迷失其间,望一川奇异平原玉色润泽,高低起伏的山河沉密错落,动若怒龙。 她在跑,身前有轻软云雾飘过,抓不住,却有灵般缠上她的手臂,吻上她的面颊,沾湿了寸寸雪肌,似要渗进她的肌体一般。 耳边喃喃低语朦胧似书,极致袅缠的肢体娇软如绸,摇摇欲坠挂在天边,似梦柔缓,似实境奔腾,亦真亦假,将人的体力抽干,精神剥离,直至真的入梦。 —— 而她醒来的时候,却没有梦里面那般华美飘逸骊迆。 脑袋有点晕,有点沉,像被人压了千斤顶似的……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呼一声,眉头紧皱,一手捏上眉心,使劲儿地揉起来。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啊……屁,这什么跟什么啊? “醒了?” 周恒一直静静注视着她,抬手帮她揉捏太阳穴,动作轻柔,与他的人一般。 “先帮你按摩一下,一会儿再喝点蜂蜜水。” 男子声音轻柔的似流云飘过,醇厚又如提琴声扬起,秦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愣愣看着他。 周恒微微一笑,收回手半拥住她的肩:“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不是……” 她声音有点怯,瞅着周恒鲜活温柔的笑,秦玥终于感觉到腿间微微的不适,后知后觉的羞红了脸,缓缓垂下睫毛,只留给周恒两把黑亮的刷子看着。 脑袋缓缓被人托起,额前被落了轻吻,柔的似阳光照耀下的花瓣轻划过人面。秦玥抬眼,视线恰好落入周恒宠溺的湖湾深海里。 “对不起,为夫动作太大将你弄疼了。下次不会了。” 话音落,周恒目所能及的,见秦玥面庞噌红起来,越过耳根直达脖颈,润了浅黄灯光和红米分交织,奇异的将一截玉颈染的迷离诱惑。 “没有……”她低低嗫嚅着:“没有太不适……” 秦玥听好友说过,她和男友那个啥的时候,整个人都跟被人碾了一趟似的,腿都抬不起来。可她现在除了里面微微的酸疼,和醉酒后遗症,再没有其他不适。说明周恒在情动的时候也很照顾呵护自己。 但是,即使没有那些激烈的碾压式疼痛,秦玥还是深深的感到,自己相公深得男女之事的精髓。 因为,她那个梦好美,好爽! 周恒却略有些暗淡,微微叹了气,瞧着她认真道:“以后定不再大力了!玥玥?” 秦玥那娇羞模样让他以为是她安慰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内疚而说的。 “不是啦!我说的是真的!”秦玥又强调了一遍,神情专注,明眸带着强力的穿透力,“我,我觉得……” “觉得怎样?” “很舒服!”她迅速飞了这么一句,就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蹭在他胸前。 周恒清隽的面庞静默了一下,随即释怀,浅笑着抚上她的背,一下下抚着:“那就好。” 男人就该让媳妇舒服! 秦玥低头间借着被子里昏暗的光,注意到俩人都换上了睡衣。是她按现代睡衣做的,两套细棉前开襟样式,都是周恒喜欢的月白色。 他还在事后给她换了衣服? 秦玥捏着他腰间的布料捻滑着,柔软舒适的料子贴身穿着,比着那些昂贵的睡衣舒服不知多少。秦玥抿唇偷笑着,心中丰盈着快要膨胀迸溅而出的满足感。他不仅帮自己换了衣服,还给她擦拭了身子,因她没有一点粘腻不舒服的汗湿感。 秦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乖巧的笑着,弯成月牙的眸子瞧着为她服务的男子。少女黑发懒懒地在软枕上绕了半个圈,又落入被中,安静下来。 她微一瘪嘴,眼皮半耷:“相公,我饿了。” 周恒微愣,遂就笑了,“对不起啊娘子,净想着你喝醉酒要喝蜂蜜水,忘记让你吃东西了。你稍等等,我让人做点粥。” 秦玥点头,看他缓缓起身,套上衣裳,将她的被角掖好,最后笑着又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静默走了出去。 秦玥深深呼吸了空气,感觉新生一般。 她晃着脑袋瞧着自己的房间,目光定在桌床头矮凳上搁着的瓷白小碗,碗里有细勺,勺中残留着淡淡液体。 她将那碗捏道鼻子前嗅了嗅,有淡淡的腥味,还有甜味。 蜂蜜水?她又将碗放回原位。 周恒担心她醒来头疼,在她睡觉前就已经喂她喝了蜂蜜水了。难怪刚才说那句忘记她要吃东西的话了,若是他记得她没吃饱饭,是不是还要嚼碎了送进她这个迷乱一无所知的人口中? 秦玥露出个偷腥的猫一样的笑,眉眼中尽是初为人妻的娇美幸福。 她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不知现在何时了,小雨他们回来了没有呢? 反正一会儿还要吃饭,秦玥裹上长袄子就起来了。 她没走几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折回到床边,将被子一掀。 柔静素淡的床单上,几朵红梅零落轻点。 秦玥耳根一红,动作迅速将床单给换了,被子重新铺好。 随后跟没事儿人一样自个儿坐在桌边,数着桌布上的小碎花,只是碎花里不时就浮现了方才的红梅几点…… 周恒进来就看见她坐在灯下,发丝染着金光,耳垂米分嫩,细颈柔滑,低头将桌面瞧的仔细。 “娘子看什么呢?” 他轻着脚步过来,坐到她身旁,先就牵上她的手看她冷不冷。 秦玥握上他的手指:“看桌布!顺便等着你回来。现在什么时候了,他们都睡了吗?” “戌时末。弟妹都睡了,你的丫头们没睡,知道今日事多,等着咱们吩咐呢!”末了,他勾起点带坏的笑容,温柔的眉眼里夹了一丝狡黠。 “你讨厌!”秦玥将他的手心一阵抓挠,赌气的扭了身子背对着他。 他这样做,不是全家人都知道他俩那啥了?虽然家里人都以为他们早已圆房,但今日这醉酒的情形,是如何都少不了他们笑话自己……白日宣淫了。 “呵呵呵,为夫的错!”周恒歪着身子来看她,染着笑意的声音轻柔道:“为夫不该让她们等着醉酒的你醒来,担心你要喝水吃饭要沐浴,还需她们在厨房那边帮忙呢!” 秦玥斜着眼儿瞅了他,嘟囔着:“你只说我喝醉了?” “恩,千真万确!”周恒揽着她的腰将她转过来,笑道:“当然,除了瞒也瞒不了的石青……” “石青?” “娘子在车上热情的邀请,可是全被他听见了……”周恒笑。 “……”秦玥心中奔腾而过千万头草泥马。 “石青有分寸,不会说出去的!”周恒身子一侧,揽上秦玥的腰将她横抱起来。 “唔!”秦玥一声低呼搂紧他的脖子,“干嘛?” “两个人坐两个凳子,离你太远了,不舒服。”周恒淡笑着,抱着她坐到单人沙发上,“坐一个才最好!” 男子眉宇间的温柔如暖熏的灯光一样,秦玥抿嘴笑笑:“你不嫌我压着你?” “娘子一点也不重啊!” 秦玥一努嘴,拍拍他的胸膛:“可是我嫌你硌的慌!” 周恒愣怔,蹙眉,立即伸长手臂拿来一个软垫,放在秦玥眼前,认真道:“用这个吧!” 秦玥笑,将那垫子搁到他手臂旁,一头蹭到他颈间:“骗你的啦,让你刚才诳我。” “真的很硌手吗?”他神情专注的摸摸自己身上,“唔……好像是没有娘子身上软,娘子身子很……” 周恒没把话说完就被秦玥捂住了嘴,少女瞪着他,龇着牙:“不许说了,讨厌!” 被挡了半个脸的男子眼睛半眯着,里面两点星火闪动,颧骨两侧的肌肉鼓起一道柔和的弧度,染了点晕黄灯光,瞧着就是笑意融融,笑意还夹着挑逗—— 秦玥脸一红,忽地收回手,睨着他。 他竟然舔她手心! 周恒温和笑着抚着她的长发:“方才可有喝水?需不需要如厕啊?” “要!我自己去!” 秦玥利落跳下他的怀抱,周恒手中一空,轻落落的,有些凉。 他浅笑,轻拂空袖,起身给她裹上披风,大手一揽将她的长发送至肩前,戴上兜帽:“夜里凉,别受冷了。” 这么好? “知道啦周公公!”秦玥踮起脚在他额上吧唧一下,笑着就跑走了。 周,公公? 周恒愣怔地想着这个名号的含义,是说他太过唠叨了?他作为她的相公,是她身前遮风挡雨的庇护,怎能不关怀她唠叨她?周恒垂着眉眼柔柔笑着,若这唠叨的对象是秦玥,他愿意被称作周公公! 不多时,石心送来了吃食,是上午柳卿吃的肉粥,她知道秦玥也喜欢这味道。 秦玥回来大快朵颐,直吃的夸赞连连,眼瞟过窗外漆黑的天,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她低头继续吃。 周恒在给她绑了长辫子以后,就一直坐在桌边看着她,直到她吃完喝完。 秦玥一抬眼看见他,面上忽亮,道:“相公,你在家过夜跟学院说过吗?你请了几天假啊?” 周恒浅笑:“无妨,杨潜在呢,若我不回去,他会与夫子说的。” “哎!果然,三好学生到哪儿都是高级待遇!跟老师吱一声就行,不用大费周章的求情。”秦玥擦了小嘴儿,支起下巴看他:“你是三好学生吧?” “所谓三好?是哪三好?” “德智体,后来又发展成德智体美劳,五好……” 周恒沉思片刻,道:“德,为夫还算是比较道德仁慈,品德高尚的;智力……” “智力不用说,肯定高了,相公如此聪慧,给你A+!”秦玥竖了大拇指。 “体格?”周恒朝她温柔一笑,颊侧梨涡浅,“为夫体格很好,能上山会下水,还能抱得动娘子。” 秦玥自动忽略了他调戏自己的话,挑眉:“你会游泳?” “恩,咱们村子就有河,从小在水边长大,会水的不少,只是姿态都不太雅观罢了。” “哦……哈——”饭后血液涌入肠胃,身子困乏,睡意就上来了,秦玥不觉打了哈欠,冒了两眼泪花。 “让石心收拾了咱们去睡吧。”她懒懒起身,坐回到床上。 石心就在客厅里等着,周恒一开门,将食盘递给她。 目及少女身下的米分蓝的单子,周恒愣了一瞬,缓步过来,居高临下瞧着她。 周恒恰好将灯光挡了个严实,秦玥抬手推推他:“怎么了?怎么不坐?” “娘子将床单换了?” 头顶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秦玥下巴如蘸了花汁,晕染着往上洇,漫过两颊,挺过鼻尖,渐渐红到额头。 “额,就是换了……脏了嘛,明儿我洗洗。”她往里面挪挪,给周恒腾出位置来,“你要不要睡啊?” 得到的回答是周恒低沉魅惑的笑,染在灯火烛光里,空气似乎都灼热了,秦玥只觉口干舌燥,刚才应该多喝点水的…… “娘子害什么羞呢?”周恒宽衣坐到她为自己留出的位置上,“本应我来整理这些的,但你当时已经睡着了,换床单,不太方便,所以就没动。没想到……让你捷足先登了。” 秦玥鼓了一脸的气,转身戳他胸膛:“让你笑,就知道羞我!” “为夫没有羞你,只是觉得让你收拾这些,委屈你了。”周恒没去抓她的手,只轻抚着她的发,任她戳戳点点,将自己本就肉不多的前胸点的痒又清晰。 “娘子在那事后,本就该好生歇息的,是我做的不到位。”他望着秦玥的眼睛,至真的,温柔的,想将自己对她所有的心意都传达出去。 秦玥一头撞进他星光乱闪的眸中,恍惚就如跳进了奔腾的长河,河水汹涌,将她的胸腔都撞击的生疼,其间绵软闷滞。 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能为自己的女人体贴这些。而今,她身旁,就是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人,是她的夫君。 “哪有?都休息好了的。” 她停手,在他臂弯下静卧,餍足,且充实。 周恒将灯熄了,拉好锦被,“日后定不让你操心这事了。” “以后哪会再有这事!都是一次的……”秦玥低低嘟囔,直觉周恒好笑。 “……类似的事。”周恒轻笑,将她半揽着,觉着那姿势让她舒服了,便停在那里,“睡吧娘子。” “恩。” 醉酒后遗症以及情事后的劳累,重重施压至她的躯体,秦玥恍惚了片刻便沉沉睡去。 周恒轻吻在她额前,浅笑着阖了眸。 —— 次日,秦玥起了大早,召集送货的男工将厂房的骑车都搬上拉车,准备送到县里。 “动作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虽是木头做的,也不能太大意……” 一共有一百七十三辆骑车,将拉车装上做好的框架,一辆拉车上下两层,能装十八两小骑车。 男人们知道秦玥在生意方面精益求精,都谨遵她的吩咐,不敢太大动作,将车子轻飘飘的摆下,继续搁下一辆。 “咦,这几辆比别的都漂亮哪!这上面画的是玩偶样子吗?”一人搬了一辆刷了蓝漆画着云朵小人儿的车子,笑呵呵问秦玥。 “是,那是特别款,价钱比别的都高。”秦玥微笑:“是拿来搞噱头的,还有几辆画着别的玩偶呢!” “嘿嘿,那我这辆就是给女娃骑的了,米分嫩嫩的大脸猫!” 身后过来的人手里还真是凯蒂猫款的,黝黑的男人抱着米分车子,怎么瞧都觉得违和。但因为他笑的憨厚非常,看起来就像抱了吃奶女娃一样小心谨慎,生怕惊着孩子似的。 秦玥抿唇笑了几下,招手道:“对,你那辆就是给女娃准备的,上车吧!” 这些特别款都是前些日子秦玥闲暇的时候,自己刷出来,连一朵花儿都是她拿毛笔描出来的。当然,也有小雨和阿正不时的帮忙,两孩子想来看看,手痒,也帮她一起画了几辆,出来的时候自个儿脸上都是颜料。 “娘子这些日子准备了不少新鲜物啊!” 周恒静立在秦玥身后,浅笑着,看一辆辆精致的小车子被搬出来。虽不是秦玥做的,却是她一手策划而出,精心经营出来的。 “每一家商店都是老板的孩子,都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我当然得下些功夫了,不然好生意如何来?”秦玥笑着仰头看他,眼中晕开点儿讨赏的意味。 眼看就装完货了,周恒将秦玥带到一边,眼光一扫周围低头落在她脸颊上一个吻。 “讨到赏的娘子高兴否?”他揶揄着,轻揽她的背。 秦玥也迅速望了一圈,还好都在忙着搬东西,没人注意他俩。 但万一让人看见,就有伤风化了,她软软打到他胳膊上:“越来越轻狂……” 周恒低笑,明明是她想要的…… “这些骑车都要送出去,不需要存货吗?”他问。 “送过去不代表都要卖出去!”秦玥收了笑,缓缓道:“我这次要来点不一样的,这批货至少要卖上十天。三叔他们也好趁着这空档再赶一批出来。” 背后的山渐渐鲜亮起来,夹杂其间的柳树青嫩一片,点活了整片山的色调。秦玥再瞧瞧不远的地面,似也有青意泛出。春光大好,风拂面轻柔。村民干活儿都卖力又实在,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不偷奸耍滑。 少女面上浅笑若云,声线恬淡:“等生意稳定下来,就再招些工人,让咱们村人都有活儿干!” 周恒也注视着眼前的人,面容清俊,染着淡然目光。 “娘子帮整个村的人都谋了福祉,为夫愧不能及。” “厚积薄发,压轴戏都在后头呢!”秦玥抬眼笑看他,轻拍上他的额头:“你就是那场压轴戏!” “希望不是耍猴戏。” 秦玥大笑,张扬的笑声引来男工疑惑的目光,她忙绷了嘴,朝他们摆手:“干活干活儿,不用管我……” 许是周恒又逗玥娘了吧?男人们都这样想着,便又开始了搬运工作。 “你怎么会是耍猴的?!”秦玥嗔道:“你演耍猴戏,让你们学院别的学生咋办?都演要饭的戏码啊?” “不会的,我们学院里比我聪明好学的人比比皆是!”周恒认真瞧着她的眼睛。 “……”秦玥叹气:“我不跟你讨论这问题,该送你走了。” “玥娘,都装好了,可以出发了!” 送货赶车的男人里,选了把式最好的五叔当领头人。他跟秦玥打了声招呼,十辆车已经排了一溜,整装待发。 “知道了,咱们这就开始走!” 石青也在队伍里帮大伙一块儿搬车,这就将马车也牵了出来。 “主子,爷。咱们也该走了!” 秦玥笑眯眯看周恒:“相公,上车吧!” 周恒截过石青手里的矮凳,放在车前:“恩,你先上。” “谢啦!” 车子虽是能一腿跨上去,但到底得抻着劲儿,不舒服。不如踩着凳子上,省劲儿。该省力气的时候,秦玥是绝不亏待自己的! 周恒虚扶着她将她送上车,自己才上去,“石青,咱们可以走了。” 石青赶车在前,马车后整齐的车队紧跟,一路浩浩荡荡向新县驶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这次回来都没有问你学院的事儿,猛一回去还适应吗?”秦玥瞧身旁男子。 周恒淡淡摇头,锋眉微微蹙起,染着轻浅的委屈。 秦玥心里一揪,有人欺负他了?周恒这么瘦,若是让人欺负了,那还得了? 她急急握上他的手,凑近了:“发生什么事了么?是不是真的有人知道你是建议跑步的人,找你麻烦了?” “没有。”周恒垂眸,微敛的睫羽长又密,洒落了寂寞的影子。 “那是怎么了?”秦玥皱眉。 周恒侧了身子将她拥到怀里,衣料的摩擦声在车内略略沙哑着,他低低道:“这次回去该不适应,该很想念娘子了!夜里肯定睡不着!” 哟,这是在跟她撒娇卖萌呢? 秦玥憋着气儿,强忍住没笑出来。环上他倾来的身子,抚着他清瘦的脊背,轻柔的顺着毛。 “别担心,很快就又放假了,乖哈相公!” “我是说真的,没有半点孟浪的意思,你是不是在笑我了?”他闷闷道,“娘子如此貌美,我担心有人将你抢走了!” 嘎,猜这么准,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 秦玥又揉揉他的脖子:“没有没有,我还整日想你呢!谁说只许女人想男人,不许男人想女人了?都是人之常情,谁都取笑不得!” 秦玥的话硬气十足,周恒终于将她松开了,神情依旧委屈非常,嘴边都是涩涩的不虞,目光软落,轻瞟了秦玥一下,缓缓从袖中掏出样东西来。 “那玥玥你跟我说,这是什么?” 红绸,大部分却是镂空的,似是被人特意剪成镂空样儿的,绣着莲叶戏鱼,薄薄一片,挂着绳儿,暧昧的很。 秦玥一看就愣住了,这这这,不是女人的红肚兜吗?自己根本就不穿肚兜了,肯定不是她的,他怎么有这种东西? 确切的说,周恒是手里垫了块破旧的帕子,隔着帕子捏着那肚兜。 他也是一副很不喜欢的样子,难受的皱着鼻子,两手指捏着点儿隔着帕子的肚兜,就一丁点,再少肯定就掉下来。 那肚兜还沾着艳俗的脂米分味儿,熏人! 秦玥僵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意思?这是她的吗? 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问她什么? 秦玥瞪了周恒一眼,男子终于开口了。 “昨儿个下午你睡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他嫌弃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到车厢里。 “你认识,是你的分销商,丰域县的李亮掌柜。”周恒抿着唇注视秦玥,“想起来点什么吗?” 秦玥摸不着头脑。 “李亮来咱们家?送我这个?为什么?” 三个问句,一句比一句音调高,挑的老高老高了。 秦玥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李亮要来挑拨她的家庭?不会吧,他可是靠着自己才将生意做好的! “不。李亮只是来做客,简单问候几句。” 看她还没想起来,周恒直接揉了眉心,伤心着眉眼道:“这肚兜,是丰域县一家青楼叫春红的姑娘托他送来的。” “说是给周公子的。” “她极其爱慕周公子,托了周公子的福,她们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咔嚓一声似雷劈,秦玥整个人都呆住了,僵僵坐着不吭声。 若不是眼睛还在眨着,周恒该以为她被定住了。 春红……就是那个被秦玥女扮男装,调戏了一半丢下不管的青楼姑娘…… 出去风流一趟,还被惦记上了…… “呵呵,嘿嘿嘿……”秦玥开始腆着脸笑,面上一片求情,轻舔了唇,半拱着手:“相公,那个啥吧……” “那个啥?”周恒抿唇,目光淡淡,带着温柔的批评:“玥玥,你出去一趟,借用为夫的名姓,都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都一一交代了吧!” “今日是送贴身衣物,明日,说不定就有女人挺着大肚子,上门求你娶人家了!” 周恒狠出指尖,落在秦玥额头的力道却是柔缓,秦玥还是随着他的动作猛一后仰,给足了男人面子…… 后仰的女人又闪电一般窜进周恒怀里,双臂撒娇的乱揉。 “相公,人家错了嘛!去青楼真的是迫不得已,没有比那个更好的方式了。” “那个啥……那个春红吧……嗨,都怪我化妆化的太好,把自己化的太英俊了,没说几句话,她就被我迷住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惦记着我呢!” 秦玥猫咪一样蹭着周恒,可怜兮兮仰头望着他,此时是比刚才的他更委屈的神情,双眼湿漉漉泛着光,米分唇都抿的都快没血色了。 “相公,我也就这一件事儿,真没了!以后再也不那啥了,若是再想那啥,就让你陪着去!”她软绵绵说着,巴巴地摇着周恒的袖子晃悠,恳切十足。 周恒惊诧:“你还想让我……我可不去那地方!” 他坐直了身子拥上秦玥,恢复了温润模样,声音却沉沉的。 这事儿必须跟娘子说清楚了,不然以后真给他拐来一堆女人?成何体统…… “日后再不能到处沾花惹草了。男的不行,女的更不行!” 秦玥忙不迭点头:“嗯嗯嗯,不沾花,不惹草!” 女人心脏落到实处,跳动频率恢复正常,傻笑着捧上周恒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真甜!”以示安抚。 周恒眉宇间还有未化的淡淡心塞,默默瞧了她一会儿,问:“真的没再做别的事了?” “没有没有,我保证!”秦玥竖起三根手指,神色肯定至极。 周恒点头:“好,信你!” “相公不气了哈!” 秦玥狗腿地揉揉他眉心:“生气伤身子,你可不能再瘦了。我以后定不让你操心难受了,真的!” 男子将她的手缓缓拿下,动作轻柔,轻笑着:“好,希望娘子能乖一些。” “若是要做什么……咳,出格的事,可先跟我报备一声,以免日后再有类似的问题……” “竟然有一个女人跟我抢娘子,你让为夫多伤心了。有一个张……” 周恒卡了声音,不能将张文隼说出来。 “章什么?” 秦玥对张文隼的心思一无所知,此时还顶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双眼精亮有神,却问了一个傻兮兮的问题。 周恒干咳一声:“有一个张先生说得好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女追女,你让我怎么办?” “哪是什么张先生说的?这不是民间谚语吗……” 秦玥低声嘟囔着。 不过这李亮也是不会办事儿哈!明知道那周公子是自己,还将东西给周恒? 秦玥狠狠剐一眼地上的红肚兜。 李亮,你给老娘等着! “别瞅那肚兜了,没你的内衣好看……” “额……” 秦玥俏面红,“多谢相公夸奖……” “不谢。你里面穿的好看也只有我能看见,我不夸谁夸?” “……” 秦玥挫败。 周恒看她垂了脑袋,笑着将之扶起,放到自己肩上,缓慢悠闲道:“不说你了!时间还长,你歇会儿。到了县里还得指挥他们收拾,有的累呢!” 秦玥一笑,“就知道相公最是疼人,那我眯一会儿!” 说着,她长腿一翘,搁到侧面的长座上,倚着周恒阖了眼。   ☆、第一百三十五章 儿童骑车闹新县 马车一路浅浅晃悠着,如乘了扁舟徜徉水上。 这悠然的晃动似是哄人入眠的歌,秦玥还真睡着了,伏在周恒肩头抱着他的胳膊,米分唇微翘,呼吸深长软绵。 周恒侧脸瞧瞧她,发现秦玥睡的跟头小猪似的,只是,这姿势时间久了容易脖子僵。 真是心宽啊玥玥,刚刚才说过你,这就倒在为夫身上睡着了。 周恒轻刮了她挺翘的鼻子,温柔一笑,拿了个靠背过来搁在自己腿上,轻揽着她的肩将她的小脑袋瓜搁到靠背上,又掰正了她的身子。 这样睡就舒服了。 周恒静静瞧着熟睡中的人儿。 车厢里光线不足,将整个人都沉浸在时光的空隙里,染着淡淡尘埃的颜色,但秦玥肤白莹润,呼吸间微微起伏的衣襟轻飘,反有种虚化模糊的视觉效应,好似她只是这里静谧沉睡的一朵白莲,醒来之际便是绽放送回阳光之时。 周恒唇边笑容不止,轻撩了窗帘看看路上,射进一线阳光落在秦玥颈间,如镶了一条灿目的项链。 —— 快到学院的时候,周恒才轻柔唤醒了秦玥。她呆呆坐在周恒身旁,双眼迷离带着点迷糊,片刻,回过神儿来,自个儿伸胳膊蹬腿儿,长长身子。 “一在相公身边人就变懒了……”秦玥软绵绵嘀咕着。 周恒轻笑,揽着她的肩轻晃:“无妨,你休息着,为夫为你保驾护航!” 秦玥轻戳他的手臂,软糯道:“相公,你脑子还行,就是看着瘦弱好欺负,肌肉不太给力呢!你若是学阿正习武,估计还能为我保驾护航!” 周恒静了一瞬,淡淡道:“说的也是……不过,若是为夫文武双全,岂不是太完美了?” 马车缓缓停下,秦玥笑着拍拍他:“完美的人是不存在滴!” “相公如今这样就很好,我喜欢!下车吧!” 不是休假的日子,学院门口没什么人,显得有些清冷。 秦玥整整周恒被自己蹭乱的领口,温柔一笑。 “相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整理完店铺里的事早些回家去,注意休息,别忘记喝药。” 周恒静立阳光下,落了一身华光如舞,月白长袍衬的男子越发清隽温柔,身子颀长。 “恩!”秦玥点头:“走吧。” 周恒浅笑,缓缓转身,衣阙起伏绵柔,停在肃红的大门前静等一瞬。 门开两尺宽,目光一晃,见其间屋檐挑脊,清冷严肃。男子缓步入内,回眸一眼浅笑,清冷消融在他素白的衣衫中,安静的如同处子…… 视野渐窄,直至红门厚重紧闭,一切如初至。 “主子,咱们去店铺吧!” 石青瞧着小两口这样整月整月的分开,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哎,都是为了以后的日子吧!爷若是科考得利,日后他们就不用这样两两相望了。 秦玥回身,清秀的面庞浅笑涟漪。 “走吧,他们应该还没卸完货呢!” 石青笑呵呵道:“当然没卸完了!主子这么看重骑车,他们动作肯定小心到家了,怎么会那么快?” 矮凳已经搁好,秦玥笑看石青一眼便上了车。 “真是机灵的小子!”她道。 石青腼腆一笑:“这不是被主子给挑回来了么!” 他上车,缰绳一扬,马车驶开了。 方才他们往学院这边来,送货的车队仍是排好队形直往店铺去。街面上人正多的时候,瞧见这么拉风的送货队伍,都好奇瞅瞅车上的东西。 那是啥哟,有仨轱辘,瞧着像车子。还有花花绿绿样子的,看着还画着玩偶呢! “你们这是什么东西啊?” 有人就长心眼儿,朝赶车人问了一句。 “儿童骑车!明儿开业,大伙去捧个场呵!”周五叔笑着喊了回话。 儿童骑车? “这东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还别说,县令他二兄弟家的小闺女不就骑了一辆吗?有人还跟她抢,将小姑娘气哭了呢!”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些天儿听说杨家二房的小儿子也有这么个玩物,引了好多人去瞧稀奇呢!” “看来这店家是早有准备了的!这车子瞧着倒真是稀奇,主要是没见过。” “对,小孩子坐上去就能走,我见过一次呢,挺好玩儿!” 一个赶车汉子道:“大伙说也没用。明儿就开店,你们带孩子到店里还试试不就成了?” 一人也道:“我们东家说,这车子是限量卖的,一天就卖那么几辆,绝对是先到先得!” “对,大伙想给自家孩子买个新鲜玩意儿,得提早下手呢!” 车队一路走,来往的人一路看,直遥遥望着车队拐了弯…… 货车都停到了后院门边。 等汉子们卸货的时候,又有人凑巧的瞧见店里面的人,不时进来瞧瞧。 这就是他们的店面了?以前好像是卖杂粮的,不过掌柜没换,难道是掌柜的改行了? 人都是好奇的,有个新鲜事儿也想知道的比别人多,三三两两的就有人凑过来瞧,还客气的问上几句。 王贵新好声地跟他们说道几句,也不多透露,就说了明天开业,啥消息再来看就是! 有人瞧着他们忙活的摆货,看上几眼,再趁人不注意摸上一把,得意一笑也就走了。 秦玥之前跟王贵新提过摆设的样式,他差不多知道她的意思,便招呼着男人们将二十多辆车子,包括那几辆特别款都放在店面里,剩下的搁到后面库房。 墙上有吊下来的木板,与墙面垂直,像书架的横板。王贵新和一人一起垫了那辆凯蒂猫款骑车放到上面。 “行,就是这样!” 王贵新猛一看见这新鲜玩意儿,转悠着瞧了好长时间,摆放的时候都小心着呢,大气儿不敢出,怕手一歪将车子给摔下来。 不过还好,第一辆上架的车子摆的很成功。 他一抬眼,看见秦玥正瞧着他们呢,遂朝她点头。 “东家娘子来了!小骑车是这样搁的吧?好瞧的都摆在上面。” 秦玥颔首:“对。虽然没见过咱们的货,但王掌柜能参透我的意思,可见也是聪明人。” 王贵新:“嘿嘿,凑巧了凑巧了!” 石青跟在秦玥身后,深觉主子在周恒跟前一个样儿,在外人面前又一个样儿,一面俏皮似妖精,一面又正经娴静深得人心。 女人啊,还真是难琢磨…… 他见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卸货,跟秦玥说一声也过去帮忙了。 他心里想的啥是万万不能跟人说的,昨天车里的动静可是让他受了惊,若是嘴缺泄露出去,他脑袋瓜儿是不想要了…… “这台放到一进门那儿。”秦玥拦了一人摆放的动作,指了个位置。 “好嘞!” 这车子是龙猫款的。龙猫玩偶备受人喜爱,相信车子也能吸引眼球,就该放到最醒目的位置,一进门便能瞧见。 “五叔,大圣车子也放到门口那边。” “行,我一人就能搁上去。”周五叔一脸朴素的笑,垫了车子放到不高的木板上。 所有吊着木板的细索上都缠了绿叶样子的布条,布条上簪着秀气的小花,是厂房女工抽时间缝出来的,那手艺,都精秀的很。 安置好几辆特别款,秦玥又指挥着人将剩下十几辆车子摆好造型,恰好排成一朵开放的花。 差不多了,秦玥问王贵新:“王大哥,咱们的牌匾可是做好了?” “哎哟!” 这大哥的称呼可是吓了王贵新一跳,他讪笑着:“东家娘子还是叫我王掌柜吧,我也不敢当你哥啊!” 秦玥淡笑:“只是称呼而已……那我就还喊你王掌柜好了。” “诶,牌匾已经做好了,就在后院搁着呢。今晚挂上去,明儿就是新店了。” “是按我给你的字样做的吗?” 秦玥早就让周恒写了骑车店的店名,之前给了王贵新,让人按那笔触做,算是周恒的题名。 “是,不敢忘,都记着呢!”王贵新道,“那是东家的字吧?跟他的人一样,很俊逸呢!” “是,我相公的字!” 听旁人夸奖自己男人,秦玥十分受用,笑容都不一样。人前是客气礼貌的,现在是从心底涌上的甜蜜,眉眼全绽,碎布星光,比这春光还盛。 这才是东家娘子真正的笑呢! 王贵新静了一瞬,瞧着秦玥笑靥如花,心里不禁偷笑几分,也是家和乐的人,感情好!感情好,好啊! “东家娘子,明儿不用再准备些什么了?”他问。 秦玥沉思,突然反问他:“七水在吗?” “七水在我家里啊,离这儿就隔了几家儿的门。”王贵新道:“找七水有事?” “恩,”秦玥缓缓道:“需要用七水那边的孩子。” 生意刚开头,特别是这新鲜玩意儿,得好好备战一场,王贵新也上心的很,遂道:“那我去将他叫来。” 秦玥忙喊停他,“不会影响到你父亲吗?他不是骨折了需要人照顾吗?现在将七水叫来……” “嗨,没事儿,就这一会儿,我爹也不定就这时候需要人搀着。我去去就来,东家娘子稍等等啊!”话落,王贵新就小跑着出去了。 秦玥轻笑,看看自己的店铺,墙壁雪白,小车俊俏,打磨的光滑无刺,链条抹油润滑,感觉还不错! 不多时王贵新就领着七水过来了。 男孩瞧见秦玥,腼腆一笑:“周嫂子,找我啥事儿?” “来!”秦玥朝他招手:“我跟你好好说说这店铺明天开业的事儿……” 七水凑过去安静听着。 秦玥声音低缓,说的神秘,明眸不时轻掠街面,带过一片清光染笑。 七水听的认真,小脸严肃,连连点头,眼里却是笑眯眯的。 一会儿,他最后狠点了脑袋:“明白,放心吧!一定将这事办好!” 秦玥笑:“好,那就有劳你了。结束了嫂子给你报酬!” 七水挠头:“不用给报酬,周大哥他们给了我两份工钱呢,嫂子就不用再给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那个,只要给那些孩子发些吃食糕点,他们该会很高兴的!” 说道庄子里的孩子,七水目光便殷切了起来,巴巴瞧着秦玥,希望她能给他们点甜头。 “行啊!明儿我多准备些,让你们吃个够!” 七水忙不迭点头:“恩恩,我先替大家谢谢嫂子了!” “行,你赶紧回去吧,掌柜的父亲不是还要你照顾么?” “爷爷他没啥大事儿,只走动的时候我帮着扶他就行了。” 七水缓缓往外走。 “那我就过去了嫂子。”他扭头跟秦玥再见,欢快跑走了。 王新贵瞧他那样儿,好奇问秦玥:“东家娘子,这就行了?交代一下七水就妥了?” “恩,咱们的骑车是儿童款,只有小孩子才能帮上忙嘛!” 搞好宣传,抓住潜在客源,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秦玥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临走的时候秦玥又嘱咐了王贵新别忘晚上换招牌,王贵新直点头,让她请放一百个心吧! 秦玥走后,有人就上门来找她了。 王贵新一瞧,这不是邢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玉儿,怎么还找东家娘子了? 他思量着话,客气道:“玉儿姑娘找我们东家娘子有什么事儿吗?若是要买车子,就只能等明日再来了。” “秦……周夫人不在?她走了?” 玉儿本来是随着邢晨喊秦玥名字的,但这是她店铺的掌柜的,怎么也得端正些,不能让人说道什么,遂就改口叫了周夫人。 “诶,刚走不多时。” “这样啊……”玉儿看看铺子里摆好的车子,眨了眨眼,“没关系,我问掌柜的你就行,你们的店确定是明日开业?” “是,就是明天。”王贵新颔首,心想,东家娘子这是跟邢小姐有交情,她给送生意来了? “哦,那行,我知道时间就好了,回去好给我家小姐交代。”玉儿道:“那掌柜的您忙吧,明儿我们再来!” 真的要来?!王贵新笑点头:“好好,咱们恭候邢小姐大驾!” 玉儿浅笑,点头离去,没告诉他,我们县太爷还来呢! 秦玥只将小骑车送了邢晨,没说具体的开店时间。邢晨听到人说街上有送货的骑车,这才缱了玉儿出来问问。 不过,邢晨也纳闷,她爹为什么也要来凑热闹?难道是因为周恒帮他除了徐峥这个大隐患,他来还人情的? 邢晨想不通,但也只有这个原因合情合理。 —— 二月二十。 秦玥带着周勤周正,再次来到县城。 出行早,到店里的时候,天也才恢复静蓝,风显得有些凉。未到热闹时,街上行人不多。 一会儿,七水领头,带着他们庄子的一众四五岁娃子来到店里。那边的人知道今天孩子们来是有任务的,都将小毛头们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个排排站,瞧着挺招人喜欢,光想去捏他们的脸蛋儿。 七水手里还牵了个小女娃,一眼瞧过去就见一双圆亮的大眼。 “这是我最喜欢的妞妞。”七水看看秦玥,笑着,揉揉妞妞的脑袋,“妞妞,这是周嫂子。” 妞妞晃晃脑袋,小脸一红,软软喊了声:“嫂嫂。”就往七水身后躲去了。 “唔,妞妞的眼睛比阿正的还大呢!”阿正歪着脑袋去看她,小女娃更是抱着七水的腿不肯撒手了。 七水背着手将她拉出来,蹲在她跟前轻轻整了她短短的衣裳:“妞妞不怕,一会儿你还要跟这个哥哥出去玩儿呢!” “妞妞跟七水哥玩儿。”女娃才三岁,怕生也没什么。 “阿正哥哥也会保护你的!”阿正将胸脯一挺,胳膊轻轻一晃就拉了辆车子过去,“来,你坐上,阿正推着你走!” 阿正也是个小俊哥儿,软眉鼻挺唇米分嫩,眼睛还会说话,这么宠溺的话说出来,就是让人放心不少。 妞妞咬着指头想了良久,终于慢慢走到车子边上。 仰头看看比她高快两个头的阿正,声音糯糯:“坐?怎么坐?” 阿正抱起小女娃放到车座上,“就这样坐!” 妞妞觉得鼻尖儿一阵淡淡好闻的味道,下一瞬自己就落在车子里了,往后一倚,还能靠着。女娃笑起来,大眼睛半敛,晶莹未变,只瞧着阿正笑。 “唔……” 她突然一支吾,七水将手挡在她眼前了,恰好遮住了她看阿正的目光。 “妞妞!” 小女娃立刻就回头瞧他,不管阿正了。 秦玥半笑着瞧着他们,拍手道:“好,大家都到齐了。让阿正先教你们骑一会儿,咱们再出去骑。” “大家跟我来吧!”阿正一招手,带着毛头们去了后院。 七水将妞妞抱下来,把那车子摆回到花朵造型里,牵着她去了后院。 秦玥瞧着他俩的小身影,秀眉微微飞飘着,隽秀的面孔莹白似花,又浅笑着。 这难道是七水养着的小媳妇儿?呵,这是有意思! 周勤将每个车子的脚蹬都转了几圈,轻轻点着头,这车子都是在他和三叔手把手的教导下做出来的,算是很成功的了。 “阿勤,王掌柜对骑车的性能不熟悉,所以开业第一天让你过来,跟进店的客人讲解这车子的作用,你可行啊?” 周勤淡然颔首:“可以的。嫂子放心。” “阿勤跟客人讲解的时候,可要多笑笑才是。”秦玥道:“虽然阿勤淡然的模样也好看,但笑起来更显近人。” 周勤没想到秦玥会说自己这点,愣了一下,悄悄攥热了手指:“恩,我知道……我会笑着对客人的。” 秦玥瞧他有点别扭了,便不再说什么,安静坐了下来。 太阳高升时,气温也跟着回升,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只有人声和脚步擦地声的长街上,忽响起来了鞭炮,烟雾成朵腾起,红色爆竹的纸片满天飞,噼里啪啦热闹的响了许久才消静下来。 店门高挂的崭新牌匾,昭示了一家新店的开张。 略略扫了围观过来的人群,秦玥面色淡然,道:“今日小店开张,欢迎进店赏玩。进店有礼,五百分礼品,送完为止。小店开业第一个月限量销售儿童骑车,每天不超过二十辆,先到先得,欢迎光临!” “还真的是限量卖啊?真是奇怪的店家……” “进去瞧瞧呗,人家说小孩儿可喜欢了!” “你有没孩子凑什么热闹,咱们去看!”那人牵了小男孩儿进店了。 “没孩子还不兴我看?进店还有礼物呢,嘿嘿!” 这样下来,带孩子的没带孩子的都涌进了店铺里。王贵新和周勤一时忙慌了手。 烟火味渐渐散去的时候,与人流反向,一群孩子骑着小车从店里流了出来,人手捏着一只小红旗。 阿正大头,将车子蹬的飞快,“跟紧我啦!” 他朝身后一喊,后面的男娃女娃随即加紧了脚速,一条长长的小骑车队伍,悠然的穿梭在街面上。 “我从山中来,骑着自行车~转在县城中,希望车子跑~你若想骑车,快快找玥恒……” 秦玥教阿正的兰花草,被他改编成了卖骑车…… 阿正唱的不大清楚,但是一旁的人都听到了玥恒的名号,知道这店铺从一出来就是大卖。此时都稀罕着瞧着一溜小孩儿骑着车子欢快而过,真是新奇,没见过的东西都让玥恒的店家搞出来了? 阿正转悠着唱着,唱累了就不吭声了,让身后的孩子去喊。 “买儿童骑车啦!玥恒儿童骑车开卖了,一天就卖二十辆,要买的赶紧了啊!” “就是,想买就速度点儿,不然今天的量卖完了,就得等明天!等明天就是让你们家孩子眼巴巴瞧着人家的孩子骑,自己不能骑,多可怜了……” 阿正在前面慢悠悠晃着,阳光也大好了,暖洋洋的,舒服的很。 他也不管他们喊的好不好听,悦不悦耳,只要有人声儿,能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就行! 街上瞧见他们的孩子还真是眼巴巴瞧着。有大人在跟前的,就扁着嘴晃大人的衣摆,直晃得人走不好路,答应带孩子去店里瞧瞧,孩子才咯咯笑撒了手。 “娘,娘!我听见了,那个小骑车开始卖了!” 乐乐颠颠儿跑到自己娘亲跟前,攥着她的手。 “娘,你不是说要给乐乐买两辆吗?咱们赶紧去吧!他们说一天就卖二十辆,卖完就得等明天了!乐乐不想等到明天,也想跟奇哥哥一样,赶紧骑上车子!” “娘——” 小孩儿柔嫩的声音转了几道弯儿,鸟鸣般灌进少妇耳中,直喊的她心里软烂,立马让下人取了银子,牵上小孩儿。 “走,咱们就去买!” 只买一辆,够你玩儿的就行…… 玥恒骑车专卖店里,周勤耐心的给一个小男孩儿讲着怎么才能掌握好方向。 “是这样吗?” 小孩儿将车把猛地一扭,蹬车子,蹬不动了…… 周勤看着小骑车卡到一块儿轮子都心疼的慌!但还是帮他将车把往另一侧偏了点。 “咱们走路的时候也不是说这么猛的拐弯,车子也一样,得慢慢的来,缓缓的扭车把。” “现在,你一边蹬着车子,一边慢着转车把,再试试。” 周勤松手,小孩按照他的话,动作轻柔了些,车子果然按自己的想法拐了弯儿。 “嘿,还真是呢!谢谢哥哥!” 小孩儿还挺知礼,马上向周勤道了谢,又仰头看自己爹。 “爹爹,给人家也买一个吧!杨奇奇天天跟我炫耀,现在有卖的了,你说,咱也买一辆,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给你买!” “恩!”小孩儿一点头,“不仅要买,我还要大圣的车子,比杨奇奇的好看,霸气!让大圣天天陪着我!也让他羡慕羡慕,哼!” 小孩儿边说边骑着车子,远离了自己爹。 男人在后面瞧着他,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攀比,惯着他真的好吗?但—— “……好。”他道:“给你买……” 周勤高兴,又出去一辆! 他们这是在后院,有购买意愿需要试骑的孩子都在这儿骑车。店铺里人声众多,却在下一瞬突然静了下来,周勤疑惑,凑近了一瞧,原来是县太爷来了。 邢兴站在店铺门口,因为这儿最招眼嘛,店里店外的人都能看见他。 “秦玥啊,新店又开了,邢叔来道一声喜!” 他半拉着官腔,声音浑厚,气势犹存,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秦玥笑着迎出去:“大人能来,小店蓬荜生辉!” 邢晨从邢兴身后走出,板着脸:“只看见大人,没看见小人我?” 丫的,哪儿都是气…… “哪儿能啊?”秦玥一握她的手腕:“这不是因为你越来越苗条,被邢大人给挡住了嘛!” 邢晨凑到她耳朵上,声音小小。 “我的胸没瘦吧?” “……” 秦玥飞快瞟了一眼她仍是波涛汹涌的胸脯,闭着嘴挑着舌尖唔囔:“大的很!” 邢晨笑着退后,正色道:“我也来给你贺喜!” 姑娘素手一扬,“玉儿,送上咱们给秦东家的开店礼物!” 玉儿抱着一个大盒子递给王贵新:“招财进宝的镶金蟾蜍一只!可沉死我了……” 看那盒子,就是蛮大的。 一旁人嘀咕着,“这东家跟邢小姐是啥关系哦?看着挺好的!” “那可不?要不她能提前给邢家亲戚送车子?” “听说玥恒东家的相公给那边的庄子捐了不少钱呢,邢大人能不给她这店铺面子?” “说的也是!看来,玥恒的店铺以后能在咱们新县大发了!” 邢晨是没管众人怎么说,凤眸正对邢兴。 “爹,我都送礼物了,你这一县父母官儿的!这么精明的子民开店,给咱县拉银子拉人气呢,你不送些什么?” 姑娘轻挑着眼尾,秀面染着日光,目光的锋利似减弱了几分。 邢兴面上虽不显山露水,但心里却着实一咯噔。 他还真没带什么礼物,他可是穷着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哥不行? 邢兴顿了一下,笑出一副与民同乐的亲民样儿。 “开店做生意,最注重的就是对客人的心意,心意到了,客人就满意。是不是秦玥?” 秦玥静笑颔首:“邢大人说的是!” “呵呵,我本来就想着给秦玥你这店铺题个字!最近也没少练字,不知当不当的给你这铺子提亮一笔啊?” “自然当得!”秦玥娴静的面庞轻笑淡然,抬手作请进状:“邢大人您请。王掌柜,准备笔墨!” “诶诶诶!” 王贵新手忙脚乱准备东西。他可是没想到不仅邢小姐来了,连县令都来捧个场!东家娘子,不,是东家,不可小觑啊! “切!” 邢晨在人后对着邢兴翻了一个华丽饱满的白眼儿,一脸不屑。 给点儿东西能咋样?抠门儿! 邢兴却是毫不在意,摆的架势十足,身端体正两肩平。狼毫一挥,腕摆如鱼,行云流水而下,片刻几个大字飞跃纸上。 “实至名归?” 邢晨鼻子里轻哼一下,“什么实至名归?你给人家什么名声了?” “我来,就是为了给秦玥的店铺做保证,好品质,高服务,绝对对得起客人!是不是啊秦玥?” 邢兴好脾气地笑着,尽显他宠女亲民的高大形象。 秦玥正色拘礼,谦谦俯首:“秦玥做生意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玥恒的每个店铺都精益求精,每件商品都是精心制作,保质保量,不敢有丝毫欺客行为。” 她面对着一众客人:“玥恒只出精品,只为万千顾客,绝不懈怠,请众位监督!” 一众人夸赞羡慕这小娘子的清高气质,也惊讶她底气十足的承诺和敢说敢做的品性。 都说买家没有卖家精,可这还有让客人监督的呢? 少见,少见啊! 邢晨凤眸斜飞,眼中飞扬的光熠熠生辉。 这女人,还是做生意的时候说话最狂傲最有能耐! 秦玥再次看向邢兴,唇边含笑,清容淡然:“多谢邢大人,小妇人定将对得起您的题字。明日就让人裱起来挂在这店里,不负您的期望!” “你一人担起这店铺也不容易,做生意事务繁杂啊……”邢兴望望一众围观的百姓,目光倒是深切不假,满心关怀。 “大伙不管是种田的、干活的、还是做生意的,都要注意自个儿的身体,有好身体才有精力去想别的事,可别伤了根本啊!” “好!大人爱民,我们的福气!” 人群中有人应声叫好,随即哄起一圈的真心鼓掌,邢兴淡笑点头,出尽风头。 邢晨面上无甚欢快,嘴角却仍是瞥起了微微的弧度,将人衬的婉约几分。到底还是对自己爹爱戴孝顺的。 东家唱来西家和。邢兴父女俩一走,新县仙客来掌柜和锦衣布庄掌柜就过来了,秦玥又是一番接待。 这些人的消息倒是灵通,难道阿正他们已经将整个县城都转过来了? 秦玥正想着,一旁有人略带了薄怒的声音 “真的没有了?我可是听人家说昨天早上你们拉来好多车子呢!库房肯定还有,有就卖了呗,还让人等着干什么?没见过你们这样做生意的。” 周勤倒是没有一点心急,仍是面色平静,缓缓道:“真对不起这位客官,我们店铺开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第一个月都是限量销售,就为了让先出手的客人有一份独得的尊荣感。” “今天定下的数量确实已经售完了,您若是真心喜欢,还是明天早些来吧,以免再售完。” 那人仍是不高兴,“你们说那话的时候我不在,不知道。差不了多少,你就给我一辆吧,我不给你划价还不行吗?” 那人摆出好生商量的口气,偷偷拽了周勤的袖角,眼神透着近乎的意思。 周勤客气一笑:“实在是对不住客官!我今日若是卖给您了,恐怕就真是对不起刚才邢大人我们店铺的期望,对不住其他没买到骑车的客人了!” “规矩既已定下,该怎样,我们都谨遵着。不管是售卖还是加工,玥恒的工人都秉着一心一意的规则,将东西做好,将制度落实到位,力求对得住每一个客人。您是我的客人,他们也是我的客人,我不能为了对得起您,就对不起他们……” “哎呀,行了行了,我明天再来,明儿再来!” 周勤的话平静和缓,说的也有理,周围客人对他印象很好,不禁就对这男人鄙夷起来。 他们的目光越来越不善,男人心里没了底,想着还是不要揪着这小伙计了,说了话就大步离开,怕自己再说一句,让其他人记恨上他…… 周勤微愣,望着他的身影,淡淡道:“您慢走,明天的车子我给你留一辆。” 秦玥浅笑过来:“你明日就不来了,怎么给他留?再说,他也不一定过来。” “没关系,这不是有掌柜的吗?”周勤对王贵新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是是是……我还在呢!” 今天的量虽然已经售完,但店里的摆件都还在,给客人推走的是库房中的新车,所以还是有不少客人在看车子。 王贵新和周勤说了两句话就又陪客人去了。 找了个间隙,秦玥道:“王掌柜,若是忙不过来,你就招个伙计帮你,工钱月结。” “诶,以前我也有个伙计,店要转的时候不想耽误他,让他找别的活儿了。现在好像是进了仙客来,估计也不愿意再到我跟前儿了……” 王贵新说着,眼一亮,道:“我觉得七水那孩子也不错啊!踏实肯干,从不叫苦,我爹都很喜欢他呢!” “那也可以啊!只要是你用的顺手的人,不偷奸耍滑就行。” 不多时,阿正满头大汗带着一群熊孩子回来了,小车队停在店门口,瞧着也是一道风景。 “二哥,来帮帮我们将车子推进去了!” 阿正只有两只手,其他孩子力气小,掂不动车子,他只能喊人了。 “来了来了!” 周勤和王贵新一起过去,秦玥在里面照看着客人。 一人搬两辆,两三趟就没了。 阿正牵着走路轻飘的妞妞,凑近秦玥,“嫂子,你不是说要给他们吃食吗?” 女娃瞧见地上的车子,甩了阿正的手就又坐了进去,咯咯笑地看着他俩。 秦玥揉揉妞妞的毛头发,笑道:“有,在马车里呢,你去拿吧,多给他们发些。” “恩!”阿正点头,低着声音问:“妞妞,你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去拿好吃的?我嫂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哦!” 阿正晃着手指诱惑女娃,眼神一闪一闪的。 “要!”妞妞抱上他的手就想啃。 “诶……”阿正忙捏上她圆乎乎的小下巴,轻轻将她带下去:“这个不能吃……” 妞妞扁嘴看他,阿正一笑,牵上她往后院走:“好吃的在车上,妞妞跟阿正哥哥一起去!” 女娃就一步一晃地慢悠悠跟着阿正,小影子投在地上只一点儿。 若是生个女儿,也挺好的! 秦玥柔柔笑着,看那蹒跚又自己行走的女娃,眸中浅光浮着几许希冀。指尖划过自己身前的衣服,沾上暖暖的触感。 孩子?什么时候能来? 阿正身旁的孩子都欢闹着分着食物,一会儿就将秦玥带来的东西分完了。 “阿正,那我们拿回去家去了!” “去吧,中午好好休息!” “恩,谢谢啦!” 阿正蹲下和妞妞说话:“妞妞,你是跟他们一起回去,还是等你七水哥哥来接你?” 女娃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下,如蝶晃翼,如湖水起澜。 “我等七水哥哥!”她道。 “好,那你先跟我在一起,等着他,好不好?” 阿正牵上她,缓缓回到店铺里,让她坐到小车上吃着东西,自己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 这丫头黑亮的眼睛啊!真是招人喜欢! 女娃小嘴不停蠕动着,落在脸侧软软的头发不小心吃进了嘴里,他小心地将其勾出来,顺便捏了捏她的嫩脸。 女娃努了嘴凶他,阿正嘿嘿一笑,再揉揉她的发,“妞妞乖!” 阿正回到秦玥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嫂子,阿正也想要个妹妹……” “……”能给你生妹妹的人也不在啊。 秦玥微微无奈,“我也没有办法!” “怎么不行?”阿正仰头,小嘴也半撅,声音软软:“至炎的娘亲都有身孕快要生妹妹了,你怀个,我不就也有了?” “……我生的那是你侄女儿!” “侄女也是女孩儿,阿正想要女孩儿!”阿正说着话,委屈地就想去抱秦玥的腿,一想到上次被周恒揪起来,手便僵在半路了。 他抽抽嘴,疑惑道:“嫂子,至炎说,男人和女人只要亲亲就能有小宝宝了,你和大哥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整天亲来亲去的,怎么还没有小侄女儿?” 小孩儿半抬眼皮瞟着秦玥,似有开始提十万个为什么的预兆。 秦玥崩溃,“你什么时候见我们亲来亲去了……” 阿正很淡定:“你们俩在我们跟前还是很腻歪的,不知道私底下怎么样呢,肯定是亲来亲去!我想亲,大哥还不让……太小心眼儿!以后我自己找姑娘!都不给你们!” “行行行,你自己找,我们都不管,不管!” “嫂子?”阿正又止不住地问了,“大哥是不是太瘦,不行啊?” “……” 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秦玥一把揪上他的耳朵,瞪眼龇牙:“小毛孩子别瞎猜瞎想!” 妞妞一抬眼,恰好看见这一幕,直乐得拍手咯咯笑起来:“揪耳朵揪耳朵!” 秦玥也没太用力,她还心疼这孩子呢,再怎么说,童言无忌嘛…… 她将手一松,板脸道:“自己去玩儿,可别将你方才说的话传出去!若是……” “恩恩恩,不传不传!”阿正忙点头:“家丑不可外扬嘛,我知道!” “你……” 阿正小老鼠似的窜到妞妞身边,自己找了个车子坐下,朝秦玥嘿嘿笑:“我肯定不说出去,嫂子放心吧!” “你这孩子,我都说了你大哥不是,你可别瞎想!”秦玥阴测测道。 “哎唷!”阿正一摆手,扬着脸笑:“我知道啦!大哥肯定是最棒的,最行的男人!咱们村子里谁都比不上他,是不是?” “……别人咋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大哥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我呢?”阿正一脸兴致,似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秦玥扔下一句话就走。 妞妞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扭头问阿正:“漂亮姐姐怎么了?” “姐姐生我的气了,妞妞可不要让大人生气哦!” “妞妞从来不惹娘亲生气!”女娃在纸包里翻找着东西,“哥哥你不乖,不给你吃!”她捏着一根薯条朝阿正晃晃,然后很自然地扔进了自己嘴里。 “……那分明是我给你的。” 七水过来的时候,妞妞已经在阿正怀里睡着了,七水忙将她抱过来,动作轻的很,光怕将她吵醒。 “睡了好一会儿,该叫醒了,不然一会儿吃不了饭了。”阿正轻声道。 “恩,回到家再叫她。”七水瞧瞧店里几乎没变样子的骑车造型,愣愣问:“没卖出去?” “恩?今天的量早就已经卖完了啊!” 阿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车子,笑道:“推走的都是库房里的新车,这是放着让人看的,所以没动。” “哦,怪不得呢,我还以为……嘿嘿,卖完就好,我也觉得这车子稀罕呢,有钱人家肯定愿意给孩子买的。” 正说着,妞妞晃了脑袋,七水急忙收了嘴,睁大了眼睛朝阿正指指门口,张圆了嘴哈声:“我先走了!” 阿正摆手,再见。 小妞都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吧?阿正小心翼翼去找了秦玥,问了话,才笑开了眼找石青牵马车。 “店里就多麻烦掌柜的了,账册要记清楚,现在出货量少,若是知道卖家的名姓,最好也一并记下来。”秦玥道:“也好搞清新县的市场,摸清人脉关系。” “诶,都记下了,东家放心。” 石青将车马赶到店门口,秦玥一只脚还没踩到矮凳上,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又停下动作。 待那人走近了,才知道是李君业。 李君业瞧着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不过见到人目光不再躲闪了,这点倒是有进步。性格不是一日养成的,要改变,也非一时的功夫。以他的性子,能这样大方的直面人的目光,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白净的面上落了一道浅米分的疤,从眉心直划到下巴,不骇人,像一道分界线将人脸一分为二了,也为他略显阴柔的面孔添了男人的雄性。 见秦玥看过来,李君业急走几步,至她跟前二尺远的地方站定。 “嫂子。” 秦玥淡笑,“是要问学堂的情况吗?” “是的,自周恒与我说此事已近一月,听说嫂子的新店开了,来凑个热闹,顺便也好询问此事。”他说话很慢,是想好了才说的那种。 不过看他还是不愿在人前多呆的,不然,不会到这快午时的时候才过来。 “学堂……大概过个几天就能用了。这样吧!”秦玥看他:“你最近可是有别的事要忙?” “没有。我就等着开学搬过去呢!” “好。那我回村里跟大伙说说,咱们三月初一开始上课,怎么样?你也趁这时候将书本之类的用具准备着,可行?” “可以,我一直都准备着那么东西的。” “好,你可以提前几日过去,我让人将你休息的屋子收拾好,带上你的人过来就行!” 秦玥笑着,一点不显生疏。对内敛的人,要保持恰到好处的神情和语气,才能真正让他觉得舒服。 李君业也便笑了:“光带人哪行?还要带上脑子呢!” 秦玥扑哧笑地盛了:“李君业你还挺幽默的,保持着吧,跟孩子在一起教书,肯定会让他们喜欢你的!” “多谢嫂子指点。” “嗨,什么指点不指点的。这都要吃饭了,你赶紧回去吧,趁这几日空闲好好陪你爹娘。” 李君业似是觉得自己耽误秦玥他们回家了,说话就开始慌了:“那,那我就走了!你们也赶紧走吧,到镇上……哦不是,到村子里得一会儿呢,别饿着。” 男子紧张朝秦玥点头,没等她说话就疾步走开。 “诶……” 男子单薄略显孤寂的身子快速穿行在日光明落里,秦玥微微愣了,让常年胆怯内向的一个人开口说话真的是很难吧? “主子,咱们走吧。”石青也收回看李君业的视线,恭敬道,“正儿刚才也喊着饿了呢!” 秦玥弯了嘴角淡笑,“这就走!”上了车便又是一个时辰的赶路,直到进家门。 “饿死人了饿死人了!”阿正跳下车就往院里跑,直接一头扎进厨房不出来了。 “这孩子,出去一趟跟我虐待他似的……” “嫂子不饿吗?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呀。”周勤道。 “有那么点,但还能忍住。”秦玥微笑:“以后再带你们出去,就记得在外面吃饭,不赶着回来了!” 厨房里,阿正一头撞上紫叶,吓坏了那丫头。 “呀,正哥儿你没事吧?” “没事儿,赶紧准备饭菜,饿死了!”阿正往锅里看看,怎么是空的,他皱着眉:“没给我们准备饭吗?” “有,你们的在内院小厨房里呢,石心在那边儿,你过去就能吃……” 阿正身影一晃消失在厨房门口。 “上……”紫叶僵僵地将断了的话接上。 秦玥从厨房门口走过:“紫叶,早上好啊!” “好……明明已经中午了……” “哦,说顺口了!忙吧,我们要去吃饭了!” “……”主子是专门来调戏她的吗? 饭桌上,阿正简直狼吞虎咽,反正是因为嫂子没把握好时间才让他饿肚子的,就得大口吃,以泄愤! 秦玥无奈,值得敲击下桌子,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 阿正抬眼瞧她,一扁嘴就继续低头吃,动作倒是小了些。 秦玥轻笑,趁他低头的时候弹上他的髻子:“真乖!不过话说阿正啊,自从梁城回来,你就一直是这个发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 秦玥半笑着朝他挑挑眉,阿正脸顿时僵住了。 “我能有什么深意,我是孩子,你以为跟你们大人一样?说什么都是有深意的,心机深不可测!不,好!”他嘟着脸,瞪着秦玥。 “你瞧瞧,我不过就是随口问你一句,你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阿正瘪嘴,轻哼一声“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继续吃饭。 秦玥嘿嘿笑,再瞟他的头发,这些日子他一直绑的就是齐漱送给他的发绳啊! 下午,等秦玥终于午睡起来,周雨巴巴地到她跟前,神秘兮兮的道:“嫂子,上午你们不在,咱们村发生一件大事!” 秦玥很是淡定:“什么大事?” “有男人来找芝嫂子啦!长的很是高大呢!” 郑斌要转正了?秦玥心中嘀咕一句。 “哦,是吗?他找芝娘做什么?”面上不显山露水。 “孤男寡女,能干什么?看上芝嫂子了呗!”周雨一脸神采飞扬。 “人家要找着男人了,你那么兴奋做什么?”秦玥点点她额头。 “哎唷,你不知道!”周雨晃悠着秦玥,笑眯眯地,“那人来的时候带了好多东西呢!一点都没遮掩,直接跟芝嫂子知会一声,给拉到家里了呢!” “好多人都瞧见了,芝嫂子脸都红了!”周雨伸手在脸蛋上绕圈圈,一副娇俏样儿学着芝娘。 “旁的人可有说三道四的?” 周雨手指一停,愣愣道“没有啊!芝嫂子在咱们村算是好媳妇儿了,那么年轻,再找一个也没什么的。除非是心眼儿极小看不得人家好的小人,其他人都不会说什么的!” “哦,那就好!” “嫂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难道你……”周雨猛地直了身子开始审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怪不得呢!我说芝嫂子整天在厂房在村子里,咋就跟外面的男人接上线儿的,原来是嫂子你牵的红线啊!” “不是我牵的线!”秦玥道:“不过那人确实是因为咱们家的事儿,才认识芝娘的。” 周雨还是第一次见郑斌,不知道送驴子来的就是他。 “啊,那你刚才还一直问我……哎,没意思了!” 秦玥笑:“哪里没意思了。你说,咱村人都看见郑斌了?看见他进了芝娘家的门?” “是啊!都看见了!” 芝娘对这事,接受的还蛮快的!秦玥心道,不够大抵也是只针对郑斌这一人的,毕竟是个能说道会哄人,还能挣钱养家的。 姑嫂俩说着话儿,一会儿,石心轻快跑来:“主子,您给姑爷的白菜根长叶子了!” “早就该长了,估计是砍掉的叶子太多,冒芽太费劲儿了!”秦玥表情淡淡,倒是没有大惊喜。 石心吐舌,她还以为主子会很开心呢,毕竟是她亲手给砍的白菜根…… “记得给那碗里添着水,别干了,干了叶子就长不起来了。” 院子里,阿正一个人抱着小鹿,在给它顺毛,他手动作的很慢,小脸带着淡淡的忧伤。 秦玥和周雨出来,就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正,是不是想齐漱了?”秦玥笑问他一句。 阿正闷闷瞥过来目光:“不是。人家是想二师父了!” 小孩儿手下一重,小鹿呦呦叫了两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就给鹿宝儿揉揉哈!”阿正忙抚上小鹿的脖子,低声哄着。 秦玥将视线淡淡转了一百八十度,这爱护小鹿倒是比人都在意了。 “怎么又想他了?不是让重阳陪你练武了吗?” “那不一样啊!”阿正揉着小鹿滑溜溜的毛,戳戳它的尖耳朵:“重阳是重阳,二师父是二师父,虽然二师父以欺负我为乐,可人家还是想他的,就跟你想大哥一样!”阿正瞧了秦玥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秦玥真担心他再冒出什么“大哥不行”之类的话,便转了话题:“那你可以去找至炎玩儿,你们都是小朋友,才更有知心话谈!” “至炎也忙着呢!自从他开始跟许爷爷学认药草,每天的任务都很大,现在又要跟着许爷爷给人看病,一时片刻,离不了医馆的!”阿正皱眉,感觉很忧伤,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湛蓝的天空:“难道是我们都长大了?” “……你有小雨大吗?小雨还不时跟她的小姐妹们玩儿呢!” 阿正叹气,跟村子里的孩子也只能做游戏,可他不想玩儿那些。 “那我还是去练武吧……”他起身,小鹿从他脚下跳走,“重阳,跟我走!” 小孩一声喊,直接跳到屋顶上,脚步如飞,在屋脊上翻了几个跟斗。重阳应声而来,两人几个飞跃,一会儿就消失在秦玥视线里。 “阿正是提前进入青春期了吗……”秦玥喃喃着。 “什么是青春期啊嫂子?” “……就是,身心开始急速发育,器官开始成熟,具体会表现在……”秦玥瞧着周雨被厚衣服裹着的胸脯,然后滑到下面。 周雨僵僵后退:“行行行,别看我了,我大概知道了!” 秦玥一脸狡黠的笑:“别不好意思小雨,这都是很正常的,是长大的标志!” “呵呵,我知道了!我回屋绣花儿去了,芝嫂子教了我个新花样儿!” 说完话,女孩儿就跑走了。 秦玥静静站着。小鹿和她一样没有人陪着,黑亮的圆眼瞅着她,好像还沾了那么点儿同情。 “呦!”它突然叫了一声,最后看一眼秦玥,转身回了自己的棚。 兔子窝里白团团们成堆儿,阿正已经将新生的小兔子都挪出来了,单独关在新笼子里,现在是其乐融融的兔子家族。 秦玥瞟一眼晾衣绳上未干的床单,想了一会儿周恒,晃晃脑袋,进了自己的制药间忙活着。 ------题外话------ 今天坐了一上午的车,终于回到家,已被冻成狗…… 实在写不下去,俺要去补一会儿眠。明儿给乃们上万更!记得来看……睡觉去(~﹃~)~zZ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祸害(万更) 家里人出去买菜的时候,秦玥有时会让他们帮忙再捎些药草来,当然是从许攸那里买的。现在青黄不接,不管粮食还是草药都还没长出来,到夏天的时候她要多上山去采些回来,不能浪费那么大好的资源! 秦玥的小制药间离小厨房不远,有时需要熬制或用火可就近取源。家里人只要是跟着秦玥来这小房子的,都对草药什么的有个一知半解,阿正就能认出好多种草药,之前还跟许至炎比试过嘞! 石心一看她到小房子里来了,就知道她又想周恒了。太明显了,秦玥面上只要稍一失落晃神儿,不一会儿她就会给自己找活儿干。不是去谁家里逗小娃玩儿,就是去厂房转一圈,要么就一头扎进那间长长的屋子,一鼓捣就是半晌,这样从里面出来就是饭点儿。 “主子,要帮忙吗?” 她静静站在门口,小脸柔静,目光纯澈,跟里面忙活的秦玥相比,倒是像姐妹了。 秦玥从精致的小秤盘里抬起眼:“有别的事要忙吗?” “没有了,都整理好了。” 秦玥淡笑,玉指点着墙边的一个筐子:“你把那些干草碾了吧!” “恩。”石心端下筐子,捏了点长段儿干草梗放进碾槽里,开始碾压。 小房间里由安静转入细微的枝叶碰撞和碎响声,沙沙如雨。 秦玥抬头看了她一下,沉静的目光犹疑不定。 连程走了快一个月了,不知现在境况如何,伤有没有好全。 但,可想而知,他前日受伤,后日便骑马而去,一路劳碌颠簸,能成功到达重城,也必定是立即上场作战,能好到哪儿去? 石心这丫头,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但有时秦玥能感觉出来,她在跑神儿。不时的,那目光就会定在一处,神情闪烁,瞧着莫名的让人心疼。 秦玥不知她是内疚,还是潜移默化的、自己都不知晓的对连程上了心…… —— 不过几日,似乎全国的人都知道西凉进犯中楚重城了,连周家村这小地方,男人们都在谈论着这场战役。 但他们也只是谈着,虽然周复奇告知过大伙,若是有什么异况要赶紧行动起来,别让人将村子给毁了。但人们深觉,这梁城处在中楚正中央,对国力强盛的中楚来说,任何时候都不会出现梁城被侵犯的事儿。若真有那日,该是国不将存之时了。 所以,男人们都还算是安心的。在最后给学堂搬桌椅,收拾用具的时候,也显示一下男人们关心国家大事,时刻探讨民情战事的忠心诚意,嘴不停地叨叨几句,夸赞一下迎战的将军战士们。 他们不知,周恒家那冷脸一身黑衣不变怪吓人的连程,就是那将军身边之人…… 这情况,秦玥也深感战事与他们近了几分。到镇上去看铺子的时候,就不时的听见人们低声说着什么,但脸上神情倒都是兴奋的。 “这些天生意怎样?” 王玉兰:“销量有所减少,但是不差事。主要减少的就是那些从外面过来的客人。” “以前有很多口音都不一样的人来买东西。虽然别的县镇也有咱们的货,但是他们觉得咱们是本家,在咱这儿买的就比较多。这些天估计也是因为重城那场仗,从那边过来的人少了。” 王玉兰分析的很有道理,不仅是重城来的人少了,去重城的人更少!所以中间的梁城人流量就减少了,一番连锁反应下来,商业就会有所影响。 秦玥倒是不怕,以她对张文隼的了解,该是没有人能比的过他这将军吧?光看那一身铮铮铁骨,不时外泄的寒煞,就能感觉出那人裹在冷面之下的嫉恶如仇、手腕狠辣真面目。 “无妨,你们只需照应好来的客人。有没有什么故意闹事的?” 王玉兰稍愣了一下,这还是秦玥第一次问她闹事之类的事儿呢! “没有!”她笑道:“玥娘你在县城又开了家骑车店,连县太爷都去贺喜捧了场,整个临安镇做生意的都知道,谁会不知好歹的往枪口上撞?” 秦玥一眨眼:“呀,一不小心出名了!估计眼红的不少吧?” “眼红是眼红,但他们能咋样?就是在自家里嘀咕两句呗!反正咱们也听不到,不理会就行了。你更是个大心眼子,不用说就抛脑后头去了!”王玉兰瞅了她一眼,半嗔半笑。 秦玥一晃身子,抿唇灿烂道:“咱是大气,干大事者不拘小节!” “主子就是不经夸,说她好她就能吹上天!”似书笑嘻嘻接了一句。 秦玥朝她扔了个纸球:“去你的吧!” “哎呀,主子要打杀人了!如墨快来掩护我!” 如墨再开始叫唤唧唧喳喳的,秦玥赶忙捂耳朵。 一脸嫌弃道:“行了行了,你俩一说话我就头疼,消停消停啊!” “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墨低低叹了一句。 “你个小妮子,讨打!” 秦玥原本在外间,此时飞着跑进里间,揪住如墨就挠她咯吱窝,直将她挠到内衣堆儿的角落里,眼泪都笑出来,落了一头圆包包…… 离秦汇成亲也有好几日,想着柳卿已经回过门,秦玥考虑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王玉兰道:“想去就去呗,看自己娘还用的着考虑?你这离得近呢,一句话的事儿,哪像我?一走就是半天在路上。” “行,那我就过去了,你们忙着吧!似书如墨,中午多吃点儿,别亏待自个儿!” “知道了知道了,您赶紧走吧,我现在眼里的泪儿还没冒完呢,得歇好一会儿才能停呢!”如墨一撩门帘,朝她做鬼脸。 秦玥嫌弃地咦了一声,“不跟你呆一块儿,我才想赶紧走呢!” 石心在她身后敲了如墨一下,瞪了她一眼就跟着出来了。 “主子,您就太宠着她俩了,看现在,净说些俏皮话,不正经!”石心落后秦玥半步跟上,轻声絮叨着:“下人该有下人的样儿,不能太娇惯了。” 秦玥笑:“好好好,我记着呢!看她俩啥时候犯个错,就得狠狠批斗一番,让她们长长记性。” 石心微叹气,黛眉半蹙:“主子你也就是说说,就是像玉兰嫂子说的那样,什么时候也没有上过心!亏得似书如墨她俩忠心吧……” 秦玥半转身牵上石心的手,语声平静,面色淡然:“我都知道。心儿你呀,不用操这么多心,主子心里明镜一样!” 石心瞧瞧她,片刻垂了眼帘,低低道:“主子自然是有分寸的,奴婢只是习惯了提醒您……” “你这丫头,我都知道你的心意,别闷着自己啊,想说就说。平日里也就你在我跟前的时间多,你不说话,没人陪着我了。” 石心浅笑:“奴婢晓得!” “走吧走吧,瞧娘去!” 王志梅和柳卿处的倒是自在,她本就对儿媳妇想的很,这秦汇又娶了个人人都喜欢的媳妇儿,王志梅更高兴,当香饽饽捧着呢! 秦玥和石心进家门的时候,俩人正在一块儿做活儿呢。一个拆旧被子翻洗,一个给相公做新春装。 王志梅不时偷偷瞅柳卿一眼,看她手底下的布料子,那是王志梅认识的,挺好的料子呢,给秦汇穿,有点搭…… 不是她不亲儿子,主要是秦汇平日里都干着杂活,接触的东西都不太干净,沾着灰啥的。好料子是舒服,但不经磨,坏了多心疼? 不过既然儿媳妇想给他做,王志梅也不多说什么,都是心意呗,你凭什么不让人家给自己相公做衣服呢? 这些家庭琐事啊,都是将心比心走过来的。若是一个钻牛角尖,还不定攒成什么仇怨呢!不好!王志梅深谙其理,对柳卿做的事儿都不置可否,只笑得一沓糊涂,瞧着很开心的样儿。 柳卿不了解王志梅,也一直以为她是喜欢自己做的事儿,便给秦汇做了下来。 “你们俩这都是费眼的活儿,屋里也不亮堂,就一直钻在里面也不嫌眼疼?”秦玥瞅瞅柳卿手里的衣服:“嫂子,这就开始贤妻良母了?” 她再摸摸那料子,故作惊讶:“哇,好料子,让我哥穿,啧啧,便宜他了!” “说什么呢!”柳卿半推了她一把,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母亲给送过来的料子,不用可惜了。” “哦,”秦玥笑眸,“明白明白!娘,外面暖和的很,还亮堂,要不要出去啊?” 王志梅一咬手下的线:“我这铺的好好的毡子,出去还得重整,懒得动了,你和卿儿去玩儿吧!” 柳卿搁下手里的料子,“玥儿,咱俩帮娘整出去。” 王志梅一笑,慢腾腾起身,坐的时间久了腿有点儿麻:“嘿嘿,那就麻烦你俩了!” 有人伺候着就是舒坦,心里生理都舒坦! 秦玥朝他一笑,就知道你心里想的啥! 她俩直接拎着毡子两头给垫了出去,搁到院子正中央,太阳大好,当真比屋里看的顺眼。 搬了椅子,柳卿和秦玥坐在一边儿。 秦玥偷偷趴在柳卿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羞的柳卿脸庞煞红,直往一边扭身子不跟她说话了。 秦玥笑眯眯去揪她的衣裳:“嫂子嫂子?诶,你们俩的红线还算是我给牵的呢,你给我说说呗!啊?说说呗?” 她说话声音虽轻,但都带着笑音,怎么听怎么有一股逗趣儿揶揄味儿。 她问柳卿洞房夜过的怎么样,柳卿这薄脸皮子,能跟她说啥?不赶紧走远离她就不错了,肯定是不会说的了! 不怪秦玥问,她是真想知道!她和周恒第一次那啥,她是醉酒的,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春梦,具体的情节都忘得一清二楚了…… 王志梅竖着耳朵听她俩人说话,背对着她们偷偷捂嘴笑。 能咋样?前两天柳卿走路都别扭,不想露出不适就得慢点走,没小娃娃速度快呢!汇儿那傻小子,也不知心疼心疼她……这两天才好过来呢! 不过,不知道玥玥跟阿恒他俩怎么样了……王志梅侧坐着,再瞅瞅秦玥的小脸儿。 春光暖融,秦玥俏面芙蓉,肤若凝脂,眉眼流光溢笑,轻言间如水中莲花随风舞,纯净婆娑。 瞅了半晌,秦玥一直都是那偷腥的笑,瞧不出什么。 哎,孩子们的事儿终究都是爹娘的心事儿啊!王志梅垂眸,继续她的活儿了。 “玥儿你再问,嫂子就不与你说话了!”柳卿转身,瞪了她一眼,下巴颏都是红的。 秦玥一伸舌头:“不问了不问了,我瞧瞧你做的衣服吧。” 柳卿握着挑头的针线,将东西递给她:“我是比着他以前的衣服做的,应该还可以吧?” “问我啊?”秦玥挑眉:“我才不知道我哥穿多大的,反正他现在也不长个儿了,以前穿啥现在就穿啥,变不了!”她翻翻那未缝好的布片,往前抻了抻,比她的肩宽还要宽上两只手掌的长度,她想了一瞬:“应该可以的,别担心,不行再改嘛!” 柳卿笑笑,不好意思道:“我看周恒就挺喜欢你给他做的衣裳,也想给相公做一身儿……” “好,这都是温暖牌的衣服,不管做的好与坏,穿在身上,人都会觉得好觉得舒服,心里高兴的!因为出自你的手啊!”秦玥将料子给她,“嫂子,继续做吧!” 王志梅抬眼儿瞅了她俩,安生生坐在太阳底下,媳妇儿俏,闺女也漂亮,她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妇人自个儿傻呵呵笑笑,继续整她手里的被子。 不多时,秦汇蹬蹬跑来,手里还拿了一包东西,直奔柳卿而来。 一见秦玥也在微愣:“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秦玥去拨拉他手里的东西,“这是啥?知道我来给我送吃的来了?” 秦汇手往后面一收,“这,这是给卿儿的……” “我买了林记的糕点,恩!”他将东西往柳卿手心里放。 “你个……”王志梅脱口而出就要说他,语出急刹闸,变了笑脸道:“你个傻小子,又跑出去让你爹一个人看店是不?” 他前天才买了张家的糕点,柳卿还没吃完呢,这又买了一家的,有这么胡乱花钱吗?王志梅刚才想说的就是他大手大脚,但柳卿还在这儿呢,弄不好,以为是婆婆不想儿子对媳妇好呢!她这时候竟然出了一身汗,还好没有嘴快说出去,以后还得注意着点儿,不能嘴快…… “之前的那些都还没吃完,以后别再买了。”柳卿道:“吃完了再买也不迟。” “那是张家的,这糕子林家的最好,不一样!你吃吧,里面还有咱娘爱吃的味儿,娘要是饿了,你就给她!” 秦汇又看王志梅:“娘,我就出去一会儿,现在马上就回去!” 原来柳卿心里想的跟她一样啊,王志梅还算欣慰,媳妇儿虽是县里的闺女,但心眼儿还是好的,不赖! 柳卿也不傻,自然知道长辈们都勤俭习惯了,不时的就爱唠叨上几句,她爹有时也会说呢。王志梅啥心思,她也知道。还好秦汇也知道体贴娘,还买了她喜欢吃的,不算傻! 秦汇大步而去,秦玥瞧着他叹气:“哎,娘和媳妇儿都重要,心里没我这个妹妹了……” 柳卿笑笑,直接拆开包裹,塞到她嘴里一块儿,“吃吧,他不给嫂子给!” 秦玥笑眯眯嚼着甜糕:“谢谢嫂子!” “不谢。娘,你要吃吗?有薄荷糖呢!”柳卿虽是问话,却也捏了块糖送到王志梅嘴边。 妇人一笑就含下了,冰凉丝甜的味道片刻就在嘴里蔓延开:“有媳妇儿在就是好,玥玥不常来,素来就我一个人,挺冷清!” 柳卿小虎牙半露,嘴边笑甜:“玥儿不在家,以后我天天陪着您!” 有人陪着娘亲,也算不错。秦玥想着,她娘爱热闹,她出嫁之后,不知她一人在家都是怎么说话儿的? 坐了一会儿就该回去了,秦玥带着石心又去买了些青菜种子,准备着要在院子里种菜了。 —— 三月,桃花开始吐苞,蛰伏的野物开始动作,一切好似进入了新的轮回,年轴跨转,飞来的激流奔腾,歇来瞩目新生。 周家村的学堂终于开始上课了。 全村的孩子一起出动,带着自己爹娘豪气给买的毛笔和纸张,直奔新院子。 李君业在门边迎接他们。青衫秀面,细眸薄唇,日光初起,稀薄落在身上,沾着半凉。他微微有些紧张,手攥的紧,直冒汗儿。 小孩儿们见到这么一个俊秀的夫子,也不嫌他脸上有疤,直跟在他身边围着看。打扮干净的小孩儿们目光新奇,倒是都没有嫌弃的意思,都脆声脆响地喊“夫子”,有岁数小的娃儿还流哈喇子了。 周复奇在一旁忙将孩子都驱散了。 “赶紧回学堂去,别在门口堵着!” 村长爷一发令,孩子们鸟飞兽散状,巴巴地回了上课的屋子,仍是兴奋的摸着崭新的桌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夫子啊,孩子们第一天肯定会吵闹,以后就习惯了,不会再闹腾。你放心,我们村的孩子都乖的很,定都会好好学的。你该教教,该罚罚,不必留情!” “村长叔客气了,您喊我君业就好。”李君业淡笑道:“孩子见事物新奇都会议论一番,我懂。我定会好生教导他们的,您放心!” 李君业说话调儿缓的很,周复奇很喜欢,笑呵呵道:“麻烦你了!” 他又从袖口掏出一袋鼓囊囊的银钱:“这是我帮你收的前半年的束脩,拿着。以后的束脩就交给你自己收取了!” 李君业知道自己有收入,只是这第一次拿到工钱,心里虽高兴,但也没什么底儿,担心自己能力不够教不好,一时就没了动作。 周复奇一掰他的手将银钱搁上去,再将他的手握上:“这是你该得的,到我们村儿住着教学,也是我们高攀了。可别嫌少,都是我们村人的心意!” “没有没有!君业不是那个意思……”李君业着急忙慌的解释,紧张的面庞都红了起来。 周复奇打断他:“不是就收着,赶紧进去吧,一群熊孩子等着你收拾呢!” 李君业捧着不轻的钱袋子,低低道:“……孩子们只是好奇,不用收拾……” 听这话周复奇就笑了,“君业啊,你跟周恒小时候似的!一害羞,说话声儿就小。他们在乖也是孩子,动作多,非得你说着才能安生下来呢,快去吧!” 李君业回到学堂里时,孩子们倒是已经安静下来了。 因为阿正嫌他们太吵,直接吼了一声给震住了…… 孩子们都知道阿正在习武,怕他再生气,将他们给摔打了…… 李君业淡淡望着他们,道:“每张桌子上都有书本,一人一套。你们都要收好了,以后那就是咱们要学习的东西,明白吗?” “明——白——”孩子们一齐应声,大课堂里拉着长音儿。 “好,那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 枫杨在学堂外偷偷张望了一会儿,看周雨周勤和阿正都安静地听林君业授课,其他孩子也都乖巧,跟着他的节奏说说话,便轻着步子走了。向秦玥报告,学堂一切都好! 枫杨走了以后,不时的就有人偷偷去张望。一个村里开个学堂,新奇的很,都想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好好听夫子讲课呢! 孩子都大小不一,除了周恒的三个弟妹,其他人几乎没有会识字的,李君业也不必分心,直接从最简单的开始教,周雨姐弟仨很给面子的安生听课。 一上午休息了两次,直至放学,乖巧的小娃们都双重人格一样,撒欢儿地往家跑,李君业直愣怔了好久。 周勤淡淡道:“夫子不用管他们,他们是肚子饿了,赶着回家吃饭呢,吃过饭说不定就跑回来了!” 阿正拽拽他的袖子又道:“所以您还是赶紧吃饭吧!一会儿他们来了您就安生不了了!” 这都是周恒的弟妹,倒是比其他孩子学的都要快,李君业安静的笑笑。 “好,我这就去做饭。你们也回去吧。” 李君业会干啥?烧火做饭是临时在家学的,等他费了好长时间把火升起来的时候,枫杨已经提了饭过来。 “夫子,以后我们家给你送饭,你不用自己开火,只要平时烧水用就行!” 李君业又尴尬又不好意思的。他想说自己会做,可当真的,他磨蹭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把火升起来了,没法说…… 教学就教学了,吃饭还得靠人家,他都要觉得收束脩亏待村子里的人了。 还没等他想好回话儿,几个小毛头又抱着冒尖儿的碗跑来,说是家里人让送来给夫子吃的。 枫杨朝他笑笑:“夫子就赶紧接着吧,他们估计都还没吃上饭呢,你接了饭,他们好回去接着吃!” 李君业没动作呢,枫杨就接了孩子们的饭,给倒到厨房的碗里,将他们的碗递回去,“赶紧走吧,中午到点儿了再来,别影响夫子休息!” “知道了!”仨孩子跳着就走了。 一直都是枫杨在说话,又给他整好了吃食:“夫子,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多,多谢了!” “不谢不谢,这都是我们家主子和姑爷交代好的!夫子只管教学,其他的我们来照顾!”枫杨笑道:“那小的先过去了,一会儿来收食盒。我自己来,您休息着,不用管我。” 李君业赶紧吃完了饭,周恒家的饭果真比别人家的好吃,那些孩子带来的也挺多,他都没动,到晚上馏馏吃,就不用枫杨再来送了。 他这么着急吃饭,就是想将碗给刷了,不能吃人家还让人家收拾东西! 枫杨跟秦玥一说这情况,秦玥也就随他了,帮是要帮,但也要顾忌他一个男人的心情和面子。 问三个弟妹学堂怎样。 阿正想了想:“跟大家一起学比自己学的快。” 小雨笑:“更有意思!有人不懂,问的问题稀奇古怪的,差点将夫子问住!” 周勤点头:“恩,不过夫子性子慢,脾气也够温和,倒是没说什么。” 阿正:“夫子长得很漂亮!” 秦玥:“……阿正成外貌协会的人了?” 阿正眨眨眼:“人家只是说一句实话,夸夸夫子!阿正长得也好看啊!” 小雨:“不过要说起来,咱们家人也没有忒难看的啊!” 阿正瞅瞅她,再环着桌子瞅了那俩人,笑眯眯道:“是,大家都好看!大哥好看,嫂子好看,以后阿正的小侄女肯定会更好看的!” 秦玥一口汤呛到了自己,红着脸咳了好久才缓过气儿来:“阿正你以后不要跟我提侄女的问题了!” “什么嘛!人家就是想要个女孩儿!”阿正嘟着脸,皱眉道:“嫂子,大哥是明天就回来吧?你们一定要赶紧生个侄女儿,不然我的耐心就没了!等侄女生出来,我就天天抱着她哄着她,给她当马骑!” “……” 秦玥表示很挫败。 但,没等到周恒回来,她便发现了一件事,直接导致她没时间去想怎么回答阿正的请求。 秦玥没事的时候会去厂房坐坐,这天下午她仍旧是去那里的。 休息时间。 几个女工围在一人身边,劝她回家休息着。 “哎,我没事儿,就是没力气,咱们的活儿也不费事,我在这虽然做的少,但也是算着日子呢!我回家就相当于请假了,那就没全勤奖了!”吴秀丽半皱着眉谢绝大伙的好意,她可不想少拿那全勤的五百钱。 生病了这是? 秦玥听了片刻,缓缓过去,捏上吴秀丽的手腕。 “我给你把把脉。” “玥娘……” 吴秀丽微微不好意思。玥娘是东家,自己不舒服还坚持着干活儿,就为了拿她手里那五百钱儿,让人听见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得劲儿。 秦玥倒是没什么,淡淡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想多赚些钱,但是若真是身子不舒服,我也不建议你们为了一点小钱而拖着病!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挨不住就得休息看病,不能强忍。” 吴秀丽更不好意思了,跟受训的小孩一样半垂着头。 一旁劝着她的女工都静静看着秦玥,等她诊治的结果。 半晌,秦玥的眉头却是一点一点的蹙了起来,拧成了一座青山,神色不太妙。 “玥娘,秀丽她怎么样啊?”有人忍不住询问。 秦玥稍移了目光瞧着周围的人,神色不明,淡淡道:“你们都散开。” “啊?” 众人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都讶异的瞧着中间的二人。 吴秀丽还摸不着头脑,呆着脸突然打了个哈欠,自己拿手挡着嘴,以免呼出的气喷到秦玥面上。 秦玥终于收回了手,却是先让一旁的人将窗户全都打开。 这到底是怎么了?吴秀丽病的很重吗? 其他人不知情,都赶忙将屋里五大扇窗户都开了。屋子本来就大,人虽是多的,却没将室内空气搞的污浊,窗子一开便涌进来阵阵春风,爽阔了几分。 秦玥安静看着吴秀丽,声音低柔道:“你跟我来。” 吴秀丽不明所以,只顺从着跟着秦玥出去。 两人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被暖洋洋晒着,吴秀丽又打了哈欠,两眼直冒盐水儿。 “你这些天体乏,易困倦,且不时伴有低烧。” 秦玥仍是十分沉静,白皙的俏面被太阳照着似有珠光生起,润泽鲜丽,双目却不知何时变得幽深深邃。 吴秀丽明显感到了一丝沉静到可怕的压抑,是方才在厂房中秦玥没有的气场,此时两人单独相处,这气息被她全全释放出来,不肯再隐藏了。 三月的春风,七分凉三分暖。山势渐渐回青,柳荫绿,叶芽生,但秦玥觉得,这回暖的春天,似乎伴随着一场庞大的病疫。 不知所起,已有祸患! “是,我只要歇会,或者忙活起来,这些不舒服自己就又好了,所以我没……” “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玥这句问话有点急迫,吴秀丽一下顿住了,愣愣看着她,比她大了四五的岁的人了,也有点害怕的意味,低声嗫嚅着:“有,三四天了……怎,怎么,我病的很重吗?” “不是。” 秦玥放轻了语气,微微一笑,柔和道:“不是很重,但是可能会传染,就是一个人染给另一个人,有点麻烦呢!” 她的声音比这春风吹的还轻,飘进耳中瞬间又缓解了吴秀丽刚才的僵硬。 “哦,那,那我就请几天假好了。我不去厂房了,要是再染给别人就不好了!”她急忙道:“我一会儿就回家去,赶紧去买点药喝着!” “秀丽嫂子!”秦玥突然抓上她的手腕,望着她的双眼,急迫,又慎重:“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患病的?你是初症,好治。但肯定是从哪儿染上的。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生病的人?看起来很重的那种?特征就是咳嗽!” 吴秀丽五官瞬间收紧,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人,但又想隐藏着,不愿跟秦玥说。 “你知道这么一个人,是吗?”秦玥秀眉微微蹙着,声音温和,无一丝不善:“我刚才也跟你说了,这病能治,但是会传染,若是不将根源的人都治好,会一传十十传百的!” “这就意味着,我们整个周家村……” “周秀!” 吴秀丽怯怯看着秦玥,抿了抿唇,有些勉强。 “是,是周秀。她从回来就整天病怏怏的,在家里一直咳,好像都咳出血了……” 秦玥忽然就想起来了,石心与她说过,周秀是生着病回来的! 她惊了面,有些不可思议的愣住,眸中光色变幻不定,犹如暴风激起海上风潮,漩涡深藏海底瞬间涌起,其势煞人。 吴秀丽被她巨大的变化惊住了,指尖微凉半退了步子。 “呵……” 秦玥露了个能和哭样相比的笑,努力镇定下来。 “对不起啊嫂子,你继续说!” 吴秀丽咽了咽口水,想着提到周秀玥娘就该不高兴了,这一说她的名字,玥娘脸都变了。也不怪玥娘,都是周秀做的事儿太不地道。 她还有心思想着周秀跟玥娘之间的瓜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情,很是相信秦玥说的这病好治的话。 “有一次她出来晒太阳,我客气着跟她说了几句话,说话的时候她还一直咳嗽着……就这样了。以后都没再说过话,因为她基本上不出门的。” 秦玥像失了力气一般叹了气,清秀的面容塌了一空,沉云渐渐聚拢。 她似又想到什么,遂跟吴秀丽道:“你不用出去,只管在家里呆着,记住不要跟家里人有太近距离的接触,以免将病染给他们。这病是通过人的唾液传播的,要单独用碗……” 秦玥跟她交代了很长时间,具体到她每天应该做什么,她家人应该做什么,一丝不漏,直说到休息时间结束,才让她赶紧回家了。 这以后,吴秀丽的药和治疗方案都由秦玥来负责。 秦玥回到厂房,又叫了跟吴秀丽接触频繁,距离近的几名女工,一一把了脉,倒都没有什么问题,但秦玥还是不放心的交代了她们一些事情,还让她们下来了班到自己家里来拿药,先预防着! “玥娘,怎么了?” 林秀英和芝娘都觉得不对劲儿,将她拉了出去。 秦玥一向沉静淡然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的无奈和忧虑。 “吴秀丽患的是传染病!” 两人同时一惊,倒吸一口气。 古时最怕得病,伤风头疼还好说,可万一是疫情那就惨了!一传十十传百,别说一个村,就是一个镇都有可能尸骨无存,成为无人的诡镇! 看她俩这反应,秦玥忙道:“不过她还好,是刚开始的显性症状,好治。” “而且这病我能治,不会让大家有什么损伤的。我只是怕会有很多人染上,虽然能治,但生病总是不太好的,能不受那罪就不受!” 秦玥马上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愁虑的人是她们眼前的幻想。 林秀英一拍她,瞪眼:“你这妮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咱们都要……” “都要什么?”秦玥嗔她,鲜活起来的面孔柔美与俏皮完美融合,明眸含笑,目光坚定。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这段日子要辛苦你们两位了,咱们厂房要每日勤通风,要让女工多喝水,喝热水。水不够了就到我家去取,一定记得通风。还有,谁有一点不舒服,及时通知我,并且劝她们回家。” 芝娘:“知道,厂房有我们呢!” “好,你们先回去,别忘记下班通知刚才那几人到我家里拿药!一定要去拿!” “诶!” 这样,厂房女工开始了一个月的开窗工作日子…… 一时的失误啊!秦玥哀叹。 若是早在周秀回来的时候就去看看,该就没有这些后事了! 周秀,果真是她的祸害吗? 秦玥紧绷着弦,在三月春光中幽沉着面色,浓郁化不开的忧虑浮上心头。 她根本没意识到,周秀患病其实是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只因为她是存着仁心的非正式大夫,潜在的职业道德让她希望所有人都身体健康。因为,不管再轻微的传染病,患上总是折磨人的身体和心里的,传染病,就是一场心理战,坚持的久才能赢! 秦玥快步回了家,那煮开凉凉的水洗了手,才叫上石心跟她进了制药房,赶在女工下班的时候搞出一批药来。 将所有的药都包装好,秦玥对石心道:“等人来了,你就给她们每人发一份,吃了饭就让她们煎药喝,还有,跟她们说,别忘了我说过的注意事项,一定要照着做,不然家里人就受委屈了!” “明白!可是主子,您现在要去哪里吗?就要吃饭了啊!” 秦玥说完话,就拿了点东西要出去,石心忙将人拦了下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是到咱村里人家去的,不耽误吃饭,你给我热着就行!”秦玥边说边往外走,“对了,你把药拿到外院去,就在那儿发吧!” 秦玥急急而去,石心有点心慌。 主子第一次这么着急的做药送药,一做就是六七人的,这么多人,都是同一种病? 没有人回答石心的疑惑。整个周家村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春季,天渐渐变长。此时天未黑,但已近暮色,光秃秃的树枝杈影落地成网,画成金光橙色中的死死纠缠。夕阳将人影拉的长又沉重,拖在地上像要将人拽进地里一样。 秦玥先去了吴秀丽家。 吴秀丽正在准备自己单独的用具,汗巾,碗筷,洗脸盆都腾出一个来,与家里男人和孩子说好了,那一套只能她一人用。 家里的窗子已经是开着的了,进去有点凉。 “玥娘,麻烦你了,还得给我送药。”吴秀丽说过话才过去接了药,搁到桌上,退的离秦玥三步远,从袖子里掏出钱,远远地塞到她手里,笑道:“这是药钱,俺能不能早些回去工作,可就看你的了!” 不知是吴秀丽低烧的原因还是搁的时间久了,那一锭银子还是温热的。 秦玥轻笑:“行,这银钱我就收了!你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定还你个好身子,让你赶紧回去干活,还多拿全勤奖!” “还说什么全勤……”吴秀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常跟我说话的人都咋样啊?没啥事儿吧?” “没有,她们都还好!我已经将预防的药给她们了。你放心,只要控制好传染源,再将你们的病一一治好,就不会再有问题!” 秦玥在旁人面前就好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仍旧面带浅笑,声音温柔。这样的淡然,让人都深深的觉得,天塌下来她给顶着,所有的难题都手到擒来…… 吴秀丽顿了一下,犹疑道:“玥娘……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给周秀看病?” ------题外话------ 说好的万更,给你们奉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肺结核 第一百三十八章 秦玥略静了一下,遂又淡笑道:“她是个大祸患,不解决掉,我如何能安心?”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又是祸患又是解决掉的。 怎么解决?是治好,还是…… 吴秀丽想到另一种可能,突然就有点后怕,目光躲闪的瞧着秦玥,有点发怯。她问这问题,有种自找苦吃的感觉。 “不治好周秀,若是她又走出去,再传染给别人怎么办?我既然知道这事,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秦玥抓住吴秀丽一瞬转至自己的目光,与她直直对视。 “这事,有点迫不得已的感觉,但终究是要插上一手的。”她淡淡道,语声微凉:“我与她,本没有什么交集。她自己钻牛角尖,扯谎疯癫的,还要牵扯上别人,我虽看不惯不想与她再有什么瓜葛。可我却不能学她,明知道有事要发生还无动于衷。这一个村人的安危,我不能不管!” 秦玥双眸折射着夕阳最后的光斑,遥遥迷离,而又如夕阳坠落般毅然决然,毫无犹疑,坚定的如同长在山头无转移的青树一般。 吴秀丽望着她的眼,有种至今才认识面前这女人的感觉。 通常来说,秦玥是她们的东家,是有脑子、会赚钱、会教养孩子的俏人物,有点摸不透,还有点距离感。可是今日,她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凡她知道的事,就算有困难有旁的揪扯,她也要去做上一番努力,因为她不能坐视不理。 这就是她为什么跟她们不一样,能将一个家持道的焕然一新的原因吧! “那玥娘你可小心些,别让她传染上你!”吴秀丽不觉握上秦玥的手,说完话才觉得自己离她近了,赶紧往后退,讪笑道:“你瞧我,说着说着就忘了。总之就是,要小心啊,别自己倒下了!” “没事,我有准备呢!”秦玥朝她晃了晃手中熏了药的口罩,一笑:“那我要过去看看了,你们忙着吧!” 吴秀丽就是那天在车上说周秀回来的那人,她家跟周秀家挨着,所以才知道的早。 出了吴秀丽家的门,就能听到一阵阵剧烈的要喘不过气来的咳嗽,声声咳的人嗓子眼儿都是痒的。 秦玥皱了眉,以她的估计,周秀应该是肺结核晚期了! 这样的情况,和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医疗水平,想治好周秀?难哪! 她甩了头,戴上口罩,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 不知道她爹娘都怎样了…… 秦玥走进周秀家,厨房里亮着灯,周秀娘正在盛饭。 她在门上敲了两下,周秀娘扭头一看,目里有些微的诧异,微微撇了嘴。 “玥娘有事吗?” 她瞟见秦玥的口罩,更是满目的厌烦。 还往脸上遮个东西,脸毁了还是不愿意闻他家的气味? 她虽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也模糊的知道,秀秀落到如今这般下场,跟秦玥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人了,还来她家做什么?贴他们的冷屁股?! 秦玥懒得说那么多,直接就道:“我找周秀!” 她将院子环视一圈,目光定在其中一件屋子,“那间就是周秀的房间吧,我去看看!” 周秀娘扔下勺子就追出来:“诶,你怎么乱闯人家家?!” 周秀爹闻声出来,见是秦玥也是一愣,但比她娘的语气好上不知多少:“玥娘找秀秀有啥事吗?她这些天身子不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玥一皱眉捏上他的腕脉。 此时暮色将尽,院中瞧的不太清楚,婆娘只见秦玥抓了自己男人的手,一下就推上秦玥,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小妖精,你干什么?这能当你爹的爷们儿还勾引?你能耐大?” “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能上天了!告诉你,这男人不是你的就别乱拽乱摸,找你们家男人去啊!” 亏得秦玥脚下稳,不然被这浑实疯婆子一推,倒地上都是小事儿! 周秀爹是能感觉到她在给自己摸脉,瞪眼急喝:“闭嘴!你个瞎眼的,你哪儿瞧见玥娘那样儿了?她是给我把脉呢!” “你……我……”婆娘跺脚瞪秦玥:“把脉就把脉,不能先说一声咋滴?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我若是狐狸精,你早就没命了!” 秦玥封了一脸寒气,声冷气硬,“狐狸精能任你胡搅蛮缠乱推搡?那狐狸精也太弱了吧!” 婆娘声噎,胸闷气短,只管睁大眼瞪她,狠狠的瞪,最好是将她瞪出原型来…… “吱嘎——”一声门响。 秦玥扭头,周秀瘦如骨架地站在门边,一头发杂乱不堪,目光无神空洞,刚要张口说话,却是脸色潮红一噎,接连不断的咳嗽起来。那气息时而短促时而绵长,短的恨不得一秒咳十下,长的几乎想要将整个肠胃整个肺都绞缠出来。 秦玥紧皱眉,面色铁青。 她从来到周家村,几乎没有这样的神情,这般严峻如铁砂刮面,冰寒如风雪蒙眼,仿佛如临大敌,千钧即发。夜色突降,墨蓝的天透着阴森,将人脸笼的更加生硬冰冷,毫无情意。 她手一晃扔给婆娘一包药,寒声急喝:“熬药!马上!” 婆娘慌的抱上药包,抱住之后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听你的!” “不想她死就去熬。” 秦玥声音平静,却深沉如石,闷声不响的直砸进婆娘心口,哐当一下就是一个大血口! 婆娘一惊,有风直往心口忽忽的灌,瞬间僵冷了四肢。 周秀爹已经朝她吼:“还不快去!” 她轻嗤一声不情不愿转身,却是跑着去到厨房,赶紧将药扔进瓦罐里,引火熬药。 周秀乏力,两手颤着扒上门框,看秦玥蒙着口罩,一步步,缓缓朝她走来,她却只能深深喘着粗气,仍觉空气吸不够,要窒息一般。 “你……你要……干什么……” 周秀如上了岸失水的鱼一般,翕着鱼鳃艰难挣扎,每一次呼吸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秦玥镇静的像久经沙场的将军,居高临下看着半倚将要颓倒在门框上的周秀,面上神色安和,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几乎是没有任何神采的。 只听她道:“你可有看过病吃过药?” 周秀精疲力尽,不知她来是何意,只心思不定的盯着她,最后是连盯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步三晃的撞进屋里,倒在床上。 周秀爹唉声叹气,无奈又愤懑:“看过,她来的时候就是带着药来的,可是吃了不管用!后来我又去镇上给她拿了一回,还是这样子,没一点作用啊!” 秦玥一片冷淡,“不是去许氏医馆拿的吧!” 周秀爹微愣,后知后觉道:“不,不是,秀秀她……” “她不让,说许攸与我沆瀣一气,病的再重也不能去他那儿看,所以你就没去,在别的小医馆拿了治标不治本的药来,乱给她喝。” 周秀爹直直看着秦玥,女人素面紧绷,在夜色下一片清冷,看着竟有些不近人情的寒气。 “周叔,我说的不对吗?”她抬眼,毫无畏惧毫不遮掩的看他。 秦玥无表情的面庞活像寒冰一样,啪啪砸到他身上。那一刻,老爹竟有种无地自容的卑微。 他为周秀的事求过他们夫妻俩,如今仍是随着周秀的话,不去那家口碑好的医馆。这才是他对这一系列事的回应和答案。 他怨着年轻又无辜的夫妻俩,不想跟他们有瓜葛的人有交集,也不想求那些人,就算他明知道,那边才是对的,他也不愿。 因为他闷痛,他恼恨,这所有事里面,受伤最重的终究都是他闺女! 秦玥没再说什么,缓步进了周秀的屋子,淡然自若的帮她开了窗户,一应动作随意且优雅,带着淡淡清凉的风,涌进这闷的有了异味的房间。 所谓血缘,骨肉相随,情意相依,有时随之而来的自生感情,不知究竟是好是坏。终究是近亲人,闻言维护,遇事协助,所有好的都是好的,所有坏的也都是逼迫而成。天下所有父母都是同样的心,所以,不为外道,不轻议他人,才是最好的行事。 此时狼狈如周秀,已是春日,她仍是盖了两条沉厚的被子,眼看是经了年月的,起不到什么暖热的作用。她看着很冷,额上却是生了虚汗,将散落的发丝都沾湿了,软塌贴在额前。 女人面虚唇白,却仍是恼恨,目光透着阴寒,蜷在床上如同受伤的犬,警惕的盯着进到自己地盘的异类。 秦玥轻踩步子移到她跟前,淡淡瞟了她一眼,突然出手捏上她的手腕。 周秀一震,这女人上次捏她的脉,将她送进了牢房,现在她都成了这样子,她还要干什么?她可不信她是好心,想给她治病的! “放开我!” 她嘶哑一吼,却是气势毫无,低语喃喃一般。 这情绪激动的一声直接导致她咳喘不停,沙沙的吸气声从气管里飞出,吃力又痛楚。 秦玥侧着身,周秀咳出的气息丝毫影响不到她。 周秀没了力气,秦玥却仍在给她把着脉,半晌才放下,隔着口罩道。 “你若是想活着,好好跟我斗,就将我的药喝了。不然,十日后你就会永远的离我而去,看我一人在人世潇洒快活!” 周秀眼光突然发直,愣愣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她知道秦玥会医。 十日?她已经病到这地步了? 周秀想笑,但她稍一变换气息就抓挠的咳喘不停,她干干的抽气,嘶哑的后音吱吱响,像风刮过荒野留下的叹息。 “还有,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不想让你爹娘同你陪葬,最好不要对着他们咳嗽,以免将病染给他们。” 秦玥静静看着她,又道:“剩下的事,就是除了排便,最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以免传染给村里其他人。我会派人协助治疗你,时刻注意你病情的变化。” 她这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这是她家里,她凭什么做主?! 周秀怒气翻涌,大喘气咳嗽起来,直咳的满手是血沫。 “你,凭什么!” 周秀任凭自己咳血,也要将话说出来,一头散乱的发如稻草纠缠。 她凭什么管她?!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放过她?! “凭你不自知,任病情发展。” “凭你善妒狭隘,错过了治疗机会。” “凭你愚蠢,将病染给了村里人,还染给了你爹!” 秦玥一双外露的眸子亮如天上星,闪光炫目,直看的周秀要遮上眼,遮上脸。 她与她相同年岁,如今一个美娇娘静立,一个苟延残喘卧床。这,太戏剧! 周秀忽又疾咳,紧皱的肺和急促的喘息直将她折磨的抓紧了衣襟,抽搐的将自己蜷成一团,成为黑夜里渺小的阴影。 秦玥安静的像夜一般,分明是清秀的面孔,却看着寒凉卷着夜风,呼啸闪过幽密。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就请为那些你碰见的朝他们咳嗽的人捏一把汗,冷静下来想一想,告诉我,你从出狱,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 周秀抬起头,动作缓慢的像特制电影镜头,呵呵笑了两下,瞧着秦玥像瞧了一场笑话。 “你以为你是神仙吗?你能救多少人啊?” “你不就是一个被人用过的破鞋吗?还想当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呢!想得真美啊!” 秦玥嗤笑,轻轻拢了自己的发,突然有点温柔了,浅笑着开了口。 “你出狱的时候身无分文,衣衫褴褛。” “你生着病,当务之急是看病。但你没钱,所以你偷了狱卒的钱,到一家不起眼的医馆看了病拿了药。” “卖药花光了你偷来的钱,你没有银子再为自己换一身衣服,但你不想接受路人嫌弃鄙夷的目光,所以你净找些人少的小道,一路走回周家村,几乎没有遇上什么人!” “我说的可对?” 秦玥尖厉的目光一直盯着周秀,见她的面孔在自己不断的话中渐渐龟裂,就知道自己猜的不是全中就是十之八九了! 这样便好,没有太多的路人受到影响,不然,肺结核会像瘟疫一样爆发的! 婆娘在厨房大火熬药,着急忙慌地一边煽风一边往这边张望。秀秀一直咳,那狐狸精到底在跟她说什么? 周秀爹在周秀屋门口站着,看着听着,十日之期让他几乎心跳骤停,手指划在门框上被刺了深长的木刺都不自知。 “玥娘,你救救秀秀啊!” 他知道,这颤抖不已,又僵在口边费了极大勇气和脸皮才说出口的,是他的声音。 此时除了求救,他还能做什么? 他颤巍巍进到屋里,站在离秦玥两步远的距离,双目血丝遍布,半浸水光,喉咙眼儿绵软一团堵的将要夺人呼吸,他咽不下那梗阻的异物,直接张嘴呼吸。 “玥娘你能来,就是要帮秀秀的是不?玥娘,叔求求你,叔是真心求你的,一定不再做什么错事!你救救她吧,她才不到二十岁啊!” 四五十岁的男人说着说着便是老泪纵横,湿漉漉划在面上温热一片,纵深的皱纹闪了一条又一条。 “叔,你也得吃药。” 秦玥没有回答他,只淡淡吐了一句,“你们俩人都需要单独治疗。明日我将你的药拿过来,以后只能劳婶子照顾你俩了。” “你们两人的东西,绝对不能和别人混用。以前没有单份的,现在就分开,一人一份,只能自己用。还有这房间,每日定时通风,不能闭塞。” “周秀,将你整理干净,速度的将头发,脸,还有手给洗了。当然,提前是你想活着,若不想,大可不必。”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面对着别人咳嗽吐气,不要将你们的唾液以及口气传给他人,不然整个村子都会被毁了的!” “周叔,你可能按我的话去做?并且保证周秀也能这样做?” 秦玥目光澄澈看他,一番叮嘱下来,已是不想再说任何话。 “能,能!我一定按你的话做,一定一定。” 秦玥抬脚就走,她口罩上的药是有时限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效了,为防自己染病,最好是及时退出来。 “玥娘!” 周秀爹却急急跟出来,拧着自己的手指,磕磕巴巴地问:“玥娘,秀秀她,可,可能治好啊?” 他整日给周秀煎药,自是知道她的病情,重的很啊,动事儿就咳喘不停,这些日子更是咳血不止。他怕,这闺女再…… 秦玥静思片刻,沉沉道:“周叔你这样问,定也是认为周秀病入膏肓了。我只能保证自己尽力,她拖得时间太久,这病顽固的很,你的我还能保证治好,但她的,只能说尽力而为,与天争上一番。” 老爹踉跄退步,深深喘了几口气,双目更是酸涩不堪,不知要作何动作,更不知再说什么话。 秦玥望一眼银月,疏朗的光静洒,落了一地白霜似银。 她淡淡道:“周叔,我只能将最坏的情况告诉你。为了咱们村子人,我也要给周秀治上一治。但我非神人,许只能让她多留几日,当真不敢说什么与阎王抢人的话。” 她静了片刻,还是补了一句:“若周秀不治,只希望您别再将这账赖在我身上。” “人心,都是肉做的!” 话落秦玥转身,走的干脆利落,夜风将衣角吹的轻飘,沾了几许新芽初生的青涩气味。 她不是圣母,也有自己的喜好厌恶。若是这家人再将周秀不治而亡的责任推到她身上,她定不再与之有任何交集,弃之不顾! 秦玥走在路上,将周秀的行踪滤了一遍,想着她还可能接触到哪些人。明日去接周恒回来,恰好去看询一番。 进到院子里,让重阳找个偏僻的地儿将口罩给烧了。她弹打着衣服走进内院,先在单独的盥洗间净面洗手,拿皂荚米分细细揉搓一番,才算是洗好。又到厨房坐在火旁边烤着身子。 石心在里面洗刷,见秦玥进来忙擦了手:“主子您回来了,奴婢马上准备饭菜。” “恩,我就在这儿吃吧。” 石心顿了一下,“雨小姐他们在等着主子呢,都没回房间……” 秦玥抬眼,不经意的疲倦泄出,却仍是微微一笑:“那送过去吧!” 身子被烤的宣热,布料都微微软了下来,秦玥起身整了衣服,又是平日娴静淡然的模样。 客厅,仨孩子捧着茶慢慢喝着。 秦玥跟她们说过,饭后一炷香后喝水可以帮助消化。阿正有时拉粑粑艰难,知道这点后天天都喝水。周雨和周勤就陪着他一起喝。 门帘微动,阿正放下杯子,亮眼道:“嫂子你回来了!” 秦玥一进来就看见他一脸喜悦的小模样,突然就感觉那些病症也没什么,凡事只要坚持,对症下药,都能好起来的。只希望这些病患不要降临在孩子身上吧! 阿正颠颠跑过来牵了秦玥的手,将她带到沙发上。 “嫂子,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都没有吃饭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阿正靠在她身旁,小脸软嫩蹭着她的胳膊:“听说厂房里有人生病了?不太好的病吗?” 秦玥静思,良久,浅笑道:“是生病了,而且是会通过唾液传播的传染病。所以,嫂子将那些与有病人有接触的人都询问了一番,以后可能还要暂停她们的工作。” 这些事情还是告诉他们,以防孩子大意再染上病,说了起码能防范着些。 周雨玩笑一般:“怎么通过唾液传播啊?又不会有人去吃人家的口水……” “咳嗽打喷嚏的时候有唾液或鼻涕喷出,正面对人就会被吸进去,然后极易感染。在抵抗力差的情况下,就是身子弱了,就会被病菌侵蚀,出现病症。” “那要是没有吸进去,不就不会感染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也不排除其他情况。所以,有点麻烦。” 秦玥看看身边的仨孩子,他们脸上倒是没有害怕的样子,都很平静,瞧着甚至有些无所谓。 “你们上课的时候注意,不要跟人有那样的近距离接触。” “我明日还是跟李君业说一下,让他通知学生注意一些……”秦玥垂眸,又开始想事情。 “嫂子明天还要去接大哥,我们跟夫子说就好了!嫂子放心,我们身子这么好,不会染上病的!”阿正仰头,望着她半垂的睫毛。 秦玥微笑,侧脸看他,顺手揉了他的红脸蛋:“好,但是一定要注意嫂子说的那些事,恩?” “恩!” “嫂子,还有别的可以防备的事项吗?”周勤突然问。 “对,我还把这事给忘了!明日你们在学堂里熬醋吧!醋可以杀菌。”秦玥道:“让重阳将东西带过去,在屋里熬醋,还有,记得要开窗通风。恩,就这些了。” 石心将饭菜端过来,秦玥赶紧趁热吃了,吩咐了她明日将熬醋的事儿跟芝娘说一声,又临时做了一堆口罩,一一熏了药,让明日交给拿过药的那几名女工。 她们既没有患病,肯定是希望留在厂房继续工作的。但秦玥又怕她们是潜伏期,若是不小心打个喷嚏什么的就不妙了,所以还是带上口罩,也好有个防备。 一应事项都吩咐好,秦玥又不知疲倦的在制药间里鼓捣着,直到她发现要用的草药没了,才惊觉已是深夜。 路边树上有猫头鹰的啼叫,在夜半时分凄厉,幽幽环绕,声厉刺耳,有些骇人。 秦玥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儿,去歇着吧!今日可是辛苦你了!” 石心从杵药槽中抬起头,淡笑:“主子才是辛苦。” “这本不是主子的事,却让您一切包揽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村民媳妇儿?”石心很平静,话里却是对秦玥的维护:“周家村的人都该知足了!” 秦玥轻笑,她是不知道自己对传染病的恐惧。 她妈妈有一年疑似肺结核,吓的家里人带她到处做检查,父亲和爷爷也整天给妈妈把脉开药,那状况直混乱过半个月,检查结果出来说是肺炎,坚持治疗就好。至此秦玥对肺结核这病症是谈之色变,今日能镇定到这地步,也算是她活了两世的大收获了! 她笑的风轻云淡,仿佛今日与往常一样闲适,没有什么奔波劳累。 “我既是医者,就该有仁心德心,悬壶济世的情怀。见死不救,枉学这一身医术了。再说,那是我的工人,更不能不管啊。” 石心稍静,挽上她的手臂:“主子本就是仁心!” “仁心也好,黑心也罢,我只求不违本心了。” 石心点头,燃了烛火灯笼,送秦玥回房休息。 做了一天的药,秦玥可以说是沾床即睡,次日又早起,带上药和口罩之类的东西,坐车去了新县。 只睡了两个多个时辰,秦玥眼皮子极重,坐到车上垂着脑袋昏昏沉沉,不时就撞到下巴磕儿,迷糊了好一会儿,她干脆拿了披风将自己裹上,又拿了靠背竖在车厢上,侧倚着睡了过去。 出来时石心告诉过石青,秦玥晚上睡得晚,路上肯定要补眠,让他把马车赶的稳一些。 石青一路避开那些石块土坷垃,将车子驶的缓慢又平稳,直至到了学院,秦玥也没醒来。 石青悄悄将车帘撩开一条缝,秦玥侧着身,小脸几乎都陷到柔软的靠背里去了,身子有浅浅的起伏,看起来睡的很熟。 石青正纠结着要不要叫醒秦玥的时候,周恒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了?” 男子声音低醇,像挑了琴弦迸出的回音袅袅。他也撩了帘子往里看,见里间熟睡的人儿,目光瞬间便更加温柔。 “爷,村里发生点事儿,主子昨晚睡得很晚,就……”石青轻着声音向他报告家里的事儿。 出什么事了? 周恒浅浅皱了眉,淡淡道:“咱们先回家,到家再说。” 周恒这就要上车让他返程走,石青又苦着脸拽了他的袖子。 “爷,主子到县里来还有事呢!所以我才想着到底要不要叫醒她。” 周恒静了一瞬,早间的日光安恬,落在他身上更显人清隽温和,将脸庞的轮廓都柔化了几分。 “那就先等着,等她醒来再说。”他道:“你先歇着吧。” 周恒上车,留石青愣在原地,要等人醒来?这要等到啥时候? 秦玥还在睡梦里,丝毫不知自己被两男人谈论了一番。 周恒静坐在车厢一侧,不知秦玥发生了什么事,只动作轻柔将她滑落的发丝夹到耳后。 这样睡舒服吗?他静静看了片刻,决定将她抱到怀里搂着她。 但,许是两人之间不知名的牵连,周恒还没碰到秦玥,人已经微微动了一下,渐渐转醒了。 眼前男子似要做什么动作,两臂都已经伸在半空了,此时肯定是因为自己醒了才将动作停了。 秦玥半睁着眼朝他柔柔一笑,扬起脸抱着他的脖子,落在他唇上一个吻,柔软轻抚,即刻滑落。 “相公!是不是要趁我睡觉偷偷亲我?” 她重新坐起来,揽了披风,将靠背放到身后半倚着,拉周恒坐到旁边,抱上他的胳膊。 周恒轻笑:“不是,是想趁你睡觉将你偷走藏起来!” “想让我当睡美人?” 秦玥呼吸仍旧是绵长的,话声有点慵懒,赖在周恒肩上不想起来了。 “玥玥本就是美人了,不用睡也美。” 虽然是夸人的话,但听着怎么觉得那么怪呢?秦玥歪着嘴角瞧他。 “村里发生什么事了。竟让娘子累成这般模样?” 周恒抚上她的手,看她一侧的脸庞还印有靠背上纹路,遂又浅笑着给她揉脸。 秦玥便一边打哈欠一边将肺结核的事儿说了。 不说周恒也会担心,明知道他会担心而不将实情告诉他,自己心里也会不舒服,所以,不如全盘让他了解。 周恒轻柔的动作果然一顿,将秦玥一揽正面看着她:“你怎么样?会不会受影响?” 秦玥晃着脑袋往他身上蹭:“除了做了半夜的药,就没有别的影响了。” 周恒安静抚着她的背,心思转了几转。她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能控制住病情,只要预防到位也能遏制住传染,他便不再追问她。 “可否找师父帮忙?你一人在村里支撑着,太过劳累了。” 秦玥耍懒地再凑近他,整个人都拥进他怀里。男子清冽的气息将满心的疲惫都一一散化,恰如四肢伸展着沉静在一湾柔软里。 此刻的秦玥,深深感觉到,在劳累殚精竭虑后有爱的人在身边,是多么难得又可慰的事。就算无话可说,也有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知道有人在宽慰着、等待着自己回归。 她伸长了胳膊环住周恒的脖子,懒懒道:“药我都做出来了,肯定是有效的。让师父来,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不过,师父倒是可以跟我一块研究周秀的病情,她已经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我没能力……” “玥玥若是觉得看见她心烦,大可不用管她。” “既然遇上了,知道了,就试一回。”秦玥在他颈间揉了自己的脸:“对她,我连百分之十的把握都没有。就当,为了村里人尽一番力吧。” 周恒半敛眸,淡淡的心疼倏然化开,让他想将怀中女子揉进自己的血脉。 她从来不是什么开医馆看病的大夫,却将旁人的安危看的极重,秉着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努力的去做那些看似是自己任务、实际却毫无关系的事。 他不能劝她放手,因为她有着难得的仁心。可他也不能求她更用心的去做,他是她相公,怎么希望自己的妻子以身犯险,救一条毒蛇。 他只能在她身后看着,在她累的时候扶一把。 周恒低叹:“娘子多有辛苦,回家为夫给娘子做饭吃,可好?” 秦玥耍宝的在他耳垂一吻,缓缓起身,温柔笑道:“好啊!不过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我要去牢房看看,不知道那里的狱卒有没有事。咱们先去找县令大人说一下此事吧!” 周恒点头:“好。” 他又喊石青:“石青,去县衙。” “娘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周恒眉宇间蕴着柔情的温和,暖的如同五月的阳光。 秦玥笑笑摇头:“不用了,见县太爷总不能一脸睡相,我得赶紧清醒过来!” 她说着话还拍拍脸,直拍的啪啪响。 周恒本还是笑着,但她这么狠拍着自己的脸,男子直接拦了她动作的手,浅沉着面:“不可再拍了!” 秦玥可怜兮兮抬眼望着他,脸侧微微有些红,嗓子里还哼唧着,像只丢了妈妈的小兔子。 周恒一刻就软了心,轻轻将她的脸捧着,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周恒竟然学会了用这种方法让人清醒? 秦玥心里一笑,安静的闭眼享受。 男女之间微妙的情愫在车厢里萦绕,静谧又温柔,像此刻的吻,轻如云朵拂面,甜如蜜糖化在口间。 秦玥玩耍一般轻咬着周恒的唇瓣,换来男子更轻柔的舔舐吮吻…… “玥玥越来越爱逗弄为夫了!” 周恒离了她的唇,有些委屈的瞧着她,又半翘着唇瓣,指了个位置:“你看,是不是咬破了,我怎么觉得那么疼呢?” 秦玥低低的笑,在他怀里拧磨着,“哪里有了?没有没有!好得很,米分红米分红的,瞧的我都想再亲亲了!” 周恒露了一丝笑,却仍是挑着眉,闷闷道:“真的没有吗?那怎么会疼?” 秦玥扑哧一笑道:“是不是你早上吃的东西塞牙了,划到嘴了?” “……” 周恒颓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秦玥忙哄他,像他抚着自己一样抚着他的背:“乖相公,我不说了啊!你的牙白的很,什么异物都没有……” “……” 周恒抿着嘴,无声地往一边挪了挪。 秦玥又狗腿的跟过去,顺了背上的毛儿,又抚上前胸,笑的比花都灿烂:“相公,我不闹你啦!别气了乖乖!” 周恒垂了眼帘瞥了她一眼,看她笑的如此开怀,叹气,又移开了视线。 “相——公——” 秦玥直接将整个人都贴上他的身子,明亮的眸子眨个不停在他眼前晃:“不气了不气了!” 说着又去掰他的嘴,“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被哪只叫秦玥的小狗给咬烂了?让我抓到它非打死它,剥了皮炖狗肉吃!” 周恒失笑,一捏她的鼻子:“好了,我请你放过那只可怜的狗!吃了它我就没有媳妇了!” “终于开口说话了?”秦玥歪着脑袋笑看着他:“相公撒娇也好可爱啊!以后多卖卖萌好不好?” 周恒对卖萌的定义不太清晰,但他觉得自己方才肯定不是在卖萌,是以他仍是有点委屈的表情。 “为夫没有卖萌……” “可是我喜欢你那样!”秦玥巴巴瞧着他。 周恒很勉强的沉思了一番,撇嘴道:“那我就偶尔满足一下你的要求吧。” “主子,爷,县衙到了。” 周恒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小妖精一样的女人蹭在身上真是不好受! 他面上却无丝毫显露,仍是宠溺又温柔的笑:“玥玥此刻真的是很清醒的样子,咱们可以走了吧?” “恩恩,走!”秦玥将身上的披风往座位上一扔,朝周恒勾勾手,自己先下了车。 周恒无声笑笑,眼中满是对那女人的宠爱,迅速将她的披风叠好,才出去。 ------题外话------ 对不起,今天忘记上传了,对不起对不起啊!/(tot)/~实在抱歉,在家还得管着做饭,一下就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要女儿(万更) 新县县衙。 “你是说她得的病会传染?!” 邢兴大惊,满目紧张。 他根本不知道这情况,只听牢头回报说周秀在牢里好像病的不轻,再不放出去,恐怕会死在里面,才提前放她出去的。 秦玥颔首,恳切道:“是,所以我想征得您的同意,为牢房中看管周秀或与她有近距离接触的人把脉看诊。” 邢兴愣愣看着秦玥:“你,你还会医术?” 秦玥淡笑:“是的。大人,这事……” “可以可以!这是为他们着想。那……”邢兴沉吟:“你可能保护好自己啊?” “可以的!” “好,那我让捕头带你们过去,可得当心着点!”邢兴睁大了眼叮嘱着。 “秦玥明白。大人放心。” 邢兴将夫妻俩交给府衙里的捕头,两人才一同去了牢房。 秦玥给狱卒和牢头一一把了脉,吊在半空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周恒在她身后安静站立,身姿颀长,如立在一旁的青树一般。 他看着秦玥将所有人都问诊一番,没有很特别的问话,便知道这里没有人患病。 “他们都没事!” 秦玥开怀一笑,日光下扬起的唇角旋了半两温暖。 捕头也松了一口气,抱拳谢秦玥。 被秦玥莫名其妙诊治一番的狱卒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秦玥也没有再跟他们细说,只要人没事就好,他们这些局外的人就不需担惊受怕了。 请捕头将这里的情况转告给邢兴,周恒和秦玥又到了大街上。 “不知道周秀究竟去的哪家医馆,只能一家一家的找着去问了。”秦玥有些不好意思:“相公真对不起,你休息两天还得陪着我到处跑。” 周恒微微笑着,“相公愿意陪着娘子!以陪在娘子身边为自己的宗旨和兴趣!” 秦玥受用的眯了眼,一脸很享受的样子,轻锤上他的肩膀,又在他脸上摸着。 “相公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周恒低沉沉的笑,将秦玥半揽着:“如假包换周恒一枚,是秦玥的男人,已经盖过章了,不信可以回家自己检查!” “……” 秦玥红了半张脸,说什么调戏挑逗,女人到底没有男人得心应手啊! “耍滑的男人!” 她轻轻嘀咕了一句,周恒还想要凑近了来听,被她一瞪眼吓了回去,一脸委屈怯怯的样子。 “走啦!” 坐上马车,石青看着街边的店铺,有医馆就停下,他先进去询问,是否在半个多月前接诊过一个蓬头垢面直咳嗽的女人。 以防万一,秦玥还让石青戴上了口罩。他那样子一进别人馆内就会受到关注,还没开口说话,里面的人就问他怎么了…… 走了好几家,都说没有见过那样的病人。三人继续在街上转着,距离牢房最近的医馆都是大门户的店,周秀肯定不会去,但秦玥还是让石青去问了,果真没有。 一直到快中午,终于在一条距离牢房三条街的僻静的路上找到了那家医馆。 倒是不破旧,只是位置不太好,所以门前有些冷落,确实适合狼狈的周秀来看病。 秦玥直接就道:“相公,你就不要进去了,在这儿等我一下……” 周恒直直望着她,眼里带了点责备,带了点伤心:“玥玥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为夫身强体壮的,难道还不如你不如石青?” “额……” 秦玥有些犯难,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周恒沾上一点点的病菌什么的。 “玥玥若是担心为夫,可以给我戴上口罩啊!石青不就戴了?”周恒又化了面上的深沉,温和一片,被阳光照着像一幅晕染开的画,迷离而柔美。 “好!” 秦玥浅笑,又回了车厢拿了口罩给他戴上,为了不让他看起来很奇怪,自己也戴上一个。 石青就呵呵了,你俩戴口罩进去更奇怪好吧! 此时人流本就少,医馆里更是没有人,只有大夫一人坐着。 又有两人戴着个跟衾裤一样的东西进来了,大夫很疑惑,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怎么老有怪事怪人? 秦玥若是知道他将口罩比作衾裤,非得拿真的衾裤而且是穿了一个月都没洗的,摔到他脸上…… “两位,是看病的?”大夫问的有些犹豫,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瞧着有点傻。 “不是。只是想请问这位大夫,在看过半个多月前,那位打扮不太好,瞧着狼狈十足咳喘不停浑身虚弱的女人后,有什么不适没有?” 大夫不知此话何意,遂将视线定在秦玥身上,打量了几秒,在被周恒生硬的目光警示后,闲闲收回,捏捏自己的胳膊腿,淡淡道:“无事。” 秦玥光看他的脸面,也瞧不太清楚是否有病症,遂浅笑道:“所谓医者不自医,大夫若是有什么隐形病症,恐也是看不出来的。小妇人恰巧也会医术,不知可否能容我诊脉?” 大夫更奇怪了,“为何我要让你诊脉?” “方才与大夫说的那位女子,所患病症是会传染的。您为她诊脉,已算是近距离接触,不定会吸入她呼出的病气,不知是否被感染,所以要我娘子为你诊治一番。” 周恒不想秦玥再对别的男人笑,就算是出于客气和礼貌,也让他十分难受醋酸。玥玥可是他一个人的,要笑也得对自己和家里人笑。所以他就干脆利落的替秦玥回答了。 秦玥温柔一笑,双眸浅浅弯成月牙状,即使被口罩遮了大半个脸,也能被那双精亮飞神的眸子惊艳到。 她本是因为周恒帮自己答了话才笑的,但还是被那大夫瞧见了,估计是觉得这小娘子笑起来十分好瞧,便露出点欣赏的目光。 周恒郁闷,将秦玥往自己身边一牵:“娘子,这位大夫该是没有病症的,只是眼睛有问题,盯着人就不动了。咱们走吧!” 秦玥愣怔,不知周恒为何突然这般耍小脾气的样子。 那大夫倒是体会到周恒对自己的敌意,忙干咳几声,略有尴尬道:“那个,我该是真的没有病症的。那病人来的时候我没有离她多近,因为,她太脏了……” “而且单听她咳喘的声音,就能清楚她病的不轻,以我的能力,估计是治不好的,所以就直接给了她疏风化湿的药物,还跟她说让她到大医馆去瞧瞧呢!” 对这回答,秦玥倍感意外,竟然没有把脉直接给了药? 秦玥骤然蹙起的眉头让那大夫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我确实也让她去别的地方看了,至于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趋利避害,远离脏污,也是人之常情了,一般人见到挑粪工还会掩上口鼻快步走过,也不能怪人嫌弃什么的。 秦玥化了眉间的疙瘩,道:“以防万一,大夫还是容我把把脉吧!” “哦,可以可以。”那大夫请秦玥坐下,将手腕搁到脉枕上。 周恒神情微淡,站在秦玥身后盯着那大夫,看他不再乱瞟,才将目光定格到小女人身上。 玥玥那小手柔软又滑腻,现在春天,她的手也不太凉了,为人把脉肯定是极舒服的。 便宜这大夫了!周恒微微扁嘴。 一会儿秦玥便收回了手,微笑着的声音从口罩中传出:“先生确是没有病情的,恭喜先生!” 她起身,“既是无事,我们便走了,打扰先生了!” “无妨,多谢你们的关心啦!”大夫说着话就要送他们出去。 周恒展臂揽上秦玥的身子,淡淡道:“大夫事务繁忙就不必远送了,我夫妻二人自行即可。告辞!” 这空荡荡的屋子,他有什么可忙的?大夫轻快的脚步顿时就僵住了,干干笑了两声,看着两人走出医馆。 这年轻人就是气性大,不就是看了他娘子两眼吗?至于吗? 况且,还是蒙着衾裤的半个脸…… 摘下口罩,可以正常呼吸了。在现代都市,戴口罩是因为雾霾天,这里?秦玥仰望蓝的如同一颗发光巨石的天空,还真是没有一丝污染,戴口罩还觉得难受呢! “相公,你饿不饿,咱们先去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家,好不好?”秦玥乖巧的询问身边男人的意见。 吃着无名醋的周恒有一点点的纾解,淡淡点头,温和望着自己娘子:“好,咱们去吃饭。” 上车,三人直奔仙客来。 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份汤,外加三碗米饭。 周恒:“石青,你坐下一起吃吧。” “是,多谢爷!”石青闻言才安静坐下。 要了一条酸菜鱼,周恒细心的将鱼刺都挑出来,把鲜滑嫩白的鱼片都放到秦玥碗里。 “谢谢相公。” 秦玥很受用的将鱼肉几口吃完,夹了几口米,吃的喷香,满脸是愉悦的笑。 周恒回眸轻笑,自己的娘子,还是自己宠着最好! 新县仙客来的小二和掌柜是认识夫妻俩的,但是不知两人感情如此要好。两人并肩坐着,安静如树如花,细语又如雨打芭蕉,情意绵绵,郎才女貌,看着让人羡慕不已。 石青全程当自己是透明人,闷头吃饭。周恒不时让他吃菜才动作几下,且一次都多夹点菜,尽量不抬头,以免和他们视线交汇…… 秦玥正悠闲的吃着大米饭,周恒伸了胳膊将汤都盛好了,秦玥朝他笑笑,他又好心情爆棚的给石青也盛了一碗。 “谢谢爷!”石青受宠若惊,忙将汤水放好,跟周恒抢那勺子:“爷,小的帮您盛!小的来!” 周恒浅笑松手,温和清俊的面庞平和若玉。 石青将碗勺都放好,又接着闷头吃饭。 总之这饭桌上,秦玥最舒坦,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被人伺候的。 最后菜和汤都有剩的。 秦玥看了一眼,问周恒:“相公,你吃饱了吗?没吃饱再吃点吧!都剩下了,怪可惜的。” 男人的饭量都大,今天有两男的,就三盘菜竟然还有剩下的,不合常理。 “我吃饱了。”周恒点头,又看石青:“你是不是没有吃好?” “对啊,你们不都是成碗成碗的吃饭吗?”秦玥也朝他道:“赶紧,将桌子上的菜都吃完了!花的银子不能白搭不是?” 石青点头,“那,那小的就吃完了啊!” “恩,吃吧吃吧!粮食都是拿钱买来的,不吃可惜的慌!”秦玥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到肚子饱就不吃了,不然该消化不良了。” 石青嘿嘿笑:“不会消化不良的,我吃的本来就多……”小子绷嘴,说完才觉得自己说漏嘴了,看夫妻俩都笑他,遂低了头赶紧吃菜。 周恒淡淡收了笑,喊小二:“再加一碗米。” 石青咽了菜:“不……” “不用什么?正长个子呢,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必忍着。在家吃那么多,出来吃一点,石心该说我这主子虐待你了!”秦玥半笑着。 石青红了脸:“姐姐不会议论主子的,这话也是不会说的,主子言重了,多谢主子关心!” 在姑爷面前,不能跟主子说话太多,石青深有理会,又赶紧扒了满满一碗米饭吃起来。 对面的夫妻俩静坐着,秦玥抱着周恒的手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周恒也听不清,只隐约捕捉到什么光盘的字眼。 石青快吃完的时候,秦玥走到掌柜的跟前,跟他建议,以后就在店里挂个节约粮食,吃多少点多少的牌子,让大家节省着些! 掌柜的愣了一瞬,没想到秦玥会给这意见,忙点头:“好好好!周夫人……还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了,就这一点,若是他们点多了吃不完,可以建议他们带回家吃。百姓种地很辛苦的!夏暑冬寒,旱涝成灾,一个关卡过不去就是颗粒无收,这些饭菜必当要人们抱着敬畏的心来对待!” 秦玥轻言细语,神情却是正经十分的,没有跟掌柜的开玩笑的意思。 仙客来吃饭的人大都安静,此时都能听见秦玥的话。有人都打算走了,步子顿了一下,想想也是,到底还是自己花钱买的,又重新坐下将剩一半的菜扒拉了一部分才走。 这一说就见效,掌柜笑的慈祥:“多谢周夫人提议,明儿我就挂上牌子,让其他店都挂上。以往我们店里一天都会倒五大桶泔水呢,我瞧着也是可惜,如果此法管用,我还能省下倒泔水人的工钱呢!” 秦玥笑笑:“浪费可耻,我们家都不许剩菜剩饭的,吃多少盛多少。” 石青也已经吃完,满足的抹了嘴起身,“爷,吃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周恒淡笑,过去将银子搁到柜台上,牵了秦玥温柔道:“玥玥,回家了。” 小女人仰头望他,甜甜一笑:“恩!” “诶……”掌柜的怎么好收银子,话还没出口,人就已经欢快的跑走了。 马车里,秦玥半蹭着周恒的肩。 “相公,你的食量怎么下降了?你可是要养肥养壮的啊!就吃一点儿,饱了没有啊?” 周恒安静的像睡着的孩子,点点头,唇角温和:“吃饱了,不会饿。” “真的?” 秦玥不老实地去摸他的肚子,感觉里面有充足的食物才收手。 “按理说,你才十七岁,正是食量大饿得快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减少了?” 她又探了手摸上他的脉,若有所思的诊脉,还低声念叨着:“难道是不长了?你现在该有一米八了,若是合理运动,饮食良好,该还能长几厘米的……” 周恒有点无奈又有点满足的微笑,缓缓将她抱着。 “我也不知道,许是我的胃想让我保持好的身材吧,你看我如此修长玉树临风,若是吃胖了,该毁形象了。” 秦玥一拧他高挺的鼻子:“你确实是玉树临风!” “玥玥你没有抓住我说话的重点……” 周恒捏上她为自己把脉的手,一根根把玩着。唇边带着笑,就像此季节此时的日光一样,所经之处皆是翠绿葳蕤,悄悄长成欢笑的模样。 秦玥安静地抵在他肩上:“吃多吃少,只要不影响到你就行,你觉得舒适便好。” 她静了片刻,任由周恒温柔的揉捻自己的手指。 昨日忙碌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人在身边,才突然感觉到,原来昨天她抓紧时间做药马不停蹄的去问诊,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狂躁的心静下来,不在突然出事的时候发疯一样的思念他,想他的面孔,想他的怀抱,想他的温柔到无边无际的笑。 秦玥小女人的依偎在自己怀里,周恒垂眸看了她一下,安静的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 “相公!”秦玥突然说话了,满满的撒娇调子,望着他的眼睛精亮透彻:“我昨天可想你了,你晚上做梦有没有梦见我?” 周恒沉默了稍许,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低低道:“我好像忘记做什么梦了……但是我也有想娘子的。” “哈?忘记了啊……”秦玥有点失落,耷拉着小脸蹭蹭他的衣服:“那可能是我想你想的不够深,不然就算是做梦,你也会记得里面有我的!” 周恒轻蹙了锋眉,歉意吻上她的额头:“对不起,下次一定将有娘子的梦记清……要不,我每日醒来都马上将梦境写下来,这样还能拿出来看……” “哪有记得那么清的?”秦玥半噘着嘴,“要是你都记住了,脑子都要受累了!不记不记!相公的脑子是要拿来背书解决问题的,不用做这么……这么,幼稚的事!” 她又低头反握上周恒的手,将其覆到自己面上,感觉男子手心温热,心里踏实了不少。 看她这动作,周恒知道她又想到什么事儿自己不爽利了,也随着她轻抚着她的嫩脸。 “玥玥,我在家陪你几日怎样?” “恩?”秦玥忽地抬头看他,又不明白了:“为什么?” 周恒轻笑:“娘子明显是太想念为夫,为夫怎能不满足娘子的需求呢?而且学院里的课差两天没什么大问题,我都能自己解决。但是娘子,离了我不行。” 他温柔的对上秦玥的目光,面容清隽如同新生泛光的杨树叶子,轻摇如舞。 秦玥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道:“不要,我才不是让男人松懈学业,忘情温柔乡的女人呢!我只是特别想你一天而已,又不是不能活,我自己能行的!” “好,这事咱们再商量。若是娘子想为夫了,大可直接说,我可以的!” 这问题不能一直纠着,周恒先妥协,仍是好脾气的拍拍她。 “恩。”小女人在他怀里动动,算是点头。 一路到了临安镇,石青在许氏医馆门前停了车。 秦玥拉着周恒下车。 “要拿些药走,家里没药材了!”秦玥一边说一边进门。 周恒自然地将门帘都掀着,让她直直走进去。 初春风寒流涕者众多,一到换季就是如此,特别是幼儿。屋里单小孩儿就有五六个,都由爹娘抱着,也有不少别的年龄段的人。孩子生病不舒服就吵闹不休,哄了也没用,是以医馆内乱哄哄一团。 秦玥拍拍周恒:“相公,人太多了,师父估计一人也忙不过来,我去帮帮他,你先在后面柜台歇着,好吗?” 秦玥话声有点急,周恒浅笑轻抚她的手,温和道:“玥玥莫慌。你想帮忙只管去就好。需要什么药,说给我听,我去帮你取。” “你哪……”秦玥本想说他哪里认识药材,一想许氏医馆后面的仓库都是写着药名,遂将自己准备好的纸条给他:“就是这些,后院肯定是有人的,让他们帮你拿。” 周恒微微点头,在她耳边道:“莫慌,就是给人看病而已,以娘子的能力,一会儿就能将屋里的人解决一大半。为夫等着你。”说罢,他还偷偷动作一下,轻啄在她耳垂上。 秦玥那耳珠霎时便热了起来,偷偷红了几分,几不可查的点头,嗫嚅着:“知道了,你快去吧!” 周恒笑笑,松了她的小手,缓缓去了后院。 医馆里的人都认识他俩,知道那是许攸唯一的徒弟和徒女婿,对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礼貌有加。 夫妻俩一进门许攸就看见他们了,手边一直有人,他也没说话,终于跟一个病人说完话让人去拿药,许攸让下一个病人稍坐,朝秦玥招招手。 秦玥找了一凳子直接搬到他身旁,笑道:“师父,今儿我帮您老人家一把!” “恩,还算有眼力价!”许攸颇有姿态的点头,他在病人面前都是高大上的形象,估计也是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 说完话老爷子就开始为那位病人诊脉。 秦玥轻柔着声音,朝离她近些的抱孩子的妇人招手:“幼儿患者都到我这里来吧,排队看诊。” 妇人微微愣了一下,她本是看准了许攸的名声来的,小娃低烧好几天不退,就等着老先生给瞧瞧呢,这又换女的看病了? 妇人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坐到秦玥对面,说起了孩子的症状。 小孩儿体弱,尤其古代,一个风寒感冒都能要人性命,孩子生病大人别提多紧张了。有人看病就紧着往上赶,哪管什么经验老道,先看病先吃药,才能早点好! 正为人把脉的许攸突然道:“旁边这妮子,是老夫唯一的徒弟,医术已经到位了,可以为大家看诊,各位放心。” 秦玥轻笑,开始给那孩子看病,先问了大人数个问题,又看了小孩儿的眼睛舌苔,最后才把了脉。 小孩是肠胃不适引起的腹泻和低烧,秦玥写了药方,均是清淡甜味的药。 最后还道:“如果孩子不愿吃药,就用糖水送服,此药本就有蔗糖,不用担心药效流失。” 大人十分感激,“谢谢大夫啦!我家孩子就是爱闹肚子,以前那苦药汁喝了就吐,多谢大夫思量周全!” “应该的。” 秦玥又看方才那妇人:“嫂子,现在可否让我为您家看病?” 妇人连连应声,不好意思坐下,说起孩子病情又换了焦虑神情…… 许攸不时瞟秦玥几眼,淡然的神情丝毫不显工作烦劳的愁态,反而闲适的很。 秦玥当然能注意到他毫不遮掩的视线,这次许攸瞧过来的时候她就迅速朝他做了个鬼脸,舌头伸的老长了。 许攸往后一缩,瞪眼低喝:“丫头你想当小狗呢?!这还不到夏天,没那么热,不用一直伸舌头!” 秦玥瘪嘴,“师父您一直看我做什么?我变漂亮了?” 许攸倒是很认真的想了下。 “是变了,变的更傻气了!” “这么傻的徒弟你也敢让我给人看病?”秦玥闲闲跟他说着话,却是很温柔的对待下一位坐下的病人,恬淡可亲。 屋里的人等的时间长了,知道这一老一少的大夫会不时的喷上几句,都不在意他们斗嘴的话了。 “换另一只手看看。”秦玥温和道。 病人微愣,反应过来,才知道是让换个手再把脉的,忙将左手搁上来。 他的手搁上来后,秦玥手旁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抬头一看,周恒已经抱着一张温柔的脸站在自己身边了,他朝仰头的小女人笑笑,将手中的另一杯水放到了许攸手边。 “师父喝茶。”男子声音低沉温润,面上浅笑未停。 “好,还是徒女婿好!” 许攸笑的慈祥,很高兴的接了茶水,顺便暖了下手。 再有两三个人就看完了,周恒便安静注视着忙着的秦玥。看她动作轻柔地帮人看耳朵,按压腿,又慢语轻言说着病况,安慰病人,让人放宽心态才利于病情好转。 微斜的日光恰好穿透窗纸落在桌面上,将秦玥的一双手映的如冰雕玉琢,指动中连阳光都跟着起舞。 周恒静笑,指尖在秦玥的椅背上轻点,错落如檐下雨珠砸。 “您慢走,记得七日后来复诊。” “记得了,谢谢闺女啊!” 半百的老人缓缓到了柜台拿药,秦玥吐出一口浊气,端起那杯热水,轻抿了一口。 “相公,咱们要的药都拿好了?”她扭头看身后的男人。 “好了,已经装到车上了。” “又拿药?”许攸疑惑,“前不久不是才拿过?都用完了?你们那儿那么多人生病?” 秦玥捧着那杯水,淡淡的将周家村的事儿说了。 “本想着请师父帮忙看一下那人,但这些天生病的人本就多,就不劳烦师父……” 秦玥面色平静说着话,许攸一甩袖打断她:“我就算不忙也不去!” 秦玥微愣,木了脸瞧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许攸朝她翻了个华丽丽的大白眼儿,此间无旁人,他终于露了本性。 “那种人不在老夫看诊的范围内!”他傲娇的瞟了秦玥一眼,喝了口水润了嗓子才道:“张家那两兄弟没跟你说过我看病全凭喜好的事儿?” “可您今天不是将病人都看完了吗?”秦玥不解,“除了我看的,一个都没落下!” 许攸轻哼,“这些都是平民百姓,没有做我不喜欢的事儿,也没有趾高气扬,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老夫当然要为他们诊治了!” “你说的那周秀?胁迫下人,威胁大夫,满口胡言,谎话连篇,还欺负我最爱的徒儿!徒儿能忍,师父不想忍,愿意咋死咋死。” 许攸舒服的倚着软垫,畅快的吐出一口气,在射来的阳光中飘了须臾的雾气。 “你说的那病三十年前我也见过,除了不按要求吃药和极重症状的人,其他都能活下来,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你既有能力帮助你们村的那些患者,就做好预防,帮他们治好即可。旁的惹人厌烦招人恶心的人,死了又何妨!” 许攸说着话,神情都是掩不住的厌烦,话毕将热水咕咚咕咚喝完,啪一声搁到桌上。转身,瞪着秦玥开始训。 “知道什么是农夫和蛇的故事吗?蛇就是蛇,病了也是会咬人的!还傻好心的给她看病,治不好染一身骚……早死早超生,来世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管她作甚?!那女人,一瞧就是心思不正的!留在世间也是祸患!”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说的是声情并茂指手画脚,脸蛋都气红了。 周恒淡然笑着,到他跟前帮他抚背:“师父消消气,此事我来跟玥玥说道就可,保准不让她受委屈。您也不必这样吼她,她自然是知道您心疼她的。” 秦玥怼着两手指尖玩弄着,扁着嘴可怜兮兮望着许攸,脑袋半垂着,怎么瞧怎么让人心疼。 老爷子轻哼,“把你的手给我!” “给给给!” 这时候,让给啥给啥!秦玥急忙将手伸过去,立刻变回狗腿样儿,就差把舌头伸出来舔许攸两下了…… 许攸却是捏上了她的脉,轻捻着胡须,缓缓睁了眼,似笑非笑地瞥她。 这目光,就像小时候偷了钱被家长发现要逼供一样,秦玥往后缩了缩,有点发怯。 许攸扭头看周恒,却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儿。 只被人看着,却憋着不说话,这感觉着实不太好。周恒笑笑:“师父……可是要与我说什么话?” “恩!丫头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将生娃的事儿提上日程了!”许攸突然畅快道,又细细瞧了周恒的五官,蹙眉摇头,仿佛他生了什么大病一样,“啧啧,瞧给你憋的!鬓角都长火疙瘩了!” “……” 周恒僵僵的远离了许攸,凑近秦玥身边,轻碰了碰她。 许攸继续笑的揶揄:“以后就多释放释放,皮肤就好了!还能尽早生娃,我也抱抱你家小娃儿,往至炎玩玩儿!” 秦玥尴尬的挡了脸,他都不知道,她徒弟已经借着酒劲儿跟他徒女婿来了一回了…… 许攸瞧着二人,脸庞红光,精气神儿十足。 秦玥无语加挫败,抹了抹额角的汗,起身攥上周恒的手腕。 “师父您老人家自己乐呵吧,我们的事儿已经说完办完了,这就走了啊!您继续做梦!” “嘿,妮子,我哪有做梦?你们成亲这么久,是不是该要孩子了?别说你不愿意,不生你对得起周恒吗?是不是周……” 许攸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儿,两人已经一起窜了出去,周恒是掀门帘的帮手,秦玥是拉人走的主凶。 “男女之事不就是那样儿,有什么好害羞的?”许攸坐下,望着窗外的大好日光嘀咕着:“徒弟害羞就害了吧,周恒还羞,大男人的,谁不想温软香玉在怀……” 拿药伙计捂嘴笑。就您敢不知羞耻地跟人说这事儿吧,旁的人说这些,敢这样喊着?不都是偷摸小声儿咬耳朵吗? 坐到车上,秦玥郁闷的不说话。任谁碰见这种,见一次说一次房事什么的事儿,都不能受得了好吧! 周恒却是安安静静浮着轻柔的笑,心里不知想的什么。半晌过去,突然将秦玥往自己怀里一拉,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笑的一朵花儿一样瞧着她。 秦玥瘪嘴,伸手捂住他的眼。 “笑什么?瞧什么?要笑我在身体没好的情况下猴急的要了你吗?”她声音软软的,有点点的羞愤,但多数的语气还是撒娇。 “不是的玥玥。” 周恒将她的手拿下,动作轻柔,露出来的轻米分的唇仍是半含着笑。 “为夫是庆幸你身子终于好了。日后再多温补着,冬日里就不必再手冷脚冷那般怕冻了。”周恒轻轻说着话,柔和笑着,抚上她的脸庞,“娘子日后再有月事,也不会再受痛楚折磨了。” 以正常男人的思维,此刻该想着——啊,终于可以开荤了!太棒了!不用再过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的日子了!之类的东西。 而秦玥,却被拥着自己的男子这样体贴思虑着。醇柔的男声落后,她的心房都在微微颤动,是那种火烤着,热气直往上冒,将轻飘的物体吹的飞天的轻颤。 他是要有多爱自己,才会在许攸说过那些明显戏弄的话后,还一心感慨着自己身体恢复? “如今生意渐渐也多了,村中事,家中事,娘子操劳的够多了,不该再受身体上的病痛。”周恒笑容淡了些,透着丝丝的歉意:“为夫不能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真的是,让娘子一人担的太多了。” 秦玥突然就笑了:“傻相公,你又说什么呢,谁做不一样?我们只要过的快乐就好,不分彼此!” 周恒启唇还要说什么,秦玥又扬了灿烈的笑,勾着他的脖子妩媚道:“来,让爷亲亲!” 秦玥轻轻吻上周恒时常温柔对自己笑的唇。没有多余的动作,只静静停留在他唇上,感觉他清浅的呼吸,他清冽的像阳光像冬雪的味道,以及,像他的心一样温和温暖的唇上的柔软。 “真是甜美到可爱的家伙!” 秦玥退下,扬眉,挑上他线条深刻的下巴,粗声粗气冒出这么一句。活像个吃光准备抹嘴走人的强盗。 周恒被她逗笑了,笑容明朗,似雨后阳光,万丈剥离云层,一齐投射而下,浩瀚而温柔。 “为夫本就是你的,玥玥大可任意品尝!”他有点为难的望望车顶,又慢吞吞加了一句:“但要先回家!” 秦玥笑弯的眸子瞬间睁大,正面朝他吐舌,狠狠哼了一声。 “我有那么欲求不满吗?” 周恒微微挡了她的口,偷偷指指车帘,示意石青可以听到两人的谈话。 秦玥闹了个大红脸,又乖乖的在他耳边道:“回来让石心给他做个耳塞带着!” 周恒好笑地拧了她的脸:“那样一来,有事再叫他岂不是也听不见了?馊主意!” 秦玥扁嘴,闷气瞅了周恒一眼,趴在他肩头不再动了。 周恒抱着她,虽有重量坐在自己腿上,但仍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 他心中的一件大事终于算是解决了! 半晌,秦玥突然又微微抬了头,轻声道:“相公,阿正一直说想要个侄女。你觉得呢?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啊!”周恒毫不犹豫,“想你一样美丽又可爱,米分嫩嫩的乖女儿!” “为什么?你不想要儿子吗?一般的男人都会希望生儿子的,可以继承香火。”秦玥歪着脑袋问他。 “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周恒不假思索,面色郑重。 秦玥微愣,怔了满眼的熏热,抿了抿唇,轻轻笑了下。 “可是我想要儿子怎么办?” 周恒也呆呆想了下,温润的眉眼浸在沉静的思索中,终于,他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那……就生儿子好了。” 周恒在她面前一向是无原则的妥协。秦玥却不知是气的还是乐得,直拍他的肩,晃着身子拽他的衣服。 周恒忙紧抱住她,皱眉不解,刚想问她到底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就听秦玥有些崩溃的声音。 “你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龙凤胎,还能生二胎的吗?” ------题外话------ 演讲学的期末考试写的就是呼吁光盘行动的演讲稿,今天写进书里面啦~ 另外,我还想趁这几天把洞房给写了,让我想想怎么写,怎么给你们看…… 天好冷啊,大家注意身体!   ☆、第一百四十章 心疼,白眼狼 周恒完全愣住了,像刻在石板上精致的人儿一样,眉眼失神,薄唇微张,足足呆看了秦玥一刻钟。秦玥还好脾气的任他看着,等他将自己说的那些东西都想起来。 当周恒的面上终于有了多余的神情,秦玥扯上他的面皮,咧嘴问:“可是知道我的意思了?” 周恒乖乖点头,但神情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和些许的为难。 “怎么了?”秦玥忙揉揉刚才被自己扯过的他的脸:“我扯疼你了?” 周恒浅笑,将她的手握住:“没有……” “那是怎么了?” “为夫觉得,龙凤胎……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他有点苦笑,渐渐将她的手握紧,郑重着:“但是我不想让你生两次。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往鬼门关走一趟,我不想让你受两次罪。” 秦玥想起来了,她婆婆不就是因为难产去世的吗? 周恒,从一开始就对所有失了爹娘的孩子有同情心,包括那只狼,还有七水他们。他肯定也是极害怕自己生产遇上什么事的,所以尽管想要孩子,也早早跟她说要养好身子。因为有前车之鉴,周恒对此事是倍加的在意小心,唯恐自己再…… 但是没关系,所有能诉说出来的担忧,都将被后来的人消解,秦玥她,愿意为他消解。 “可是你忘了?我是大夫啊,不会将自己置身在病痛里的。就算我有事,也能自己解决的!” 周恒将眉毛浅浅蹙着,神情忧虑,“可是明知疼痛,何必再经受一次呢?” 秦玥浅笑着,仰头吻上他的眉心,“我想给你生个宝宝!既然我们俩人的意见不统一,就生到我们都满意为止!所有生命都是母亲带来的,为了让母亲将他们记得刻骨铭心,所有生产都有痛,母亲必须用尽所有心血去养育孩子,才会觉得对得起自己怀胎十月的艰辛和生产的痛楚。” 周恒仍是不愿,仿佛秦玥的吻太热,将他的眉心熨烫猛了,其间皱褶未散反增。 “我不想让娘子那般……” 秦玥蛮横地抬手堵上他的嘴,瞪眼道:“你说生一个就生一个了?我偏要生两个!” 周恒睁大了安静的眸子看她。 “再说了!”秦玥挑眉,继续:“如果真的只生一个,那一个生了之后,你就成年累月的不碰我了?” “你都不想?” “你肯定想!想了怎么办?让我喝药避孕?是药三分毒,喝了都伤身子,你舍得吗?” 秦玥一连数个问题砸下,每个都重重地压在周恒心上,压地他恨不得将眉头都拧成山。 秦玥看他这模样,自己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矛盾的一塌糊涂,终于泄气松了手,扁起嘴来紧紧将他抱住。 “相公,我不说你了,咱们顺其自然好吗?不管是生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生一个还是生两个,现在的医疗水平是完全没办法预测的,我们就慢慢走着,安心等着他们来。不管是疼痛还是愉快,都安心的接受,全心全意的迎接。好不好?” 秦玥轻柔的声音拂在耳侧,牵扯着阵阵悸动和心疼。周恒微叹,慢慢抚着她的背,手下力道恰到好处。 “好。娘子说得对,我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那我们就顺其自然!” “恩!” 夫妻俩对生孩子的事达成一致,马车也离周家村近了。 学堂里,重阳将炭火、小锅和醋都拿去了,搁在教室里熬着醋。浓烈的醋香味一直熏绕在几十个孩子鼻尖,倒是缓解了午间的瞌睡。 只是有孩子似是对那味道不适应,屋里不时就听见连续的喷嚏声,光打喷嚏不流鼻涕。那孩子一打还是接连不变的三声,每一次三连拍孩子们都偷偷笑几声,被李君业瞟一眼便安生的抿了嘴,老老实实坐好。 阿正看他一直打喷嚏,便趁着李君业看书的空隙,将自己手边的窗户开的大了些。 一有风,屋里的味道似乎没那么浓郁了,那孩子投给阿正一束感激的目光,阿正小嘴微微翘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回应。 缷了那批药材,夫妻俩以不需旁人插手的姿态将草药都一一整理好。时间还早,秦玥又坐着喝了杯水,跟周恒报备一声,就又出去了。 秦玥是觉得,病人以及疑似病例,都要时刻观察着。 她先到了厂房,芝娘已经按照嘱咐熬了醋,窗子是开着的,进去就见有女工在喝热水,也有人刚从茅房跑回来……喝水多就易上厕所嘛。 昨天被把过脉的女工都依照要求戴着口罩,心态还算良好,没有觉得自己被异样看待。其他女工也都没什么异动,芝娘跟她们说的很清楚,只要没有直接的唾液接触就不会感染,她们都注意着,不跟那几人太近距离交谈就可。 秦玥走进屋里,步子清浅,没有惊动旁的女工,只静悄悄到了一名戴口罩女工的身旁,轻轻拍她,当人看见自己时,示意她伸手把脉。 有人不经意抬眼看见秦玥,倒是吓了一跳,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微微庆幸着,自己刚才没有偷懒…… 秦玥淡笑放下她的手,那温和的神情就算是告诉她,她没事。 女工将她抽离的指尖一握,晃了晃。 秦玥唇角的微笑渐渐上扬,直将笑意蔓延至颧骨双眼,亮了两颗星眸的光点,遂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指指她工作台上的东西,她便松了手继续做活了。 几个女工都在秦玥安静的行走中被把了脉,无一例外的被报以微笑,都没事!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秦玥才算安心下来。只要没有那么多人感染上,她的工作量就能轻一些,只照管好患病的那几个就行。 临出厂房,林秀英拉了她。 “玥娘,你可得管好自己的身子,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做别的事了?别太拼了,给她们药自己吃着不就行了?”她觉得秦玥的手有点凉,握着就揉搓起来,“你瞧你瘦的,可别为了那些个什么人将自己给累病了!” 林秀英面上表情嫌弃,蹙了眉低低朝她说着话,秦玥便意识到她说的是周秀。 她淡然笑了笑:“三婶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周秀那边,我也只能算是一个给药的人,她的状况,是谁都改变的了……今天回来晚是到相公同窗家中做客了。没事儿的,我注意着呢!” 芝娘也是一脸担忧的瞧着她,秦玥有点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脸:“我今天很憔悴吗?为什么你们俩都用这么可怜的眼神儿看我?” 芝娘一拍她,“还说呢,你昨晚上几时睡的?今早又是什么时辰起的?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秦玥抿唇,“是不是石心说的,这丫头,回去我得说说她去!” “你可别!”芝娘忙拦她,“她是不好劝你才告诉我们的。有这么忠心的丫头,哪还舍得数落?” 秦玥嘿嘿一笑,拍上芝娘的手:“好好好,不说她行了吧!芝嫂子,好事将近就是不一样,比我都水嫩了啊?”说着还朝她挤挤眼,芝娘立马甩了她的手,两颊烧上了红云。 “你这妮子,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一起这话题的头儿,林秀英也笑呵呵的问:“芝娘,啥时候办事儿啊?咱村还能多一个劳力汉呢!” “你,你们……” 秦玥蹭蹭她的肩:“说说呗?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还没想好呢!”芝娘扔下这么句话就跑回屋里了。 林秀英和秦玥相视一笑,反正是到不了明年,今年肯定能成! “三婶儿,我走了啊,你进去看着吧!” 林秀英点头,却还是又叮嘱了她几句,才安心进屋。 离了厂房,秦玥又去了吴秀丽家。 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吴秀丽正给自家孩子做鞋子呢。她想着这脚上的东西,别说她不会弄上唾沫,就算是沾上了,也进不到孩子嘴里,所以才决定做它的。 学堂建好后,吴秀丽的男人就出去找活计了,现在也是给人家拉货的,不只是待遇不及秦玥给的好,但也算是有个进项,能给孩子买个糖啥的。 太阳好,吴秀丽一人坐在院子里,安静静的,倒是显得有些孤单了。 那药一喝就有效果,她觉得身上有力气了,烧也退了。秦玥告诫她不能觉得有一点好了就断药,什么时候她说断再断! 肺结核顽固,根治需要长久用药,有病人觉得自己好了,就不再吃药,导致病情复发难再治愈,可不能因为这点耽误康复。 秦玥面色严峻,吴秀丽一笑道:“俺知道,都听你的呢!” 她瞅瞅一侧的屋子,低了身子偷偷道:“昨个你走了之后,我听见周秀在哭呢,一边哭一边咳,周叔还一直安慰她来着,反正听着惨的很……你是不是还要去她家啊?可当心着点儿,别让她染给你了,那些破罐子破摔的事儿也不少呢!” 秦玥笑容清浅,“她没那力气,若真是想做什么事,只怕会在半路上晕过去。” “啊?她都病到那地步了?” “她是在狱中患上病的,没有好的环境,也没有及时医治,恶化的很快。” “监狱?!”吴秀丽惊讶,“她怎么了?不是嫁到镇上了?我还以为她又办什么龌龊事儿被人赶回来了呢!” 秦玥也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周秀假怀孕大闹玥恒店铺的事儿她没在村中宣扬,估计村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村里人除了周秀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入狱的事儿。 不过这已经说漏嘴了…… 秦玥干干笑着,笑声中自己想了想,才道:“她似乎就是办了不太好的事儿,气坏了李家老爷,被他一气之下送进官府了。我恰好给李老爷瞧了病,所以才知道这事儿。” “哦!”吴秀丽咂舌,“这坏事做尽了呀,总不会好过的!周秀也算是报应啦!咱们可不敢做什么缺德事儿,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咱们管好自己就行!”秦玥缓缓起身:“那我再过去瞧瞧,周叔也染上病了,不看周秀,也得看看他呀!” 吴秀丽也明白这意思,“那你过去吧,小心着些。” 周秀爹没什么事,就算有事,也让秦玥叮嘱的不敢出去了,在家里呆了一天,婆娘也害怕的离他远远的,更是不愿意再进周秀的屋子。 周秀爹无奈,只管等她熬好药,自己给周秀送过去,怕她不喝,还得看着她都喝完才拿出来碗。 此时老爹也在院中坐着,吸着旱烟,烟雾散在阳光下染了层层淡云,又缓缓散去,将人脸蒙在一片模糊中。 秦玥蹙眉,微沉了面:“周叔,这病本就是肺部问题,不能吸烟,你最好将烟给戒了!” 老爹微哑,尴尬将烟头往地上磕磕,冒着火星的烟丝一一落地,闪了几下就灭了。 “不吸了,这就不吸了……” 秦玥这才平静下来,示意他将手腕伸出。老爹捋了袖子,抹抹手腕上的烟灰才递过去。 “昨个儿重阳给您送药来,可有按时吃着?” “有,都吃着呢!玥娘给配的方子还不苦,好得很哪!” 这话才是大实话。秦玥给人开药,向来是往治愈和让人愿意吃的方向走的。医者若真心为病人着想,便不会净找些苦药,还狡辩着说良药苦口。甜药对症照样可以治病,还能让病人不反感喝药。 秦玥淡然:“你们已经是病躯,身体不舒服是真的,有好服用的药便用上,尽量让你们保持心情舒畅,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她放下老爹的手腕,“一切都正常,若是有不适之处,尽快告诉我!” “诶,晓得呢!” 老爹仰头,望着站在苍穹下的侄媳妇儿。背着光,将人显的深刻高挑,娇人似天际而来,携着半身凉薄一心仁德,淡然而立,似无愁绪。 那刻在空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下一刻话声便传来:“我去看看周秀。” 秦玥走至周秀门口的时候,瞥见老爹也缓缓站了起来,似是准备跟来。 比起昨晚,周秀这时候才算是个人。头发已经洗了,泄了半头青丝躺在床上,脸也干净了,只是眉眼倦怠,面色苍白憔悴,纸片一样。屋里再没有什么怪味,这才是一个女人的屋子! 秦玥在院中跟自己爹说话的时候周秀就睁开了眼,直直望着窗外,却看不见什么东西。 周秀心里空荡荡的,可是她还是在想,她到底是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她的日子过的不算好,可也不是说苦到没法活。可是,她喜欢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娶了个外面的女人,宠的没法没天。她不愿意的亲事被自己娘五十两银子给买来了。她在李家过的好,又被没由来出现的内衣给剥夺的一干二净…… 牢房里她想,回到家她还在想,为什么同样的人不同的命,难道她生来就是被人唾弃被人耍弄的? “咳!咳咳咳……” 没什么头绪,周秀突然就开始咳嗽。身上都是疼的,说不出来的位置,哪都是隐隐作痛的点,从内脏里翻腾出来,从骨缝里钻出来,穿过了层层血肉,直让人绞烂了眉心,咬破了舌头。 当她将要把嗓子都咳出血的时候,秦玥按上她的耳朵,确切的说是耳朵上面的一处头皮。 “把头抬起来,不要埋进被子里。”秦玥的声音毫无起伏,像例行公事一般告诫她。 周秀移开捂着胸腹的手,颤巍巍的将被子沿儿塞到下巴下面,将脸都露出来。 因为身体机能下降和精神倦怠,这动作做的极慢,手指动一下都费尽了力气,到周秀将被子掖好,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咳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玥,像看着怪人一般,目里全是震惊和后怕。 她知道,咳嗽停止肯定是因为秦玥碰了她的耳朵。她竟然可以一个动作帮她止咳?!周秀有些心慌,她好像才真的看清这女人,这突然以强势姿态进入周家村并在短时间里获得全村人喜欢的女人,她真的是,不能小看的! 以她这立竿见影的医术,若她想要自己的命,岂不是也是一个动作的事儿! 周秀煞白的面突然升了病态的潮红,如同绵软的宣纸晕开了一抹水红,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秦玥似是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轻笑了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来看你,只是在给周叔看病之后的例行公事。你只管每日按时喝药便可。” 秦玥没戴口罩,清秀的面孔以及内敛低奢的衣着,在她这简陋的屋子里有些格格不入。 周秀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她此时趴到她脸上吐一口唾沫……再强的人都敌不过夺人性命的病痛…… 床上女人突然垂下的睫毛划下一道浅影,秦玥没有漏过她垂眼前飞过的戾色。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改不了的本性! 秦玥一阵心寒却毫无怒气,胳膊一闪钳上她的脖颈。 周秀低烧不退,即使吃了药也毫无用处,秦玥手下似烧了一团火,灼烈的,似要将人烧成灰。 周秀有什么能耐让自己生气?生气伤身子,为她?不值得! “玥娘!”老爹心一提跑过来,惊慌的不敢碰她:“玥,玥娘可不敢啊!” 周秀恣裂了一双狞眸,鼻息沉重,微张着口瞪着秦玥。 “你想做什么?”秦玥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仿佛此刻她手里只是一只刚被人捉来准备剥皮的兔子,“你是不是,在想,上来亲我一下,将病气渡给我?” 秦玥声音低浅且温柔,甚至白皙的面上都还挂着云朵般的浅笑,可是话声出来,却让身后的老爹指尖一颤,让周秀的目光更是狠毒。 “但是真的很抱歉呢!”秦玥微微摇头,秀眉浅蹙,遗憾道:“能亲上我的人,只有周恒一人!哦,不是,还有我们家的狼,它现在在山上,估计已经是狼王了……” “玥娘……”老爹声音都是颤抖了,这场面可是吓死他了,“秀秀她不会的,她起身都要很大力气,不会……” “做不到不代表没有那个心!”秦玥一瞬回眸,目光冰寒似箭:“就像当初想抢我家相公一样,其心可诛!” 被周秀恶狠狠瞧着,秦玥又乖戾的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脸。 “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吧,安生点,不要再惹什么乱子。” 秦玥收手,最后瞥一眼床上匍匐的人,目光凉薄。看老爹,淡淡道:“药没了让婶子到我家取。记得别再吸烟了!” 老爹像送亲娘一样送走了秦玥,回身瞧瞧周秀的屋子,哀叹深深。 回到家,一见小女人缓缓而来,周恒就要去牵着她,却被秦玥一个手势打断了。 “先别过来,我去洗洗手熏熏衣服!” 秦玥一扭身进了洗手间,舀了水就开始洗。 周恒微微蹙了眉,还是不听话的跟进来,揽了她的胳膊将人往后带。 “水是凉的,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些热水来!” 周恒将秦玥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按,拿帕子将她的手拭干裹上,微沉着眸:“坐好了,等着我,不许动。” 秦玥吐舌:“好啦好啦,快去吧!不听话的小磨人精!” “……”周恒无奈笑着,“你才是吧!”他捏了她的脸,笑笑就出去了。 秦玥乖乖坐着,西斜的阳光正好能照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暖暖的光圈里。 周恒不多时就回来了,帮她兑好热水才将她手上的毛巾扯掉,让她洗手。 一番收拾后,秦玥坐到沙发上,细细的给双手抹着脂膏。 周恒一直静静看着她,目光柔和。 “怎么?你也想抹?”秦玥伸伸手去拽他,“来,我给你搓上点儿!” 周恒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揉搓,不时瞧见她偷偷趴上去咬一下他的指肚…… “玥玥,你是不是想吃猪蹄了?明儿让石青去买些,卤煮了给你吃,好不好?” 秦玥抬头,碎碎点头,眼中碎光迷离:“好啊!好久不吃猪蹄了呢!” “想吃什么就让她们做,不用咬着为夫的手瞎琢磨了……” “你的手……很好看啊!”秦玥在他手背上搓搓,越发显得皮肤白透,指长如玉,米分甲薄光,明润精致。 周恒低低一笑,手一翻钳住她的小手:“别搓了,一会儿再掉一层皮……” 秦玥摇头:“怎么会掉皮,你又没有牛皮癣。” “牛皮癣?” “是一种病。” 秦玥俏皮地朝他眨眼,嘴角一弯便是个饱满的笑。 周恒微笑,缓缓伸出手来,直朝着她的下巴而来,想像挠银毫那样挠挠她。 秦玥却一低脑袋将他的手夹住了,迅速捏住拿下来,虎着脸:“你想干嘛?现在还不到天黑呢!猴急!” 周恒愣住了,一双长眸的目光呆愣在自己手上。什么天黑? 秦玥扁嘴拍上他的手,“再怎么想也得等到晚上上床……再说,这是在客厅呢!” 小女人软哝的声音绕耳三圈,周恒明白过来,颧骨微红,立马摆出一副冤枉样儿。 “为夫不是,只是想挠挠你呢……” 秦玥以为他伸手来要解自己的衣服呢。这误会弄得……秦玥自己也哭笑不得不好意思了,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只是,身边男人的目光太过突出宠溺,她就算低了头也能感觉到那眼光的温柔。 周恒缓缓抚了她的肩,微笑道:“为夫若是想,会等到玥玥闲暇不忙的时候的。这两日你太累了,歇着便好。” 秦玥深呼吸两下,拍拍自己的脸,瞪他:“不许在大白天讨论这个问题!” 周恒无奈:“不是玥玥先说的吗……” “我……下不为例!”秦玥抿唇,上牙咬着下嘴唇,一副愤慨样儿。 周恒笑的一片柔软,往秦玥这边坐坐,将她拥进怀里:“好,以后这事儿就在晚上说。” “这还差不多……” 秦玥蹭在他颈间嘀咕了一声,瞟到桌上石心做的板栗糕,忽然想起来上午周恒好像说要给她做饭吃来着。遂就搂上他的脖子:“相公,你说要给人家做饭的,晚饭你来做怎么样?” 周恒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道:“谨遵娘子吩咐。” “我要喝甜甜的八宝粥。” 周恒温和点头:“好。” “我还要吃煎鸡蛋。” 周恒再点头:“好。” “鱼香茄子!” “……这个时候好像找不来茄子。” “那,水煮肉片?” “……这个我不会做。” “那我教你!” “那就不是为夫为你做饭了。”周恒浅笑着。 “没关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学堂下学后,仨孩子都颠颠地跑回来了。阿正在前,将胸前挎的小书包往屋里一扔,就跑来客厅了。 结果屋里竟然又没人。 “大哥和嫂子还没回来吗?”阿正皱眉,泄气地坐到沙发上,突然就晃了身子摇着脑袋,鱼打挺儿一般在沙发上乱蹭。 “怎么还没回来呢!一个月就两天,还不早早回来,两人去哪儿玩儿了?!不知道回来生侄女儿……” 周雨远远就听到他一个人在屋里喊叫了,瞧瞧被他的声音吓的一瞬惊起的小鹿,可怜地摇摇头,摸摸它让它回棚里去了。 “阿正,你又怎么了?”周雨坐到他身旁,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人揪起来坐好,“一个人咋哇什么呢?” 阿正闲闲看了她,又耷拉了眼皮,脚丫不老实的踢踢茶几:“大哥和嫂子没回来……” “那我刚才听见厨房里的声音都是谁的?明明就是他俩一边炒菜一边说话呢!” “真的?!我去看看!” 阿正顿时坐直了,睁大了眼睛,身子一弹就从沙发上跳下,几个步子窜出了客厅,直奔小厨房。 秦玥正夹了一筷子鸡蛋炒木耳往周恒口中送,“好吃吗?” 周恒安静秀气的嚼着,点头:“我炒的,自然好吃。”说完还自顾自地抿嘴笑了笑。 阿正抱着膀子站在门边,一脸臭臭的表情:“啧啧啧,你们俩真是够恩爱的!” 秦玥手一抖,差点将筷子掉地上。这孩子的语气,怎么那么像张文义…… “怎么?嫂子个大哥感情好,你不乐意了?”秦玥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嫌他抢了嫂子的宠爱了?” 阿正踩着稳实的步子过来,站在两人中间,脸一扬:“才不是呢!” “那怎么了?想大哥了,进到客厅没找到人失落了吧?”周恒揉揉他的发顶,笑道:“阿正这个发绳好像绑了不短的时间吧?” 阿正一捂小发髻连连后退,“阿正喜欢这根发绳,嫂子不给人家买新的,人家就一直绑着这个!大哥都已经有嫂子整个人了,不能跟阿正抢发绳!” “……”这都是在哪儿学的话啊,周恒哀叹。 秦玥从锅里挑了块瘦肉杵到阿正嘴边,小孩儿张口含下,瞬间被烫的皱眉跳脚,又不愿意将肉肉吐出来,就翻过来翻过去的在嘴里倒腾着嚼着,小脸都涨红了,直半天苦着脸,胡乱嚼吧了几下咽肚里。 “跟个小猴子似的!”秦玥在一旁乐的直笑,一点儿认错的样子都没有。 阿正绷着脸气愤瞧着她,一跺脚,伸舌头往秦玥跟前凑,说话含糊不清。 “你看看,我的舌头都烧烂了!烂了!” 周恒轻轻捏上他的发髻,将人往后面拽拽:“舌头上的伤最是痊愈的快,明儿就会好的!” 他又轻笑着拧了阿正的小鼻子:“谁让欺负大哥了?你嫂子看不过去,来帮我一把,让你瞧瞧什么叫恶趣味,整人不露声色……” 阿正撇嘴,斜眼儿瞧周恒:“大哥你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要注意着点,说不定就会吃到个新出来的小虫子小蚂蚁哦!” 三月,已经有小虫子爬出来,在地面上晒太阳做各种活动了,阿正在山上见过许多忙碌的小蚂蚁呢! 瞧他一脸的坏笑,秦玥又捏上他的脸往两边拽着:“阿正,你想不想吃晚饭了?今天的饭可是我和你大哥一起做的!” “唔……”阿正随着她的手劲儿往她那边移,以减轻脸皮的扯痛,“要,要吃,阿正不闹了,阿正要吃饭!” 还是周恒拦了秦玥的进一步动作,将她的手拿下解救了阿正的小脸。 “快回去等着开饭吧!”周恒揉揉他的脸,微笑道。 阿正扁嘴,“人家想在大哥身边呆着。” 秦玥转身搅了锅里的菜,一股股肉香冒出,惹人流口水。 “那你就在这儿呆着……帮忙烧火吧!”秦玥贱兮兮的笑,指着灶火前的小板凳。 “好。”阿正乖乖坐下,往灶洞里填了柴火。 看小孩儿的脸庞被火光映的亮堂堂,秦玥轻笑笑,将锅里的菜盛出来。 周雨一人在客厅里坐着也没事儿,出来一看,小厨房里仨人都在。 她往门口一站,笑道:“阿正,原来你是想来烧火啊!那么急躁的在沙发上打滚,最后就是来烧火的?没跟大哥嫂子说什么话?我可是听见……” “不要说不要说!”阿正不知她听见什么了,但看她的贼笑样儿,就知道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跳起来就将周雨往外赶。 “厨房里烟气多,再将你漂亮的头发沾脏了,赶紧出去吧姐姐!” 周雨将他两只小手一抓,嫌弃道:“是厨房脏还是你的手脏?” 阿正刚才拿柴火弄的手上都是土,他这一推搡,直接将手上的脏东西抹到周雨身上了。 “额……”阿正忙将手背到身后去,嗫嚅着:“人家不是估计的啦!对不起啊姐姐。” 看他一脸可怜样,估计刚才没少被哥嫂两人整,周雨好心泛滥一下,虎摸了他的脑袋瓜:“好吧,姐姐原谅你!你出去吧,别在厨房呆着了,我来就好!” 秦玥笑笑:“也不用你来忙了,已经做好可以开饭了。” 阿正又颠颠地过去,伸出两手去接秦玥刚盛好的八宝粥:“我帮嫂子端菜!” “这个有点烫,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阿正举高了手去抱小瓷盆,凑上去鼻子使劲儿闻闻:“咱们家的米好香啊!” 说着就像只灰鼠一样抱着盆子往客厅跑了。 “来,小雨也端盘菜!”秦玥将一大盘木耳炒鸡蛋搁到她手里。 本想吃煎鸡蛋的,但看见有木耳,就直接把鸡蛋捣烂了浑到一起炒了。 周雨一走,厨房就剩下夫妻俩,周恒端了盘水芹炒蘑菇站的笔直等着秦玥。 秦玥一笑,踮起脚尖对着他的泛着浅米分的唇就亲了上去。 周恒忙将端着盘子的手往一边移,同时低了头去迎接她。 “也不怕碰到菜。”周恒望着一脸玩味的小女人,轻嗔着她。 “不怕不怕不怕!”秦玥笑眯眯的端上水煮肉片,很自然的哼着不怕不怕的歌儿,走出了厨房,回头瞧一眼周恒:“相公,傻站着干嘛?来呀!” 周恒失笑,刚才做饭的时候,秦玥已经好几次偷腥的来亲自己了,好像从那次之后,她就喜欢上亲他了。 这意思,是不是玥玥很想呢?可是她今天很累了,晚上到底要不要呢? 周恒浅浅蹙着眉,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今晚的饭一点没用到下人,都是夫妻俩做的,孩子们很给面子的将菜全部吃完了。阿正很喜欢喝秦玥熬的甜八宝粥,喝了两大碗。周勤一直都是淡淡的样子,似乎比周恒还正经,除了跟家里人的浅笑,就再没有什么表情了。小雨还是叽叽喳喳的,性格上,他们一点都不像龙凤胎。 咦,龙凤胎?! 秦玥咬着筷子,视线在周雨和周勤身上来回转动。 “玥玥怎么了?”周恒轻着动作将她的筷子抽出来,以防她不注意戳到自己。 秦玥笑的狡黠,扭头看着他,轻声道:“相公,小雨和阿勤是龙凤胎啊!” 周恒点头:“是啊。” “龙凤胎是会有家族遗传的!”秦玥睁大了眼睛。 “那怎么了?”阿正掰了块馒头蘸了肉汤吃,“难道以后阿正也会有龙凤胎的宝宝们吗?” 秦玥:“……” 周恒恍然,明了的面部表情已经告诉秦玥,他知道她想的什么了。 秦玥贼兮兮的笑着,周恒反倒是有些微的窘迫,偷偷红了耳根,轻抿着唇,装做没事儿的样子给秦玥夹了菜。 偶尔看周恒害羞,秦玥心中其实是狂笑的,相公的样子好可爱,跟偷偷从洞口往外看的小兔子一样。唔,好想上去亲一口啊! 秦玥简直是蠢蠢欲动了,双眼都放着不一样的光,落在周恒身上似乎能将他的衣服剥掉一般。 “咳……”周恒握拳放至嘴边轻咳一声,成功将秦玥腐败的思绪收回。 “嘿嘿……”秦玥不好意思的笑笑,“吃饭吃饭,赶紧吃!” 吃完好干活儿! 今天做饭早,他们吃的也早,还没等石心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完,重阳从前院飞了过来,说芝娘抱着孩子过来了,小孩高烧。 秦玥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让紫叶过来收拾了,石心你随我过去!” 秦玥一路疾步到了前院大堂,石心小跑着跟上她。 良生窝在郑斌怀里,小脸通红,眼眶虽挂着泪花,却愣是乖巧的没哭出声来,只不时的抽着鼻子吭叽几声。 芝娘面色焦急,抚着良生的额头,满手的烫热,慌死她了! 看见郑斌还在,秦玥愣了一瞬,倒也没说什么,只探上良生的额头感觉体温,估计有三十八度了。 “下午突然就烧起来了,给他擦了好几回一点儿都没退。”芝娘着急的话都抖了,紧跟着秦玥看良生。 “恩。”秦玥点头,浅笑着:“你坐下歇歇,幼儿多病也算正常,别上了火。” 她握上良生的手,温柔道:“宝儿乖,伸伸舌头给婶婶看看。” 良生不情不愿,苦着脸往郑斌脖子里钻:“爹……” 芝娘也不管他这时候在别人家喊爹好不好瞧,只退到郑斌身后,抱着他的小脸儿低着声音哄他:“宝儿乖,给婶婶瞧瞧,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良生抬抬眼,扁嘴,摇头。 秦玥轻笑,伸手去找良生的小手:“那我给他把脉好了。” “良生,你发烧不觉得难受?刚才还在爹怀里吱唔,现在怎么不让婶婶给你看病?若你觉得很舒服,咱们就回家去吧?”郑斌凑到良生脸庞跟他说话,目光甚是宠爱。 良生慢吞吞摇头,垂着眼皮扭过头来,对着秦玥伸出了小舌头。 舌苔深厚,淡黄,上火有炎症。 芝娘总算松了半口气,对上郑斌看过来的视线睨了他一眼。 秦玥还是把了脉,最后揉揉良生的脸蛋,轻笑着。 “最近给他吃什么好东西了?吃的都上火了。” 芝娘微愣,遂瞪上了郑斌。 郑斌叫苦又冤枉,他也不知道啊…… “没事没事,给他拿点药,喝两次就缓过来。” 秦玥笑着,对石心说了几个药名,小丫头回内院拿药去了,她跟在秦玥身边分装药草,识得制药间里所有的药材。 “让他多喝点水,给揉揉肚子,能舒服些。回家再拿凉水沾了毛巾继续敷着额头,配着药才能退烧快。”秦玥道:“今晚上孩子会出虚汗的,记得给他擦擦,担心着凉。” “诶!”芝娘点头,有点不好意思:“麻烦玥娘了,没打扰你们吃饭吧?” “刚吃过,丫头都将碗筷收拾了呢,来的正好,真会掐点子!” “哦,那就好,要不是良生烧的太狠,我是不会在这时候来的……” “无妨!孩子都是娘的宝,哪有孩子生病娘不心疼的?我知道!”秦玥看看小毛孩子,微微犹豫了下才道:“以后吃东西,多注意些,可不能跟填鸭子似的让他一直吃,荤素都搭配着才好。” 芝娘低着眉眼抿唇,“记得了,以后都不敢了!” 良生不舒服,在郑斌怀里蔫儿着,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连芝娘都不瞧了。 芝娘直戳他的小脑袋瓜儿,小孩儿扁着嘴看着想哭。 郑斌皱眉,带着三分温柔的责备看芝娘,她便没脾气地收了手,心里却骂着,小白眼儿狼,养了你两年,竟然敌不上一个新来的男人…… 秦玥看着将要成为两口子的人和这小宝贝蛋儿,嘴边也是浅浅的笑。 她真的,也想要个儿子…… ------题外话------ 啊,又是万更啊!我都佩服自己了!O(n_n)O哈哈~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贤妻良母 石心匆忙将包好的药拿来。良生已经趴在郑斌肩上昏昏欲睡了,估计是嘴里干,一直在舔嘴唇。 秦玥倒了杯热水,让芝娘给他喝下,且跟芝娘说不要让他再舔嘴了,那样嘴巴会更干的。 良生听见两人的对话了,喝完水咂咂嘴,抱着郑斌的脖子安生下来,也不乱动也不舔嘴了,大眼忽灵灵瞧着芝娘。 “娘,回家。” “好,咱们这就走了,一会儿喝了你玥婶婶给的糖水就不难受啦!” 这孩子一直让郑斌抱着,时间长了男人也会累,芝娘伸了胳膊要来抱他,他却扭了脸。 郑斌低低地笑,将良生往上掂了掂,笑看芝娘:“我抱着吧,咱赶紧回家吧,宝儿身上烫的很哪!” “回家回家!”良生拍着郑斌的膀子吆喝。 那小模样儿倒是将秦玥也逗笑了,她轻推推芝娘:“赶紧走吧,给宝儿喝点粥再喝药,小儿脾胃弱,得多照看着点儿!” 郑斌一手托着良生的小屁股,一手在袖中摸了一下,扔给石心一锭银子,揽着芝娘就往外走。 “这是药钱!” 门帘动了一瞬,送来他沉厚的男声。 石心简直是条件反射去接那银子,到手才听见他的话,人已经走了。 “主子……”小丫头捏着那三两多的银锞子,为难看着秦玥。 “拿着吧,当你今晚的跑腿费了!” 秦玥说罢就往内院走,石心将银子往袖里一塞跟着跑出去了。 “谢主子!” 石心跟在秦玥身后喊了一句。 “不谢,留着当嫁妆!” “……” 石心僵了脚步,静着小脸,远远看着秦玥的身影隐在一片黑暗里。 天儿不凉,人穿的也还是薄冬装,手心都是暖的。 石心立在空荡荡的院中,安静抿了唇,想起了连程送给她的那支银簪子。 良久,直到石青将李君业吃过的食盒拿回来,他看见石心喊了她一声,小丫头才回过神来。 “姐,你怎么站在这儿,主子不用你伺候吗?” 石青从学堂回来,身上还沾了淡淡的醋味,融在轻风里别有一番奇异的春意。 石心轻轻一笑,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该是不用了,姑爷一回来,不都是和我抢着伺候主子么!” 石青也了然地笑了:“说的也是,姑爷对主子那叫一个好。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干啥都周全的很!” “夫子吃过了?”石心瞧瞧他手里的食盒。 “吃过了,一个人坐着看书呢!那姐,你回屋歇着去吧!” “恩,你也早点睡,别光顾着玩儿。” 石青撇嘴:“我一个人住玩儿啥?又不是以前有……” 石心目光渐渐淡了下去,像蒙了一层尘埃,当了珠光的亮。 话说一半,小子就闭嘴不言语了,垂眼自己笑笑:“反正你早点儿歇着吧,明早起来还要烧热水啥的!” 他半推着石心将人推到房里,给她关好门自己退出来。 石青突然有点惆怅了,望望漫天碎撒的繁星,往东星繁,往西星疏,西边就是重城的位置…… 石青想连程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留神就有丧命之险。石青皱了眉,他走的时候好像还是没有成功获取姐姐的芳心呢,不然那晚他就该很高兴的跟自己拉关系了。哎,连大哥功夫那么好,该不会有事的! 他瞧瞧已经亮了的石心的窗户,一方橘光染画,柔和到恬静。 姐姐好像也想他了呢! 姐姐对连大哥,到底是怎么心思?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 客厅中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兄妹四人坐着等秦玥回来。 她一进门,阿正就仰了头问:“嫂子,良生怎么样了?” “发烧,被他那新爹爹送来太多的好吃食吃的了……喝两剂药就会过来的,没大碍,倒是吓到芝嫂子了。”秦玥轻笑着,“所以嫂子平日里跟你们说饮食要均衡,就是怕吃的过火,由胃里的火气炎症攻成发热,自己受罪可不舒服。” “恩。”阿正乖乖点头,“咱们家做的饭都是有荤有素,不会有事的吧?” “现在当然不会了!”秦玥轻敲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嘭一声响,逗乐自己。 阿正扁嘴捂住额头,“大哥,嫂子越来越爱敲人家了!你得为我报仇!” 周雨闲闲道:“大哥跟嫂子是一伙儿的,你不知道?是想他俩联合起来欺负你还是咋滴?跟大哥告状?还不如自己反击呢!” 阿正点头,深以为然,挺起反击。 一手捏上秦玥的脸,使劲往外扯了一下,松手,箭一般飞出了客厅,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没用到两秒。 秦玥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时候,他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周恒在一旁坐着,俊面低沉,气压骤低。 周雨半张着嘴,随即闭嘴,干巴巴道:“那个,我,我也不是有意要教他拧嫂子的啊!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来有个绣活儿没做,我先回去了!” 周雨身后有狼一般窜出了客厅。 周勤坐着也没有太大意思,而且还尴尬,他起身:“我也走了,大哥大嫂早点休息!” “对了!”他走至门口,回头又说了一句,“阿正这几天也一直跟我念叨,说想要个侄女儿,不知道是否与大哥嫂子说了……” “我走了!”他将门帘一掀,潇洒走人。 客厅里,周恒渐渐放松了身子,过来将秦玥被阿正扯的脸轻揉着。 “阿正手劲儿不小,不知道有没有控制好,疼不疼?”他问。 秦玥摇头:“不疼啊,就是很正常的捏了一下。我就是没想到阿正会真的捏上来……” 她蹙眉瞅着周恒,一脸淡淡的忧伤疑惑:“我是不是太欺负阿正,让他记仇了?” “我没觉得娘子没有太欺负他。阿正许是没人陪着,闲的手痒了。”周恒话声温和,目光里却透了点危险。 秦玥一拧他的脸,轻笑着:“干嘛,你还想去帮我捏回来?孩子脾气!” “为夫可是跟娘子一伙的,不帮娘子帮谁?”周恒一脸委屈。 “好,帮我帮我,明儿揪着阿正就得打他屁股!脱裤子打!”秦玥狠狠道。 周恒略蹙眉想了一下:“若是要脱裤子,还是为夫来动手吧!” 秦玥乐得笑眯眯的,抱上他的脖子:“相公你真可爱!咱们回房休息吧!” 周恒轻柔笑着,低低道:“想让为夫抱着你?” 秦玥乖乖点头,米分唇光彩朵朵,欢快的像水里弹跳的鱼,洒出一片水花。 周恒揽上小女人的腿,一个起身将其横抱起来,走入内室。 “相公,其实你不弱的!”秦玥很认真的瞧着周恒挺拔的鼻梁,再望望他泛着光的双眼:“我现在起码有八十斤,你胳膊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将我横抱起来呢!是不?” “恩,玥玥现在才意识到这点吗?我好歹也在家中务农两年,上山砍柴猎兔子然后背着回来,阿正小时候还要有人照顾着,力气是早就练出来的。” 周恒声音温柔平和,说起过去的劳碌,没有丝毫难堪,只像在跟秦玥讲个别人的小故事。 秦玥心里软软的,像春天的土地渐渐拱出青芽嫩草,毛茸茸泛着痒。 周恒将她放到床上,秦玥道:“我也喜欢上山,去找草药!以后你不用上学了,咱们就趁好天跑山,你捉兔子我采草药,要么就薅野菜回家吃,好不好?” 周恒清俊的眉眼染着淡淡的笑,轻轻应了一声。 “啊——”跑了一天,坐到床上秦玥才知道长长身,舒了一口长气,瞧着嘴角:“睡觉睡觉!” 趁着周恒将客厅的烛火熄了的空,秦玥麻利地脱了衣服,手刚碰上内衣的挂钩,门就浅浅的开。 秦玥捞起睡衣就裹到身上,也不管脱没脱内衣了。 好害羞啊!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让男人看着自己脱光光,秦玥还是有点心理压力的。 周恒似是没有发现秦玥快的离谱的动作,只温柔地宽衣,面对着床上的小女人,微笑着,目中柔和的光似乎能淌出来将秦玥都裹上。 秦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精瘦的上身,似乎好像有那么点肌肉呢。被烛火映照着,发出暖黄的光泽,肌理明润光滑,线条流畅,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的,跟他的人一样。周恒换上秦玥给他做的睡衣,吹熄了床头的灯,安静卧在她身旁。 室内乍一暗,秦玥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不久就又睁开眼,可以借着疏淡的星光瞧见周恒轻抿的唇线,扔是温柔的弧度。 周恒能感觉到,秦玥一直睁眼看他,他笑笑,秦玥将他唇上的柔软肌理拉伸上翘的过程瞅的一清二楚,自己也嘿嘿傻笑几声。 “玥玥,睡觉了,闭上眼,好好休息!” 周恒声音很低,没有在这夜里留下一丝痕迹。她已经忙了一天了,急需充足的睡眠将全部的精神力气都补回来。他抚到她背上轻拍着,像以前哄阿正睡觉。 半晌,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动静,周恒以为她睡着了,便动作轻轻地换了姿势,准备入睡。谁知—— 秦玥忽地起身,昏暗的屋子里,隐约见她两臂一展,将柔软的睡衣一拽扔到床尾,两手背后,轻巧的勾开了内衣挂钩,两团火红的曼珠沙华从疏光中穿过,摔到那头的睡衣上。 周恒愣怔又忐忑地瞧着她流畅的动作,直到她转身,疏淡的光落在娇人雪肩玉臂之上,隐约见风光骊迆,盛荷舒放,荷间一双精亮的眸子目光灼灼。 秦玥如一条小鱼钻进被窝里,紧抱着周恒。 “好冷……” 她吻上身下的男人,娇吟浅浮。 “春宵苦短,一月才两日见面,咱们才是异地恋呢!还不趁这时候赶紧办正事!” 周恒环着她的背将人轻轻翻下,秦玥身子一倒,臻首落入绣枕。 男子双颊熏热,胸膛里躁动的心跳频率不定,努力在一片黑暗中凝望着她的眼。 “玥玥忙了一天,你……” “不累!” 秦玥脱口而出。 周恒宠溺一笑,俯身吻上…… —— 秦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另一侧已经没了周恒的影子。 她轻蹙着眉,砸砸嘴,翻身抱上周恒的枕头,将睡衣浓厚的脸埋进去,白嫩的手臂懒懒露在外面也不愿收回去了。 继续睡…… 周恒进来的时候,秦玥虽是闭着眼的,但面部微妙的神情让人只觉她好像心情不佳。 周恒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难道昨晚他做的太过了…… 但是,再不将人叫醒就要到午时了,她还没吃早饭呢!对于一个一日三餐从不落下的人来说,猛的一不吃早餐,胃会抗议的。 周恒还是挠挠秦玥温热的下巴,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睁开眼。 秦玥睁眼却是十分嫌弃的神情,抬手要拍到周恒脸上,被他成功的劫住,反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下,而后便柔柔的瞧着她。 这样讨好的举动…… 秦玥扁嘴,想要锤他一下的薄怒都没有了。 事实证明,女人不能在这事上太主动,否则男人会无限度的索取的…… 秦玥以为周恒是一只温柔的独角兽,结果一句话的功夫独角兽就变成食人饕餮了…… 噢,她在心中深深的鄙视了自己一番,男人终究是男人,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柳下惠,到底是会为自己之前的空窗期补上肥美福利的! 周恒不好意思地笑笑,揉揉她微乱的发。 “今晚就不再来了……” 秦玥在枕头上蹭着晃晃脑袋,很无所谓地道:“只要轻一点就好了啦!” 周恒将她微凉的小手揉搓着,有点得逞的歪了嘴角:“好。” “那你走开,我要起床了!”秦玥推推他的手。 “为夫帮你!” “……不用。” “玥玥不是不舒服么……” “说不要就不要!” 周恒乐呵呵瞧着秦玥想发飙的模样儿,摆手:“那好吧,为夫在外面等着娘子,若是动手不便,一定要叫我!” 秦玥哼哼唧唧扶着自己的腰部以下位置,磨磨蹭蹭穿好了衣服。石心很贴心的端进来热水,一番洗漱后,秦玥踢踢腿,抻抻胳膊,深呼吸几口气。 好,好像又恢复到原来的秦玥样子了!她笑笑,大步往外走,当然,忽略腰酸腿疼…… 周恒坐在沙发上看书,低垂的眉眼被阳光照的添了几许柔情,那黑黑的睫毛一扬,他就朝她笑着,白皙清俊的面上温柔一片。 他指指茶几上的清粥小菜,“来,先吃点东西。” 秦玥慢腾腾过去,也没吭声,就低头吃饭。 “今天有事吗?” 周恒一边看着书一边跟秦玥说话,语气融暖,春风一样。 “没事,怎么了?”秦玥将萝卜丝嚼的脆响,嘴边沾了一抹亮亮的油。 “陪我到田里看看,需不需要浇水。” “哦……不需要拔草什么的吗?” “过去瞧瞧,有草就拔了,咱们家的地不多,我来拔就好,玥玥在低头等着我。” 周恒抬眼,笑着拿帕子擦掉了她嘴角的油点。 秦玥又抹了下嘴,“没事儿,反正吃完还是会擦的,不差那点事儿!” “玥玥在弟妹们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周恒淡笑着。 “那不是没他们在场么!怎么嫌弃我了?吃了就想跑?”秦玥斜睨着他。 周恒郑重:“没有!” “好吧!”秦玥拿着筷子拍拍他的脸,瘦的能摸到骨楞。 吃的饭都到哪儿去了……秦玥皱眉,迅速将米粥解决掉。 “走!”她起身,拍拍肚子:“对不起你了哈,以后都按时把你喂的饱饱的,木么!” 周恒牵上她往外走。 “你的胃能听见吗?” “怎么不能?小宝宝还能听见父母的声音嘞!” 太阳真好,天瓦蓝瓦蓝的,透亮的不真实,像童话里描写的仙境。 秦玥不太优雅的龇牙咧嘴的张了手微微挡着眼前清冽的阳光。 她突然一跳:“噢,突然想起来了!我的辣椒该种了!” “是之前吃过的辛辣的红果子?” “对对对,就是它!”秦玥回头看周恒,一脸请求:“相公,咱们先把辣椒种了再去地里吧!” 周恒微笑点头:“你想种到哪里?” “就在那儿!”秦玥一指院子中间小树的旁边,很是兴奋:“咱们种一排,到时候就能出一排的辣椒苗,再重新分栽开,栽好几排!就能吃川菜了!” 周恒似乎被她雀跃的心情感染到了,眉眼缀满星光,语气轻快:“快去拿你的种子吧!” 秦玥跳着进了屋子,不多时就捧着一个纸包出来。 周恒已经拿了小铲子在离小树一尺远的地方挖起来了小坑。 秦玥小心展开纸包,将辣椒籽均匀地撒在小坑洞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石心一声不吭的舀来了水,秦玥一抬手端了过来,等周恒将土埋好了,才缓缓的倒在上面。 水流在细土上吱吱响了几声,湿了数个小坑,就像,毛孩子调皮的撒尿印儿…… “相公,用不用做别的事?感觉好简单啊!”秦玥掂着大水瓢,眨眼俏皮问周恒。 “这辣椒是你从山上摘下的,能野生,难道不能被人种下长在家里?”周恒接过她手里的瓢子递给石心:“放心吧,这样顽强的植物,已经被你呵护着回到了土地里,就不会让你失望的,会长成你希望的样子的!” 秦玥笑嘻嘻挽着他的胳膊:“好好好,承你吉言,我要种好多好多辣椒!以后在咱们村开个辣椒园,卖到全国各地去!只此一家的独特味道!” “玥玥的宏大的志向……只是种菜吗?”周恒戏谑地笑看她。 “才不是呢,我以前啊,就是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想做一位贤妻良母来着!”秦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回忆,吐出的音符都好像带了那异世的气息。 “我想着,料理好一个家不容易,不管主内还是主外,都要顾及到所有人的感受。” “那时候有人说啊,嫁给一个人其实是嫁给他那个家族。站在顶端的家族高门规礼,宏远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一举一动都会被剥露在世人面前。一个合格的儿媳不仅要有极好的家世,还要知书达理才艺非凡,当然,那是离我遥远的人群。而普通人家,不需要美貌,也不用才情,只要懂得周全客气的将丈夫家所有人的心情都照顾到,便是极好极好的,是被人称道,被婆婆夸奖的好媳妇儿,当然,如果能生个儿子,就完美了。” “我觉得很难!”秦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慨之意。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将每个人的喜好都记住呢?逢迎别人,不露声色的赞美人也是不简单的。太累了!” “所以我不求那么多,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很优秀的妻子,只在丈夫一人那里拿到A就可以。然后给我的爱人生两个宝宝,我希望儿子在前,然后有女儿,那样我的乖乖女不仅有父母的爱,还有哥哥疼着!全心全意的将他们培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不强求,只做他们兴趣之中的。” “活着很累,我也不想我的儿女被自己的父母逼着,学这学那。他们需要的是一股风,来自我们的开明和理解,将他们送到属于他们的天空。” 两人已经走至村里的田地,春光将满目的麦苗笼罩成一泊闪着光的湖,叶尖都似沾着雨露,风动耀眼,风过起舞。 周恒将秦玥的手握紧了,语声平和安静:“我想,玥玥的理想已经实现了。站在你身边的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所以,你来到这里,真的是有原因的!” “夙愿成真,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但你降落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得失,一目了然。” “我就是你的所得!” 男子目光清澈又深邃,凝视着人,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秦玥稍有点心慌,像置身在火炉边,燃物噼啪作响,静谧而熏热。 这目光太过幽深了,她虽看了不止一次,但仍是挡不住心跳不安生的波动。 “咱们还没圆满呢!”她瓮动米分唇。 周恒了然颔首,日光下微微低了身子,“那我们今晚再努力。”不经意瞟见了小女人细颈下的红点点,他有些愣了。 那是……他弄的?好像,的确是…… 周恒不自然红了颧骨两侧,怪不得玥玥早上要给他使脸色…… 秦玥却是耳朵烧的燥热,胡乱点着头,哼唧着:“你要轻一点……” 周恒笑笑,温柔在她侧脸上吻了吻:“一定!” ------题外话------ 今天忙活了一中午,在家做了火锅,洗菜切菜刷锅洗碗,样样不落,一上午都没写一个字,有点少啦~嘿嘿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连环踢,送牌位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站在自家田地边,一眼瞧过去尽是碧绿的麦苗,窜的挺快,有周恒的大手那么长了,摇摆着像婴儿挥舞小手,热闹的很! 单看着绿色的植物,眼睛就很舒服。秦玥将眼睛闭上又睁开,略有些不着调的笑。院子以外的风景很多,但有周恒在,即使是一块麦田,似乎都变的不一样,静寂着温柔着,百看不厌。 周恒正低了身子在地上看土,抓了一把,细细搓着,一点儿风就将漏下的细土吹的飞洒如烟。 “很干,对不对?” “恩,每年春天都要浇水的,情理之中的事。”周恒起身,拍拍手。 秦玥给他帕子擦手,他没要。 那是他要送给秦玥却被弄丢后又神奇的跑到她手里的手绢。很柔美的蓝绢,浅绣月影疏云,恬静淡泊。 周恒淡淡道:“这手绢还是玥玥自己用吧。土里有农家肥呢,别将它弄脏了。” 他再细细看田里,有杂草,蹿的比麦苗高,颜色比麦苗浅。 秦玥扁着嘴,不高兴他不用自己递上的东西。 周恒柔和笑笑,“乖玥玥,我还要拔草呢,咱们回了家再洗手,就不弄脏你的漂亮手绢了!”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 秦玥将手绢收起来,小心趟进麦苗间隙里,瞧见一根贼贼的野草,直接连根拔起攥到手里。 小女人缓缓行在麦田里,若飘至碧海间一片云,灵动俏皮,光线迷离中悠然的时起时伏。 周恒紧跟在她身后,隔了四五六行麦苗,一会儿就追上了她,扭头朝她笑笑:“玥玥,你到地头等着我就好,太阳晒,你的小脸娇嫩,别将你晒黑了。” 秦玥无所谓的摸摸脸,望望万光尽洒的太阳,眯眼一笑:“没事儿!我夏天上山采药不也没晒黑?咱俩一起能快点回家啦!” 少顷,周恒点头,手下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一会儿就将秦玥甩了一大截,而且所经之处,就算离他远的杂草都被消灭了。 秦玥使了半天劲儿将手中那根极高的蒿子薅下来之后,再抬眼已是一片干净,像小学时被谁偷偷清扫之后的清洁区,干净的一片敞亮。而那个静悄悄做好事儿的小学生,已经半弓着腰快走到地头了。 怎么觉得像被家长惯着孩子呢? 秦玥自个垂眼笑笑,晃着手中的野草退出了麦田,到地边儿上将草一扔,让太阳尽情的把它们晒死,然后乖巧站在一棵冒绿头儿的树下等着周恒。 太阳已近头顶了,此季节的温度不温不火,不到穿春装的时候。秦玥算是刚吃过饭,被太阳照着有些昏昏欲睡。 周恒走过来的时候,她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哈欠,道,学堂该放学了。 周恒手脏,没有牵着秦玥,她便黏着他的胳膊不放,问他要不要去学堂接阿正他们。周恒点头称好,两人就一起到了学堂。 时间掐的准,才走到学院空荡的门前,就听到里面一阵冲天欢呼,片刻,熊孩子们飞了出来。李君业安静跟在他们身后,要到门口来目送他们离开。 视线堪堪停在门口相携和美的夫妻二人身上,李君业快步走来。 “周恒你放假了!”李君业脸上有明显到浮出水面的游鱼一般的笑,礼貌的站定在他二人身前一步远的距离。 他在这里大概也是孤独的。秦玥想,让一个内敛不多言语,且受过非人待遇的年轻人到陌生的地方教书,许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周恒温润浅笑:“昨个回来了,有些晚,没来打扰你教课。在村里可还好?” “有你家照顾着我,当然好了!”李君业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在秦玥身上轻落了一下:“嫂子还让人给我准备了好多生活用品呢,我一人都没想的那么周全。还没谢谢嫂子呢!” “应该的,你一人在此,总该有人多照应着!” 秦玥话毕,阿正扬了笑脸蹬蹬跑来站在她身边,乖的像一只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秦玥笑着揉揉他散下一半的头发,阿正受用的哼唧了一声。 周雨撇嘴站在一旁,明明昨天还拧嫂子呢…… 周勤淡然,跟周恒秦玥问好。 李君业目光柔和看了兄妹三人,“周恒你的弟妹们都是聪慧的,特别是周正,似乎有你的风采了。” 阿正倒是没有附和,只乖乖道:“阿正离大哥还有很远呢!而且,阿正其实志在习武,保家卫国呢!” 周恒静看周正,笑对李君业:“三个孩子性格各异,多劳你操心了。今日到家中做客,我们小聚一回可好?” “那倒不用了,你只在家呆两日,还是多跟家人在一起的好。我这儿有你们送饭呢,饿不了!”李君业轻拍拍周勤的肩:“回去吧!”抬头一瞧,石青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他也是怕教一上午课,再将李君业饿着呢! “你瞧,石青着不是来了么!你家的饭已经做好了,快走吧!”李君业语气轻快,望着石青到自己跟前。 “主子,爷。” 周恒淡淡点头:“即使如此,那你好生歇息着,多注意身体。我们回家里去了。” 李君业颔首,带着石青进自己的小厨房。 一家人一块儿回家。 阿正撒娇,牵着秦玥的手不放,惹来周恒几个瞪眼也不松。 “你们是专门来接我们的吗?嫂子。”他有些期待的问,被家里来接的感觉就是比自己回去的感觉要好! “当然不是!”周恒略提高了音量,眉眼清俊一片:“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夫子的。” 阿正撇嘴:“我不信,我要听嫂子说!”他摇摇秦玥的手:“嫂子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们了,特意来接阿正的?” 秦玥垂眼笑笑,温柔道:“是,是我建议你大哥来的。他呀,现在是刀子嘴豆腐心!阿正可别错怪你大哥!”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阿正咧嘴笑,迈的步子都轻飘了:“恩,就不生他的气了。”他望望目光笔直看路的周恒,腆着笑脸牵上他的手:“嘿嘿,大哥也是极好的!” 周恒目光温淡瞟了他一眼,还是将他胖乎乎的小手攥紧了。在周恒的意识里,阿正就像他的小儿子啊!是要被呵护着,被关爱着长大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测和凶险,要在他的陪伴下,快快乐乐的成人。 天碧蓝,平滑如洗,灿阳明冽,挥斥方遒,须臾间将人世穹顶亮一盏曝灯,明亮的是双目,开阔的心境。 周雨在后面轻碰了周勤:“这么些天,一直在学堂,你那些木活儿咋办的?” 周勤浅浅一笑:“夜里在我的小工作间做啊,你睡的早,听不见我削木头的声音了。只不过将两件事的顺序调换了个儿而已,不差事的。” “啊!”周雨恍然,目光藏着点可怜,还有些担心:“阿勤也是够累的了,你不做其实也可以的,厂房里的工人速度不是提上了吗?你就闲的时候做做就行了!” “一日不练就手生,我只是不想搁下而已,并没有逼着自己完成多少任务的。” 周勤知道,周雨在心里还是极疼自己的,毕竟比他早出生一炷香,总是想要尽姐姐的义务呢! 他稍停了一下,悄声道:“你不是更憋屈?以前还能去厂房玩玩儿,现在只能与我们一道进学堂念书……”她可是个跳脱性子,一日不活动就脚痒,反正冬日里她是从没冻过脚的。 周雨倒是没觉得多受屈,反而微扬了小脸一脸享受:“那可不一样,我在学堂里感觉比厂房还好呢!一群小屁孩儿,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捉弄了还笑脸对我,等着我跟他们说话,这待遇,厂房里是享受不了的!” 周勤无话。周雨长相俊俏,还爱说话,不分对象的那种爱说,学堂不少小屁孩儿围着她转,可美的她了! 周勤现在已经开始担忧周雨了,她能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能说会道的?俩人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一日安宁的?还是像自己一样安静的人,一动一静相结合,互补的? 虚岁十一了,不长时间就会有人来说媒吧? 看着周雨,周勤目里不由升起了淡淡的亲昵笑意,她倒是一点都不想这些事呢,真是心宽,过的快活呢! 一进内院,阿正就瞧见了小树底下的一溜水渍,疑惑地瞧瞧小鹿,嘟囔着:“难道鹿宝儿跑到这儿撒尿了?它一般都是在棚子旁边解手的啊……” “怎么不走了?”周雨敲了他的小发团儿。 “不要动人家头发嘛……”阿正急忙护住脑袋,扬了下巴让她瞧那一溜水印儿:“你说这是什么?” 周雨一抬手又敲上他的脑门,换来阿正嗷地一声怒视。 “这当然是石心洒水没干呢!”她贼兮兮笑笑,大步进了屋子。 阿正揉着额头站在原地没动,一会儿石心就端了饭过来,阿正又叫住她问了问,才知道那水迹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辣椒啊……” 阿正咂咂嘴,想起了第一次咬到辣椒的火爆咬舌之感。 “咦——”阿正止不住的打着颤,嫂子可是从一开始就以逗他为乐啊! “阿正,吃饭了!”秦玥在屋里喊他,小孩儿起身跑了进去。 周恒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坐一块儿说说话看看花儿,时间就没了。 临走的时候,周恒再次嘱咐秦玥,忙什么事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切莫劳神伤己,得不偿失。 秦玥又笑他是周公公,但还是很干脆的答应了。 送过周恒,秦玥仍是顺道去了骑车店里看生意情况。 恰巧王贵新的妹妹回家看望老爹,七水得了几天空,正在店里帮忙,有说有笑的跟小孩子聊着天教人家骑车呢! 到现在还是限量销售,看好货的人都是到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来,不然抢不到货,家里孩子又该多哭闹一天。客人直说这东家会抓孩子的心思,小孩儿都拗的很,见到别人有的东西总想占为己有,要不然就自己也要来一份,感觉这样才公平。 但秦玥家的骑车不是谁都能买起的,所以近些日子,老有人走街串巷攀个关系啥的,借别人家的小骑车让自己孩子玩儿,搞的好几家人都闭门谢客了…… 对此,秦玥只是稍稍笑了笑,没说什么。但七水觉得,嫂子的神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啊,难道有什么办法连一般人家的钱都赚到? “嗷!嫂子!” 七水片刻的愣怔,换来秦玥拿着小木棒的一敲。他捂着脑袋那一点的撞击,歪头看秦玥。 “发什么愣呢?有客人来了!” 秦玥眼光一瞟,七水顺着看过去,果然来了一家子,那小孩飞扑着就往骑车上坐,却坐到了车筐上…… 七水也不顾头上点点的痒痛,赶忙就过去招呼了。 石青倒是在后面偷偷地笑,主子近来是越来越喜欢逗弄人了,昨个下午还抱着只小兔子偷偷搁到姐姐头上呢!真是,不知是闲的,还是因为有姑爷在,反正她是乐呵得很。 现在的秦玥还是哼着歌儿在店里转悠着,看看账本,瞧瞧那个特别款买的最好,准备回家再画几款那样的。 三月里,春风渐渐回暖,山上的柳树日渐青翠,不知不觉的,似乎别的树也开始长叶子了,走到哪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新生苦涩气味,被日光一照,氤氲的整个村子都是。 有一日,阿正带着小鹿在院里玩儿,发现长廊旁的葡萄藤冒出了毛茸茸的芽。恩,像馒头馊了,长出的绿毛毛一样…… 虽然阿正觉得没有柳树叶子好看,但他还是很惊喜地偷偷捏了一点,放到舌尖上咬咬。 “咦!原来葡萄的叶子也是酸的!”阿正眨眨眼,瞧瞧蝤蛴的老藤上犹如笑脸一般的稚嫩的叶芽,再吧唧吧唧那点儿混在口水中的叶蓉,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手下的小鹿不安生的晃晃长脖子,米分舌蹭蹭的舔上阿正的手。 湿濡的感觉让阿正瞬间回了头,小鹿扬颈,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有那么点儿也想品尝一番呢! 阿正考虑了一下,觉得葡萄叶子少,算是极其珍贵的了,不能再给鹿宝儿。所以就很装蒜体贴地揉揉小鹿的头,巧劲儿将它颈间的绳子一拽,小鹿就乖顺的转了身,极不情愿的跟他进了内院。 阿正带着它停在院中的小杨树边儿,瞅瞅地上已经冒出芽的辣椒苗,突然就蹭蹭后退。 “鹿宝儿,离嫂子的辣椒远一点儿,小心把你呛哭了!”阿正神情严肃,盯着地上一簇簇的小绿苗像盯着极强大的敌人。 小鹿被他正经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四蹄一弹蹦到他身后。许久不见有什么野兽袭来,小鹿偷偷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朝上看看阿正的脸,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的盯着地上。地上有什么?小鹿再瞧瞧,不就是一溜小绿苗嘛! 它大摇大摆从阿正身后走出来,再次跳蹄,蹬蹬踩上一簇辣椒苗…… 阿正仿佛听到天边有了雷鸣,屏息瞪眼,闪电一般将它捞起来扔到一边。趴到地上心疼的将那簇小苗子小心的扶起来,一脸苦相低低祈祷着。 “小辣椒小辣椒,你可别……可别死啊,阿正求求你了!”阿正撅着屁股直接跪在地上,小胖手拨弄着快埋没在土里学游泳小苗,嘴角都耷拉到地上了。 这可是嫂子一天看几回的小宝贝蛋子啊!要不是她现在正在厂房,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要屁股开花映山红了! 阿正表示他要泪流满面,满心崩溃了! 身后那罪魁祸首却无辜地对着他委屈地呦呦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干脆踢到他屁股上提醒他,他冷落自己了…… 阿正竭力地将小苗苗都扶起来,搓来旁边的土堆在将歪倒的一侧做支撑。 小鹿还在不时地踢他软软的小屁股,仿佛踢上瘾了,软绵绵弹乎乎的,极舒服。 阿正往背后挥了几次手都没有将它赶跑,那小畜生估计是觉得阿正忙着玩儿土,没时间收拾它,反而更猖狂,频率不断提高,最后堪比连环踢…… “你干!嘛……” 阿正猛地回身,声音由强到弱,由猛到萌,最后软成一条小毛毛鱼儿,滴流着圆眼委屈的瞧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秦玥。 而那只小鹿,已经被脖子上的红绳绊着脚动不了了……想想都知道是谁将它顺溜的绳子缠上它的脚的。 “嫂子……” 阿正抱着秦玥的腿仰望天空四十五度,扁嘴如鸭子,眨眼如落雨,“这个,这个是鹿宝儿弄的,当然我承认我作为鹿宝的监护人,有一定的责任,但不能付全部责任……嫂子,人家可没让鹿宝儿来踩辣椒……” 秦玥跟他说过,周恒所谓大哥她作为长嫂,就是阿正的监护人了,要为他保驾护航,还要为他犯的错误买单。所以阿正认为,他就是小鹿的监护人…… 秦玥微沉着面,之瞧着地上可怜兮兮躺在小土坡上的绿苗,唇片都抿成一条缝了。 她可怜的辣椒苗啊! “既然你是监护人,那你就负责将它们养活吧。” 半晌,秦玥终于移了视线,淡淡看着阿正,语气满怀大恩不言谢的悲壮,一点儿没生气,因为本就不是他的错嘛! “嗯嗯嗯!”阿正点头如捣蒜,满脸愿意,“一定养活!我可是小能手啊,嫂子放心,一定还你一堆儿健康的辣椒苗!” 秦玥轻笑,和他一同蹲下看那一簇苗子,有点弯了,但好像没有踩的太狠,软软的细茎都没有被折断。 “应该不会死的……” 秦玥轻声在阿正头顶说了一句,便拍拍他,自己进屋里去了。 吴秀丽和周秀爹的病情明显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定时去检查,他们只要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大碍,一个月之内就能康复。 秦玥很欣慰,也很庆幸,自己能亲手将一场隐藏深密却后劲十足的病变及时掐断。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在沟通不便,医疗落后的古代,如果爆发一场传染病,会有多少人丧命…… 厂房里那几个按她要求戴上口罩的女工都已经顺利通过她的检查,可以潇洒的跟人说话玩耍,不用再戴口罩了。 秦玥安静坐着喝茶,一会儿石心急匆匆进来,说家里人瞧见李源春气势汹汹带着人过来了,直奔周秀家,村长好像都被惊动过去了。 秦玥挑起了眉毛,李源春要做什么?将周秀带走,自己关起来折磨着? 以他现在的心态,该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毕竟现在他身边只有夫人一人,谁会揭他的伤疤?但他又不会可怜周秀将其好生照养着。 秦玥略一想,秀面素淡,声音慵懒,轻描淡写道:“你们去看看,只要不是什么打死人的动静,不用再来叫我。恩……回来后跟我说说李源春到底来干嘛的就行了!” 她也是蛮爱凑热闹听八卦的!哈哈,秦玥内心里仰天长啸…… 石心对秦玥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太惊讶,主子有时就是太心软,那些个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人,你给他好脸色,他就能蹬鼻子上脸,就该一脚踢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 “是,那奴婢过去了。” 石心安静转身,秦玥却又叫住她。 “让重阳陪你去,以防有人欺负你,别怕,让重阳打回去!” 秦玥将教人打架的话说的正义十足,石心轻笑,“知道了,谢主子关心。” 秦玥懒懒摆手:“去吧去吧……” 此时刚入下午,屋顶上有隐约可见的小虫子在飞,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很是热闹。 不知道李源春会带来什么样的热闹着?秦玥斜倚在沙发上,将嘴角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静静等着石心。 石心和重阳回来已经是申时正了,说,李源春给周秀扔下一块精致的牌位……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的怎样? “牌位?!” 秦玥蹭一下自沙发上坐好了,将石心拉到自己跟前坐着,端着一副侧耳倾听的好奇宝宝样子。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将瓜子盘和热茶水端过来,边吃边喝,开启故事汇经典听众模式。 石心为此刻被气的喘不过气来的周秀默哀半分钟。拿了一旁的小毯子给盖到秦玥腿上。 初春了,屋里不再烧炭,但周恒心疼秦玥,特意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了小毯子,让她在外面坐的时候能够暖暖腿脚。 秦玥很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小毯子,目光再次转向石心:“来,给主子讲讲!” 石心整理了一下思路,秀眉微蹙,明丽的眸子微弯,啪地拍手,唇扬笑溢,神情瞬间精彩起来。 “话说李源春自周秀入狱后……” 既然主子想听茶馆的说书讲故事,那她就勉为其难的为她献上处女作吧! 周秀入狱后,李源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每日谨遵秦玥的要求,勤快锻炼身子,笑口常开,对府里的人都宽和起来了。这样的变化让他的妇人也很欣慰,愿意等着他,等他将养好身子,为李家开枝散叶。 日子长了,李源春觉得自己身子似乎有了改善,以前那些症状都减轻了。他想找秦玥来复诊,不过听说她又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生意似乎忙了起来。 于是,李源春去了许攸那里。 许老爷子嫉恶如仇,性子怪僻,一边为李源春看诊,一边就不小心地巴拉巴拉将周秀的事儿给抖的一干二净,话里话外都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授意。 要说这事儿吧,李源春能知道自己有病,还是得了周秀阴差阳错的折腾。不过说到底,周秀是对不起他的,竟然将一个大男人的这种私密有损脸面的事儿大肆宣扬。要不然,李源春也不会一气之下将她送进监狱里,还嘱咐了让多关些时日。 许攸说他身子确实是有改善,给他换了药,让再调养一段时日,再来复诊。 李源春很是高兴,身轻如燕地在自己园子里看了会儿含苞待放的米分桃,越想越觉得有点亏…… 他深思熟虑后,很愉悦地回房写了点东西,让人去定做了点儿什么。心情舒畅的等待东西做好,并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一件更高兴更畅快的事儿! 李源春想着想着更是乐不思蜀,抱起下人的小娃玩儿了起来…… 直到今儿下午,天朗气清,阳光大好,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 李源春自吃药以来,第一次出门坐马车,风风火火来到了老丈人家。 当然,也是他第一次来。 不过,周秀的病情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几个月前还在他家中娇莺软语,秀美安顺的小娇娘,此时竟然横卧床上,瘦的棉被几乎没有起伏。巴掌大的小脸苍白里透着病怏怏的黄气,两颊凹陷,一头长发斜淌,却是将人面托的更憔悴失色,如几近枯萎褪色的干花一般。 李源春感慨万千,自个儿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周秀嫌恶的目光却是实实在在将他心底最后一丝暖情浇了个拔凉! 老爹在一旁战战兢兢,他深深记得周恒跟他说的话,将周秀送进监狱的,不是他和玥娘,是…… “李,李老爷……今天这是……” 他不知道该喊李源春什么,按理说他是李源春的老丈人啊,可是他俩也就相差不几岁…… 这样基本算是互不相识却要装的客客气气的场面,着实让老爹不知该怎么办了,说话都是颤着的,出口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 “恩,我该叫你一声岳父大人的!” 李源春人高马大,瘦下来之后越发显得身材魁梧、精神抖擞。比起老爹在村中过的不太如意的日子,整日唉声叹气思虑深深,年轻了不止几岁。 “自周秀进我家门,还没来过家里。”李源春望望这被村民偷偷围起来的小院子,春天来了,却依旧破败,处处寒气。 “我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便喊你一声岳父!” 他话声底气十足,拱手半鞠躬,瞧着十分诚恳。 老爹受宠若惊,连连后退,隔得远远地抻着胳膊扶住他,“不,不用,这么多礼……受,受不起啊!” 李源春也就意思意思,在他的虚扶下站直了身子,道:“今日来无别事,只是将一件重要物件送给周秀。” 李源春说着话像谈论着今日天气一般随意,面上甚至带着浅薄的笑,从袖中掏出个半黄的纸,展开,递到周秀眼前。 周秀那苍白的面上瞬间像蒸熟的虾子,一脸羞愤屈辱,使劲了力气瞪着李源春,目光鄙夷带恨,呸一声朝他吐口水。她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老爹惊悚,还没来得及去拉开李源春,他已经灵活退到墙角,眉目皆凛寒气,冷声沉喝。 “怪不得人都说你恶毒,挑拨是非,看来我之前将你看的还不透彻,你竟然想将这颓败的病气渡给我?!” 许攸既然告诉他周秀的病情还怂恿他来羞辱她一番,当然会告诫他这病会传染要小心远离病原体。李源春防备着呢,但不想周秀还真的敢往人身上涂口水,这贱女人! 周秀那一点恶毒的心思,瞬间将李源春心中的怒火挑起。他到底是给了她多日的好日子,这女人不知感恩戴德,竟想将他往死路上推! 好,很好! 李源春暗暗点头,看来他今天来这一趟还没来错!他若是不来,哪日周秀真死了,估计还在阴间诅咒他断子绝孙什么的。他今日送这东西,既断了两人的关系,还帮了她早登极乐,算是为她家省一笔钱,阎王爷估计会给他记上一大功,就不听周秀的鬼言厉语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自如地整了衣衫,凉薄地半笑道:“虽然你只是个妾,但是我起码对你是真情的。所以,就不让你与那些被我赶出家门的小妾姨娘同样狼狈了,我好生为你写了休书,算是对得起你!” 老爹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李源春到底也是个地主爷,他们惹不起啊!但李源春这话一出,老爹又布了满背的汗湿,汗毛根根竖起,顶在衣服上针扎一般。 “李,李老爷你……” 李源春无所谓的看他,摆手道:“不知你是否知道,我府里现在只有我妻子一人,其他姨娘女眷,皆被我赶了出去。我想给我妻子一个好环境,让她安心,这也不是坏事。作为妾室的周秀,自然也不例外,需要走人。” 话毕,李源春龇牙朝他笑了笑,老爹见过白牙如刀,明晃晃直逼他的门面,冬日已过,可是今日为何如此冰寒,冻的他不敢伸手,不敢出气。 豪壮的男人又很慈悲的朝周秀挑眉微笑,嘴角笑的高深莫测,目光却是怜悯至极,极中透着半丝幸灾乐祸,还颇有一副你看我对你多体贴的邀功请赏之态。 周秀深觉自己气血上涌,几乎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心中翻腾不停的气息如浪击石,不住的拍打她绵火积郁的胸腔,烈火与激浪的冰凉仿佛两重天,碰撞激烈,声声要撕裂她的胸腔,涌出她的喉管。 “滚——” 自塌间传出嘶哑沉沉,莫辨男女的低吼,声后疾咳如鼓,敲的人心都是皱疼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来,拿休书羞辱她? 周秀惨笑,唇间剥露出的鲜红如血,在干净的被褥上抹了一朵又一朵大丽花一般,艳的刺目,诡异的惊心。 真是,这条命,到死都不能安生啊! “秀秀!”老爹如刺伤了眼睛般跑到她床边,拿汗巾擦拭她嘴边的血迹,“秀秀可别急,李老爷不是说了吗,他家中除了原配妻子,再无他人了。闺女啊,你可别动气……你可不能动气啊!” 周秀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咕咕的像鸽子叫一般笑着,那笑声每跳一点,都伴随着粘稠的血外涌,液体翻滚的声音衬着,似乎更像鸽子叫了。 这血腥的场面,李源春是没有多见过的,潜意识的皱了眉头,便想尽快离开此地了。 “来啊,送上我给周秀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招手,下人进来,将一个裹了布的东西恭恭敬敬搁在桌子一角,然后缓缓解开。 蓝色绒布慢慢滑落,渐渐的露出一角,纯黑带墨香的尖角渐宽模样,当布料全部拿下,桌上赫然搁了个崭新精致的牌位,黑底金字,霸气侧漏,幽冥深重。 上书“周秀之灵位”! 走这么老远的路,就为送休书送活人牌位?! 老爹一口气没上来,翻眼哐当倒地。 周秀倒是停止了吐血,因为人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给她搁好了,别掉在地上摔坏了!”李源春看看那浓黑的牌位,像荒漠深寂的夜色一般,充满了悲怆的死亡招引之意,撩拨的室内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瞧着莫名恐惧,浑身起寒毛。 他挑了挑眉,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用的都是上好木料,摔到地上估计也不会坏!我很放心,就算有人想将它摔了,嘿嘿,也摔不坏!” 说完,李源春面带微笑出了周秀的屋子,下人紧跟而上,急迫的不愿在那女人屋中多呆一秒。 院外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张望,但大都知道周秀有病的事儿,不敢太往前看。 周复奇绷着脸站在门口,一见李源春出来就上前问。 “源春今日来可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之前与李源春说过一次话,对健康逐渐恢复的李源春有那么几分好感,也不便对人多么凶神恶煞严肃逼问。 “周秀生病了最后来看一眼,也算了了我的心事!”李源春熟稔地对周复奇笑笑,点点身后那位置,痛快道:“之后我可无憾矣!” “走了老兄!”他拍拍周复奇的肩,跨步如风,利落上了车,下人扬鞭走马,车轮辘辘。 “对了老兄!”李源春忽然透过半扇车窗朝他喊:“屋里人都晕了,赶紧让他家人喊喊吧,别再真闭了气,还以为是我弄死的呢!” 周复奇倏的黑了面,望着李源春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微抿了嘴,绷成一条线僵直着。 他不愿进他们家门了,站在原地朝里面喊:“周秀娘,赶紧去看看你家男人和闺女!将人弄醒了,好生照看着!” 周复奇声音宏远,院子那么一点儿谁都能听见,竟是不见有人出来看看。 这婆娘到底有没有点儿良心?周秀爹对她也是够忍让够宽和了,现在父女俩都生了病,竟是不愿出来照顾?这一家子,真是,作孽啊! “出来了没呢!”周复奇怒吼,震落了树枝间沉积了一冬天的尘埃。 “再不出来让你家男人休了你!他可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休妻之事了!” 这石头砸下去,简直是声浪轰鸣,安静的周秀家院子立刻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婆娘火烧屁股一般从堂屋跳了出来,讪笑看着周复奇。 “我,刚才睡觉呢,幸亏村长喊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婆娘腆着笑脸,周复奇一点没给她好脸色,她呵呵了两声赶忙跑进了周秀屋子。 只听啪啪的拍肉声音,一会儿就隐约听到老爹的声音:“把那破烂东西给我砸了……” 再次听到人声,周复奇算是松了一口气,无奈看看周围围观的人,叹气道:“都回吧,回家吧,没什么好看的,家丑不可外扬,村丑也不能外扬啊!” 他意味深长的望着众人,目光沉厚。 人群纷纷点头表示知道,渐渐散了去。 “事已至此,李源春与周秀间的恩怨情仇落下帷幕!”石心有点留恋的啧了一声,清秀的小脸遗憾深深。 “没了?”秦玥喝了口水:“周秀现在咋样了?” 石心面色瞬间融暖了起来,不似刚才随着剧情的微微紧绷或是怒发冲冠样,乖巧道:“奴婢也不知,但是看她爹没有来找主子,该是不没大碍,醒来还跟以前一样的。” 秦玥淡笑,所有病情皆与肝火积郁,疏理不平有那么点关系。怒极攻心,攻的就是肝火凶旺,周秀这及其之下,该比正常时间提早些日子的…… 没来求她,想必还是她不愿让她爹来。 呵,这人啊,争这一口气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秦玥现在也懒得管那么多了,任她自个儿作去吧…… “心儿,你说相声的本事不小啊!”秦玥笑着看石心,顺手拧了她的脸:“有这个天赋,不如日后主子开家茶楼,你去里面说书吧!” “哎呀主子!”石心不好意思往后挪了挪:“说书的都是先生,哪有女孩子去做那事的?” 小丫头不高兴地咬唇,可怜兮兮瞧着秦玥:“奴婢不是要呆在主子身边伺候着么?您怎么又想让人家去茶楼当说书的了……” 瞧着她那委屈样儿,秦玥乐呵呵笑笑,倒是没有一点脾气的,“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确定的让你去做啊!主子可是很心疼你的呢!” 她半搂着石心的肩,算是青春期中的少女,却是一点儿躁动什么的都没有,也是委屈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得主子关心是奴婢的福气。”石心低低道。 “行了,不逗你了!”秦玥笑着松开了手,目光却仍是不松,沾着调笑点点:“一会儿再将你吓着,小样儿!” 秦玥目光赤裸,大咧咧行走在石心面上身上,瞧着她个小姑娘竟像瞧着男人一般,可羞坏了石心,忙低头捂了通红的脸。 “主子您看什么呢……” 就是小样儿,还害羞呢!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衣服还穿的好好的,有什么好脸红的? 秦玥收回视线,清浅笑着,突然就从猥琐女人转变成了浴水水仙,清丽有加。 “我啊,当然是看阿正的了!” “恩?” 石心抬头,阿正果然进来了,小心翼翼走到秦玥身旁,半蹲着。 “嫂子,我把鹿宝给拴到墙上了,它再也不能踩你的辣椒苗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将它们都救活,让你多吃些辣椒!” 阿正眨眨眼,半瞧着秦玥,微微有点缩脖子。声音小小嫩嫩的,仿佛是从水底冒上来的气泡泡,咕嘟就是飘飞的一串儿。 秦玥淡然点头:“好,做的不错,希望嫂子真的能够吃到阿正救活的辣椒苗子!” 阿正这才稍浮了浅浅可爱的笑,再谨慎地站起来,缓缓坐到秦玥身旁。 “不过……”秦玥忽然又道:“那小鹿到底是为什么要踩我的苗子呢?” “唔……”阿正也不太清楚,鼓鼓嘴小声支吾着:“难道是和我作对?我不让它踩它非踩?” 秦玥摇头表示不赞同,鹿又不是人,怎么会辣么调皮? “不过没关系,阿正能将它们都养活就好了!嫂子挺你哦!”秦玥攥起了拳头朝阿正晃晃,唇边笑意温暖认真。 阿正挠头笑笑,心底里拿点不太自信烟消云散,也攥了拳头怼上秦玥的,砰砰两下。 阿正虽然受了鼓舞,但以防万一,他要到山上去一趟,找找之前那两株辣椒的地方,估计那里也会再长出来呢?就算家里这一堆儿小苗死了,他也能将山上的移栽过来。 恩,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方法呢! 阿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当然,是在人后的自喜,不敢被秦玥看见呀! 他正准备着上山,不巧,许至炎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阿正和至炎的吻 许攸带着许至炎来的。 他直接拽着老人的手,龇牙咧嘴地用力拽着往院子里带,而许攸,就像前面牵着一只想挣脱绳子独自撒欢儿的小黑狗儿,容光焕发的面上挂着精怪的笑。 秦玥从屋里出来就见他那副样子,实在不像是来做客,倒像是有意来视察民情、顺便趁着方便做些什么的。 “姨姨!” 至炎张开双臂扑过来,似乎是新衣服,云袖宽摆,腰身细裹,展臂后像一只欢快蹦跶的小雀。 秦玥被扑了个满怀,抱着他揉揉脸捏捏手,至炎很受用的眯眼儿咯咯笑。 “至炎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小孩儿跑了几步脸蛋儿泛米分,小红嘴儿软嫩如雨水打过的花瓣,要不是不是自家的孩子,秦玥都要爬上去吧唧一口了! “恩恩,娘亲让我出来找阿正玩儿的!”至炎笑的像只猫:“我有跟娘亲在一起哦,没有人再阻拦人家了!” 秦玥也笑笑,揉揉他软绒的发顶:“是么,那就恭喜至炎了!去找阿正吧,正好他今日休假,不知在屋里做什么呢。” “恩!”至炎使劲儿点头,蹦着去了阿正的屋子。 哄走了小的,秦玥将视线转到了老的身上。 许攸一袭舒适的灰白棉布袍子,青领边袖,减了些单调。老爷子胡子微翘,精亮的眼瞪着秦玥。 “看师父来了还不来伺候着,第一个就跟小孩儿玩儿去了,不过关!”他将嘴角往下一拉,脸微侧,斜着眼儿睥睨着前方的秦玥。 “尊老爱幼,你俩凑到一块儿,让我先爱护哪个?” 秦玥半玩笑着,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却仍是成功的获得了许攸淡淡的白眼儿。 老爷子站着跟本就不动。 “怎么师父?今日还是来送至炎的?不在家中坐会儿了?”秦玥收敛了玩笑,正经表情浮在面上。 许攸略捻了胡子,下巴微扬,眼瞟着她家屋檐角尖被阿正挂上的铜质风铃,春风过廊,果然飘出了轻浅薄脆的叮铃声,颇有几分空灵之感。 “我是来探后情的……”他一手护在嘴畔,凑在秦玥身侧有些地下党的模样呼了一句话。 秦玥不解:“什么后情?” 嘶,不会是来看她有没有怀上吧?秦玥脚尖儿蹭地,身子后仰,准备随时撤退。 许攸却一瞪眼,抬手敲上她的额头,“邦”。 “嗷!” 秦玥两眼直往外冒泪花儿,这只有两毫米不到的就是骨头的地儿啊,怎么就疼的爆炸一般? 她半举着手护在额头两边儿,就是疼的僵在原处,不敢往上碰。 许攸吹吹自己一截指骨,疑惑嘟囔着:“我的手又那么硬吗?瞧你装的……” 石心在秦玥身后,苦着脸急急上前来给秦玥轻轻揉着,还不时吹几下,嘴里小声念叨着:“吹吹就不疼了……” 半晌,秦玥顶着个红疙瘩,憋闷回瞪许攸:“你到底来干嘛的?” “来看看李源春有没有把周秀气死!” 许攸一本正经瞧着她,口中出来的如果那人没死他就将人弄死的语气,神情却像是在逗小儿玩儿一样。 “师父!”秦玥脑仁疼地在地上拧了一脚,差点蹭到她真爱的辣椒苗。 “诶,为师在呢!” “您别玩儿了啊,周秀本来命就不长,没有李源春气也过不了多少时日了,您就别再沾一筷子油腥了!” 秦玥拽着他的袖角薅了一下,抖下了一片灰尘,从阳光中瞧的清清楚楚,飞的可欢快了。 “为什么?”许攸不愿意,耍赖道:“是我让李源春来的,我不得来验收一下成果?” 秦玥将他的袖子一摔,夺口而出:“成果就是周秀吐了一天的血,她爹也被气晕了一次,李源春送来的那牌位已经被她娘当柴火烧火用了!” 许攸明显一笑,嘿嘿地开始围着秦玥转:“李源春还真有脑子哈?竟然想到送牌位这么缺德的事儿,不错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秦玥:“……” 石心小心地站在一旁,低着脑袋,不去看俩人有风就起火的对话和表情…… 秦玥干脆就拽着许攸,将这瘦老头硬拽进了客厅,将他按在沙发上,甩甩因为指甲过短而微微不适的指尖,示意石心倒了茶。 许攸抱臂,斜倚着沙发,晃着腿儿,“反正不能让我白来一趟!” “我跟你说啊,周秀她过不了三天了,您就别去沾一身污浊空气了行吧!”秦玥喝了口水,终于觉得自己被敲额头的悲愤轻了那么点儿。 许攸掀了眼皮瞧她:“还是那句话,总不能让我白来。医馆里的事儿可是多的很!” “……”多得很你还为一个毫不关己的人跑来一趟?值得? 秦玥感觉自己身边奔腾过了千万头草泥马,累觉不爱都算轻的。 “那,要不,我给你拿一包阿胶?”她试探着,声音轻小。 眼可见的,许攸目中的光高了那么几度,像被风吹着的篝火一般。 可老爷子显然并不知足,根本没有吱声的意思。 秦玥无奈翻白眼儿,捧着双手将自己的脸圈成一朵花的样子,甜甜笑着:“那师父,你可知,我在县城开了一家骑车店的事儿?” 许攸有点愣愣的模样,但还是点点头。 “我再送至炎一辆小骑车怎么样?他可以从家里骑车去医馆找你,在临安镇,这可是怎么看怎么拉风的一件事儿!” “拉风?”许攸不解,瞪眼:“我只知道拉稀!” 秦玥无语,瞅了茶几上已经开出黄花儿的白菜根,想想周恒温润宽和又宠溺的笑脸,片刻就将眼转了回来,笑道:“拉风啊,就是很耀眼吸引人注意,自己也觉得很威风的意思!怎么样,这样您就不是空手而回了,还行吧?” 秦玥在许攸差强人意的目光中终于安心的收回了微张等待答复的米分唇,心中却是肉疼! 小骑车倒是没什么,一天出十几辆呢。可是她的阿胶啊,家里人忙活三天才出一锅,加上上次给至炎他娘那包,许攸家都有两包了,她自己也才吃了一包而已啊! 这老狐狸不会是来蹭她的好东西的吧? 秦玥的心脏颤巍巍流血,疼的很! “那好吧,为师就不去她那儿,这样也倒不白来。哎,若不是至炎他娘说至炎想出来了,我是根本不会离了医馆的,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瞧病,给我愁得啊,你瞧!”许攸低下头指着自己灰白的三千丝缕:“是不是多了一半的白发?” 秦玥仔细瞧了一阵子,忽然紧皱了眉,抓上许攸的手腕不让他动,小心的声音:“师父别动,我瞧见他头上又一直跳蚤在蹦跶,可欢实了……” 许攸瞬间屏住了呼吸。 古时卫生条件差,再干净的人家也会不时跳出那么一两只不招人待见的小东西,许攸只是觉得有点丢脸,竟然让自己的徒弟瞧见了跳蚤…… 秦玥缓缓捏出了手指,在许攸头顶绕了两圈,揪准一个位置,提劲儿一薅,两根白发赫然在手。 许攸哎呦了一声,便发觉自己被骗了…… 秦玥笑眯眯捏着那两根白发举到许攸眼前:“没有太多,只多出来两根儿!瞧,我帮您拔下来了,我是不是眼很尖?在无数的白发黑发中准确无误的扭住了它俩!真棒!” 秦玥抿唇,声音郑重,正儿八经的将那两根白发放到许攸手里,还让他保重的握上手。 半晌,许攸气呼呼将那一对儿白发砸到秦玥身上。 “你个臭丫头!” 然后就听见秦玥猖狂的笑声…… 另一边,阿正正在屋里换衣服,他要上山,就要换上适合的短衣扎腰长裤绑腿的衣裳。深青色的一身算是运动服,将阿正的小身板衬得青翠如新竹,挺拔修长了不少。他还将头发重新绑成了一整个髻子,绑好柔软又有韧性的齐漱送的发绳。 精神焕发,朝气蓬勃,俊俏的小子! 这便是许至炎见到换了衣服的阿正时心中想的字眼,这是,他喜欢的阿正啊! 至炎一路拉着许攸进到院子的时候阿正就听见了,只是他那时正在脱裤子,不方便出去,没想到这孩子自个儿来找他了。 “阿正。” 许至炎背着小手微挺着小肚子站那儿,等着阿正来抱自己。 “至炎,我要去山上一趟,你与我一起去吧。” 阿正上来牵了他的手,看看他一身儿簇新的衣服,微微有点想笑。阿姨估计是想将他打扮成小仙童吧,这宽袍软带的,哪里是他五岁小孩穿的风格了?不搭! 至炎瞧他似笑非笑又怪异的表情,也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不好看吗?这是我娘请人做的,说花了不少银子呢!” 至炎使劲眨着眼,睫毛上下翻飞如刷子。他娘说他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很诱惑,他这样能不能诱惑到阿正呢? 阿正微笑,抱上了他的红苹果脸蛋,“至炎这衣服如此珍贵,自然是不能穿着去上山的,我给你找一套我的,你穿我的去好不好?” 原来是怕弄坏我的衣服啊! 小孩儿窃喜,点点头:“好,你帮我找!” 至炎被人伺候惯了,是不太会自己穿衣服。但为了在阿正面前显得自己不那么无用,他先试着要把身上的衣裳脱了,结果脱到一半就缠到一块儿动不了了,不仅衣服动不了,他也没法动了。 半截什么带子缠在他胳膊上,另一只胳膊举在头顶被头发和布料勾住,动一下头发就一阵扎疼。 “阿正……” 至炎左摇右晃晃不掉衣服,头发还一揪一揪的疼,一会儿就急红了脸,小嘴一扁就想哭。 “找到了!” 阿正迅速从一沓衣服下面安稳的抽出一套,其他的衣服一点没乱,抱着衣服一扭身,一下就好气好笑的无语了。 “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含笑快步过来,搁下衣服,先将至炎头上的束缚给松了。至炎的左胳膊终于能动了,自己吭叽着“我也不知道,我想把衣服脱了的”,一边扒拉着去揪右手的带子。 “别,让我来给至炎换吧!”阿正小手在他胳膊上绕了几下,那带子就自己落下来了。 至炎咯咯笑,眼睫毛上沾了一圈亮点点,“还是阿正本事大!” 阿正小心地将他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来,将床上的软绒绒的毯子将他裹上。 “先裹着这个,别冻着。” 阿正细心的将其整理好,不然回来再穿会有皱褶的。 “至炎是没学过这些,当然没我做的顺手,若是你早早开始自己做这些,自然也能很好的脱衣穿衣了。” 那毯子是用张文义送来的皮子做的,围在身上滑溜舒服,至炎缩着脖子在里面蹭蹭,刚刚要哭的嘴慢慢咧开了,瞧着十分满足。 他迈着小腿蹦到床上盘腿坐着,伸出藕节儿一样的胳膊挑起阿正给他的衣服,“我们穿衣服吧阿正。” “好。”阿正低垂着眼帘,将他脱下的衣服放到一边,开始帮他穿衣服。 一会儿,两孩子从屋里出来,除了颜色,几乎是一样的装扮,一高一低,牵着小手进了客厅。 许攸挑眉,细瞧着两人:“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要去山上。”阿正道,“嫂子,我有好几日没有练武了,带至炎去山上,让他陪我练武好不好?” “让重阳陪你们一起吧。” 许至炎大眼滴溜溜一转:“不用了姨姨,我们俩人就行!阿正会功夫,没人敢欺负我们的,若是有人不长眼的欺负我们,我就拿针扎他!你看!”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几根细长的银针,明晃晃亮在屋里,根根尖细簇光。 秦玥微愣,看看那针再看看许攸。 老爷子毫不在意的捋着胡子,摆摆手:“你们去吧,记得回来吃饭!” “噢,真棒!”至炎踮起脚抱抱阿正的肩,高兴的小脸都阔开了几分,“走吧阿正!” 阿正笑笑带他出去,步伐沉稳,像个大人。 在秦玥面前,阿正是不知世事的孩童,可以调皮活泼,可以撒娇任性,也可以漫无边际的问让人羞恼的问题。但在至炎面前,他是大哥哥的形象,要像周恒对他那般温和爱护,才能给至炎足够的爱。 但其实呢,阿正更想要的是小侄女儿,可以每天带着她玩耍,学着给她扎小辫子,揉揉她软乎乎的小脸儿…… “师父,你都开始教至炎银针术了?他行不行?可别扎到自己。” “不会的,至炎这孩子对医学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若他没有心思,我也不会教他的。” 许攸想起自己刚开始教他的情景,小子拿着针将他的胳膊扎成了刺猬,疼的他直咬牙。不过现在好些了,知道先摸摸穴位…… 老爷子不禁笑了笑,又看看安静喝茶的秦玥,略一笑,挤眉弄眼道:“你想不想学?为师教你。” 秦玥对针灸穴位的知识医理是一知半解的,既然拜了师父要学中医,就学到精。 她复了郑重色,老实点头:“想。” 许攸瞧着她,渐渐的就开始笑,越笑越大声,苍老的声音宏亮依旧,整个客厅都充斥了他转绕不停的哈哈声。 秦玥愣怔片刻,就冷了脸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您这笑的,是几个意思?” 许攸渐渐收回了笑声,眯眼,阳光透过树枝撒在窗户上,将他的面映的有些斑驳。 “为师就你这一个徒弟,若是传教授业,自然是要将全部医术都教予你。先教了至炎是因为他就在我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你可不要嫌为师没有顾到你。谁让你整天窝在这小山村的?我想找你还得自己跑来,多麻烦!” 秦玥抹汗,感情他是怕自己别扭吃至炎的醋呢! 她才不会呢!多少年来,多少代人,都是子承父业,子子孙孙将一代事业传承下去的。许至炎既然作为许攸的孙子,一个愿意继承一个愿意教导,那便是传承的开始,是将救死扶伤能力和仁心医德展开造福未来的事业。 再者,许攸教给谁都是他自己的事儿,秦玥作为徒弟,只要学好他教给自己的东西,尽到自己对师父的孝心就可,多余事也不在她该奢求的范围内。 “不会的,我刚才就是随口一问,可没有怪师父的意思。”她诚恳的将话说了一遍,还很认真地望着许攸,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埋怨。 “好好好,”许攸笑着,他果然是找了个心宽豁达的徒弟,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搅和不清甚至妒忌生恨。 “那等我走的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到镇上吧!针灸嘛,需系统的学习,一个穴位都不能认错,你不能离我太远。” 住到镇上岂不是不能照顾家里这一堆孩子了?秦玥刚要说话,许攸又道。 “别跟我说这仨小的,家里这么多下人,管不好他们的吃住?放心好了,没了你他们也能过得很好!”许攸一只眉压着,一只眉高挑,显得郁闷又纠结,他这徒弟心里装的人和事儿太多,瞧着是闲的,其实心里一点儿不闲。 “再说了,说不得你以后就有身孕了,如何再有心思学这些?不如趁现在身子轻,多学点儿!”许攸轻飘的目光落在秦玥小腹上,笑的让人觉得有点猥琐。 秦玥往另一边侧侧身子,不让他看的那么直接,不自在的笑笑:“那,那行吧,您先歇着,我去收拾收拾东西,跟他们交代一声。” 许攸闲闲摆手:“去吧去吧,让你的小丫头给我拿点儿吃的过来。我想吃你卤的那些个鸡爪子、嫩豆腐什么的。” 石心本跟在秦玥身后,听到他的吩咐,瞧瞧秦玥,家里好像就剩下一点儿卤货了。 “去给师傅父拿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吃也得让师父吃!” 秦玥拍拍石心,两人分开,一人去了厨房,一人在里间收拾东西。 一边装衣服,秦玥一边叹气,秀眉半蹙,一脸忧郁,她怎么就几句话将自己卖了呢? 村长说过几日要大伙一起浇地呢,她不在,家里的事儿谁管?虽然人多,但也得有人撑着台面不是? 索性浇地用的都是男人,女工不用放假。要不然她还得安排她们轮休的事儿,这个倒是可以交给芝娘和三婶儿,但是自己不在,老感觉不放心啊…… 秦玥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下的动作便是缓慢了。 石心给许攸端了一盘子五香卤味,还搁在旁边一个小碟子,让他往里吐骨头。这服务多贴心,许攸不免就多看了石心一眼,笑眯眯道:“丫头是好性子!” “应该的,您过奖了。”石心放下东西,就去找秦玥了。 许攸一人在客厅吃的咯吱咯吱响,每根鸡骨头都又舔又吸的…… 阿正和许至炎已经走到了山边,路过厂房女工们正在玩丢沙包,正好砸到许至炎头上,结果小孩儿不仅得到了关怀和道歉,还得了好几个大婶的香吻,亲了他一脸口水,亮渍渍的。 许至炎今日才知道,受人欢迎,有时也不是太好的事呢! 阿正忙牵着他往前走,说上山有事呢,回来再跟婶子们玩儿。走到山边儿许至炎才敢伸手将自己的脸擦干净,不然怕被她们看见,以为自己不喜欢她们呢! 要对喜欢宠爱自己的人也留足三分颜面,这是爷爷教他的。 阿正抹掉他脸颊上的一道亮光,笑笑:“咱们上去吧!” 至炎点头,紧攥上阿正的手,两人缓缓上山。 弯曲小路的两边,榆树桑树杨树,各种各样的,都冒出荣荣的绿点点。枯木逢春,终于有了新生,脚边的野草都匆忙冒出了头,在一片枯黄中竭力蹿长着,瞧着似乎很软很嫩。 至炎走两步就过去踩踩,小脚丫碰到上面,竟然有点想软床呢,有点弹。 “唔,真的是软的!”他搓搓手指,想着还是去摸上一摸,手触上去,却是有点扎。 脚下不时有蚂蚁爬过,碰碰触角说两句话。 阿正在前面停了脚步,又笑着过来,揪了至炎的衣领子将人提起来。 至炎小手指指着地上刚冒头的青草,不解道:“阿正,脚踩着明明是软的,可是摸上去却扎手!” “为了不让你去摸它们呗,嫂子说植物被人摸的多了就不长了,你还是不要妨碍它们长大了。”阿正牵上他的手将人往上面带。 “真的吗?”至炎紧跟着他,好奇的问。 “看你刚才的感觉,就应该是吧,因为它们真的不喜欢让人摸。”阿正捏捏他的手,蹙了一下眉,然后对他笑笑。 至炎泄气的恩了一声,瞧瞧越往里远深密的山林:“我们来山上做什么?你不是要练武吗?我跟着你会不会不方便?你想让我在一个地方玩儿,然后等着你吗?” 阿正咯咯笑笑:“不是哦,我是骗嫂子才那样说的,我上山来是有别的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他看了看路,带着至炎往北边拐了。 至炎贼兮兮点头,嘿嘿笑着指着他:“你撒谎!我知道了哦!” 阿正揉揉他的脑袋:“至炎可不能出卖阿正啊!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事的人呢!” “嘿嘿!我就知道,阿正对我是知无不言的!” 至炎走路有点想跳起来的感觉,阿正牵着他的手直觉像握了一条鱼,不住的弹跳。 “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们是一伙儿的。” 前面一颗很大的柳树,繁密的柳条垂下,密密匝匝遮成了绿影,在一片刚发芽的树中十分显眼,绿成了一团化不开的云雾。 至炎尖叫着跑过去拽上柳枝晃悠。 “阿正,好大的树啊!都长出好多叶子了!”至炎从一束枝条中拨开绿影,露出自己的小脸,笑嘻嘻瞧阿正。 他说完话,就攥紧了一堆枝条,想学猴子往上爬。 阿正无奈笑笑,到他跟前托了他的小屁股。 “我都不一定能爬上去,你别白费力气了,小心一会划伤手。” 至炎被他托着,撒手一看,因为薅的紧,枝条上的嫩叶子都被他攥烂了,沾了一手黄绿的汁液。 “噫,好脏!”至炎用手背蹭蹭阿正:“阿正,放我下来吧!我不玩儿了。” “至炎的肉真是软乎的紧!”阿正笑笑,将他放到地上:“像个小枕头一样!”他戳戳至炎的脸,“也想让人咬一口。” “唔……”至炎忙捂上脸:“至炎的脸只能看不能咬!” 他颠颠儿地往前跑走,边跑边回头瞧绿光中的阿正,他怕自己跑错路回不去啊…… 阿正走出一片青翠,身上仿佛也沾了春光葳蕤,青衣莫名的鲜亮起来。 “不咬你!”他笑着,眼睛弯成了小月亮:“那我能不能像大婶们一样,亲亲你呢?” 至炎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身后山峰连绵,春树密匝,将小人衬得更加稚嫩可爱。他歪着脑袋想想,阿正是自己人,亲亲也没什么啦,而且阿正知道自己不喜欢被弄的一脸口水,肯定不会再在他脸上弄的。 “那好吧!你来!”他招招手,嫩手在阳光下透着纷纷的光,像一截截的米分珠玉似的。 阿正几步过来,摆正脸色:“真的?” “恩!”至炎使劲点头:“我是不会骗阿正的啦!来嘛!但是不要弄上口水哦!” 阿正抿嘴一笑,有些窃喜,低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至炎小脸突然一红,伴随着阿正那一声吧唧,他的心坎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激烈的蹦了起来,撞到胸膛上咚咚响的厉害。 摸摸被亲的地方,只是有点湿,但没有口水印儿,是阿正嘴唇的湿度,嫩嫩的。至炎半垂着眼睫毛,小嘴微微翘着,比人家亲的好呢! 阿正摸摸自己的嘴,只觉亲吻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为什么大哥和嫂子要玩亲亲呢?不就是嘴巴碰到人家脸上吗?软软的,香香的,可是在人身上也能闻到味道啊。哎,真是不理解他们呢! 至炎再抬眼看阿正,却发现他完全怔住了,一脸慌张忧郁,直直望着自己。 “怎么了阿正?你不舒服吗?”他晃晃阿正的手。 “没,没有……” 阿正皱着眉,想问他,男人和女人亲亲会有孩子,那男人和男人会不会…… 但是他又一想,至炎既然能让自己亲他,肯定是想过这事的,肯定不会有小宝宝。那,他便不再提这问题了吧! “那你怎么了?”至炎捏捏他的耳朵,揉揉他的脸,算是趁机吃点豆腐。 阿正脸上暖暖的,又光又滑,摸着十分舒服。 阿正微笑着将他乱动作的手拿掉:“没事,我刚才突然想起点事儿,现在又觉得没什么了,不用担心!” 他拉着至炎继续往前走,经过大柳树不远的拐角,就是以前那片长满菊花的地方了,那里有辣椒。 也是,银毫离去的地方。 此时那片空地才有嫩芽冒出,真的是芽,嫩绿的,像沾着水,盈盈可爱,阳光下,边上细绒绒都泛着光,瞧着娇嫩的很,似乎手一碰就会受伤枯萎。 “哇,这里有这么多嫩芽芽,是能吃的野菜吗阿正?” 至炎大眼一扫,干枯的菊枝下面全都是青嫩的颜色,瞧着就是比野草要娇贵。 他蹲下身子,小心的摸摸它们,这次却是没有感觉扎手,绒绒的,跟脚踩在草上一样…… “这不是野菜,是菊花。” 阿正在山岩下面的土石间找着,是不是有和家里一样的绿苗苗。 可一定要有啊,能长出来吗?阿正小心祈祷着。 “又不能吃,那你来做什么啊?”至炎跑到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也睁大了眼睛瞧着地上,动作被复制了一般。 “我在找辣椒。”阿正细细的不放过每一个绿点点,但好像都不是辣椒苗呢! “哦,那你找吧!” 至炎瞧瞧四周,这儿都是一样的菊花呢,不好玩儿! 他拍拍阿正的背:“我去大树那儿玩儿咯!” 阿正终于抬头,沉思了一番,大柳树离这不算远,还没从家都厂房的距离长呢。 至炎神情楚楚的求着他的眼神儿亮晶晶,阿正心一软,“那好吧,你可一定不能走出那棵大柳树!若是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大声叫我,我能听见。” “恩恩,不会傻得跑到别的地方的!”至炎高兴点头,抱起阿正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却是留了一大口口水…… 至炎在草丛中窜的像只兔子,阿正被他一抱脑袋晕了神儿,到他喊一声“我到大柳树了”,才回过神儿来,慌忙大声回应了一下。 原来玩亲亲是被亲的那个人有感觉哦……他刚才像触电了一样,半边的身子都是颤抖的,激的他都不敢乱动了! 阿正拍拍脸,轻轻出了一口气,希望他和至炎不会生小宝宝…… 小孩儿又开始找他心心念念的辣椒苗,但事实证明,被秦玥摘取所有辣椒的植株根本没法在这里留下种子,也不会像竹子或菊花那样从一株的根里繁衍出一大片来。 阿正有些气馁的垂了脑袋,捡了跟树枝摔着岩壁,心里哭闹至极,怎么就没有呢,讨厌! 山间安静,只有他赌气摔打岩壁的声音,啪啪地,声音硬脆,听着挺疼的。 阿正扔了树枝,就准备回去找至炎…… “啊——”幼童的尖叫突然响起,惊恐乍然撕裂宁静。 阿正飞速赶往大柳树,经处丛叶闪落,青影成风。 “啊……啊——啊,正——” 许至炎破碎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入耳便知是极害怕,极惊恐的,但仍旧谨记阿正的话,有事一定喊他,喊他! “至炎!”阿正从一侧飞出,急急抱上许至炎。 小孩儿全身发凉,手指都是颤的,却还是捏着一根银针,只是针尖颤得厉害,晃着簇光不住耸动。 而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一条灰毛泛光锃亮的狼睥睨而望,瞟着他们像瞥着两只蚂蚁。 ------题外话------ 咱们亲爱的Mongxiang君建了个QQ群,之前有人一直在问有没有群,现在有了。 恩,想入群的妞们都进吧,验证上写你们的520小说昵称哦!现在是无条件的进群的,进群也要改好乃们的520小说昵称~ 我尽力在开学前给乃们码出福利章节!福利啊,瞄哈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银毫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阿正一来,许至炎再是憋不住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片刻就是满脸的泪,眼睛鼻尖都是通红,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这孩子还既没有安全感地抓上他的手腕,一边颤抖着,一边紧紧不放。 他都不知道这狼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玩的欢实呢,感觉身后一直有一大团灰色的东西,遮住了绿莹莹的地面,他觉得不好看,一扭头,却发现那一团根本就是一只狼! 它是想欣赏完他玩耍再吃了他,顺便笑他傻都不知道有人,哦不是,是有狼,在观看他像猴子一样荡秋千吗? “呜呜呜——” 许至炎趴在阿正胸膛上哭的声嘶力竭,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像要将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干一样。这孩子,现在真如同被悲伤绑架了,浑身都散发着灰蒙蒙的阴影,逼得镇定的阿正鼻子都酸酸的,直想落泪。 这只臭狼,想吃了他…… 至炎越哭越伤心,直接拿着阿正的袖子往脸上抹,吭哧吭哧的。他是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哭还等什么,总得让他将心里的怨气怒气都发泄出来吧! 难道阿正能打得过这么大的一条狼? “阿,阿正……我们……”嘶的一吸鼻子,闷声继续:“要死了……” 今天真是吓到他了吧,他一个被家里人宠爱的小奶娃,遇上狼没被吓晕就很不错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正暂时先回避了对至炎的心疼,一手紧揽着他的身子,一手轻拍他的背。 瞧见那狼的毛发,阿正便稍稍心安了些,只是定定的与它对望。 他与银毫相处过一段时间,对狼是没有太大的恐惧的,只是担心饿狼无食,会将他们吃了。 但这狼的毛色鲜亮,甚至还泛着光。他主动去问过老人们,毛发泛光的狼是吃饱了的,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有瘦骨嶙峋,长毛灰暗色枯瞧着狼狈的狼才会吃人。 这狼应该才觅过食,细嗅下,它身上还有甜腥的血气。 阿正紧蹙眉头望着它,它的长吻边还是湿的毛,应该是吃过野物,用舌头将吻边的血迹舔干净了。 庞然大物见阿正定定看着自己,似乎一点不害怕,睥睨的眸中闪过那么一丝兴趣。 “乖,至炎别怕,它不会吃咱们的!”阿正附在许至炎耳边,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别哭了,再哭没力气回家了!” 许至炎以为阿正是在哄他,他肯定也没有办法对付一只比他们俩加一块还大的狼。可是阿正现在还有心思哄他,他是不是也该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让阿正安心些? 但至炎越是这样想着心里越是酸涩的很,不知为什么,溜圆的大眼里又是一泊泪花,眼皮一动就滚落了下来。哭的更是伤心! 他和阿正这么好的兄弟,竟不能获得长久,要命丧狼口?老天爷真是混蛋啊! “至炎——”阿正抬手揉揉他因为玩的疯而乱掉的头发,将他的名字喊的语重心长,那孩子终于肯抬眼看看他了。 只是因为隔了泪水,许至炎瞧着阿正有些模糊花哨,甚至有点迷离抽象。他扁扁嘴,鼻尖尽红,有晶莹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的东西滴流在前头,摇摇欲坠。 他吸吸鼻子,小小的胸脯还在不住的颤抖着。 “干,干什么……我,我不哭了……你,说吧……” “这狼是不会吃咱们的!”阿正抹掉他眼上的泪珠,低低道:“我说的是真的,它是一直吃饱饭的狼,不会吃咱们,懂了吗?” 许至炎一愣,在脑袋不动的情况下,动了眼珠子想瞧瞧那狼。 阿正是从哪儿看出它是吃饱了的,而不是快饿晕的? 可是他与狼差不多都在一条水平线上了,他眼睛的广角太小,根本瞧不见。 但许至炎这萌呆的小模样却是逗乐了阿正,瞬间缓解了他在这情况下的紧张心理,算是微微松了弦儿。 “别怕了乖乖。” 阿正软糯的声音吐在许至炎耳边,像一阵暖风一样将他包裹了起来,冷战战的小心脏竟然一会儿就软了下来,缓缓的和他并肩站着,一起看向了那只灰狼。 阿正朝许至炎笑笑,又低低夸赞了一句。 “至炎真棒。跟你说哦,咱们只要安静的转身朝来的方向走,一直回家就可以了,不用管它,也不要再尖叫了,不然可能会激怒它的。” 阿正淡然地凑在他耳边说着话,目光掠在灰狼身上淡薄且无惧,又似透着几分玩味。 “明白吗至炎?我们现在要开始走咯!” 阿正牵上许至炎微凉的小手,缓缓揉了两下,淡定转身。许至炎随着他手指的指示也跟着转身,只是后背挺得僵硬,隐隐有些发疼了。 要说一点不担心,阿正也是做不到的,他只能凭着只觉往前走,耳朵尖尖的恨不得竖起来,一直听着身后那狼的动静。 良久,身后也没有传来什么声音,阿正的心刚刚放下,许至炎却没看脚下,嘭一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阿正倏地蹲下身子去扶他,余光后掠,那地方已经无一物了,狼走了。 许至炎的身子筛子一样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已经不知道动弹了。 阿正如释重负,无奈又宠溺地拍拍他:“至炎,你要趴到什么时候?可不要因为小草软嫩就把这儿当床了,想睡觉还是回家的好!” 许至炎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用这样嬉笑的语气与他说话,他俩身后可是有只狼在虎视眈眈,随时会扑上来撕咬他们啊! 看他还是鸵鸟埋头一般抖在地上,阿正挠挠他腋下,笑道:“狼走了!真走了!” 许至炎身子一颤,扭过脸儿来,透过手指的缝隙往外瞅瞅,那儿果然没有东西了!小子一个挺子起来,抱着阿正就开始哭,嗷嗷的简直是魔音。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扒着阿正的膀子,哭的那叫一个泄愤。 阿正也不自觉的涌出了满眼的泪花儿,喷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眼睛不小心眨了一下,泪珠咕嘟一下就滚了下来。他轻抚着至炎的软背,手一挡,将脸上的泪痕给抹了。 不能让至炎看见自己哭呢,他会更伤心哭闹的。 那孩子哭了两场了,渐渐的有些累了,自己就不哭了,吸着鼻子,身子开始缓缓地抽搐。 “阿正,咱们……回家吧!”他委屈的抿抿嘴,鼻子下面又有鼻涕了。 幸好他带帕子了,阿正将他的小脸儿和鼻涕都给擦了,又扶他起来,让他自个儿拍拍身上的土。 害怕的劲儿来的惊悚,去的还算快,许至炎扁着嘴:“对不起啊,把你干净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阿正将他屁股旁边的土打干净,笑道:“只要人没脏就行!” “我当然不会脏了……”至炎慢腾腾回了一句。 “那咱们走吧!”阿正转上他的手腕。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啊,真是可惜,还不如不上山呢,吓到至炎了,真是对不起!” “……没事,又不是你愿意的!” 两人走了几步路,阿正渐渐将脚步停了,许至炎疑惑。 “怎么了?” 阿正眉眼低垂,黑黑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情,微抿的嘴角却是透着小人儿微微不耐的心情。他安静转身,望着那柳树一碧成雨成雾,环绕在山间似不老的精灵一般,层层叠叠,日光洒落,将其照的如同一颗碧玉明珠,莹光灼灼,迷离梦幻,不知人间天堂。 阿正神情稍滞,浅浅启了唇,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许至炎轻晃了他的手:“阿正?” 阿正收回视线,朝他微微一笑,却仍是有什么夙愿一般,瞧着那边。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低低的,似乎化成了一道银丝,旋转着缠绕到那片绿雾上,眷恋的,思念的,长久又隐忍,不敢拿出,终还是想开口。 “阿银,你不想正面看看我吗?” “我,长高了呢,衣服都是新做的,以前的穿上短了一截,露出脚脖有点凉。” “你呢?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我抱着你很轻松,不知道现在还行不……” 阿正的声音戛然而止,许至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一团绿雾中缓缓走出一只发光的白狼,浑身雪白,无一杂色,亮的如同一场梦的妖精。 银毫,一双绿眸妖冶,透亮的注视着人,一切尽入眼底,仿佛无处遁形。 阿正微笑,缓缓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阿银……” 白狼身形如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飞射而来,直直钻进了阿正张开的怀中,阿正瞬时收手,一人一狼撞的结实又激烈,撞的心房微微发颤,呼吸深沉炙热。 阿正笑着蹭在它身上。温热的软皮毛,极干净,是银毫的习惯。带着熟悉的味道,和它的温暖,一起钻入他的鼻孔,填满他的心房。 许至炎愣愣地看着不同类的两者在一起亲昵又熟悉的拱蹭,那般互相宠爱,那般好久不见的满怀沉淀思念,仿佛将他隔离开了一样。 阿正起身,将银毫半举着细细瞧着。 “长大了,也沉了,是不是过的很好?现在能一个人抓到猎物吗?” 银毫不会说话,却是缓缓的,柔柔的,长吻飘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如少女细细指尖的明润,如繁花盛放后的饱满。 然后,伸出纷纷的舌头朝阿正面上一舔,温热,湿濡。 阿正抿着嘴闭了眼,耐心享受时隔数月,银毫带给他的亲切问候。 这般直白,这般奔放! 银毫瞧着他,收回了自己的舌头。吐舌是狗的特性,不是它的专属。今儿这初吻,就算是赔给阿正了,别老让那小子以为阿正是他的! “阿银你在山上都住在哪啊?” 阿正抱着它轻轻抚摸着,揉揉它的鼻梁,摸摸它的脑袋,将银毫抚弄的直想趴在他怀里睡上一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冬日里下了好几场大雪,你有没有冻着啊?” 没有,山洞暖和的很,我的毛到冬季厚实的很呢! “你现在是不是狼王?你的狼群都听话吗?” 是的,是狼王,是内定的…… “你这么小,怎么去管教别的大狼呢?肯定很辛苦吧?” 还行吧,就是得腹黑点儿,用点小伎俩什么的,就跟秦玥管教她的工人一样。 阿正心疼的拍拍银毫的身子:“嫂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什么东西,听不太懂呢! “狼和人都一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恩,狼上狼! “阿银,咱们俩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你记得不?” 唔,大概,五个月?哎呀,你们人类的计时法繁杂的很,什么刻啊,时啊,还有天月年?那都是什么东西?不懂! 阿正注意到怀里的小白狼眼神尽是鄙夷,摸摸它的头淡淡笑了笑。 “阿银到现在都还不喜欢我跟你说太多事儿?” “嗯?”他将额头抵在银毫双眼之上,亲昵的晃了晃,大眼光彩闪烁。 银毫不屑地伸仰着长颈,有低沉傲慢的哼叫声从它喉间冒出。 阿正一抬手,力道的劲势一摆,银毫扫尾洒雪,在他肩膀处划了一道流星拖雨,稳稳蹲坐在阿正肩头。 一人一狼两双眼,一黑如曜石,一绿如瀚海,恰好都对上对面许至炎的目光。 “额……” 至炎心底不安,小脸上尽是不言的委屈,睫毛一眨眼波如水轻晃,竟然让阿正有那么点心虚。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至炎,这是银毫,我们家的狼,我嫂子给接生的。唔,你没见过,许爷爷见过,还被银毫尿了一身呢!是不是,阿银!” 阿正说着,笑扭头,话里似有调侃。 银毫嗓间发出点哼唧,长眸抿,笑望天,松软的白尾一扬,拍上阿正的小脸蛋儿。 许至炎瞧着,竟似有点撒娇软哝的意味。而这般稚子垂髫,亲昵如己的神情,出自一条从天而降的所谓旧识的狼。 听说这只狼很久之前就走了,没想到这么喜欢阿正,还念着旧情…… 人和狼,也能如此亲密? 他是不了解的。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阿正家的狼,想来也是得姨姨喜欢的。 所以—— 许至炎很有家教的微笑点头。仿佛方才没有被那灰狼吓哭一般,恭谨的,善意的,郑重的,朝银毫点头。 “我知道银毫,爷爷说过,是一只小白狼。希望你快点长大,长成一只大白狼!” 许至炎抿抿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希望自己早日变成大人,他觉得,就算是一只狼,也不例外吧! 银毫果然多看了他一眼,好像,带着那么点,赏识? 这小孩不算傻,它之前的判断稍稍有误。当然,只是因为离得太远,影响判断而已!不可以当成自己的过失。 果然自己这话是对的!许至炎为自己的聪慧给自己点了赞。 阿正抬手,轻柔抚着银毫的白毛,一如既往的柔顺如凝脂啊! “阿银,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多吃点肉,抓不到猎物也要用别的法子找点儿来,比如说,抢别狼的,让别狼贡献给你一些!” 阿正突然就开始说着类似离别的嘱托,带着不舍的轻颤,但仍是主动说出了口。 银毫傲娇仰头,我怎么会抓不到猎物?我可是天定的狼王啊! 虽然都是抓最小的吧…… 但那足够它吃啦,而且很美味! 它温顺的歪头,慵懒地蹭他的脸,他的耳,以及他的黑发。 阿正受用的笑笑,“我要走了,你继续你的必经之路,我也会好生习武听课的。” 银毫没有一丝声响,仍旧上瘾了一样与阿正亲昵着。 阿正是自分别就没见过它,见一面便能缓解想念。 它呢,经常趁他练武的时候偷窥他。但,远观远不如近亲。日日见君不相逢的可望不可即,如同深重的慢性思念,一见就是喷薄的纵情。 良久,久到许至炎的脚站的快要炸了,久到大柳树的影子从左转到右,阿正终于有了动作。 他再次蹲下身子,爱惜的将银毫从肩头抱下。宁静看着小白狼,小手抬起,自它骨骼颇硬的头顶一直抚摸到松大的尾巴。 然后拍拍它的背,“阿银,我走了!” 他起身,向至炎招手。 银毫坐地,不痛不痒地看着。 许至炎几乎是跑到他跟前的,攥紧了阿正伸出的手,晶黑的眼定定瞧着他。 “阿银,再见!”阿正朝银毫摆手做再见状。 两人已经开始迈开小步子往前走了,银毫依旧蹲的身子笔直,像一尊雕刻细致的雕塑,在浅水蜜色的阳光下洒金而立,俊美且尊贵。 阿正回头望了一眼,淡然无望。银毫忽的抬爪,停在半空,软趾微晃,划花了一片阳光。 阿正微笑,牵着许至炎缓缓离去。 二人走后,一只毛色鲜亮的灰狼,自岩壁后走出,姿态闲适,神色悠然,停在银毫身后。 俨然就是方才吓到许至炎那只。 片刻,银毫起身,扭头瞅它一眼,闲闲撅了屁股起来,似有一声轻哼,渐入柳荫,消失在一片绿雾中。 灰狼桀骜,踢一脚地上的土,长嗥击空,飞跃离去。 回到家,许攸早已将一盘香卤吃完,还喝了两壶清茶,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打盹儿。 秦玥着实奇怪,许攸这般暴饮暴食的习惯,是如何将身子保养的这般好? 她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今儿孩子们没上课,都在家,已经将今后要注意的事儿交代了,就等至炎回来,和他们爷俩儿回镇上了。 俩孩子不知在山上玩儿什么呢,回来的挺晚,对山上的事儿闭口不提。 阿正对秦玥回镇上学习针灸之事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学的做的,恰如他与银毫,他赞成嫂子的学习! 这样,秦玥“抛下”家中下人孩子,去了临安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闲适,真情 秦玥走了没两天儿,周复奇就组织了村民,一起浇地了。 周雨和阿正针对家里出人的事儿起了分歧,还进行了一场小小的辩论。 周雨想让石青去,因为石青做惯了农活,对浇地什么的手到擒来。阿正想让重阳去,就算他没浇过地,但自家的地少,疏通水道,田地引流的事儿磕个瓜子的时间就会了,而且重阳能说会道,有什么事能与乡亲们很好的沟通,且他身体素质最好,干农活也不会累。 两人各执一词,争讨不休。石青和重阳在一旁干瞪眼,不知如何劝这俩一时意识的孩子。 就这样。二人一直斗鸡一般互瞪着,直到到周复奇见他家没出人,上门来问了。恰巧周勤准备去厂房,碰上刚进门的奇叔。秦玥也交代过浇地的事儿,周勤一点头“我过去吧”。 结果等到好说歹说确定了让重阳过去,周勤已经搅了一裤腿的泥水回来了。 阿正和周雨皆是很不好意思,窘的一脸不自在,揪着手指跟周勤道了谦。被道歉的人一边搓着裤腿上风干后更易脱落的泥渍,一边对他俩的道歉感到摸不着头脑。经二人解释过,才知道他是争论下不知情被叫走的人,原本呀,作为主子的他是不用去干活儿的。 周勤自然地笑笑:“没事,我之前也干活儿的。不会因为家里有下人就改了咱们是庄户人家的本质。份内的事,自然是应有一技之长的。是不是小雨?” 少年目光柔和而清澈,透着明朗的笑,望向微微垂着脑袋的孪生姐姐。 被弟弟这样近乎和蔼的注视着,周雨有些不自在,讷讷道:“恩,你说的对!反正都已经浇过地了,咱们就不说这事了。嫂子和大哥不在的日子里,以后再有什么需要决定的事,我和阿正也会征求你的意见的。” 周勤点头:“好。” 阿正有点小小的挫败,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主选人的,结果太在意结果而长时间与姐姐争执,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事明白的告诉他,激进求胜不可取啊! 秦玥走了,家中一切都是照旧的,该上学的上学,该扫洒的扫洒,该做饭的做饭。 这样看下来,石心倒是自秦玥走后最闲的一个人了。主子走的时候没带她,她开口问了,秦玥只想了一下就拒绝了,道是自己要好好学针灸,不用人伺候着了,那样估计会显得诚意不足……虽然在许攸面前不需要在意那么多,但秦玥想,既然一个人出来了,就应该将全过程都很庄重很认真的走下去。 不需要石心时刻陪在秦玥身边,石心的工作量就减少到除了做饭,只需清扫屋子浮尘而已。石心一时有些不适应了,晚上回了屋子早早就可以休息,躺在床上愣是没有一点睡意,反反复复睁眼闭眼,每睁开一次都秀眉紧皱的像团了长久舒展不开的衣物。 她有些失落,轻声叹气,人家都希望日子清闲些,她倒好,闲下来睡不着觉?真是贱的慌啊…… 望着屋顶上道道木椽,整齐划一的排列如一胎之兄弟,而上面密集成林的竹篦影匝。灯火到达屋顶已经微暗了,上面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夕阳初落时长长的倒影。 一息间,所有倒影都齐刷刷幻化成排排利箭,铺天盖地飞射而来,瞳孔在千钧一发之际微缩成芒。而箭矢如风,朝向忽变,风影成麻,袅缠着射向一个人影。那身影高大,背影坚毅刚硬,那人宽阔的脊背骤然一颤…… 是谁?! 身影成箭簇黑林,缓缓转身,轮廓分明的脸庞,不知所措懵憨欢喜的目光…… 那是,连程…… 那身影颓然倒地,砸开万丈深渊。有东西莫名的轰然倒塌,分崩离析,将一颗颤巍的心裸在空气中,黑暗里,有隐约的热气飞升,渐入无人之境。 石心蜷在被中瑟瑟发抖,猛地睁眼,侧躺的脸庞有亮光倏然滑落,从眼角自枕间,一行温热如火,浸透了她白皙如玉的小脸。 恍惚中竟然真的睡着了。可是,睡着也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自那人走后,每每心情不畅时,总会在晚间做类似的梦。不是万箭穿心,就是深渊无底,连程已经在她梦里死了不下十种死法,可谓姿态万千。 石心不知自己这样到底好不好,但她自爹娘去世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且对象是她曾经讨厌,失手伤过的人。 其实,她直觉是不那么好的。可是这样的心情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就好像一个至亲之人去世无法控制眼泪一般,只能任它放肆的流。现在,她只能任这梦境,这心中不时迸出的愧疚,不安,乃至于悲伤,都奔放的流淌,直将自己淹没,融到那个虐伤连程的幻境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她甚至将身边所有的男性与连程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竟然都是连程完胜! 她看郑斌与芝娘默契的情投意合,说的比连程好,笑的比连程多。但,虽然他们身形很像,都是高大的,外貌轮廓坚毅刚硬,但连程比郑斌年轻许多啊,连程是能够陪伴人更长年岁的,虽然不善言辞,但也是直白不藏龌龊的。 她与重阳一起去看李源春气周秀。重阳更是能说会道,与女孩自在一起便是言笑晏晏,一切体贴入微,仔细呵护。但他是对所有女孩都一样啊,哪有连程?只对她一个人有小脸,甚至对主子,有时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在那人不在的日子里,石心渐渐陷入到自己的心魔中,那心魔就叫,论连程超越其他男人之处。比比皆是,睁眼闭眼都是一列列的长短优劣,直将石心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排列进去,结论仍然唯一——还是连程最好! 石心睁眼,榻边烛火橙黄,将屋子里的一切都镀了一层暖暖的光,跟那晚是一样的……她的小桌子里还有连程硬留下的簪子,她细细的将之擦干净了,用那块淡蓝的料子缝成一只纤细的袋子,将它装了起来。 那是她收过的真正出自真心的一件礼物啊!哪怕自己冷言冷语,哪怕自己反将起刺伤…… 石心的心情起起伏伏,想去想念,又不愿被人发现,不愿被自己鄙夷。 这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像抓不住线的纸鸢一般,随时都会被疾风卷走。而她,还不愿就这样被俘虏。 周家村的日子就是这样平淡而又安宁的继续着。 幸而他们提早浇了地,因为往后的整个春天几乎是没有下什么对田地有用处的雨的。所谓春雨贵如油,大概便是由此而来吧! 李君业很喜欢这里的日子,安宁,充实,孩子的身边充满活力,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一心便想着教导好他们,他便知足了。当然,这种种让他满意的情景,也是周恒说服他的原因。他早就想到自己会因为那场意外更加敏感,心思薄弱,特意让他做村里的夫子,让无知却纯真的孩子改变他。 村中孩子们每天下课的时候会捉了有意思的小虫子给他看,长着花翅膀的蹦虫儿,会装死卷成球球的西瓜虫,还有会飞的菜蛾,每一只都有和他们有关的故事。 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几个女娃也是好脾性,带他去看院子里面开的第一朵小野花。那真是极小的一朵小花啊,但却是美的,在绿莹莹的小圆叶子间浅成夜间的梦一样的蓝,五瓣圆润的花瓣,成为一颗细小的蓝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所有女孩儿的观察力都比男孩要强上一些呀! 阿正下了学堂,回到家就先去看那一簇被鹿宝儿踩倒的辣椒苗。几日过去了,他们仍是青葱可爱的模样,一点没有枯萎的迹象。小孩儿终于放松了心情,他可爱的辣椒苗哦,真是给他面子,知道他在山上没找到自己的同伴,都不忍心让他伤心,坚强的活了下来呢! 阿正趴在地上,兴奋却又无声地攥紧了拳头,强有力的晃了两下,算是给自己加油! 被紧紧拴在墙上几日没被拉去遛弯儿的小鹿不解的瞧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不理睬了,真是伤心。它耸动了几下尖尖的耳朵,有细小的绒毛被抖落在清冽的阳光中,小鹿神情有些蔫儿地蹲坐在地上了。 自良生病过之后,郑斌便不再敢让他吃那么多东西了。所有进到他嘴里的食物,都是经过王氏和芝娘同意的,有时甚至良生想吃都不给,郑斌也是无奈,但不敢说出口哇! 且,他问芝娘什么时候办喜事,芝娘不知在犹豫什么,一直都没有放话。王氏不好将他们的事儿看得太紧,不知道的,以为她容不下芝娘呢。所以她也没有太催着芝娘,只管教郑斌多问问,还要是笑眯眯恬不知耻的问法,不然芝娘不理他呢! 林秀英也问芝娘,既然现在觉得人合适了,为什么不赶紧将事儿给办了?好男人不好找,下手慢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芝娘只是有些低落。郑斌近些时日一直往村中跑,根本就没有出去送货什么的。她不知道他的工作如何,不知道他出去一趟是要多少时间,回来后又是怎样的沧桑模样。她想看看他走货之后的样子,是不是够健康,够强硬,内心也够柔软。 芝娘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下一个男人,也因为活计的事儿而……丧命,自己会有怎样的心理状况。 周顺的死已经让她尝过了寡妇的落魄,和一人怀孕生子哺乳抚育的苦。她们都觉得她够坚强,内心里定也是极为坚硬,刀枪不入的。但,若真是那样,怎么还会有人将她的心门敲开……她辛苦的可谓磕磕绊绊的筑起的心墙,摇摇欲坠,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打击了。 她希望郑斌可以以一个完好的走货后的形象站在自己面前,让她的心可以更坚固一些,坚固道能够接受他遇险率只有百分之十的工作。 只是,她不时的也在告诫自己,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出意外的时候,只是自己不能预料罢了。所以,她也给自己的顽固定了一个期限。便是,到四月底,不管郑斌是顺利走货回来,还是一直都没有出去,她都会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答复。毕竟,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 而秦玥?在镇上好吃好睡,白日到许氏医馆后院跟许攸学习人体穴位,下针手法及穴位串联效用。馆里繁忙的时候,还帮忙给病人看病,大多数来瞧病的人都知道秦玥是许攸的徒弟了,排不上许攸的位置,又开始争抢秦玥手边的诊位。 老爷子可是高兴,免费找了个坐堂大夫,还是个貌美心善的,他用着,顺手又顺心! 许至炎不时也到医馆里来,坐到老爷子和秦玥中间的位置,不时乖顺地插上一句话,问个问题什么的。秦玥对小孩儿的意见很欣赏,怪不得许攸教他这么多东西,这孩子是真的有天赋又好学,是难得的学医料子! 刚开始,家里做饭的都是如墨和似书两人,因为秦玥是主子,来这里住着当然是她们伺候着了。但秦玥想着,既然连心儿都不带,何苦让她俩忙生意的妮子给自己做饭呢?又不是不会做! 所以今日,秦玥特意从医馆早回来半个时辰,在路边的小地摊上买了人家新采的山菇和野菜,又要了猪肉贩子的大腿骨和瘦肉,然后直接从后院进了门。 两个丫头还在前面忙活着,根本不知道主子已经偷摸回来了,还在厨房里轻着动作洗菜切菜,和面切面条。 没有面条机,只能手擀,然后切成细面条,不方便是真的,但是比面条机出来的更筋道。 秦玥控制不好火候,只能约莫着让连根不大的木柴在灶洞里燃着。手放在锅上感受一下温度,秦玥浅浅笑了,看来自己约莫的还不错,这温度,炒菜做饭正好! 热锅凉油炒肉,这样出来的肉最嫩。秦玥点着小脚慢悠悠摇晃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手中铲子不时翻动几下,等肉差不多的时候倒进去山菇片翻炒着。今天要做汤苗条,菜还不错,只要有荤腥,吃着肯定就香。 当秦玥将面条均匀洒在滚开的汤里的时候,似书已经开了小门儿,一听厨房里的声音就跑了过来。 “主子您怎么自己动手了?对不起,今天过来的晚,您是不是等不及饿着了?奴婢下午一定早点儿来做饭!” 似书只是普通的面孔,此时着急起来,瞧着也是梨花带雨的,估计是觉得让秦玥一人做饭,实在是委屈她一个做主子的了,小丫头都急的冒出了泪花,抢过她手里的铲子就要将她半哄半推着劝出厨房。 秦玥哪愿意了?她的饭还没做好呢,她不愿意将自己想做的事儿弄一半交给别人,凡事要有始有终嘛! “你没看我用的都是咱们厨房没有的菜?我是专门从外面买回来自己做饭的!”秦玥笑道:“若是需要人伺候着,我来的时候就将石心带上了,不带,就说明我要自己做事儿!你们俩在店里忙着就好,以后谁先来谁先做饭,不用和我争,我若是哪日真累了,想吃我做的饭你们还得求着我呢!” 似书一瞧锅里,果真,都是新东西,她昨个可没买肉,只买了鸡蛋…… “可是您……” 似书又要用秦玥是主子的话还堵她了,秦玥一摆手打断她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想做,你们恰好能沾个光而已,有什么呢?不就是一顿饭?”她微挑着眉,素淡的面上浅光明暗,将纤瘦的脸的轮廓打的深刻而柔和,“今日你们安心等着就好,明日我就没这心情了!” 似书可不敢真的就等着啥都不做,秦玥要拿勺子尝汤,她赶紧先一步拿了勺子递给她。秦玥要将青菜都扔进去准备熄火了,她兔子一样窜出去垫了菜筐子一股脑的倒进锅里…… “放多了!这么多青菜,是吃面条呢还是吃青菜呢?” 似书一瞧锅里,满当当都是绿莹莹的,把面条什么的东西挡了个严严实实。她有片刻懵神儿,但好歹也是秦玥亲自选出来的丫头,一瞬就反应过来,笑嘻嘻道。 “主子您不是说吃青菜好吗?咱就多吃点儿!” 她一边说,一边拿了勺子将所有青菜都按下去,搅匀了。随着勺子的动作,锅中热气飞起,香气扑鼻,方才浓郁的肉香变成此刻清冽的菜腥。 秦玥轻笑,“还不赶紧盛饭?我可是嘴讨厌盛面条了,勺子滑,盛多少滑出来多少!你来给主子盛饭吧!” “哎!”似书应了轻快,手下就要将燃着的火柴就拿出来塞到草木灰里熄了。 “哎别!”秦玥拦了她,“我一会儿还要煮一锅猪头汤呢,别熄,留着吧,你赶紧将锅给清了,吃完饭我就来做!” “好嘞!”似书点头,迅速盛了三碗饭,秦玥端走一碗,自个儿坐在树下的凳子上吃着。 似书将锅中多余的汤也盛出来,如墨吃的多,今天还是主子做的饭,比她们做的好吃,一会儿定是要回碗的,正好给她喝! 将锅给刷了,续上水,秦玥已经将骨头都洗好了,直接扔进去煮了。 似书端着碗吃一口面条,恰好嚼到一块肉,鲜嫩十足!她鼓着一边腮帮子,又捏了秦玥准备好的什么煮肉的干叶子和圆果子,反正她是都不认识的,但煮肉就是香,味道极好。 她一抓几个扔进去,盖上锅盖,自己煮着吧! ------题外话------ 妈妈手术前,医生让摘下她的耳环,我一直放在口袋里。今天才有时间回到家里,记得妈妈抽屉里有一个首饰盒,就要把耳环搁进去。结果一打开,里面有一条金项链,还有一个生锈的戒指。 那个戒指是我初中的时候一个母亲节送给她的,只要三块钱,都生锈了,她把它和自己的金项链好好的保存在锦盒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熟人看病 阳光舒畅明和,将人照得舒服慵懒,趴在散发出木香的树根桌子上,秦玥慢悠悠夹着面条往口中放。香菇特有的浓郁清香和瘦肉的鲜嫩都让人胃口大开,再加上一碗被青菜晃绿的汤,她失笑,动着手指将吸面条的声音加大。 似书还在一旁不好意思,但听她吃的有劲,也轻轻笑着,心里还算舒服了些。 上午在医馆看了不少病人,脑力劳动加安慰病人,让秦玥饥饿感十足,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饭,满足的将碗筷往一边一推,拖着下巴望天。 秦玥的眼力好,身旁的小树已经长出了细小的叶子,嫩绿的伸展在清灰的细枝上,与湛蓝的天深深遥望着,似乎触手可及。 “主子,您下午不去医馆了吗?”似书问。 秦玥收回深远的视线,淡笑:“去啊,怎么了?” “您若是去的话,我就隔一会儿来看看锅,锅里还煮着骨头呢。”她也吃完了,将碗轻轻放到桌上。 “不用,我将那些做好了再去,你们在店里忙着就行。你快过去吧,如墨肯定饿坏了,该换她来吃饭了。”秦玥将筷子轻敲了一下,清脆的瓷声一响,安静中听着有些俏皮。 似书点头,将俩人的碗筷收拾了,回了店里,换如墨来吃饭。 秦玥一直坐在院子里,头顶的太阳将人晒的有些昏昏欲睡。她使劲抬了抬眼皮,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不到五天,周恒就该放假回来了。 恩,那她还是回家里的好,这样周恒能将她和弟妹们都看了,不必再跑来跑去。 不过,她一回家,肯定是要挨许攸一顿臭脸的呵斥了。说她学习不专心不认真,不能老实坚持到最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的。算了,反正她就是一个小女人,相夫教子,本就是她喜欢做的。说两句就说两句吧!为了自己相公,也值了。 似书没有跟如墨说这顿饭是秦玥做的,她只傻乐呵着,觉得似书厨艺见长,今儿的面条好吃得很。还站在秦玥身边跟她说着俏皮话儿,呼噜噜将两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最后乖巧的去洗刷了。 秦玥悠闲的将火慢慢调大,等着大骨汤熬煮,瞅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还抚上去揉捏着,口中默念着每一个穴位。 如墨收拾好东西,呆呆看了秦玥一会儿。虽知道她是在摸穴位,但自己也不大清楚,晃晃脑袋跟秦玥只会一声,就到店里去了。 秦玥想的入神,不知不觉时间下午就过去大半,锅中的汤也已经醇香,她大略收拾了一番,就迈着碎步子回医馆去了。 此时医馆中病人倒是不多,大概已经被许攸治理了一批,现在恰好是两批人中间的空档期。秦玥已经将医馆中病人的数量变化摸出了规律,能大概了解现在的人少的原因。 上午已经跟许攸说过了下午会往来,老爷子见了她也没多说什么。秦玥就自然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臀部还没沾上椅座,许攸拿了个圆滑的小木棒直直戳上她腰间一点。 “唔……”秦玥闷哼一声,身子一僵,差点歪倒在地上。 老爷子不知是玩性上来了,还是故意看她对穴位的认知情况,方才那一下直直戳到腰眼穴上,秦玥半圈身子都是僵麻的,蹲在地上颤抖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起身,小脸已经出汗了,眼角微红,绷着脸瞪许攸。 “您想干嘛?谋杀徒弟啊!” 许攸笑眯眯扔了手中的木棒瞧着她。 “不错不错,知道为师刚才点到哪个穴位了,还行,在家歇了半晌没歇傻!” 秦玥气愤不已。刚那一下再重上三分,她就会因为身子失去平衡磕到椅背上,不是伤眼就是毁容! 这师父,一点都不心疼徒弟,几日在医馆学习,就让她在自己胳膊上试针,刚开始不熟练,扎的到处是针眼儿,青一块紫一块的。今天就因为少在这儿一会儿,又拿棍子戳她,再来不知还让她遭什么罪! 上次许攸跟许至炎去周家村的时候,本就知道秦玥不会让他去瞧周秀,故意那样说着,让她忍痛割爱赔他那些东西。一切都是这老头子自己设计好了,就等她傻憨的往里钻! 太讨厌了! 许攸似乎看出了她在气结。毫不在意地捋了两下胡子,轻轻拍上她的胳膊。 “丫头莫急,为师不戏弄你了,下次要戳哪提前告诉你便是了,啊!” “……”还不如直接就别戳! 秦玥继续绷着脸不吭声,两腮都微微气鼓鼓的,白生生的,瞧着就像有些透明的刚蒸熟的馒头,馒头上还染着浅浅的胭脂红,瞧着诱人。 没见过徒弟生气的样子,这猛地一瞧,倒是比平时更娇憨些。许攸心情似乎更是愉悦了一点,抬着手指悠闲闲敲在椅子扶手上,也不哄她了,一会儿,自个儿竟是哼起了什么小调子。 秦玥叹息又挫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自己的脆弱的腰。心中不住的腹诽着,这死老头子,越来越不知轻重了,敲地她难受死了! “怎么还没恢复过来?”许攸忽然扭脸瞧她揉腰的动作,想了下,微笑道:“要不要为师帮帮你?” “别,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帮!您坐着休息吧!”秦玥避之唯恐不及,屁股往远离他那边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了些,却仍是一脸防备盯着他的手。 许攸将自己的手指灵活摇晃着,调侃道:“没有拿东西,我的手也没那么长,够不到你,放心吧!” “切,我现在不想跟您说话,您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一会儿不小心也戳到你哪里,将你弄得半身不遂,我可不管伺候!” 秦玥将脑袋傲娇一扭,成功退离了许攸的视线。 “丫头!跟师父闹脾气可不好!” “这还不都是您逼出来的?众所周知我是好脾气!” 秦玥朝柜台处抓药的小伙子一瞧,小子笑嘻嘻点头。许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子忙将脑袋垂下了——还是不要触及这师徒俩的战争比较好!都不是省油的灯诶! 这时,有一对年轻夫妻进来了,小娘子只瞧了一眼,就走到秦玥跟前坐下,男人在后面站着。 秦玥瞧着小娘子觉得眼熟,但又不认识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现在是看病时间了,她没多想。 “身子大概什么情况?” 秦玥就一般的程序,先询问小娘子的身体状况。 “都挺好的……”她有些支吾,瞟了许攸一眼,见他自在的翻着手中的书,又掀了眼皮瞧秦玥:“就是,成亲快两年了,一直……没有身孕。” 求子来了?秦玥面容淡淡,点头表示知晓情况了,便按上了她的脉。 其实两年没有受孕也不一定就是有病,很正常。孩子这事儿,还不是讲究缘分的!只是到什么时候都有什么母凭子贵之类的恶俗,家中人也往往催着生子,特别是重视香火传承的古代。近些时候,秦玥坐堂,也遇上了几例类似情况,结果都是身子正常,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这小娘子,也是健康的,没有什么妇科疾病。 秦玥安静收手:“一切正常。稍有些积郁,肝火盛了些,该是近些时日因为此事上火的缘故,保持心情舒畅即可!” 身后那男人眉头更紧了,瞧着手边的娘子,有些不虞。 小娘子似也是不相信秦玥的话,神情犹豫:“那,那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都两年了!” “孩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呢!有些人一成亲就能有,有些人可能要等个三四年儿才怀上,都看缘分吧!”秦玥安慰道。 “走吧,换一家瞧瞧!”男人捞着小娘子的胳膊要将人拉起来。 秦玥微微蹙眉,这男人对自己妻子倒是不那么客气啊! 眼看两人就要走了,秦玥瞧着小娘子的身影,还是觉得似曾相识,她突然开口,“其实,不孕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男人率先扭了头,眉皱的要解不开了,还有一丝怒气,粗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有病?” 小娘子只是有些惊讶,瞧着秦玥面容淡然认真,直觉丈夫说话冲了,就要去劝解他。 男人将她的手一掰,冷面瞅着秦玥:“你倒是说啊!” “当然,也可能只是时候未到,你们太着急了而已。”秦玥道:“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我为你检查一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 男人安静了片刻,许攸还在那儿坐着呢,要看情况他也会找许攸,为什么要找她这个女人? 男人径直坐在许攸面前,将手腕搁到脉枕上。许攸却是伸了个懒腰,拿着书往后靠,到有阳光的地方将书页照亮,看的起劲…… 男人脸上一僵,不知将手伸过来好还是提醒一下许攸好。 秦玥轻笑:“我师父忙了一日了,现在是我看诊时间,这位还是体谅一下老人家,给他一点休息时间吧!” 秦玥笑容清丽,不由给人一种亲切的安全感,男人冰凉的脸也稍稍融了些,挪了位置到她手边。 “我可是从未生过大病,不知你为何说我有问题,就且让你看看,也让我家娘子勿生疑心。”他面对着秦玥,目光倒是直率,许是刚才猛地一听那话有伤他男人的面子,才有些气急。 小娘子面上一紧,忙摆手:“相公我没有误会你的意……” “有没有都无所谓,我看……”秦玥按上男人的脉,笑道:“你娘子是挺在乎你的,就算你有什么毛病,她也是不会离你而去的!” 小娘子霎时羞红了两腮,抿了嘴站着不动。男人心中赞同秦玥的话,脸上的怒意也烟消云散了。 方才秦玥说那句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这小娘子看起来是比男人还要焦急。是焦急不是羞怒,她是着实担心男人的身体,想来是对男人极为上心的。 只是,她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小娘子面熟呢?是像什么人吗? 话声落了一会儿,小娘子就复了神色,仔细瞧着自己丈夫,以及秦玥按在他手腕上的手。 不多时,秦玥拿掉了手,抬眼看他俩,声音稍沉:“真是对不起,让我说中了,这位公子……” 小娘子神情紧促,男人更是惊慌有些乱了,收回的胳膊不知搁哪儿好。 “这位公子确实有些问题,且是会影响生育的。”医馆内无别的人,秦玥没有降低音量,两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男人面上瞬时一片铁青,收回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相公……” 小娘子本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却没想到是他的事儿,婆婆还整日在家中对自己说教着,这当真是啪啪打脸了,幸好婆婆不在这儿,不然该是很难看的场面了。 “对不起,你受委屈了!”男人沉默一会儿,许是也想起以往娘子在家中被自己娘说教的情形,不由低低吐出一句话,向她道歉。 倒还是一对和善的夫妻呢! 看他二人互相安慰着,秦玥淡笑:“是病当然有治疗的方法,又不是不能治,你俩也别太难过。” 男人眼光放亮,想要再确认清楚:“真的?” “自然了!”秦玥拿笔,轻落纸上,几行药名淡墨沁入纸中,她最后检查一遍。又道:“你症状不算重,吃药调养着,放宽心境,大概三个月就能见效。” 她将药方给男人,指了下小伙计的地方:“到那儿拿药。” 男人扫了一眼药单子,不知是否识字,只问:“三个月才能好?” 秦玥轻笑,淡淡道:“这是最快的疗效了,还要在你身体不出其他意外的情况下最快的时间。” “哦……”男人下意识点头:“多谢大夫了,方才情急,多有得罪了,还望莫要见怪。” 小娘子也忙道谢:“多谢大夫!” “无妨!”秦玥对小娘子笑笑,又看男人:“你倒是该多对你娘子好些的。” 被一个女人提醒,男人微微有些不自在,小娘子刚想要安抚他说自己无所谓的,他就道:“是,多谢大夫提醒!” “不过……”秦玥看着小娘子:“我们是不是认识?我总觉得你面熟……你是哪里人?” 秦玥在这里不认识太多人,看人面熟肯定是因为小娘子长的像谁,应该是周家村里谁家出嫁的闺女。 小娘子果然说是周家村人。 秦玥低笑,许攸淡淡瞟来目光,看了那小娘子一眼,又马上收了回去。 “我也是周家村的,我是周恒的媳妇,你是谁家的闺女?” 小娘子明显是知道秦玥的,仔细瞧了她,笑容婉婉道:“嫂子,我就是小飞的姐姐啊!” 原来这便是三叔家出嫁的闺女周瑞。因为秦玥嫁过来的时候周瑞已经出嫁,回来娘家走亲戚的时候秦玥也要来自己娘家,是以两人是没见过面的。 秦玥也笑了,起身凑近她牵了她的手:“我说怎么一直觉得眼熟,原来是像三叔!放心,你相公的身子会好过来的。” “半年后保准能让你怀上!”这句话是凑近她耳边说的,秦玥回身的时候就见她的脸红了。 “原来是嫂子,失礼,真是失礼了……” 一旁周瑞的丈夫觉得更是有些难堪了,刚进来的时候让秦玥看见自己不那么得体的地方,看在这有点关系的人眼中,恐是会觉得自己亏待周瑞了。且,还让人家知道自己那个啥…… “没什么,”秦玥淡笑,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我们本来也是没见过的。今天是来家里看看的吗?” 周瑞点头:“是,顺便来镇上看病……” “好,也该差不多回去了,你们快拿了药走吧,不然回到家该天黑了!” 秦玥并不知道她婆婆家在哪儿,但知道离的不近,得早些赶路。 男人掏了诊费要搁到桌上,许攸适时伸手,示意他将银钱给自己。 男人愣了下,看秦玥,眼里带着疑问。 秦玥瞧着许攸伸出的有些干瘦的手,失笑道:“我师父是管收钱的,你只管给他就好!” 男人点头将钱给了许攸就去拿药了。老爷子将几十个铜板在手中摇晃着,有清冽的铜币声响,叮叮当当的。秦玥微微蹙了眉,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住手,太乱了! 老小孩儿,讨厌!还抢她的钱,刚才怎么对男人爱答不理的! 夫妻俩再三感谢才走,许攸懒懒瞧了秦玥一眼,斥道:“多管闲事!” 这是嫌她说人家夫妻俩的事儿了?秦玥才不跟他叨叨,同是年轻的夫妻,她当然对夫妻感情比较关注了,人之常情而已。若是换了许攸,他就该对带着孙子辈来看病的老人家多说话了,一样的情理嘛。再说了怎么着都算是有点关系的,管管也是对三叔三婶儿尽心了。 不过,周瑞的丈夫有隐疾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免得他们担心。这种事儿,一想就知道,没孩子的时候肯定都是先怀疑女人不能生,不知道那婆婆怎么给周瑞使脸子呢!那男人倒是知道实情后先给周瑞道了谦,想来对她还算不错的。秦玥也能放心,在他吃药的这段时间,周瑞是不会再有难过之处了。 许攸站起身扭了扭腰,秦玥就听见几声骨头咯咯的响声,木着脸看他:“怎么?腰扭了?” “没有,人老了,做的时间久骨头就酸……”许攸握拳锤了自己的后腰。 秦玥半扁着嘴,还是关切的到他跟前帮他锤着,让他扶着桌子站好。 许攸偷笑,一个动作妮子还是乖乖的过来孝敬他,只是个傻妮子!是个乖顺的妮子啊! ------题外话------ 近期更新可能不稳定,不能按时更,有情况我会现在【评论区】告知大家的。家中一直有事,实在抱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感情不谦虚 “那是我三婶儿的女儿。三婶为我工作勤勤恳恳,负责且认真,连假都没请过一天。我坐堂遇见她女儿,自当尽心尽力,为她谋求夫家的善待保护。” 秦玥一边帮许攸揉着腰,一边轻言慢语。 不管许攸是出于无聊想逗弄自己,还是觉得她多管闲事,她都有必要跟他说清楚,不要让他再挖苦自己了。 闻言,许攸只是几不可察的从鼻间轻哼了一声。 秦玥撇嘴,又道:“若是相公在你身边遇上什么事,你肯定也会因为我的关系,对他倍加关心的。这与我方才的行为是一致的……” “嗯嗯嗯,师父多大的人了,还用你来教导这些?”秦玥还要说什么,许攸小孩儿一样不耐烦地胡乱哼嗯了几句就打断她的话。 真是闲的慌了,非要给自己找着些不自在受!秦玥腹诽着,手下力道不注意的就加重了,许攸哼唧了一下也没说别的话,估计是觉得力道正合适吧! 秦玥却眼珠一转,嘴角微勾,左手继续揉,右手离了方才的位置,飞快捣上许攸背上一处穴位,出手可谓快狠准!许攸嗷的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秋风下的落叶一般瑟瑟颤抖。 那是一处与痛神经连接紧密的穴位,触之可活血,手法过硬则疼如刮骨。老爷子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扶着桌子都站不稳。拿药伙计虽不知他二人分别使的什么手法,但却清晰的听到方才秦玥出手那啪的一声,现在许攸又这般呼痛,他都觉得自己肉疼! “你个不孝的臭徒弟,为师收你当徒弟当真是瞎了眼了!” 疼痛下的人条件反射的就冒出多多少少的泪花,许攸眼圈微红,拉着脸,怒瞪一旁咯滴滴笑的欢的秦玥。 秦玥扬手,浅覆笑唇,温柔道:“师父你不知?那是活血之穴位。你腰腿僵硬,便是年老者多发症状,是又由心血管功能减弱引起的。我按那个穴位是对症下药,立竿见影啊,您现在肯定不再酸僵了!” 许攸斜瞪了她一眼,缓过劲儿来慢悠悠坐回到椅子上:“出息了,会拿从师父这儿学到的东西呛师父了!” 秦玥笑笑,一报还一报啊! 不多时,医馆的病人来的多了,俩人没时间再唠嗑,都投入到严谨踏实的工作里。 午后的阳光略显深沉,透过窗纸照进来,更多了朦胧的柔黄,将人的脸庞映的温和而宁静,像经历了许多故事而来的说书人。 秦玥在病人面前言辞温柔,蜜色的阳光更将小女人笼罩的知性而和善,病人由一开始的对准许攸而来转而找她,将她面前的队伍排的长而歪曲,不时说几句话探讨一下病情,久而久之,便成了病友。 秦玥对看病、解人忧患有不知疲倦的热衷,全情投入,唇边对人安慰的浅弧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一人缓缓坐到她面前。秦玥正喝着水,杯子的热气熏着眼睛,她并没有注意去看人,只抬抬手指让来人伸胳膊。那人却没动,一会儿他说话了,声音是秦玥熟悉的。 “周娘子,今儿我又去你们村了!” 秦玥抬头,李源春一张本来严苛的脸上带着轻笑,眼睛都是半眯着的。 许攸先秦玥一步问:“什么情况?”话里兴趣十足,一脸八卦。 李源春先就是一阵畅快的笑:“周秀没了!” “啪” 许攸痛快拍手,“好,这个消息不错!源春啊,今晚咱们喝一杯!” “行,我请您喝!” 秦玥淡淡看着二人有说有笑,自己没什么反应。周秀离世是早晚的事儿,她也没什么好高兴或是伤心的,反正她手里的那两个病人病情都控制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 许攸倒是蛮想拉秦玥跟他俩一块儿的,笑眯眯看一旁的妮子:“丫头跟我们一起,师父有好酒……” 一说酒,秦玥果断拒绝。她可是沾酒即醉的人,没有周恒在身边,万一酒劲儿上来,将这两位……一个须发灰白,一个可以当自己的爹…… 不行不行,这么有危险兆头的事儿还是不干为好! 秦玥坚决摇头:“相公担心我的身体,不许我随便喝酒的!” 她也不愿意让人家知道自己一滴酒就醉的德性,反正周恒是真的不让她随意喝酒的,除非他在她跟前。 “既然是徒女婿的交代,那就不让你喝了!不过……”许攸总是悠闲的,靠在椅子上仍是笑意不减,瞧着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那你就给师父做两个菜……” 秦玥淡淡扭头,直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幽光暗浮。 让她已嫁做人妇的良家妇女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男人做菜?若是给许攸一人做倒还是可以的! 李源春似也觉得不合适,轻笑着:“周娘子忙活了一天,让她回家休息吧!周恒那么心疼人家,可不能在您这里受委屈!许大夫,咱俩到仙客来吃就行!” 许攸也被秦玥瞧的膈应。臭丫头,陪师傅高兴一会儿都不行吗?! 他瞧瞧神情有点小心的李源春,扁扁嘴,算是应了他的话。 反正啥时候都能吃丫头做的饭,不差这一天!丫头也不是随意给别人做饭的,与李源春的关系也只是医患来往,不值得丫头去沾手。确实不能委屈了丫头,她还是为自己做饭的好。 “好吧,丫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家去吧!”许攸闲闲摆手,脸上还有未消的失落,“我就跟源春去喝酒了。” “年老就少喝点,又到晚间了,否则休息不好。” “知道了,你走吧!明天咱们继续学习,不坐堂了。” 许攸起身,秦玥眼尖的将他坐皱的后袍拍打着弄整齐。人老了,有时就爱忘事,说不定还拿着厕纸跟伙计说几句话,转身就忘记自己要干啥了! 李源春注意到她的动作,笑的像父亲一样和蔼。他若是身体正常,孩子也该像秦玥一样大了,都能抱孙子了! “周娘子对您是够孝顺体贴了!跟亲孙女一样!” 许攸板脸:“去,我有那么老吗?” 秦玥:“您最大的孙子不是已经成亲了么,听说媳妇儿已经有身孕了!” “……”许攸气结,半晌才想好怎么反驳秦玥,“他媳妇儿是有身孕了,但是他比你小一岁!” 李源春摇头轻笑,这许大夫在周娘子面前就是个老小孩儿。 “行了,反正周娘子对您的心意是十足的,咱们走吧许大夫!” “走走走,不跟她说话了。她哪里有心意了?总想着怎么气我,刚才还敲了我一处痛穴,老夫泪花都冒出来了……” 许攸一边走一边跟李源春诉苦,老爷子沉稳厚重的声音带着些告状的意味,随着两人的远去,渐渐变得小了。 拿药伙计收拾了东西,笑道:“小姐回吧,小的在这里就行,这时候没啥人来了。” “行了,我也走了,你一会儿将门关好就行。” 秦玥闲适的将自己衣裳整了,紧随着两人离开的脚步回家里去了。 结果当许攸和李源春在仙客来喝酒的时候,似书就给送去一道下酒菜——干煸卷心菜。许攸直夸徒弟好,李源春也夸秦玥,两人边吃边喝,聊的不亦乐乎。 许攸眼看着就是想吃她在做的菜了。既然已经猜出来了,不做给他吃还真就是徒弟没有孝敬师父的心了,那也不是秦玥的性子,所以就用中午买的肉炒了个菜。 中午看着锅熬大骨汤,被热火熏着了,眼睛干涩,忙的时候不显,吃过晚饭闲下来,总觉得眼皮子重。还有,在医馆一坐就是半晌,人多,中间连水都不敢喝,怕中间如厕耽误时间,回到家觉得腰腿有点酸,秦玥站着,左摇摇右晃晃,减轻自己身体的负担。 自己还笑着,说许攸身子骨老,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长时间劳碌,谁都会不适应的。 似书送来一壶热水,瞧秦玥面色疲惫,眼皮半开半合,便劝她早点休息。 秦玥打着哈欠说知道了,觉得口干,喝了半杯水才去睡。 周秀的死也只是让周家村的人唏嘘不已。年轻人哪,连孩子都没有过,就这么死了,说不可惜那是假的。但人们就上次李源春来羞辱她那件事,就看出来,周秀没在李家做什么好事。 坏事做多了估计是会上瘾的?周秀对周恒秦玥夫妻俩做的那些龌龊事儿,还在夫家不老实,着实让村民对她没什么好感。 按临安镇的风俗,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死了,三天就要下葬。诸事紧急,人也已经死了,村里人该帮把手还是帮一下,三天内,将丧事简单的办了。 女儿亡故,周秀爹顿时像老了十岁,新坟埋土时,人支撑不住一下就晕了过去。 周秀娘倒是像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也伤心,但放心的成分更多。因为周秀活着,她总觉得病气环绕不散,太重太阴翳了,很容易就能传染到自己呢!这下病原体没了,老爹只算是小病,秦玥已经说过了不是么,她不担心老爹会传染自己。 反正,她还有儿子呢! —— 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恒该放假的日子,石青驾车去接人,顺便将秦玥带上,这样夫妻俩能多呆一段时间。 秦玥坐在车上默背着周身大穴,背着背着就睡了过去。 学院门前的粗大银杏树嫩叶如蝶,在春风中轻晃着翅膀,被映照的泛出油油的光。 春光明媚,如水激荡。学子们放假亦是心情愉悦,有说有笑地从门口涌出。 周恒同他那几个好友走在一起,瞧见熟悉的乖顺枣红马,淡笑着与身旁人打了招呼,便径直过来。 石青停了马车还不见秦玥出生下来,就知道她又睡着了。看周恒笑容款款的过来,忙敲了几下车厢。 秦玥被那几声不和谐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觉得车子好像不动了,临安镇的路再好也好不过柏油路,怎么会这么稳当? 想到这儿人就猛地醒了,肯定到学院了! 她身子一弹就跳了起来,撩帘子探头,正好和周恒碰了个亲密接触。 嘭一声,两人同时嘶声后退。 这真真是痛并快乐着!秦玥捂着额头,感觉皮肉正激烈着回应着撞击,而这激烈的结果就是,上面迅速的钻出一个大红包。 周恒只惯性的退了半步,便着急地上车看秦玥。 石青也被那声饱满的碰撞激出了颤巍,将身子抖了一遍儿才老实上了马车,准备回家里去。 周恒头上也有一片红,却是凑近秦玥的额头,抢了她手的任务,轻轻帮她揉着。 “下次一定要小心些,动作太猛便容易出事。”他声音里似乎带着紧张的蹙眉声,柔和又心疼,“若是在车里睡着了,便别下来了,我自己上来便好。” 秦玥若是没睡着,定会在石青停车那一瞬就急着出来的,没出来不是没来就是睡过去了。 周恒还不知道吗?秦玥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 秦玥轻轻吸着气,龇牙咧嘴道:“意外意外!哪能每次都这么巧?” “别揉了,可以了。” 她将周恒的手拿下,自己攥着。方才那一击的气血翻涌,便如有定海神针般平静下来,温和而绵软。 “昨晚又……”感觉车子在动,周恒停了口中的话,喊了石青:“先到县城那头的新庄子,就是咱们以前去过的难民区。” 在外的石青马上调转了方向。 秦玥:“怎么了?” “邢大人说今日新庄子落成,要举行个仪式,让咱们过去看看。” 周恒看着秦玥,目光不自觉的就又看上了她额上的红疙瘩。她皮肤嫩,脸上又更是纤薄,这红印子,不知明天能不能消下去!周恒看着看着,不觉就更是心疼,目光都是歉意的,入到秦玥眼中,就像晚风中颤翼的蜻蜓,悸动撩拨心弦。 秦玥轻笑,拍拍他的手:“傻呆子看什么呢?一会儿就好了,就你担心!没事儿的!” “回家擦点药吧。” “好!听你的!” 秦玥笑的像一朵花,乖顺的靠在周恒肩上。鼻尖满是男人清冽的味道,如同燥热的夏季一头扎进瀚海中,酷爽舒适。 “不会就让咱们过去了吧?”她问:“是不是所有捐款的人都被邀请了?” 要是只有他们俩人,多不合适!像是来抢邢兴镜头的…… 毕竟他们是捐款最多的,且难民们都心知肚明赈灾的主意是谁出的。搞不好都来跟他俩说话,没人搭理邢兴了,那多扫人家面子了! “自然是的。玥玥不需多想,咱们只是与别人一样受邀过去看看的,毕竟是出了一份力的。” 周恒说话总是如同现在的天气一般,和煦的让人想去抚摸,看是否如想象中的柔顺温暖。 秦玥及其享受与自己夫君在一起的时间,微笑着点头。 有他在,自己怕什么呀! 还没到新庄子,就听到外面热闹的人来人往,孩童嬉戏的声音。低沉的,细嫩的,悦耳的,掺杂在一起却没有杂乱之感,反倒处处都透着愉悦。 街边的杨树枝青绿一片,春光在其间漫步而行,将那绿意扫的更亮眼。有小孩让大人抱着摘了叶子,高兴的捏在手里把玩,也只是一片叶子,却是将孩子逗乐了好长时间,小脸上满是开怀的惬意。 周恒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很多人偏偏就认识他。夫妻俩走了一路,打了一路招呼,都是笑意盈盈的招手,有的还从屋门探头吆喝一声,跟赶集似的。 迎面就走来了杨潜跟邢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又在斗什么。 “秦玥!好久不见!” 女人见面就是互相牵着手,邢晨确实有一个月没见秦玥了,拉着她就将她拽离了周恒的身边。 秦玥无奈朝周恒笑笑,他温柔朝她摆手,小女人便回了头跟邢晨溜达。 “诶,你们感情怎么一直这么好?教教我呗!”杨潜求教,扁嘴作撒娇状:“我们家晨晨怎么整天跟我计较这说道那的?” 周恒慢悠悠往前走,不时跟旁的人打招呼。 “邢小姐本就是大开大合的脾性,你若让她改成玥玥那样的,就不是你喜欢熟悉的她了。你们这样,我觉得也不错。”周恒淡笑着帮他分析。 杨潜摸下巴思考,缓缓道:“貌似,你说的还不错……我就是喜欢她大大咧咧又在大事上不失细致的性子!” “这不就行了!”周恒笑道,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邢兴面前。 两人礼数周到,朝邢兴行礼。 “免了免了!” 邢兴高兴。这难民成一镇的子民可是大功一件,新换的太守也对他赞赏有加,多亏这两小子的出谋划策了!他可不得多给人家个笑脸? 来的人不少,都是为难民建房有捐赠的人物,聚在邢兴身边,或多或少说上几句话,不嫌寒碜。 有人知道这里一位青年学子出力不少,笑着与周恒说上几句,他都温和的一一与之交谈,恰到好处的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反而好感倍增。 一会儿,周恒的身边就围过来几个比他大一轮的人。生意上的事儿,家里孩子学习的事儿,随意聊着。周恒淡笑回应,目光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在人群中搜寻秦玥的身影,见她跟邢晨在与一群小孩儿玩儿,便微笑着停了寻找,不时瞧她几眼。 那目光温柔如水,自是与看旁人不同的。生意人眼尖,一下就看出了门道,知道那是他媳妇,也就呵呵笑着,夸赞俩人感情好。周恒很乐意的点头,这时候是一点都不谦虚了。 ------题外话------ 明天估计还是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发。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着当爹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多时,火红的鞭炮腾起烟云,喧闹随之而起。有庄子的人民自发组织了锣鼓队,鼓锣洪亮而厚重,在簇新的房屋间起伏若浪涛,震耳欲聋。不多见的大场面让庄子的幼儿拍手叫好,在队伍最后方结成了小尾巴,歪歪扭扭跟着,蹒跚却快乐,个个小脸米分红。 锣鼓队越来越近的时候,秦玥拉着邢晨悄悄钻进了人群身后,两人正对周恒和杨潜。 人群喧闹如晚霞激荡,而秦玥无言,安静看着前方男子的背脊。在一群墨黑棕深的衣袍间,那人月白如华,温润如一片夜空中的泛光锆石。 邢兴主位而立,被人群簇拥着,淡笑扬手。鼓锣声随之渐小,众人持乐器停手,声势喧闹间激越而起的喜色将人脸蒙上了一层泛红的光纱,与一旁新载的绿树相映成景。 春景初成,新绿与红光交错,皆是崭新的开始。 “新春新景,咱们庄子新成。四方屋景为家,一砖一瓦皆是情谊,从去年的饥寒交错,到今日的一席之地安眠,有咱们临安镇所有百姓的付出和诸位辛劳的努力。今日大家齐聚,一同为庄子居民的未来看好前景,希望诸位不忘前人善心,将你们这庄子,将庄子所在的临安镇当做自己的家,经营好小家,成就咱们大家!” 邢兴心情激动,说了一段还即兴又不住的讲,直到满面红光,终于觉得自己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了。感谢了捐款的商户,慰问了前来的庄子人民,表达了官府情谊,还吸取前车之鉴,展望未来光景。纷纷杂杂的官话体己话,一一夺口而出。 周恒浅笑,邢大人多久没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现在终于有一件,心情定是比在场难民更激动。不过,话说多了,未免有些无聊,孩子脸上早已恹恹倦怠,只有遇事颇多的中年人知道耐心等待。 终于等到邢兴说话的空档间隙,急促的掌声忽然响在人群中,一高一低,一沉厚一清脆。众人乍听不知何意,却见邢兴闭口不再说话了,晃觉时机大好,全场掌声爆鸣,声起浮荡。 邢兴自己也觉得好像说的有点多,若不是中间有谁长了眼色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声音,按自己这多年不发表几次演讲的经历,说不定到说完话天就该黑了…… 人群还在兴高采烈的鼓掌,他悄悄扭头看了一眼。那边,在深重颜色中间,周恒一身月白棉袍温如如玉,杨潜笑立其侧,淡青色水碧一般。两个年轻人恰好望过来,六目相触,随即转开,笑意自知。 但周恒目光又悄悄漫洒开来,笑着与杨潜说着什么话。他一说话,因为杨潜在他手边,就要扭头。他轻转身子,目光自然移动,却发现自己身后没有自己预想中的人。 他淡淡扭头,目中疑惑。如果不是娘子,那,方才与他一齐拍手鼓掌的是谁? 掌声渐消,邢兴朝人群中招了招手。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周恒淡笑着,杨潜忽然在背后锤了他一下。他诧异看他,眼神不解。 杨潜撇嘴笑:“县太爷叫你呢!” 周恒才反应过来,一看邢兴,果然哪手势直指向自己。 周围人群的目光也已经盯到了自己身上,被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周恒微微有些窘迫。但自视淡定如他,依然笑容如云,缓步至邢兴身边,拱手做礼。 目光略略一扫,忽见自己方才位置的后北方,秦玥正笑的如同一朵瞬放昙花,眉眼弯如玄月,还俏皮的朝他眨眨眼。秋波晃亮,周恒心潮淡淡泛起涟漪。玥玥方才是故意躲着自己呢! 周恒在邢兴一手边,另一侧站着庄子一位年事最高的老人。 邢兴道:“本官不自夸,咱们庄子所有的赈灾主意,皆是周恒所出,本官只是借其睿智推广而行。周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将其介绍给众位认识,莫要忘了你们真正的恩人!” 一旁老爷子笑容慈祥和蔼,却是感激动容,紧握上周恒的手,声音苍老而微颤:“周小子,我们庄子人都多亏你了!饮水不忘挖井人,咱们都忘不了你的恩情!是不是啊在场的各位?” 老爷子突然一扬声,人群顿时宣扬而起:“是!不会忘,不会忘!” 周恒双颊莫名的开始红,只是人们多有红面,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 “应该的应该的……” 面对如此诚挚朴实的感谢,在一群商人间善谈侃侃的周恒,此时也只有一句浅淡的话,不知如何去说明自己了。 邢兴笑吟吟抬手止了人群的呼声:“今天新庄子建成,咱们也趁这吉时给庄子起个响亮的名字,大伙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称可以,其间一孩子忽然喊:“大人说的对,既然咱们的大恩人是周恒大哥,咱们就该不忘恩情,不如就以周恒大哥的名字命名好了!” 周恒抬眸。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鬼头鬼脑的七水,见他看过来,忽地挑了下眉毛,笑脸洋溢开来。 “这主意不错!”邢兴看老爷子:“李叔,您觉得呢?” “好,让咱们大伙都不忘恩情!” 老爷子眯眼笑,瞧瞧周恒。周恒更是窘了,这明显是七水跟李爷爷做的一场戏,他早就说过这庄子的名字,不是叫恒安庄么! 邢兴又道:“既是你们的庄子,这名字就由李叔来起吧!” 众人安静,视线都集中到李老爷子身上,老头子状似细思了一番,沉吟一会儿,才抬头看邢兴。 “周恒名中有个恒字,我们又是新成立的庄子,大伙都希望日后平平安安……不如,就叫恒安庄吧!” 老爷子斜耷下来的眼皮在日光下有闪闪的光溢出,暗红的唇角微微扬着,笑看周恒。 周恒嘴角一抽,心里有浅浅的温暖溢开。老爷子这是跟他打信号呢? 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邢兴似没有看到二人的互动,只注意着一众人的反应,皆是满意点头状,看来是极其满意这名字的。 “好,本官也认为这名字好!那咱们就以此名命名你们的庄子,恒安,永远的平安。”邢兴声音洪亮,音里带着近亲的喜欢。 官民同乐,庄子的名字就此定下。 周恒半扶着李老爷子走回人群。老爷子拍拍他的手,低着声音道:“县太爷知道咱们的心思,才有此番举动,他对你,还算是情至意尽的。” “是,周恒明白。” 七水半跳着过来,习惯性地接过老爷子,还给周恒使了个眼色。 周恒抬眼,见秦玥望着自己,目中光彩深深,是一双人的互相信任依赖,以及流光的赞赏骄傲。 “周大哥,快去找嫂子吧!”七水笑着,扶着老爷子往一旁的屋子走去,还回头来朝他挥手再见。 老人站了不少时间,累了,该休息了。 周恒静了一瞬,拨开人群往秦玥那边走,小女人安静笑着,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玥玥今天真是调皮,净让我胡乱找你了。”话里带笑,一点责备没有。 “很有趣啊!”秦玥凑近他,小脸被太阳照的有些发红,额头上的红印子还在,像戴了一朵钿花。 周恒静笑,牵着她的手轻揉着。两人才凑到一起不到一会儿,人潮忽然涌动起来,像风涛逐浪,齐齐朝庄子入口处拥去。 秦玥下意识的攥紧了周恒的袖子。 “这是怎么了?进口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一边随着人流往那边去,秦玥一边碎碎念着,小嘴不住蠕动,莹米分,如碎落的花瓣随水逐流,荡漾柔软。 周恒瞧着就觉得心情极好,不禁抬手轻拂了她的唇瓣:“咱们去瞧瞧不就行了!” 秦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吃了豆腐,脑袋不禁往后一缩,噘嘴瞪了他一下。周恒笑的甘之若饴。 二人在人群中被挤的紧挨到一起。这时候没人再注意身边的人到底是谁,反正就是觉得挤着高兴,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丝毫不注意胳膊脚的。秦玥被踩了一下,脚趾细枝末梢的神经脆弱,骤然的疼痛让她紧皱了眉。 但就在一瞬间,她忽觉腰间一道力道突紧,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恒伸长胳膊拉到他胸膛上紧贴着。鼻尖碰到他的衣服上轻轻摩擦着,满是男子清冽的味道,覆盖了一切喧嚣的气味。 “抱紧我!” 周恒只低低微笑着,吻在秦玥耳廓上喃喃。秦玥依言而行。周恒唇边笑意更深,双眸黑亮如星夜。片刻,秦玥就知道他为什么让自己抱紧他了。 这男人,哪来这么大力气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往前,以避免自己被人踩到…… 秦玥不知,她现在的体重,也就八十斤,她近一米六的身高,算是很瘦的人了。周恒尽全力,是能够单手抱起她的。 两人侧并肩,秦玥担心周恒太费劲,胳膊用力抱紧他,以便能够在动作上减轻他的负担。周恒对身前的小女人能抱紧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满足,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就轻快了些,清隽的眉眼散发出柔和的光彩,温润,璀璨夺目。 快到庄子口,秦玥终于知道人们为什么争着往这边来了,新牌坊竖起来了! 两米高的打磨光滑的石牌坊,上部有一片空白,下面开始刻着为此次赈灾捐款捐物的人的名姓,第一个就是比其他名字的字号都大都醒目的“周恒”,后面还有正常字号的“秦玥夫妇”。 见此称谓,饶是秦玥,也微微惊讶了。晃晃周恒抱着她的胳膊,想顺便帮他活络筋骨。 “怎么?还有夫妻二人一起上榜的时候?不是只写你一个人的吗?” “这事我不知。或许是邢大人知道,我所出的银子,都是娘子你做生意挣来的,所以好心为咱们做好事吧!” “唔……也只能这样想了吧!”秦玥点头,阳光照着,抬手遮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周围的人都在对着牌坊指指点点,周恒牵着秦玥走出人群,细细在她额前揉着。 “昨晚又没睡好?还是在家忙活了?” 秦玥几次表现出娇憨的睡意,周恒瞧着心就揪揪的涩,心疼的很! “昨天在医馆忙看病来着,人有点多。”秦玥笑笑:“没事儿,晚上补个好觉就可以了!” 她看看围着新牌坊看的人们,再没有一点所谓难民的样子,眼神放光,嘴边是笑,都是新生啊! 秦玥也觉得,似是一件事真的是有着落了,而促使这事成功的,是她的相公! “咱们可以偷偷溜走吗?中午不会还有什么庆功宴吧?”她揪着周恒衣襟,略有些贼贼的问。 周恒手臂一转,带着她转身往马车那边去:“想溜就溜了呗!” 男子俊朗的面上笑一舒朗,高挺的鼻梁玉柱横亘,为温润的眉眼添了硬朗的英气。 秦玥任由他牵着,两人上了马车,石青拉着缰绳一转弯,扬尘而去。 待邢晨发觉秦玥不见了,邢兴想找周恒去家中喝杯酒,皆是找不到人,想着去问问,一问就确定了两人肯定是一声不吭溜走了! 秦玥不是直接会周家村的,夫妻俩还到骑车店去看了看。现在儿童骑车已经转入正常销售,但因为消费群体的限制,每日的出售量只比之前上涨了一倍。秦玥估算了一下,还是赚的很多,相当于暴利。因为没有人见过骑车,她是第一份的! 没到周家村的时候,秦玥竟然又睡着了。拥着她的周恒淡淡蹙着眉,玥玥这情况……怎么跟当年娘亲怀阿正的一样呢……难道是…… 他要当爹了?! 思及此,周恒埋在车厢中黝黑的双眼更显深遂,却如黑夜中迸射的烟火璀璨,那烟火划过天际长鸣,激起一连串连锁反应,静谧的心中如石投湖,激荡出层层波浪。他拥着秦玥纤腰的手竟是眉宇收紧了,反而因为体贴,而更轻柔。 周恒笑笑,低头吻上秦玥宁静的睡颜。玥玥果然是身体好了!还是自己够卖力呢? 如果真的怀上了,那该是她醉酒那次?还是上次休假回家的时候呢?那他是不是要休学回到家中学习,顺便照顾娘子呢?若是此时怀有身孕,该是明年,就是在他春闱之前生产,还好还好,自己不会错过玥玥生产的日子。 周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着,想一点儿笑一会儿,低垂的眉眼柔和的笑着,像个孩子,稚嫩又欢愉。 “石青!” 周恒压着嗓子轻声叫着外面的人,尽量让他能够听见,而不影响秦玥睡觉。 石青轻掀了门帘,凑过来一只耳朵。爷每次用这样的声音叫他,准时主子又睡着了,他只管凑过来听着就好。 周恒淡笑:“到师父那里停下车。”他要确认,秦玥是否怀孕了。 石青收回耳朵,又将嘴凑到帘子前:“爷,医馆已经走过了……” “那就倒回去!”很快的回话。 石青微愣,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他赶忙应了一声,又将车子调了回去,直至到了许氏医馆。 周恒已经准备好替换自己肩膀的东西,让秦玥舒服倚靠着,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近乎无暇的面上投下一小片剪影,呼吸沉静而规律,强忍住去捏她睫毛的冲动,轻抚了她的背两下,便下了车。 石青又是一怔:“不叫上主子吗?” 周恒摇头,进到里面凑近许攸耳边说了句什么,老爷子眼光金光。 “当真?” “我只是猜测,还请师父看诊!” “人呢?” “在车里睡着呢!” 许攸火急火燎的拽上周恒往外走,跟正在看诊的病人一甩手:“今天有天大的事儿,先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周恒失笑,师父比他还紧张呢!他大了力道将许攸的步子控制的慢了,轻声道:“玥玥在睡觉,师父……” “知道知道,小声点儿,动作轻点儿!” 许攸不耐烦,帘子一掀就钻了进去,周恒紧随其后。 石青呆呆瞧着二人上了马车。没说往哪儿,他也没赶车,就在原地停着等候吩咐。 秦玥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人沉浸在梦中。许攸做摇右晃,笑眯眯看了会儿秦玥的睡颜,在周恒耐心将尽的时候终于捏上了秦玥的脉。 车厢中无人说话,空气安静到凝滞,周恒悄然握紧了拳,虽然是自己怀疑,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此事有预兆的时候,是真的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有身孕的。毕竟,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是他们将要拥有的宝贝! 周恒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下砸到胸膛上,那样的健壮,那样的血脉喷张,让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然他怕自己心跳太快再飞出来。 在周恒的脸要憋的通红已经不能再憋的时候,许攸终于收了手。 “师父?” 许攸略有些疑惑,脸色稍有不虞,隐隐发青。 周恒心中一紧,怎么…… “你上个月没放假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周恒愣怔一下,随即使劲点头:“是是,我,我回来了,回来了,一回!” “您,您的意思是……” 许攸脸色突然就好了,他就说嘛,丫头怎么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原来周恒中间就回来了,他还以为……这丫头耐不住寂寞那啥呢! “等着当爹吧!”   ☆、第一百五十章 一定要生侄女 “等着当爹吧!” 许攸一句话就让周恒脑中腾起绚丽的烟火,如风过田野,麦浪金黄翻滚,层层伴随喧闹声浪起舞。眼中光芒由远及近,渐次点亮,延伸成遥远的光线,深入骨髓。 在恒安庄所有的窘迫紧张都在这一声中被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温暖冒着热气的水中,舒适到笑容止都止不住。 许攸微眯双眸,苍老脸庞上,喜悦如同茶色阳光中戏舞的尘埃一般轻盈,他往车厢上依靠,享受的如同一只晒太阳的猫。 即使不是在床上,秦玥依旧睡的香甜,被周恒握住的素手微微动了一下,圆润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带过点点熟悉的温热。 周恒渐渐从狂喜中清醒过来,但面上依旧挂着朗悦的笑,问许攸:“师父,孩子还好吗?那个时候玥玥还在喝药呢,而且她说那几天是什么安全期,不会怀上的……” “繁衍后代是所有生命天生之使命责任,哪有那么精准的说法!”许攸高兴,半抬的眼皮下,棕黑的眸子闪闪亮,“她说的也只是个大概的时间段儿,但不会百分百的避开孕事。” 许攸饶有意味的扫了周恒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他微张的两腿间,挑眉:“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强有力的!这么难的时间段儿都让你给见缝插针了!” 周恒顿时红了脸,不知是被夸的了,还是被揶揄的了,只刷的一下从脖子直红到额头,一片热闹的绯红。 不过,他最主要的问题许攸还没回答呢…… “师父,那孩子的情况是怎样的?” 周恒说过话,就又看着秦玥恬静的睡颜,目光沉静。 “不错,滑脉沉稳健力,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上一个月再来让老夫瞧瞧就行。” 周恒会意一笑,“多谢师父!” “不谢不谢,这是好事。”许攸摆手,摸索着秦玥盖着的披风给她捂严实,声音都是轻轻的,“我走了,好生照顾丫头,想吃什么就买,买不到来找我!路上慢点,别磕着碰着了!” “是,周恒明白。” 周恒起身要送他下去,被老爷子制止了,“陪着丫头吧,我又不是不认门。” 因着秦玥在休息,两人说话生意极小,石青在外面根本没听到什么内容。老爷子一走,周恒就吩咐了回家,但是赶车要及其轻缓着,小心些,不要太颠簸。 石青点头,他赶车不是一直都很小心的吗?爷真是对主子体贴的无人能及,点点滴滴都不放过啊! 为了让秦玥睡的舒心,周恒没再碰她,只安静坐在一旁,浓黑的眼睛呆呆瞅着她。她素净的小脸枕在靠背上,鼻下的披风随着呼吸轻轻飘动着,周恒的心也随之轻轻飘了起来。 玥玥真的有身孕了,而且孩子很健康,有师父在,孩子肯定能顺利降生。 他就要当爹了,玥玥就要当娘了!想想当时娘子在第一夜与他同眠时,两人还在说关于房事的事儿,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就要要孩子了。 还好,家中的情况能很好的将孩子养大,自己也不会错过玥玥怀孕期间的一应事务。 周恒浅浅合了眼帘,安静沉吟着什么。 四月的周家村满目新绿,嫩青的,浓碧的,层层浸染,瞧着只觉视野突亮,心情畅朗。连清河中也因为水草重新的繁衍,而更加莹绿清澈透亮,碧玉丝带一般环村而过,飘摇灵动。 周恒直接将熟睡的人儿抱下了车。从车上,到人肉软床,换了个姿势。秦玥只在他肩上稍微歪了下脑袋,调整了脖子的支撑点,又颤动了一下睫毛,依旧是睡。 周恒浅笑,本来睡觉的时候就像一头小猪,现在有了身孕,瞌睡虫更多,小脸红扑扑的,越发的像小猪了!真想咬一口! 是不是啊玥玥?周恒垂了侧脸蹭在她柔静的面上,小女人滑嫩又有弹性的皮肤碰上去感觉甚好。 此时正午,三个孩子正在客厅吃饭,见大哥和嫂子一起归来,不觉心情大好。 阿正更是像只小松鼠一样跳到刚进屋门的周恒身边,大喊一声:“大哥嫂子你们回来啦!人家好久没有见到你,好久没有见到嫂子了!” 其实秦玥去镇上也只是十来天的时间,但长久在身边陪伴的人突然一走,无论时间长短,都会觉得莫名的空寂和想念,只觉良久不见。 “嘘!” 周恒对着他轻轻做了噤声的动作,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有柔和的笑意。再瞧瞧秦玥,她有些不耐烦的狠皱巴了脸,哼唧一声,手下无意识的攥紧了周恒的胳膊。 阿正这才注意到秦玥睡着了,忙捂了嘴往后退,给周恒让出路来。 “快抱嫂子回屋里——” 小孩特有的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稚嫩中反而添了些许淡淡的沉稳。周恒朝他笑笑,阿正其实很关心在乎他嫂子的,这样自己就满意了。 刚将秦玥放到床上,她竟然睁开了眼! 周恒微微愣住了,难道自己的动作太大,颠着她了? 秦玥瞧见男子就睡颜惺忪的抱着他的脖子亲到他脸上。 “好久没亲了,看看口感变了没有……”初醒的声音微微沙哑,是特有的性感朦胧,紧紧将人的心弦撩拨着。 周恒却是满足而宠溺的笑。还能跟自己说俏皮话,看来是没有颠到她的。 “睡够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他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他的亲吻应该是没变的,玥玥亲他的口感也不会变。 秦玥摇头,扁嘴摸摸肚子,又嗅嗅空气:“闻到家里饭的味道,饿醒了!” 周恒视线落在她轻抚的肚子下方,现在是两个人了,都大中午了,是该饿了。想着秦玥肚子里有他们的孩子,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大,但已经成为他们的血脉,不可更改,不能遗弃,周恒唇边就升了柔和的笑。 “傻笑什么呢?” 秦玥将他推开,翘腿跳下了床。动作又快又猛,利落生风。 周恒手指一抖,急忙稳住她,神情紧张:“玥玥别那么急,你可是有身孕的了!” 秦玥一怔,呆呆看着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因为下床的动作而歪着肩膀和脑袋,此时一动不动看着周恒,像一只被挂住牵线的木偶,目光直愣,四肢定格。 脑中有短暂的短路,周恒抱着她的胳膊轻晃晃,秦玥才回过神来,眨了睁的有些干的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试探,有些疑惑,但百分之八十的语气是印证,因为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听到了周恒说,她怀孕了…… 周恒怜爱地抚了她微乱的头发,双眸莹润的像注入了活泉的水,幽深漆黑。 “玥玥,你怀孕了。我让师父给你把了脉,已经一个多月了,是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怀上的。孩子很好,没有一点问题。” 周恒一字一句的将话说清楚,他每吐出的一个字都让秦玥的心滚烫一分,炙热一分,那突然冒出的火星渐渐就成了篝火冉冉,熏绕着她的面庞,直将她的脸染成了水红色,幽浮沉潜,犹如一片被阳光照透了的花瓣,红光浅薄而诱人。 “你是说……”秦玥缓缓移了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们有孩子了?” “恩!有孩子了!” 周恒沉稳的声音再次验证,秦玥刚才没有听错。此刻,她肚子里,真的有一个胚胎,正在孕育。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些日子莫名的疲惫,一直以为是因为坐堂忙碌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小宝宝的到来!原来是因为有你了啊!她轻轻摩挲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真神奇,她竟然怀孕了! 秦玥缓缓笑了,抬眼看着周恒,“看来什么安全期,也不是真的安全,万事都要小心呢!幸好孩子没事!” 周恒舒畅了一口气,抚着她的背将人推进怀里,弯了脊背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道:“我们还算幸运。以后每月到师父那里看脉就行,孩子肯定会好的。” 秦玥将自己柔软的双臂紧紧抱住他。止不住的笑,停不下来的兴奋,快要迸溅出的幸福感——身体中一切叫嚣的因子都在活跃着,闹腾着…… 秦玥握拳,咬着牙咯吱咯吱响。周恒放开她,还没问怎么了,就被她垫了脚尖吻住了。 原来是想发泄一下激越的心情! 周恒心中腻歪歪一笑,捧上她的小脸加深了这个吻。室内安静,不时有客厅孩子们筷子碰到碗碟的清脆响声传来,恰似山中幽泉坠落,滴到两人心中皆是甘甜之味,如同此时唇舌纠缠。 两人回到餐桌上时,孩子们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石心也已经将二人的饭准备好,端上了桌子。 三个孩子都没会自己房间,安静坐在一边瞧着他们。 大哥今天的笑真是太腻歪。 嫂子的笑有些不一样,亮闪闪的眼和红盈盈的嘴,昭示了什么? “大哥,今天怎么又来晚了?”周雨突然问。 周恒将自己放在秦玥身上的视线淡淡收回,“我们在县里有些事,耽误了一会儿。小雨有什么事吗?” “没有!” “好,那我有事要说。”周恒将筷子放下,眼睛转了一圈,将三个弟妹看个遍。 阿正就着茶杯沿儿舔了口水:“什么事呀?” “你们嫂子有身孕了,一年后咱们家就要在添一个人了,是你们的侄子,或者侄女。”周恒目光都含着沉沉的笑,话落挽上秦玥的手对她笑笑,继续吃饭。 那仨孩子明显是愣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询问,阿正的声音最为突出。 “嫂子嫂子,到底是侄子还是侄女?我想要侄女,生个侄女吧!” 阿正也不喝水了,跳下椅子蹭到秦玥身边,抓住她的手像小狗一样开始蹭。原本他想往秦玥身上蹭着,但周恒立刻就伸过手来挡住他的趋势…… 秦玥失笑,拍着阿正的身子:“嫂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有生出来才知道呢!” “难道嫂子生个男宝宝阿正就不亲他了吗?” 阿正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侄子阿正也疼,只是比着男孩,我更喜欢女孩儿而已,但只要是嫂子生的,阿正都喜欢。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阿正都会好好带他们的!” 小孩儿说着就要去摸摸秦玥的肚子,他知道,小宝宝都是在娘亲肚子里长大的,他见过村里有身孕的婶婶,肚子大的像个球。 周恒的大手却又适时伸来,寂静的眸子瞧着他:“现在孩子还小的很,根本摸不出来,等大了再让你摸!” 这眼神儿明摆着告诉人,就不让你摸! 阿正撇撇嘴,大眼睛不高兴的缓缓眨了一下,有点像白眼儿。哼,等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来摸嫂子! 他将小手换了位置,握到秦玥胳膊上,稚嫩的小脸上神情严肃,郑重交代:“嫂子你可要多吃点,喂饱我的小侄女儿!” 秦玥认真点头回应:“好,一定吃饱!” 阿正回了自己的位置,秦玥开始吃饭。周雨不时给她夹菜,看着她吃菜像盯着快产仔的牲口。周勤虽没什么动静,但脸上鲜活的神情告诉众人,他也很开心嫂子能为家里带来新生命。 一顿饭吃的众人围着一人转,秦玥吃喝都心满意足,脸颊渐渐红润起来,越吃越有劲儿,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的量。 周恒还有些担心她一下吃的太多会不会不舒服。秦玥直摆手,说她很好,没什么很撑的感觉。 最后周勤递上了茶水给解渴,还轻轻在秦玥身边道:“恭喜嫂子,阿正终于可以有个侄女玩儿了!你和大哥的速度还挺快的!” 秦玥侧目瞧他:“阿勤在厂房干活就是不一样啊,都会总结陈词了!” 周勤抿唇笑笑,黑亮的眼珠更加油亮,“是恭喜大哥嫂子,不是总结陈词,是新的开始,今年肯定是个好年!” “是不是啊阿正?”周勤走到周正身边,轻揉了他的发,笑的更开朗,虎齿微露,洁白如珠。石心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发现秦玥吃的比以前多,只是想着许是在镇上一边学习一边看病累的了。结果一会儿就听到阿正小嘴巴拉巴拉说起来,什么侄女什么宝贝儿的,小孩儿还不住的瞟着秦玥的肚子。石心这才恍然,主子有了! 那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儿,还是在村子里呆着安胎的好,不要再去镇上跑了。在那边也没人一直照顾着,做什么得亲力亲为,不方便。这儿有这么多人,一定将主子伺候挨实了,让小主子安稳降生! 石心想着,不妨就轻轻笑了一下。秦玥在那一声轻哧中看了过来,石心瞬间绷了嘴,却遂又缓缓笑了,大方看过去:“恭喜主子,恭喜姑爷!” “同喜同喜!” 秦玥娇俏的笑,面上淡光如月晕,朦胧纱绢,似雾,将人笼的恍若天阶行下,仙气环绕。她在袖子里摸了摸,许久,终于找到一小块银子,喊了石心一声,将银子扔给她。 “主子高兴,正好你碰上了,赏你的!” 石心爽快接下,道一声谢,端了餐具出去。 秦玥凑近周恒,“给人发钱的感觉真好,就像逛淘宝一样!” 周恒略略思索,微笑问:“淘宝……就是逛街的意思吗?” 秦玥挤了眼,“算是吧,但比逛街轻松,看的东西也更多,很方便!还不会让人觉的自己花钱了……”因为是银行卡上的数字变小,而不是看的见的红票子减少。 下午孩子们继续去上课了,秦玥在屋中没事,趴在周恒身旁看书,但直觉自己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周恒看她不安生地动来动去,笑着过去她那边,将她搂着驾到自己腿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玥气色极好,一点不适都没有。周恒面上含着笑,眉眼清隽笑光闪烁,一湾水洒的金光灿灿一般。 “不是。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想不起来……” 秦玥蹙眉,到底忘了什么啊?她轻轻揉着脸,一怀孕难道自己就傻了?不会吧,这才一个月,怎么就记不起事儿了? 她绞尽脑汁也还是想不起来,周恒握上她的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歇息一会儿。” 秦玥脑袋一歪倒在他肩上,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周恒刚刚给她倒了枣茶,他摸上杯子,温度还可以,便直接拿到秦玥嘴边:“喝水。” 秦玥半起身,就这他的手探下嘴唇吧唧吧唧吸着淡黄的茶汤,甜甜的,还飘了好几瓣儿枣肉。 周恒却渐渐脸红了,这声音真是,虽然很像小狗喝水的声音,但也像…… 不过秦玥马上就没了那动作,因为她自个儿拿过杯子,一饮而尽,还满足的舔舔嘴,放下杯子,一瞧周恒白皙的面上有浅浅的红。 脸红了?怎么就脸红了?她又没动…… 秦玥瞧瞧二人的姿势,没什么啊,不会有擦枪走火的事儿的。 “怎么了相公?”她拍拍周恒的肩,自然的帮他整理衣领。 凑得近了,垂落的发丝散在他颈间,细细碎碎,痒痒的。 “……没,没什么。”周恒支吾,眼光乱瞟:“抱着玥玥有点热了,我穿的多……” 秦玥皱眉,哪里多了,只有三层好不好?当她的手废了摸不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需守着她 周恒不想说,但秦玥隐隐觉得是他想到了什么羞羞脸的事儿,所以也就撒了手,不再追问他。 有身孕的秦玥,似乎除了比平时多睡半天的时间,其他无一丝异常。 中午的春光明媚而温暖,三个孩子都不在家,内院安静。成行的小树青嫩的像一排小孩儿,娇气的站在院中,没有人来打扰夫妻俩,只有小鹿不是叫唤几声,呦呦稚嫩,像是要引起谁的注意让人来关照关照自己。 秦玥又扬了纤细的脖子打了哈欠,丝毫没有顾忌被自己坐着的周恒,口中热气全都喷到了他面上。看男人委屈的皱了眉,秦玥后知后觉的吐舌,迅速的捂了嘴,眨眼道:“人家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周恒微笑,眼眸似乎化成了一片深沉浩瀚的汪洋,足够让怀里的人沉溺。 秦玥静悄悄松了手,歪头:“怎么说?你知道什么?” 周恒将怀抱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些,声音温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朝我吐气的,是咱们的孩子在向我打招呼。”他垂了眼眸瞅着秦玥的小肚子,“是不是啊宝宝?” 秦玥失笑,小手拍在他脑袋上,却是轻抚的动作,笑斥着:“说的什么呀——还只是颗受精卵而已!” 周恒一动不动的瞧着她,缓缓扁了嘴,米分唇抿成了一条忧郁的线,浅浅埋在精致的下巴上面,眼睛渐渐也成了小鹿对阿正撒娇的样子,更是黑亮的惹人心疼。 秦玥忙闭了眼,这男人,竟然在向她撒娇! 不行不行,不能被周恒温和的外表迷惑,看似他温润绵软的像一只小肥羊,其实他就是那只吃了肥羊还想钻进羊圈一生不愁的狼,腹黑着呢! “玥玥难道不觉得是孩子跟爹娘有密切的牵连,从一出现就有血脉联系吗?” 周恒淡淡道,话里却带了阿正略有些嫩嘟嘟的调子。 秦玥睁了一只眼,更是鼓了腮帮子斜瞅着他:“我当然觉得了,我和相公一直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啊!” 周恒浅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如风过柳梢,温软只停留一瞬,在秦玥还没回味过来,就悄然离开。 秦玥暗暗咋舌,她还想要…… “我们是和他紧密相连的亲人,我能感觉到,那不仅是你的恶作剧,也是孩子在向我招手。他在笑着,像你一样灿烂,像我一样温柔。” 那双眼中深深浅浅的光,像收纳了整个苍茫星河万里长空。 秦玥被吸引住了,愣愣看着他不动。可是她的周恒,本就是一个真爱生命,郑重践行内心无言承诺的人。他温柔坚毅,正直慷慨,像清河边的山,有作为男人的伟岸,也有一家之主的沉稳。 周恒安静笑着,轻轻揉着她的额头。那儿可是被自己不小心撞的嘭响,现在肯定还疼着,希望那声音没有惊醒沉睡的小宝宝。 怀孕很辛苦,他见过娘亲不住的干呕,几乎吃不下饭,勉强咽下去的也会在一到一刻钟的时间吐出来,前一段时间,娘亲瘦了一圈。 希望宝宝乖一点,不要让玥玥受那委屈。 秦玥娇憨的任他揉着自己的头捏着自己的手,乖顺的像只草原上吃草的马儿,连鬃毛都被风吹的丝丝条条,温柔的很。 “累不累?腰酸吗?”周恒放下手抚上小女人的后腰,纤细柔软,弱柳扶风的感觉,“要不要继续睡会儿,你刚才还打哈欠了。” 秦玥点头,她确实想睡,只是为了清醒着跟周恒呆一会儿,强打着精神与他说说话,短暂的会面相处,不容易啊! 没了刚听到自己怀孕的惊喜,秦玥微微有些失落。 失落什么呢? 她作为一个初尝情事的加起来有四十岁的女人,才一个月就怀上了,还要倍加小心不让孩子受到一点伤害,不能亲热,是不是有点亏?好歹给她点缓冲时间,让她享受腻了二人时光再来孩子啊! 不过……秦玥仍是笑的幸福瞅着自己的小腹,她还算被上天眷顾的女人,尽管之前一直喝药调理,但现在却真的好转过来能生育了。最近看多了古代人求子却求而不得,还好啊,这身体算是健康,给了她做母亲的愿景。 秦玥怔怔想着时候,周恒已经抱着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将她轻放在床上。 男子细心的帮她脱了鞋,打了裙角上的浮尘,问:“玥玥觉得这次能睡多长时间?要不要换上睡衣?” 他知道秦玥爱干净,一般都不穿衣服上床的。 秦玥却是忽闪了眼睛,朝他勾勾手指。 周恒极有默契的凑近她,她手臂伸出去,一勾周恒的脖子,印在他嘴上就开始胡乱啃噬,小巧的米分舌也伸出来凑热闹,如一条狡猾的小锦鲤,钻入周恒口中,甜蜜,灵动,温暖,搅乱了一池春水。 周恒反应了一下,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回吻着她,视若珍宝的含着,舔舐着,点点轻碰,鼻息温热,悄然洒了一片暖暧。 直到秦玥累了,她有些狂热的动作轻缓了,周恒才安抚她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又浅浅啄在她唇上,不让她因为没有得到自己而失落,也安慰自己要镇定。 就算之前一直都忍耐过来了,但那是从未尝过情事,如今密境已开,温存尚浅,吃过肉的食肉动物很可能就戒不掉习惯,他需好好把持自己。他虽然自制力极好,但仍旧害怕自己失控伤到她和孩子。怀孕后要注意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他不希望自己冲动莽撞,让孩子和她受到伤害。 “玥玥乖,睡前吻已经结束了,这下能更安稳的入睡了!”周恒瞧着她疲倦懵懵的双眼,笑的温柔如水。 有时要哄着她,才有更好的效果啊!玥玥分明就是想恩爱了,也是爱而不得啊,得哄着才好减轻这欲望。 秦玥扁嘴点头,周恒将人扶着躺好,给她盖上被子。秦玥这才依依不舍的最后看他一眼,合眸,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人就入了眠,胸前的被子一起一伏的,瞧着可爱的紧。 看了她一会儿,周恒突然就皱了眉。忘记问她想吃什么了,这样就能一醒来就吃了。 周恒及其担心秦玥会孕吐,所以想趁着她还没反应,多给她吃些好东西。 他摸摸茶壶,有些烫手,这样就好,若是玥玥睡着睡着渴了,起来就能摸到热水。周恒手摸在门框边推开了门,却又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退了回来,迅速在秦玥脸颊吻了下,瞧瞧她安静香甜的睡颜,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就觉得自己像是偷偷摸摸看养在外面的女人呢?周恒出了客厅还在想秦玥,不禁笑自己,像黄毛小子一样,青涩又大胆。难道是孩子的到来让自己又稚嫩了? 他穿过回廊,瞧见明冽的日光下葡萄藤已经葱绿,五角形的叶子油亮,还有嫩枝探出了头。看来葡萄藤完全活过来了,要抽新枝了,今年夏天该有甜甜的葡萄吃了,那是玥玥才三四个月,正是胃口好的时候,不错! 周恒找了好几个房间,三个丫头竟然都在厨房。 “爷,有事吗?”石心先从切的青翠的菜叶间抬起眼,恰好瞧见门边的周恒。 周恒一扫厨房里的东西,虽然不全,但都是秦玥爱吃的。 他轻笑:“我想来跟你们说一声,你们主子她有身孕了以后要多吃点,你们随时都要准备些食物。没想到,倒是你们比我提前一步准备了!” 紫叶:“石心已经知道这事儿了,收拾好中午饭的杂活儿,就跟奴婢们商量着做起来了。爷您放心,有心儿这么细心的人,保准让咱们的小主子顺利诞生!” “这段时日就更要辛苦你们了,一定注意饮食,不要生的凉的,一定要洗干净,肉食生硬物要煮熟了,不能……” 周恒像老太太一样交代了诸如此类的事项,几次要走又几次转身继续吩咐。最后连石心都笑了,却因为知道初为人父的膨胀喜悦和紧张,认真的将周恒的话听完,不住点头表示她们都记得了,周恒才略略尴尬的出去了。 他已经知道秦玥在镇上和许攸学起了另一门医术绝活儿,如今又有了身孕嗜睡,想来是没有时间去关心厂房里的事儿的。周恒想了想,还是又回到厨房,交代石心一会儿去看看秦玥,若是她醒来了,好好照顾她,他要到厂房去看看,之后才回来。 石心以为他又要说食物的事儿,嘴角还挂着逗趣儿的笑,结果是另一件事,便迅速恢复正经,点头应下。 幼小的孩童都去学堂念书了,村中不时听到青嫩的读书声,声音很大,似乎在较着劲儿比谁嗓门响亮。而以往有孩子们打闹身影的小道上,却显得有些清冷寂寞了。 四月麦苗开始拔节,没事儿的男人闲工夫多,都到他们的宝贝地里拔草去了,所以晒太阳的人也少了,没了不时说笑的声音,让人有些微的不习惯,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们过的更好了呀! 周恒念着家中娇气,虽感受到这种变化,也是脚步不变的快速向厂房走去。女工由芝嫂子和三婶儿看管着,一向没什么问题,这连他都知道,他要看看骑车的做工进展。 木工的大房子外,为了让木料散去浓重的木气,趁着太阳好,紧用的料子都被搁在地上暴晒着,空气中飘动着淡淡的木香,真如同走进了深山老林,满是浓郁的树脂气息,令人微醺,想席地而眠。 门半掩着,门外光线充足,但里面略显暗淡,是以周恒瞧不见里面的情形,他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随着那声音扭头过来的十来个人,有双稚嫩的眸子闪过惊慌,手忙脚乱,不甚将两腿中间夹着的木块掉在地上。 周勤被自己腿间的声响吓了一跳,忽的就弹跳起来,那架势丝毫不输习武的阿正。 本该在学堂的人出现在这里,周恒微微一怔就恢复了平静、 周勤黯淡垂了眼帘,手指无声攥紧了,等待周恒的责问。周恒却将视线一转,看向周三叔。 三叔也替周勤紧张,遂就笑着:“阿恒你可别吵阿勤,是我们几个觉得数量有点赶才喊他过来帮忙的,阿勤的手快,做的不必我们慢哪!” 赶不上? “店里要的量很多吗?我上午才去过店里,掌柜的说售货量与限量销售相比,只增长了一倍。” 周恒目中疑惑,三叔的神情不像假话,难道是王掌柜骗他们? “嗨,那他肯定是没给你们说具体的量吧,一天至少卖六十辆呢!”三叔伸出一只手,中间三个指头蜷着,拇指和小指伸出,摆了个六字。 “他估计是怕以后销量下降,你们心里有期望起疙瘩,才说个保守的数儿。你们没看账本?他那存货不多了,我们得紧赶着啊!” 周恒淡淡点头:“既然量大做不完,三叔觉得现在有必要增加做工人数吗?” 年轻的小辈目光沉沉,黑寂稳重,周三叔有点汗颜,偷瞟了周勤,要是加人数,恐怕阿勤以后都不用再做活儿了,这孩子是真喜欢木工…… 他呵呵笑了两声:“可以啊,咋不可以,这样我们就轻松一些,也不怕一时紧张分神儿手下出差错了!” 周恒点头,他就是担心供货问题,才特地先来看一趟的。 周勤已经在心里发毛的站起了身,以大哥的性子,必定是要责问他为什么私自从学堂出来,到厂房做工的了。这时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表现的越平淡,一会儿风雨就会越强盛吧…… 周恒与周三叔说过话,竟是没有再与其他人说话,径直就准备出去,步子还有些急。 周勤微张了口,不知要说什么好,遂就小跑着跟了出去。周恒颀长的身影被阳光笼的有些发亮,丝丝缕缕的光透过树稍,在他身上像闪亮的星,他也,本来就是一颗星…… “大哥!” 周勤着急喊了他一声,周恒停下,转身看他,他被那双安静的眸子瞧的更紧张了,指甲缝里残留的一丝木屑扎的人痒痒的,不太舒服。 “怎么了?” 仍旧是平静的声音。 周勤在口内轻咬了嘴唇,抬眼道:“我,我是跟夫子说过,才出来厂房这里的,今天是第二天……我上午念书,下午就在这儿……这几天货量确实大,我才,没忍住,出来的……对不起,没有跟你们说就……” “既然夫子知道,也应允了,你做的事没有妨碍其他人,就是可以被允许的!” 周恒漆黑的双眼隐隐有浮动的光,那光在日光下也毫不逊色,将瞳孔显得更加水洗般透彻,恰似将人心看透。 “阿勤,我十岁的时候你才四岁,那时的我十分热爱学堂,每日恨不得跟在夫子身边求教。因为那是我所喜欢的事,我为自己的喜欢付出努力,再辛苦也甘之若饴。 而今你也十岁,我不强求你上学,因为你的喜好是木工,且为此付出。人要活的比任何时间都长,这段光阴太漫长,你不该被我寄予的理想围困,屈尊在自己毫无头绪的地方。你该有自己一方天地,深海长空,去学以致用,肆意开创。 大哥只是想在那之前,将你人生所必须的基础铺垫好,让你的根基深厚,不必担心日久摔伤。若是你觉得自己可以,大可为自己的路打下风标。这都是你所期望的结果,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你可以去争取,大哥不反对。明白?” 周勤紧抿着唇,他虽不多言,但是心中比谁都清楚,周恒对他们三个弟妹,重之若父,亲之若母。他深知,周恒这话,不是其他父母那样的激将话,是确确实实的真心话!他从不在他们面前说似是而非的话,出口必为真言。 所以,周恒其实是愿意他做自己的事的,只是希望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而已。 “大哥,我会把学堂里的事儿和厂房的事儿安排好的,你放心,夫子知道我的情况,他也建议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周勤定定看着周恒,男子面容俊朗,眉眼清隽,目光是对亲人沉沉的慈暖。 他的大哥,在未来的一年里就真的要当父亲了啊!他才要做好一个男子汉,在大哥操心自己孩子的时候,将小雨和阿正守护好,尽到家中第二个男人的责任和义务。 “恩!你嫂子还在家中睡着,我需回来守着她了,你回去吧,希望我这次突然进去没吓坏你的东西!” 周恒是指那个掉在地上的木料。 周勤挠头笑笑,“没有啦,嫂子进的木料都是好的,让小孩儿骑的,难免磕磕碰碰,怎么会那么容易坏……” 他两手齐下,一把抱住周恒的手,闭着眼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再起来,鼻尖微微红了,道:“我回去了,你赶紧回去陪着小侄女吧!我也挺希望嫂子生个侄女的!” 周勤说完话就跑回去了,周恒看看自己袖子上如同不小心沾到纸上的墨汁一样的湿点,淡淡笑了下,这孩子…… 周恒回到家,秦玥还在睡着,依旧香甜,柔软的身子侧弯着,像是要寻找谁的怀抱,却找不到,只胡乱抱了一团藏了空气的被子。 周恒笑的极为绵软,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脱了外面一层袍子,轻手轻脚抽出了秦玥怀里的被子,自己躺下,换了那团被子。秦玥的小手长了眼睛一般环上来,似是觉得熟悉,倏地就收紧了胳膊,手下是精瘦的腰,小脸又往这边蹭蹭,蹭到温实的肩膀,呼吸更绵长起来。 果真是没有白疼人,玥玥就算在梦里,也还认得自己! 周恒将这具娇软的身子抱着,不敢太大力,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也安静的眯了一会儿。 ------题外话------ 今天收藏掉的很厉害……我想说,我也没断更,只是更的晚,字数一直保持了我的最低限制,怎么就有很多人没了耐心捏?乃们可以养文啊!本来俺这文都到八十万字了,才三千多收藏,这一掉,一点都没了,还有什么人看书呢? 哎。难道怪我太贪心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折腾 石心,紫叶以及秋桐,在厨房里蒸煮煎炸,从素食到肉食,白的红的绿的,鲜亮又肥美。滋滋的油响和蒸气从笼屉里蹿出的声音,伴着各种甜香交织在院子里。 从马厩回来的石青使劲嗅了比平时早许久飘出的香气,凑到厨房门口,看三个姐姐忙碌着。笑嘻嘻问:“果然是主子回来了,姐姐们这么勤快,都想多表现一番吗?” 这是逗趣话,当不得真。 石心笑笑,捏了根大葱摔了他脑袋一下:“你这傻小子,亏得你还是去接主子和姑爷呢!竟然都不知道主子有喜的事儿?” “啊?!” 石青瞬间长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瞪着石心。 “真的?怪不得……我说爷好好的请许老先生上车做什么?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主子把脉了!”他挠挠头,讪讪笑着:“他们说话声音小,我没听到……那个,要帮忙吗?” 紫叶:“不用了,我们马上就做完了。” 石青大眼一扫,有炸的金黄的春卷和芝麻球,排了一溜码的整整齐齐,是主子喜欢的甜食,还有卤煮的肉食,凉凉吃也极有风味,清淡的汤水沉着酸菜飘着蛋花,总之,都是主子爱吃的食物,基本全了。 他笑道:“主子吃得好,爷该夸你们了!” 三个丫头笑笑,这大喜的事,总该热闹一天。 —— 当秦玥睡醒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事了! 此时将尽傍晚,是女工下班的时间。 秦玥伸伸睡的有点涨的手,五个指头画花一般快速舞动着,将指缝间稀薄的阳光不住的剪断缝合,与天边的晚霞融成一片。 周恒就站在她身旁,时刻瞧着她,以防人摔倒。 秦玥对这种不离不弃的关照着实有点无语,她还不到大腹便便走不动路的时候,相公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她正想对他说,自己不用照顾,他大可去看书的时候。外院渐渐响起不少女人的声音,不多时,石心快步过来,说大伙知道秦玥有了,都过来道喜来了。 秦玥秀眉一收,叹气道:“我终于知道我忘了什么了!该吩咐阿正他们不要将这事说出去的……” 她就是怕知道的人多。大家不管出于什么用心,都会过来问候一声的,说不定还会拿家里的东西来道喜,着实是破费! 周恒轻柔搭上她的手臂:“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到时候玥玥肚子大了,大家还是会以这般样子过来的。” 秦玥扁嘴,现在搞得她跟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好多人都来围着看了…… 周恒带她一步一步轻缓又沉稳的往外院走,他又道:“正好,来的人肯定有生过孩子的嫂子婶子,她们都有经验,会教给咱们很多东西的。” 秦玥精亮的眸子瞧过去,周恒笑意依旧温暖,澄黄的阳光将他照的如同一块和田玉雕出的人,轮廓深刻清晰又温润脂滑。 “你要跟我一起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关于怀孕的二三事?” 周恒认真点头,“不可以吗?这样我就能更好的照顾娘子了啊!” 秦玥吸气,温柔拍拍他抚着自己的手:“孩子,你还有自己的事呢!我现在又不是即将分娩,你不用这么担心谨慎。后天就送你会学院……别我还没生呢,你就将自己绷的碎成几段儿了!” 周恒被她俏生生的比拟逗笑了,“不会的,在娘子面前,我舒适的很,没有什么地方比与你在一起让我更舒服轻松了!” 秦玥心里甜,不自觉的动动脑袋,晃在他肩侧。她只到周恒肩膀处,所以秦玥才笃定,周恒的身高,定最少是一米八。 此时两人已经穿过回廊的青葱葡萄藤,到了外院。 大门口的地方站了好多人,清一色的女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林秀英一抬眼瞧见他俩,笑道:“哎呀,咱们的大东家终于出来了!是不是在屋里睡了?” 三婶儿平时挺正经的,今天的声音却有点不正经,带着轻挑的调子。 秦玥笑笑就红了脸颊,“就是睡觉来着,我这情况好不好?就知道睡……” 周恒淡笑着将手放在她腰后,对一众女人做了请的手势,先将秦玥带进了大堂。 一会儿,女人们就如流水一样呼啦啦进来了。一个个笑眯眯瞧着秦玥,直将她方才暗自沉静下去的脸红给逼了出来。 “大伙今儿怎么都来了……” 说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秦玥汗颜,她怎么明知故问,白白留给别人笑自己的机会啊! 一女人道:“嗨,还不是俺家那小子,下学回来说,你们家阿正说嫂子有喜了,要给他生个小侄女,以后就能抱着小侄女疼了!” “就是,阿正估计就是想要妹妹了,不过玥娘生个小子也是不错的!” “现在就想睡?还好你不吐,我那个时候图的是昏天黑地,还得下地干活儿,辛苦着呢!玥娘是好福气的,现在肯定是不用自己忙活了,周恒还这么疼人,一直陪在你身边呢!”女人说着话,笑着瞟了周恒一眼,又朝秦玥挤挤眼。 都是女人,说起什么悄悄话也是与男人差不多,沾了黄星儿的,不时来两句。这嫂子就是提醒秦玥,她们一大群女人说会儿话呗,让你男人先避一避! 秦玥亮白的牙轻碰在嘴唇上,无奈笑笑看周恒,又看那嫂子:“我们家相公今天没什么事儿,任务就是陪着我,大伙也说说……这,我这时候,该注意什么,让他听听……他想听呢,好让我安稳过上十个月。” 芝娘和林秀英对视一眼,周恒果真是周家村最疼媳妇儿的男人,没有之一! 周恒这次倒是坚强的没有脸红,安静坐在秦玥手旁,不时温和笑笑,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道着。 “我怀我们家小子的时候也是觉多,叫都叫不醒,说不定阿正这次只能得个小侄子,要不到侄女儿了!” “现在说男娃女娃还早呢。”芝娘道:“要我说,还得注意着下个月的动静,现在好好的,说不定咱们说过啊,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吐了。别瞎想那么多,都是正常的,该吃还得吃,吃了吐也得吃,不能挨饿!” 周恒淡淡点头,心里却是希望孩子乖一点,不要闹秦玥。 林秀英又道:“还有那个啥……这前三个月可得小心着点儿,你们俩最好分房睡,免得出意外!” 她瞧瞧秦玥,看她不好意思着点头,才算安心。这可得交代着,不能莽撞唷! 女人们喳喳着又说了就回家了,毕竟还要回家做饭呢! 秦玥和周恒站在门边送她们,瞧着三五成群的女人拐进了胡同或是进了家门,秦玥勾着周恒的手指淡淡舒了口气。 “怎么了?我觉得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很有借鉴意义,咱们应该能很好的保护着孩子和你,直到顺利生产。”周恒轻抚着她的背,力道温柔向前推着秦玥,带她进门。 “什么有道理啊……”秦玥扁嘴:“我现在就记得是阿正说出去的,其他都不记得了!” 周恒浅笑:“为夫记得就好。” “那么多话你都记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赌你明天早起就忘完了!”秦玥握拳,志气满满瞧他,突然就精神头十足起来。 若不是秦玥头发规整的挽着发饰,周恒真的想抚上去揉揉,他的玥玥真是可爱,明明知道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还要与自己打赌,她定是要输的啊! “为夫不跟你做这般无聊的游戏,你跟阿正去玩儿吧!”周恒牵着她将她带回到屋里。 阿正丝毫不知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了消息,还在笑呵呵的与周雨说话。秦玥看他乖巧的坐在自己身边,黑亮的眼睛不时瞅瞅自己,好像看的多了小宝宝就会早点出来一样。这样秦玥便是心里软软的,没有去说他什么,本来他也没有错啊! 丫头们准备的东西秦玥都吃下了几个,是每样都吃了几个,最后撑住了,让周恒给她揉了好长时间肚子,才安生睡觉了。 —— 周恒休假的第二日,夫妻俩去了镇上娘家,向岳父岳母汇报情况。 王志梅一听秦玥有喜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要不是秦树立一直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她就要喜极而泣了。她算是终于盼来闺女身子好,给她生个大胖外孙外孙女了! 她就知道,让玥玥喝点酒是有好处的,这不,一次就怀上了! 想到这儿,王志梅又低着眼睛瞥了柳卿的肚子,心里嘀咕着。汇儿好像是每天都很卖力的,不知卿儿现在有没有怀上,若是真的也有了,就是双喜临门了! 妇人眼睛放光,是个人都知道她心里想的啥,柳卿被婆婆瞧的脸都红了,趁三个男人互相说着话的时候,偷偷跟王志梅她的月事才过去,妇人这才收了目光,只是笑容里有点点的失落。 秦玥笑看柳卿,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在这里,几乎所有的婆婆都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早日怀上,让她们抱孙子孙女的。柳卿不气不恼,深知长辈们的心思。 夫妻俩回周家村的时候,周勤和周三叔已经在村中又收了五个人,做为木工的后进人员。 秦玥还不知周恒将她的生意打顺了一通,在周勤跟周恒说收工人的事儿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春光正盛,处处是嫩绿小花,孩子们下课都在新生的草丛里打滚,让李君业很是无奈,总要在他们打滚后给他们将身上的草叶给捏干净。而这般充满活力生机的日子里,秦玥只有每天打发不完的瞌睡…… 她也觉得自己总是睡不好,太过浪费大好时光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站着眼皮都沉的撑不起来。周恒安慰她过段日子就会好的,这是正常现象,孩子想要多休息,就直接表现在母体上了。 后来便是送周恒去学堂,秦玥一点没有舍不得的样子。她每天都是睡,醒着的时间不是吃饭就是如厕,就算让周恒在家呆着,她也见不到他几眼…… 但周恒果然就像秦玥想着那样,突然之间就从好学上进的小绵羊形象变成了逃学灰太狼。在学堂呆了不到半个月,他就自己跑回来了。 而他来的前一天,秦玥从嗜睡状态变为了孕吐,只一天,整个人就迅速的蔫了下去,按她的话说,是想把整个胃和食道都吐出来。 周恒来的时候,秦玥盖着绒毯子,侧卧在院子里有阳光的地方。石心和重阳一起将她的软榻给搬出来了,她觉得坐在外面比屋里好一点。 秦玥小脸有点发白,不是平日的白皙,而是生病的苍白,被阳光照着,几乎呈现出透明的样子,眼皮上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周恒心里皱巴巴的,酸涩齐齐往上涌。他就知道,自己昨夜做一晚上的噩梦是有预兆的,他这么心慌的杂乱,定是玥玥出了什么不好的情况。 外院的丫头已经跟周恒说了秦玥的情况,几个婶子都说这是孩子开始长了,在身子里有反应的事儿,过上半个月就会好…… 但周恒看见她雪白的小脸,像只小兽一样蜷缩着,还是心疼到慌乱,几步到她跟前,半蹲着抚上她闭着眼的脸上,仔细瞧着她。 “玥玥……” 周恒走进内院的时候秦玥就听见了,她以为是周勤回来拿东西了,昨个他就半晌回来了一趟,所以她也没在意,继续闭眼休息。 直到男人温热紧实的指腹摩挲到自己面上,秦玥才倏地睁了眼,看着本该在学院的人,眼睛睁的圆圆的,眨了眨,最后一巴掌打到周恒发髻上。 “怎么回来了?” 还有力气打人……看来身子和精神头还是可以的。周恒这样想着,便安慰自己一半柔柔笑了出来。 “想回到家里,体验一下红袖添香的生活,所以就休学回来了,到秋闱的时候再去参加考试。夫子同意了,还退了我半年的学费。”周恒缓缓说着,还从袖间掏出一锭闪亮的银子交给秦玥:“不敢私藏,请娘子保管好咱们的财物!” 握着手心里的那块银子,凉凉的,秦玥静默半晌,周恒心里也打了半晌的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秦玥这关。 榻上的人儿有些无力地合了合眼皮,再睁开,眼中尽是缱眷的渴望和柔情,扔下银子抱上周恒的脖子。 “真是想你……” 软糯的声音飘进周恒的耳中,他心里瞬间像无声划过暖流,将整个僵硬的身子都滋润的温柔起来,抬手支撑住她半起的背,将她搂进怀里。 “我回来,陪着你,我们一起等待孩子的出生。” 周恒声音低沉黯哑,深深隐藏着什么,若是知道玥玥怀孕像娘亲一般受苦,他是不会……不会让她这样的…… 胸膛中火热的心跳不止,一下一下撞到柔软的外壁上,坚持着,痛楚着,极是心疼。 半晌,直到周恒觉得秦玥脑袋都重重垂在自己肩上,才有些担心的缓缓将她抱回来,却发现秦玥已经安静的睡着了,闭合的眉眼间都有深深的疲倦。 石心静默一会儿,低声道:“主子昨天几乎就是一直在吐,没睡多长时间……” 周恒一怔,他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能折腾?! 软榻窄小,睡着不舒服,他将秦玥抱起送到屋里,动作轻缓到极致,其间秦玥的气息竟是没变过,反而睡的更深。 趁着秦玥睡着的时间,周恒将自己从学堂带回的东西收拾了,连脚步都几不可闻,安安静静的将东西整理好。看几眼秦玥,仍是深沉的睡着。 周恒怜爱地将她不知什么时候含进嘴里的几根发丝勾出来,在她侧起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出去了。 “昨天都吃了什么?” 石心微顿:“白粥,面条,米,都吃的都吃了,就是咽下去就吐出来了,在腹中呆的最久的就是白粥,半个时辰后才吐出来……” 周恒浓黑的眉蹙的像山一样,半晌才道:“喝水呢?” “有时候也吐……” 石心也不忍心,看着主子就心疼的慌。不吃东西就饿,但吃了就吐,能呕的整个人都是抽搐的,眼泪都不住的往外流。中午吃饭的时候,阿正都心疼哭了小人扯着嘴看着秦玥,身子都是抽的。 春日的风是暖的,小树下秦玥种的辣椒早已移植开了,现在种了好几排,每株都长的极好,碧绿的细茎伸的直直的,瘦叶菱形,晃动在风里,轻盈的很。 但周恒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吩咐石青去镇上,将许攸请过来,先说清楚秦玥的症状,让她直接拿着药过来。 周恒怎么想都不如自己去说的清楚,但石心担心一会儿秦玥醒了会找他,遂建议自己跟石青去,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秦玥的情况了。周恒点了头,将他姐弟俩送到门口。 秦玥还没醒,周恒趁这时候慢熬了白粥,洒了芝麻核桃仁和山楂,白的红的黄的,盛到碗里很漂亮,味道也好,但周恒还是担心…… 秦玥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就是周恒温润清隽的脸,还有许攸臭臭的脸…… “终于醒了,让为师等那么长时间,也是够了你这丫头!”不知是屋里热还是咋了,许攸小片脸颊红红的,眼睛却是恨恨的蹬的大。 秦玥轻笑起身,周恒顺手将枕头竖起让她靠着。 “师父怎么来了?还看你的小徒孙?” “小徒孙还没出生,有什么好看的!”许攸胡子翘起四十五度,张扬的动着。 ------题外话------ 明天开始剧情展开了   ☆、观察期公告(求戳!) 各位妹纸们,本文已进入观察期。 编辑大大说数据有点不太好,如果一直上不去的话,就不能正常上架,要编辑担保才可以——就是等言轻写到25万字的时候…… 多么漫长的等待啊,亲们想要言轻每天万更,每天多点故事看,要等两个月呢! 所以为了亲们更好的看文,早些迎来言轻万更,妹纸们别再养文了,文文养不起啊!言轻每天都有更新,亲们可以每天点进来瞅瞅吗?也可以点进来不看的,保留到字数多的时候再看,但一定要点进来啊点进来…… 言轻是新人,真的不懂网站上架的规矩,但是追文率神马的还是明白的,亲们莫养文。 日后上架,第一个月言轻保证每天都有满满的字数,菇凉们,我们一起加油吧↖(^w^)↗ (* ̄3)(e ̄*)么么,别再养文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春雨密 许攸已经给秦玥把过脉了,脉象好的不能再好了,喜脉平滑,沉稳有力。孩子的情况很好,一直都在强有力的从母体吸收营养,急速而迅猛,一点都不需担心。 但周恒极是心疼秦玥孕吐,许攸没办法,只得等着秦玥醒来,让她自个儿告诉周恒,其实除了正常的孕吐外,她没有一丝不适。 “丫头你说!”许攸瞅着她,淡淡道:“你这状况是不是正常的?你连药都不用吃,吃了反倒还会损伤身体呢!你说给周恒听,他竟然不信为师的!” 周恒稍有窘然,眼帘微拉:“师父莫要逗娘子,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担心……” 一只细嫩的手握住周恒搁在被子上的三根手指,周恒抬眼,是秦玥,正笑看略有羞涩无奈的自己。 “让相公担心真是不应该。不过我确实是没有大碍的。” 秦玥轻柔笑着,怀孕后似乎让她变得安静些了,休息后沉静的眉眼更加清亮澄澈,透着夏夜般的温柔。 “劳烦师父跑这一趟了,一会儿让石心给您捎些吃食。她们每天变着花样的做,但是昨天的东西我基本没怎么动,您爱吃,都给您拿走!” 许攸扬眉:“这还差不多!”又点点周恒的胸膛:“不用太担心,过上半个月就没事了,好好陪着她就好。” “是。” 夫妻俩送了许攸离开,秦玥微微叹气,“我有些饿了,怎么办?” 周恒直接将她带到小厨房,“我刚才熬了粥,一直在火上热着,这盛给你吃。” 秦玥却是在刚站到厨房门口时,就捂着嘴难受的干呕起来,并在周恒担心的蹙眉中扔了他的手躲到了一边。 有风轻轻吹过,凉凉的,温温的,带着阳光的味道。秦玥在墙边扶着,呕的身子不住打哆嗦,像是无法见风的病人忽然露在寒凉的空气里一般。 没了秦玥手腕的温热,周恒心中闪过沉重的寂寥,大脑还在恍惚,脚却已经疾步到她跟前,轻轻拍着她的背。 “石心,石心,拿杯热水来!” 秦玥眼里已经冒出了泪花,周恒一边低声安慰着她,一边仰头喊了石心来。 “爷……” 石心注意到他们在厨房门口,一下就明白周恒想做什么了。 她声音有点涩,无奈道:“主子一点不能闻厨房的味道……” 周恒抚着秦玥的手一顿,自嘲笑笑:“对不起玥玥,我……不知道……” 秦玥摇手,腹中翻江倒海上涌的恶心让她说不话来了,她扶着周恒结实的胳膊缓缓起身,指指屋子。 周恒本想抱她回去,但一想抱起来那一下估计更让她难受,便揽着秦玥的腰将人带回卧室。 秦玥艰难咽了口唾沫,肚子里没有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小崽子,看出来不打死你!净折腾我! 让秦玥坐在软榻上,周恒自己去盛了饭回来。 秦玥半趴在矮桌上,正无聊的摆弄阿勤做的木人偶,一个鼻子一个眼儿的摸着,木料的淡黄将她的手衬得素白细嫩,玉葱一般。 周恒脚步清浅却快速,想必是担心自己,急着送饭送水来的。 秦玥回头,看他端了石心用的盘子,里头搁着粥和小菜。 “能吃吗?” 周恒站在她身边将食盘托的高高的,以防秦玥闻到什么味道再干呕。 秦玥揪住他的袍子缓缓拽着,声音因为刚才的干呕有些沙哑:“试试看,我想吃你做的饭。” 周恒这才轻轻的将东西放下,且密切注视着秦玥的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若是她又一丝不适,自己就可以将东西拿走。 好在,秦玥并没有对自己相公亲手熬的粥有不良反应。睁着水亮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盘子缓缓落在自己手边的桌面上。 是白米粥,却有不一样的坚果和山楂,挺漂亮的。 秦玥浅笑着,抬头看站自己身边的周恒。 “这是什么粥?” “……”周恒视线落在粥上一瞬,似是想了想,道:“大米粥啊……” ……周恒,以前还会说个情话逗逗她,现在怎么又憨憨的了。 秦玥轻抿了唇,周恒目光更是澄澈清晰,看她这表情似是不太好,遂将那碗粥端起来要拿走。 “诶!”秦玥赶忙拽上他的袍子,瞪眼:“干嘛?还没吃呢!” 周恒顿了脚步,侧过身来,又仔细看了秦玥,沉思片刻。 “我以为玥玥对着味道敏感,所以……” 秦玥拿筷子拍在他手背上,将周恒拍了个措手不及。秦玥睨了他一眼,接过碗自己拿勺子舀了一勺,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浓郁的田野的气味。 好香的米! 秦玥眼睛亮了一下,在周恒紧张的视线中,迅速放进口中,缓缓嚼了几下,又拿筷子夹了根细细的小芹菜,清脆的咬了下去。 秦玥这能吃能喝的举动,周恒略有些惊讶,但确实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他细工慢活儿,熬煮了半个时辰的粥,玥玥该是喜欢的。 也许,宝宝也喜欢。 看着秦玥一勺粥一筷子菜吃的津津有味,周恒面上的笑渐渐盛了,眼角眉梢都沾染了明朗的笑,像山间雨后,青翠苍茫间架起一道长虹,绚烂温柔。 他移了几步,坐在秦玥对面,静静看着她。 “一会儿要喝什么茶?红枣?还是菊茶?”他温和道。 秦玥从米粥间抬起头,想了想,纤细白皙的脖子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口水。 周恒等着她的回答,窗边阳光明润,将他照的更加清俊温柔。 “想喝鸡汤!” 周恒微怔,下一瞬便是点头。 “好,我去做。”他起身,“你先吃着,一会儿让石心端出去。” “等着为夫。”周恒抬手,轻覆在她头顶,上下动作了两下,不算拍,因为太轻柔了。 秦玥也觉得神奇,为什么周恒做的东西就能吃下了?难道是小宝宝想试试爹爹的手艺? 她半举着一勺粥,轻轻笑了一下,张嘴吃下,大米清淡,核桃芝麻香浓,山楂酸甜,开胃得很。趁着没什么感觉,要多吃一点啊! 她心里哼着哆啦A梦的歌儿,脑袋轻点着,要唱给宝宝听啊,朗朗上口,轻快又活泼! 出乎意料,秦玥将周恒端过来的东西吃了个底朝天,还不满足的让石心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连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端起来往嘴里倒,吃的饱饱的。 到周恒终于将一只鸡熬煮好了,秦玥已经吃不下了…… 瞅着一碗淡黄沉着鸡块儿的汤,秦玥揉着肚子,微微扁了嘴,呆了半晌都没动作。 周恒一眼就看出来秦玥的意思,笑着问她:“不想吃了?” 秦玥眨巴着眼瞅着他,闷闷点头。 周恒只淡淡点头,笑着说没事,反正家里人多,让他们吃了就行,她想吃就再做。 不知是不是被两人猜中了,反正,凡是周恒做的饭,不管是肉还是菜,秦玥都能吃下。一换家里丫头做的,吃啥吐啥。 阿正扁着嘴,指着秦玥的肚子,恨恨道:“肯定是个臭小子,不然不会这么挑!这纯粹是劳累大哥和嫂子呢!小女孩儿才不会这样倔!” 秦玥无奈,对于吃饭这件事,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倒是和阿正的想法一样,应该是个小子的。虽然没有确切的检查,但她有强烈的笃定,肯定是儿子! 一天下来,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玥只能吃周恒做的饭……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周恒每日就呆在小厨房。秦玥想吃什么,他就做,有些做的味道不如丫头们做的好,但秦玥仍吃的津津有味。 真是奇了怪了,家里人都这么说。 周恒回来,不仅当上了秦玥的专属厨师,还成了夜猫子。白日里看书的时间不多,到了晚间,先哄了秦玥睡着,他再回书房去,点灯夜读,直到亥时。 不过周恒倒是不缺睡眠的,因为中午的时候他会陪着秦玥一块儿午睡,一般都是半个时辰,起来神清气爽。 这日天气阴沉,厚云像灰色的幕布一样遮着穹顶,空气湿漉漉的泛着潮,院中的小树叶子上都被水汽沾湿了,绿的更幽深。 入了春没几天下过雨,晴日多了也让人想念雨天。秦玥就吃饱喝足了,拉着周恒在院子里看辣椒苗,已经长到周恒的手那么长了,翠青,健壮的很。 秦玥走到辣椒苗跟前每个缓冲就往下蹲,吓的周恒一揽她的腋下将人提着。 秦玥忽然就被半架着,屁股想往下沉,胳膊却被周恒架着向上提。 她无奈抬眼看他:“干嘛?” 周恒更无奈,她就不担心自己动作太大打扰到肚里的孩子? “小心一些。”他缓缓放下手,遂了秦玥的意让她蹲下去。 秦玥却是毫不在意的朝他咧嘴笑笑:“没关系啦!我注意着呢,不舒服就起来了!” 她拽拽周恒的袍子,“来,看看,咱们种的辣椒!” 周恒眼中笑意宠溺,在她身旁半蹲着。潮湿的空气将秦玥额前的碎发打湿了,像洗了头没有擦干一样。 “明年就能种更多的辣椒了!”秦玥兀自捻着叶片上的湿意,指尖凉凉的。 周恒刚要说话,鼻尖忽然被水滴打了一下,轻柔的,像秦玥的细发拂到他脸上一般,带着春天特有的柔软。 “恩,玥玥以后可以做川菜了,是吧?” 他一只胳膊搂上秦玥的身子:“冷不冷?咱们回屋里去吧,下雨了。” “唔……” 秦玥仰头,小脸朝上,直接就将细长笔直的脖颈露了出来,线条柔软,在清冷的房屋见显得异常柔白。 周恒喉结忽动,反应过来就垂下了眼帘,不敢看,太诱惑的画面。 “好像真的下了呢!”秦玥睫毛微动,被细小的雨丝打了一下。 没等周恒将秦玥扶起来,他脸颊上就被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碰上了。 秦玥正趴在他脸上,笑眯眯的亲了一下。两人温热的脸颊相触,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雨气里,将被雨打湿清醒的神思撩拨的有些麻痒。周恒忽然间有种若梦境的恍惚感,揽着秦玥的胳膊渐渐收紧了,将她整个人都往自己怀里拉,像孩子一样将她抱住,脸颊摩擦在她脸侧,轻轻笑着。 玥玥的皮肤好像越来越好了呢! 雨丝渐渐密集,但仍是细如牛毛的扑面感,像天际落下一抹飘摇的细纱,笼罩着清冷苍翠的人间。 秦玥轻拍在周恒肩上,“呆子,再不回屋里咱俩就该被淋湿了!” 周恒身子一颤,脸微红,直接将秦玥抱着送进屋里。 “玥玥,你好像重了点。”周恒在她耳边轻声道。 秦玥扁嘴:“肚子里还有一个在长着呢,能不重吗?再说了,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养猪也该长胖能买了!” 周恒失笑,醇厚的嗓音在迷蒙的细雨更显迷蒙。 “玥玥不是猪,就算吃胖了为夫也养着你,护着你。我只是担心以后会抱不动你,我也要再练练身子了……” 秦玥窝在他肩窝里,闭眼笑着:“练吧练吧,记得回来给我们娘俩做饭就行。” 周恒笑着应下。 下雨天,不用吩咐,重阳一路轻功飞掠,跑到学堂给阿正和周雨送了伞。以前家里没钱,用的都是自己编的蓑衣,秦玥上次穿的还是漏雨的。现在能打上油纸画花的伞了,阿正很是珍惜那柄小巧的可以撑开的物件,天晴的时候都将它裹了粗布搁在小库房里,爱惜很。 都说春雨贵如油,此毛毛细雨也将地处中原的周家村笼的像江南,青翠枝叶掩映间,清河娉婷袅袅,如一位碧裙逶迤的小姐,浅笑走过。细雨落在河面上带起了圈圈浅漪,绿叶米分花上的不住增大的水珠,更将小小的周家村遮掩的朦胧似画。 今日恰逢芝娘轮休,雨落下时,良生正瞧着脖子在院子里等着郑斌。 郑斌真的出去走货了,只是这次时日较长,走了七天了,还没回来。 良生已经习惯了每日有自己印象里爹爹的陪伴,这么温情的相处突然中断了,孩子很不适应,前几日一直哭闹,王氏每每带着他在院子里等着,拿郑斌买的小玩意儿哄着他,还算能过去。 “良生,瞧你的小脑袋都被雨打湿了没。咱回屋里了,爹爹回来的时候,会第一声叫良生的名字的。” 为了让良生自己走路,没什么特殊情况,芝娘是不会再抱他了。此时孩子站在细雨里,瞧着娇小又软萌。而芝娘,就在他身边半蹲着,与他平视着说话。 良生静静看了芝娘一会儿,米分米分的小嘴儿抿了抿,抬手抹掉芝娘眉毛上的雨珠,又将手放下,搁到她搭在膝盖上的手上。 这是让她牵自己走呢! 芝娘笑笑,也给良生擦了脸,才轻握住他的小手将人领回了屋子。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雨天屋里也潮湿,芝娘给良生脱了外褂,让他在被窝里躲着,里面还算暖和。 良生扬起大脑袋,呆呆的问了一句:“爹,住家里,好不好?” 别人的爹娘都是住在一块儿,为什么他爹晚上就走了,不陪着自己和娘?而且好几天都见过他了……良生有点伤心。 芝娘微怔,揉着他微凉的小脸,温柔道:“好,等你爹回来,就让他住家里,再也不出去了。” “真的?!”良生两手撑起身子,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露出柔嫩嫩的软肩。 “快回去!”芝娘将被子往上一拉,把他往里一按,小人儿就被攒进去了。 良生卷着被子将自己围得只剩一张小脸,不折不挠继续问:“真的?娘?” 芝娘点头:“真的,娘不说假话!” 只要他能回来!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没有增大,但一直都蒙蒙着,到处湿漉漉一片,叶子更绿,天色更浓,渐渐的就瞧不清前方,瞧不清人脸了。 芝娘眼皮却一直在跳,心里慌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样的夜,吃了饭人就早早躺到了床上。良生像小章鱼一样,手脚并用都攀在自己身上,芝娘更觉得心闷的很。狭小的方窗外,是浓的化不开的墨一样的夜,下着雨,自然不会有星光月色,阴森的很。 她使劲闭了眼,想把心头萦绕不散的烦躁都驱散开…… 雨声细小密集,落在地上屋檐上,像天神低语喃喃,都被人类给偷听到了。 伴随着不多见的春雨,秦玥突然就兴奋了一天,蹭着看书的周恒腻磨,孩子一样,嘀嘀咕咕让他跟肚里的宝宝说话,闹到现在,还是没有睡。 “我希望咱们的宝宝有白白嫩嫩的皮肤,像我也像你……” “要有双眼皮,显眼大有神!” “还有还有,鼻梁一定要挺挺的!”秦玥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周恒面上相应的位置。 周恒秉着呼吸,任她温热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那无根润滑的指头抚过眉毛又划过鼻梁,走到哪儿哪一片红润,在灯火下被周恒巧妙的掩饰了过去。 被小女人摸着……这感觉,兴奋又折磨,快乐又心痛! 什么时候能睡觉啊……周恒微微蹙着眉,仰着脸,不让秦玥瞧见自己的异样。 院子里该盖的东西都已经盖了,夜色深浓,重阳轻快跑到门边准备插门。照例往外望一眼,看看夜色下的村子。 这一看不打紧,重阳瞬间瞪大了眼,再揉揉眼细看一下。门前的路上,浓黑一片,恍惚间有浓色起伏。 重阳走上前细瞧,那赫然就是一个被细雨淋湿了的人,趴在地上。 天阴夜色来的早,没人往路上走,这人趴的时候不短,浑身都湿透了。 重阳将人翻过来,趴在他脸上瞧。 浓眉高鼻紧闭的唇,依稀间,重阳似乎瞧清了。 这不是,芝嫂子家的新男人郑斌吗?! ------题外话------ 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十一点吧,很抱歉,过年忙,白天根本没时间码字。请原谅!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顾无言 细雨如毛,纷纷飘飞,落在地上沾湿泥土,落在枝头打绿树稍。而在黑夜映衬下,这场春雨别有一番味道,潮湿的,清新的,处处涌动着泥土的甘甜和绿叶的新涩气。 挂在檐角的铜铃飞旋,在轻风中泠泠作响,目光根本触及不到它的轮廓,只听着那清脆金属响声,像是天边传来的陪衬雨打大地的伴奏。 周恒家的大院子,渐渐就亮起了廊下的灯,一个个渐次点亮,连成一个圈,夜色下朦胧晕黄,照亮了檐角寂寞的铜铃。 秦玥疾步在前,周恒忙着在她身后将披风笼在她身上,低声嘱咐着她不要心急,慢点走。风沾着水气比平时多了几分湿凉,拂在人脸上将刚刚生出的困意浇湿,便不再低迷,直清醒的如同冬游而出。 秦玥的碎发轻巧拂在脸庞,脚步虽快,但在晕黄的烛光中,她安静的俏面依旧淡然,与方才在周恒跟前软哝的模样丝毫不同。这是在一个医者身上,常见的从容镇定。她走的快,只是因为早一分到病人跟前,就能早一刻让人康复。 沿廊而过的灯笼明萤般沉静的亮,平稳又快速的到了前院的客房。 重阳已经给郑斌换了衣服,此时块头颇大的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似泡在水中的馒头,了无生气。 秦玥微微蹙眉,刚要再走近几步仔细查看,却被周恒轻巧的握住手腕,接着,他从石心手中拿过口罩。 周恒抬手,动作轻柔,下一秒,一股清淡的药香便蒙住了秦玥的口鼻。 郑斌似是受伤了,手臂上还绑了不太细致的绷带,已经被血和泥水沾湿,瞧着不甚严重。去看他定会有血腥气,玥玥不能闻那味道,最好的是先戴上口罩做预防,毕竟这还是被她熏过药的。 秦玥微笑,黑亮的眉眼弯成了浅水,细波微漾,捏在周恒手上让他放心。 周恒和重阳站在一旁,秦玥与石心在郑斌床边。 不知绷带是怎么绑上去的,布料杂乱,石心直接将其剪开了,一道一手长的伤口狰狞而出,血水脓水外涌,亮晶晶一大片泛着异样的光。 秦玥皱眉,拿了镊子轻按在伤口周围的手臂上,一按下去,伤口边沿就有脓血冒出来,淡黄裹着血丝。 石心马上拿棉签摸了去,扔到准备好的篓子里,顺便看了下秦玥的脸色。她只是淡淡蹙着眉,并没有别的不适模样。 周恒缓缓走到她身后:“他怎么样?玥玥你可还行?” “我可以,没事,清醒着呢。”秦玥抬眼,又跟石心道:“清洗伤口,拿药房里的酒擦拭干净。” 石心应声回了药房。 秦玥又给郑斌把了脉,淡淡放下他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感觉体温。 平日里连阿正碰一下秦玥都吃醋的周恒此时倒是没说什么,这是秦玥兴趣所在,致力其中,他不该拦着她的。 “郑斌受伤有几日了,但是没有很好的治疗。看他这样子,该是日夜赶路,所经之处皆春雨连绵,伤口有了炎症,裹脓腐烂了。” 周恒沉思,似在消化秦玥的话,他抬眸看着秦玥的发顶,温和道:“你的意思是,要将他胳膊上有伤的肉都清除出去?” 秦玥也抬头看他,眼底有清浅赞赏的笑:“是,这方法见效最快,治疗最彻底。若是只喝药,恐怕外面的肌肤长好了,里面还是腐败的,会得破伤风,重者会致内脏衰竭暴毙。” 周恒淡淡点头,“那他这胳膊……” “自然是能用的,只是少一块肉而已。”秦玥看着郑斌紧闭的双眼,语气平淡。 “他二十来岁,身体正是最强壮的时候,新陈代谢和康复能力极强。若是现在割掉腐肉,明日就好好的,能走能跳,能吃能喝,正常的很。” 秦玥起身,与周恒并肩立着,希望在雨夜里收到他身上温良的气息和暖意。 “相公,让重阳去芝嫂子家将人请过来吧。郑斌虽独身一人,但现在也算是芝嫂子家的人了,做个小手术,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情况,征求她的同意的。” 周恒温和的目光看向重阳,小子一笑点头,就钻进了雨帘里。 秦玥皱眉喊:“拿把伞!” 重演在雨里一顿,就又钻回了屋里,出来是圆圆的油纸面,像带了仙气一般,飞速的朝芝娘家的方向飘去。 方才秦玥那一喊,自己无意识的往前跳了几步。周恒无奈摇头,漆黑的眼中闪着橙亮的光,挽着她的手将人拉过来,按在凳子上坐着。 “怎么了嘛……”秦玥仰头看他,小嘴半抿着。 “你方才跟只兔子似的。” 秦玥一怔,嘿嘿笑着,两手护上自己的肚子,耍宝一般将自己的脸蹭在周恒腰身上。 “没事没事!芝嫂子知道自己男人受伤了,肯定披上衣服就来,哪还有心思穿蓑衣了,让重阳拿伞,就是为了芝娘遮雨的。” 不管何时何地,自己似乎都是娘子手边最安定的一块遮蔽地。尽管她事事镇定,待人接物皆游刃有余。 周恒嘴边是清淡的笑,手放在她肩膀上将她半环着。 “为夫只是让你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秦玥乖巧点头:“恩恩,知道呢!” 石心从外面进来,头上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水雾,小脸沉静似夜,坐下开始给郑斌清洗擦拭手臂。 一会儿,石心微蹙眉,问秦玥:“主子,他手臂里的脓血太多,要不要一并清理了?” 不然主子再做什么会一直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难受起来恐怕这夜都睡不着觉了。 “可以。”秦玥起身:“我来帮你一起……” “不用!”石心声音很是坚定,转头望着秦玥,轻轻一笑:“一会儿有主子忙的时候,这点小事就交给奴婢做吧!” 秦玥静思片刻,周恒在她身边轻声道:“先让石心做吧。” “好。” 石心悄悄松了口气,扭头继续。经过秦玥处理的酒酒精味更浓,一会儿满屋子都是浓郁的味道。 周恒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身看向秦玥。 小女人面色平静,一直安静看着石心的动作,似是没有什么异常。 感觉到周恒的目光,秦玥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这酒气太浓了,担心你闻一下会醉……”周恒认真答话。 秦玥无奈笑了,秀气的眉毛一耸,向中间靠拢了过去。 “这酒就是我蒸馏出来的,要醉,煮酒的时候就醉了。”她话声轻松,最后还拧上周恒棱角分明的下巴晃了晃,“真是个呆子!” “遇上你的事就呆了,其他,还可以吧!” 周恒半低着身子,被秦玥拽着,两人脸庞离的极近。秦玥轻笑着,温热的气息打到他下巴上,痒痒的,让他悄红了脸颊,说话更是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周恒轻执她的手将其拿下,瞅瞅石心,示意秦玥不要做小动作,让人家看见了光笑话。 秦玥扁嘴,反握住他的手指开始把玩。 一会儿,半掩的屋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嘭的一声响。接着就是神色张皇的芝娘,携着微凉的潮气疾步而来,跑到郑斌床前,看着床上人安安静静的昏迷着,突然就呆愣住了。 这个男人真的受伤了…… 芝娘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几日睡的不好,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只是以为这几日没有见到他心里不踏实,却原来,是人出事了。 郑斌发间还有未干的泥水渍,一张脸真像浸在水中时久皮肤掉了色一样,而平日里哄着良生说尽好话的嘴唇,也不再那般有力的蠕动,淡白微紫中泛着阵阵寒意。 重阳说郑斌上的不重,但此时人这样子躺在床上,只觉他好似再也睁不开眼,起不来了,厚重的寂寥孤独将人环绕着,挣也挣不开。 芝娘头发还是散落着的,一瞧就是刚睡下又起来了,人这样失魂落魄,目光都呆滞了。秦玥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该告诉芝娘的。 毕竟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万无一失,明日郑斌就能好好的站起来去看她。但对芝娘来说,这是即将成为她男人的人,无论伤势如何,看见了,都心疼慌乱,不能自已。 秦玥正要安慰芝娘,她却先一步转过头来:“玥娘,你身子还行吗?” 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双目平和清澈,话声沉稳,又带着女人特有的轻柔嗓调。 秦玥微愣…… “无妨!” 她忘了,当初选上芝娘做厂房管事的,就因为这女人柔韧而坚毅,活的像一棵树,温柔又笔直,顽生长的自山间,阳光雨露,阴云暗夜,都兀自接受消化,强劲地撑起了一方天地。 一个不问伤情,一个不说治疗之法,两个女人对视片刻,皆轻柔一笑,信任与支持同在。 芝娘往前走,自己坐到靠窗的椅子上。 石心已经清理好了郑斌的伤臂,挪出地方让秦玥在床边坐下,自己往后退一步站着,随时听候吩咐。 屋里只有床边有两盏灯,都在秦玥手边,双束投下,恰好将她手的影子消泯了九分,余下的一份影响不到视线。 而这样的位置,芝娘恰好只能看见郑斌的头,能时刻关注他的神色,看他是否醒来,而看不见秦玥的动作。 周恒时刻站在秦玥身后,看她小巧的手捏上数根银针,在郑斌的肩头和手臂上不同的位置扎下。银亮的针头在暖黄的灯光下像星子一样白,秦玥手起,它们便微微晃动一会儿,直到自己静止。 秦玥将那狰狞裸露的伤口端详了一会儿,极为认真,仿佛那是藏宝图一样。 在她眼里,那还真就跟藏宝图一样。必须清楚的知道伤口走向,然后依次推断出胳膊里面的组织有哪些已经腐坏,还要尽量避开肌肉和上肢动脉。 幸而伤口不算太深,不然坏死的肉就会靠近动脉。她此时怀着身子,做个简单的手术还行,但若是长时间聚精会神,恐怕一下来就会没力气,且不知中间会不会过劳失神。 夜雨淅沥,轻柔细语,像竹叶轻碰发出的沙响。不时有铜铃声传来,将若黑的夜衬得更加静谧。 室内这头,灯火旺盛,将郑斌苍白的脸照的多了几分不错的气色,他依旧在昏迷,且好像比之前更沉了,胸前的起伏绵长清浅。而秦玥,依旧在翻着他的胳膊查看,漆黑若深泉般的眼珠时而微微转动,时而注视静止,似在考虑。 良久,在周恒眨眼的瞬间,秦玥已经迅速的捏了柄细长锋利泛光的刀,一挥划下,伤口长长裂开,肌理浅米分毫无出血。 这样小范围的人肉分剖,让寻常人看了只觉触目惊心。 但真实可见的,那一片的肌理都已经坏了,丝毫不像郑斌小手臂的坚实,反而有些糜烂的视感,有些深重的圈点甚至是脓液般的姜黄色,米分的黄的交织,带着肌理带水的明润,血腥又渗人。 石心忍住心头的不适,克制住双手的轻颤,给秦玥递着工具。 周恒时刻关注着秦玥的变化,只要她少有不适,就准备将人带离此处。 而秦玥一直面色平静,一旁的烛火旺盛,将她一侧的脸熏红了一片,而她目光坚毅沉着,别有一番平日没有的挚黑专注,竟衬出一分可爱的模样。 周恒一晃神,收回自己突然升起的对秦玥小心思,开始了下一轮的紧密关注。 秦玥从自己切开的地方分别向外划下两片薄薄的肉,整个动作毫不犹豫,行云流水一般自如。 一直都没有出血情况,周恒以为郑斌一部分手臂都要切了呢,结果在秦玥有划下一小块腐肉之后,就迅速拿了药和消过毒的棉布将伤口绑住了。 而郑斌,一直都在昏迷中,毫无知觉,倒是也感觉不到疼痛了,算是少受了一场罪。 芝娘正襟危坐,盯着那一头郑斌紧闭的双眼,心中异常冷静,如这雨夜黑沉。 她失去男人三年,有男人的时间却甚至不满三个月。一场误打误撞的碰面,竟然让老天爷给她送来另一个男人,沉稳不失轻柔,对她,对良生,甚至是对婆婆,都诚挚以对,笑脸相迎。 她本就担心他在外办事,风餐露宿,野路人稀,易出祸患,如今却真是发生了。人直挺挺躺在那儿,被玥娘割了肉都不知道,连疼都不知喊一声了。 心中像被塞进去一团扎人的东西,一动就是鲜血淋淋的湿漉。 芝娘以前想的什么,想知道他会不会遇上危险,会不会有时刻丧命的担忧。若是有呢…… 她的目光渐渐暗淡,心中酸涩难忍,抽搐的疼痛,直骂自己薄情,有危险又怎样没有又怎样?如今那人昏迷,自己怎生如此不舍,不愿意看他孤零零躺着,看不见听不见,多想看他站起来,单手抱起良生,爷俩望着她,笑的像亲生父子。 眼前暖黄的灯光渐渐变的迷离,蒙幻成大片大片的光晕色彩,黑影的人,明亮的床帐,影影绰绰,转瞬模糊。 床边一人影忽然变的高大,芝娘微愣,忽觉眼中一片湿热,猛的将头一垂,急忙伸手抹了眼,起身走向玥娘。 “没事了,一会儿熬了药喂他喝下,明日早上就跟睡醒了一觉一样。”秦玥面带浅笑,目光柔和:“别担心。” 芝娘无言,只紧紧握上秦玥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垂着眼呼吸低沉急促,攥了良久才松开。 秦玥安抚地拍拍她:“你想在这儿陪着他就守着,石心去煎药吧。” “不,我来吧!”芝娘喊停石心的脚步,又看秦玥,目中羞愧感激无声交杂:“你有身子,大晚上又下着雨,还让你操劳一番,赶紧去歇着吧!芝娘是你的人,以后终身都是……” 秦玥目光澄澈,清水一般,轻声道:“别累着自己。” 郑斌依旧沉睡,芝娘看了一眼他,就到厨房熬药去了。 秦玥自出了客房,脚下平稳的步子却是渐渐加快,到最后直接就松了周恒的手飞奔起来。斜飞的雨丝洒到廊下,沾湿了她的裙角,她扑到前院后院之间的回廊角落,拼命吐了起来。 湿凉的风将在屋中暖热的身子吹的冰冷,秦玥浑身都在打哆嗦,微张的嘴不住颤动,牙齿直颤。 周恒紧皱着眉,仿佛一双手正肆意揉搓着心脏,揪痛不已。但不管他如何难受,却只能护在她身后,挡住廊角吹来的风,同时轻抚着她的背。 最后在跟芝娘说话的时候,秦玥就是强忍着恶心的,看见郑斌受伤的胳膊,她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必须忍着,才能让周恒放心,安心让她做完工作。 秦玥很伤心,她晚上吃的周恒辛苦做出来的饭,都吐出来了!而且她觉得,这几天估计都吃不下饭了…… 秦玥一手撑着栏杆,一手忽然扬起,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片刻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没有凉意的手,干燥柔和,秦玥心中忽然就踏实了,炙热的膨胀感将身上的潮湿烘干了一半。 “玥玥,现在怎么样?” 耳边是周恒温和的声音,夹在沙沙的雨声中,有几分少有的性感低醇。 口中都是异味,像吃了一顿馊饭,秦玥强忍住满心的难受,使劲吐了一口唾沫,缓缓抬头。刚看见周恒的肩膀,就被他拿了帕子温柔的擦了嘴。 “回屋里喝点热水,咱们早些休息。” 依旧是轻柔关切的,周恒没有责备也没有多问,只在秦玥轻微的点头中,直接动作轻柔的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内院走。 斜风细雨湿叶,廊间的灯笼被吹的左摇右晃,一截截明暗交错的光影也不住飘动着,屋顶上不时飘来清脆的铜铃声,小鹿在盖的严实丝雨不漏的棚中呦呦叫了几声,一切都在风中沉吟着,静思着。 周恒平静的面容下心跳也是湿热,在雨夜中冒着熏人的热气。 他的玥玥和善依旧,坚守依旧,沉静如磐石,细致如凤羽,他怎么能责备,哪舍得责备! 秦玥将抱着周恒脖子的双手收紧,呼吸渐渐深长,极力舒缓胸中的不适。 不管何时下雨,都会让人有凉意。秦玥有点冷,将脸埋进周恒衣襟里,那里还挺暖和的…… “相公,这一趟折腾下来,人家都瞌睡了。” 周恒微微偏头,温热的唇覆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这就要勾引为夫早点与你同眠呢?” 轻笑的声音拂过秦玥耳边。 “是啊!” 秦玥只懒懒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一只手腾出来扯了他的脸皮。 “真厚!” 周恒也不动,任由她一下一下扯着,穿过回廊走进客厅。 “今晚睡个好觉。你不是想上山吗?等雨停了,为夫就带你上去玩儿。” “真的?” “真的,但要先睡觉,你若是一沾床就睡着,我就带你去两次,怎么样?” “好!” 秦玥在他放低的手中轻轻跳下来,直接就脱衣服往被子里钻。周恒忙将她拉了一把带到桌边,倒了热水搁到她手里。 “刚刚才吐过,不觉得口中不舒服?漱漱口。” “哦。”秦玥接过水,呼噜噜在口中打了几个转,吐到墙边的小铜盆里。 不用人伺候,夫妻俩安然卧床。 外院里,芝娘呆坐着熬药,燃火在药壶外沿窜的极高,水汽从壶盖里嗖嗖外冒,比外面的雨还急。 想着芝娘肯定是要在这里陪着郑斌了,石心拿了一床褥子铺到客房窗边的横榻上,又准备了被子和枕头。这床与郑斌躺着的床基本算是搁了一个屋子的距离,既能时刻看见郑斌的动静,又适当缓解了他们没有成亲同屋的尴尬。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只要芝娘不觉得羞赧就好,因为他们是不会嚼舌根的。 重阳最后看了看郑斌,这人脸色好像比他刚看见的时候好了些,脸上多了血色,呼吸也平静了。 “石心回去吧,我在外面看着就好。”他道。 “恩,这就好了。” 石心又打了热水,将桌上的茶壶倒满,又看了几眼,直觉没什么事了,才对重阳笑笑。 “走吧,咱们在这儿芝嫂子估计还不好意思,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休息吧。” “一起走,我给你撑伞!” 重阳跟女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石心已经习惯了,轻笑着跟他走出屋子。 芝娘将药都倒了出来,先整理了自己用过的厨房的东西,才端了温度正合适的药汁回了客房。 郑斌很沉静的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芝娘看着他冒出胡茬的下巴,微微怔忪了一下,忽然间就垂了眸,轻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郑斌在沉沉的昏迷中哪知道张嘴? 芝娘伸着手,将那个姿势摆了一会儿。随后低低叹了气,将勺子往回收了点,抬起左手,掰着郑斌的下巴将他的嘴掰开,将药汤灌进去。又瞅着他脖子,看他是不是咽下去了。 半晌那药汤都在口中,男人的喉结动都没动一下。 饶是聪慧的芝娘,也无法的干着急,秀眉紧蹙,眼中光波不住闪动。 这人,受伤了不先治好再回来,这都入夜了,还下着雨,自己往村里来,还不是为了一回来就看见自己。这时候夜深人静的,自己已经坐在他身边了,他却闭着眼,连药都咽不下去。 郑斌还发着烧,只治了胳膊不喝药,怎么会退烧。又不是小孩子,擦擦咯吱窝就能好…… 芝娘放下勺子,握着郑斌的下巴轻轻往后仰,看他会不会有意识的将要咽下去。 结果就是她手都酸了,男人还是没有咽下药。 “郑斌,好好喝药!”芝娘凑在他耳边,瞧着他黑密的睫毛,轻轻道:“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就成亲,你不是早就想娶我吗?快点喝了药,伤就好的快了!” 灯台橙亮中,安静室内只女人低浅的声音浅浅飘着。 芝娘望着郑斌的睫毛,忽然间那两排森林般的睫羽就颤了一下,芝娘视线下滑,就见郑斌的喉结已经从上面缓缓滑了下去。 咽下去了! 芝娘还停在郑斌脸侧,思及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才咽下药汁的,芝娘不禁红了双颊,这男人,啥都不知道了还记得算计人。 不过芝娘还是将剩下的药都给喂了下去,甘苦的药味在鼻翼见萦绕,男人的面色也渐渐在回转,在灯火下落着浅淡的光。 春雨细密,雨声交织缠绵,芝娘将郑斌的被子拉好,安静伏在床前,浅浅合上眼眸。 周顺在世时也没生过病,除了良生和婆婆,她没有照顾过其他人。如今在这个还没有名分的男人身边半伏着,内心里竟然极为安定,甚至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闲适。 芝娘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无声自嘲的笑,难道自己是见异思迁不忠贞的女人? 郑斌受伤的胳膊就在外面放着,大手宽厚,如同分叉的树枝挂在褥子上。芝娘缓缓抬了手,离那只手也就半揸的宽度,她却停了半天。良久,灯影下,两只手终于缓缓的合成了一片阴影。 郑斌伤势已稳,呼吸深长温和,体温渐渐回降。芝娘并未想清自己是否真的是个不忠贞的人,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石心在自己床上辗转难眠。不知何故负伤的郑斌,死气沉沉躺着的模样一直在她眼前晃。 但她知道,那晃着人影并非郑斌,而是和他身形极为相像的连程。 方才,在湿漉漉泛着凉意的廊檐处,重阳还笑嘻嘻地跟她说: “石心,你看我怎么样?知道疼人,还能文善武。要不,咱俩在一起吧!” ------题外话------ 很抱歉,昨天上传了草稿,却忘记点上传章节/(tot)/~今天上午我发现自己断更的时候,已经哭晕…… 上午十点多的章节算是昨天的,这章是今天的。以后的更新就改在晚上十一点了,或者会比十一点早,但不会比十一点晚。 很伤心,我本来这个月可以拿全勤奖的,却因为自己脑缺……哎,说出来都是泪。 啊,差点忘了,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天,大家手里的月票评价票别忘了投出去,投不投给我都无所谓,只是别搭了。 我要月票其实没用,因为根本上不了月票榜嘛,且现在月票榜好像没有奖金了……所以还是希望大家有免费评价票的,可以投给我,记得选五星哈~明天见!   ☆、一百五十五章 有人归来 廊角依稀的灯光将人的脸映的朦胧柔和,重阳不羁的笑也沾染了几分少见的和煦,眼角眉梢都是与雨夜不同的温柔。 石心没说话,定定看着他。半晌,突然就笑了。 春雨细密,灯光熹微,石心是被重阳逗笑的,唇边勾起的弧度依旧养眼。 她跟重阳说,总是开这种玩笑,小心哪天哪家姑娘当真,让你负责呢! 重阳缓缓眨眼,灯下的光在他眼皮上轻轻跳跃了一下。收了不羁的笑容,重阳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石心。 轻风将檐下的灯笼吹的摇摇晃晃,光影明暗,在两人脸上飘摇交错。但重阳深情依旧无比认真,以至于那双眼睛都在不住的闪光。 重阳说,还真被你戳穿了……不过,你是不愿意接受我?还是放不下谁啊? 最后一句话他低着身子凑近石心耳边,声音像此时的风一样,有些凉,有些哑,低伏沉沉,让石心浑身一震。 当她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重阳已经大步走进了雨中,直接进了对面他的屋子。 淅沥的雨一直下到第二天。 早起还有薄雾,皎白的纱层一样笼着院子,而细密的雨就如薄纱掩藏下的少女的热泪,蜿蜒且柔美。 秦玥起来还没洗漱就干呕了一回,本来是要第一时间去看看郑斌是否醒来的,但被周恒拦下了。 芝娘既然一直都在,定会将郑斌照顾好,以秦玥昨天笃行的诊断和手术,郑斌肯定能醒来。他们此时去,还会让芝娘尴尬呢。 秦玥那双眼都被干呕冲的湿红,小脸有些白。周恒再开怀愿意让她着手自己的事,也不愿她撑着疲弱的身子出去,伤了谁都不能伤了她! 为了让她吃上饭,周恒每日都比秦玥起的早,耐心给她熬粥做菜,弟妹们的饭还都是紫叶做的。 但是今天,秦玥坐在餐桌前,眼帘微落,神情明显恹恹的。 阿正刚拿到勺子,看秦玥呆呆瞧着饭碗没动手,又放下勺子,“嫂子,你受凉了吗?怎么不吃饭?” 秦玥缓缓看向他,淡笑着:“不是,嫂子穿的很多呢,怎么会着凉。我就是觉得……”她瞟了下周恒,不好意思道,“觉得我好像吃不下饭了……不想吃。” 周恒温煦抬眸,深深望了她一眼。 昨夜跟一条胳膊的腐肉对视了许久,现在吃不下饭,意料之中的事。 周恒抬手倒了杯热水,推到她手边。 “先喝点水,一会儿若是饿了,就吃点枣和核桃……中午再看看能不能吃下。” 秦玥笑着点头捧上那杯水,指尖因为刚起床而生的凉意渐渐消散。 就知道相公了解她! 雨虽然一直下着,但是天色明显比昨天要明朗很多,不是阴沉沉的了,此时倒像是一块未被打磨的璞玉,透着浅淡的光。 看来,今天雨就能停。 院子里是坚实的泥土,饶是被细雨击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多大的泥泞,只是踩上去软软的。 若是再软一点,再弹一点,就能当蹦蹦床了。 秦玥想着,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浅薄如雾,风吹即散。 芝娘睡着那一刻很安稳,但一夜的睡眠却是昏沉沉有些晕的。杂七杂八的梦要将人都灭顶一般袭来。 烈日下周顺滴在地里的汗水串成串儿,晶亮的闪着; 郑斌高大的身躯笔直的站着,一手擎着良生,将他举到绿叶繁密的树边,让他去抓叶子; 婆婆笑意婉婉坐在阴暗的屋里,窗边有些明亮,她将一根针和一条白色的线头举在眼前,聚精会神的穿针,可是,明明外面的太阳大好,亮堂堂一片; 自己忽然又走到一片空旷里,浓墨般的暗黑将前路全部掩埋,脚抬起来如同绑了生铁,步步沉重,她一直走着,不知要走到何处,但却不想停下。 她记得玥娘说过,女人想做什么,只要合情合理,尽管去做,现在的世道将女人束缚的太紧了,她们应该找出一条路来,为自己! 她想走,想走到那一头,尽管看不见前路,但她依然抬着僵硬冰凉的腿,一点点挪着,直到,看见一丝光亮…… 她欣喜若狂,拼命朝那光亮处走着,恍恍惚惚听到尽头处有人在喊自己,低哑的,深沉的,浓浓眷恋,深深不舍。 “芝娘,芝娘……” 芝娘皱眉,又有些急恼,她分不清了,这声音…… 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 她猛地抬头,郑斌覆在她头上的手臂一下被甩了出去,男人骤然凛了眉,眉间夹了一条浅浅的沟,忍耐的抽搐着。 “对不起对不起!” 郑斌这样子将芝娘吓住了,手忙脚乱站起又坐下,护住他绑着绷带的胳膊不敢乱动,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怎么的,眼里霎时就冒出了泪。 女人无助的声音颤抖着,郑斌晃神间就将手臂上的疼痛忍住了,半笑着:“没事没事,别着急,我没事……” 他抬起左手在芝娘眼前晃晃,低哑的声音呵呵抖动着:“渴了,能倒杯水喝吗?” 芝娘忙点头,跑到桌边一摸,茶壶已经凉了,她抱起来,“水凉了,你等一下,我去打水来!”没等郑斌说话,芝娘就跑出了屋子。 郑斌瞧着结实的屋顶灰白的墙,这不是芝娘家…… 他这次出去靠近重城的一个镇子送货,货是安全送到了,回来的时候却是出了事。临近重城,皆是高山低凹,春天里处处新绿,高树密集,他只想着尽快送完货回来,芝娘说回来就能成亲。 不料刚走进一处低山,就被一群劫匪重重围住,要求交钱过路。郑斌心急回来,毫不犹豫就给了钱,劫匪却看他一点不害怕,以为有诈,抬手就砍。中楚人皆知一月前西凉进犯重城,哪里想到这附近的小镇还会有流亡出来的匪徒。但偏偏就让他们遇见了,可想而知是一番恶战。 郑斌的人虽无死亡,但皆负伤,一路狂奔总算是逃离了那帮人的纠缠。出了群山连绵的地界,郑斌让手下的人先找地方住下稳住伤情,因为自己挂心芝娘和良生,日夜兼程往回赶,没有注意胳膊上的伤,雨又不停,到了周恒家门口就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他依稀记得周恒家的大门在眼前一晃,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不是芝娘,就该是周恒家了吧。 思及上次秦玥给良生看病,郑斌挪了挪自己比之前疼了数倍的胳膊,该是被秦玥整治了一番的。他们一家子,还真是自己福星,不仅让他遇见了芝娘,还能给自己和儿子看病…… 芝娘端了茶壶和早饭进来的时候,就见郑斌瞧着那绑的惨白的胳膊傻呵呵的笑。 听见动静,郑斌又扭头对芝娘笑,冷峻的面上瞬间就暖热起来。 他伤在胳膊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自己就坐起了身,发现衣服也变了,走到芝娘跟前。 “周恒家的服务真是周到,不仅帮忙看病,还给衣服穿!” 芝娘被他突然冒出的不着边际的话说的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他不着痕迹的安慰自己不要担心呢!一片担心都化的绵软起来,芝娘轻声道:“吃饭吧!” 阿正去学堂之前塞给秦玥几个板栗,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的像白天遇见黑夜,“嫂子,饿了一定要吃东西……”探探头,周恒在沙发上拈了本书,看的认真。他大胆的伸手,迅速在秦玥的小腹上抚了两下,“小侄子要乖,不能闹嫂子!” 这孩子…… 秦玥嘴角的笑还没完全溢出,阿正就小老虎一样窜了出去,生怕周恒看见他的动作会说他…… 阿正跑得清浅似风,但门边的光影变化之后,周恒就淡淡抬了眉眼,默默看着秦玥。 她就知道他知道! 秦玥坐回到周恒身边,声音在雨滴中显得十分幽静,“你都给阿正留下心理阴影了。” 周恒将书放下,习惯性的搂住秦玥,并拿了毯子盖在她小腹及以下部位。 “是阿正自己太小心了,其实他方才真的动手了,我不也没怎们样吗?” 声音温和如他清隽的面容,沉静的眉目,却让秦玥无话可说。 “真的吃不下饭?厨房里还有你的份,如果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他在秦玥肩头摩挲了几下,看着她消瘦的更加小巧的下巴。 “不用啦,以前我也不怎么吃早饭,没关系的!”秦玥笑笑。 是真的吃不下啊,按她自己的知觉,这劲头得几天才能缓过来。 “相公。”秦玥翻翻他手中的文言文书,微蹙眉,“你不去学院真的可以?一个人学总是没有集体学习有效的。”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周恒幽静含笑的双眸如湖,缱慻着柔和的光,“玥玥……应该相信为夫的。” 他含笑的声音,清新微甜的气息,都让秦玥的心脏微微紧缩了一下,仿佛蜗牛的触角被人类碰到,倏的就缩了回去。 “好啦,我信你。但是如果有弄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回去学院请教夫子。你这么多年的学习,中途暂停最终还是重回学院,我可不想你前功尽弃。” 周恒面上一片明朗,高耸的鼻梁如玉管,米分唇弯起,“玥玥真的不用担心我,养好身子才是你要做的事!” “嗯嗯,知道呢!”秦玥扁嘴点头,她的腰好像只比以前粗一点,还有八个半月呢,什么时候小家伙儿才能出生呢? “什么时候出去看看我的病人呢?”她瞅瞅门缝下湿漉漉泛光的地面,拽拽周恒的袖子,小动物一样瞧着他。 周恒很是淡然:“等我觉得你休息够了的时候。” “……”好霸道! 俩人过去前院的时候,郑斌已经死皮赖脸缠着芝娘帮自己洗了手和脸,并且吃光了两碗饭三个馒头,芝娘也已经跟林秀英知会一声自己今天请假,并且回了趟家跟婆婆报平安,把良生带到了郑斌的客房。 良生瞅着郑斌裹的像粽子的胳膊,好奇的想去摸,一再被芝娘制止。 进到屋子里,秦玥就听见周恒温和的声音。 “良生隔几日不摸你爹的胳膊,他就能再抱你起来。” 秦玥笑弯了眼睛,拽着他的胳膊将人轻捏了几下。 “真的?” 良生揪着郑斌的袍子角,仰头望周恒。他也很是奇怪,爹爹这次见到自己竟然没有抱抱。 娘不抱他,他想让爹爹抱! “真的。” 秦玥:“早上可有喝药?” 郑斌牵着良生坐下,“喝过了,多谢你了。现在身上没多少银子,之后就将治伤的银钱拿给你。” “那倒不急。” 秦玥将手放到桌子上,郑斌马上伸手。 把过脉秦玥说情况很好,芝娘才算真的松了气。 “好就行!”郑斌大手揽着良生细弱的肩膀,看芝娘,“那咱们回家吧,秦玥都说了我没事,可以离开人家家了吧?” 他刚才就一直说要回家里去,芝娘非不让,说一会儿秦玥会回来看他的。 “你……”芝娘一提劲儿看他,没说出来什么。 他说的家还不是自己家?只有两间屋子,他去了,就只能在自己屋里歇着…… 虽然自己刚才已经答应他伤好了成亲,可现在到底是没有名分,让人家知道,不好! 良生却很高兴,晃晃郑斌的大手,娇脆喊:“回家回家,爹,回家,娘——”他仰头又拽上芝娘裙角,“回,家,吧!” 孩子娇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绕的芝娘心里软软的。 秦玥也笑着:“能走能动的,回家去也行,三天后过来换药,镇上许大夫那而也能换。” 郑斌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周恒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找个媳妇真难啊,还是自己比较幸运,玥玥本来就是自己娘子! 芝娘还是犹豫,看看郑斌和良生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夫妻俩。 秦玥:“咱们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谁会乱嚼舌根?他想回去,就带他回去吧,大白天的……” 芝娘微红的霎时变得绯红,嗔怪的睨着秦玥,将良生发顶一揉,瞪着郑斌:“还不走?” 郑斌高兴,笑着起身看周恒:“雨还没停,借用一下你们家的伞可好?” “当然!” 郑斌在前,良生脚软的被芝娘牵着,小脸上却是甜甜的笑。他是终于将爹爹给盼来了啊! 到三天后,秦玥才恢复了正常的吃周恒亲手做的饭,因为饿了好几天,一次就吃了两大碗肉丝面。阿正比周恒还高兴,绕着秦玥跑了两圈才头上冒汗儿的被秦玥拦下,抱了个满怀。 而周恒,淡淡飘来两抹被人丢弃的委屈目光。 阿正顿时收手,秦玥却被看的心里软成一摊水。将阿正哄走让他自己去玩,又去哄周恒。 哄周恒无非就是抱抱亲亲,秦玥哄的手到擒来,熟练的很,直将他弄的不要不要的…… 春光正盛,绿叶也不是新亮的嫩色,颜色渐渐深到浓重,桃花虽谢,其他各色的花却盛放的娇颜,周家村处处都能见到米分的黄的紫的,练成一片织锦,飘在青草里。 气温逐渐升高的时候,玥恒妇幼专供上了新款内衣,有钢圈,有加厚垫,更塑形,更挺拔。 早就听店里的小姑娘们提起过新款,不少女人抢到了第一批货,穿上果然是比老款更丰满。玥恒的口碑日益蹿升,连带着维持原状的骑车电,销量都又上了一个台阶。 王志梅却是心疼秦玥,想着闺女怀着身子,还挖空心思去做生意,多费脑子啊!她心急的想去女婿家住几天照顾秦玥,还不忘家里已经有儿媳妇了,专门跟柳卿说了一下,才去了周家村。 结果就看见一家人围着秦玥团团转的情景。 那天恰好学堂放假,阿正破天荒的没有出去练武,而是陪在秦玥身边,让周恒腾出手去书房看会而书。 孕吐渐消,秦玥胃口大开,一会儿想吃鱼,一会儿想吃薯条,还是肯德基那样的薯条。石心在厨房鼓捣了大半天,终于弄出来炸薯条,让秦玥蘸着山楂酱吃。 阿正和小雨趁机也尝了尝,别说,还真是好吃,薯条外焦里嫩,山楂酱又酸甜,吃着很是开胃。 秦玥则是小猪一样,舒服倚在沙发上不停的吃,单单薯条这一样,就吃饱了。 王志梅已进客厅,就听见她打了个饱满的嗝儿,那模样,慵懒又满足,哪里有一丝用脑过度的样子…… 王志梅就纳闷儿了,根本没想到那新款的东西是秦玥早就吩咐下去的。本是来照顾闺女的,结果在她家吃了各种好吃的,下午就回去了。 五月初的时候,杨潜趁着休息日,带邢晨来看望秦玥,拿了不少补品吃食,每天都想吃新东西的秦玥高兴好长时间。抱着邢晨亲了又亲,惹来俩男人的不忍直视和飞醋。 肚子渐渐就鼓起来了,像一个松软的气球被含了口气,眨眼间竟然饱满了。 在吃东西的间隙里,秦玥就哼着小儿歌,跟宝宝说着话。低低的,一边坐着的人都听不见,秦玥却说孩子能听见。 周恒送秦玥去休息的时候,总是小心摸摸她的肚子。她说孩子就算再小,也能感应到父母,多跟他说说话,一出来就能认识爹和娘呢!周恒不知道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但看她每天兴致勃勃的对着肚子说话,自己也就跟着说了。 天气大好,白云几朵如玉花,蓝宇如缎轻滑。村边的山青绿一片,绵延至远方,清河水淙淙,冒出水面的大块石块上,有女人在洗衣服,漂着一片一片五颜六色的衣袍,像几国会首,飘扬的各色国旗。 要洗的衣服多,秦玥又有周恒陪着,石心就和秋桐也到了河边漂洗,地儿大嘛! 阳光清透,将河面照的波光四耀,像铺了晃动的碎金。 石心轻声和秋桐说着话,恬静的小脸一片柔和。一旁的大娘嫂子都羡慕小丫头们的好皮肤,不时跟她俩说上几句话,河岸边还算热闹。 山村安静的像沉睡在梦里,这梦里阳光晃眼,河流清澈,女人们的说话声渐小,隐约听到有马蹄声,哒哒,哒哒,不急,徐徐而来,逐渐接近。 女人们似乎都听见那马蹄声了,纷纷回头遥望路边。 那声音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悠闲的像孩童一步一步踩在秋天的碎叶上,与清河潺潺的水声相交汇,别有一番春日出游的闲淡,让人心里舒服的很。 石心和秋桐也好奇的看过去。村里除了出去送货的,一般没有马蹄声,但前天才送过货,周恒和秦玥也没出去,这是谁,来了他们村? 路边丛生的青翠野丛中,渐渐有强劲有力的马蹄踏入,随着马蹄的靠近,整个马身都走进人们的视线里。 那是两匹高昂头颅的马,雄健,壮实,四蹄稳踏,眼眸都与周恒家的马不同,闪着沉毅的光,很是迫人。 那是战马! 石心心中就一个念头,普通的马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若是战马的话,又是两匹……那,来人是…… 她心中一颤,猛地起身,手中衣物顿时飘落,水流不算缓,如水的衣服一下就滑走了。 “诶,心儿,衣服!”秋桐着急去抓,却只有凉凉的水流从指缝溜走。 清河中,一条淡黄的裙衫落花般涤荡着远走。 石心望着高坐马上的男人,心就如那裙子一样,飘了好远好远……   ☆、一百五十六章 开窍还是愚笨 重城物资丰饶,山水环绕,虽交通不便,但耐不住山肥水美,更有铁矿遍地。紧邻西凉,一直被人惦记着。 西凉此次进犯,早在张文隼意料之中。尽管西凉准备充足,依然抵挡不住常胜将军的深谋远虑,未进重城边沿,就被打的步步后退,溃散如蚁。半个月之后,西凉就派遣使者,道歉求和。 战事大胜之后,又是一番庆功封赏,皇上诏百官为之接风洗尘但不必说。但张文隼除了与自己的兵说笑打诨,对百官的阿谀奉承却是客气不了几句,每每避之惟恐不及。家中不时来人“做客”,都被他推给文义去忽悠了,反正他话多,不妨用在正事上。 连程恰好说要回家看望娘亲,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觉得连程与那女人有一点点关联,张文隼也跟过去了,反正他在家里也是被人烦。连程每月不仅有朝廷的饷银,还有张文隼给的补给,不算穷,家中的院子前年才翻修过。张文隼去过连程家,他娘自然是认识他的,见面笑眯眯地一个劲喊将军,还给做了许多好吃的,都冷落了一年没见的亲儿子。 在连程家安安静静呆了五六天,连程终于腆着脸问,还要不要到周恒家去教周正了。 张文隼目光深沉,盯了一会儿才道:真是笨,连个丫头都追不到! 连程吃瘪,心里堵的慌,但还是不知道张文隼到底要不要让他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文隼却自个儿收拾了东西,让连程赶紧走。 他就不信了,他看上的女人已经成亲就算了,他的亲卫竟然也找不到女人?岂有此理!此番定要让连程将人拿下! 他手底下的人,每一项都得是最好的! 石心眼中那男人,眉眼刚硬的深邃,鼻峰如山,在马上坐的笔直,连蹬腿都与张文隼一致如线。 青葱远山中,二人骑马而来,黑衣如幕,遮蔽了一路风尘,将宁静的山水画添了一笔冷峻料峭。军人战士的面庞一丝不苟,严苛冰冷,黑漆漆的双目不定如山。 但是两个男人都看见了,河边不少洗衣服的女人,也都回头看他们,但唯有一人,像是感到什么召唤一样,倏的就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子浴在阳光下,素淡的衣服也在熠熠闪光。 “诶,心儿,衣服!” 尖脆的少女声迅速划在风里。 石心眼前一闪,方才还坐在马上的男人已经飞身跃入疾迅的河面,下一刻,那件黄衫已经长了眼睛自己飞到了自己脚下。而男人的黑衣如电,掠过青山碧水间,沉稳回到马背上。 张文隼缄默瞥了连程一眼,竟然沉得住气没有跟那小丫头说话? 看不憋死你! 一瞥眨眼而过,又一个眨眼的片刻,连程握着缰绳的手颤抖的一紧,厚实的唇微微抿住了,觉得太阳直射着有点热。 “少将军,连程!” 秋桐兴奋喊了一声,大咧咧朝两人挥手。 张文隼淡淡朝她抬了手臂,又收回视线。马蹄一直没有停,带着他们直直往前走,轻风将黑袍子吹的鼓鼓飘动,像展开双翅的雄鹰飞进了草原。 石心还呆呆站着,微滞的黑眼珠随着两人悠淡的速度缓缓转动着。 一旁的大娘笑道:“石心,这不是你们家连程吗?他回来了!” 村中人大多不管什么下人主子,将周恒家中的小伙子小丫头当作一家,这里的“你们家”指的就是周恒家。 但这句话却在石心耳中炸响,如同闪电劈到枯树,咔嚓一声,就焦灼的燃烧起来,将她素净的脸烧的绯红。她急急转身蹲下,捞起一旁的衣服,埋头就开始胡乱捶打。 已经走过去一段路的张文隼扭头看连程。 “那丫头似乎对你有点意思……”他的眼漆黑若夜,淡淡道:“你怎么还是没追到?” 连程一震,却不敢大动,只转了眼珠用余光看张文隼,不敢相信。 “真,真的?” 张文隼胸腔里闷闷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抬手朝他腰间一弹。 光影闪过,连程闷哼一声,本就在晃神儿,这小小的脆弱的一击,却让大男人身子一歪,从马上跌下来,扑腾一声,满身土。 张文隼:“笨死了!” 连程块头大,被巧劲儿放下马,声音自然不小。洗衣的大娘闻声看来,直接就拽了石心的衣服,嗓门响亮尖细划过晴朗的天。 “诶,石心,你们家连程从马上摔下来了!” 石心心一紧,猛回头。张文隼端坐马上直直朝前走,另一匹马在原地踩着蹄子转圈,地上有黑色的起伏。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石心就已经扔了手里的东西,匆忙往河岸上跑。 连程腹诽着张文隼不常有的恶作剧,刚要起来就听到了大娘的喊声,紧接着就是“啪嗒”东西溅水的声音,然后熟悉的脚步声慌乱而来,带着急促的呼吸,像夏夜忽起的风,呼呼灌进耳中。 连程头一次开了点窍,趴在地上装死没动。 石心却急的心里颤巍,红润的脸都苍白了起来,一小段路竟跑的手心出汗,凉的,被风吹着有些森然。 连程走了两个月,她不知道他的伤是否好全,就算好了,有没有留下后遗症?主子说重度的刀伤多少都会有后遗症,有的在特定环境下发作,有的从老年伴随到死亡,有的则是像伤疤一样终身相随。 连程,现在是哪一种? 主人伏地不动,马儿转着圈,有些急躁的打着响鼻,噗噗吹着地上的土,将连程脸上身上吹的都是。 连程屏息,这臭马,一点默契都没有! 闭着的眼前忽地飞来阴影,清淡的味道遮住了太阳的温燥,肩上有双小手不住的推着。 “连程,连程你没事吧!” 石心着急的晃着地上的人,却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人又沉得连肩都拖不动。 没有流血没有暗洞,此时碧天灿阳,与梦境丝毫不同,但相同的却是这人沉默闭眼,喊不醒,叫不应。 汹涌的茫然和悲伤决堤样袭来,心跳渐渐加速,跟擂鼓似的,敲的石心胸闷气喘脑仁疼。 连程不能死,不能死。 贴在连程背上的手颤抖的厉害,石心呼吸紧密,又长长叹息,似要将心中杂乱蔓草扯开。 对,他不能死…… 石心脑中嗡嗡响。 上次失手刺伤,他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根本没来得及赎罪。此时这人在自己面前晕过去,怎么着都要做些什么。 石心猛地抬头看河岸边,大喊: “秋桐,快回家叫主子过来!” 秋桐正站着看怎么回事,石心焦乱的声音尾声都破了音儿,撩的她一咯噔,登时就跑了过来,看一眼情况马上往家跑。 “将军,连程是你的亲卫长,你这样晕过去,您不管管吗?!” 石心仰脸喊停了在前面的张文隼。 倒是会叫人。 张文隼淡淡的想,脚下轻夹战马,连人带马转了过来。黝黑的双眸暗沉如铁,有些冷峻的盯着地上的人。 心想,是戳穿他,还是帮他掩饰? 清晰的被人盯住的冰寒发麻感迅速传遍连程全身,正当他要装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肩上忽然就被石子撞了一下。 看你开窍了,帮你一回吧,本来到此地就是为了你的破事儿!张文隼如是想。 石心看见一个东西飞来,风声嗖响,啪的打上连程的肩。 “你……”他都这样了,你还打他?! 石心刚想为连程抱不平,就听地上的人低低哼了一声。 醒了! 连程愣愣坐起来,腰身笔直,眼神也有些呆,漆黑黑看着石心,并不说话。 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才呆的…… 石心一眼望进他眼中,却是怔住了。男人虽呆,目光却是澄澈,甚至干净的有点大智若愚。 他本来就是傻啊! 连程呆笨的目光下移,石心也随着看下去,就看见了自己的手,正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白手黑衣,对比分明。因为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风很轻,却将石心的头发吹的飘起来,触到连程脸上,痒痒的…… 连程又缓缓抬头,望着石心近在眼前的小脸,清纯依旧,容颜如春啊! 石心霎那回身,触电一样收回了手,讷讷起身,低着声音道:“既然好了就赶紧回家吧……” 面对两个月未见的人,竟是再说不出别的什么。 石心转身就走,心中空荡,空洞的风声猎猎,一会儿都不想多呆。 连程呆坐在地上,身上脸上还有被马吹上的土,夹着草叶,有点狼狈,有点搞笑。石心素淡的身姿在他的视线中莹莹如玉,却渐渐走远。 张文隼冷着脸,尖锐的目光刺向连程。 真是笨,怎么不知道说句话?倒是说话将人留下啊! 连程好似听到了张文隼的心理话,真的开口了。 “心儿,我想你了。” 东风和煦,将他低低的,微沉的,眷恋的声音,送到石心耳中,却似一路飞奔闯进了心里,砸的生硬又热气滚烫,将她的眼睛都熏的出了热泪。 阳光明冽的像水,太刺眼。石心不知自己是被刺伤眼了,还是被连程的话给激的了。 而在连程眼里,前面走的决绝又坚定的小兔子脚步一顿,片刻就如同原地扎根了,生生僵在那儿。他喜出望外,一跃而起,但随着他衣袍霎响的声音,石心又坚决的斩断了脚上枝缠叶绕的藤蔓虬根,急急走了。 连程突然就心一凉,呆站在原地没动。 看那背影萧冷失落,脑袋都垂下去了。张文隼心急咬牙,恨不得飞过去将人给揪回来。 却在这时,听到略带焦急的纯澈女声,日光穆穆洒洒,将之塑染的纤尘不染。 “连程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都伤到哪儿了?” 其后却是形影不离的一道温沉嗓音,与之恰成一对。 “玥玥莫慌,我好像看见连程站起来了。” 秦玥挽着周恒的胳膊,周恒却仍是怕她被地上的石块绊到,一手还覆在她手上。 远远看见骑在马上仍显挺拔冷毅的身影,眉头微微一蹙,周恒还是将人安抚着,缓缓带过来。 连程已经默默回头,看见了一片亮光绿叶中走来的夫妻俩。 多日不见的秦玥略略有些丰腴,衣服也是宽袍缓带,想来是被周恒这个爱妻宝给养胖了。 秦玥也一直担心连程的伤势来着,连出场特别引人注目的张文隼都没注意到,直接就朝连程走过来。 停在他面前,皱眉看了一周。这人,除了神色有些抑郁失落,瘦的结实匀称外,哪有一丝受伤的样子? 秦玥抿唇,虎着脸看他,鼻孔里还哼哧哼哧的,看起来有点生气。 连程遂就憨憨一笑:“我回来了。你吃胖了。” 秦玥甩给他一个大白眼:“没事儿装什么受伤?孕妇情绪不能激动!刚才我差点突发心脏病!” 孕妇?! 张文隼心里一颤,难过的灰流像身边的河一样奔腾而过。有点疼,有点揪。不是伤口,却比伤口更鲜血淋漓,怒吼着要将人的神思吞没。 但他要忍着,这个女人本就不属于他…… 一眼望到秦玥腰身上,他们都要有孩子了…… 不管是作为与秦玥合作之人的兄长,还是熟识秦玥师父的同辈,他都该恭喜他们。 连程一愣,马上就又是笑,朗声道:“恭喜恭喜,我还以为你吃胖了呢!哈哈,祝你生个大胖小子!” 周恒再次将小手臂缠上秦玥的胳膊,柔着力道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温煦道:“人没事,就回家吧。什么事……”他看了眼张文隼,声音依旧平和,“什么事回家说。走吧连程,张兄?” 秦玥这才发现身边有个大大的黑暗使者,眨眼看过去。 张文隼下马,知道秦玥有孕,先道一声恭喜,才将缰绳交给连程。连程一次牵着两匹马,想起来家里不停马,才跟张文隼说一声去厂房那边将马拴着。张文隼点头,随他去了。 秋桐看连程没事,自己也就又回去石心身边洗衣服了。 路上便成了三人同行。 张文隼话不多,周恒也没有说话。男人不吭声,秦玥也不吭,悄悄玩着周恒的手指,偷偷笑着,孩子一样。 张文隼却耳聪目明,一路听着秦玥低低起伏的含笑呼吸,直觉步履维艰,发现自己其实不该来的。 看别人恩爱,到底是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啊! 周恒与张文隼在大堂聊国家大事,百姓民生。秦玥客气坐了一会儿,便眼皮沉的直点头,被周恒喊来的紫叶牵走睡觉去了。 临走前,秦玥恹恹看了眼张文隼,男人以为是有话对自己说,不禁将笔挺的身子坐的更直。 结果她又将目光定到周恒身上,扁嘴道:“相公,一会儿阿正回来了就让他们师徒三人叙旧吧,你快点回来!” 原来是嫌自己占了周恒……张文隼又是好笑又是难受。 但周恒安然的笑着,只认真的点点头。秦玥便也弯了嘴角,眼睛闪亮起来,牵着紫叶的手走了,步伐轻快。 他们俩,真是情深意厚了……张文隼想。 失神中,忽觉两道清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张文隼凛神,抬手喝了口茶,掩饰目中淡淡的失落和艳羡,还在暗暗自我批评,不该再跑神的…… 一旁的男子低低叹了气,轻微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淡然清隽。 张文隼听到他说—— “我妻子她,对阿正的师父尤为尊重,也视同为自己人,真心相待,无私心杂念。张兄……为中楚栋梁,征战南北,俘虏百万,实为英伟之人。想来也是会对一些事考虑清楚。既已承诺阿正为师,必亲之教之,如一而终的!可是?” 周恒看过来的目光跟秦玥的眼光竟是如出一辙的清透,黑曜石般的眼珠如夜神秘,将人映照的透亮,直击胸腔。 眼前的男子着实不是一般的乡村草民啊! 张文隼知道,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恒就对自己讳莫如深,但却没有正面阻止秦玥与自己的接触。 是怕物极必反吧! 他身为一个将军,忍耐注意的自然比他要多,什么事不能触碰,什么事不能多想,他心里早有规章。 “那是自然。” 声线沉厚似铁,对上周恒的目光,巍峨中正,大气凛然。 “本将军有自己的准则,一诺千金,也不越雷池半分。你,大可放心!” 周恒淡笑,似是知道他会如此回答,早已胸有成竹,挺拔青苍。 “西凉一战,听说将军得心应手,半月大败敌军。” 张文隼挑起眉毛,似是没想到他一个书生,就算考上状元,也只是个文官,还来与自己探讨战事了?不过他说都说了,自己难道还追问一番? 他搁下手中的茶,茶杯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喀声。随之而来的,仿佛是张文隼在战场上的雄姿,睥睨神勇,挥旗成风。 “西凉之事我早有准备,所以打起来毫不费事,也是将士信任之利。” 周恒静思片刻,抬眸道:“重城物资丰饶,养人壮力。但山环水绕,沟壑次比,藏人比藏宝藏还容易,匪患就此猖獗。将军可有想过,在战事将起时,重城山匪四窜或趁乱发财?” 张文隼凛眸,目光黑沉,瞬间将周恒身上的压力增了数倍。 “我军在重城,行至哪路,哪路山匪一扫清!” 也在周恒的意料之中。他淡淡点头,眉眼温润的轻笑着。 张文隼生疑:“你说那话,意思是有匪未剿清?” 他顿了一下,又肯定道:“你身边有人被重城附近的山匪所伤?!” 周恒人聪明。不说周家村,就是梁城,也没有问重城的山匪。他有此问,定是知道些什么。而他身边皆是学生和村民,顶多顶多就是村民出远门到重城附近,为人所伤,让他知道了! 还有,秦玥大概是这村里唯一一个会医术的,那人说不定就是让秦玥治的伤。 周恒的笑容春风化雨般渲染开,点头:“是的。”   ☆、一百五十七章 来而去 郑斌在重城附近遇到山匪,绝对不是无中生有的事,在他之前,定还有旁的人受害。且说不定,在那附近,或者更远的地方,到处都是趁乱逃出没有被正法的流匪。 周恒与张文隼接触虽然不多,但也能从细微之处看出,这是个军纪严明,施令如山,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将军,此番迎战便顺手剿匪,定不是玩玩的事儿,而是要肃清山乱,铲平前路隐患。 不过,一个京中将军,哪能对边远地区的山匪数量了如指掌。有漏网之鱼,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文隼本是心中有底,但真正看周恒如云影般的笑容和轻淡的回应时,双眼才真正的黝黑深邃起来,像藏了一个深深的漩涡。 有人在他手底下逃走了。 张文隼沉默不语,似在沉思。 周恒抬手拈了茶来喝,仍旧是去年的干菊花,淡甜清香,与秦玥身上的味道有些像呢,他非常喜欢。 “将军不必自责,就算真的将山匪都杀尽,过几年依旧会有新的山匪出现。不劳而获的美梦,所有人都会遐想,那种职业,追求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在少数。索性重城的百姓在此时遇上将军出战,能少受些牵制……” 张文隼看着身旁温和的男子,坐在那儿安静的很,即使说话也是轻淡模样,像一片抓不住的云,晕成了一团,揉拧在天上。 “没有做到意想中的彻底,就是失误!”张文隼沉声道,“那位受伤的,是在何处遇到山匪的?” 周恒淡淡看来,“何处?”他放下茶,“将军不怕,你去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吗?” 张文隼轻哼一声,鼻息沉沉,双目隐隐透着孤傲。 “你们身边的人,受伤还能从重城那边逃回来,可想而知劫上他们的人也受伤颇多。重城的人,多留恋住地,山匪也是如此,若不是遇到我军强击,他们是不会挪窝的。既已受伤,就更不会再流窜,而是在原地休息储备。” 他沉吟了一番,沉黑的眸中暗涌流动,“有一拨人逃出,就肯定有别的人漏网。那附近,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会有踪迹。” 周恒微愣,将眼眸低垂着,轻声说了一个山镇的名字,就再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堂阴凉,两个男人静坐,一个温润清隽如云,一个硬朗深沉似钢,都被笼在暗淡的树枝投过来的光影里,面容模糊。 张文隼没说,这事里,许是有人在算计他。 但周恒静静的,缓缓的转头看他,目光镇定探究,似有什么发现…… 张文隼突然转了视线看门口,片刻,阿正兴奋的小脸通红跑了进来。 “师父!” 响亮的喊了一声,阿正直接就朝张文隼扑过来。 周恒却眼前一闪,黑影丛生间,阿正哐当一下扑到了空椅子上,幸而他稳得及时,不然就连人带椅子栽倒了。 “速度还是一样,观察力也不够,反应太慢。” 张文隼已经定定站在门口,负手而立,门口的光将他照的如此修长挺拔,深刻的像一尊镇宅石雕。男人的声音平淡又深沉,标准的男低音,醇厚动听,却让阿正微微愣了一下。 是要考验自己啊! 阿正嘿嘿一笑,背手朝张文隼深深一鞠躬,抬脚,闪电一般冲了过去,但张文隼悠闲的躲开了,还痞痞的吹了声口哨。 周恒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将军,在阿正面前很放松啊! 让张文隼没想到的是,自己轻而易举的从阿正眼前闪开后,他却一点没有追过来的意思,竟然离弦之箭般往前射了出去。 这小子,是没看见他?还是脑子撞坏了? 一瞬的琢磨后,听到院中阿正欢快的声音,以及人体相撞发出的嘭响。 “二师父,想死人家了!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嘛?”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以及猫一样的撒娇。 张文隼无语,浮着薄笑准备逗弄那小孩儿一番的脸,淡淡沉静了下去。 原来是自己太严苛古板,被周正嫌弃了,他直接不搭理自己,将所有思念都留给连程了? 外面又传来连程厚沉的声音,“没有,我想你做什么?我只想家里的饭菜。” 周恒低笑。军中伙食就算有肉,也只是大锅乱炖,哪有家里这些丫头做的好吃?连程想家里的菜,也情有可原。 “张兄不妨去向连程取取经,看如何收复一个孩子的欢心。”他道。 张文隼抿唇,眼中几不可查的划过一丝窘迫,假咳一声,修长健硕的长腿跨开,大步走出大堂。 周恒轻轻笑了一下,刚端起未喝完的茶水,就听到一声比刚才的人肉撞击更响的碰撞,热烈,干燥,澎湃,撞地周恒的心一颤,撞地投到门口的几片阳光都晃了几晃。 然后,就听到阿正更热情的喊声—— “抱到师父了!不用速度不用观察力不用反应,只用脑子,抱到了!” 外面明晃的阳光下,被阿正四脚章鱼一样,胳膊搂着脖子,两腿夹着胸膛攀到身上的张文隼,依旧是负手立着,但那双背到身后的手却是不自在的握成拳,轻缓的互相蹭着,像是要减轻被这孩子熊抱住的紧张,抑或是没有发现他的小计谋而上当的尴尬。 连程糊了一脸傻乐呵的笑,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将军,阿正一直都在耍小聪明,你和他处的时间短,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阿正第二次朝站在门口的张文隼扑去的时候,并不是真的要抓他,而是在他躲闪的时候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的就朝门外来了。他在迈向张文隼的第一步,就已经想好出来抱连程,引张文隼出去,趁他不注意抱上他的。 张文隼自小习武,征战多年,这些阿正都是知道的。以他这小身板儿,如何跟威武雄健的大将军相抗衡?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文武都不能取胜,只有靠智取! 周恒缓步出来,站在阳光明落的门口,看见张文隼被阿正抱住的俊脸,攀上了一丝可疑的红。 阿正将抱着他的胳膊微微松了点,脸对脸看着他,“师父,我抓到你了。” 小孩儿水亮的眸子里光闪熠熠,嘴角一弯,就笑了。 张文隼近在眼前的麦色皮肤紧绷,鼻梁挺的像石壁。他微微后仰着头,目光往外移了少许。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小孩儿,还真有些不适应…… “你先下来吧,给师父的见面礼可不是这样的!” “哦!” 阿正一松手,就稳稳落在地上。 张文隼明显松了一口气,僵硬的双肩放松下来,宽阔厚实,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 阿正仰头,灿阳在他眼里变成了一颗亮星。 “师父,我给你抱抱了,你要给我什么见面礼?” 这孩子……周恒失笑,这还是第一次见阿正向别人要东西吧! 张文隼也是没想到,但却沉吟了一下,问:“你想要什么?” 阿正认真思考了一下,在家里什么都不缺,嫂子将所有的事都归置的紧紧有条,自己倒也不缺吃的用的。不过,他作为一个大将军手下的小徒弟,现在是连一个合手的武器都没有诶! 阿正继续深情望着张文隼,小声问:“我要什么都行吗?” “只要我能办到。” 这孩子心思通透良善,鬼精灵却从不越界,想来也不会让他做什么违法啊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张文隼便就这样问了。 “送阿正一件合手的武器吧师父!”阿正不自觉的揪住他印花繁复的衣袍一角轻晃着,眼中满是期待。 阳光静谧温暖,将阿正仰起的小脸笼罩的如同瓷娃娃。 张文隼想了想,抬起大手落在他发顶,没有揉,也没有动,只是搁在上面。 “西凉使者来我朝时,割舍了不少财物,我那里留下了一些,有柄短小精致的匕首很适合你,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捎来,如何?” “嗯嗯嗯嗯!” 阿正一连恩了好几声,小狗摇尾巴一样点着脑袋,张文隼的手在他头顶被迫着揉了揉。 石心和秋桐抱着两盆衣服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连程望着一高一低两个男人,笑的眼角眉梢都透着憨厚的柔和。 真是快活。还是快活点好。石心想。 阿正一手拉着张文隼一手扯上连程,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西凉人长什么样?重城现在很惨吗?是不是死了很多人?皇上老爷爷是不是赏给他们很多东西?等等。 让少将军一直站着多不好,重阳给他们搬了凳子,仨人就坐在院子里,太阳底下,暖洋洋的舒服。 张文隼耐着性子一一说给他听,阿正托着小下巴,听的津津有味。 更重要的是,连程还能坐在这儿,看见厨房里忙活的石心。 将张文隼交给阿正招呼,周恒就回内院给秦玥做饭了。正常饭点的餐饭,秦玥吃的都是周恒亲手在小厨房做的。所以石心一个月以来,都是在外院的厨房做饭的。 而此时,就算被连程炙热的,紧凑的目光盯着,石心也只能在这里干活儿。秦玥去睡了,不需要她陪着啊! 秦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周恒还是没有回来,她就捂着肚子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周恒进来喊了她吃饭。 一睁眼,秦玥看见周恒温煦的眉目,就笑了笑,惺忪的小脸透着微微的红米分。 “张文隼带连程来干什么?阿正已经上学了,平时有重阳看着他练武就行,难道还要耽搁一个大将军近卫的前程?” 她起身,慢吞吞往身上扒拉着衣服。 看她手指似乎是被压麻了,不太灵活,周恒凑近了拂掉她的手,自己帮她整衣服。 “大概,是连程自己想来的,他顺便来看看……你忘了,咱们家还有个兔子样的石心呢!” 周恒轻浅地说着话,手下动作更是轻柔,最后还躬身给秦玥套上一双浅米分的鞋子,扶起她,面上是清逸的笑。 秦玥踮脚在他米分薄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是,周恒为她服务的福利。多么有诱惑力! “难不成……他们是来提亲的?!” 秦玥眼神怪异,但是耷拉的嘴角却明摆着,还不想让石心出嫁。 当然,秦玥不是想让石心嫁人。只是,这么好一个丫头,若是现在走了,她又怀着身子,周家一家谁来伺候? 周恒低沉润泽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现在,石心估计也不想跟连程走呢。” 秦玥一边用手当梳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点头赞同道:“那当然,咱们这么好的条件……” 话说一半她突然卡住了,这才注意到周恒说的关键词,“现在?”她惊讶看着自己男人。 “你的意思是,石心以后会答应的咯?” 周恒微笑着将她的长发轻揉了下,没有揉乱,很柔的动作。 “玥玥没有发现吗?自连程走后,石心的变化?” “嗯哼!然后呢?就算石心喜欢上连程,为什么不会现在跟他走?难道是对我太挂心了?啊,看来我是一个好主子,下人都不舍得离开呢!” 秦玥缓缓耸肩,笑的随意。 周恒笑眯眯的,“玥玥是很好,但敌不过石心对连程的愧疚。” 秦玥静思。石心以前是不喜欢而拒绝,现在是觉得对不起连程,根本不敢接受了? “哎。”她轻叹气,双眸微眯,脸上挂着浅淡的慈悲:“反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年轻人嘛,自己解决去吧!不管了!” 周恒将她耳后一绺调皮的碎发收进细簪中,柔柔笑着将她往客厅牵,“玥玥这话,说的就跟自己七老八十了一样。” “我啊,就是没有七老八十,也有一颗历遍世事,安详闲适的心。”秦玥懒懒扬手,做了个挥洒四方的手势。 周恒笑意飞染,俯身在她耳边偷偷道:“玥玥不是还没生过孩子,没当过娘?” 秦玥一顿,随即噘嘴,在他腰上的嫩肉捏了一把。 连程回到他们的餐桌上,似乎连气氛都热烈了些。阿正有意无意的跟他抢肉吃,桌上两双筷子不时就打起架来。周恒秦玥不在意,张文隼也不在意,两人凑在一起玩的很是高兴。 当然,只有石心给他们上菜的时候,连程才会失神,被阿正抢走已经夹到筷子里的肉。 而石心连眼神都没有停留,上过菜就走。 连程只有巴巴看的份儿,依旧对心上人毫无办法。 张文隼并未在周恒家多停留,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动身走了。 连程本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在这儿散散心,结果却是这样。不跟将军回去,自己是不是有些重色轻上司? 连程正想着托词,张文隼却少有的站在离他只有三寸远的地方,身材高大的歪过来,偷摸对他说:那丫头真对你有意思,我看得出来。咱们作战有一招,叫以不变应万变,你现在就要用这招儿! 那时周恒和阿正过来送他,两人已走到跟前。连程没来的及问的更仔细,张文隼就复了冷峻的锋利模样,腿往后一收,扬袍上马。 “周正,过几日给你的礼物就会送到,好生练习,不要向人炫耀!” 张文隼无话时脸庞沉寂,眉目漆黑,轮廓深刻,带着淡淡的风烟气息,像戈壁和丛林的风自他身上刮来,将人看的突生荒凉感。 阿正郑重点头:“记得了!” 张文隼又看周恒,幽沉的目光像海底一样深邃,片刻,他道:“多谢你的提醒!告辞!” 周恒单手负在身后,如一棵玉白的修竹,他微微点头:“保重。” 驾马悠闲而来,离去沉沉思虑。 张文隼不禁感叹自己的去留,怎生这般无奈呢? 皓日当头,身下的战马似是感到他不宁的心绪,竟渐渐奔腾开了。这马跟着他有五六年,已有默契,以往他心情低沉,都会踏马飞驰,将一腔闭塞冲散。今日它自己就跑了起来,蹄声铮铮,在寂静的乡村小道上,显得越发的空旷。 张文隼无声的笑,罢了,他本就不是这里人,何必强恋?何必苦思? 他,还是当一个雷厉风行,骁勇善战的将军好! 当跑出临安镇的时候,张文隼突然想起来,他跟连程说的话没说完…… 现在以不变应万变,过个五六天,就得主动出击! 不知道连程有没有这个悟性。 “送走了?” 周恒回到卧室的时候,秦玥正半躺在榻上,懒懒地举着一根薯条往嘴里放。 “恩。” 周恒大步走去,头一低,嘴一噙,叼过她嘴边金黄蘸酱的薯条,微笑着脆脆嚼了起来。 就一个亲昵的动作而已,秦玥心里却是泼洒而出的甜意,也轻柔笑了下,又捏了根薯条,送到他嘴边。 “我喂你!” 她脸颊微红,托着下巴,双眸泛着淡淡的水光,撩着无言的诱惑将手放在周恒嘴上。 周恒缱眷的笑飞上眉梢,刚张开嘴,秦玥就把那薯条扔进自己瞬间张大的口中,迅速又干脆,毫不犹豫。 她笑眯眯的,像抢到了主人的线团,疯狂玩儿着的猫。 “真好吃!” 周恒愣住了,片刻就委屈了眉眼扁嘴看她。 “玥玥怎么能这样逗弄为夫?”他单手撑在秦玥身侧,将清秀的脸凑近她,“为夫每日都为你做饭,你怎么不舍得给为夫一根薯条吃?” 刻意压的极低的嗓音,低哑磁厚,像夜风刮过苍茫原野,草尖树叶都在极致的颤动着,发出咻咻的空响。秦玥渐渐睁大了眼睛,直视着近在眼前的男人,眉眼漆黑,鼻梁高挺,唇色水润,这样立体的五官深刻在他脸上,却被白皙的肤色沾染的隽秀非常。 周恒不是美男子,但在秦玥眼里,自己相公却是如此的清秀,如此的俊美,如此的,让她不能自拔。 “吃!” 秦玥低低叹了一声,双目开始变得皎柔热情。叼过一根薯条,含住一头,将另一头伸向周恒唇边,朝他挑眉。 周恒垂眸看了眼厚实的薯条,那露出来的部分不算多,若是他也咬上去,就能触到她的嘴唇…… 他勾唇,一手撑榻,一手揽住秦玥的头,将那截薯条含进口中。包括,秦玥的红唇…… 咬碎薯条咽下的同时,不住蠕动的唇瓣也在摩擦袅缠着女人的柔软。吃了半根薯条怎么会知足?周恒叼着秦玥的唇细细碾磨,温柔舔舐,两人鼻息略显灼热,互相喷洒着。 从没在吃东西的时候接吻,周恒不知秦玥介不介意他在这时候用舌…… 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完那一小截薯条,周恒只流连在唇瓣上,四片柔软轻触温柔,又抵死吮舐。 怎么这么慢? 秦玥皱眉,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上周恒的脖子将舌探出去,在他温柔的唇上轻舔一周,然后,跳进去,甘薯甜糯的气味瞬间在二人口中混合。 这小鱼儿竟然自己过来了!周恒眸色一暗,缠上那小巧米分舌,将全部气息都埋藏在秦玥微醺的意识间,整个吻都热烈,奔放,张扬到极致。 这个,似乎是秦玥孕后两人第一次激烈的吻。 周恒将秦玥放开的时候,怀里的小女人已经脸色潮红到潋滟成水,目光依旧迷离,盯着他微肿的唇瓣,喃喃着,“都被我亲红了,真棒!” 周恒气恼低哼,玥玥真是个小磨人精!明明现在不能……还这样引诱自己! “乖,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想起身将她送回床上,秦玥却小手一抓他的前襟,“别走!” 周恒笑笑,忍着身上的紧绷,在她唇角一吻,片刻离开。 “我不走,玥玥回床上睡一会儿?要不我给你拿个话本子看?” “不看!” 秦玥拉着他的衣服在手指上绕。周恒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稍有宽松,穿着舒适,她使了劲儿,也就能绕半圈。 小女人嘟着嘴有些不高兴,“那些话本子不过就是些痴男怨女的花花故事,都是骗小姑娘瞧的,有什么好看的?要我说,我就该把西游记给写出来,让你们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话本子!” “西游记?就是大圣的故事吗?” 周恒一边轻轻的跟她说着话,一边握着她的手,悄悄将自己的衣服抽出来。 “不算吧,西游记是西游记,大圣,是个后来的传说,看着有些心疼……” 秦玥将脑袋抵在周恒肩上,什么时候,接吻也变成这么耗费体力的事儿了?她迷迷糊糊的想,然后,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儿,人就啥都不知道,睡了过去。 肩上的重量渐渐沉了,秦玥身子都不动了,呼吸清浅深长。周恒苦笑,又撩拨了他,自己睡着了…… “阿恒,真是败到你手里,出不来了……”他在熟睡的秦玥耳边低低磨了一句。 先下了榻,将软瘫的人儿往怀里全部一揽,动作轻缓的送回床上。   ☆、一百五十八章 上山放风 连程回来后,经周恒同意,当夜里,石青重阳枫杨和连程,他们哥儿四个,在前院厨房小喝了一场。 和自己同屋住的人又回来了,石青觉得满足,起码晚上终于有个说话的人,不再被重阳嘲笑自己是孤家寡人了。 连程仍旧是老样子,话不多,说起来也是言简意赅,利落的很。 喝酒中间,重阳瞧了石青几眼,半笑不笑的,直接问连程,“怎么样?又打了胜仗,你作为少将军身边的人,有没有哪家的姑娘朝你丢了香包手绢,看上你的?” 厨房低矮的桌上,油灯一盏,小菜几盘,酒碗四个,光影模糊,看不太清人的脸。但石青清楚看见,重阳眼中忽明忽暗的光,意味不明的射向连程,到他身上,那尖锐的光就又低柔了下去。 石青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重阳倒是很直接,仰头灌了一碗酒,咂咂嘴,“人家看的想的都是将军,谁看我一个小兵呢?想找媳妇儿,就得靠自己!” 四方的桌子上,连程手边就是重阳,石青在重阳对面。他看见重阳伸手搭在连程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与自己相仿的年纪,说出的话却语重心长,像是告诫,像是宽慰,也像是怜悯。 “连大哥,凭你在少将军跟前的战绩,想飞云腾达简单的很。你这样的潜力股,找个啥样的姑娘都配得上人家,不必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连程捏在碗沿儿上的手一顿,向他看过去。 重阳却忽然间好似喝醉了,双眼迷蒙起来,晃悠悠的将手从连程肩头移下来,笑眯眯的用怪调唱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呀咿呀……” 连程被油灯映着一般侧脸棱角冷冽,枫杨笑着拍拍重阳的背,“连大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几日又是送货又是买菜的,累着了,喝点酒就迷糊!”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喊不应一个假醉的人。 连程没说话,夹了一筷子驴肉,送到嘴里嚼着。 石青也不高兴,闷头喝了口酒。 什么叫歪脖子树! 没两天,村里的学堂就过休息日了。阿正疯猴子一样拽着连程往山上窜,往河里淌。 厂房就在山脚下,那两日,工作的男男女女总能听到林涛阵阵鸣响,和宿鸟哗然起飞的振翅声,伴着和煦的风,就像入了梦境。 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偶尔也会瞧见身姿轻盈如燕的两人划过水面,往水中一踩,飞溅的水花中就有银鳞闪闪的鱼跃起,神奇的很。 周雨说,阿正是被憋疯了,想将精力一下都挥霍出去。 周恒和秦玥对此只是淡淡笑着,嘱咐阿正玩过之后不要立马儿脱衣服,小心着凉之类的话。 阿正很满足大哥和嫂子对自己的放羊式管教,只要他不出什么岔子,他们都不会多说什么的。 周恒带秦玥去许攸那里诊脉,老爷子给他们准备了一窝老母鸡,说是让秦玥增加营养的。他家小儿媳妇儿同样怀着身子,小儿子出去买什么新鲜吃食,许攸让给多捎了一份过来,一并给秦玥拿去了。 许至炎听说秦玥也有孩子了,撒欢跑来要摸秦玥微鼓的肚子。周恒垂着眸沉默不语,秦玥无奈笑笑,背对着他让许至炎小小的摸了一把。之后,那孩子小声跟秦玥说,跟他娘的手感不一样,这肯定是个小弟弟。 周恒微抿着唇,淡淡伸手将许至炎拉过来,面对面看着他,笑意浅的都跟没有一个样儿。 “你怎么知道里面是男孩,不是女孩儿?” 被一向温和的周恒这样黑漆漆地盯着,许至炎小心脏咯噔了一声,后退半步,小心抓上秦玥棉柔的裙子,小眼珠一转,道:“我娘怀的是妹妹,姨姨的肚子摸着跟我娘的不一样,自然是弟弟了!” 许至炎直到不到周恒的大腿根,只觉得周恒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棱角分明的下巴竟显出几分倨傲,好危险。 “反正,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和阿正都会喜欢的。你,你放心好了!”许至炎大着胆子,又脆脆冒出一句。 周恒这才状似惩罚的揉揉他的脑袋:“好,阿正肯定是喜欢他的侄子侄女的。” 他松手,许至炎忙往秦玥身边挪挪,正好看见许攸似笑非笑的眼。他微微一愣,就是撇嘴。 这可是爷爷的地盘,他为什么要怕爷爷的徒弟的相公? 许至炎拉上秦玥的手晃悠,神态悠闲散漫,眯着双眼看周恒,鼻孔都要朝天了。 “你拉着我的娘子,一副吃到糖的样子,是想向我炫耀什么吗?”周恒淡淡道。 他没生气? 许至炎纳闷,阿正可是说他大哥对他嫂子看的可严实了,碰都不让他碰。今天这是破天荒了? 秦玥轻笑着将许至炎的小手送到许攸面前,“师父,看好你家小孙子。可别让他被那个美少妇给拐跑了!” 许至炎被送到许攸手里的时候还带着无知的迷糊,到秦玥牵着周恒离开,他才反应过来,秦玥在帮周恒一起挖苦他。 他才不会被什么美少妇拐走呢! 接连数日都是好天气,路边的野草碎花疯了样往上长,绿茸茸的一片。 周恒依言带秦玥上山上,本是只想带她在浅山处溜达一会儿就下来。谁知,秦玥竟让石心准备了小包调料和水囊什么的,说要在山上吃午饭。 看秦玥兴致勃勃的吩咐石心弄这弄那,周恒想反对的话都没说出来,就像小时候在地上看蚂蚁一样看着秦玥。 怀孕以来,为安全着想,没让她怎么出过门,估计是憋闷坏了,才这么想出去玩儿的。周恒手指轻划在桌面上,看秦玥满脸红光的,不时想到什么能在野外吃的样式就兴奋的大叫一声,他自己也无奈的笑笑,那笑里却是满含宠溺。 带上三个孩子和石心,阿正又拉上连程,一家人上山去了。 连程一人就将所有准备好的东西都背上了,牵着半飞的阿正,大步走在众人前面。 男人宽阔高大的身材笔直向前,连身影都沉稳的像山一样。石心微低着眼帘,不去看一直晃在眼前的人和黑影,亦步亦趋的跟在秦玥斜后方。 村中老人在天气好的时候,都会在洒满阳光的墙角坐着说话,一家人从他们身旁走过,阿正在前嘴甜的喊着爷爷奶奶,连程也很合群的对着他们笨拙的笑笑。 “这是做什么呢?走亲戚啊?” 阿正暂停了飞跳的步伐,十分乖巧道:“不是哦,我们去山上玩儿!” “哦,现在山上的野菜估计都老了,不能吃了。可以让这小伙子抓只野鸡回来吃!”满头花白的老头头仰着脑袋,半眯着眼看连程。 秦玥笑笑,从周恒手臂外探出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不过是直接在山上吃。” “哦,山上虫蚁多,你们小心被弄到吃食里。” 周恒朝老人轻轻笑着。 青山正盛,高树林立,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投落下去的阳光斑驳,将一行人映的像万花筒的碎光。 周恒从连程背的东西里拿出一包菜丸子,秦玥走着吃着。树枝间不时蹦跶过几只颜色鲜艳的鸟儿,红尾巴黄翅膀的,还有头顶一撮蓝毛的。秦玥指着问周恒那叫什么名字。山上的鸟太多了,周恒只认识其中一部分,大多数是不认识的。 秦玥笑眯眯的,说那是百雀灵,一百种鸟雀在的山林就是百雀灵。 周恒觉得还挺有道理的,认真点着头。 阿正在树上,拨开茂密的绿叶,问:“嫂子,你怎么知道只有一百种?光我和二师父见到过的就有两三百种鸟了!” 秦玥一愣,仰头看他,小孩儿在树枝间像个娇嫩的野人。 “嫂子只是说一个大概的数,咱们认不清所有的鸟,就找个数儿给概括起来呗!” 阿正将手边的一缕叶子顺手全薅下来,一片片往他们身上扔着。 “那也不对,嫂子你说的数儿太小了,概括不了全部的鸟儿,要叫,也该叫千雀!”他摆着大眼睛直直瞅着周恒,“你说是不是,大哥?” 周恒也是一怔,好像,阿正说的才对…… 秦玥将周恒的手心一挠,没让他说话,只自己道:“阿正说的是!嫂子错了。” 不过要是现代的百雀羚护肤品改名为千雀羚,估计有很多人会不适应的吧…… 午间太阳已经开始烈了,爬到正头顶将人晒的有些口干。 连程找了个大树阴凉处,将带来的一大块单子往地上一铺,盖在碎杂的青草上。一边还有一小片空地,正被阳光照着,如果觉得凉了,还可以在那儿歇一会儿。 石心扶着秦玥坐下。有草做垫子,软绒绒的,秦玥还在单子上拍了拍,笑着:“连程还真是会找地儿,不愧是经常四方迎战,洞悉山野的人。” 连程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转回视线时偷偷瞥了石心。 石心没吭声,只垂着眼将秦玥的衣服整了下,安静的像不会说话的人。 周勤找了大小差不多的石块和干树枝,在下风向堆起了简单的台子,把拿来的锅放上去试了下,正好合适。 上山的沿途,阿正和小雨四处走着看着,采了些小口菇和木耳。周恒就地薅了几把扫帚苗的嫩尖和攀树而上的一种翠绿叶子。 连程在一盏茶的功夫捉来一只野鸡和一只肥兔子,扔下。 “你们弄吧,远点儿有一处山涧,我到那儿取水,马上就回来。” 周恒:“小心些。” “恩!” 野鸡直接糊了泥巴给埋到土里烧叫花鸡了。 阿正和周勤联手,将兔子给扒了皮,只是那皮子相貌不太好,不仅不能卖,连自己家估计都不能用了,几乎就是好几片零碎的沾了血干成绺的胡子。 整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将兔子皮剥了,但是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红的。 阿正是觉得,他既然是跟着将士军人学武的,自然也要学会他们求生的各种能力。但是今儿,这简单的剥兔子皮都做不好。 噢,好笨啊!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周勤觉得自己是二哥,阿正不会就算了,自己也弄不好,显然有些说不过去。 “阿勤别动!”小雨突然轻着嗓子有些急促的喊了一声。 又急又轻,好像怕吓到什么。 周勤本来就是蹲着准备起来的,她这么紧张又正经的声音让他不敢乱动,半起的身子就原封不动的僵着。 秦玥一瞧,竟然有只嫩黄的小鸟落到了周勤头上。 刚才阿正在树上玩儿,摘了树叶子圈了好几个环,有大有小。秦玥戴了一个在头上,周恒还又给插上一朵小米分花儿。而最小的一个绿叶环环,被阿正套到了周勤的发髻上。 许是那叶子是小黄鸟儿喜欢的,瞧见一簇叶子,就飞过来,正停在周勤头上。点着小脑袋,短小的喙在身上细嫩的羽毛上一啄一啄,不知是在梳理羽毛,还是在叨身上的小跳蚤。 小鸟做的认真,没有发现有人正靠近自己。周雨秉着呼吸慢慢向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没有被人交代的时候半蹲着估计没什么,但此时又被人盯着,自己心里也揪着,周勤就觉得自己的腿紧绷的抽疼,脚尖微微颤抖着。 时间好像缓慢的快凝滞了,心跳砸在胸膛上的声音也显得越发响亮。 难熬!我头上到底是停了只蝴蝶还是什么?周勤上顶着眼珠,再怎么看也看不见。 此时阿正却急速窜来,弯着嘴角发出些轻微的笑声,“还是我来吧!” 周雨瞬间长大了嘴,生怕他势气大将小鸟吓跑。但一转眼,淡紫薄光在绿丛中一晃,小鸟身子一顿,周勤头上只剩黑发和绿叶小环环,哪还有鸟儿的影子! 周雨叹气,得,真被吓走了! 不管有没有抓到,周勤反正是松了一口气,终于直起身子,在原地跺跺脚,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麻透了…… “在这儿呢!”阿正举手朝她晃晃。 小孩儿指缝里,隐约看见点嫩黄的细毛。 “嘿,真有你的!”小雨立马就凑过去看了。 兔子被周恒架在火上烤,秦玥欢喜的上去刷油洒调料,一会儿就滋滋响,冒出点点香气。 连程将一锅水端来,锅里竟然还有几条一指长的小白鱼。 秦玥身边有周恒,三个孩子都在看小鸟,石心想了一下,还是过去了,生活架锅洗菜,样样不落的做完。 连程不说话,心想着,将军说以不变应万变,这个时候,他到底要不要帮忙一起弄呢? 连程没想出答案的时候,石心就已经盖上了锅盖,等着里面的鱼汤煮开,再放菜下去。 看石心暗淡远望的目光,连程直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阿恒,你想吃后腿还是前腿?” 秦玥问周恒话,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油光锃亮的兔子,一副想整个将其吞下的样子。 周恒轻笑着,“前腿后腿都可以,玥玥想给我哪条腿我就吃哪条腿。”他伸出修长的手,将秦玥头顶的叶环拿下去。 “怎么了?为啥拿掉?”秦玥终于舍得将视线离开烤兔子。 “不知道叶子上有没有什么蚜虫,万一咬到你,会起小疙瘩不舒服的。”周恒温和道,“掉一会儿体验一下就可以了。恩?” 秦玥乖乖点头:“哦!” 鸡和兔子都好了,连程将叫花鸡分了,看秦玥吃兔子津津有味,就将原本留给她的鸡大腿给了石心,还红着脸又温柔的喊了人家一声心儿。 被周恒和秦玥,以及爱说话的小雨看着,石心全程脸皮爆红,吃了整只鸡腿,最后都不知道那肉是个什么味道。 连程看小丫头娇羞的模样,心里痒痒挠似的,直想伸手抓一把。 这样的以不变的喜欢,对万变的女人,是不是正确的呢? 连程望天,想跟张文隼探讨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 看他们都在吃肉,连程破天荒的没吃几口,就去煮的冒出水气的锅边,掀开锅盖瞅了一下,摘了根干净的竹子搅了搅,又拿了盐包要往里放。 “已经放过盐了!”石心的话声截住了他的动作。 其他几人吃的正香,连周恒都在秦玥身边秀气的吃着兔腿子。石心这一脆声落下,几人都朝她看来。 石心抿唇,将油手在地上的野草上抹了几把,恨不得将草根儿都揪下来。 连程点头:“哦,我不放就是了……你别着急。” 说着话,他直接将一旁石心准备好的口菇木耳和绿叶子,一股脑扔了进去。 “我把菜放进去就行了吧?”他望向石心,目光纯挚,呆蠢的让人不忍心不回应。 “额,恩,行……” 石心在一溜的目光中,僵硬点着头,舌头笨拙的打了结。 若是以前,她怎么会结巴?根本不可能! 或许直接就过来抢过去自己做了! 连程想,难道,小兔子真的是喜欢上自己了?不好意思了?羞涩了? 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着,一直到一家人吃饱喝足,在树荫下歇了半个时辰,回到家。 但,就算连程有感应,他却没像以前一样直接莽撞去问石心,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认真的想了一下,他跟石心之间的一点一滴。 秦玥很满意这次的上山之旅,不仅出去放风了,还确定了石心那丫头真实的心意。不错不错! 为了表扬答应她带两人一齐出去的周恒,秦玥羞答答的在被窝里抱着周恒亲了一个时辰,害他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的去用凉水洗了头,以保持清醒拒绝兽欲…… 五月中旬,被周家村熟知的郑斌此人,终于成功上位,成为了芝娘的丈夫,良生的爹。   ☆、一百五十九章 摸摸 厂房管事要成亲,自个儿却是不声不响的,就请了三天假,前一天的当天的和后一天的。 芝娘只提前跟秦玥说了请假的事儿,说自己没啥要准备的,不用请太长时间。 当面答应了芝娘,秦玥一转身就去找林秀英了,让她找几个与芝娘交好的人,晚上到自己家给她准备些新被子,新衣服啥的。 芝娘可以一切从简,但秦玥不能,她可是极为在乎这个管理员的。没见到她嫁进村里的情景,现在她要再出嫁了,得仔仔细细从里到外都将事儿办妥咯,才不枉芝娘对这小厂子的付出,才对得起秦玥对人的一贯态度。 所以,在芝娘不知道的夜里,五六个村中小媳妇儿,一齐在秦玥家的客房里,铺了一地新被褥和鲜亮的衣料,撩线如挥手,夜夜掌灯至亥时,才真正回家休息。 能再找一个合得来的人,大家伙其实都挺为芝娘感到高兴的。不过是多辛苦几日,她们也愿意为芝娘的亲事出一份力。 秦玥则是央着周恒,让他带自己去了趟梁城,再次到了给柳卿买簪子的银店。 秦玥应诺了那伙计季司,说等到自己有宽裕的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就开银店,让他们父子俩过来。但现在有了孩子,别说开银店,就是手里有的店铺,全都交给周恒来管了,着实是没有闲心思去整治一个新店的。 但已经答应的事,秦玥必定是会去践行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此番去那家银店,就是给季司一个心理安慰,让他知道自己这个,挖墙脚的人,是知道他们没有忘记他们的。 给芝娘定做了一只银镯子,是秦玥自己画的花型。去店里的时候,掌柜的和季司都在。秦玥出手大方,掌柜的高兴的合不拢嘴,直道一定将镯子做好,两天就能取货。 而季司眼尖的看到秦玥微粗的腰身,竟然在两天时间里,偷摸着划拉了一点银锞子,做了个小巧的银锁。在他们来取镯子的时候,假意跑出去给他们送落下的东西,将小银锁塞给了周恒。 本该惊讶的人是夫妻俩才对,但季司从他们身边走了的时候竟然更加惊讶不解,满脸傻了的模样。因为在他塞给周恒银锁的时候,周恒也反手将一张银票攒进了他的袖子。 秦玥没看清他们的动作,凑到周恒手边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见到那精致的小锁,欣喜的拿到手里观摩了半天。但看周恒只是安静的瞧自己,并未有一丝意外。 她将银锁攥在手心里,捣捣周恒的胳膊:“怎么?你知道季司会给咱们东西?刚才你给他钱了?” 周恒微笑点头,一手握着秦玥的手,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身,带她在阳光充足的大街上散步。 “你怎么知道的?你脑子有天线?能听到人家心里的话?” “季司那天数次将视线落在你小腹上,还心不在焉的站在掌柜身边,我想他是看出来你有身孕在琢磨什么。他作为一个银店的小伙计,有一副纯善相貌和单纯心思,定会为以后的主子做些什么。而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艺给你腹中孩儿做个小物件。” 秦玥将那挂着小银铃的福锁在眼前晃了晃,阳光照着白亮的锁面儿,闪了一圈的细小光芒。 “阿恒你观察还真仔细……”她画着周恒手指的形状,“所以你就准备好了银钱,给他了?” 周恒微顿,遂就是懒懒的温和的笑,“我给他的钱,远比一个小银锁的钱要多……” 又挥霍了……秦玥心想,且看他怎么说吧! “你既要让人与你一心,预备着挖墙脚。这么搁在离咱们不近的地方,不能时刻照看着,如何让人安心?与你同心?” 周恒嗓音依旧和煦,双眸柔顺黑亮。 “季司在此过的贫苦,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谁的认同,而是生活的资本。给他银钱,让他能够在此地很好的生存下去,才能安心等着玥玥的消息。不然,哪日他真的受不了了,就算再想与你这个欣赏他的人合作,也挡不住拮据的现实,会转身找其他店家的。” 秦玥安静听着,街上人来人往,阳光将每个人都照的像一个个发光体,但她眼中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独周恒的声音,在空明的世界上缓缓传出,优美柔和的像要将人包裹上一般。 周恒说的很对,谁都挡不住外界环境的变化,就算人心再纯洁,也可能因为周围环境变化而蒙上灰尘,变得自己都讨厌。 “那你给了他多少?”她问。 “一百两。” “……” 周恒:“怎么,我给多了?” 秦玥低笑:“没有啦,我可没那么小气。就是觉得你想的挺周到的,那些足够他们爷俩用上一年半载的了。那个时候,我……” 周恒打断她,“生完孩子也不会让你马上忙碌的,这些事都交给我,你需好生休息!” 秦玥心中激荡起浅浅波浪,一层层飞进心里,暖洋洋的。她再次凑近周恒肩上,乐滋滋笑着。 “好,这一年我就当猪了,你可得把我养的白白胖胖!” 周恒低沉沉笑笑:“是要将玥玥养的白胖,但不是养猪。猪吃的,哪有玥玥吃的好、吃的有花样?” 话落,秦玥身子突然轻颤了一下。周恒搂在她腰上的手捏了她一把,一阵都是酥麻。秦玥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可是腿软的差点就跪到地上了! 周恒忍俊不禁,将柔软的唇咧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六颗洁白的牙。望着秦玥的漆黑的眉眼,却是暗光闪烁。 秦玥娇斥:“笑那么荡漾!”她扫了四周的路人,“让人以为你发春呢!” 周恒不管什么,依旧瞧着她笑。不过却是将她腰上的手收了回来,只紧紧牵着她。 玥玥身子好敏感啊!他都真切感受到那一阵剧烈的颤抖了。 “娘子,东西都已经买过了。这么大好的春光,为夫只想跟家里人一起度过,咱们赶紧回家吧!”周恒带着秦玥加快了步子,直奔借宿的客栈而去。 秦玥不知道周恒想的什么,只觉得他想与家人一起的心思是如此的温暖可爱,不觉就笑的像小动物一样。 周恒不经意间瞥见那笑,只觉心里痒痒的很,道道热流不受控制的乱窜,颧骨上飞了一抹淡淡的红。 一上马车,男子就覆上了秦玥的唇,轻柔长久的吻了起来。 五月十六,芝娘家早早就亮起了灯,村中婶子姑娘都过来了,将芝娘重新装扮一番,换上崭新绣对凰的嫁衣,热热闹闹的说着吉利话,等着郑斌的到来。 门两边放了红纸,上面压着石块。 红纸从被深沉的青冷天色笼罩,渐渐变成真正的大红,在仲春的早晨,瞧着热烈又喜庆。 双身子的秦玥破天荒的在正常时间起床,带着先来到自己家的几个女人一起去了芝娘家。 得提前将她们准备的嫁妆给送过去啊! 有不少人跟着,还有周雨在身边,周恒就放心让她去了。 看见秦玥带着人搬来一大堆新被褥新衣服,芝娘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秦玥嘿嘿笑着,怀孕以来,是比以前更跳脱了,正经的时间少的可怜。 “芝娘,出嫁怎么能没有娘家人的心意?我们都是你娘家人!一定将你风风火火,圆圆满满的送出门去!” 秦玥话落,跟着进来的女人都笑着附和几句,挑热了安静一会儿屋里的气氛,而她们抱来的东西,也将芝娘的房间堆了一片耀目的鲜艳。 芝娘眼眶微红,心中一片暖热,还没将谢字说出口,就被好奇了很久的良生抓上了手。 “娘亲,今天好多人……”良生小嘴自然翘着,望望身边好多咧嘴笑的雌性动物,几番眨了眼皮,一副小巧可爱的模样,“娘——”他挠挠芝娘红衣上垂下的一撮流苏,“你怎么这么红?” 这,要怎么跟孩子说,说今天娘成亲?你以后叫郑斌为爹爹就真的明证言顺了? 孩子不懂啊…… 秦玥将良生毛茸茸的发顶一揉,道:“良生,今天是你娘最美的日子。过了今天,你爹,就能住到你们家了!你不是整天都想着跟爹娘一起睡吗?明天就能一起了!” 话落,屋里的女人都不遮掩的笑了起来,笑声各异,但都是女人尖亮细脆的音儿,将屋子搞的极热闹。 芝娘脸上却是一片燥热,直伸手拍秦玥胳膊,让她消停一下,不要再打趣儿自己了。 良生在女人们的笑声里拍起了手,还在地上乱蹦着:“好好好!”他拉上芝娘的手:“娘,宝儿跟爹爹一起睡!” 不管怎么说,孩子高兴,做娘的就高兴。 芝娘笑着将良生搂在怀里,今儿给他也换上了崭新的衣裳,鎏金边儿的小领子半竖着,短衫小裤子,将小人儿装扮的像个大人,俊俏又不失可爱。 “好,你愿意跟谁睡就跟谁睡。” 良生:“宝儿跟爹娘一起睡!” 一边的人又是一阵朗笑,芝娘抹了脂米分的脸更红了。 送女儿出嫁不必娶媳妇,只将人送走,中午请帮忙的人吃个饭,就算完事儿了。 郑斌来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群他手底下的人,一路闹腾着,将村子都吵醒了。直到到了芝娘家门口,郑斌才半虎着脸让他们安静下来。 院中的人马上扔出一串鞭炮,屋里听见声响的良生立马从芝娘手中挣脱出来,鸟一样跑了出去。 “爹——” 郑斌笑着张开胳膊,直接将良生一个熊抱移到臂弯上,进了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房间。 眉眼染笑的站在已经盖了红盖头的芝娘身前。 “芝娘,我来接你了!” 男人牵上芝娘的手,在众人欣慰的目光中,将人带上了花轿,也将良生放在了她身边。 成亲这日,芝娘和良生是在郑斌在镇上的院中住着的,王氏在村中守候。第二天,仨人就一块儿回来了,郑斌大大方方喊王氏娘,直喊的老人笑出了热泪。秦玥厌倦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计算着孩子出生时候的温度,让石心找了棉软的细料子和棉花,琢磨着给宝宝做衣服。 小孩子出生到底有多大,秦玥不知道。只好请教了村中的奶奶们,给比划出了大概的样子,秦玥便在家里慢腾腾做起了针线活儿。 周恒看她想做事情了,也不打扰,只嘱咐她不要累着,别酸了眼睛,自己就坐在旁边翻看着书,不时还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过,秦玥虽是心血来潮的做衣服,但还没将小棉袄的棉花给铺完,就觉得腰酸腿僵。自己站起来揉吧揉吧,扭扭屁股跺跺脚,浅浅的撅了嘴,觉得怀孩子有些累。 周恒懒懒抬眼看她,放下手中的笔朝她招手,淡笑着:“累了吧?来我这儿歇会儿?” 秦玥摇头:“不。” “为什么?为夫可以为你捶背捏腰。”他眉眼柔和。 秦玥还是摇头,目光直白:“你很危险。” 这些天,周恒不知是发春儿了,还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量,老是抱上她就开始亲。前三个月还没过去,这样很危险的! 秦玥双手放在微凸的小腹上,眼神说不出的温柔怜爱。她要保护好宝宝,就算是他爹,也不能伤到他! 恩?他危险? 周恒目光淡淡流连在秦玥清秀白皙的面上,唇角微微翘着。 秦玥愣怔了一下,双手掐腰瞪着他,“你想干嘛?” 周恒缓缓起身,漆黑深邃的眸子若寒潭一般幽静。秦玥心跳擂鼓,被他盯得渐渐就觉得手脚发热了。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找山去了! 周恒都要到秦玥身边了,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护着肚子往一边儿躲。 “玥玥还是别跑了,反正还是会被为夫抓到的。”周恒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我哪里危险了?玥玥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可是听到孩子喊我了,所以才要过来的!” “我才不信呢!” 秦玥撇嘴,脚下步子不停,轻巧越过凳子往门外走。 周恒一笑,终于展开了步子,直接大步跨去,将秦玥腰身一揽贴上怀里,手阖门,上拴,一气呵成。 秦玥在他手中乱蹭动着,声音不知觉就娇媚了起来,带着一股子软劲儿。 “起开起开,人家要做衣服啦!” 身后是周恒低沉沉磁性十足的笑,她可以想象,周恒一派清隽的脸上挂着怎样狐狸一样的神情。 周恒将她转过来正面看着自己,伸手覆在她小腹上。 掌上的热度搁着春衫落在肌肤上,秦玥咬着嘴唇就安静了下来。 “什么都摸不出来,别摸了。” 周恒缓缓摇头,眉目也是沉静,蕴着浅浅温柔的光,“我想揉揉孩子的头,像我爹对我一样。” 秦玥一顿,心中滑过淡淡酸涩的心疼,随即将脑袋蹭在他胸口,猫一样。 “那你摸摸我吧,摸我就等于摸他了!” 周恒淡笑:“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在和孩子玩躲猫猫了?” 秦玥:“……反正我不是那只猫!” 周恒将人带回方才她坐着的榻上,依旧将人搂在怀里,低沉沉在秦玥头顶上说话。 “玥玥,既然已经让为夫抱到了,咱们就来接吻吧……” 没等秦玥回答了,周恒清冽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直接将她破碎的话含进了口中,绕在舌尖上,吮在唇瓣中,津津有味,蜜甜十足。 六月初,小麦成熟。 村中的地离住宅不远,金黄的小麦被灿阳照着,干燥浓烈的香气飘的到处都是。 重阳和石青一起去收割,周恒也去了,只是刚下手割了不到半垄,就被重阳笑着推着给撵了回来。 “爷还是回家陪着主子吧,你不在她该闹脾气了!” 被他收走了镰刀,周恒笑着摇头,只好捡了扎在袖子上的麦芒,回家了。 一层层麦海中上上下下窜起人头,那是收割的人弯腰割麦起身摆垛的动作,像在河海中不定的起伏,但脸上是挂着笑的。 今年小麦穗大粒满,麦秆笔直,被风吹着只微微的动,好的很! 周恒一走,就剩重阳和石青,两人不经意互相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跟较劲儿似的,你追我赶,抢着往前割。 旁边一家人看这两小伙子这么卖力,自己都不好意思喘口气,口干的嘴角冒白沫了都没去地头喝一口水。 结果,周恒家的地半个时辰就收割完了,而他们家比周恒的多了两亩,也在半天整的全全儿的。 地里秃了,只剩一茬茬长短不一的麦秸秆。 两人沉默着将堆在地上的麦子抱到地头。卖力太猛,石青的胳膊和腰都有些受不了,他直接坐在地上,瞅瞅松软的麦秸杆子,直接往后一倒,倚在上面。 重阳却丝毫没被影响到,站在他身边淡淡看着他。 “你为什么对我姐有意见?”石青闭着眼问。 重阳眯眼瞧了瞧灿烈的太阳,“你不觉石心太拗了?就算是看上连程了也不松口。忽冷忽热……摆着脸子,算什么?!以连程的身份,想找什么样儿的找不着?石心该知足了!还想要什么?” 他就是替连程不值! 石心以前不识好歹,躲人如避蛇蝎,现在就算知道自己是喜欢连程的,也冷漠的跟冰块儿。装什么清高? 石青揪住一根麦秸的手顿时收紧。 姐姐不松口定是有她的原因和苦衷!这种事儿,是由得旁人乱猜度就能出结果的吗?重阳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也不需你操心。连程不说,谁都拿他们没办法!”他道,“还有,我们是下人,连程是亲卫。你和他,也算不上多近的关系,还是操心自己的事为好!” 他起身,将一部分麦子背起来,径直送到了打麦场。 周恒回家就先去看秦玥,亲密了一会儿就去书房看书了。但没过多长时间,石心就跑来跟他说,秦玥出疹子了! ------题外话------ 啊,快过年了!快过年了! ……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在码字和干活儿中度过。啊哈哈哈哈,/(tot)/~   ☆、一百六十章 夜半铃声 “怎么回事!” 周恒浓眉紧蹙,目光黑沉,满脸的担忧心急。 秦玥眼神有些无辜,油亮亮小鹿似的,微微扁着嘴,看着没有太不舒服,只是在向人撒娇而已。 她露在外的手腕上,布满了细小的点点,凸起状,像洒了一把红色的小米。不仅手腕上是,连手指上都冒了几粒,瞧着极为刺眼。 周恒从她身边走开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冒出了这么多这种东西? 秦玥坐在凳子上,手腕被周恒捏着,他轻抚上去,娇嫩的肌肤不再柔滑,有些涩。 周恒皱眉道:“疼还是痒?咱们去找师父!”他抬眼看秦玥,神色满是询问。 “不用啦!”秦玥将他的手拿下,放到他腿上搁好。 “什么事儿都去找师父,他该说我学艺不精,一点小事就劳烦他了!”秦玥瞧着自己长了疙瘩的手腕,只有短短一截有。 六月天儿了,早过了立夏。她穿的衣服轻薄,有时还会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一截小手臂。当然只是在卧室里会这样。现在长红点儿的一段就是刚才她挽起来露出的部分,被袖子遮住的皮肤还是好好的。 其实秦玥脖子上和两腮下还有几片红痒。小疙瘩是尖头儿的,摸上去有些扎手,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扎,就像被草甸里长着细密短刺的野草划伤一样。那感觉着实不太舒服,但她还能忍受。 周恒沉思一瞬,又握上她的手,长指细细摩挲着软嫩的手心,小心的不去碰那些红点点。 “能用什么药吗?让石心去找些。” 秦玥被捏的有些痒,懒得再推他了,就这样让他捏着,笑道:“让她去河边薅些薄荷来吧,揉揉敷到手上就行了。” 周恒微怔,没想到这么简单:“敷些薄荷就行了?” 秦玥点头。 身后的石心马上就出去了。 周恒还穿着出去收麦子的衣服,秦玥眼尖的发现他袖口有冒出一头麦芒,伸手捏了下来。 捏着细长的一根黄丝,举在他眼前,轻笑着,“你看,没捏干净吧!” “唔……”周恒缓缓垂下眼帘看那截小东西,唇角微微翘着,很是柔和,“没发现,太小太多了……幸好娘子帮忙捏下来了,不然写字的时候还扎手呢!” 秦玥抬手,似要拍在他肩上,却又抬了抬,捏上他的脸:“赶紧去将衣服换了吧!” 周恒在卧室换衣服,秦玥坐到了客厅,看着自己手腕上氤氲的“红云小米”,缓缓勾了一点嘴角。 过敏疹子,过敏原就是麦芒。 应该是怀孕让身子变敏感了。没听过王志梅说她对麦子过敏,不然就该叮嘱她,在夏收的时候不要下田了。 周恒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握了她的手,搂了她的腰,捏着她的后脖子接了吻。腰上有衣服遮挡,没有多大反应,手腕和脖子都出疹子了…… 所以才要让周恒将衣服换了的。 石心小跑着回来,已经将薄荷都捣碎了,一进屋就能闻到醒神双目的薄荷特有的味道。 小丫头细致给秦玥敷着手腕,秦玥问:“有没有没捣碎的,拿来些。” 用整片的叶子蘸了水贴在脖子上,秦玥舒服的嘤咛了一声,石心却抿着嘴憋笑。 秦玥脸上两边都贴着绿叶子,模样本就古怪了,她还惊叹的一副极享受的模样,双眸睁大,米分唇翘起。 就像个……勾人魂儿的小鬼。 “怎么样?敷上会好些吗?”周恒从里间出来,嗓音温沉,目光专注。 “好了呀!” 秦玥将两手摆在桌子边上,手腕和手指都涂满了绿色浆物,抬头笑着,两颊微鼓的脸上也有绿叶子,可爱的像某种不知名的动物。 “心儿,去将你们姑爷刚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她又对石心说,“注意把上面粘的麦芒给清干净了啊!不干净就不要了!” 石心以为她是说笑的,点头拿衣服去了。 周恒看着石心进了他们的房间,缓缓坐在秦玥身边,俊容白皙,神色安静,阳光照着越发显得人温润如玉。 “多谢娘子关心。” 秦玥不能乱动,他只含笑说了句话,没有动手动脚。 “应该的!”秦玥笑眯眯的,一点没有想告诉周恒自己出疹子的原因,黑亮的眼睛弯弯的像一抹月牙,光彩熠熠。 “相公,咱们家在镇上的田也该收了吧?” 周恒颔首:“恩,该收了。我准备明日去看看……玥玥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他目光落在秦玥手腕上,绿莹莹的薄荷浆汁,和柔白的肌肤对比鲜明。周恒微微蹙着眉,感觉这疹子出的,说不出来的怪异。 秦玥笨呆呆的笑,脸上薄荷刺激的味道让眼睛有些凉,不自觉就眨巴起来。 “当然可以了,还有石心在呢!” 周恒忽然起身,绕到秦玥身后。 “怎么了?”秦玥仰头,往后看他。 他抬手覆在她双眼上,轻轻揉捏着。秦玥自然的闭上眼,恰好隔绝了薄荷的刺爽。 周恒低柔道:“不是眼睛不舒服吗?我来帮帮你。” 相公就是这么的体贴。秦玥慢慢弯了唇,若不是手上敷了东西,就要握上他的手十指相扣了。 周恒继续着:“明天我去镇上看咱们的租子怎么样,再去一趟新县,看看骑车店。之前夫子还说,夏收左右要准备一场考核,我过去问问情况。回家来许就到傍晚了,你在家不要着急,该吃吃,该睡睡,若是有别的情况,我会让人捎信儿回来的。” 周恒手下,秦玥的肌肤温热滑腻,睫毛两丛微动,瞳仁还调皮的乱晃。这是细微又紧密的亲密接触,周恒内心里变得绵软踏实,一眼瞧过去,连秦玥显眼的“绿手镯”都变得可爱了。 她上下动动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秦玥身上所有的红点点都自己消下去了。 周恒不禁感叹世界的神奇,一物降一物,有时你不信都不行。 秦玥也笑,疹子下去,不光是因为用上薄荷,更重要的,是没有你沾了麦芒的衣服啊! 李君业家中也有田地,是以学堂放了三天的夏收假。 阿正和连程上山玩儿了,周勤依旧是风雨不改的去木工厂,周雨和小姑娘们在用麦秸杆子编辫子。 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小姑娘们能将辫子串成平整的一圈,就成了坐垫。平日里老人们在外面聊天是坐在石头上的,都会拿家里的这种麦秸坐垫出来,村中女人基本都会做。 快到午饭的时候,阿正欢叫着跑来,头上还扎着好几根麦秸秆,一看就是在麦秸垛滚过的。 他手里挥着一个小东西,双眼亮晶晶的就朝秦玥奔来。 妈呀,这是一个浑身沾满麦芒的娃儿啊! 这要是抱到自己身上,还不得出一身的疹子,全身出,就是扎痒难耐了! 秦玥一瞪眼就往沙发扶手那边躲,将手摇的像风影:“别过来别过来!离我三步远,别碰我!” 一听这话,阿正脸上一下就怔住了,但是脚下还是很有制动感的,真的在离秦玥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周恒本与秦玥挨着坐,她一离开,就感觉身边生了凉风,一时也疑惑秦玥为什么不让阿正靠近她。她平时,也没有什么异样的,今天…… 莫不是疹子有什么后遗症? 思及此,周恒转眸看靠在角落的秦玥。 阿正适时的止步,让她神情放松下来,柔静的小脸上也露出了与以往一样的笑容,清透明丽。 “这么高兴,要给嫂子看什么东西啊?” 阿正将小脸化的乖巧可爱,大眼圆黑,像被人精心雕琢出的黑宝石。他认为这样才能嫂子对自己温柔。 将手中的东西往秦玥面前一伸,脆脆道:“瞧,这是二师父给阿正编的,很漂亮,是不是?” 阿正举了个大蚂蚱,圆圆饱满的肚子,头顶是个尖儿,还有四条杆子伸了出来,算是腿,活灵活现,看着讨喜。 秦玥还是坐在角落里,甚至仍然将身子往没有空间的位置挤了挤,笑着:“没想到连程还挺手巧的,呵呵,真是居家打仗必备的好男人!” 她又呵呵笑了几下,有些担心嘱咐道:“阿正,你往后站站,离我远一些,不要让那个小东西靠近。” 周恒目光微闪,落在秦玥已经光洁的手腕上。 阿正愣愣的将手里的麦秸蚂蚱细细看了下,外表光滑,一点都没有倒刺什么的,很安全,不会伤到嫂子啊…… 他扁着嘴将东西背到身后,声音有点失落:“嫂子我不拿了,你出来吧……其实这个,挺好的……” 秦玥这才缓缓坐直了身子,笑着:“嫂子不是不想靠近你哈!阿正乖,说说刚才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在麦秸垛里……” “那些疹子是因为麦子才出的?” 周恒望着秦玥,语气是肯定的。 想想这疹子出的奇怪,以及方才她让自己换衣服,加上现在对满身沾着麦秸的阿正的躲避。周恒可以肯定,自己想的是对的。 一慌就忘了周恒还在这儿呢……秦玥呆了一瞬,咧嘴朝周恒讨好的笑,嘿嘿了几下。 “应该是,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周恒静默片刻,告诉阿正,若是想亲近嫂子,最好先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头上的麦秸杆子捡干净,再洗洗手和脸,再来! 阿正漆黑的瞳仁转了几转,看看秦玥,再看看周恒,好像明白了什么,点头,“阿正现在就去!” 小孩儿一走,周恒就挪到秦玥身边,语重心长,像长辈一样跟秦玥说着话。 “什么原因应该早跟我说的,何必瞒着我?一会儿也得让重阳不要往家里带麦秸秆什么的,免得你再出疹子。” 秦玥在他肩头搁着下巴,真诚道:“你这性子,若是知道我出疹子是因为自己,不该自责一晌了?我是不想你内疚呀!” 她拽着周恒的衣服晃晃,撒娇道:“我好不好?” 秦玥身子柔软,又有淡淡的甜气,手感和嗅觉都处在自己最喜欢的时刻。 周恒失神一瞬便将神智找回,柔和笑着,“好。周恒的媳妇自然是好的,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秦玥在他肩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这几日到处都在收小麦,麦秸刮的哪儿都是。玥玥要当心些,还是不要出门了,不然又要受罪!” 猫咪秦玥晃晃脑袋表示知道。 家里开始气氛紧张,所有人在碰过麦秸之后,都不敢靠近秦玥。 秦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对麦芒过敏,还是对所有的麦秸秆过敏,只好随着他们的戒备,一直过了好几日。 而整天和小姑娘们做麦秸垫子的小雨,在碰过麦秸杆子的时候,也不敢靠近秦玥。她简直成了被笼子困住的珍稀保护动物,连家门都不能出了。 十天后就是学院考核的日子,夫子也给周恒准备了试卷,他也可以去参加。 考核分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周恒本打算当日就回家来的,但是秦玥担心他用脑过度,赶着回来受不了,非让他在学院寝室歇息一晚再回。周恒一边笑她,说自己没那么精神衰弱,一边安抚她一般答应了下来。 中午吃了大米饭喝了鲜鱼豆腐汤,很正常的过去了。秦玥还午休了一小觉,但因为没有周恒的味道,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秦玥在院子里看了她的青辣椒,都已经长到一尺高接出了许多青角角,角角头顶上还沾着未谢的白花儿,招眼又可爱。 指点着让枫杨给院子里的树剪剪枝,咔嚓咔嚓落了一排的嫩枝。其实秦玥也不懂怎么修剪,就是觉得哪知太突兀了,就指哪枝,反正枫杨都会一言而行,咔嚓减掉…… 周恒不在,家里人还是忙活又平常的过了一日,直到黑夜降临。 六月中旬了,天儿好的很,就算是夜里,也已经一点凉意都没有,反而会觉得风很舒服。 此夜无月,却是满天繁星,细细碎碎铺洒了头顶所有的空间,将浓黑无声的夜点缀的多了几分柔情。 秦玥早早就躺下了,侧卧在床上,轻抚着自己的小肚子,跟孩子说说这个没有周恒的晚上,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问他想不想爹爹。 肚子自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寂静迷离的夜晚,只有自己的心跳与细语。秦玥笑笑,这马上就四个月了,该会动了吧? 秦玥想着笑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依旧静谧,漆黑的山头在星光下若隐若现,庞然大物立在村头村尾,既是天然的屏障,也是暗藏危险的禁地。就算是轻风,也将满山繁密的树吹的飒飒响。 没有白日里啁啾的婉转鸟鸣,只不时有一两声尖利的猫头鹰的声音,如深山鬼林中枯枝砸地的空响。即使此时漫天璀璨繁星,浩瀚迷离,也会莫名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户人家的屋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捂着小腹蹦跶着出来,弓着腰跑到一处阴影,不多时就传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是起夜了。 水声渐停,看不清脸的男人舒服的哼唧了一声,提了衾裤就往屋里走。 走了两步突然就停住了,抬头,望村头。 隐约有火光,散乱的,星星点点的,游游缓缓的朝村里过来。不知是离得太远了还是火光本来就很小,那光影实在是模糊的很,还没有星光真切。 那人揉揉眼,是真火吧?像从山上飘下来的鬼火一样,在大半夜里太阴森了。他不自觉的打了颤,直整的自己浑身哆嗦。 是有什么人来了?但为啥不把火光调大些,也好看路啊…… 他摇摇头,别人的事儿咱管不着,瞌睡死了,还是赶紧回屋睡觉吧! 他光着膀子,只穿了衾裤,搓搓胳膊继续走。刚才做了抱着两个媳妇儿的好梦,正在劲头上就被尿给憋醒了,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把那个梦继续下去了…… 他直直往屋里去,忽然有一闪而过的白光打在眼上,有些弱,但的的确确是白光。是从,那些瞧不清的火光里射出来的…… 男人脚步一顿,贱笑的脸上面皮一紧,面色严肃的定在了门口。 他想起来村长在刚过年关的时候跟大伙说的,提防着村中异常的人和事……不要让什么流民流亡的人闯进来……若是有事,男人要端起铁锹,保护好妇孺…… 他还想起来,上个月突然在重城被山匪打伤的郑斌…… 所有的画面和信息电光石火般在脑中闪过,男人双眸在夜色下渐渐睁大。 这些不知名的火光,还有被火光反射过来的……刀影! 有贼人! 这一信息瞬间在他脑中炸响。 而此时,屋中忽然响起了紧蹙有节奏的铜铃声,男人心弦顿时绷紧,耳朵竖起,仔细听着。 三声,一声,三声,一声…… 这是危险的信号! 他冲进屋里,按照那讯号,一下一下拉响了屋里其他两根绳子,那绳子连接了与他家挨着的两户人家。 于是几乎在一息之间,周家村所有人家的屋中,响起了让他们遗忘数月,但听起来依旧寓意深刻,不得不立即起身,保护好妇孺老人,锁紧屋门,拿起武器躲避在暗影中的铃声。 那是在周家村全村人努力下,连接各家各户室内的铜铃,铜铃只有一个作用——警示! 三声一声的铃声重复,既就是危险、起来随时防御的信号。 第一个拉响铃绳的,是连程。   ☆、一百六十一章 单打,群起 此夜寂静寻常,漆黑幽深的夜空闪烁浩远。 连程两臂举在头顶,两条长腿大大咧咧伸着,极舒服的姿势躺着。某个瞬间,男人紧闭着眼皮微微一动,就骤然睁开,掀被捞衣服,动如闪电,穿衣同时将石青叫醒。 黑黝黝的屋中,连程深刻的脸廓近在眼前,目光紧紧扼人,石青顿时醒了神儿。 “怎么了!” “有一群人进村了,步伐小心散乱,定不是过路人,起来保护好家里的女人!” 石青心头一跳,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扒拉了衣服去叫别的人。 连程拉响铃声的时候,枫杨、重阳和紫叶、秋桐已经起来了,没有人指挥,几人一一跑入内院,一人一个房间直奔而去。 黑暗的夜,不知几时几刻,星眸微闪,轻风寂静。周家村中各个院落里,暗影闪动,被铃声震醒的人心神紧绷,无一不剧睁双眼,握紧拳头。 秦玥睡的很安稳,呼吸都是平静绵长的,紫叶进到她的卧室人都没醒。 有连程和枫杨重阳在,外面就算有再多的人,也进不到家里。 紫叶想了一下,便坐到桌边的凳子上,两腿分开,腰身笔直,双肩绷紧,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沉定注视秦玥。若是秦玥醒来看见这坐姿,定会瞠目结舌,这样笔挺的样子,与紫叶以前小家碧玉的形象一点都不搭。 说明,紫叶是经过训练有功夫的人。 而几个眨眼的功夫后,连程竟抱着衣裙松垮的石心进来。看见依然安稳躺在床上的秦玥,连程明显一愣,再看看端坐的紫叶,只静了一瞬,就将脸皮红透的石心放在窗边的榻上。 “主子睡的熟,你们尽快解决外面的人,我就不叫醒她了。”紫叶声音低沉生硬,像一块砖。 连程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对上正看着紫叶发愣的石心,“好好在这儿呆着,不要出去,紫叶会保护好你和秦玥。” 男人转身就走,一息间就到了门边。 黑影成风刮过石心眼前,她一个回神,情急张大了嘴,“你小心啊!” 连程回头,嘴角忽然就翘起一笑,双目黑亮:“放心!” 村头,点点模糊的火光已经走过了厂房,微弱的光线下,隐约见二十来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手持钢刀,目光凶冽,脚步小心飞快,即将逼近村口第一户人家。 浓墨般的夜色,将一行人的身形笼的更加诡异,有人手里揣着冒火苗的火折子,有人握着的钢刀闪起的白光照在树梢上草地上,不管是细微的橘光还是亮白的刀影,都像孤魂野鬼,到处漂泊。 “头儿,这个村肯定有钱!刚才那一大间屋子,里面全都是那个!”一瘦子低声道。 “那个是哪个?”打头的高大宽肩汉子冷声问。 “女人穿的内衣啊!卖的可贵的内衣!咱们没听错,这村子就是住着个招财树,这里房子最好的绝对就是他们家!这次要是成了,咱们几个月都不用愁了!” 瘦子一边说一边有滋味的啧啧着,头子一拳锤到他膀子上,“闭嘴!想要钱,还不快点找那家人!” “是是是!”瘦子绷嘴,窜过了那头子,蛇一样灵活往前跑去。 忽起了一阵稍高的风,拨云撩月穿过平原,拂上人面却十分柔和,赶路多时的一群人皆心中微叹,真他娘的爽,再来一阵醒醒神儿吧! 风将草丛吹的沙沙作响,鬼影一般在众人脚边欢跳。 眼看那瘦子再有几步就到第一户人家,此时,风中忽有急促窜动,似有利箭破空而出,只听嗖、噗两声,瘦子身形一僵,腾的一声倒地。 “谁!” 其后之人皆震惊停住脚步,抬刀竖在身前,四顾漆黑。头子招手,一人探头,小心向四周望了,没又发现人,才窜到瘦子身前,伸手一探。 “没气了!” 那人回头,目中惊愕恐惧写的实实在在,即使在只有细微光火的时候,也将惊骇和震恐蔓延到众人心脏。 头子握刀的手渐渐收的更紧,本是来劫村的,没进到一家户人家,就被人暗中杀了一人,他们却还没见到那人。 “灭了你们手里的火折子。” 头子沙哑的声音如风中砂砾滚动,在突然暗下来的一团中让人生寒。 火光突灭,村头重新陷入黑暗。紧张,慌乱,如临大敌,这一群匪徒,在莫名的被人截杀同伙后,静滞屏息。 “大哥,来了个高手?好几个月了,哥儿几个还没真正动过筋骨,这下能好好活动活动了!” 几人从人群中缓步到头子身边,尖锐黑戾的眼眸横扫前方,地上,半空,树上,处处都不放过。 五人浑壮,粗沉的气息在夜色下浑浊不堪,比空荡的夜色更浓厚的高大,矗立在前,缓缓迈步,在夜色里如同性狷狂的野兽,暂时的平静只是隐性背后的邪性积蓄。 掩在屋角处的连程唇角微微一勾,长眸缓缓合起又睁开,带着平日没有的狂傲。 山野小贼,也想在他跟前练手,哪里来的自信…… 连程轻哼一声,低微的哼声让下方的人猛一抬头,连程飞身而出,抬脚一瞬砰砰砰击倒数人。 “兄弟们上!” 不知谁喊了一声,二十人群起而攻,一时踢腿抬手之声破空激起,钢刀横空如虹,星光下细长莹亮,雪白如盖。 连程唇勾如月,鹰眸霎时狠戾,黑暗中仿佛能将众人的一举一动刻在眼中。 他拿着从家中随手掂出的木棍,敲击横贯,手中浅波热气般腾空直出,捣杵生风,将一周的银刀旋出道道弯痕。 铛铛的金属剧烈碰撞声沸腾在夜色下,连程笑容越来越亮,仿佛此时他才是活动筋骨,与毛贼们周旋着十分顺手十分尽兴。 连程连一个具体的招式都还没发挥出来,二十多人已经倒下一半。 更大的恐惧潮水般涌向这群游走在江湖边缘的人身上,铺天盖地,直教人呼吸闷滞,心跳如擂。 短暂的对峙,头子与身边的五人在暗色中缓缓对视一眼,似乎在商议对策。 而连程仍然被他们围在包围圈里,却是闲淡地将木棍杵在身前,身子微微后仰,似是中场休息的惯有姿势。 这样的姿势,以及他们看不真切的鄙夷眼神,又是十分狂傲横气的,让人恼恨的气血翻涌。 夜风微小,头顶的猫头鹰似被惊扰到,怪异尖叫几声,扑棱棱飞走,将树稍震得飒飒响。夜似乎更浓,星光微茫,抵不及浓墨般的稠黑。 只有头发在细风中微摇,连程很不满意他们现在的静滞,又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缓缓翻了个白眼。 而就在此时,包括头子在内的六人,几不可查的缓步走着,渐渐的竟生出了重影,在星光疏淡中,瞬时如风成云般聚散,直至,没有人形! 哪个走江湖的没有个绝招? 连程邪邪一笑,这就是他们放大招了? 啊,好晃眼,像心儿在油炸小鱼儿…… 金属利器相碰撞的声音乍响的一刻,秦玥忽然睁开了眼睛,眨着眼看看被灯光照亮的床上的帐子,十分乖巧安静。 紫叶石心立时起身,围在她床边。 紫叶:“主子您醒了。” 秦玥无意识抬手,拍在周恒睡觉的位置上。此时床上没有其他人,她只拍到软绵绵的被子,和一手空荡荡的气体。 “你们怎么在这儿?” 秦玥皱眉,不高兴的抿了抿唇,忽然就注意到外面隐约的激战声音。一瞬的心跳飞升,秦玥倏地坐起来,清亮的黑眸直直盯着床边的两个丫头。 “怎么回事?有匪徒?!” 紫叶垂头,低声道:“是有一群人进到村子里,但是连程已经出去了,有他在,就算一对百,都不会有事。” 秦玥一醒来就被突发的事惊到,没有发现紫叶突然转变的略有低沉的音调。她垂眸想了想,看向石心,“连程一人在外面?村里其他人呢?” “已经第一时间通知村人了,他们都已经知道有人入侵,肯定都有准备了。” 在主子的卧室呆着的这一会儿,石心前前后后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但是现在在外面的肯定只有连程一人,他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瞥到石心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紫叶眼中闪过笑意,缓缓呼出一声浅浅的气,沉思中的秦玥和石心都没有发现。 “外面大概有二十多人,没有村人出去,他们都在家里,不会有什么意外伤亡。主子大可放心。勤哥儿、正哥儿和雨小姐那里,都有咱们的人看护着,这时候,估计也还没有醒,在梦里呢!主子也可放心。” 紫叶淡淡笑着,说的风轻云淡,水眸里有波光在荡漾。 秦玥缓缓消化着她说的话,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柔静没有波澜。 她掀了被子准备下床,石心还在晃神,紫叶拿了衣服给她披上。刚将鞋子套上脚,还没在地上站稳,秦玥身子忽然一阵紧绷,手抖了一下。 “主子!”紫叶紧跟上扶住秦玥,“怎么了?” 石心猛一回神,看秦玥紧蹙眉,纤手护在肚子上一动不动,心中骤然一紧,急道:“主子不舒服?要怎么做才能好?” 她慌张的声音有些颤抖。本就因为连程的独自对战而心慌,此时更是指尖冰凉,脸色刷白。 今夜姑爷不在,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紫叶也将目光落在她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上,神色紧张。 秦玥深深呼吸数次,手一直在肚子上,直到她觉得自己舒服了,腹中没有异动,才开始轻轻抚摸着小腹,一下一下温柔的揉着。 她还不停地喃喃着,嘴唇微微蠕动,几不可闻,像是是说给自己听的。 石心皱眉,主子要说什么?听不见啊! 紫叶朝石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附在秦玥脸庞听着。 “别怕别怕……宝宝别怕,娘在呢……别怕啊,不会有事的……” 是在安慰孩子?紫叶又看看秦玥的肚子,微微蹙眉,刚才主子是肚子疼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去,动作小心地上了床。 注意到秦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想来是没什么事的。 石心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主子你需不需要喝个安胎药什么的?” 秦玥摇头,接了水轻啜一口,淡淡道:“刚才从床上坐起来的太猛了,许是惊到了孩子,下地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肚子紧绷绷的痛了一下……” “呵!”她捏着杯子轻轻笑了一下,瞳仁灿黑清澈,笑颜在灯光下清丽的澄透,“也吓到我了呢!这孩子还真是个少爷脾气,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能动气。不然啊,就给我找罪受!” 听着带笑宠溺又无奈的话,两个丫头都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秦玥只喝了两口水就不喝了,石心收回杯子放到桌上。 “主子还是躺着吧。外面不会有什么事的。”紫叶道:“不然明日姑爷回来,知道您有这么一出事,不知道该怎么心疼您,跟我们生气了……” 想到周恒那个温柔又偶尔别扭的样子,秦玥笑笑,重新躺下,紫叶将薄被掖好。 秦玥又笑着,将紫叶掖好的被子抽开,伸出一只手拍拍她:“我不跟他说,你们也别说。没什么大事儿,肚子皱而已,很多孕妇都会有的情况。不会有事的。放心!你们姑爷是个和善的人儿,再生气也不会把你们怎么着的。” “那就多谢主子了!” 两个丫头安静站在一旁,烛火噼啪作响,火苗燃的忽高忽低,将她们的身影打的摇摇晃晃。 “孩子们哪里没问题吧?”秦玥看向紫叶。 “没有,主子放心。”她很自然地答。 “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丑时末了,正是人们睡的最深的时候。” 秦玥深深看了紫叶一眼,躺在床上只露出个小脑袋的人,淡淡飘来的目光却带着深究。 紫叶微微提了一口气,但看秦玥只是神色悄变,没有再说什么,又缓缓的安了心。这是主子能她当自己人了,没有怪罪她隐瞒自己会武的事。 秦玥缓缓合上眼,轻柔道:“保护好弟妹们,出了什么事,咱们都……”她停了一下,叹气,睁眼,“我还是去看看吧!” 紫叶将她起身的动作一扶,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主子您现在出去可以吗?我是说您的身子。” 秦玥也没自己使力,就全身心放松的靠在她胳膊上,笑了下:“我都已经哄过这小魔王了,他还能怎样?再说了,就是在内院走几个房间而已,咱们马上回来。” 紫叶似是没有扶着一个女人的重量,神色从容,点头道好。 与石心一同帮秦玥裹了简单的衣袍,两人掌灯,带秦玥去看了三个孩子。 果然如紫叶所说,三人都还在睡。阿正俯趴在枕头上,小脸陷在里面,小嘴微嘟,跟头小猪似的。 石青在大门外,皱眉看着一片微弱星光映照下的人影闪动。虽然知道连程定是不差,不然不会一个人出去。但作为一家人,他还是条件反射的担心,垂手跺脚的,自己又没有功夫,上去可能只会给他添乱…… 而各家各户已经握紧木棍锄头镰刀的男人,听到这突然响起的打斗声,皆是一惊,已经有人先出去迎战了!看来真的有危险! 铃声响的时候,郑斌一个机灵坐起,安抚好芝娘和良生,将王氏送到他们屋里,叮嘱从里面拴好门,掂起锄头提了灯,就沉着脸出去了。 靠近他家的男人瞧见他提灯走了,也点了火把,壮着胆子扛着结实的木棍出去。 一个两个,两个三个,各家各户都有灯火亮起,有铿锵有力的男人走出,或高或低,或胖或瘦,都一一出现在亮光里,像有人一手同时牵起了数十个皮影,协同而来,心智决绝。 这样的连贯成河的灯火,似乎在一瞬,就将沉浸在墨黑的周家村照亮,萤火般团聚,一触即发。 打斗声忽停,郑斌一顿,突然就将脚步加快,飞似得跑起来。跟他一起的人齐齐跑起,数十男人飞奔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在逐渐逼近的灯火,照亮前方,照亮自己,同时也照亮匪徒的时候,如梦中恍惚,万马奔腾,呼啸而至。 而连程眼前也逐渐清晰了,这些人都蒙了面。嗯哼,意料之中的事,若是不蒙面,岂不是连最基本的走江湖的规矩都不懂了? 郑斌看见连程一人被围在几人中间,而周围的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疼痛打滚或已经晕过去的人。纵是知道这人有武功,但被数人围困的状况还是让人心头一紧。 郑斌擎起手中的锄头,振臂挥出。 嘭,锄头竟被弹了出来。在几人的空隙间,被弹了出来……铁头与木棍身子分离,扑通扑通飞进了河里。 可那空隙是没有人的!怎么回事! 郑斌震惊之余,忽然瞥见连程嘴边撩起一抹玩味的笑。他单手撑着一根明显比自己的锄头更结实的木棍,轻轻将脖子扭了两下,似在活动筋骨。 下一秒,其实郑斌也不知到底是一眨眼还是一息之间,连程暴动,成影成风,身形骤然不见…… “嘭——噗通” 阿正忽然从梦中惊醒,眼一睁手一抬,整个人在鼓起的被子里颤动了一下。 他翻个身,正面朝上,想要接着睡。 忽然感觉不对,瞪眼回头,双眼精亮。 屋里有人! ------题外话------ 除夕夜,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心快乐,幸福健康,家庭和睦,得偿所愿!么么哒! 过年同样更新,若有事宜,提前公告~ 嘿嘿,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有评价票的,给投张吧,要五星的啊~   ☆、一百六十二章 人狼至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连程听着她拴好门,走到里面,躺到床上的一系列声音后,才握拳狠狠一笑,似是给自己信心,也像在夸奖自己,十分欢愉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胡乱应了一声就钻进了屋里,同时咔嚓一下上好了门。 男人大手在她发上短暂的停留,也让从没有这样接触的石心,再次感到一阵舒服的温暖涌来,心里滋滋冒泡。 到房门口,连程停住脚步,抬手缓缓在她头上一揉,低低道:“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好好睡。” 石心不禁紧抿了唇,让自己尽快脱离出这样的感觉。 不过让石心放心的是,连程缓缓走过来的这一路,倒是没有再抱她。只是安心的同时,竟也生出了淡淡的莫名的失落,有些酸涩。 石心垂着脑袋,知道她这么快离开的愿因。一向镇定自若的她,此时竟然两手紧绞着,有些不知所措。 紫叶一路走的飞快,石心和连程没出内院的时候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灯一熄,秦玥将全身放松,双手安稳放在小腹上,安静入眠。 “知道了。” 两丫头点头,秦玥又提了声音:“连程听到了吗?我可是一觉到天明,从没醒过,所以一点惊吓都没受到。” 秦玥转眸看向石心,眼中笑意淡淡,轻抿米分唇,瞳仁稍移,指向门口,“石心和紫叶,你们俩都走吧!对了,明天周恒回来,不要说我晚上醒来过,就说我睡的死,一夜没醒,到白天才知道这事!” “好。”连程转身,又停了脚步,“石心不跟我一起走吗?你又没起床,用不着人服侍。我送她回去。”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秦玥愣住,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开了家小店就成摇钱树了,这些山匪的眼界也太低了,怪不得被连程一个人就搞定了呢! “你就是摇钱树。人家要来将咱们家抢了去,还要到村中搜刮财物,说若是得手,半年都不用愁了呢!”连程说的有些戏谑。 秦玥半笑着瞅了石心一眼,扬眉继续问:“摇钱树?咱们村哪有这种树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瘦子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方言,连程才从重城回来,自然听得仔细。 连程笑笑,心里美滋滋的,就站在远处,隔门道:“从重城过来的山匪,听说咱们村有棵摇钱树,想要来砍走。其他的,明天再审问一番才知道。” 连程缓缓将她放开,小丫头低着头就进了内室。 石心又噌红了脸,她竟然在主子跟前就这样跑了出来…… 秦玥在里面等的心急了,喊道:“你们俩的悄悄话说完了吗?连程赶紧的,到底怎么回事,先回个话再说!” 石心心跳一滞,又渐渐回稳,好像这人的一番话就安定了自己焦躁不已的心。她没有说话,只安静的任由连程抱着,一动不动。 低沉微哑的声音,连程缓缓的,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又笨拙,不知是多久之前就想好了的说辞。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我们中间有什么,我都愿意去保护你,守候你,直到你心甘情愿。” 模糊的灯光从内室传来,连程清晰的看见她红透了的耳根,以及掩在他衣袍中的红脸。 前脚出内室的门,后脚就被连程给搂住。石心紧张又羞赧,心脏跳的都要从嗓子眼出来。 “心儿,都这样了,还要拒绝我吗?” 石心一听外间传来的脚步就飞快跑了出去,被连程一拦,紧紧搂在怀里。 做好善后工作,连程第一时间就到了秦玥的屋子。 阿正想问银毫要不要回家里看看,但一想嫂子有身孕,恐防生乱,还是不要的好。便依依不舍的与它道了别,各回各家。 众人一看连程那身势手法,就知道不用担心了,都拾了自己带来的家伙什,纷纷回家去了。 “大家可以回去了,今晚已经无事,可以安心入睡。”他道。 连程在人群中风云般闪了一圈,二十来个匪徒皆闭眼躺倒,再无挣脱之意。 不说还好,一说,郑斌又抖了一下,也不推辞,直接就跑回家了。芝娘、良生和老娘还等着他呢! 连程:“快回家吧!喝碗姜汤再休息,这里没事了。” 有轻风吹来,河水湿衣爽凉,贴在身上颇有几分寒意,郑斌微微抖了一下。 “恩。” “帮,帮手……” 连程瞅了一眼,淡淡道:“没事,阿正找来的帮手。” “不用不用……”郑斌一抹脸上的水,指指缓步走向银毫身后的灰狼,瞪眼,低声:“这是怎么回事?” 郑斌从水中托着一个晕死人出来的时候,看见地面上那么多人腿和狼蹄,吓了一跳,刚想钻回水里藏起来,就看见连程朝自己走来,一手将那人拖到地上,又伸手来拉他。 银毫长吻一咧,咕噜噜笑了起来。一人一狼不管其他,在原地玩了起来。 阿正两手将它的脸一遮,手指马上陷在软软的绒毛中:“臭阿银,竟然偷袭我!” 银毫急促的将脑袋晃起来,毛发耸动的像刚洗过澡要脱水一般,抖的阿正脸上都是细小的尘土。 “恩……”阿正抿嘴闭眼,一抹脸上的口水,拍在银毫身上,“阿银你的口水!” 阿正蹲着,小屁股快沾到地面,双手捧着银毫的脑袋,笑眯眯看它。银毫眨眨眼,绿眸星子一般闪烁着,刺溜一下,对准阿正五官,不留缝隙的舔了上去。 包围圈外,从附近人家中拿出麻绳的汉子小心进入狼群,将已经缴械的匪徒绑的成了一堆木乃伊。除了那个瘦子被连程一个暗镖击中立弊,和掉进河里还没被找到的,其他都受伤颇重,虽负隅顽抗,但抵不住一群人的强势。 追出来的重阳泄气又惊奇的看着阿正与银毫相处的模式,不敢相信。 连程淡淡挥手,将村里人聚到身后,没有动的人都是被狼盯住的,渐渐就成了一个包围圈,只不过是狼围着人而已。 片刻,那些比银毫庞大数倍的灰狼自光火中迈出,认人一般将地上倒的,和扶树站的匪徒一一围住。 银毫无视其他人类的目光,直接转身看向身后簇拥的狼群。 阿正奔向这条狼的时候,村民都吓破了胆。但此时看着他们毫无障碍的冲破了人兽界限沟通,都干干的咽了口水。难道,阿正早就认识这条狼? 银毫斜着莹绿的眸子睨了他一下——小看我! 阿正不太情愿的哼唧了一声,缓缓松手,站到它身边,拍拍它柔软的脊背,语气娇哝:“你知道哪些人是我们村的人吗?” 银毫将脑袋在阿正肩上晃晃,示意他先松开。 人群和狼群,望见这和谐,又,温馨的一幕,皆目瞪口呆…… 周围的火把足够将两人,不,是一人一狼的互动照的清清楚楚,可见白狼映着火光的米分舌,可见阿正眼角眉梢的喜悦。 阿正小手抚在银毫身上,从它的长颈一直抚到尾巴。而银毫乖巧的伸出米分舌在他颈间,饶有滋味的舔了两下…… “阿银,你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阿正却欢喜地扑向银毫,一把将其抱住,睡过半觉之后的微红小脸蹭在它柔软的白毛里,舒服的像拱进了一团棉花。 似是有所感知,银毫缓缓抬头,竟是有神思一般看向了连程。 连程心中哀叹一声,那只白狼啊…… 他淡淡看向阿正,小孩儿却笑的及其欣慰欣喜,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看见这么一大群的狼,不管是匪徒还是村民,都战战兢兢的后退,腿都发了抖,连程甚至听到了牙齿打架的磕响。 几个呼吸后,竟真的有群狼睥睨而来,毛发鲜亮如鸿,绿眸绝美凄厉,脚步却优雅的像踩在红地毯上,特别是打头一只娇小白狼,像雪山之巅最美艳的一朵雪莲,光芒耀耀。 接二连三的状况,竟如此诡异,将到此的匪徒惊的如同见鬼,怎一个后悔了得! 枪打出头鸟,先杀一人。高手以一敌十,身形变幻莫测。村中人似有先知,齐齐而来,倒像是他们挖了陷阱让匪徒跳。此时又有兽群将至。 连程将手边最后两个莽夫放倒,立在阿正身边,遥望黑暗深处。兽群奔腾而下,势如山洪涛涛,急促如利风,将人的心脉敲打的阵阵激荡,隐隐有崩溃之兆。 是兽群! 但阿正话音刚落,山野间忽然响起窸窸窣窣之声,自上而下,渐渐恢弘。 连程嗤笑,这孩子现在还想着那条狼?那他身边的他们都算什么?比不上一只狼? 阿正轻哼,轻跳起落在那人身上,嫩声道:“你们都把阿银给惊动了!看一会儿阿银出来不把你们的腿咬断!” 有人忍痛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竟浑实的像头熊。 阿银会来吗? 投入练手的阿正倏地抬头望山,山舵如幕,隐藏在漆黑夜色中,而那辽远幽长的狼嗥,似乎还在耳边旋绕。阿正柔嫩的小嘴忽然翘起,眸光闪闪,充满了趣味和欢喜。 山头忽起狼嗥,林中鸟雀群起,扑棱棱飞向星夜,将此战撩拨的越发森森寒意。 “嗷——” 注意着郑斌动静的连程闻声看来,瞧见阿正小身子箭一般射来,眼眸微睁,看似一惊,实则脚下速度不减,反而更快,飞爪如刀,铁腿钳凿,风云一般穿行在剩下的三人之中。 此时哪管累不累,抡起棒子就往倒地的人身上砸,接连数十棍,直将那人打的口吐鲜血,身子渐软,昏了过去。 而蹲在地上休息的男人身子一震,倒地一滚,避开了被阿正踢倒的匪徒。看着滚在地上呼痛的人,村里汉子心跳骤升,阵阵后怕排山倒海涌来,铮铮晃动的钢刀声在耳中旋绕,眼前都发黑了。 只听“噹——铮”,被强力甩出的钢刀插进了河边的巨石上,雪光震晃,发出金属颤动的微波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一路轻功跑出的阿正飞起直踹,如一颗炮弹,骤然炸开在那人背后。 远远的就看见簇簇火把成光,照亮了一团阴暗的地界。有人擎起钢刀,反出白光刺目,朝地上一人倾倒而下,刀锋成雪,利风抽搐…… 村口处,有村人夯打的实在是累了,找了个阴黑的地儿一蹲,哼哧哼哧喘起了粗气。这年头,做男人还是有一把力气比较好,像他这样的,只不过抡了几棒子就没劲儿了,不行啊…… 混乱还在继续,但不管是连程一人单打,还是村民齐上的一气乱打,局势一直都倾向于周家村的人。但村中被铃声惊醒的所有妇人老人,都插紧了门,不知情势,只听到杂乱的打斗声就惊慌害怕的紧,在屋中坐立不安,抓紧了手旁的剪刀,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出不停。 连程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出来,沉稳急促。郑斌忽然就想起自己上次被山匪袭击的事,眼眸一眯就跳进了水里。 “不用找我,赶紧把人揪上来,不要让水冲跑了!” 但郑斌转了一周,一个角落不放地看,到处是纠打不清的山村汉子,哪有健壮虎躯铁血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微浅的火光中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这是连程的声音。 “落水的人捞出来!” 成功躲避后,郑斌狠狠朝一个没有被打落水的人身上啐了一口,“让你来砸我……” 刚从河边爬起来,郑斌眼尖的看见,又有两人像山上滚落的乱石一样气势凶猛的朝这边飞来。有了前车之鉴,郑斌猴子一样窜到一边,躲开了这两颗人肉炮弹。 “靠!”郑斌喷了一句脏话,扒着河沿上长的茂盛的草,抬脚将他踹到一边。 而罪魁祸首的壮实男人,是他从没在村中见过的,脸上还横亘了一条粗厚的疤——是匪徒!还在郑斌身上趴着,已经毫无意识了,厚唇恰巧堵在他两腿之间。 郑斌将一锤夯在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的人头上之后,就被虚空中飞出的一人砸了个正着。剧烈的撞击风浪一般袭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哗啦啦的将他从地上甩到斜几米远的河岸边,上半身都伸出了河岸,半个臀部堪堪搁停在那儿。 匪徒头子和其他五人化风成影,在漩涡一般的飞雾中渐渐变幻着步伐和手臂。而连程,就轻笑着,瞧着他们自以为是的花招,更疾风闪电,迅如流星,在风的背后成光,将几人手中的钢刀刮得像一面镜子,映着地面的火光四处闪耀,不住刺激着混战乱打的人。 而乱棍砸下的势猛,即使来人有钢刀护身,却施展不开,只能紧紧护住脑袋,挡住乱棍无眼,简直是憋屈的不能再憋屈!没有被打晕的人都怒红了眼,肺都快气炸了。 娘的,竟然半夜拿着钢刀进村打劫!到了我们周家村,算你们倒霉吧你们! 沉寂的夜突然就如沸水般喧闹杂乱起来,火把插满地面岸边,照亮一团混战的人群。不管是回击猛烈的乡间汉子,还是奋命抵抗的未名匪徒,都是一脸激愤,怒目喷火,皆有狰狞疯魔之迹。 乡间汉子没有章法的乱舞,让手持钢刀的匪徒只能抵挡。村民仗着此时自己人多,狠着劲儿往死里夯。 连程身影消失后,郑斌愣头青一样冲进了贼人的包围圈,夺过倒地之人手里的钢刀就是一阵劈砍。随之而上的男人更是没有什么招式,锄头镰刀砍柴斧,只要是不再自己村的人,就憋住一口气的乱抡。 真是教不熟的鬼滑头,什么心思都会耍! 重阳起身追出,衣服带起的风将桌上的蜡烛扑灭。 “这小子……阿正回来!” 火烛乱飞,光影撩动。重阳眼睁睁看着他飞鱼一般从自己手下溜走,夺门而去。 重阳就怔怔挡在那儿,看阿正说过话后,垂着脑袋,笨手笨脚将衣服左右两衽向中间合拢。却在这时,小孩儿身子一倒,后仰朝天,脚尖蹭地,自重阳胳膊下方飞速滑出,几个动作就在电光石火一瞬。 就这小身板还要出去帮忙?再练过武也不能狂妄成这样…… 正好趁此机会练练手!阿正想。 那么大的打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打起来的,三更半夜,一片黑灯瞎火的,还在从村头传来的声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是出去帮忙了!” 重阳一愣,张臂挡在床边:“那你要做什么?” 阿正皱眉,将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狠闭了一下眼:“拿什么尿盆?我又没说要解手。” 重阳以为他要解手了,忙道:“正哥儿别出去了?小的把你的小尿盆儿拿来,你就在屋里解决吧!” 阿正憋着小脸,有些颓唐地从床上爬起来。 屋子里有吹到什么东西的噗响,接着就有一团火冒出,朦胧的光晕将重阳不羁的脸照亮了。他走到桌边,点起了蜡烛,屋里一切都在渐渐升起的烛火中,浸在愈来愈亮的橙光中。 阿正有片刻的安静,似乎是在迷糊中,两手抓着被子将小身子遮的严严实实。但耳边又密密匝匝涌入打杀呼喝的枪棒朦胧声响,他烦躁哼唧两声。 屋内重阳的声音和村边群起围攻的呼声同时响起。 “乡亲们上啊!” “阿正你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一百六十三章 匪徒隐情 清晨太阳初升,新亮澄明如水,挥散天空的暗蓝。 新县县学的学舍。 周恒和杨潜的房间。周恒已经醒了,脸上郁色淡淡,将明显有黑眼圈的眼衬得有些低迷,双目无奈,黑眉微蹙,清隽明和的面容沾着些微委屈。 他两个月没来学院,昨日好不容易来参加次考核,李秋王中简张群生他们非说自己不地道,为了媳妇将兄弟弃之不顾,连杨潜都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他们围攻自个儿。一番叨叨耍玩,赖在他们寝室竟是不走了。 而他们这屋里就两张单人床,若说两个人挤一张,就算玥玥来,也是有些挤,翻不过来身的。 但现在,他和杨潜的床合二为一了,李秋那小子乐着将床并到一块儿,五个人人肉饼一样叠在一起睡了一夜。 他们几个睡姿是在不咋样儿,周恒一夜被踢下来好几次,回回都是脸朝地。 这会儿,他刚重新躺到床上,王中简的腿就再次挨上了上来,动作温柔,缓缓的从胸前划过,向上滑,然后,像长了眼一样,将脚后跟搁在他嘴上…… 周恒一抬手,捏住他的脚将那条腿甩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恒一跃而起,捞着王中简的腿,直接将他扔到地上,顺便捡了地上的鞋,扣在他脸上。 恩,这样很漂亮。 将李秋的腿横在床边,靠近王中简,就像人是被他踢下来一样。 而张群生,据他自己的体验,他的睡姿还可以,也是一直被欺负的那个,就放过他吧。 一夜没睡好,还反复被人踹,被人抱,被人亲……周恒脑袋里涨的要死,他捏捏太阳穴,将眼睛紧闭了一下,舒缓干涩不适,缓缓睁开,看向睡的依旧很熟,薄薄的嘴唇还隐隐约约泛出笑意的杨潜。 这人太不厚道!他长久不来,不帮着他,还在一旁观战,享受的很。他清楚记得,昨儿李秋几个双手困住自己的时候,杨潜还邪笑了一下,满心的舒适。 周恒抿抿唇,轻着步子凑近杨潜,刚伸出手,还没碰到他高挺的鼻子,杨潜竟突然睁开了眼,一笑,“你干什么?” 倏然撩起的眼皮,透出黑白分明的眼,周恒惊了一惊,吓的往后退了一下。 杨潜嘿嘿的笑,麻利起身,下地的时候跺了跺脚。这小床横七竖八挤五个人,还不如他自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呢! “阿恒啊,你这么温和与人无争的性子……”杨潜瞟了王中简,撇嘴散漫的笑,“竟然跟自己人玩儿起心眼儿了?” 周恒已经站在床边,淡然的开始穿外袍。眼光早已恢复澄澈,轻柔的落在自己柔软的衣衫上。 杨潜定是早就醒了,暗中看着自己动作呢!不然不会他刚要碰他,他就醒了。他爱说,就让他说吧!反正他也不会把自己怎样。 周恒不吭,杨潜挠挠头。想怼人家一句,结果人家就没放在心上,让杨潜心里气闷闷的。 这小子在他们面前总是淡的像风一样,偏偏那脸皮子白的像云,笑起来像光,一片清秀君子模样。他们几个啊,光屁股洗澡的样子都见过了,这小白脸还装什么斯文哪! 穿好衣服,周恒将一双疲倦的眸子睁大,半含笑道:“你不就是想看他们欺负我一下吗?现在得逞了,还想再埋汰埋汰我?” “哼!”杨潜一翻眼,撩撩自己散乱的发,撇嘴,“你这么长时间不在,我一人每晚睡冷屋子,知道多冷清吗?你好了,天天有媳妇儿陪,我还孤单呢!” “我娘子有身孕你又不是不知道。”低低的嗓音,周恒抬头望天光,早间微暖的日光将他的面庞镀了一层温和的颜色,“我对娘子初心本一,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就惯着媳妇儿吧!”杨潜脸色臭,揉揉迷糊的眼,打了个哈欠。 周恒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别说我,你和邢小姐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咱俩不定谁宠的很!” “你……” 杨潜瞪眼,周恒却又朝他弯眼笑笑,一片温和大度,出去打水洗漱了。 几个夫子商量了一番,连夜将试卷整看了一番,还批了分数,今早就将结果发布下去。 因为周恒仅在学院呆一天,今天就走。 这高材生,每个夫子都希望他能高中,对他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即使当初周恒提出回家中学习的请求,夫子也没有替他担心,只叮嘱了几句不要松懈的话,就放他走了。 此次集体考核,监管严苛,不亚于真正的临场考试,夫子们有想看看学生真实水平的想法,也要测试一番周恒在家是否有学习,是否将功课落下。 但结果却真的让几个头发半百的夫子满意的很,不管是四书五经的解读,还是策论的精辟,周恒记忆精熟,见解独到实际,不失为一代才子了! 按几个老夫子历年的见闻,周恒若能继续保持,或是更近一层,明年春闱,不说三甲,就是状元之名,也是囊中之物了! 拿到批复过的试卷,几人赶在周恒走之前,又凑到一块儿,羡慕嫉妒恨的将周恒拧巴了一番。老天爷真是偏心的很,他们在学院辛苦读书听讲,考的就在中上水平,这人在家陪娘子,好吃好喝,还夫妻合乐,竟然又拔得头筹。不公平啊不公平! 周恒走后,仙客来自然是不再送饭来了,他们又回到食堂白菜萝卜窝窝头的日子,那叫一个清苦。没有油水,每天的大便都比以前硬了……费屁眼儿啊! 周恒只用他漂亮漆黑的双眼皮儿眼,将他们几个有些清瘦的脸瞟了一圈,将施舍的语气暖的像是安慰,说:“那我今日中午,让仙客来送一桌菜过来给你们吃好了……” “好好好!”几人忙不迭点头,生怕他是都他们的,个个将眼睛睁的圆亮。 “不过你们要到宿舍吃,不然让其他同窗看见……影响不好。” 周恒目光温柔的像一滩被太阳烤热的水。几人心里熨帖的舒服又冒泡,突然就幡然悔悟,向自己刚才诋毁周恒的话道歉,脸皮厚的跟城墙根似的。 周恒将宽阔的袖口抚平整,轻笑着:“无妨无妨,我这就走了,你们继续过艰苦的日子吧!” 这几人家里条件都不算差,在学院吃喝,可不就是过苦日子么! 周恒在几人憋闷的目光中,淡然走出了学院大门。 昨晚中途醒了一会儿,秦玥醒了之后总觉得没睡好,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来,起来又抱着肚子在床边呆坐着,直到石心打好热水过来,才终于安生的洗漱吃饭。 而关在一间小黑屋的二十个山匪,醒来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落在头子身上。 “大哥,我们咋办?” “能咋办?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操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是苦了你们,跟着我没过上好日子……” “看现在这样子,他们肯定会把咱们送进官府的。” “奶奶的,老子拼死拼活,到头来竟然栽进一个小村子里!” 门锁哗啦啦一阵响之后,连程进来。昨晚被连程打怕了的几人身子一僵,即使手脚像绑猪一样绑着,还是缩成一团,不去看他。 连程进来只问了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从重城逃出来的。 山匪互视,颇有些防备的盯着连程,头子目光闪烁,显然有隐情。 连程抬起低垂看着他们的眼帘,目光冰寒,没有继续问,只是轻轻抬脚,稳稳踩上一人脚面。几人在听到咔嚓嚓骨碎的声音后,就是那人鬼哭狼嚎的痛呼。 临近周恒家的几户人家都打了寒颤,听说连程将那些人都绑到家里了。连程那小子看着就是一个狠得,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整治那些人呢。他们都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没过来凑热闹。 黑屋里只有那人不住的哀嚎声,其他人都颤巍的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有胆子小的已经偷偷看向了头子,希望看到他眼中认输的信号。 但安静片刻,依旧没有人说话。 连程嗤笑一声,小小山匪,到山穷水尽时,还在心里藏着什么雄伟后台坚实靠山,不肯说出口?又不是死士,嘴硬什么! 那人只被踩了一只脚,连程刚才用的左脚,此时,他嘴唇一勾,缓缓抬起右脚,眼睛不眨的落下。 又是渗人的咔嚓骨碎,在安静的早间像寒流一样肆虐涌过,将二十人的心肺冻的彻骨。 头子紧闭双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耳朵,想将汉子凄厉的嚎叫隔绝出去,那声音竟真的没有了! 头子睁眼,原来那人直接疼昏了过去,脸白如纸,嘴都咬烂了一块,鲜血直流。而他土灰的鞋上,已经有血水渗出来,模糊浑浊。 屋中死一般的安静。连程将一圈人扫视一遍,轻声道:“还真是汉子!佩服佩服!我看看,下一个,轮到谁呢?是踩脚还是踩手?” “听说十指连心,踩上去,是不是更疼!呵呵,我就喜欢人在耳边哀嚎,听着十分舒服啊!”连程轻摇着肌骨流畅的脖子,将门口射进来的光打的晃动了几下,破碎的落在几人身上,像是命运洒下的征兆,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随机剧痛,和残废。 连程缓缓的,悠闲的,将目光转了一圈,在其中两个人身上绕来绕去。 他的目光甚至是有些温度的,但两人竟如同被毒蛇信子舔面,极度的恐惧潮水灭顶盖来。 连程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一人手上,他抬脚…… “我说!”头子突然大喊一声,额上青筋暴露,“我说!你放了他!” 连程笑着手脚,“早说不就好了?还让你一个兄弟受伤,真是好心疼!” 头子咬肌紧绷,眉眼忽皱,垂眸道:“烈鹰将军命令剿匪之后,有人马上找上我们,放我们走,让四处逃窜,最好将途径的地方都狠狠打劫一番。” 他们军中有那方人的内奸。 连程阴沉着脸,“那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穿着夜行,蒙头蒙脸,只露出眼睛,认不出来。”头子斜眼瞥了连程一下,随即就将目光移开。 “不可能!”连程声狠,眸如钢钉,直插进头子胸膛。 他们既然如此放这些山匪走,身上定有样东西,能让他们记下,而且记下的,是烈鹰将军的标记! 连程骤然发狠,身上迸射出的戾气寒气逼人,头子一怔,粗声道:“他们腰上挂着烈鹰牌,不知是真是假……” 餐桌上,连程缺席。 听到外面乍响的尖叫,小雨和周勤吓了一跳。 “怎么了!”两人同时惊问。 阿正淡淡道:“坏人在受惩罚呢。” 两人一头雾水,阿正巴拉巴拉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秦玥惊眸,这小子竟然自己跑出去了! “我可是救了一个大叔哦!而且一点伤都没受,还见到阿银了呢!”阿正咧着小嘴儿,大眼水灵灵眨着,很是知足。 秦玥抿唇,低着眉眼看他。多少人的混战,山匪有刀,村民又夯打乱套,万一误伤到他怎么办?家里有孩子就是让人操心啊! 阿正也乖巧的抿了唇,糯糯道:“嫂子不要生气,人家明明挺好的,还办了件好事。还好你昨晚没醒,不然会吓到我的小侄子的!” “就你会撒娇转移话题!” 阿正嘿嘿笑,秦玥便不再说他,吃了饭就让三人上学去了。 连程不知去哪儿了,与他一个屋的石青也不知道,但是黑屋里那群山匪倒是被官府的人来押走了,邢兴还大意的赞赏了周家村一番,说要向太守禀报,给周家村一个嘉奖。 村人倒是不在乎什么嘉奖,只想要平和的日子而已。他们都庆幸,还好早准备,不然就那些钢刀架到脖子上,为了保命,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得老老实实交出去啊! 周恒是跟连程一起回来的,不知连程跟他说了什么,他倒是没有太过问秦玥这件事,但是却有些后怕的一回来就搂紧了她,抱了好长时间才分开。 “阿恒我没事儿,我舒服的睡了一晚上呢,连醒都没醒。”秦玥轻抚在他宽阔的背上,男子火热的体温将她的身心都浸泡在滚烫的水中,熏的人想流泪。 其实每次都是虚惊一场,但周恒的心一次比一次悬的高。 他不想失去,更不能失去秦玥。这女人给了他一生未满的渴望,他怎能在半路弄丢她? 他舍不得啊! 感觉周恒的心跳渐渐恢复到正常,秦玥也安心下来,笑着问:“相公,难不成你这次考试没考好,想先跟我撒个娇以免我打你屁屁?” 周恒的担心瞬间被秦玥给搅散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松开她,将她的纤细的脸轻轻一捏,微笑道:“玥玥怎么会想相公考不好呢?”他半搂着秦玥,手落在她已经突起的小腹上,清秀的面庞含光若云,“还是当着孩子的面。” 秦玥半张手臂看覆在自己肚子上的他白皙的手,将自己的小手盖在他手上,十指交合,“就是当着宝宝的面,才要你证明自己的青白,到底考的怎么样?啊,你们的成绩应该还没有出来吧?我想的太快了……” “出来了。夫子们连夜改的试卷,我的成绩还可以,没有倒退。” “第一?” “恩。” “真棒!”秦玥猫一样的笑,拦下他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周恒微笑着将她的脑袋扣在肩上,清亮的眼眸温柔泛滥。 夏季已至,天渐渐有些燥热,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将路边的小树野草晒的颓唐耷拉。而山上的树却一日日繁密,绿意深重,隐有遮天蔽日之势。 午间,烈阳熏烤,地上有恍惚的热气冒气,手露在阳光里,直觉烫的慌。 秦玥身子一向是畏寒的,才入七月,倒是没有觉得太热,这天儿比现代的桑拿天好多了。 家里那棵葡萄藤是棵老树了,活了就挂果。阿正每日都在午间太阳光正盛的时候,在树下观望,哪颗葡萄被在太阳下透亮泛着黄澄澄的光,就是能吃啦! 小孩儿每天摘下一两个,给秦玥一个,自己吃一个,还有些酸,但秦玥吃的觉得极舒爽,凉凉的,水水的,还是宝贝阿正给的,酸甜可口。连带着周恒看阿正的目光都比以前都温和宠爱。 夏季一来,镇上也开始有卖水果的了,苹果,梨还有李子,无添加,纯天然自己种的。家里人隔几日就出去买些回来,都是挑着几家最甜的买,秦玥手边一直不断水果,每天都吃的蜜甜。 九月下旬秋闱,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周恒每日天不亮就起,趁着凉爽学习,而后才和秦玥在一起,仍旧是一人学习一人无聊的看书吃东西,一直到秦玥睡下,周恒仍是再看一个时辰的书。 但进了七月,秦玥就不让周恒陪着了,总是将他赶去书房,自己一人在卧室,也拿了一套文房四宝,不知在鼓捣什么。 思及邢晨和杨潜就快成亲了,周恒想秦玥许是在位他们准备礼物,也就没多问,由着她自个儿玩吧。之前她还送给连程一幅石心的肖像画,给邢晨一幅画,也不足为奇。 周恒想的没错,秦玥确实是在准备礼物,还是自己亲手画出来的。 大太阳下,屋里整日都是亮堂堂的,密实的屋顶倒是将热量铺散了一分部,屋里没那么热。但秦玥绞尽脑汁的构思画面的布局,趴在桌上,不时蘸点墨水,手腕吃着力,竟不知不觉出了汗。 “玥玥若是想将此画送出去……我看你还是剩了吧!” 周恒不知何时站到了秦玥身后,突然出声,清醇悦耳,却吓的秦玥一个激灵。   ☆、一百六十四章 如此送礼 男子清隽如常,眉眼衬着熏热的阳光,轮廓柔和而干净,像心境安详的画家做出的暖黄澄透的画。 他定定看着秦玥手下的画。因为被他突然打断且受到惊吓,秦玥手里的毛笔已经碰到纸上,晕开了一团有山核桃大小的墨迹,在隐隐约约交缠亲抚的人像上,格外突出。 秦玥回头看他,眼中一闪而过数种情绪,惊吓,羞气,以及被发现做坏事却躲闪不及的憋屈。 周恒将目光定在她瞬间睁大的湿亮的眼睛上,又安静移开,再次看桌上的画。 秦玥心里一咯噔,嗖的将最上面一张已经画上小人的纸握成一团,使劲使劲地揉捏,仿佛这样,周恒就能忘记那上面的东西。 她迅速将那团纸塞进袖子里,张开双臂将桌子盖严实,闷闷道:“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秦玥精黑的眼珠胡乱瞟着前方,心思百转,想着要如何将她画春宫图的事实给掩盖过去,或者找个很好的借口。 周恒安静的像一株修长的青竹,存在感极强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慌乱的小动作,心中轻笑着,又看向桌子右上角已经画好的一沓图。 最上面的画着一个大点儿的人,胳膊放在小人的两条黑线腿上,小人身上上方还画了两个大圆,圆上轻点墨珠……大人的两细腿中间还画着一条指节长的线,直指他抓着的小人细腿间……小人还长大了嘴,圆脑袋上左右各画了一个绕起来的圈圈,好像是在害羞…… 周恒黑眉微挑,双目光闪耀耀,无奈又想笑。 这样简单粗暴的春宫图,也只有玥玥能想起来画,言简意赅,寥寥数笔就把一个姿势给勾勒出来。 身后男子的气息忽然重了起来,是不是生气了?自己画这玩意儿,太有伤风化,他要么将这些全撕了,要么就是全烧了啊……秦玥心里七上八下,手指扒着桌边儿,一下一下抠着,最后干脆将眼睛一闭! 闭眼之前,秦玥瞟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赫然落在桌角处的一沓画上…… “啊!”秦玥一跳起来,抢过周恒已经拿到手里的春宫图,一团就背到身后,跳脚抓狂着:“周恒你别碰!我就是送给邢晨增进他们夫妻感情的!只此一次,你别收走我的劳动成果啊!” 小女人肚子微鼓,皱眉哭眼扁嘴,一张小脸皱的跟包子一样,衣衫松垮挂在她身上,本就偏瘦,衣衫空荡摇晃着,更娇小玲珑。 被抢了想看的东西,周恒皱皱眉,盯着垂着脑袋的秦玥,柔软的发半挽着垂在她肩上,只露出点线条明润的洁白下巴。 脑袋上突然被大手覆上来,秦玥抬眼,扁嘴瞅了周恒一眼。 碎光闪闪委屈的小眼神儿,像一颗石子砸进周恒心底,泛起浅浅波澜。 “我只是想看看,玥玥脑子里都有什么,姿势……学学而已。” 手还在秦玥发顶轻揉着,像有毛茸茸的东西拂过,秦玥舒服的将眼睛眯了眯,想到此时自己不那么秒的情况,瞬间将眼睛睁大,听到周恒的声音就愣怔住了。 “你,你说什么……” 她缓缓蠕动着嘴唇,不自在的将背在后面的手又揉了揉,只将纸团攒的没法再紧了,才死死攥着不动。 周恒顺着她的手臂往后伸,秦玥也后退着,嗫嚅着不想让他看。 “干嘛看这些?这不是给你的嘛……” 周恒已经紧紧贴在秦玥身上,此时她撒娇的嫩嗓音吐在自己耳边,像暖风熏雾飘过,搔的他耳朵痒痒。 夏季熏热的身躯相触,秦玥被周恒清冽的气息全全包围,清流一样环绕着,晃神儿中,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掏走了。 秦玥轻哼一声,赌气一般坐回凳子上,抿着小嘴不看周恒。 屋里安静,不时有外面的蟋蟀声传来,而窸窸窣窣的展纸声像水流一样脆。周恒看一眼纸张,瞟一眼秦玥,修长的双眼中神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秦玥当然知道周恒在看自己,清亮亮含笑的眼神落在身上,存在感十足,就觉得时间过的慢!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秦玥是听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了好长时间,且想着自己画的那些个五花八门的姿势,都被亲亲相公……欣赏着。 这感觉,就像是他正看着自己没穿衣服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摩挲探寻…… “玥玥!” 周恒突然出声,将身体凑近秦玥,手里捏着平展展的纸张,黑白分明的画在秦玥眼前渐渐放大。 “干,干什么……” 周恒轻笑,喷出的湿热气息比此时的空气更热,围堵着秦玥透过阳光显得红润晶莹的耳眶。他醇厚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们是不是有好多姿势都没有尝试过……你最喜欢哪种?跟为夫说说,恩?” 秦玥咬牙:“尝个头啊尝!” 周恒风清雨淡的笑,丝毫不在意秦玥涨红的脸,轻声道:“那你为何给邢晨和杨潜画这个东西?” 秦玥梗着脖子仰头道:“我觉得合适!” 周恒掂了凳子紧挨着她坐着,秦玥往一旁挪挪,一本正经的拍上他凑过来的手,嫌弃着:“别离我那么近,热!” “恩?”周恒却将下巴颏轻轻搁在她肩上,细细的在她肩胛骨上碾磨着。 男子温热的鼻息不断扑出,而秦玥纤细的肩膀上,周恒下颌轻触的异样感觉窜的麻痒又压抑,有一种微涨的感觉在四肢流窜,秦玥默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恩什么恩?呆子……”秦玥绞着手指,嘟囔着:“我可就画这一次,一次就收山不干了。你,你可别多想,我画着玩儿的……” 到底是心理不舒服,秦玥自个儿就跟周恒解释起来了,小嘴自然的微翘着,带着办坏事之后的求饶和娇哝。 无声无息的,周恒一用力将秦玥抱到自己腿上,一手举着那一沓画纸一手搂着她,笑脸浓浓道:“既然都已经画了,玥玥的功夫不能白费,咱们留着自己钻研!邢晨和杨潜那边,礼物由我准备,可好?” 秦玥扭脸瞪他:“不行,这可是我都想好的让晨晨羞羞脸的礼物,不能不送,我送我的,你送你的,咱俩不掺和!”说着她就去抓那些画,奈何周恒胳膊长,往外一伸她就够不着,还得顾着自己不从他腿上掉下来。 “还给我!”秦玥捏着他的后颈抓挠,一边挥着手去抢画纸一边晃着腿哼唧。 周恒心情愉悦的看着听着,活像怀里抱着只撒娇的小白猪。 “为什么送邢晨这个就合适了?这么多的,眼花缭乱的姿势,前前后后的……若是送一个男人,倒还可以接受,可你偏偏要送女人……” 周恒故意将声音压抑着,他知道秦玥最受不了他这磁性十足的嗓音,听到之后整个人几乎都是软的。 秦玥果然不说话了,吭吭唧唧拨拉着他的衣服,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儿乖的很。 周恒低头就噙上她的唇,夏日里更加娇软的唇瓣带着不可思议的诱惑。他细细舔磨,唇舌长驱直入,撷取甜蜜吞咽娇媚。放在秦玥身侧的手,也着魔一般轻轻缓缓的撩拨抚摸。 破碎的呜咽从秦玥湿红的口中溢出,两个人摞在一起太热,现在又做这么消耗能量的事儿,她整个人都是迷迷蒙蒙的,说不出哪儿,反正就是觉得不舒服。 腾出一只手摩挲在周恒身上,走过他线条流畅结实的上身,搁在他腰上就是一捏,狠劲儿的抓着他腰间薄薄的肉一揪,一拧。 周恒闷哼一声松开了她,唇上光泽水润,血色丰盈,一双眼睛更是水雾朦胧,透着说不出的疑问,嗓音沙哑问:“怎么了?玥玥不舒服吗?” 秦玥一抹被沾湿的嘴,从他身上下来,捞起衣领就开始扇风,小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红晕,瞧着水光潋滟的一片。 “热,不舒服。” 周恒微微蹙眉,“对不起玥玥,是我性急了……我,给你倒杯水喝。”他呐呐着,倒了水送到秦玥嘴边。 秦玥皱眉往后躲,“不想喝。” 周恒扔下水杯,着急问:“想吃什么,我去拿。” 秦玥十分不开心的样子,“想吃阿正摘的葡萄。” “……我给你摘行吗?”周恒已经将画纸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一心要将秦玥哄高兴了。 点点头,秦玥坐到床边没被太阳晒到的地儿,继续撩着衣服扇。周恒忙给递了把扇子过来,“再拉扯衣服就扯开了,用这个。” 秦玥接过:“哦。” 到周恒终于将几颗透亮的葡萄送过来的时候,秦玥已经歪在床边打瞌睡了,手里还将那一沓纸捏的死死的,一块儿毛边纸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 周恒无奈摇头,捏着一颗小葡萄在她更小巧的琼鼻前蹭蹭,“玥玥,还吃吗?你喜欢的葡萄来了。” 秦玥将脑袋往前一凑,张嘴准确地咬住葡萄,闭着眼就将两腮鼓动着,欢快嚼了起来。 周恒在她跟前低低的笑,“睁开眼睛可好?就捏着那几张纸,还想带进梦里呢?” 秦玥灵敏地将画纸往怀里一攒,自个缩到床里面蜷着,“你得让我送给邢晨!不送不撒手。” 等了半晌,身后竟然没人说话。秦玥嘀咕,难道周恒生气自个儿走了?她缓缓扭头,斜着眼往外看,结果就看见周恒放大的脸,含笑的眼。 “嘿嘿……”她听到自己傻笑了一下。 “那就送吧。”周恒道。 秦玥惊诧,眨巴着眼,满目惊喜,“真的?” 周恒柔顺的像水中飘着的绿藻,软绵绵一片点头。 秦玥砸着下巴点头,小狗一样,漆黑的眸子水汪汪泛着笑,狡黠又得逞。 邢晨子,等着我的大礼吧! 七月中旬,终于到了杨潜和邢晨成亲的日子。 周恒带上秦玥,赶着大热天儿的太阳,到了新县,刚好赶在邢晨出门之前将秦玥送了过去,细细嘱咐一般,让秦玥注意身子,莫要在人群跟前挤,而他则去了杨潜家。 邢府一片大红,红绸如云处处飘,灯笼如星点缀其间,虽有绿柳鲜花阴凉遮蔽。但入了秦玥的眼,却觉得处处燥热不堪,呼出的气比太阳熏照的还热,额前的汗直流,小脸都红扑扑的,明眸水亮,莹莹泛光,这样子进到邢晨的闺阁,到显得应景十足。 邢晨正头戴缠丝绕珠九尾凤冠,一身婆娑嫁衣,围在一群婆子小姐嫂子中间,正襟危坐,与众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看见被石心搀着的秦玥,立马摘了凤冠迎过来。 一看秦玥的红脸儿和水光潋滟的眼睛,就知道她被晒的太很了。 邢晨皱眉向一旁的玉儿招手,“玉儿倒水。” 秦玥温柔笑笑,“没事没事儿,歇一歇就好了!你看你还摘了凤冠,大喜日子的,还不快带上。”她轻推推邢晨,将她送到刚才的位子上。 “我不是心疼你吗,你说说肚子里还有一小的呢,热天还让你跑出来,我担心你万一热坏了,周恒拿我是问呢!” 邢晨妆容精致,红唇水润,晶黑凤眸长,肌肤瑕白如玉,烟霞凤舞苏绣的红衣明艳,灿烈吉祥。这一略略扬眉嘟唇,都是一番风情万种,别有滋味。 结果玉儿送来的水,喝下倒是好了不少。 秦玥翻过手背蹭在自己脸上,想消除脸蛋的烧红,笑道:“你看我们家孩子多会应景儿,以来你这儿我就成红脸人了,喜庆又热闹。” 邢晨已经在婆子的帮助下降凤冠带上,秦玥轻手将夹在她发间的金线明丝拉出,“真漂亮!” 邢晨心里美滋滋的,淑女的来了个笑不露齿,嘴上却道:“我一直都很美,现在你才知道啊?果然是有了孩子眼睛才亮起来了!” 秦玥努嘴轻斥:“就会讨嘴上痛快!都要嫁人了,还不学着贤惠点儿。” “学学学,一定贤惠!”邢晨头戴着沉重的凤冠,点不了头,只上下眨巴着眼,灵动的很。 秦玥轻笑,邢晨的性子,许是多久都淑女不来,就算养个孩子,养出来也是跳脱娃。 “喂,我记得你当初说送我一份大礼呢,我可等着呢!”邢晨朝她飞了个妖娆的眼神儿,也不顾在场还有旁的客人,听见自己跟人家要东西会笑话。 “我可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的,礼金先给前厅管事儿的人了!” 邢晨轻哼,“你给我才是我的,给了那人就成我爹的了!真是笨,这样的脑子,都怎么做生意的?”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秦玥抿唇笑笑,招手让石心过来,递给邢晨一个方正的雕花明漆木盒。 “该上礼还是要上的!”秦玥意味深长道,“但是该给你的,还是要给你!” 邢晨掀起眼皮看她,已经怀孕的女人肌肤却更是细滑,明润的像能被阳光照透一般,明眸皓齿,温温淡淡,就这样安静瞧着你,就能瞧见那双眼中温润的柔光,赤诚真切。 “还不赶紧接着?要不让玉儿给你拿着吧,一会儿就该上花轿了。”秦玥娇软嘱咐着,这就要将东西送到玉儿手里。 邢晨抬手接下盒子:“我的东西还是我拿着安心!”她顿了一下,“这是什么?头面,还是首饰?” “红玉头面。”秦玥半低下身子还要再说什么,石心忙扶着她。 孕妇身子重,蹲下什么的都不太方便,可不能压到他们家小少爷! “盒子下面还有个夹层。”秦玥压低声音,口中热气都喷到邢晨耳中的绒毛,“洞房前一定要看,不然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就不齐全了!一定要看,跟杨潜一起看!而且只有你们俩能看,这是给你们的礼物,不能外传啊!让我知道了到你们家撕你的皮……” 邢晨狭长卷翘的睫毛一掀,“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我知道了!肯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一起看,不外传!” 石心将秦玥扶起来,外面就传来一阵漫长喧腾的鞭炮声,接着就是急促而来的众多脚步声。 秦玥一笑,拍拍邢晨的手:“是时候出嫁了!好好待杨潜,莫再乱耍脾气。” 邢晨垂眸,努力将沉重扥脖子和脑袋点了点,“知道呢!” 杨潜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走到邢晨闺房门前将人接到手中。 夏日阳光灿烈的很,满院嫣红照的人满目炫亮,人人光鲜亮丽,笑容冉冉。 新人牵手而去,杨潜满脸红光,英俊的眉眼沾笑,自打握上邢晨的手,视线就没再落到旁人身上。 县令之女出阁,又是百姓心中的女英雄,邢府门前到杨府的一条大路上,挤满了老老少少,皆要看着邢大小姐出嫁。 红花铺地成毯,一路鞭炮锣鼓成鸣,与人欢声道喜相间,杨府下人隔一段路便从臂间篮中洒一把系着红绳的铜钱,围者纷纷去抢。不为那一个铜板的多少,关键是沾沾人家的喜气,自己也高兴高兴。那可是邢大小姐出嫁的喜钱啊! 杨潜不时回头看邢晨所在的红轿,垂眸笑,抬眼欢。一路走来不知多少的笑闹酸楚,都成了此时的陈酿醉心。前方一条红毯铺道,深深浅浅的耀目,青天白日皓阳,光芒万丈遍洒。所有沉重积淀在心的绝恋,痴情,等候,都渐渐被日光蒸散,挥发在那一人心上。 杨潜沉沉一笑,薄唇生辉,望见花轿红帘一角,露出她大咧咧的绣莲鞋尖,眼中笑意更深。 唯有一人啊,能得此长久守候,痴心陪伴。 ------题外话------ 最近更新晚,习惯早睡的朋友不要等,早点睡吧,第二天看也是可以哒!爱你们!   ☆、一百六十五章 红眼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亲们早睡,晚安! 本文快进入第二卷了,但仍然是轻松剧情,有少量计谋吧,太复杂的我这笨脑子也想不出来……当然也会涉及周恒弟妹的终身大事,和包子们的二三事,嘿嘿! ------题外话------ 远隔千里,正在和大哥谈事的张文义,没征没兆地打了个大喷嚏。看小说到 “哦,那正好!到时候咱们孩子管他叫大爷。一定郁闷死他!” “……没。” 秦玥将那只叼着的空壳儿吐在桌上,仰望周恒:“相公,你是没张文义大吧?” 张大爷…… 秦玥又给自己剥了个,还送到石心手里一个草莓,笑眯眯吮着壳里的汁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可是美容养颜的好东西!”摸摸肚子,柔柔的一脸母性光辉,“宝贝儿,咱们在这山旮旯里,可算是独一份儿的了!你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出生啊!到时候多谢谢你张大爷……” 周恒不知,此时他对秦玥的宠溺,不亚于一个父亲对女儿了!特别是秦玥有孕以来,性子更是娇娇嫩嫩,小脾气满天飞……周恒见过她宽和,见过她淡然,也见过她正直严肃,这样真正小女人的模样也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显露一点,现在倒是每天都娇气,他还觉得挺好玩儿…… “多谢娘子!”周恒接下,清朗的笑似疏光淡云。在这么有胃口的时候,能想到先给自己吃,算没白疼她吧! 秦玥坐下,摘了一只荔枝,两指一捏,疙疙瘩瘩的外皮就张了嘴,将里面细嫩透白的果肉挤出来一半,举到周恒眼前:“相公吃!” “草莓就算了,但是荔枝,估计也只有他能弄来,还知道给咱们送一点过来。” 周恒点头,温雅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是没尝过的水果味,这小东西倒是长的很美。 一边嚼一边问:“这东西是张文义送来的?” 一阵风一样跑过去,捏了一颗草莓就送到嘴里,又扔给周恒一颗。 不多时石心就抱来一小筐红通通的东西,秦玥一见就睁大了眼睛,叫。“草莓荔枝!” 秦玥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让周恒给强行止住了,“莫转晕了头。” 空档了五个月的周恒,就像被太阳暴晒的噼啪响的干木头,一点就着。她能亲亲他玩玩儿,却不能将他点着了又不灭火,那不是她的风格。再说,自己男人自己也心疼啊! 她才不要再主动献吻呢! 也不知是满足还是咋的,秦玥就仰脸,小狗一样巴巴望着周恒,将他望的一头雾水。但看秦玥笑意莹润的眼睛,周恒知道不是坏事,笑着问,“怎么,又想亲亲为夫了?” 夫人?秦玥嘿嘿笑,这称呼倒是比娘子正式多啦! 周恒摇头,“方才有人送来了些东西,都搁到咱们这院的小库房了。”他转了视线,“石心,你去捡几样洗了给夫人送过来。” “恩恩,一定!”秦玥点头,听话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你怎么过来了,看书累了?” 周恒轻笑着将秦玥已经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捏了捏,“你若是想吃,也需控制好,不能让自己再难受了。” 秦玥才哼哼唧唧松了手,委屈着绵软了声音:“人家是没有经验,不然早就好了!” 周恒被捂着嘴和鼻尖,高挺如玉的鼻梁上,一双长眸含笑弯月,举着两手,抱拳朝秦玥点了点,表示求饶。 “不许再提这事儿!”秦玥瞬间发毛,咬着亮白的牙,凶神恶煞的像只暴怒小兽。 周恒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玥强硬了双手捂上嘴,唔囔着冒出一个音节。 “定是又不住吃东西了。少吃些干的,不然你又要在茅房哭喊……” 秦玥被水渍沾湿的唇跟花瓣一样,米分嫩嫩嘟着,瞧的周恒一阵心猿意马。 “渴了嘛。” “娘子慢些喝,没人会与你抢的。”他声音轻浅柔和,伸手将秦玥的手里的大水杯拿下,换了个小个子的。 周恒过来时她正抚着长几咕咚着,嘴角流出一道清流也不顾了。 走几步的真实情况就是,走到哪儿就掂起手边的东西,什么葡萄干,山楂饼,核桃糕,挨个儿往嘴里填,填过就灌水。 秦玥满意点头,“那是。”她缓缓站起来,“刚吃过东西还是别坐着躺着了,起来走几步……” 石心没听到,只笑着,一双黝黑的眼弯弯的,看着很秀气:“哪能啊!主子在奴婢面前,还不是想啥样就啥样,不用束缚,轻松些才是好。” 秦玥扁扁嘴,“怎么,你也嫌弃主子我了?不就是吃个梨吗?你还没见过我喝醉酒的样子呢……”最后一句绝对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没有蚊子的动静大。 石心低笑,递给她帕子擦嘴,“主子可别在外人面前这样,多影响您的淑女形象了!” 回到家,秦玥抱着一个水嫩的梨子,咔嚓咔嚓咬的脆响,吃完长叹一声,“爽!” 林秀英一拍袖子,笑着,“都是说别人时脸皮厚,说到自己就脸皮薄了!呵呵……” 芝娘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冒出了每晚,郑斌趁着良生睡着将他抱到外间的小床上,对自己上下其手,细细琢磨的情景。脸庞渐渐泛红,胡乱支吾了几声就跑回屋里做活儿去了。 林秀英又浅浅地,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已经有良生了,啥时候再添个闺女,就圆满了!” 芝娘一抿唇,心里甜滋滋的,也羞答答半垂着脑袋。 林秀英轻抚上芝娘的手臂,笑眯眯地,“咱村里还有谁不知道,除了周恒,数郑斌最疼媳妇儿!” 林秀英想着就叹出了口,芝娘也轻笑附和着,“早就说周恒和玥娘感情好,这又怀上孩子,不得捧着啊!” 周恒这孩子,是将玥娘宠上天咯! 林秀英早就听自家男人说,周恒拿了一把伞让给上面多加一层布好遮阴,做好后玥娘每次出门都打着这伞,就不见人家晒到哪儿了。哪像她们,整天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脸皮脖子和身上,那根本就是两个人的颜色。 要说秦玥冬天比谁都冷,这大夏天的又怀孕,还比谁都热。若年年都是这样的日子,她还不得气死…… 一出厂房的屋檐,石心就撑开一柄遮了棕色细稠布的伞,给秦玥撑出一片阴凉。 林秀英也顾不得多问,忙揽着她的肩膀往外带:“去吧去吧!别再出来转圈儿,要做运动到晚上凉快些再出来!” 秦玥呼出一口热气,微蹙眉着朝林秀英笑笑:“是要处理一下这些货,一会儿让芝娘跟你说怎么办。我呆不住了,得回家喝点水去!” 秦玥又冒了一头汗,额前明闪闪一片,石心拿了绢帕将之擦拭干净。 林秀英凑过来,低低问:“你们又在说啥,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所以咱们不亏!”秦玥朝她眨巴了眼,双眸精亮若流水。 秦玥面色认真,句句好像都在点儿上,芝娘倒也被唬地一愣一愣地点头,喃喃着:“说的在理。” “咱们半价出售,也不会傻得实话实说,就说这些货稍微有些瑕疵,咱们虽一向求精品,但这么多东西不能当废物给烧了啊,所以才给半价卖。这样在客人心里咱们还是落了个好名声的!因为这东西除了被洗了一次,根本就没有残次。” 秦玥看一向平和安静的芝娘像个小守财奴一样跟自己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拍拍她的身子安抚,“别急别急,咱们这东西被高温烫过一次终究不能是被人用过的了,不能蒙骗人当新货卖。” “半价?!”芝娘惊诧,音量不由得就提高了,“那咱们不就赔了?可都是好好的货啊!” 秦玥沉吟,“那就好。她们几个做的东西都拣出来,送到我家去,那开水消毒之后晾干之后,送到镇上的店里,让她们按半价卖出去。” 看秦玥的脸色,芝娘也猜出个大概,幸好都没送出去呢! “哦,这两天太热,产量不多,店铺里用的一直都是之前送过去的货,好几天没往外送了,做好的都还在库房里搁着呢!”芝娘忙道,眼神又小心看过来,“……她们做的,都不能卖?” 秦玥微微歪头,目光带着疑问,“恩?” “啊?”芝娘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问题。 秦玥缓缓直起身子,清淡道:“她们做的东西有多少是卖出去的?” “玥娘,还有什么问题吗?”芝娘上前问。 红眼病人眼睛分泌物之多之快,恐是要隔一会儿擦一次,她们手中不离布料针线,多半是东西都被沾染了。 那筐里,都是她们做好的和正在做的内衣和玩偶。这些成品或半成品,不知有没有沾上眼睛的分泌物。秦玥溢出短促的疑难叹喟声,白里透红的小脸渐渐遮了阴云。 但秦玥却看着被缱回家女工的工作筐,微微蹙着眉,黑密的睫毛遮着低垂的眸子,沉沉的想着什么。 在最后一批患病的人回家后,芝娘和林秀英也定下了心神,本来她们俩就发现有人眼睛不舒服,但这工作本就费眼,偶尔有一两天上火攻的难受也正常,没往心里去。这下被秦玥发现病患,可不得提心吊胆的。 这一天下来,女工人数就减少了十人,而其他人又要十分注意公共卫生和个人卫生,尽量避免再染上红眼病。针织工作最重要的不就是手和眼么,若是眼睛出了问题,咋能好好工作! 趁着休息时间,秦玥对女工一个一个进行眼睛检查,最后又有五人被检查出轻微的红眼病。 秦玥轻抹额前的细汗,微微叹气:“以前也不这样……你们先走,我再看看咱们的人有谁需要用药的。” “诶,多谢嫂子了!咱们村里有会医术的人就是方便,头疼脑热都不用担心。”姑娘抿抿唇,小声小气儿道,“嫂子还怀着身孕,也快回家里歇着吧!看你在外面比我们都热的很呢……” 秦玥温和一笑,**的阳光将她的小脸晒的一片通红,“一会儿我配些药,让家里丫头给你们送去,该怎么用让她说给你们听,过个两三天就好。”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大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对身边几个病友笑着,“瞧瞧,咱们又瞎想了,还不是自己吓自己?赶紧回家去歇歇吧,哎哟,你别说,我觉着这眼睛可累了!” “就是会传染啊!不然我为啥让你们单独用擦眼擦脸的东西!”秦玥语重心长,“现在你们眼睛里分泌出的泪液和眼屎,都是带着病菌的,健康人沾上,也会得红眼病。多防范着,不让更多的人染上眼病,不是更好吗?” 大娘倒吸一口气,燥热的空气在她嘴里打了个转,火烧火燎的,“哪一点儿?” “不会。”秦玥将脸皮摆的要多认真就多认真,定定看着她们,说过一个词后还浅浅笑了一下,“这真是小病,不过还有点跟上次的病差不多……” 一个姑娘更是咬唇,红通通的眼里有明显真实的泪花在晃动着,那双眼被炎症侵染的活似泡在温水里的一朵红花。姑娘不甘心,她这么年纪轻轻,还没成亲,不会就要成瞎子了吧! 秦玥一愣,转眼看看其他几人,皆是一副可怜兮兮瞅着自己的样儿,都等她一句话了。是活是死,都在她开口之后。 这这这,她们以后不会瞎了吧! 她们这是眼,这红通通的眼白,瞧着就吓人,可偏偏除了不停的流眼屎痒痒点儿,还没啥别的痛感。但那眼屎流的也太疯狂了,一夜醒来得用热水泡好长时间才能把眼睁开…… 周秀都病死了,说是肺出了毛病…… 她们虽不会看病,但有眼色会猜想啊! 今儿秦玥一看她们的眼,竟然也让这样做…… 几个人是被吓住了,因为之前肺结核的事儿,满村人几乎都知道。那些个不能与人共用碗筷啊毛巾啊之类的事儿,都在他们心里留有印象呢! “不用不用!”稍大些的大娘忙拦了她,掀着自个儿黏糊糊的眼,想了一下才问,“玥娘,我们都没啥大事儿吧?怎么你说的这些事儿,都跟上次周秀那病的做法一样呢……” “怎么了?”秦玥看向其中一人,“有不明白的地方?那我再说一遍……” 几人都战战兢兢的听她的话,等她说完了,脚却像在钉在地上一样,愣是一动没动。 秦玥心里一跳,直道自己粗心大意,忙将几人叫了出去,仔细嘱咐了回家先用淡盐水清洗眼睛,不要将自己用的毛巾给旁人用,等等要注意的事儿。 两人挺严重的,睫毛都被流出的异物黏住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工作。 急性卡他性结膜炎,就是俗称的红眼病。 秦玥一心想着如何将身子养的舒舒服服,一点杂事的心都不操,结果有次心血来潮到厂房转转,才发现有好几个女工都成了红眼睛,眼泪眼屎不住往外流。 而在高温,蚊虫,人群密集几番作用下,不管是大病还是小病,都憋着劲儿的来。 夏季炎热,苍蝇蚊子也是乱飞,亏得周恒早早将床帐子换成了透亮的细纱软,不然秦玥别想好好睡。 当然,这都是在周恒在书房看书的时候进行的,不然他就该陪着她一起出来了。有石心陪着也是一样,秦玥特意挑中他看书专注心无旁骛的时候出去,就是不想打扰到他。 秦玥吃了瘪,回到家就开始不停的喝水,吃水果,吃完喝完就举着伞到外面转圈,将村里的人家都转一遍,才慢悠悠回家来。 林秀英和芝娘那个时候都没有这问题,不知道咋回事儿。结果王志梅就说是秦玥太懒了,从没有去外面散散步,做个小活动啥的,还整天吃吃吃,肠子都缠到一块儿了,还怎么排便! 拉便便及其困难…… 不多数时间秦玥都在屋里坐着,不是吃吃东西,就是给孩子做件小衣裳,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 山匪欲劫村的事儿之后,秦玥却也没有过问紫叶和秋桐隐瞒会武之事。她都习惯了,家里这些人,除了石心和石青姐弟俩,不都是旁的人送到自己身边儿的吗?不管当初他们的心思如何,现在这些人都是姓周的,是她的人,那就行了! 连程和石心现在的关系,大伙都心知肚明,私下里石青还乐呵呵喊连程姐夫,喊的连程心里酥酥的。而自他俩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后,石心倒也是对人体贴有加,重阳也不再说什么歪脖子树之类的话了,只见到人嘿嘿一笑,觉得这才是有觉悟的人该做的事儿。 阿正和连程每日早早上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练武,反正山上凉快,他俩一呆就是一天,午饭都不回家吃,暮色过去,炎暑之气消退了,才慢悠悠从一棵树上飘到另一棵树上,直到落在院里。 村里的学堂早就放假了,暑伏天人还是不要外出的好,那些细皮嫩肉的人,出去就得晒掉一层皮。 其他学子是怎样在大考前复习准备的,秦玥不清楚,但前世高考考研那阵仗,秦玥是体验的淋漓尽致,肝脑涂地。科举也是鱼跃龙门的壮举,周恒不加把劲儿,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离秋闱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周恒确实已经将大部分时间放在学业上,不然秦玥就要教训他了…… 秦玥每日都在睡梦中被热醒,一伸手摸到的就是拿着扇子已经睡过去的周恒。周恒每日不仅要温书复习,还要陪她入睡说话,费神费心。此时熟睡,清俊的脸上在无意识支撑的时候疲态尽显,看的秦玥阵阵心疼。 村中的树一到中午就蔫吧的像快死了一样,细嫩的枝条和叶子都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软搭搭垂着。而与此相伴的,是日夜不停的蝉鸣干风,在寂静只有热气氤氲的午间,声声悠长辗转,在昏昏欲睡的人耳中,是绝佳迷蒙的入梦曲。 盛夏三伏天,暑气蒸腾,烈日娇燥。   ☆、一百六十六章 秋闱人累 四日前,京城太傅府。 张文义奔波劳累,风尘满面的从岭南归来,不用柏西服侍,自个儿收拾了些东西,满头汗的抱了个阔口扁平坛子,直奔张老太傅的房间。 大热的天,他俊美的脸少了些邪肆,恰到好处的熏红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不仅脸庞红润冒汗,他手还是红的,却是被冻红的。 随脚踢开门,里面闲坐的精神瞿烁的鹤发老人回头看,一见是他,眼一瞪,轻哼了一声。 张文义也不闲老人不欢迎自己,浮着飘逸的笑将那浅坛子咚一下搁到桌上,猴子跳一样搓搓手,“好凉!” “盛夏三伏天你说凉?”张之谦脸一沉,“让你读的书都吃了不成?炎夏寒冬都分不清?!” “没没没!爷爷您别气啊,孙儿我给您送好吃的来了!再说了,那书如果都吃下去了,不还地拉出来吗?肚里干干净净的,哪还能分清春夏秋冬啊……” 张之谦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怒瞪隐现风流的张文义。 “别急别急……” 张文义逗猫一样抚了老人下巴上稀松的胡子,将坛子一掀,眼见着有淡淡白气冒出,一股凉意散在老人面前。 什么东西? 张之谦往前探探头,隐约瞧见里头有碎冰。难道要让他吃冰块降暑气? 难得他在大热天做出冰块来,他做爷爷的,也不能不给面子…… 这样想着,在张文义嘚瑟没来得及拿出冰块下面藏着的荔枝时,张之谦已经捏了一个冰凉凉的冰块放进了嘴里,嚼的嘎嘣嘎嘣响。 显然老爷子是误会自己带来的食物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牙口还真是好!冷热酸甜,想吃就吃啊!张文义默默捂上自己的腮帮子…… 直到张之谦将一个冰块嚼完,吸一口气感觉十分舒爽准备再捏一块儿的时候。张文义终于出声将人给拦了下来,从冰块堆里拨拉出一个红皮果子,送到他手里。 “爷爷,这才是我给您带的吃的,岭南的荔枝,可甜了。”张文义轻言慢语,神色含笑,目光迷离闪闪。 张之谦老脸一僵,“……你,怎么不早说?”他抬手,缓缓抚上自己后槽牙的脸侧,有些叹息。 张文义嘿嘿笑,将那颗荔枝剥了送到他嘴边,老人才放松了神情,不疾不徐的尝着这在冰块里浸着的红皮白果子。 “我还以为您想试试冬天的温度呢……” 张之谦又是一僵,险些将荔枝核吞下去。 但当张文隼纠察完重城山匪逃窜事件,且将后续棘手之患都排布好,忙里偷闲来看望老爷子的时候。 爷孙俩已经闲适的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了。 老爷子挺喜欢吃这个味儿,挺高兴的,颧骨都是红光。两人都在剥荔枝,张文义本是帮老爷子剥的,但不多数都在无意中进了自己嘴里,而老爷子倒是正将一颗白亮亮的果肉也送进他口中。 “文义,想吃自己动手。多大的人了,还要老爷子送给你吃?”张文隼掀袍坐下,大冷不淡吐了这么一句。 张文义一顿,老爷子一愣。 “那啥,没注意!我本来就是给爷爷送水果来的。”张文义将口中滑溜溜的荔枝核吐出,快速道:“我再去给您拿些草莓西瓜!大哥你慢座!”然后一阵云似的飘出了屋子。 张文隼只在老爷子跟前说了几句近期的军情线报,干巴巴又说了些别的,就离开了。 找到在房中打盹儿的张文义,将人敲醒,文隼只淡淡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去跟你那合作生意的人交流沟通了?” 张文义还在迷糊里,愣头愣脑“啊?”了一声。 “那些内衣玩偶在京城成为抢手货,连宫里的女人都派人来跟你要……这么火爆的场面,和你搜刮去的那么多油水,以你这人过一处就要搞的天摇地动的性子,不该将这消息告诉那边的人一声?” “哦……”张文义回过神儿来,狐狸一样瞟了大哥一眼,“还在想着人家?” “没有。” “那你还拐着弯儿的让我回去看人家!不就是看见我手里有好吃的了么……”张文义将樱花一样的薄唇微微一抿,委屈的看着他,“就知道想别的女人,我来回岭南一趟,被晒被淋还被蚊虫咬,怎么没见你关心过我?” 他这样跟自己撒娇讨爱心的时候还真不多,张文隼微微愣了下,大手按上他的肩膀,“大哥前些日子不是太忙了么,刚刚才算是整顿好,就去看爷爷了,你……” “诶,别跟我说理由了啊!”张文义歪头,嘀咕“闷油瓶就是闷油瓶,找个借口都是干巴巴的……” “……” 张文义捏了块西瓜,咬的脆响流汁儿,闷声道:“我已经给送过去水果了,你就别担心了!” 张文隼清淡一笑,也捏了快西瓜咬下,蜜甜多汁,夏天吃最是合适。 “你都送去什么了?” “……草莓,西瓜,还有水蜜桃。”张文义几口将西瓜啃完,将翠绿的西瓜皮仍在空盘子里。 张文隼姿态雅致地将自己手里的瓜吃完了,也放在那盘中。停了一会儿才道:“最少见的荔枝怎么不送去点?” 张文义睁大了一双潋滟的眼,“那是要冰镇着才不坏的!冰也是要钱的!” 文隼淡定:“钱我出,你让人再送一次。” 文义紧闭薄唇,刚想开口问他到底要蠢到什么时候,就听他说,“她怀孕了,孕妇夏天比常人热上一倍,多吃些水果还能降暑气。我只是正常的关心而已,别无他意。以后我还要相亲呢!” 张文义将那双把京城各年龄段的女人迷的颠三倒四的眼睛眨了又眨,将这信息消化了半晌,才呐呐张口:“这么快就怀上了……大哥你何时才能有家室啊!” 张文隼不所谓的笑笑,笑声低沉沉的十分好听,入了文义的耳却觉得里面带了些自嘲和笑话。 “喜欢追求咱们的人多得是,娶一个还不容易?” 张文义淡淡看向他,目中心疼。可惜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文隼一掌重拍,文义险些将刚咽下的西瓜汁给喷出来、 “可别忘了给人送去啊!几个月前那女人就吃的多,现在给她好东西,定会让她对你感激万分的,说不定连分成都不要了!” “呵呵,让她不要钱?比登天都难!”文义揉着巨疼的肩,皱着脸,“她不赚钱,谁养活他们家啊!” “那就不用你管了,周恒也不是蠢笨人,还养不起一个媳妇儿?” 在秦玥及时的配药和防范下,厂房得红眼病的女人不出五日都痊愈了,眼睛亮闪闪的,撒欢儿一样奔进厂房干活儿了。 而周恒家的人,每日膳食精致,养着孕妇还养着临考的学生,汤汤水水,蔬菜鱼肉,三日不重样儿。这样,一直到了秋闱前三日。 周恒被唠叨婆子秦玥嘱咐了好长时间,说的话囊括了衣食住行各方面。也就是去梁城十天,秦玥还给他准备了家里做的吃食,就怕他在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闹肚子。这事儿可不是没听说过,十年苦读,可不能一朝丧啊! 路线行程秦玥都给规划好了,此次出行由重阳驾车,一路看护周恒,到之前他们去过的张文义的客栈住宿,考完不急,歇一晚养好精神头儿再回来。 秋闱可不比之前的巡考,这一进贡院可就不能出来了,一直到考完九天七夜,才放学生出门。所谓秋老虎,虽已立秋,天还是闷热的,在那么人多的地儿,封闭的环境,还得全神贯注的答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有很多人撑不住,晕过去的都不在少数呢! 考完就来身姿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才让周恒休息一晚再来的。 秦玥仍十分牵挂的挽着周恒的手臂,一说起秋闱的事儿眉头就没舒展过,“要不是我身子重你们都不让我出门,我就陪你去了!我怎么想都不如我跟在你身边,我都担心你没在考场晕倒,我就在家里担心的休克了……” 周恒哭笑不得,却轻覆上她的嘴,“玥玥莫胡言,我不会有事,你也要极安稳的在家等我回来!” 秦玥急忙往地上呸呸呸几声,“都吐了!不说了!” 周恒柔柔笑着,将她挽着自己的小手捏紧了几分,“玥玥不要担心我,我定是考场里最健康淡然的一个。”他目色温柔地看向秦玥凸起的小肚子,声线更是水样柔和,“有娘子和孩儿在家等候,为夫怎敢大意!” 秦玥抿唇,拉着周恒的手将之覆在自己肚子上,嘟囔着:“宝贝儿,快跟你爹说,祝你爹好运,轻松过关!” 周恒的手小心翼翼搁着,就怕压到孩子。 但在下一瞬,周恒一顿,秦玥一僵。暖风吹过,将二人的绸缎般的发撩起穿过,安静的像无人。 二人对视,周恒一脸茫然中夹着一丝淡淡的惊诧,秦玥呆愣愣嘟着嘴,“刚才,你感觉到了?” 周恒微微点头,“恩,他在动。” 秦玥将存续在口中的津液咽下,舔了唇,自己也在肚子上揉揉,“宝贝儿,你再动动。” 方才,周恒手下清晰感觉到秦玥的肚子微微动了一下,很浅很浅的动,但他真的感觉到了,里面的小人,在他手的位置,顶了一下。 秦玥也是,她觉得像是肠子绕了个圈,但那鼓起的小腹上,根本不是肠胃的位置嘛! 所以,刚才那下,真的是孩子在动!他真的能听到他们说话,在向周恒招手呢! 但是任秦玥再怎么在肚子上温柔的抚摸,都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周恒笑笑抚在她头上,面若春风,双颊生米分:“孩子还小,动一下定是很累的,娘子别叫他了,我知道他的心意就可以。” 秦玥扁嘴,有些吃味,“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在里面动事儿呢!” “以后会经常动的。” 到了大门口,却见不少相亲都在等着呢! 听说周恒今日就要出发赶考,周复奇带着村中叔伯,一起向他道别,给他送行呢。 秦玥笑笑,周恒现在,还真是全村人的儿子啊,都盼着他一举成名呢! “奇叔,三叔,五叔,各位叔伯。”周恒将目光移了一圈,叫了一圈人。 周复奇像嘱咐儿子一样嘱咐着:“周恒啊,一路小心,注意身子,到考场别慌,慢慢写,想好了再写……” 七七八八都是秦玥说过百遍的话,周恒依旧淡然含笑,点头听着。 一旁,周雨周勤和阿正都安静站着,望着周恒满脸都是像大人们一样的殷切,目光灼灼。 秦玥感觉心中满满涨涨的堆积,有这一村人的关照嘱咐,周恒就算是没有父母,也算有长辈的关怀了! 思及考场的封闭和纪律严苛,周复奇又拍着周恒的手,神色专注:“在里面好生照顾自己啊!” 秦玥脑洞一向大,这么一句顿时让她哑了嗓子,怎么就像是送行号子里的人呢…… 周恒倒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温润清俊白白嫩嫩的脸,“阿恒记得了,多谢叔伯们记挂,阿恒定不负所望。” “有个名次就行!啊,也不必强求……” 还怕寄予太高让周恒有压力,一旁的人忙拉低标准。其实他们也不知有个名次能算啥! 周恒一笑,无言正色,朝众人一鞠躬。 周复奇忙将人扶起来,“好了好了,赶紧走吧,去的晚找不到住处呢!” 在众人的注目中,周恒上了马车,重阳向秦玥道一声主子再会,马车徐徐向前走去。 站在门边的人望着那车走过的路线,默默在心中祈祷。 周恒在车中静默片刻,想着秦玥夜里总是靠在自己身前才能入睡,心中禁不住的担心挂念。终还是抬手撩了窗帘,朝后方望去,瞧见秦玥一袭白纱,立在树叶青葱的路边,身姿娇小,面色牵挂,看见自己了,还笑着抬手挥挥,淡蓝绢帕在手心中被揪成了团。 周恒摆摆手,看着秦玥的脸渐渐变小变模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窗帘,闭目坐好。 望着马车成了一个小点,周复奇将看向秦玥:“玥娘在家多注意身子,有什么多要帮忙的,尽管大伙儿开口。”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秦玥笑,缓缓松了被自己揪皱的手绢,“多谢奇叔,有事我自会说的。今日多谢大伙来送相公,家里还有不少苹果梨子,来家里吃点吧!” “不不不,这就不用了……” “无妨的。心儿,去拿些果子出来,一家分一些。” 将红的苹果黄的梨塞到村民手中,秦玥带着孩子进了家门。 夏季虽然水果丰盛,但对于周家村勤俭朴素至极的人来说,那也只是看看闻闻,只给孩子老人买一个尝尝啥味道的东西。自家里有不少,就算是答谢众人对自家的上心,也该送送礼的。 周恒刚走的一两天,不仅秦玥,连三个孩子都是整天正襟危坐,满腹心事的模样。看的丫头伙计无奈又着急。 但过了秋闱正式开始的那一日,孩子们倒是正常了过来,小雨依旧说说笑笑,阿正稚嫩又小大人,周勤不慌不忙穿梭在家和厂房之间。秦玥嘛,看样子是在孩子们的影响下缓过劲儿来,就是每日早起眼下的乌青不散,想来是夜里睡不好觉的。 秋闱进行到第三日的时候,秦玥已经是白日坐着都瞌睡,夜里却庆幸十足的情况了。 石心看着秦玥脸色不正常的白,神色恹恹坐着,心里就揪的疼。姑爷去赶考,你说她怎么就担心成这样啊!又不是上战场打仗的! 没办法,最后让连程去镇上将王志梅请过来了。 妇人一见女人憔悴成这副模样了,眼圈霎时就红了,又狠不下心来拍打她,直哭哭啼啼的坐在她跟前骂她。 秦玥叹气,无奈笑着,“娘你这是干什么?我还好好的怀着你们家大外甥儿呢!” “你还知道你怀着孩子啊!知道你把自己整成这模样!”王志梅哭丧着脸晃晃她的胳膊指指她的脸,“你瞧瞧你,这都成什么样儿了!之前养肥的脸又瘦回去了,还不知道孩子够不够养分呢!” 说着妇人又捏着帕子往眼上沾。 石心扶额,让她来是安慰提点主子的,这咋就成她一个人的哭戏了? 秦玥依旧叹气,不清不淡抚着王志梅的背:“我晚上睡不着气色才不好的,吃东西很正常呢!不信你问石心。” 王志梅止了哭声看石心,石心捣蒜样点头,吃饭还算是好的,就是主子心劲儿一直提着呢!她不好受,气色能不差么! 王志梅一抹哭花的脸,抱上秦玥的手臂,语重心长,“我跟你说啊,别说周恒是学习鼎好的学生肯定能考上举人,他就算是名落孙山,咱们也不会说他什么!玥儿,你说,你到底是对他有没有信心?!” 秦玥讷讷点头,“当然有!相公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那不就成了,那你还担心什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王志梅凑近了她,将她搂在怀里,清清淡淡说着话,“娘跟你说,孕妇就是情绪容易波动,要学会自己调整,心情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你一个当大夫的,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 “那就更该将你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扔了,好好养着身子,好好等周恒回来!”王志梅捏了捏秦玥手背上细软的肉,眼中满是心疼,“这要是周恒回来,看见你这模样,不该心疼死才怪!” “呸呸呸!娘你乱说话,相公,才不会有事!” “是,他不会有事!有事的是你!”王志梅狠劲一点她的脑袋,绷嘴道:“还不快去休息一会儿!” 秦玥软软一弯身子,扁嘴,“人家睡不着……” “我陪你睡!小时候都是跟我一起睡的,我就不知道了,有了相公还能忘了娘……”王志梅将秦玥拉起来送到屋里,“走,娘抱着你睡……” “那人家会热的!” “那我就坐在床边守着你!” “人家也会心疼娘的……” “大白天的,娘不睡也行,先整治好你再说!” “什么叫整治……” “你就别跟我贫了,睡!” ------题外话------ 明天一定不再做五千党!   ☆、一百六十七章 当爹当娘 被王志梅在床边低低念叨着自己小时候的事儿,秦玥不知不觉就昏沉沉睡了过去。数日来第一次如此深入的睡眠,秦玥微翘着小嘴,一脸困倦疲惫,呼吸都是深长绵软的。 王志梅轻轻叹气,将她身上盖着的小毯子拉了拉。 这一觉一直睡到暮色深重,天边染霞,秦玥才幽幽转醒。睁眼就是王志梅在桌边收拾东西的身影。 “娘。” 王志梅扭头就笑,“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这劲头得睡到阿恒回来才醒呢!” 相公回来还得七天呢,那她不就成睡美人了…… 秦玥揉揉惺忪的双眼,“我若是真睡到那时候,你就让周恒亲我一下,我就醒了。” 王志梅睨她,“一点不知羞!” 秦玥笑着,起身来拽了她的衣服,摸着肚子娇声道:“娘,您的大外甥儿饿了。” “饿就吃,我去给你做碗面来。你想吃啥味儿的?我看你们厨房里好多东西呢。” “香菇鸡丁。” “馋的你!那些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吧……要我说,周恒是真把你往天上捧了,你可得好好待他,甭跟在我身边儿一样整天娇气的很!”王志梅将秦玥按在椅子上,好声好气教导女儿。 秦玥乖乖点着头,心想着,除了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偶尔,有时……经常撒个娇吧,碰上正经事,她还是很开明知礼的。 王志梅一出去,秦玥伸了个懒腰,捏着前些日子做的婴儿衣服看了个遍,自己就出去,到院子里散步晒夕阳了。 许是老天爷知道此时节有大事进行,后几日倒是一阵凉爽起来,天儿也压低阴住了,但是没下雨,温度恰到好处的舒服。 秦玥在王志梅每天的叮嘱念叨中,也恢复了原来的睡神儿。晚上能休息好,白日里又吃的好,秦玥的小脸就白嫩起来,眼睛水亮,黑眼圈和蜡黄苍白都消失了。 一日陪着秦玥转圈的时候,王志梅就说了,她过来住也有些日子了,眼见着秦玥也好了,她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她爹和嫂子呢。 秦玥只点头,这终究是女婿家,娘一直住着,她心里也会不得劲,不如在自己家里舒坦。 家里的葡萄已经一串串被剪下来,给孩子们和丫头小子都分了,剩下的也不耐放,给王志梅带走了一小筐,又分给邻居们一些,这株葡萄藤,今年算是立了大功了。 养的兔子,也在几个月里,留了小的吃大的,小的长大再生兔崽子。从刚捉到它们起,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代了。 而秦玥种下的辣椒,在她和阿正的看护下,接的满枝都是细细长长的红辣椒。石心不时摘一把炒到菜里,家里孩子吃的直吐舌头还是不停的夹菜。 煎熬的等待日子,秦玥就去到厂房,跟女工一块儿,她们做内衣,自己做婴儿衣服,已经从冬天的小棉兜兜,做到了夏天凉爽的肚兜。 是日天晴,秋光爽亮。周家村安静数日的小道上,终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而周恒家门口,秦玥站在青树下,看着那辆熟悉到能把车辕上的木头根数记清楚的车子缓缓走进。大老远的,重阳就一幅终于回到家的表情,咧嘴笑着跟众人招手。 “主子!我们回来啦!” 枫杨将他一扯,“还不快下来,让姑爷下车!” 秦玥笑笑,双颊浮着浅浅的红晕,气色极好,还没开口说话,车帘猛地一动,窜出来一个人。 是个男人,穿着秦玥亲手给周恒做的衣服,白白净净,生得温雅,一头黑发如丝滑的缎子,被松散系着垂在脑后,修长的眼眸黝黑,看着却有点呆滞,懵懵懂懂看着围在车边儿的人。 但他不是周恒。 众人都愣在原地,视线齐刷刷扫在那人身上。 秦玥反应了好长时间,终于梗着脑袋看向重阳,“这,这是谁……周恒呢?” “爹在车里收拾东西呢!”那人一板一眼指着车厢,明明是个大男人,声音却稚嫩的像个七岁小儿。 “爹?谁是你爹?” “周恒啊!” 众人目瞪口呆,小雨一下子揪紧了周勤的手腕,这不是真的吧?! 秦玥翻了个白眼儿,石心忙扶住她,“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生了个大儿子?” 周恒黑着脑门从车里钻出来,秦玥绷着脸看向他,仍是没来得及说话,就突然被那呆愣男人抱个满怀,喊着:“原来你就是我娘!但我不是你生的,爹说我是从山上蹦下来的!” “你该不会说你叫孙悟空吧……” “我不叫孙悟空,我叫秋闱,爹起的名儿!” “……” 秦玥整个人都是云里雾里的,但小巧白皙的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憋窘,目光含恨,委屈十分地直直盯着周恒。 几日下来对他的思念和牵挂,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儿子,给冲了个烟消云散。 但显然,周恒也被傻男人的举动给惊到了,回过神儿来就将人给拉开,微沉着面,“我娘子怀着身子,莫大力冲撞到她!” 秋闱看周恒生气了,委屈地眨了眼,扁嘴垂着脑袋,盯着地面,“爹别生气……” 阿正凑到秦玥手边,将她生气微凉的手攥着,“嫂子,大哥真的是去赶考了么……我怎么觉得他是出去游玩了,回来正好将孙悟空给救了呢……可大哥也不是唐僧啊。” 秦玥额角冷汗直飞,周恒看看身边的大儿子,讨好的凑过来拉上秦玥另一只手,小心翼翼道:“娘子,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咱们先回家。一直站着你该累了,歇歇再说……” 好歹男人还是自己的男人,性子都没变。 秦玥点头,依着他的半牵半揽,众人纷纷进院子。 重阳将那个还在面地思过的他们家大少爷一拍,笑嘻嘻道:“秋闱,咱们到家了!” “哦。” 男人跟在他身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瞅着转着。 一路上,重阳给说了家里杂七杂八的事儿,让秋闱记住了,家里最不能惹的人就是秦玥。当然,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将人给惹的不轻了。 走在满眼陌生的院子里,男人秋闱半抿着米分嫩嫩的薄唇,眼神依旧懵懂,眨巴的像小动物。 重阳一直将他带到内院客厅。里面的人已经坐下了,只有连程一人站在门边的位置,沉黑的眼眸微眯,满面疑云,目光探寻的盯着秋闱。 秋闱倒是没有害怕,脸一虎,眼一瞪,狠狠哼了一声,抬脚就进了屋。 “爹,娘!” 秦玥脸一拉,搂着周恒的胳膊不动。 周恒讪讪地向秋闱招手,拍拍自己另一边:“来,你坐这儿。” “恩!” 秋闱很安分地坐下,一会儿,还探出脑袋来瞅瞅秦玥。 一清清俊俊的男人,却用受气小媳妇儿的目光看着自己,秦玥再怎么憋火,也被他看的闷出烟直接熄火了。 “相公,你说吧!” 秦玥捏了周恒覆在自己手上的手臂,软嫩的声儿里带着点儿质问,带着点儿苦笑:“咱们这大儿子是怎么来的?” “爹说了,我就是从山上蹦下来的……”秋闱可怜巴巴回了一句。 秦玥明眸一睁,吓得他又将脑袋缩回去。 周恒安抚地拍拍秦玥的手,开始讲一天前的事儿。 原来周恒在考试结束后,想起来之前和秦玥去过的梁城玄光寺,趁着自己心神还清楚,体力还充足,就又去了一趟。 玄光寺本就在梁城郊外,一维寺庙浅棕庄重的围墙后,就再没别的人家,平原辽远,在微阴的天际下,苍苍茫茫。 那老和尚还识得周恒,彼时秋闱初了,一干学子不是进客栈蒙头大睡,就是直接回家,寺中无人,光脑袋和尚直说周恒有佛缘,拉着他天上人间的说了好长时间,直将周恒说的昏昏欲睡,到重阳进去找他了,才终于脱身出来。 出来玄光寺,周恒脑子都是昏昏的,又拉着重阳往郊外走了去。天儿阴着,凉风嗖嗖,正是迎面风,走着走着就将周恒的意识吹清醒了。 而那时,二人已经走的很远了,望见玄光寺的外墙也变成了悬在天边的一条浅淡黄云。 “重阳,咱们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回……” 家字还没说出口,不远处骤起白光,刺目震荡,光如水纹迅猛展裂,热气压力在空中剧烈喷发,剧辣辣的冲击火舌一般窜来…… 周恒一惊,已经被重阳蒙头扑倒在地。 “嘭——” 随之而来的是一波巨响,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两人俯卧在地,鼻息皆是土尘,手下地面不住颤动,还不断有碎石土块打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许久,异像方消,但两人打落满身土石,做了一场梦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才知道这动静是多么大。 巨大的冲击似将天上的阴云撕裂了,明朗的一块裂缝将前方开阔的视野照亮,原来前方不是平原,而是一座低缓的山。但此时,那山的一半都被炸平了,仍有淡淡的尘土气云雾般向上飞起。 重阳呆愣愣看着那缺口的山,要将一座山炸烂,那得是多强大的内力…… 而在重阳望着远方发愣的时候,周恒低哑哑叫了他一声,不远处有人! 方才还是平展展的大路,四维是青草蔓延,而现在,草已焦黄,地面满是大大小小石块。两人快速在乱石从中跑过,来到那人跟前。 只是晕过去了,且一点伤都没有,周恒以为他是同他俩一样,被炸响误伤的人,就将他带回客栈,以免一会儿又更多的人来,不知要怎么盘问他们……虽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知那人醒来,竟是什么都不记得,第一眼看见周恒,就张口喊他爹…… 找大夫来看病,人家却说他身子骨好的很,比牛都壮,想来是脑子傻了。 这人又一直叫周恒爹,老大夫瞧着他俩直笑,说他这做哥的倒是得了便宜儿子…… 周恒扶额中,突然想起自己在与重阳倒地的时候,似乎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蹭着地飞来的声音,而这人出现的地方,又正是那声响传来的地儿。 再看看乐此不疲玩着茶杯,将之捏成一把一把米分末的,就算脸上被土灰遮成花猫却挡不住清秀俊美的白嫩男人。 周恒确定了一个猜想。 眼前这个喊自己爹的人,就是那巨响和光波的始作俑者,虽不知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状况。但周恒肯定,他把自己炸傻了…… 男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但重阳觉得,他应该是江湖中人。以他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武力值,若不是隐匿于鱼龙混杂的江湖,早就名声大震了。 这人,自睁眼来就黏上了周恒,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周恒无法,只得将人带着。但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自己不是他爹,他是从山上蹦出来的。且自己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一想到此时正值秋闱,干脆就直接叫秋闱了,好记…… 周恒虽心善,但也不愿一直跟这个不管咋说都喊自个儿爹的人说话。秋闱闹脾气,一路上嘴不停的巴巴地喊。周恒不理他,他就将车上的茶具啊,书本啊,毛笔啊,砚台啊,都捏了个米分碎。是以,他最先下车,周恒苦逼的收拾车内残局。 原来是这样…… 秦玥若有所思地垂着眸,又抬眼看看一旁老实的秋闱,秋闱一见秦玥看过来,就将脑袋埋的更低了。 而听到这么具体神幻色彩的故事,阿正瞪圆了大眼,简直就成了葡萄样儿。恰巧让埋着头偷偷往上瞟一眼的秋闱瞟见了,立马就眨巴着眼噘着嘴好奇坐过来,伸手要摸摸阿正的眼。 阿正才不敢让他摸,万一他哪根筋不对,将自己的眼睛给挖出来当茶杯捏了……想着就恐怖。 阿正头一偏倚到沙发背上,干脆问:“大侄子,你要吃桃子吗?我张叔叔送来的桃子可好吃了,叔叔给你拿个?” “恩恩。”秋闱正经点头。 阿正适时将他一推,放倒在沙发上坐好,“你先坐好叔叔再给你拿!” “那,给你个最大最红的,可甜了!” “谢谢叔叔。” “不谢!” 秦玥和周恒看着这么相亲相爱的叔侄俩儿,感觉他们才是一家…… 秋闱抱着桃子吃的脆响,嘴角处都淌出了汁儿。 秦玥正微微蹙眉看着他,周恒也看着他,只是不时还看一眼秦玥,担心自己就这样将一大张嘴领回家里来,她会不会生气。 周恒正心里没底的想着,就见秦玥靠着秋闱坐近了,伸出纤细的手拉过秋闱的手腕。 秋闱眼睁睁看着漂亮娘亲拉住了自己,记得清楚这家里就秦玥不能惹,便紧绷了嘴不敢出声。 秦玥看他就这么可怜兮兮瞪着眼儿瞧自己,笑笑道:“我给你把把脉,看能不能将你治好。若是可以,你就能恢复记忆,找到你真正的家人了。” “不要!” 他一把将手抽出,气势之大竟险些将秦玥掀翻,人直接躺倒在一旁沙发上。 “娘子!” “嫂子!” “主子!” 众人惊呼,齐齐朝秦玥拥来。 周恒慌忙将秦玥扶住,满目焦急恐慌:“玥玥有没有事!” 秦玥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在倒在沙发上的时候用胳膊肘撑了一下,肚子倒是没什么异样,就是手肘酥麻。 “没事,我还好……” 她依着周恒手臂的力量坐起,皱眉看向一旁更加害怕,甚至已经缩着膀子颤抖起来的秋闱。 “确实无事?我带你到屋里歇着!”周恒说着就要拦腰将人抱起。 “诶,等一下!”秦玥将他手臂一挡。 “不要,不要赶我走!我想……跟爹爹在一起……” 秋闱红着眼,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衣襟都已经湿了一片,哽噎地嘴唇发颤,怯怯看着周围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一圈的人。 周恒拧着眉,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样的喜怒无常……若是刚才娘子有什么好歹,他如何……如何安心,如何过剩下的日子! 周恒不带丝毫情绪的冰凉的目光射来,秋闱害怕的眼中不光有害怕,还有在大人面前犯了错的委屈,他又将身子往里靠了靠。 “别赶我走,我一定不做坏事,不惹娘亲生气……” 他说着说着,竟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哭声,如雷鸣滚滚,电声霹雳。 众人突遭刺耳之声,皆掩耳退后。周恒直接将秦玥抱进了内室。枫杨重阳脑中惊炸,似有人放响一连串的鞭炮,崩的扎疼。阿正哇啦一下吐了起来。连程浓眉一拧,紧捂心口,唇边溢出一道刺目鲜血。 石心见状慌地跑来捂住他的耳朵,连程却将她的手一拦,坐地调息起来。 “快带阿正出去!” 石心一咬牙将阿正抱出去。 周勤掂起墙角处的长凳,使尽了力气摔在秋闱脑后,“嘭”地一下,秋闱软倒,世界瞬间安静了。 声音一消失,几个不同程度不适的人都渐渐恢复过来。 阿正小脸刷白回了屋子,蹲到连程跟前,面色严肃,“二师父,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赤露在空气中的雪很快就凝固了,连程缓缓睁眼,将那血迹抹去,声音微沉,“我也不清楚。但重阳想的很对,他肯定是江湖中人,且武功之高强,恐无人能及……” 阿正一惊,揪住他的袖子:“那,比着师父呢?” “我也不知,战场上望望讲究兵策计谋,我没见过将军的真正实力……” 连程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脸上的表情足够阿正猜测,这个人比师父更强大。 大哥到底是捡了个什么人回来了?! 客厅声音一停,周恒和秦玥的心也放下了。 “我没事,你快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别让你那大儿子再伤着人!”秦玥推推周恒,话里揶揄浅浅。 周恒抿唇,委屈着双眼:“现在这样玥玥还有心思笑话为夫……” “没有笑话你……若是咱们真有这么大的儿子,我比着你,才更是与众不同呢!” 周恒微笑,“咱俩再与众不同也是人!”他将秦玥缓缓按倒在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子,“这就是午时了,你先歇着,饭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好,好了我来叫你。” “恩。” 周恒将一个软软的吻落在秦玥额上,出了卧室。 也不知周恒对醒来后的秋闱说了什么,反正在正式的午餐餐桌上,秋闱安静乖顺的的像一棵树,让干啥干啥。 但是家里人已经有了心里阴影,多对他不太理睬。但人家也不多跟人说话,一直都坐在周恒手边,安静往嘴里拨拉着饭,吃完了还想吃就自己盛,不看他呆懵的眼睛,跟正常人是一样的。 秦玥轻笑,安稳下来就好,别再将他们家屋顶给掀了…… 按周恒说的话,秋闱应该是受重创,脑出血形成血块,堵在脑袋上某个位置,才造成他痴傻失忆的,若是用药,时间久了血块消散,该是能好的。 但他以为治好病就要将他赶出去,不愿意治病,秦玥也没法子。 且看他这样的功夫,一吼下去,将连程都逼出了内出血,是有极深厚内里的,复原能力应该很强的,说不定过些日子那血块自己就消了呢。 而这中间的时间,就当又请了个世外高人当护院了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秦玥最拿手了! 再说了,他们这小山村里,总不会来什么江湖高手吧?就上次闯进来那些小山贼都被制的妥妥的,能来啥大人物,秦玥不担心有秋闱的仇家找上门! 此后,周恒家又多一元。 秋闱真的是表现极好,让干啥干啥。陪阿正练手,给周恒站岗顺便喂蚊子,和周恒一起给秦玥搭了个秋千架子,没事儿就在院子里逗逗兔子逗逗鹿,自在的很。 但是有一点,秋闱打死都不改—— 每日都能听到周恒家院子里有人在喊爹,娘!喊的可高兴了! 大伙都讶异,这玥娘还没生呢,到底是谁在喊爹娘…… 但渐渐的,家里人也都习惯了这么个绝世高手的存在。 秋肥季节,重阳和连程逗弄他,让他下到水最急的地方捉鱼,人家一句话都不说,点头就是一个手刀,光一闪飘上来一层鱼。 自那之后,再没人让秋闱去捉鱼……他们担心他再来一手刀,河里的鱼就绝迹了…… 周恒板上钉钉的成了举人老爷,还是梁城的榜首。让周家村的人好一阵子高兴,很多人说,晚上做梦都是笑醒的…… 秦玥自然很高兴,她家那么多的地都不用再交税了!这得省多少粮食啊! 当晚,被村人灌醉的周恒,拉着秦玥在屋里胡乱扭着,说是要让秦玥在古代也跳舞来着……没多久,两人就跳到床上去了……就算在迷醉中,在秦玥说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是可以那啥的时候,周恒也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儿的很温柔的吻着怀里的人,一遍又一遍……最后睡了过去。   ☆、一百六十八章 终于生了 一举成名多伴随着各种凑近乎拉关系的应酬拜访,在经过半个多月兵荒马乱的应付各种人际交往,周恒终于能安静的陪在秦玥身边,跟她一起散个步说会儿话了。 十月一天,许攸又有了小孙女,说是俊俏的很。但据后来许至炎跟阿正的聊天,妹妹刚出生就是一只红红皱皱的肉猴子,可丑了! 十一月的某一日,从镇上传来消息,说柳卿也有了。秦汇高兴地从镇上直接跑到新县给老丈人报了喜讯…… 日子一天天过,秦玥的肚子也像吹气球一样,一天一个样儿,终于在寒冬腊月,停止了变大的趋势。随之而来的便是手脚浮肿,夜半抽筋,不管用什么睡姿,都不舒服。往复的折腾中,秦玥虽说每日吃的多,但除了肚子,就没咋变胖了。 秋闱老是好奇地盯着秦玥的肚子看,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肚子里好多气,看起来都快被撑爆 了……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大多时候,他都是被阿正或是连程拖走的,以免真将秦玥惹怒了。 近年关,家里下人又开始倒腾过年的一应物品。 院子里早早的就挂上了一圈的红灯笼,秋闱最喜欢,一到傍晚就急迫的将所有灯笼都点燃,将院子映的如红云笼罩。 购置食材的活儿依旧是石青和重阳,而厨房则是丫头们的天下。去年秦玥还能一块张罗着这些个事儿,今年就直接当甩手掌柜,等着吃喝了。周恒则辗转于书房和秦玥身边,次年三月便是最后一战,秦玥不说,他也会竭尽全力的。 除夕一过便是新年。 过了初十,周恒就着急忙慌的将镇上口碑最好的稳婆请到了家里。 稳婆果然是个有经验的,来到家将秦玥的肚子一摸,就习惯的将两手交握,往腹前一搁,笑眯眯道:“就在这几天了,孩子长得挺好的,出来定是个壮实娃儿!” 周恒:“借您吉言。将我家娘子照顾好,孩子顺利出生,不会少给妈妈赏钱的。” 稳婆笑呵呵应着,秦玥悄悄捏了周恒的手心。 本来就知道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但这么早就将稳婆接来,还要住在家里,秦玥莫名的就开始心慌了。 周恒温和的将她的手握着,“玥玥莫怕,这妈妈接生的孩儿都长的极好,没有失手过呢!你们母子定能平安!” 被男子平静漆黑的眸子望着,秦玥也仿佛被注入了温暖的热源,轻笑点了头。 稳婆是个爱说话的婆子,脸长的也和善,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很是慈祥。跟秦玥说着话,告诉她生产时都该怎么做,产后该怎么做,周全的很。 这样一直到了正月十六,临安镇也办了个集市,枫杨出去送货,说很是热闹,店铺里都被人挤得满满的。 秦玥一听就来兴趣,除了初二那天回了娘家,她就再没出过村子了,好想去凑个热闹啊!石心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心思了,耐着性子劝她安心呆在家里,明年还会有集市啥的。 正当秦玥跟她狡辩的时候,胀鼓鼓的肚子却是猛地一抽疼,身下有了时隔数月却依旧熟悉的热流,秦玥觉得自个儿新换的棉衣湿了…… 秦玥立马抱住肚子,嘴一扁,“想去也去不成了……我要生了,赶紧叫王婶儿过来……恩!”突然就又是一道急促而过的疼痛,秦玥止不住的呜咽了一声。 石心心一跳,扶起秦玥就要将她搀到床上去,高喊:“王婶儿,主子要生了!” 一阵痛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肚子往下坠的厉害。 秦玥拦了石心的动作,低低道,“把之前准备好的毡子铺到床,上……生孩子会把床铺弄脏的!” 现在还想着这些……石心将秦玥安置在软榻上,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 在院子里当蝙蝠倒挂的秋闱听到声儿,马上重复了一遍喊,“王婶儿,主子要生了!” 婆子急急忙忙跑到正屋里,跟从书房窜出来的周恒撞了个满怀。 “哎哟!”王婶捂着酸疼的鼻子,“女人生孩子,你就别进去了!”说着将周恒往外一推,男子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被推出门外。 秋闱风一样从屋檐下来,将周恒抱住,“爹你没事吧?娘要生什么了?” 周恒脱口而出:“生弟弟!” “真的啊!”秋闱高兴抱着周恒就拍手。 “真的真的……”周恒也管不了秋闱,扒着门缝往里喊:“娘子,我进去陪着你吧!” 里面没人应声,倒是只听到秦玥一声尖叫,似要划破嗓子一样。 周恒被这一声痛苦的呼声狠狠抽了一鞭子,脑门崩崩响,心中一阵急促的收缩,紧绷的他心慌喘息。 此时近中午,太阳还不错,无风,阳光明晃晃照在身上还是极暖和的。但周恒紧张心慌的手指冰凉,一向红润的唇色突然就煞白煞白。嘴里不住念叨着“玥玥,玥玥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平平安安……好好好,一定好……”,好像此时生孩子的不是秦玥而是他一样。 秋闱好奇的捏捏周恒突然间苍白起来的脸,嘟嘴,“爹,你在害怕吗?” 周恒没有出声,因为他耳中除了秦玥那一声声痛呼,就根本再听不见其余的声音。心中仿佛有猫爪在抓,有蚂蚁在爬,挠心挠肺的抽搐。 门忽然一开,石心一阵风跑出来,又嘭地将门关上。 丫头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喊:“爷,您安心等着,王婶儿说主子胎位正,说下来就下来了,我把热水送去就行!” 屋里一应东西准备的都齐全,连补气血的人参含片都有,就热水需要现烧。 周恒还没说话,紫叶就掂着一铜盆的开水匆匆过来,“心儿不用烧了,我已经烧好了!” 石心还没进到厨房,就又跑回来,笑着道:“还是紫叶准备的好!”站定在周恒面前,“爷可别心急害怕,王婶儿说生孩子都会疼,生出来就没事儿了,主子喊也是正常的。” 又是没等周恒发出声来,丫头钻进了房里,将房门紧闭起来。 周恒低低垂着头,里面的人没喊一声,都像是在他心上剐一刀,疼的他直抽气。 女人生孩子等同于在鬼门关走一遭,新生与凶险的并存,在一个家庭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氛。 周恒脑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娘亲难产而亡的时候,亦是撕心裂肺的尖叫,满屋的血腥味……他渐渐握紧了拳头,好似这样能给自己站在这里的力气。 他只希望秦玥好好的,哪管孩子,哪管什么香火!他只想秦玥活着…… 周恒心里糟乱,忽觉腹间一股暖流涌入,缓缓漫向四肢百骸,将他冰凉的指尖都暖热了。 他惊诧的抬起头,秋闱一双漂亮的眼睛正定定瞧着他,看他抬眸,忽然就起了笑。 “爹,我给你传些真气,是不是就舒服多了!”秋闱摸摸周恒的嘴唇,“你看,嘴巴都红了!” 这傻人…… “大哥,嫂子肯定会没事的!咱们等着就好了!”阿正拉拉周恒的衣服。 学堂已经下课了,但是弟妹们什么时候来的周恒都不知道。 周雨也道:“是啊,嫂子平常很注意身子的,一定给咱们生个大侄子!” 周勤郑重点头。 秋闱收手掐腰,急道:“我才是大侄子!” “……” 周恒哭笑不得,倒是不那么紧张了。紫叶出来换了三次热水,石心是再没出来过。 “啊——”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骤然响起一声痛彻心扉的疾呼,声音带着疼痛的颤抖,无力的哭腔,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撞击着近乎绝望的心跳。 一波比一波剧烈的疼痛似乎要将身体所有的力气都抽尽。 稳婆紧张的喊着让秦玥再使点劲儿,孩子就快出来了! 秦玥脸色已近苍白,额前冷汗连连,碎发粘在脸侧,她颤巍巍喘着气。 石心在一旁紧张的掌心从未放开过。 “夫人!头已经出来一点了!加把劲儿啊!马上就出来了!”稳婆大喊一声,将秦玥的腹部往前推。 秦玥抓紧身下毡子,拼命的用力,半个身子都从床上弓了起来,紧咬下唇嗤一下溢出鲜血。 所有剧烈的疼都好似从脊髓里敲击出来,所有嘶哑的呼喊都像要耗尽生命,但一切的痛苦都不及在对这个世界伸手而出的稚儿,不及十月怀胎而生的期盼嘤咛。 “快出来了!主子再用力啊!”石心看着秦玥浸在汗水里的苍白的脸,一边哭一边喊。 秦玥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但肯定的是,一定很狰狞! 她每一次用力,眼睛都像要蹦出来,每一次咬牙抽痛,嘴都干裂的像合不住。她的脸很热,闷涨涨的,但手却是冰凉的,每一次抓紧在毡子上,骨节都冰脆的快要碎掉。 秦玥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看不清石心的脸,稳婆的身子模糊成一片棕影,不住晃动着,脑子里嗡嗡响,将外界的声音都隔膜成一样的频率。 但身体里还有东西拼了命的往外闯,使劲的闯,想抽离出来。她只能被牵引着,用力用力再用力,直到最后一口气都要抽干,直到看见不远处虚无的鬼魅在向自己招手。却在这时,生命中迸响一记哭声,嘹亮,急促,带着不情不愿,哇哇的钻进她脑中,汇成一股激流,清凉彻骨。 “生了!” 秦玥低呼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屋外众人终于等到婴儿哭声,像是要划破天际,这声音脆响嘹亮的都能让人想象出小孩儿此时涨红的小脸,长大的小嘴儿。 周恒僵了一僵,紧接着就是蔓延全身的喜悦。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阿正蹦着往窗户里看,“嫂子终于生了!我的大侄子,大侄子……” 小雨也趴到床边往里看,但除了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就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周恒抱着拳,两手不住晃动着,等着门开。 前面已经等了不知多久,但知道孩子降生后,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看看秦玥的心思,却像喷泉一样不断迸射,周恒只觉得时间过的及其漫长,长到他终究是没了耐心。 心中的石头仍是没有落地,他退后一步,拉着秋闱,眼眸若幽泉,沉下下巴,冷冷道:“破门!” “哦!” 秋闱抬脚轻轻一踢,两扇门哐当砸地。 灰尘未落,周恒已经当先跑了进去。 血腥气扑鼻而来,周恒却好似闻不见,当直就趴到床前。 秦玥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一片干涸的血迹,黑发已经湿透,一绺绺搭在枕上,枕面上也有微微湿意。 “娘子……” 周恒抬手,想轻抚上秦玥的面,但她刚刚睡着,呼吸深长但不掩脸上深沉的疲惫。手指在秦玥脸庞两寸距离停住了,它们颤了颤,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稳婆将门关好,念叨着,“别让凉风进来,着凉就不好了……” “爷,是个小公子!” 石心就一个大红包被送到周恒眼前。 男子这才想起来看看孩子,心里突然就又开始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像是要钻出来看看自己的骨肉一般。 周恒站起来,伸手就将软鼓鼓的包被抱到怀里,姿势熟练自如。 以前抱阿正已经抱习惯了。 红底白边儿的小杯子直挺挺竖在周恒臂弯里。轻盈的重量,但周恒觉得,此时这小小的孩子,像是比自己的命还重。 这是玥玥为他生的孩儿啊! 轻轻掀开被子的上角,里面红扑扑皱巴巴的一个小娃娃,看着皮儿嫩的很,细小的血丝浮在血肉里,好像一戳就破,眼睛紧闭着,小嘴张的圆圆的,只有小樱桃一般大。明明一点泪都没有,小娃娃却还在嘤嘤的哭着,虽没有头一声那么响,但也有早间的鸟叫一般清脆了。 十个月了,从繁春走过盛夏,从盛夏熬到秋凉,再到如今的新年伊始,秦玥将所有时间都消耗在这孩子身上。 而今,他们终于有了这孩子,做爹娘了。 “两位都是有福气的人,小公子长大了,肯定不用担心亲事,保准迷倒一大片小姑娘呢!”稳婆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着。 周恒松懈下来,淡淡笑着,“您过奖了。” 小娃娃还在嘤嘤哭泣,周恒轻抚着小被子,声音低低柔柔哄着,“乖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再哭会将娘亲吵醒的,让她多睡会儿……” 这么一哄,小娃娃的哭腔好像真的低了下去。 石心悄悄凑过来,看看那红猴子一样的婴儿,低声道:“爷,他认识你的声音呢……” “天天在他耳边说话,不记也得记着!”周恒浅笑,眉眼弯下温柔的紧,将臂弯轻摇着。 不多时,那小娃娃竟是将小嘴缓缓合上了,却透出一条米分嫩嫩水亮亮的细缝儿,像是在嘟嘴。 睡着了! 周恒唇边笑意渐深,将小娃娃轻轻放在秦玥身边,转身掏出一把足有十两的碎银给了稳婆。 稳婆又惊又喜,捧着一把银子,诚惶诚恐,却又高兴的紧,“哎呀,真是……公子大气,小公子和您夫人定会好好的!婆子谢谢啦!” 秦玥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无力,且鼻尖一直萦绕着血水和羊水的腥气,这感觉就像自己脱力被扔进肮脏的水汤里一样。 她皱眉睁开眼,周恒安静又温柔的面庞就进到视线里,见自己醒了,男子眼圈都红了,嘴却是上扬的弧度。 “玥玥你醒了!饿吗?要吃东西吗?还是要喝水?” 秦玥摇摇头,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她摸摸身下,竟然还是生产时铺的厚毡子,有些扎手,那触感她清楚。 “相公,孩子好吗?”她哑哑开口,力气轻的不能再轻。 “好!”周恒将她额前的发拨开,“果真是个男孩,是娘子想要的呢!” 周恒将小娃娃抱起来送到秦玥眼前,她探头一看,扁扁嘴,“真难看……怎么都没有遗传到我的美貌?” 周恒手一僵,差点将孩子扔到秦玥脸上,他苦笑着:“孩子还没长开呢,长大就好了,肯定漂漂亮亮像你一样!” “是吗……” 秦玥伸长脖子,看着襁褓中像光毛猴子一样的小娃娃,真是小小的一点,当初肚子那么大,出来就这么一点儿…… 她伸出手来,轻轻戳在小娃娃脸上,孩子嘟着小嘴睡的正香,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就这样吧……希望他以后能漂亮起来!”秦玥皱皱眉,噘嘴道,“给屋里通通风,床上的毡子也换掉吧……” 周恒微愣。秦玥一直在昏睡中,他不忍心将她弄醒,是以屋中的其他物品都收拾了,但是床上的东西没换。 “开窗有风,玥玥会受凉的……” 秦玥却是不依,“坐月子要一个月呢!咱们屋里总不能一直不通风吧,臭死了!” “……那好。” 周恒把小宝宝放在秦玥被窝里让她抱着,先将软榻从窗边移开,又把秦玥连被子带人抱到软榻上,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顶兔毛帽子,才叫来石心收拾东西。 秦玥抱着软绵绵的小杯子重新回到床上,再不是刚才的嫌弃模样,隔一会儿就看一眼小娃娃,还凑到他的小嘴儿前啵啵的亲着。 吩咐了石心被熬着红豆汤,周恒搬了个凳子坐到床前,托着下巴看着母子俩。 “现在又不嫌弃孩子丑了?” 秦玥从小娃娃脸上转开视线,眨眨眼,“到底是自己生的,再丑也认了!” 周恒苦笑,轻轻在她发上揉着,“孩子肯定会越长越漂亮的!” “恩!” 一会儿,孩子们都过来了,将床边围了个严严实实。 娃娃就小脑袋在外面露着,小脸红红的,像颗大石榴。 阿正好奇看着,心跳像兔子一样,这是他的大侄子啊! 阿正小小声儿问秦玥:“嫂子,大侄子好小哦!为什么你的肚子比他大好多啊?” 秋闱抢在秦玥前敲敲阿正的后脑勺,已经被周恒吩咐过一定要小声不能吵到孩子,他的声音也低低的,不敢出大气:“小叔叔,这是二侄子!爹说小宝宝都是这么小的,我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你也是!” 秦玥噗嗤一笑,秋闱这么挺拔高大的人整天喊自己娘,喊阿正小叔叔,违和的很哪! “秋闱说的是,以后就长大了。阿正不是一直在长高呢吗?” 周勤立在床头框后面,静静看着小娃娃,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目光闪耀的很,看着都是笑意。 小雨趴在床边,就像当初秦玥刚醒来一样,双手点着下巴,直愣愣看着娃娃,摇头晃脑地笑笑。 “真是乖!一点都不哭呢……” 话音还没落,小娃娃脑袋一歪,眼都没睁,就张圆了嘴儿呜哇哇哭了起来,吓的秦玥手一颤。 “儿子,好嗓门!”她轻拍着小被子,笑眯眯赞了一句。 阿正也将小手抚上来,跟秦玥一齐轻轻晃悠着,“宝宝不哭不哭,叔叔给你……”给你奶吃?我也没奶啊……阿正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再次看向秦玥,嗫嚅着没开口呢。 周恒就道,“过了两个时辰了,孩子是饿了。” 小雨会意的将阿正和秋闱带出去,周勤就跟在他们身后,以此出了卧室。 秦玥摸摸自己的鼓胀胀的胸,皱眉看看周恒,“直接就让孩子喝奶吗?我怕他吸不出来……” 周恒微愣了一下,想想才道:“该是,能吸出来的吧……先让他试试。” “哦。”将衣襟扒拉开,秦玥抱起小宝宝,将他凑近胸前。 像是磁石遇见磁场,小娃娃张圆的小嘴立马就嘬上了米分米分的果子,使劲吸了起来。 秦玥微微有些不适应,舔舔嘴唇看着小娃娃,看他能不能吃到奶。 一旁半看着的周恒脸颊微红,等了一会儿,探头问:“怎么样,有奶水吗?” 秦玥捏捏宝宝的小脸,他似有些不耐烦,嫩嫩的软眉突然就是一蹙,小嘴一个使劲儿…… 秦玥身子一颤,感觉有热流从上面涌了出来,立马又进了这奶娃子嘴里。 “有,有了!他在喝……” 周恒轻笑,“还是咱们家孩子有能耐!” 秦玥也笑笑,抱着小娃娃细细看着。 黑软的头发贴在脑袋上,眉毛眼睛都是嫩嫩的,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睁开过呢,小嘴噙着,吃的迫不及待,嗓子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但又稚嫩的像猫在打呼噜。 秦玥咧嘴一笑,抬头看周恒。 周恒也垂眸看着小宝宝,秦玥白皙细嫩的肌肤露在外面,被大红的小被子衬得越发娇软。她的脸颊比刚才更红了些,轻轻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玥一声巨打断了他绯绕的神思—— “相公,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一百六十九章 瑾泽小鬼头 周恒微红的脸上渐渐泛起笑,“玥玥没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吗?” 秦玥低头看看怀里吃的起劲儿的小包子,蹙了蹙眉,悄声道:“想过啊!不过我想的都是单字的名,咱们家都是单字的了,要不要给孩子起两个字的名儿啊?” “单字双字都可以。娘子不妨说说看。” 秦玥望天想想,捋了下思路才道:“周诩,周泽,周瑾……没了。” 周恒垂下眼帘,将一排黑密的睫毛落下,一会儿就笑了下。 “娘子想给孩子起个双字名字,不如就将你想出的名字合起来,叫瑾泽可好?” “这个名字好!”秦玥欢笑着捏捏小宝宝的脸儿。 头一回喝奶就被人打扰了两次,小瑾泽生气的用米分嫩的牙床磨了一下嘴里的柔软,张嘴就是哭,嘴角一线的乳汁往下流。 “你这小鬼头……”秦玥忙捏了一角棉布拭去了流进他颈窝的奶水,动作轻柔的紧,一点不敢大意。 “不想吃就不让你吃了啊!” “娘子,明明是你一直打扰他的……” 秦玥给小瑾泽擦好了脖子和小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周恒立马就将他接了过去。软绵绵的小被子里,小瑾泽还在委屈十足的抽搭,秀气的小鼻子皱皱的。 周恒只觉一阵心疼,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低声哄着。被中的小脑袋突然就掀开了眼皮,直直望着凑近自己的周恒,一双眼睛像是浸在水中的珠玉,漂亮的晶晶亮。 周恒像被定住了一样,怔怔被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生怕自己一动他再找不到自己。 小瑾泽砸砸小嘴儿,周恒马上就闻到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儿,僵住的嘴角半哭半笑的咧了起来。“睁,睁眼了!玥玥,他睁眼了!” 周恒将小瑾泽放低,凑到秦玥跟前,悄声低语:“你看,他睁开眼了!” 两人围着襁褓里的婴儿,大眼瞪小眼。 初生婴儿眼珠还不会动,就直瞪瞪瞧着头顶周恒的位置,张着米分嘟嘟的小嘴啊哦了一下,娇软的让两人都绵柔起来。 孩子一出生就让石青到镇上送信儿了,王志梅和秦树立满心欢喜的垫了一大堆东西赶到周家村,抱着大外孙一个劲儿的看。 两人一个说像周恒,一个说跟秦玥小时候一个样儿,但依秦玥看,这么个红猴子一样的小娃娃,皮儿还是皱巴的,能看出来点啥! 王志梅本想留下照顾秦玥几天,但家中还有身孕的儿媳妇,秦玥直接将爹娘赶走了。家里这么多人,伺候她一个人,足够了! 老两口走的时候给外孙留下一对银镯子,细细雕着小花,被磨的光滑锃亮,不会伤到孩子娇嫩的肉肉。 小瑾泽前几天,几乎都是在吃奶和睡觉中度过的。 到他九天的时候,林秀英和芝娘来探望秦玥,一人给送来一篮子鸡蛋。小包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嘟着冒泡泡的小嘴睡的贼甜。平时秦玥一挠他他就气醒了,那天却出奇的瞌睡,被挠痒痒了,也只是不安地皱皱小鼻子,没有睁眼。两人笑笑也就罢了,说小子睡得好是在长身子,到满月的时候肯定比现在更白嫩。 过了前十日,小瑾泽似乎又活动开了。单独在秦玥周恒身边的时候,小包子淘气的很,举到头顶的藕节儿胳膊从没老实过,一会儿就将小被子抓挠开。 瑾泽包子还总是在秦玥吃饭的时候拉臭臭。好几次了,秦玥才刚吃了两口,他就哇哇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好像没给自己吃的很委屈,还将小被子踢得一鼓一鼓的,不住往上顶着小山包。秦玥无奈放下碗,一掀他的尿布,果然,奇臭无比,亮黄亮黄的…… 这时总是周恒拿来新尿布给他换,还要一边安慰着秦玥,让她不要生气,赶紧吃饭。然后就在炭火跟前将双手烤的热乎乎的,用宽阔的背脊挡住秦玥无奈喷火的视线,将眼睛瞪一瞪往泽包子面前摇晃几下,惹得他发出一连串咕咕唧唧的叫声。 周恒轻柔一笑,捏着小瑾泽的小短腿半提着,将他圆圆嫩嫩的小屁股来回擦了好几遍,直到干干爽爽的了,泽包子才将不断使着劲儿跟周恒作对的腿停了下来。 “瑾泽还是蛮爱干净的呢!” 周恒将干净的尿布两头一折,塞进儿子的开档棉裤里,就算干着脏活累活儿,心里也是胀满满的充实愉悦。 每次都故意挑那个时候拉臭臭,秦玥轻哼一声,对着周恒弯下与泽包子玩闹的背脊翻白眼儿。 “干净还在他娘吃饭的时候便便?明显是个爱自己不爱娘的!” 泽包子不知听没听懂秦玥的话,反正是接连着就很自得其乐的尖叫几声,亮闪闪的口水不断往下滴。 周恒笑着抬手抹掉他的口水,低低凑近他的小鼻子拱了拱,“乖儿子,你娘亲生气了,可不能再惹娘亲生气了……以后咱们早一刻方便可好?” 小孩儿将两胳膊愉快地挥舞着,又啊呀叫了一阵,小嘴一张一合,像在喝空气…… “玥玥,瑾泽是不是饿了?他一直张嘴呢。” 周恒揪揪秦玥的衣服,轻声问。 秦玥淡淡瞟来一眼,瞧见泽包子挥着胳膊打在周恒耳朵上,忿忿道:“怎么会饿?吃饭前刚给他喂了温开水。” “那也是水啊,刚才他不是也尿了?是不是肚子里没食了?” “是吗?”周恒捏住泽包子的胳膊,笑着搁在嘴上亲了一下。 秦玥放下碗,探过身来,将泽包子的小棉袄拉开一点,伸进去手摸摸他的小肚子。 圆鼓鼓的,滑嫩嫩的。 被摸到痒痒了,他又翘起小脚丫乱晃着,小嘴圈圆咕嘟咕嘟吐出一连串泡泡,还哦哦的支吾。 “不饿,你自己摸摸,小肚子比我的还鼓呢!”秦玥小心翼翼的将小棉袄重新系好,摸摸四周,觉得不透风了,才点了点泽包子的脸,“臭小子,你就骗骗你爹吧!娘要吃饭了,吃饱了有力气了再来抱你!” 周恒低低笑着,轻着动作将秦玥推回到桌前,“玥玥先吃饭,我来抱瑾泽。” “唔,我马上就吃完!你一会儿去书房吧!” “好,我等着你。” 二十天的时候,恰好是晴好天气,按秦玥的话说,已经有十几摄氏度了。家里人都说她还没出月子,不如厕的时候不让下地,所以小瑾泽就被周雨抱着,带到太阳底下晒晒自然光。 泽包子细皮嫩肉的小脸已经不再皱巴,只微微透着一点红,白润润的。但眼睛还是接受不到其他景象的移动,睁着只是睁着,不会看东西。 第一次从房间里出来,许是感觉到光线更亮,空气更好了,没等周雨将他脑袋上的小包被掀开的时候,他就自个儿仰着头往上顶。顶啊顶,那小被角不住的动着,但因为被角比他的脑袋大的多,是以他顶了很多次,直到哼哼唧唧开始生气了,都没有将被角顶开。 周雨哈哈一笑,在紫叶搁好的椅子上一坐,麻利的将小被角一掀。结果就看见泽包子扁着嘴,皱着眉,一幅即将爆发出嘹亮哭声的憋屈样儿。 “喔——”周雨忽地将脸往泽包子眼前蹭,“怎么了?瑾泽这么想看太阳呀!” 泽包子眼前豁然开朗,偌大一块亮堂堂的东西盖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还有一个白亮亮的球,一切都是他没见过的。 “瑾泽啊,你看!” 周雨指着蓝盈盈的天,“那是天空,离我们很远很远。那是树,到春天就成绿色的了。那是兔子,咱们家的兔子总是长到肥嘟嘟的才吃。那个那个,那是瑾泽的小叔叔养的鹿宝儿……” “还有!”周雨最后指着自己,将一双杏眸睁的亮晶晶,“我,我是你姑姑,唯一的姑姑!以后要好好的喊我姑姑,姑姑会喊吗?”周雨撅着嘴发声,“姑——姑!” 泽包子一点都没搭理周雨的意思,脑袋在一旁歪着,还仰着脖子往上看,小嘴在阳光下闪着口水润泽的光,拉了长音不住的“哦——哦——”。 周雨皱眉,抱着他轻晃晃,“瑾泽,在听姑姑说话吗?小宝贝儿?你在看什么呢?” 周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屋顶,但顺着他的视线,应该就是屋顶无疑了。将泽包子往怀里揽紧了,周雨仰头,顶着明灿的太阳往上看。 秋闱,阿正和连程,正蹲坐一排,一个个兴趣十足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娃娃呢…… 周雨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做事反而捞不到好处的感觉。扁着嘴将瑾泽移到眼前,轻轻的将他的小脑袋扶正,正好对着自己的脸。 “瑾泽啊,姑姑才是抱你出来玩儿的,你怎么不对姑姑笑笑,净看蹲在屋顶冒充乌鸦的人呢?” “姐,我们才不是乌鸦呢!” 阿正忽的起身,地上顿时多了一条影子,正好落在周雨脚边。 “你当然不是乌鸦!我也没说你是乌鸦啊!”周雨将脚尖一挪,使劲在地上一碾…… “恩!”秋闱点头,一抹影子也跟着晃了晃,“姑姑说咱们是在冒充乌鸦!冒充,就,不是真的乌鸦!” 阿正:“……” 周雨嘿嘿一笑,再看泽包子。小家伙哼唧着点着脑袋,竟然也将嘴角缓缓的,轻轻的,翘起一点弧度,转眼即逝。 但周雨确定自己看清楚了,那一眨眼就消失的一点弧度,是笑! “阿正,瑾泽对我笑呢!” 周雨朝屋顶喊一声,抱起瑾泽就往屋里跑。 “大哥,嫂子,瑾泽会笑了!他对我笑呢!” 周瑾泽的满月酒,让周家村有了史无前例的热闹。 而秦玥,也终于在前一天中午,将够炒一锅菜的头油,和浑身痒痒的皮肤给洗干净了。也在三十天的时候实实在在抱着泽包子走到院子里。 这天小包子只穿了厚实的连体衣裤,带着遮风保暖的兔毛帽子,被秦玥抱着,在客人中间慢慢的走了一圈。 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可忙坏了他刚刚开始转圈的眼珠子,一会儿就转了一圈,将桌子旁边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男男女女瞅一遍。要不是棉袄太厚太沉,他肯定要将胳膊挥舞个几百遍儿,将桌子上的人指一圈才罢休。 就这,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小人还在秦玥怀里不住的晃荡,小脑瓜扭来扭去,将帽子后面缝着的小辫子甩到秦玥脸上好几回…… 泽包子才不管那么多,只管张圆了小嘴儿,嗯嗯啊啊的叫唤。要不然就忽的一下往秦玥脖子里栽,呜呜哇哇拧磨上一会儿,将秦玥的衣领吮个透湿才将小圆嘴儿咧开,极高兴的模样。 秦玥笑眯眯的任他咬磨着自己的衣领,任他像个小陀螺一样晃荡。满月了嘛,这么多人,怎么不得给儿子一点面子?明儿再跟他算账也来得及! 周恒若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儿子接过来。 但在秦玥走了三桌的时候,周恒就已经将泽包子抱来了。时间长了秦玥也会累的,刚出月子,可不能累着娘子。 神奇的是,泽包子在被周恒接过去之后,就安静的趴在他肩上,乖巧的很。见到伸出胳膊想抱他的人,还害羞的抿嘴一笑,使劲儿往周恒怀里钻。 “这臭小子,怎么就不跟我亲?” 秦玥靠在周恒身旁,看着像泥鳅一样埋头钻弄,都快把帽子拱掉的周瑾泽,撇着嘴,酸气十足的嘟囔了一句。 周恒一手抱着瑾泽,一手将秦玥往怀里搂紧了,温柔笑着,“我看瑾泽才是跟你最亲。在你跟前活泼的像只猴子,到了我这儿就安静下来,明显是在跟我见外……” “是吗?” 秦玥眨眨眼,看向已经安静下来望着自己的儿子,向他伸出手,泽包子嘎唧一笑,一个猛子就俯下身来,想叼住那细白的手。 周恒笑着,“你看!” 秦玥咧嘴笑,托住泽包子的肉下巴将他捧回周恒的肩膀。 “乖儿子,多安静些时候,玩儿的时间长了一会儿该饿了。今天客人走之前,我可是不会给你奶喝的!” 刚刚还乖巧的泽包子瞬间将小嘴撇下了,嗓子里恩恩恩的哼唧,还将手臂往前抻着…… 周恒觉得,他抻着的方向,就是秦玥饱满的前胸…… “好了好了!”秦玥似也注意到了,抬手虚晃着挡住前胸,脸颊微红,嘟着嘴看泽包子,“饿了就吃,不虐待你!” 周恒也朝秦玥笑笑,将小瑾泽的身子往后扒拉了一下,他竟然顺着周恒的力道自然的歪在他肩上,嗷呜一口吮上了周恒的衣领子…… “别别别,乖宝贝儿,衣服脏脏,别再咬了啊,咱们回家吃奶去!” 秦玥捏着小瑾泽的嘴儿将他拽出来,小娃探头,似瞪了秦玥一眼,一下就恢复了乖乖宝的模样,安静搭在周恒肩上,瞅着秦玥,再没有别的多余动作。 臭小子,净跟我使小性子! 当吃酒的人快散完的时候,村口又来了一辆炫亮招眼的马车。 阿正瞧见那车子,嘴一咧,拽拽秋闱的衣服。 “大侄子,想不想看看你最美的张大爷?” 秋闱眼瞬时睁圆,白净的脸上一片惊讶,“比我还美吗?” “……恩,比你还美!” “哇,那肯定要看看……” 秋闱轻咬了下细长的手指,看的阿正脖子一动,咽了口欣赏美的口水。 “可是,不是说爹是咱们家最大的吗?我怎么会有大爷?” “哎呀,礼节上的大爷,懂吗?” “哦!那美大爷在哪儿呢?” 阿正一指那辆缓缓而来的车子,“那儿!那里面就是,你去接接他,他好久没来了,肯定不认识你……你,就说是大哥的大儿子就成!” “哦!” 阿正眼前一阵风晃,秋闱已经坐到那马车上了…… 后来,就是张文义目瞪口呆,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这人真的是周恒家刚办满月酒的,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牙都肯定长不全的,大儿子?! 直到见了周恒抱着的小包子,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凑近了瞧,那小包子还是挺像他们夫妻俩的,清清秀秀,白白嫩嫩,可爱的紧。 张文义招招手,柏西将贺礼送上。 “赶的时间恰巧了,我还担心到了你们村,孩子都会爬了呢……还好还好!”张文义笑眯眯抱拳,朝夫妻俩浅浅躬身,算是道喜。 周恒直摆手,“张兄客气了!京城相距遥远,张兄能来,已是周恒的荣幸了。” 两人拉着花腔拉扯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小瑾泽张着嘴直打哈欠,秦玥直接将他抱进屋里睡了。 张文义看着比以前多了几分韵味的秦玥娉婷袅袅的走了,想着大哥真是鬼迷心窍了,也不是太美的女子,怎么就被勾去了魂,还让自己过来参加人家儿子的满月酒,而且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淡淡回眸,张文义又看周恒。男子温润如玉,年纪轻轻已是一城解元,比着官宦世家正度教习的弟子,都有过之无不及。 “三月春闱,周恒你,也该启程去京城了吧?” “恩。”周恒点头,“就等着瑾泽满月酒过去,收拾了东西,我就启程了。” 张文义淡淡笑着,一双桃花眼勾人邪魅,“我可与你同程。早一个月,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是满的,你挂念孩子,走的晚,到了地儿定是要睡在马车里的。” 周恒微愣,倒是忘记了张文义是做什么的了…… 与他在一起该是能直接住到他手底下的客栈,他也是不介意在张文义的店里暂居的。 本来之前已与杨潜他们商议好,几人同行的。但孩子一出生,直接将周恒的心给切下一半,钉在家里了。是以,杨潜他们七日前就已经走了,而周恒,生生拖到瑾泽满月这天。 “那就多谢了!”周恒道。 张文义朝他一笑:“客气客气,咱俩谁跟谁!”   ☆、一百七十章 春闱会元 周恒回到卧室的时候,泽包子已经将小胳膊举到头顶,嘟着小嘴睡着了。秦玥正坐在他身边,轻轻拍抚着软绵绵的被子。 秦玥侧脸,目光柔和,倩影沉静,一点都没有瑾泽醒的时候那般与他蛮横。 周恒走到她身前,将手搭在她肩上。 “张文义走了?”秦玥轻声问。 “没有,他要住下……” 秦玥诧异,“咱们家又多了一个孩子,可真没心思再照顾他了啊。怎么想着要住下的?” 周恒静了一瞬,脸浮起淡淡的歉意,“明日他与我一起走……马上就春闱了,与他一道,我到了京城,能直接住到他名下的客栈。不然,恐是要睡马路的……” 秦玥抚在瑾泽被子上的手微微一顿,似是完全忘了还有春闱这回事儿。 她轻轻抿唇,当初怀孕瑾泽的时候就已经算过时间了,周恒肯定会在孩子一个月的时候赶考去,如今能拖到办满月酒,已经算是最晚的了,赶路都要加快马力的。 说不失落都是假的。孩子还这么小,周恒就要离开差不多两个月,回来不知道瑾泽还认不认识自己的爹了…… 秦玥干脆又停下,抬头看周恒,轻轻笑着。 “那也好,有张文义在,你一路上肯定不会受委屈,吃的喝的倒是不用操心。不过咱们也不白用他的!相公住客栈,还是要将银钱留给人家,莫贪了人家的便宜。” “好。” “趁着儿子睡觉,我给你收拾收拾东西!” 秦玥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周恒轻轻按下,“我都收拾好了,娘子不用着急。” 周恒温柔笑着,眼中淡光闪烁,些许柔情些许宠溺。垂眸看看熟睡的小瑾泽,他道:“娘子坐着,我就陪着娘子和瑾泽。” 秦玥一笑拉他坐在床边,一凑近泽包子就满是奶香味儿,稚嫩又香甜。周恒笑的舒服,捏着秦玥的手,看着床上的小娃娃,妻子都在眼前,没有什么能比这单纯的一家子更给人快乐满足。 “哎呀!”秦玥突然低低叫了一声,敲敲周恒的胸膛,“你一直呆在屋里,谁去管着外面一摊子的人和事儿?” “连程和秋闱都在外面,咱们家那么多人,都是一个顶十个,用不着咱们操心。” “连程还行,秋闱嘛……他不把外面当游乐场就行了!” 周恒将秦玥的手攥在手心里,又暖又嫩,手感极好,“放心吧娘子!” “哦。” 秦玥看一看被子里的小瑾泽,泽包子的握着小拳头,舒服地举在头顶上。 这样的姿势真的舒服?秦玥一边想着一边手痒痒地将他的细胳膊掰回来,安生的放在身侧。 看小脸还没自己的手掌大的宝宝睡姿端正,秦玥猫一样抿着米分唇笑起来,静悄悄的。 将目光移到周恒身上,她道:“在外面多注意身子。反正你是跟着张文义去的,有什么事就找他……” “还有!”秦玥突然之间就严肃起来,温热的指尖稍稍整了下周恒的衣领,“在京城一定要小心,什么达官贵人倒是不可怕,怕的都是走狗小人,纨绔子弟。” “你啊……是好性子,该不会轻易招惹上什么人……但是也得注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张文义有什么约定协议……” 最后一句,秦玥是扁着嘴朝满目惊讶的周恒说出的,还顺手在他衣服上揪扯着。 “玥玥……”周恒将秦玥乱动作的手握住,眉眼深沉,郑重其事:“我不会让你们有事。我一定,保护好你和孩子,保护好兄妹。” 秦玥点头轻笑:“我知道!” 张文义是商人,商人重利轻义,就算他是特异独行的那一个,也不必非得对自己这么个乡村妇人笑脸相对,重礼以待。秦玥也不会自恋的以为张文义看上了自己,而身边这个,就算在乡野小地还掩不住一身清质儒雅的男子,才是众人都琢磨的对象。 秦玥轻靠在周恒肩侧,望着窗外明敞的光,想着不知几何的未来。 当初她和邢晨被徐良辰打伤,她就有所怀疑。徐良辰,究竟是邢兴放水弄死,还是被人暗中埋伏致死。 且张文义在梁城的地界上,拜访大大小小官员,一点不似只专注于生意的官家子弟。 听说当今中楚皇帝年近五十,却因少年征战重伤根本,终日缠绵病榻。而皇帝膝下,皇子众多…… 很多人,都在围绕着一件事奔波,一件能影响很多人前程和命运的事,关乎中楚百姓之生计,关乎五湖四海之荣辱兴盛。 夺权争位,派系站队,朝廷风云,总是如此。 “哦——”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浅浅嫩嫩的低唱。 夫妻俩一起转身,小瑾泽不知什么时候,又将搁在身侧的两条胳膊举到了头顶,嫩眼皮还紧闭着,倒是小嘴儿在突然发出一声后,正在缓缓合着,小模样可爱的紧。 周恒整颗心都柔软的冒泡,瞧着唇角,满目宠爱,禁不住低下身子,在小瑾泽的嘟嘟脸上落下一吻。 秦玥静静瞧着,等周恒直起身子,又拽了他的衣服,“我也要!” 周恒柔柔一笑,也在秦玥嘴上吻了一下,摸摸她的头,“玥玥乖。”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瑾泽乖乖呆在石心怀里,看着自己爹娘吃喝。 秦玥不时夹一块儿红的肉片在他眼前晃着,让他学着练眼珠的反应能力,一会儿又夹上青菜,把泽包子忙了个坏。 看秦玥在自己眼前绕过,就直接扔进了嘴里,他也张着嘴,使着劲儿往前抻,发出啊啊的叫唤。 张文义不懂,瞥眼道:“都是孩子的娘了,还拿吃食逗孩子……唉!” 秦玥轻哼一声没理他,却还是在小瑾泽脸蛋上轻刮了一下,惹得他啊唧一笑,喷出一溜口水。 石心笑着抹去泽包子的口水,呦呦地逗了他一下,“主子,您先吃饭吧,一会儿再来和泽哥儿亲热。” 秋闱也学着秦玥,夹了竹笋在泽包子面前晃,却没将他一直盯在秦玥身上的目光收回来。秋闱一扁嘴,手不稳,将笋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周恒:“秋闱,老实吃饭。” “哦。” 不情不愿转过身,秋闱大口喝了玉米糁子。一抬眼,正好看见张文义好整以暇的目光,顿时将手一指。 “爹,张大爷也没好好吃饭!” “咳,咳咳咳……” 张文义偏头,捂着憋咳的涨红的俊脸,一脸郁闷受伤。 秋闱看起来明明跟自己是一个年龄段的,凭什么要叫自己大爷?!还有,周恒到底是为什么是他爹啊! 阿正嘿嘿笑,连程大手放在阿正头顶,轻轻刮了他的头发。周雨和周勤也是咯咯笑。石心将怀里的小瑾泽晃了晃,圆润的指尖挠着他的肉下巴,将他逗出一连串咕咕嘀嘀的响叫。 张文义好不容易将嗓中呛住的不适咽下去,气呼呼瞪着一双桃花眼,“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秋闱摇头晃脑的呼噜了一口糁子,没搭理他。 周恒淡淡道:“我救了秋闱,他脑袋受伤了。” 张文义皱眉,明显不相信。秋闱的武功定是不弱,能受伤被周恒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救?怎么可能! 秋闱看他一脸探究的样子,顿时将碗往桌上一磕,“我就是爹救的!爹说我是从山上蹦下来的!” “好好好,是,你是他救的!” “算你识相!”秋闱竖起大拇指往鼻子上一蹭,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 除了小瑾泽不时发出一两声类似好奇的“咦、哦”声儿,饭桌上一片安静。 张文义不时看向周恒,到底是不太相信秋闱是以这样的情况进到他家的…… 此次春闱由太子主持监考,大皇子的人已经坐不住了,势必要先从一拨学子新秀中挑一批出来培养。若是此时周恒这边出了问题……他不敢想…… 周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朝他淡淡笑着。 及其安抚人心的笑,却让一个不经世事的书生对自己久经商场的人发出,张文义突感哪里不对。 “爹,我吃完了,我要去睡觉!”秋闱将碗一搁,嘴巴一抹,直愣愣盯着周恒。 天虽已经黑了,但到底是刚吃完饭……他平日都是在客厅跟阿正玩上很长时间才去睡的。 周恒没说话,他拽拽周恒的袖子,“爹,我要去睡觉。” “既然你想睡,就去吧!若是睡不着……” 秦玥:“就数绵羊!” 秋闱点头,“知道了娘!” 他又凑到石心跟前,将小瑾泽细细看了看,低低道:“弟弟又长大了……” 泽包子晃悠着将大脑袋点点,嘴里仍是不变的哦哦声。 秋闱一笑,白净俊美的脸顿时纯挚的如幼儿一般,光华四溢。 泽包子仿佛很高兴,咿呀一叫,穿透了窗纸。 “弟弟乖,哥哥去睡了!”秋闱轻抚了小瑾泽的头,笑嘻嘻的走了。 一整夜,周恒都抱着秦玥娘俩。泽包子中间只咕咕唧唧醒了两回,都是被尿湿了的尿布弄醒的。周恒低声安抚着秦玥让她睡,自己轻手轻脚将尿布换了,就又轻抚着泽包子入睡了。 次日一早,周恒睁开双眼的时候,小瑾泽竟然已经睁着忽灵灵的大眼望着自己了。 周恒心中一滞,不知一股什么滋味霎时冲向四肢百骸。 他无声无息的吻上泽包子的小嘴,朝他柔柔一笑。泽包子将手臂软绵绵挥着,不住将小嘴吧砸着,嘴角冒出一团小泡泡。 周恒轻轻拭去那些泡泡,泽包子不高兴,将厚实的手臂上的袄子打在他脸上,嘟嘟响。 秦玥还没醒,一向不老实的睡姿也在有了瑾泽的时候变的安稳服帖,侧卧着,手臂轻搭在泽包子的小被子上。 周恒急忙将食指竖起,搁在自己嘴边,对着小瑾泽做了个嘘的动作。 泽包子还是浅浅哦了一声,手倒是停止了动。 奈何秦玥已经醒了,迷糊中看见周恒半起的身子,搭在嘴边的手,和瑾泽挥过的胳膊,迷蒙的睡意突然就全醒了。 “要起了?” “恩。” “起吧,难得儿子今天醒的早。”秦玥微微哑着嗓子轻声道。 “……恩。” 抱着泽包子站在清寒的门口,天际才刚刚泛白,呼吸时有淡淡的哈气。 要带的东西都已经装好,周恒凑在泽包子脸前,低低说着“要记得爹的样子,等爹回来可别将爹忘了”。 秦玥浅笑,腾出一只手来将他的衣袍抚的平直,“走吧,我每天都念叨你,保证不让儿子把你忘了!” 周恒点头,“还有你娘子,也别把相公我忘了……注意身子,让石心小雨他们看着瑾泽,你多休息。” “知道。” 秦玥将他的衣领子紧紧一揪,周恒被迫着往前伸了脖子,安静的带着疑问看她。 “早就听说什么考上大官的人丢妻弃子……你可别让我成为活寡妇……” 周恒苦笑,将秦玥抱在怀里,恳切在她耳边道:“一定不会!周恒发誓!” 泽包子在秦玥身前踢腿儿,秦玥忙将周恒推开,看看儿子被夹在中间的憋屈样儿,赶紧哄着,小娃才扁着嘴看向了周恒,不再闹脾气。 “有你一句话就成!走吧!” 周恒直直望着母子俩,浅浅蹙着眉,终是挪不动脚步。 张文义适时走来,将他的肩膀一揽,拉向马车。 “秦玥啊,我们可走了!安心在家烧个香,祈祷周恒能考个状元回来!你就等着做状元夫人吧!” 张文义将周恒塞上车子,自个儿探着头,却捏着另一侧的帘子,不让周恒掀开。 他朝泽包子挥挥手,露出一个俊美的笑:“回家吧,外面冷,别冻着你儿子!” 看着车子渐渐远去,秦玥从肺腑间呼出长长一口气,轻拍了小瑾泽两下,转身往家走。 “哇——” 秦玥两脚刚踏进家门,怀里安静了一早上的小瑾泽突然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起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极为伤心,眼圈红彤彤一片,眼珠子不断往下掉,霎时湿了脖子一圈。 而此时,马车已远离村子,周恒听不到丝毫声响。 这孩子,是不想他操心留恋呢! 秦玥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哦哦的哄着,直到将院子转了一圈,说尽了好话,他才意犹未尽的抽搭了几下,撅着小嘴止了哭。 “知道你想你爹,你爹是去办正事了,回来给你戴顶高帽子,好不好……” 泽包子将脸一扭,望着蓝盈盈的天,小巧翘起的鼻子下咕嘟冒出一条清鼻涕…… “噫——”秦玥嫌弃叹了一声,从石心手中接过小手绢,将他鼻子下面的清涕擦掉。 “要做个干净的宝宝,擦擦鼻子洗洗手,瑾泽最乖了!” 在周瑾泽哭哭笑笑,玩玩闹闹拉臭粑粑的折腾中,终于到了阳春三月二十日。 秦玥抱着小瑾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阿正拿着一枝嫩绿的柳枝,在包子眼前晃来晃去,惹得他一阵欢笑乱动,在秦玥怀里猴子一样扭磨着。 阿正觉得是时候给他了,就把柳枝在他眼前定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放到他穿着厚实实棉裤的腿上。 泽包子啊地叫了一声,挥着手想像小叔叔一样拿着绿条条。可惜他穿的是包脚包手的连体衣裤,小爪子根本就没露出来,动着胳膊都出了一身汗,却把柳条给晃到地上了…… 小瑾泽嘴一扁,响亮的哭腔还没响起,阿正就眼疾手快地把柳条捡起来举在他眼前了。 秦玥笑着揉揉小瑾泽毛茸茸的脑袋,“瞧你小叔叔多疼你,每天上山给你找新鲜玩意儿!这可是第一棵冒芽的树呢!儿子,喜欢吗?” “呀呀!” 泽包子盯着柳条,嘴里唔噜噜发着声儿的时候,石青突然从外面跑进来,还拽着一个人,跑的呼哧呼哧的。 秦玥一看,竟是仙客来的姜先同掌柜,惊讶道:“怎么了?” “主子!姑爷他考中了!会,会元啊!姜掌柜说是最高的名次!” 石青一脸喜气,到秦玥跟前就开始乱跳,落在小瑾泽身上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姜先同腆着沉重的大肚子,喘着气点头:“是,是,考中了,会元!好得很哪!我们主子让先来,给你,给你……” 秦玥轻笑着,“慢点慢点,歇歇再说!石青,给姜掌柜半个凳子来!”、 “诶!” 小瑾泽见到这个从没见过的人,歪着脑袋瞅他,小嘴咧着呵呵出气儿。 姜先同坐下来,擦擦头上的汗,瞧着盯着自个不放的包子,笑呵呵捏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周娘子啊,周恒现在在我家主子的客栈里住着,喜报直接就送到那儿去,不往咱们这儿来了。主子让我先来跟你说一声!” “进到前几名的学生还要在四月初进行殿试,由皇上直接考核。中间就差了这几天,不够一次来回,周恒就住到殿试之后才回来了。你安心等着就好,不管最后成绩好坏,周恒能留在京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秦玥面上只是比刚才更灿烂一些的笑容,将一张芙蓉面染得红润妩媚。 早就知道周恒是有大能耐的人,他们总算是等来这一天了! “多谢姜掌柜来报信了!” 她将小瑾泽揽紧了,眼光瞟了石青一下,石青马上去找了石心,要了十两银子来,笑呵呵塞到姜先同手里。 “不敢不敢!”姜先同忙着将银子扔下,“是我们主子的吩咐,都是分内的事儿,这是喜事,我也愿意来这一趟,不能要你的钱哟!我这就走了!” 他根本就没再坐下,一边转身一边又道:“你家孩子真是俊,跟周恒一个样儿,以后保准也是个状元料子!” 姜先同跟被贼追似的跑走了,秦玥再看石青,那小子一笑,抓起银子跑了出去…… 阿正止不住的笑,凑在秦玥腿跟前,轻碰着小瑾泽的脸儿。 “嫂子,大哥是要做官了吗?以后大哥是不是也有俸禄,咱们不用一直花着你挣的银子了?” “是有俸禄,但是该不多的……怎么?不想用嫂子挣的钱?”秦玥也揉揉阿正的头,引来泽包子一声争宠的叫。 阿正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嫂子做声音很累……若是大哥也有俸禄,嫂子就能歇歇,不做生意了……” 他抬手揉揉小瑾泽的头,泽包子就懒懒的安静下来,眯着眼儿任他摸着。 “这个啊?你看过嫂子近一年做过一件有关生意的事儿,还不都是你大哥接手过去的?”秦玥笑笑,很欣慰到这个时候,阿正还能想着自己的劳累。 “做官,特别是做清官,向来都是两袖清风的。咱们家啊,不做生意也得做,这样才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再说了,这是嫂子的兴趣,就想医术一样,是我愿意做的事儿!” 阿正似懂非懂的样子,倒也是乖乖点头了,笑着摸摸泽包子的脸,“真是滑,比起的还滑呢!” 泽包子咧嘴笑,嘴巴一下子叼上了嫩绿的柳枝儿。 秦玥笑着把柳枝从他嘴里抽出来,“臭小子,想吃柳叶儿了?过几天长出柳絮做点给你吃点糊糊吧!” 周恒在春闱高中会元的消息,只仅限于家里的人知道,他们都没有声张。一个会元算什么,考中状元,才是真正值得放炮庆祝的事儿呢! 倒是李君业过来问了一句,秦玥只说还不知道消息,估计得等到周恒回来了。   ☆、第一章 小家状元郎 四月初三,京城,皇宫,太和殿。 太和殿乃早朝之大殿,俗称金銮殿。 此日,金鼎焚香,明烛辉煌。文武百官皆在列,行居两侧,屏息静神。五十三岁的皇帝萧政晔神色慵懒,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龙头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点着。 殿中一条红毯巍峨绮丽,却没人站在上面。不多时,明亮似天窗的殿门口,缓缓而入三人,相仿年纪,恭谨严肃的面上,或多或少带着些紧张。 三人踩在红毯之上,只觉脚下绵软轻陷,满目热烈,让人有些头晕眼花。 这便是,整个王朝,最高权力集中的地方啊! 此三人乃本次科考前三甲,只是,名次还没有确定。 百官只看着进来这三人,除左侧那年轻人面色清隽俊朗些,其余两人皆是普通样貌。但,到了这金銮殿,也不是说谁长的最俊谁就能当状元的。所谓人不可貌相,一切都不能从表面做决断的。 那被百官认为俊朗的,便是一身月白勾云素锦深衣,眉目低垂,神色淡然的周恒。 三人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萧政晔便缓缓坐直了身子,高台之上,皇帝细眸横扫,威严颇举。 照例行跪拜之礼,山呼万岁。 萧政晔只问了一个问题,这是最后一个,此次科考的问题,将决定,殿下这三人,谁才是金科状元,名副其实。 皇帝只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却让文武百官都皆为诧异,而殿下三人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今日你们就是金科状元,出了这宫门,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皇帝沉厚微哑的声音,将“就是”二字咬的重了那么一点。明台金殿,萧政晔为居高位,端坐如神祗。许是那声音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沙哑,听起来竟莫名有些慈祥。他威严又慈祥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了一圈后,他将目光注视在三人身上。 略带凉薄的目光沉重如山,三人忽然之间就有些心慌了,手心的汗不住往外冒。 没有人敢出声…… 萧政晔沉吟了片刻,看向最靠左侧的一人,“刘誉山,从你开始说。” 被点名的人将自己的双手紧攥了一下,先叩首,想要在叩首时候平稳住的呼吸反而更杂乱。 “草民会去家乡的庙里,还,还愿。草民,的母亲在草民赶考前,在庙中为草民许了愿了。” 一说到庙里,众百官皆暗暗摇头叹惋。 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中楚虽有不少庙宇,但究其根本,是为了愚化束缚人心,以更好的利用人权天授,掌控四方百姓,不能被提到这样的场合的。 科举考试,多少还是要选贤任能,为朝廷注入新鲜血液,以便长远之治。刘誉山先就说还愿……呵呵,这脑子都被钝化,还谈什么用一颗年轻的心,来为中楚社稷建功立业呢? 看他呆头呆脑,口齿不清的,该是读书读傻,成书呆子了吧! 萧政晔没有多问,淡淡地恩了一声,示意下一人来说。 挨着刘誉山的人,叫楚言。 他比刘誉山要好上一些,起码说话是不结巴颤抖的。 “启禀皇上。若是草民得中状元,草民将回家祭拜列祖列宗。草民一家五代科考,皆是到举人之位就再为前进,唯草民一人能荣登这金銮殿,得见圣颜。若不是自己勤苦读书,祖宗保佑,上天庇护,草民许是没有如此成绩的。” 楚言微微抬了下眼皮,虚晃见金殿之上,明黄的玉履浮龙,在鼎中生烟的缭绕中,隐约似飞在云中的圣物。 他顿了一下,心中渐渐多了几分笃定,又道:“我朝以孝行天下,得四方百姓拥戴,国泰民安,是为陛下圣明之举,亦是历代先皇保佑。唯孝先行,养儿终老。草民亦是,得吾皇盛德之窥明,乃行其道。” 萧政晔将悠远的目光轻掠到楚言身上,霎时变得深邃。他微微往后靠了一下,身旁的太监马上躬身将龙椅上明黄的靠垫竖起,丝毫声响没有发出。 “楚言。” 萧政晔雍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念一个人名字的而已。 “草民在。”楚言身子一颤,伏地应声。 “你是京城人。” “是,草民家祖居京城,百年未变。” 萧政晔发出笑声,“人生百年啊……” 每年除夕,皇帝都要在相国寺祭祖供奉,以求一年内国泰民安。今年萧政晔不仅供奉社稷,还在二月二的时候,携皇后及众子嗣,在太庙,为重病的太后祷告。而太后,也在那日之后奇迹般的转好了,能在天气大好的时候,在儿孙的陪伴下到御花园中走几步。 是以,在中楚重孝的传统下,皇帝祭祖孝母的德行,在京城中得到百姓的称赞,但别的地区的人知不知道此番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楚言能在这时候将此事利用并安加在自己身上,且将萧政晔奉承的如此精妙,他是京城人的身份,就不难猜了。 但皇帝的一声类似感叹的话,却是让楚言不知该不该接话了,只恭敬的垂眸听着。 不想萧政晔真的没有再说下去,淡淡地将视线落在周恒身上。 前两人回答问题的时候,这年轻人跪坐着,腰杆却挺得笔直,一颗白玉雕出的青竹似的。瞧着样貌,倒也是比那二人顺眼些,恭谨淡然的很。 萧政晔右手轻轻敲在龙椅上,打量着安静垂眸的周恒。 这孩子,这样坐着,倒像是以前的明钰了…… 不知,他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周恒安静等着,皇上既是不再与楚言说什么,现在定是在看着自己。他缓缓将呼吸捋顺,轻抿了唇,将一切杂念压下。等着皇帝叫他。 “周恒,你来说说吧!” “是。”周恒将长袖一举,颔首答话。 “草民若中状元,依我朝官例,该进翰林院编修。此职当在京中久居。草民将先吩咐随从,在京中买一处院子,并让其将一应事物准备齐全。此时间里,草民将回到梁城周家村的家中,将村中一应事务嘱咐妥当,带妻儿兄妹,一起归京。再行其他事宜。” 萧政晔怔然,这样简单的事,对一个在小山村出身的学子,当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他却没在周恒脸上看到一点对前景的憧憬,而只是在回答一个问题而已。 萧政晔敲在龙椅上的手停了一下,紧紧盯着周恒一派风轻云淡的脸,看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两侧的官员也都看着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有人摇头有人点头,总之是看好的和不看好的各占一半。 张之谦默默抚着自个儿的胡须。这个人他在张文义身边见过,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见到自己,也是像其他学子一样,崇敬且请教学问,言谈举止皆是温和。 今儿到了金銮殿倒也不见太大的心情起伏。不过,他说的也太简单了些,未免有些大题小做。依自己对皇帝的了解,他要么将此人弃之不理,要么,就是一阵究问…… 不知……皇帝好不好看这人。 张之谦心里探究的时候,周恒腰杆依旧笔直挺拔,匀称的身姿玉雕一般,衣上浅浅的图案花纹在金光闪闪的殿中,似乎不断变换着形状,一层一层的起着波澜。 萧政晔似注意到这细节,挑眉盯着他身上一处云锦图案。片刻,不知是鼎中香烟升起缭绕之故,还是有四方的金光闪烁之故。那团云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散成了一只蓬着硕大尾巴的银狐,银狐腾跃,忽又成了锦云。 萧政晔摩挲着龙椅扶手,京中名贵丝锦蚕缎中,不是没有可幻化的明丝金绣,但周恒也说了,他是小村子里的人,怎会有如此衣料? 萧政晔正出神想着,地上跪坐着的周恒突然一个恭谨行礼,将他的视线撩动起来。 “皇上,草民之最大心愿,便是将自己的家庭经营的和乐美好,妻子无忧,兄妹自由发展,家中仆役能得以人的尊重。” “草民进京赶考时,家中稚儿刚过满月,草民不得已离家,心中揪痛,难舍不已。草民妻子对草民,穷苦不弃,患难相依,草民每每离家,皆想着念着。” “草民若得以腾达,必先将自身之骨血奉养得当,与己同荣。” “草民认为,不论何时,百姓心中都是没有国之根本概念的,他们只希望将自己的小家经营妥当。而在他们经营自己家庭的时候,不管是农业,商业,还有冶铁、织造、船工等各行各业,都在蒸蒸日上。” “因为百姓要顾家营生,所以他们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中的饭碗端实端正。或在这样的蝼蚁草民苦心经营下,三百六十行,才一日上升一毫。年年岁岁,才有行行的状元,才有我朝繁荣的经济,强壮的兵马。” “所以,众多小家庭的努力,造就我朝这个大家庭的荣华。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无百姓之家,哪有中楚之家。但若无中楚之家,亦无百姓之家。这是循环往复的道理。” “而草民,就是这星星之火中的一点星火,只有将自己的家庭照管得当,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自省之,草民就在这般的德语中,自省吾身,将草民的家人照养安生。草民这简单的回答,就是由此。” 大殿中登时无人吭声,静谧的能听到四周烛火的噼啪声,像身处在一个空档的洞中,空寂十分。 这一段简单却又寓意深重的话,让一个小小的会元,说的风轻云淡却掷地有声。 为小家,是为大家,就这么简单!却真的,又不那么简单! 何以为家?何以安稳营生?皆出自朝廷庇佑。 小家的茁壮,全靠开明的政策。而有开明的政策,不仅要明君,还要好官清官。哪里来的官,民间来! 总之,若是想将一个朝代发展好,就要重民心,随民意。 萧政晔静默,一双锋利的眼眸盯在周恒身上,目光灼灼闪烁。 周恒看起来不紧张,但其实,说了这么一小段话,他已经口干舌燥了,掌心亦是湿漉漉的。 “周恒,你单单说了你的妻儿兄妹。”皇帝开口,“那你的父母呢?你可有考虑过他们?” 周恒缓缓咽了口中的唾液,湿润了干燥的口腔。 “草民若是考虑父母,难道要将祖坟都迁到京城?” 淡淡的反问语气,百官皆抽气。果然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都赶在金銮殿上使用这样的口吻与皇上讲话?! “自古落叶归根。”周恒润泽的唇轻启,温润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大殿上,“草民以为,爹娘的坟墓,还是安在周家村,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比较好。就……不迁坟换地了……” 周恒突然俯身叩首,“草民不孝,爹娘先后离世,不能看到草民在这金殿上叩见圣颜了。” 众人微愣,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已无父无母?他才,不到二十岁吧……一时,殿中涌起了淡淡的怜悯之情。 萧政晔也是没想到,怔怔地坐着,将要落下敲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停住了。 红毯上,那俯身叩地的白衣男子,末句声因微沉微急。 萧政晔手指缓缓落下。自己这是,揭了他的伤疤了? 张之谦倒是听张文义提到过周恒的家世,没那么惊讶,只是默默看着周恒,心里嘀咕着,这小子,方才那话说的与自己倒是有几分想,只是他年纪轻轻能悟出这样的道理,是极不容易的。 有几分意思! 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金科状元呢! 张之谦思毕,上位的萧政晔缓缓向后靠了靠,冕上珠玉轻响。 “起身吧!”他缓缓道。 周恒将自己的手在红毯上轻磨一下,悠悠收了回来,腰身像有弹性似的,绷直竖立。 “周恒,你回家去吧!” 殿中又陷入静谧。 百官皆愣,面面相觑。但张之谦瞧着皇上,又瞧了周恒,缓缓露出了笑容。 “草民谢皇上恩赐!” 周恒再次叩首,温润微敛的声音不卑不亢。 众人恍然大悟。 萧政晔却又道:“按例你已经是朕的翰林院编修,可称臣了!” “金榜未下,官职未发,周恒不敢!” “哼,不敢就不敢吧!” 萧政晔危险地眯着眸子看着周恒,手指又开始缓缓敲击扶手。 方才,周恒开口说话时,故意不将父母说在内,就是为了让他问此事。而一问出来,定会触及自己本心重孝的良德,让人不禁自责失口,也惹人怜悯。这样一来,周恒他,不仅有了孝念,还有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比起楚言,是精乖多了! 萧政晔轻笑着,人到中年,依旧掩不住昔日风华,英俊铁骨模样。 他是时候要退位让给儿子们了,这中楚,需要年轻人将其扛起,不仅要有武将叱咤,还要有心思通明,智慧光华的文臣。周恒,恰巧是此时,他想给儿孙留下的臣子之选! 殿首一华袍锦冠男子突然上前一步,此乃萧政晔的大皇子,萧明延。 他抱拳含笑,精黑的眼光彩闪闪:“恭喜父皇,喜得才子!” 百官齐声,殿中人声忽起。 “恭喜皇上,喜得才子!” 皇帝许周恒回家,回家接其妻子兄妹前来京中。周恒,已是中楚的新科状元了! 今日早朝,只钦点了科考前几名学子。 周恒连中三元,乃御赐状元。楚言为榜眼,刘誉山则是探花。 退朝后,周恒惊起,缓缓退出,再见到青天白日,晃觉自己重生了一回。而背后的里衣,竟已湿透,贴在身上极为不适,外衫则被太阳照着,暖融融一片,实在是里焦外嫩啊…… 身旁的刘誉山和楚言,都含笑向周恒道喜。周恒温和与之谈着话。 同届的考生,还是有不少话题的。 一旁众多穿着大红深紫官袍的官员,也都带着或温和或审视的目光看着周恒他们,不时有人来告慰后生。周恒三人皆谨慎颔首记之。 大事终成,周恒心中稍稍淡了一口气,朝着高阳蓝空,露出个浅淡柔和的笑。遂又是淡淡的犹豫。 这是他,第一次,借用自己父母双亡的遭遇,重重的赌上了一把。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正不急不缓随着官潮往外走,身后忽有人喊自己。 周恒停住,往后一看,竟是大皇子萧明延。 “状元郎,这一走,就是回家去的?”他闪着极耀眼的笑,长眸微扬,带着疏离的傲然。 “大皇子。”周恒周到行礼,才道:“是的。” “梁城距京城甚远,不妨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萧明延将大红的敞袖轻拂,在方正的青砖下浮过一片红云,姿态甚是雍容。 “多谢大皇子厚爱,周恒来时架了马车,且要与同行朋友一起,不麻烦大皇子了。” “啊……”萧明延沉吟,垂眸笑着,“也好,那就,祝状元郎一路顺风!” 周恒颔首,安静的眉眼润着浅淡的薄光。 萧明延虽是不再强求,却是跟着周恒一道往外走,路过的官员皆向其行礼。周恒面色淡然的走过,偶有人向他看来,他也只是温和回笑。 转过两道门,就见张之谦正和明黄锦服绣四爪金龙的男子在一起走着,还低声说着话,绕有笑意。 “明钰,张老太傅!” 前方两人回首。张之谦负手抚须,萧明钰淡淡含笑,竟是与周恒相似的温润,却比周恒多了深沉的矜贵和荣华。 周恒垂眸恭谨:“太子殿下千岁,张老太傅好!” “免礼吧!”萧明钰淡笑,明黄的太子朝服穿在身上,未显臃肿,倒是将他润华的书卷气衬得高贵了许多,像是文曲星下凡一般,气度不言而喻。 “一下朝便被老师拉出来,还没向周恒状元道喜呢!” “太子殿下言重了!周恒还有许多要与前辈们学习的地方。” 萧明钰轻笑,看看对面的两人,“周恒不是还要回家中接妻儿吗?还是莫再耽误,快些回去吧!” 周恒颔首,向三人告辞,步子轻快的跟上前方的众官员,不然他担心自己在皇宫里走迷了…… 萧明延看着周恒略有些着急的背影,参入一群红红紫紫官袍中,从鼻间轻轻哼了一下。 “还没跟状元郎说几句话,就被明钰你赶跑了,叫大哥我多伤心了!” 萧明钰向他和张之谦伸手做了个继续走路的手势,一边往前,一边道:“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周恒他要回家,还拦着人家慢慢悠悠的走,挡住人家一颗焦急的心,可是不好哪!” 萧明延抬手拍在他肩上,江南进贡的宫廷丝绸,唯二的明黄华袍,摸在掌心似有几分灼热,烫的他突然将将五指收紧,狠捏在萧明钰肩头。 同是皇子,二人皆是文武同学。萧明泽淡淡看来,“大哥,怎么了?手劲这么大,觉得孤说重了?” 萧明延一笑,在他肩上捏了捏,“哼,我是说,你净想着怎么编排大哥呢!” 萧明钰将他的手拿下:“孤可没有……” “我要先走了,约了梁大人谈事。” 萧明延一走,二人看着他的背影,站定不动。 “老师,看我选的人怎么样?” 张之谦微愣,四处看了看,才低声惊讶道:“周恒真是你的人?!” ------题外话------ 第二卷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繁杂,咱们这本书,快到尾声了。 各位,晚安!   ☆、第二章 归家 张文义带着周恒出现在张之谦眼前,还不加避讳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不想那孩子还真是,一条船上的人…… “文义那小子只让我见了人,却没吭声说别的,还真是嘴严实的很!” 萧明钰淡淡笑着,“当初梁城太守能换成咱们的人,还多亏周恒一家子的……误打误撞。也算本就与我们有缘了!” “梁城……是有必要占下的。若是让大皇子的人占据了,恐是要大鱼小鱼一起捞的!” “还有上次文隼的事,也是亏了周恒的提醒。” “文隼?文隼的什么事?” 张之谦明显不知道重城山匪四窜作乱的事,张口就是惊讶。 萧明钰微愣,他可不知道老师不知道啊…… “恩……就是文隼的一个部下受伤了,被周恒的妻子给救了!您不知道吧?周恒的妻子是许攸的徒弟。” 萧明钰说的半真半假,张之谦挑挑眉毛:“老头也收徒弟了?恩,他老家好像就是在梁城来着……不错,你挑这人,可比那两个在大殿上的学生表现好得多!” 周恒自皇宫出来,就见重阳驾车候在路边。 还没走到车边儿,就见秋闱从里面探出了脑袋,朝周恒亮了个灿烂的笑。 “爹!你终于出来啦!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啦!” 一旁差了几步的官员,听见这声音,还朝四周看看,那男人在喊谁爹? 周恒脑门上黑线连连,暗暗垂了头,拂袖挡着耀眼日光,疾步像马车走去。 当日从家中出来,都已经走出了村子,却被秋闱赌气的拦下车子,非要跟着一起走,无奈只好带他一起来了京城。 “先回客栈。” 马车缓缓驶开。秋闱端坐在周恒身旁,托着腮抿着嘴看他。 “爹,咱们不回家了吗?都出来好长时间了,我都想弟弟了!你不想吗?” 周恒淡笑,润泽的唇线柔滑的像抹了光,“回,怎么不回!明日咱们就走。不过你需要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咱们走的时候不带重阳了,让他留在这里。你要给我赶车……“周恒看着秋闱傻乎乎的小脸,轻蹙眉头,”秋闱,你会赶车吗?“ ”恩!“秋闱使劲点头,漂亮的眼睛睁得亮晶晶:”当然了!我什么都会!爹要是想快点回家,我能带着爹一路飞过去呢!“ ”……那就不必了,会累到你的。“ ”嘿嘿,还是爹心疼我!“ 周恒轻笑,不知从身后那个位置摸出一把杏肉干,递给秋闱。 秋闱高兴的像只小狗一样接住,捏一个往嘴里扔。片刻就皱起眉头,又折磨又不愿吐出来,哼哼唧唧地,”恩……酸!又酸又甜……啊!口水往外冒啦!“ 周恒刚要说他安静一点,就被他塞进嘴里一个杏干。瞬间,尖锐的酸意刺激的整个口腔都是横流的唾液,让他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金榜在一下朝就发了出去,此时周恒所住的客栈,被报喜的,围观状元郎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客栈走到额事高端路线,平日的客人不多不少,今日突然爆满,让一向喜静的掌柜不知是喜是忧。忙给张文义传了消息。张文义那时正笑着走在去客栈的路上,到了被京城百姓围堵的客栈,用自己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接下了官差的喜报,还好声好气笑着赶走了外面的人。 一会儿,周恒悄悄从客栈后院的小门进来了,发现大堂已经安定下来,淡淡抚慰了自己的心脏。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张文义将手中的大红的喜报挥了挥,句句话都沾着笑意,”周恒,日后就是咱们大中楚的状元了!人人瞻仰,人人想一睹风采啊!“ 周恒温淡的笑着,接过那喜报,大眼扫了一下,将之送到秋闱手里。 不得不说,写这喜报的人,那字是真不敢恭维。 ”周恒……状元……元玺年四月初三。“ 秋闱笨呆呆的声音悄声悄气儿响在气派的大堂中。 ”爹,咱们赶紧回家吧!“他将喜报随意扔给身后的掌柜,嘟着嘴拽着周恒的衣服,”回家找弟弟……“ 张文义朝秋闱笑笑,上次因为他强行不让秋闱当周恒的跟屁虫,以免他跟着进到贡院里面,却被秋闱一掌打的躺了半个月,前几天才恢复过来。 所以他是不敢再欺负这呆傻小子了…… ”秋闱啊,你们这就要回去了?“ 秋闱点头,”恩!不带你走!“ ”……我也没打算跟你们走。“张文义余光扫了秋闱一眼,见他又眼巴巴瞅着柜台上的一大串桂圆,还不时瞧着周恒,似是想吃。遂就笑笑道:”秋闱想吃就去吃吧!如今你爹已经是京城新秀,谁还能挡了你们的路?“ 秋闱咂咂嘴,”我不听你的!“可怜兮兮看周恒,蔷薇色的嘴唇半抿着,”爹,我能吃吗?“ 周恒笑着揽了秋闱比他还高几分的肩膀,”去吃吧!你张大爷不敢对你怎样。“ ”秋闱一挑,蹦到柜台上,捏着一个一挤,滑溜溜挤到嘴里一颗亮晶晶的果子,一边吧砸一边道:“他当然不敢对我怎样,他打不过我!” 张文义:“……” 周恒低低笑了几声:“张兄,我今天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就启程回梁城将他们接来,重阳留在这里,还有些事要他去办。”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文义讪笑着,“毕竟我打不过你儿子!” 秋闱望天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从周恒这儿学到的一个词,认真地喊:“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 “秋闱,跟我回房里收拾东西。” “不,让重阳收拾!”秋闱抹抹手,过来拽住周恒的衣服,“爹,咱们出去,买小玩意儿,给弟弟带去!” 周恒浅笑,他恐是当成他们俩人出来游玩,回家给人捎礼物了…… “也好。” “嘿嘿,走咯,出去玩啦!” 草长莺飞的时节,阳光明媚,光景阔敞。 秦玥从厂房回来,还没劲客厅,就听到小瑾泽咿咿呀呀的叫嚷,娇嫩似鸟鸣。秦玥展开明媚的笑,悄声走进客厅。 泽包子被周雨抱着,正对着她咯咯嘀嘀地笑,两条笨重的胳膊还不住的挥舞着。 “今天有没有又尿裤子了?” 秦玥坐到周雨身旁,戳戳泽包子白白嫩嫩的小脸。 小娃渐渐长开了些,一双水亮的眼睛特招人注意,像被仙人点了甘汁玉露似的。小巧挺挺的鼻子,薄薄米分米分的嘴巴,似粘了一朵花。 “啊咦——” 周雨还没说话,小瑾泽就欢快的叫唤了一声,响亮的似要飞上天去。喊过之后,还更欢实地朝秦玥那边晃荡,小嘴都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哟哟!姑姑抱了你这么长时间,一见娘就不让姑姑抱了?臭小子!” 周雨将泽包子往自己怀里一倒,不让他看见秦玥,还伸手捏着他肉嘟嘟的脸儿。 泽包子呀呀的叫着,小嘴张张合合想要噙住她的手指,但就是够不着。 周雨贼贼地笑着,瞅着时刻注意着小祖宗的秦玥,将小瑾泽送到她怀里,“还是嫂子来抱着吧,孩子都是见娘亲!” 秦玥小心接过泽包子,笑道:“瑾泽跟小雨也亲呢!刚才笑的很高兴呢!” 她头对头顶着小瑾泽摇晃着,嘴里念叨着:“是不是啊宝贝儿,你说你亲姑姑吗?” 泽包子呀呀张着嘴,吧唧一下亲上秦玥的脸,遂就自己乐呵呵笑起来,水亮的大眼都成了一条细细的小溪。 周雨点点他的鼻子,“嫂子,现在能看出来了,咱们家瑾泽,眼睛像你,漂亮!” “嗷——” 泽包子仰头,咕嘟咕嘟往外吐泡泡,有吐不成的都成了口水顺着肉下巴就往下滴。 秦玥忙笑着给他擦,“你看,他就喜欢你夸他。” 周雨揉揉泽包子软软的头发,“咱们家瑾泽最俊了!长大也是个俊小子,比你小叔叔还俊!” “出去玩儿吧,在家里也呆了一天了!”秦玥推推她。 外面太阳好得很,好多小女孩在家做过活儿就结伴到山脚下摘野菜了。今日她去厂房看进度,周雨在家看了瑾泽一晌了,该让她出去消遣一下的。 周雨无所谓的笑笑,“没事儿,我陪着嫂子!” “去吧!你这活络性子,在家里再憋坏了!” “嘿嘿,那我就出去了啊!” 周雨步履轻盈了出了屋子。 秦玥捏着小瑾泽软软小小的手,柔软的像捏着天上的一抹云。 泽包子也静静看着她,翘着米分嫩的嘴角,极认真的模样。 秦玥在他的小嘴上落下浅浅的吻,起身时,他还嘟着小嘴向自己靠近,意犹未尽。 秦玥笑着又亲了他一下,“瑾泽,想你爹爹吗?告诉你啊,你爹爹很英俊的,又温柔又暖心,对娘亲和你都极好极好的……” 泽包子“哦”了一下,仍旧盯着秦玥的唇不放,露在外面的小手一动一动的,想要抓住她不住动着的嘴。 “你哦什么?瑾泽听懂妈妈的话了吗?”秦玥揉着他的手,将之贴在自己脸上,小儿穿的仍是厚实的棉袄,小手热乎乎的,像个小太阳。 “我就是怕你将你爹忘了呀!他都一走就是快两个月,真担心再回来你认不出他呢!” 泽包子不知听懂了没,小手将秦玥垂在额前的发紧紧抓着,倒是没有狠揪,不然秦玥会痛的。 秦玥低低叹了口气,没让小瑾泽听到,抱着他缓缓走向卧室。 没走到卧室,泽包子忽然就在她怀里蹦跶起来,嘴里不住的啊啊呀呀着,像极了上次他不小心瞧见三叔家的猫。 秦玥扭头朝他小手挥舞的方向看。 天光明亮云影疏淡,一人轻盈飞入庭院,笑咧咧地,朝小瑾泽招招手,却是喊了一声响亮的——“娘!” 秋闱回来了! 秦玥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跟着周恒走了,但自周恒赶考之日起,就没在家里见过他,想着该是偷摸跟着周恒走了…… 泽包子仍旧是扭动着小屁股,塞在开档缝里的尿布都快被他扭的调出来了! “弟弟!” 秋闱凑上前来,小心地从秦玥怀里结果泽包子,吧唧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两口。小瑾泽嘎嘎笑着,一下趴在他肩上,脸朝外,忽然又是一声高调的尖叫,眼睛睁的溜圆,嘴里呼呼出着气儿,兴奋的像只要冲天的小鸟! “相公!” 秦玥急急迎上前,周恒一把将人搂紧怀里,整个人都渐渐的平静下来,仿佛现在一副身子才完整下来。 秦玥紧紧拥着周恒宽阔精瘦的背,感觉他所有的力道都揉在自己身上,暖热的与奔腾的血液交汇在一起,变得更加喧嚣热烈。 良久,直到小瑾泽咿咿呀呀娇嫩的声音再次好奇的响起。周恒才缓缓松了秦玥,拥着她走到秋闱跟前,泽包子立刻狗腿子的伸出胳膊,小巧的手指不住动着,焦急的很。 周恒一笑,伸臂,将他稳稳抱住,坐在自己胳膊上。 “还没把爹爹忘了,真好!瑾泽果然是聪明的孩子!” “我整日在他耳边念叨你呢,能忘吗?”秦玥捏捏周恒的腰。 “怪不得,方才在路上,我一直打喷嚏呢!” 秋闱噘嘴,“爹,我怎么没听见你打?” 周恒:“……你睡着了!” “不可能,我可是赶车呢,怎么会睡着?就算我睡着了,你有一点动静我就会醒的!” 周恒一脸黑线,秦玥抿唇,噗嗤一笑,“好了,秋闱去歇着吧,赶车辛苦了!” “恩!”秋闱点点头,“我还给弟弟带东西来了呢!” 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飞鸟,一拉尾巴就会飞出去,秋闱笑呵呵地示范了一遍,结果一回头,发现小瑾泽根本没看他,一直盯着周恒的手看呢! “弟弟不看……” “这个他还不会玩,等明年就能玩儿了,你先去歇着,乖!”秦玥说着,还摸摸了秋闱的头,秋闱很受用的眯眯眼,自个儿跑出去了。 周恒将手往上移了移,小瑾泽恰好能摸到他手上,高兴地一叫,低头啃了上去,小舌头还伸出来舔了舔。 周恒苦笑,这孩子,怎么跟玥玥一个德行…… 动作轻柔的不像话,将他从自己手上提出来,抹掉他小嘴上的口水,温柔道:“爹的手不好吃,一会儿让你娘为你吃奶。” 泽包子不情不愿的,在他怀里扭了扭,最后还是小声的哦了一下,然后就很忍耐的望着秦玥饱满的胸脯。 秦玥抿唇锤了周恒一下,虎着脸问:“考试怎么样?这是名落孙山被赶回来了?” 周恒一手抱着瑾泽,一手要往自己衣服里摸,手伸到一半,忽然就笑了。 “我的喜报落在京城客栈了……不知被掌柜的扔了没有。” 秦玥挑眉,指头在小瑾泽的嘴上点了点,惹得他嘟嘴来亲。 “喜报都随便扔,也不是什么太高的名次吧?”她淡淡道。 周恒也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无所谓道:“恩,不是太高,只是个状元,以后要在翰林院当个修书的人了!” 秦玥微怔,说不高兴是假的,抬眼缓缓笑着看他,“我就知道阿恒是最棒的!” 周恒扁嘴,委屈又矫情:“刚才不是还说我肯定不高吗?” 秦玥轻轻哼了一声,比周恒更矫情,扒着他的膀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瑾泽还看着呢!”周恒渐渐红了双颊,像抹了胭脂。 而怀里看着俩人的泽包子,啊啊呀呀的往周恒怀里蹭蹭,忽地抬头,对着秦玥嘟嘴索吻。 秦玥笑着拍拍周恒:“做男人的,满足一下你儿子呗!” 周恒笑着,似乎将全世界的温柔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垂下眼帘在瑾泽嘟起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又看秦玥,满目柔和:“玥玥,我来接你们,去京城。” “这么快?!”秦玥惊讶,“很多事都还没交代下去呢!” 周恒轻抚着她的背:“没关系,我帮你。” “……那好吧!不过你得先歇一天。” “好。” “你有上任时间限制吗?” “……这个,皇上好像没说,喜报上也没写。皇上只让我来接你们,倒是没有时间限制,咱们不妨安心整顿,将一应事宜处置妥当再走!” “你一个小小的状元郎,现在都敢这样藐视皇权了?” “哪有……反正咱上面有人,若皇上怪罪,自会有人帮忙化解的!我这颗小小的棋子,还没开始用就被灭了,得不偿失啊!” “你才不小呢!” “恩,不小……” 周恒的马车一在外停着,村人围涌而来,还没有进瑾泽哄睡着,家中就有人不时探望。 此番下来,周家村所有人都得知,周恒是新科状元,皇上钦点,不日就要回京述职了。 “恭喜恭喜啊!” “真是咱们周家村的大能人儿啊!” “是不是以后就不回来了?” “一年回来一次吧,人不在大伙也会想的!” “是啊是啊!村子里还有这么多活计呢,没有了你们,可咋办哟!” 在村人一声接着一声的道喜询问中,秦玥周恒将村中一应的厂房工作交代下来。 他们的供应商和经销处都是固定的,就算秦玥不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芝娘和店中的王玉兰,还有骑车店的王贵新都不是蠢笨的人,会看着行情做事的。 村中自有周复奇看管着,只要三叔五叔都将马匹车队管好,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在镇上县城里,又有许攸和邢兴的庇护,没人敢打店铺的主意。 清明之前,秦玥已经有所有的辣椒种子交给周复奇了,让他组织着将辣椒播种上两年,等干辣椒准备的多了,就开始上市。 半日的欢愉伴着不舍,村人从周恒家离去。虽知道村中出了状元,可是状元马上又要走,怎么想,心里都难受的很! 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第三章 路途突遇 该夜,周恒终于踏踏实实躺在自己的床上,怀里是软软的儿子和柔美的妻子,整颗心都是安逸绵软的。他轻轻一笑,将把瑾泽环在身前的秦玥搂紧了。一大一小在他怀里,睡颜安恬,春夜深静。 另一间屋子的周正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不正常的现象。 阿正皱着眉,将被子拥在脖子上,扁着嘴,神情有些忧郁。 大哥要带他们走了,京城离这儿远着呢!二师父说他骑马都得走两天,何况是他们这些妇孺。可是一离开周家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阿银和至炎了…… 黑夜寂静的很,阿正听着自己的呼吸,感觉以后自己以后将再见不到他喜欢的人了,心跳仿佛有些空洞。 半晌,他起身,麻利的将衣服穿好,跳出了院子。 正睡觉的秋闱眼一睁,望望疏淡的月光,一跃而起,紧随着阿正小小的身影而去。 阿正直接上了山,树影婆娑的山林在夜里幽暗,冒出新芽的树枝将月光都遮的一半,小道瞧的不甚清楚。 阿正在树上飞跃,像长居山林的猴子一样。 秋闱奇怪的很,小叔叔为什么大半夜往山上跑? 而且,自己进到山里,好像有那么点不舒服……为什么?难道他怕黑…… 在山间穿梭着,秋闱心里有隐隐的不耐烦,但又担心阿正自己在这黑黝黝的地方有不甚意外。 “小叔叔!” 阿正正急急朝着遇见银毫的地方飞去,身后突燃响起了秋闱的声音。 他停下,稳稳站在树干上。 身后果然是秋闱,正呆愣愣看着自己。 “秋闱你怎么在这儿?”阿正皱着眉,“你是跟着我出来的?” “恩!大半夜的,小叔叔怎么一人跑到山上来了?我担心你呢!” 秋闱坐在阿正头顶上的树枝,深长手臂摸摸阿正有些乱的头发。 阿正撅撅嘴:“我来找个人……不是,是狼。” 秋闱愣了愣,“我陪你!” “好啊!” 夤夜沉寂,周家村的山上忽传出不绝于耳的狼嚎,辽远空旷,声声刺破天际。 不多时,山边飞下两个黑影,身后跟着一抹银白,倏然进入周恒家的院子。 山上狼嚎不止,叫嚣的巢中栖息鸟雀焦躁振翅,呼啦啦地将山林搞的一片的杂乱。 才响了几声,周恒就被吵醒了,皱眉借着月光,看怀里已经有些不适,开始扭动的瑾泽。 发生什么事了…… 周恒轻轻拍抚着瑾泽,小家伙浅嫩的眉头仍是没有舒展,过了一会儿,竟是倏地睁了眼,忽闪闪望着上方的周恒。 狼嚎声未停,缭绕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幽邃骇人。 瑾泽愣愣盯着周恒,倒是没有哭闹。 周恒刚想着儿子还是个勇敢胆大的小英雄,瑾泽就动起了身子,小胳膊在被子底下紧紧捣上了熟睡的秦玥。 “唔……”秦玥瞬间醒来,听到乍起的狼嗥,看到眼前小瑾泽嘴一扁,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恒叹气,这孩子还真是不能夸啊…… 秦玥侧身将小瑾泽搂着,小心拍着他软软的身子,嘴里还低低念着:“瑾泽乖,不害怕……娘和爹都在呢,乖宝宝,睡觉觉啦……” “玥玥你睡着,我来哄瑾泽。” “唔……”秦玥低低呼了一声,摆摆手,“今天你恐怕没法帮忙了……” 被子下,小瑾泽的手已经熟络地扒开了秦玥的内衣,小身子往哪个特定的位置拱着。 周恒微愣,看秦玥将衣服一拉,瑾泽像小鸟归巢一样钻了过去,张嘴噙上乳头,津津有味的吮吸了起来。 周恒脸颊微微红了,轻咳一声,“玥玥,瑾泽每晚都起来吃奶吗?” 秦玥将小娃脸上的泪珠子擦掉,“恩,白天吃的饱晚上就只吃一次,玩的多消化的快,就吃两次……吃过就睡,小猪一样。”她轻戳上瑾泽软软微鼓的腮:“是不是啊小猪猪?” 泽包子没反应,依旧在紧张兮兮的喝奶。 周恒却心疼看着秦玥,“玥玥,以后为夫都与你在一起,一起照顾瑾泽。” “恩!白天你就带着瑾泽,换尿布擦屁屁,都是你的活儿!” 话音落,狼嗥声却是未停,一声声长天漫响,想要将村人都叫醒一般。 “这又是怎么了……”秦玥皱皱眉,手下仍是缓缓抚着瑾泽的身子。 “不知道,该不会是狼群出了什么事吧……” 周恒瞧着连眼睛都已经闭上,嘴却在韵律蠕动的泽包子,脸上笑意温柔如水。 这时却听门外发出嘭一声闷响。周恒浓眉一凛,看向漆黑的门框。 连程和秋闱都在家,是谁能逃过他们两人的敏锐,撞响客厅的门? 门只想了一声就安静下来,秦玥看着周恒:“怎么回事!” 周恒起身,将身下的被子掖好,以免漏风凉到小孩大人,“我出去看看,你守好瑾泽。” 刚披上衣服,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抹白影嗖的窜到了床上。 周恒心坎一蹦,惊了一身毛骨悚然的冷汗,定睛一看,竟是银毫! 秦玥也吓了一跳,甚至惊呼了一声,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下,呛咳了吃奶的小瑾泽。 泽包子登时小脸绯红,咳出了乳白的奶水,喷的淡米分被面上都是点滴。 秦玥也管不了突然窜进来的银毫,赶紧轻拍着瑾泽,帮他顺气。 银毫就在床上,看着这家人的床上多了小娃娃,柔和的长吻竟露出了浅浅的笑。 周恒在它身后低沉道:“半夜三更闯入人家家里,银毫是想做什么?” 银毫不高兴的耷拉下了脑袋,蹭蹭周恒半跪着的腿,发出低低的嗷嗷声,像是小狗吃东西的呼噜。 “大哥嫂子,我把银毫找来的……”门后突然又响起了阿正的声音。 他凑上前来,看看渐渐平缓下来的泽包子,怯怯道:“瑾泽没事吧?” 秦玥抱着小奶包子慢慢抚着,“没事了,这就要睡着了。” “银毫,你身上干净吗?不干净就下床。”她捏着枕边的帕子戳戳银毫的臀部。 野物身上有太多细菌寄生虫了,可不能将瑾泽染病了啊! 周恒也点点头,戳着银毫的脑袋往上抬抬:“干净不干净?” “干净干净!”阿正急道,“阿银可干净了,他天天都在山上洗澡呢!” 但说是说,阿正还是一伸胳膊将它抱了下来,“阿银要跟咱们一起去京城……可以吗?大哥?” 夫妻俩一愣。银毫扬起脑袋在床边的秦玥脸上舔了一口,温热的涩涩的舌尖划过脸皮,虽然是在自己身边养过几个月的小狼,但秦玥怎么觉得有点膈应呢…… 周恒抬手将银毫的脑袋拍了下去,拭干净了秦玥的侧脸。 被相公霸道又温柔对待着,秦玥也没了刚才的膈应,缓缓笑了出来,将瑾泽的小被子掖好。 “银毫去就去吧,反正咱们家到那儿也没宠物……”秦玥伸出手摸摸被周恒打疼的银毫的脑袋,“银毫别伤心,娘带你走!” 银毫又轻跳着将前蹄搭在床边,柔白的嘴咧开一个软软的笑。 阿正:“啊哈!谢谢嫂子!” 周恒:“……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儿子?” 秦玥揉揉银毫尖尖的耳朵,“是我给银毫接生的啊!不算半个娘吗?” 银毫晃晃脑袋,莹绿的眸子微眯,很享受的模样。 周恒:“……也,算吧!好了,阿正带银毫回去休息,你嫂子和瑾泽也要睡了啊!” “恩!”阿正将银毫往怀里一攒,转身往外跑。 “等一下!”周恒又喊,“银毫,让山上的狼别叫了……” “嗷!” 阿正将卧室的门一关,周恒叹了气,重新躺下,将秦玥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别凑那么近,瑾泽还在中间呢,挤到他了!” 男人心里微微发苦,将手臂轻缓了些,“以后给瑾泽自己做一张小床吧……咱们,也能,好好的慰藉……一下。” 秦玥轻拍了他一下,“儿子才多大?能一个人睡?夜里还得起来照顾他!” “恩,那也得做!”周恒心里微喜,只要娘子不反对就行! 一会儿,院中忽然响起银毫的叫声,似是一个信号一般,山上的狼声就此制住,再无动静。 周恒将手搭在瑾泽的小肚子上揉了揉,觉得他吃饱了,再探到开裆裤那儿摸摸尿布,干燥的很,才道:“睡吧玥玥。” 对于女婿考上状元的事,秦树立和王志梅老两口自是十分高兴欣慰的,但又听说他们一大家子就要到京城去了,心中也确实不舍。不老少的路途呢,还要带上瑾泽去,一路颠簸,还不把孩子闹出什么毛病来? 王志梅不放心的很,几天都没见个笑脸儿。秦汇和柳卿都哄着她,秦树立也好声好气的担待着老伴儿。周恒就算没考上状元,也是别的地儿的官员,定是不会分配到新县的,说到底他们都是要走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莫再操心女儿女婿,还是将眼前的柳卿照顾好,等着抱孙子吧! 看着柳卿已经隆起的小腹,王志梅心中的淤塞似是疏散了些,也深深皱眉,叹着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能过好就行! 将院子的一应钥匙都给了林秀英一份,让他们有空的时候,收收院子里的葡萄青菜。家里的兔子被周雨抱了一只,兔子送到了芝娘家,小鹿给了三叔。 收拾了半车的物品,又准备了两辆车坐人,连程骑马在前,枫杨,秋闱和石青赶车,一家人在全村人的围送下,缓缓驶出了周家村。 青山绿水渐行渐远,站在家门口的众人的脸渐渐成了模糊的点。 阿正收回头抚着银毫柔滑的身子,低低道:“阿银,我们要到新的地方生活了!” 银毫不会说话,只是灵活的扫了扫尾巴,样子慵懒又矜贵。 周勤也抬手摸了银毫一下,离了村子,以后他恐怕是再难在厂子里做木活了……不知他带着一套工具能用上多长时间…… 瑾泽在早上醒来之后,在众人忙活收拾东西的时候倒是自己举着小胳膊玩儿了一会儿,现下上了路,倒是乖巧的睡着了。 秦玥说是儿子体贴,不让大人多操心。周恒倒不太认同,白日睡的多了,晚上不就该当夜猫子了?他们家的小包子呀,总是逗人玩儿,不知到底是真乖还是假乖。 车子走的慢,本来出发就晚,到了梁城就中午了。众人下车吃了饭歇息一会儿,又上车赶路。 行了不多长时间,周恒忽然想起件事。 从自己身旁的小包袱里找出一块半透明有些发亮的石头来。 这是他赶考的时候从小路过,在一个靠近京城的小村子里发现的。秦玥说路上见了什么新奇事物都别忘了多问问,买一点儿下来。这石头在那村子的山上都是,小孩子都拿它打水漂,不值钱,但周恒看着挺透明,光泽很好,就带了一块儿回来。 秦玥捏着那石头看了半天,又掀开车帘对着太阳看。 “玥玥很喜欢这石头,但时候咱们再从那村子过就好,再给你捡几块。” 秦玥浅浅蹙着眉,翻来覆去的看那石头,忽然看向阿正,“张文隼不是给了你一把匕首吗?拿来给嫂子用用!” 阿正忙从裤腰后抽出匕首,递给秦玥:“嫂子小心哦,很锋利的!” “恩!”秦玥再次抬起石头,仔细瞧了半天,“相公,你护好瑾泽,拿被子将他遮住。” 周恒显然已经猜到秦玥要做什么了,将小被子一折,搭在瑾泽的大脑袋上。 “好了。” 秦玥点头,将石头固定好,朝着一处猛的刺下,咔嚓一声脆响,透亮的石头裂成了两半,烈面光滑,熠熠闪光。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周恒将怀里的瑾泽抱紧,小包子浅浅的呼吸打在被子上,有轻微的动静。 秦玥拿着两块石头笑的及其开心,将匕首还给阿正。 “相公,这可是好东西!那里的人当真只拿它玩儿?” 周恒点头,“是的。” 秦玥将两石头握在手里相互搓着,发出嘎吱的声音,“我想,我是该给季司和他爹找活儿了!” 她眼中流光溢彩,笑看周恒:“相公,这可是钻石,一颗永流传的绝美饰物啊!竟然没有人使用?太可惜了!” 秦玥说着,嘟着嘴在金刚石上亲了一口。 周恒低笑,沉吟一下才道:“玥玥想用这石头做饰品?” “恩,用上金银,肯定能轰动一时!以我的创意造型和季司他们的手艺,以后,钻石定会成为达官贵人争相购买的奢侈物!” “玥玥,咱们到京城,花销是要比在村里多的多的……”周恒有些不好意思打断秦玥的壮言。 他本想让重阳买个院子,但重阳说,京城的院子能被秦玥相中的,价钱都漂亮的很。买了院子手头就紧了,还是先租个,等他们都来了,让秦玥做决定。且以后周恒定是会步步高升的,再住在小院子里恐是太寒酸了些。 “唔……”这样说也是对的,秦玥点头,京城毕竟是京城,怎么能跟小村镇比? “可是张文义给咱们的分成也有很多啊,京城的内衣铺子玩偶铺子,他都还没给钱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秦玥想着说着,“哎呀还是别了!瑾泽还小,咱们又初到京城,肯定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点的,先缓一段时间再说!” 将金刚石塞回包袱里,秦玥嘟囔着:“可要放好了!这么大一块,做出来得多少克拉啊!” 一路缓行,有女人孩子,还有周恒这个护妻护子的人在,没人敢赶的太快。 因为要经过周恒说的那个小村子,他们又从大路拐到小路上。平平缓缓走着,遇到漂亮的河流,还停下来观赏休息一会儿。秋闱会跑去打鱼,而银毫则跳到水里洗澡,然后将阿正抖的满头满脸都是水珠子,瑾泽见了张着没牙的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暮色已至,但众人还没走到有人家的地方,若是找不到住处,恐是要在车里睡了。 连程骑马在前,将马车领的快了一倍了。晚霞将天边染的暗红一片,仿佛被红墨水浸透了一般。才出新绿的矮丛高树遮蔽着,只露出一条小道的红咧的天。 连程心里却有些毛毛的,他一边走着一边谨慎注意着四周的环境。 按理说,周恒才得中状元,要不会得罪上什么人的,为何他心中有警醒? “秋闱……” 越往前走心中越是紧绷,连程往后靠近秋闱,低低叫了他一声。 秋闱平日呆傻的脸上亦是一片严肃,有人埋伏在前面,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家子?! 哼,好大的胆子! 秋闱手中的缰绳轻轻颤着,似随时都有裂断的可能。 连程忙给了他一个示意,任秋闱再神功高强,敌暗我明,又不知武器多少,车里女人孩子,没有万全之策,不能盲目先动手。 “哼!”秋闱低嗤,“真是笨!笨死了胆小鬼!” 他将车帘一掀就是喊:“爹,我要尿尿,你们先停在这里等等我!” 周恒微愣,秋闱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都这个点儿了,他该听从吩咐好好赶车的,莫不是有什么事? 周恒看看本来走在前面的连程也在车前,微微抿了唇,问:“你一个人行吗?” 秋闱咧嘴一笑,晚霞将他照的愈发俊美,眼眸都是米分红的,“当然!”他说。 秋闱还没将车帘放下,身后骤起风声,丛林摇曳,数人从天而降。 秋闱皱眉仰面,晚霞如血,苍穹如潭,男子斜飞的眉俊朗锋利。 怎么后面还有人! 没有前奏没有声势,秋闱起身就要迎上去。 看见上空飞来的人,连程一惊,拉住秋闱的脚将人拽了下来……   ☆、第四章 抵达 秋闱惊眸,蹬脚踢下。 连程刷地一下从马上斜下半个身子,势猛如洪,血液顿时倒冲,脸庞涨红。 周恒蹙眉:“秋闱!莫伤自己人!” 话音未落,身后稠红的天际下,数人已如蝠鸟般飞入树林,卷起层叠枯枝嫩叶,倦鸟惊起。而马车往前的三十米外,林间隐匿的黑衣人箭一般射出。霎时间,刀剑撞击的凌厉铮响响彻在熏红密林间。 两方人马竟不相上下,突如其来的阵仗让人猝不及防。 秋闱一愣,挠挠头:“这是两拨人……” “不然我为何要拉你下来!”连程长腿一夹,重新在马上坐好,轻瞥秋闱一眼,“还踢我!摔坏了我你来养?” “我才不养你呢……你个大男人!”秋闱噘嘴看周恒,“爹,咱们赶紧走吧!” 周恒紧锁着眉看着前方厮缠的人,一方是埋伏在前的黑衣人,一方是明显侍卫衣装,正色凛然。 “不能走,得去帮忙!”连程脚点马背,飞身进入混战。 “诶!为什么呀!”秋闱跺脚。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岩浆红的暮色将人脸照的轮廓深沉,秋闱俊美的脸庞也变得沉寂。前方刀光剑影,争打气盛,而马车一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秦玥抱着瑾泽,从周恒撩起车帘的缝隙间往外看,只见晃动如影的人群拨风刺剑,金属铮鸣,瞧着听着,加之愈来愈暗沉的天色,只觉炼狱恶鬼一般。 她将瑾泽的小被子折好,给他围出一个安宁的小世界。而后看向兄妹,“别怕,他们伤不到我们。” 阿正却脸色跃跃欲试,双目炯炯看着外面,“又开始打架了!好想出去……” 秦玥将他的小发髻往后一拽,沉声:“这是突袭,暗战!不许乱来!” 阿正低低应了一声哦,却还是瞧的起劲。 周雨抓着周勤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害怕。周勤皱眉看看她骨节泛白的手,低声道:“小雨别怕,他们离咱们远着呢!连大哥的武艺也不是摆设。”周雨点头没说话。 周恒淡淡看着,连程能进入战局,还不让秋闱去伤害先出现的人,想必是认识的。 前面的人是事先埋伏好的,但针对的肯定不是自己。那此时,能路过这种小地方,去到京城的人,又会是谁呢?是张文隼,还是某个官员? 周恒缓缓蹙起锋眉,前方人打的还挺热闹。 而他们,不管是认不认识的人,只要连程去帮忙了,就表示,是一条船上的人…… 周恒伸手,刚要碰上秋闱的衣服,就见他忽地回身,紧紧盯着马车后方。 周恒一愣,也往后看。半红半黑的天边,竟真的有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人毫无惊惧,面色安然。 秋闱将下巴磕收了收,一副猎豹捕食的静待之势。 那副车架明显要比自家的车好上数倍,不能相比。周恒回头叮嘱秦玥不要出来,自己出了车子。 “秋闱,你守好车子,不要让你娘和叔叔姑姑们受伤。” “哦!那,你呢?” 周恒瞧着像一间屋子一样大的黒木马车,淡淡道:“我让枫杨跟我上前去看看,枫杨功夫也不错的。” “……枫杨?”秋闱显然不太满意这个保护周恒的人,却是皱眉思考下,点了头:“那好吧!反正我就离的这么近,能保护好你,也能护好娘亲他们的!” 周恒缓步上前,走的极慢,步子却也稳得很。 赶车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落地无声,面无表情地对周恒微微点头:“周大人。” 周恒愣怔中眨了下眼,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里面的人低低一笑,醇厚如筝。周恒心一跳,见里间人伸手撩了车帘,长指玉色,落在明锦交织的帘上。 “周恒,在此相见,实是凑巧了!” 周恒躬身:“太子殿下!” “在这荒郊野外的,不必多礼了。”萧明钰神色淡淡地看着前方的厮打,浅笑:“你们怎么不从官道走?难道是想,纵情山水?” “因为一点事,要从一个村子过,所以就要走小路了。”周恒道:“殿下是……” 见到萧明钰,周恒就知道,前面埋伏的人定是针对他的了。只是太子不是一直在京中吗?怎么他才回家一趟,太子也出来了,现在还恰好和他在这小路上碰到了一起? “定州有事需要处理。官道也有埋伏,不如从这乡间小道上走,若是有事也影响不到旁的人……”萧明钰略略蹙着眉,“不过好像还是波及到你们一家了。你那孩子可要保护好,莫要被吓到才好。” “车中有妻子和兄妹,不会有意外。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萧明钰笑看着夜色中的周恒,确如张文义说的,他们二人,在某些方面,很相像。 余光中,一抹白影忽然从周恒家的车里窜出,飞到了混战着的刺客中。 萧明钰微愣,“你的车里还有什么?孤看见有东西窜了出去。” 周恒转身一看,银毫正咬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那人渐渐就软倒了。他莫名的觉得脖子疼了一下…… “那是我们家的宠物,一只狼。”周恒道。 萧明钰定定看着周恒,不知道他这个书生为何会养一只狼,看起来还是只很有攻击力的狼。 周恒淡笑,说了与银毫的渊源。 萧明钰淡淡颔首,周恒出身农家,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没说几句话,那边已经结束了,所有黑衣人皆亡。 萧明钰步下马车,目光凉薄瞧着地上一干死尸,例行公事一般地问:“可有身份印记?” “没有。” 夜色初降的林中,黑暗的更快。 秋闱好奇瞧着这个走在周恒前面的人,想问问他是谁,还没开口,就见他轻踢踢地上的人,淡漠道:“总是这般样子,还真是行事缜密不出疏漏啊孤的好大哥!” 秋闱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扁着嘴拉拉周恒的袖子,“爹,咱们快走吧,我想吃东西了!还想睡觉!” 周恒瞧瞧将手指按在他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萧明钰却明显被秋闱喊周恒的称呼震到了,感觉自己的世界不那么美妙……看看比周恒年纪还大的男人,一脸孩子气的拉着他要饭吃,萧明钰嘴角抽了抽。 周恒弯嘴笑了笑:“殿下见笑了,秋闱受过伤就成了这样子。” “啊,原来如此。”萧明钰打量了下秋闱,“既然你们要赶路,就先走吧。” 周恒沉吟,“即使如此,殿下保重!” 与萧明钰同行没有太大的好处,不如各走各的,究其根本,都是为了他们一家人。 再次上路,银毫窜回车里,阿正扁着嘴给他擦了被人血沾染脏了嘴。 秦玥皱眉瞧着银毫,倒是没吵它,只淡淡道:“银毫自己不能舔舔嘴舔舔爪子?” 阿正眨眼看她,“嫂子,阿银自己在山上那么长时间,当然是会自己舔的,这不是有我呢吗,人家想照顾照顾它。” “……那好,你照顾吧!”秦玥轻轻拍抚着瑾泽,马车行的快又平稳,她将小被子掀开来,看着瑾泽安恬的睡颜,轻轻笑着。 “相公,太子经常被人刺杀?这么看得开……” 周恒想了一下,默默点头:“也许吧!不在其位,不知其苦,谁知道那些一出生就被冠以高明高命的人,实际上又有什么心酸苦处呢?” 秦玥笑笑,腾出一手握在周恒手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是,娘子最不担心那些杂事,开朗乐观的很!”周恒带着笑音道。 “那是,心情好是长命百岁的基础!”秦玥将胳膊搭在周恒肩上,懒懒拍着他的胸膛,“咱们什么时候能到有客栈的地方啊?” “马上就到,前面有个小镇,客栈一般没什么人,咱们到了就能住下。” 夫妻俩说话做小动作的时候,兄妹三人自动将他们忽略。阿正抱着银毫玩儿,小雨和阿勤直接装瞌睡。 次日下午,秦玥终于来到了那个有金刚石的小村子。村子被一座山挡着,山是石山,春天了,只有无处不长的青草在上面落户,除此以外,一片灰白,灰白中被太阳照着四处都有耀眼的光,像极一座自带闪光灯的山。 天气好,瑾泽被从抱了出来,嘟着小嘴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山体,唔噜噜叫唤两声,在周恒怀里扭动两下。一会儿觉得眼睛看累了,就在周恒颈窝里拧几圈,撅起小嘴儿在他脸侧嘟嘟两口。 周恒被小家伙闹的没法走路,给秦玥指指那山:“那就是那村子的山,听人说,里面大多数都是这样的石头。夏季雨多,有时打雷闪电都有碎石从山上滚落,都是透明石头。” 秦玥跑到山脚下,随处可见的石块果然都是透明的晶体。她捡起两块对着太阳看了一下,透明度高的很。 她不禁啧啧了两下,抱着石头跑回到周恒身边,偷偷问,“这儿离京城有多远?” “从这儿到京城的北城门只有一个时辰的路,但因为此村不在大路上,且四处没有其他村子,所以经过此处的人不多。” 这就是说,知道这山上有钻石的人很少了!且就算有人来,也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东西的用途。 瑾泽听到秦玥的脚步声,咬着小指头扭头看她,瞧见她手里半举着亮晶晶的石头,就不咬指头了,晃着小手去抓石头,嘴里呀呀乱叫。 “瑾泽乖,这石头很重的哦,儿子你是拿不动滴……”秦玥晃晃石头,将之放在背后,又问周恒:“相公能不能想办法把这山买下来?” “恩……回家查查这村子隶属哪里再说。不过玥玥,你确定这石头能做成饰品吗?万一做不成呢?这是石头啊,又不能化成水,要多硬的东西才能将它做成想要的形状呢?”周恒将瑾泽换了个胳膊抱着,阻止他不停的摇来晃去找秦玥藏起来的石头。 瑾泽不依,哼哼唧唧抓着秦玥的耳垂摇晃。力气倒不是使的很大,但就算这样,秦玥也不敢乱动,只顺着他的力气往前靠,嘴里还不住的求饶,“小祖宗,我再给你找块小的行不?您松松手,我这就去给你找!” 将他软软的小手拿掉,秦玥又去找了小石头,在身上擦的干干净净了才送到瑾泽手里。 小娃咿呀呀笑着,小手将石块捏得紧紧的。 秦玥在瑾泽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技术没问题,关键是要有工人。对这一块儿有拼劲儿有兴趣的人,再难都能找到工具!” “所以以后你要将季司和他爹都接过来了?”周恒一手搂着瑾泽,一手揽着秦玥的腰身,带着她往车上走。 “对啊,既然用料都在这里,人员和店铺就要就近开办啦!” 临近暮色,一行三辆马车,终于来到了京城城门前。 重阳早已在此处等着,守城门的兵头子正和他说着话,脸上带着笑。 重阳不时往外看,眼一亮看见连程坐在高头大马上,秋闱呆萌萌四处瞧着,似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街景。 “不跟你说了,我家主子和状元爷来了!”重阳一拍兵头子,笑着迎上去:“连大哥!终于来了!” 重阳走近第一辆车,周恒在里面掀了窗帘,“重阳辛苦你了,等了不少时候了吧?” “不多不多,爷,咱回家去!”瞧见里面的小瑾泽在看自己,重阳嘿嘿朝他做了个鬼脸。 “走吧!” 守城门的兵将一直在听重阳和头子的谈话,知道他现在跟在状元爷身边,都瞪大了眼去瞧车里的人,奈何人家只掀开了帘子,车里暗,啥都瞧不清。 这状元爷当属这些年来最低调的一个了。记得三年前那状元,穿大红官袍,带锦羽官帽,活活将京城转了一圈,生怕别人不认识自己…… 看着马车一行渐渐走进灯火阑珊的街道,小兵们偷偷说起了话。 “这考上状元的,本都该第二天就上任到翰林院修书的,但今年这个……听说皇上金口玉言,让人回家将妻儿都接来呢!” “我也听说了,说就是因为周状元在大殿上说了一番什么小家管大家的话,皇上才恩典他的!” “反正啊,这状元是与众不同,感觉……啧啧,该是很有料的!” “叨叨什么呢!”头子一拳砸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兵帽上,喝断了几人的聊天。 城门便顿时陷入一片紧绷的秩序里。 家里人多,重阳仍是租了一个两进的院子,房间不少,虽然小点,但老家也是小房间,人人住着也都算习惯。 一应家具用品都是整齐干净的,厨房里还有未灭的火,锅里热着水。丫头们将半车从老家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了,石心和秋桐马上就端去水,让几人洗了手洗了脸,而紫叶直接进了厨房做晚饭,一切紧张有序进行着。 吃过饭,秦玥拿了浸了热水的毛巾,轻轻给瑾泽擦了脸,泽包子一边唔噜噜哼唧着,一边不住的往外吐泡泡,秦玥擦都擦不及。 “儿子,咱能不能老实一点?”秦玥气馁地捏着他软软的小肩膀,将脸贴在他脸上。 瑾泽啊了一声,在她脸上蹭蹭嘴,擦了一溜湿漉漉的口水。 周恒笑着将其擦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接替了她的工作。 “瑾泽要乖,不能总是逗娘亲,知道吗?” “啊咦!”瑾泽晃着肥嘟嘟的两腮。 “要亲亲娘亲就好好亲,不能将口水弄到娘亲脸上。” “哦哦!”瑾泽双眼滴溜溜盯着秦玥。 “爹爹帮你擦脸的时候也要看看爹爹,给爹爹个吻啊!” “呀咿!”瑾泽将两条胳膊晃的灵活自如。 秦玥扶额,“相公别跟他说了,这小子就是闹,是个调皮小子!长的像阿正,心却像小雨……” 周恒还没接话,瑾泽就将嘟嘟嘴一撇,要看要掉金豆豆。 秦玥忙将他抱住,吧唧一下亲在脸上,“乖儿子,娘的错,娘不该矫情!谁家小孩不是哭哭闹闹的?就咱家瑾泽最乖了,最体谅爹娘!儿子,你是最棒的!” 秦玥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瑾泽点头,很认可的模样。 泽包子这才抽抽鼻子,将脸转到周恒面前,伸胳膊,抱! 秦玥:“……” 周恒浅浅笑着,“娘子怎么跟瑾泽闹脾气?娘子不是最疼爱瑾泽的吗?” “我当然最疼瑾泽,我是他娘啊!”秦玥凑到周恒肩膀上,够着瑾泽的小脸捏了一下。 重阳办事果然利索,竟然已经准备了瑾泽的小摇床,恰能放在大床的旁边。 周恒笑眯眯地将终于睡着了的瑾泽放进了小床上,掖好被子。 “玥玥,趁着瑾泽睡过去了,咱们也睡吧,不然过一个多时辰他又该醒来吃奶了……” 秦玥弯着嘴角看看周恒,乖乖点头,脱衣,上炕,熄灯。 周恒将火折子搁到床头一摸就能够着的地方,脱衣动作麻利的不像个书生,身子一滑钻进被窝里。 将秦玥全全搂在怀里,鼻尖全是她淡淡的清香,周恒满意的笑了。 夜不太黑,外面灯火冲旺,出门吃个夜宵玩耍一番的年轻公子哥儿和小姐们多的是。但周恒的新家里,已是一片安静了,赶路数日,大家都累了。 卧室里有低低的说话声—— “玥玥,你的胸好像又大了……”周恒手下原本盈盈一握的洁白此时已经掌控不了了,却更加柔软,手感完美的不可思议。 秦玥在周恒怀里微微喘着,“怀了瑾泽自然不一样!再说了,不都是被你揉的了么……” 黑暗里,周恒悄悄红了耳根,轻轻覆在秦玥上方,吻吻她娇嫩的唇。 “玥玥,春宵苦短,为夫我已经忍了不止一年了……我们……” 秦玥不语,直接将他的身子按下……   ☆、第五章 初入翰林 此日,翰林院学士李维,正伏案起草一份关于皇帝寿辰各用度秉持节俭勿铺张奢侈的诰本。 门外有人急匆匆走来,叩门三声,在外等待。 李维似没听见,仍一笔一划的将最后一列字写完。执笔的手轻点,末端圈了标准的句点,才将笔放下,轻吹几下,缓缓合上。 “进来。” 三声门响后,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字的时间,即神思关注的完成了笔下的文件,又没让外面的人就等。李维对待下属和手中的工作,还算是十分谨慎认真的。 “大人,新科状元周恒,前来述职。” 李维稍愣了一下,遂又想起,周恒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去家中接妻儿了,所以才来的这样晚。 当日早朝对他们三人的考核,李维也在场,回来后还详细的将此事记录了下来,认为中楚的政治学界又多了一名栋梁之才。而看皇上对周恒的态度,也是十分赏识的。 李维微微沉吟了一下,起身,“我随你一同前去。” 周恒头戴一顶缀着小蓝宝石的纯黑官帽,身着暗红补鸂鶒的官服,端端正正坐在坐北朝南的小厅子里,面色淡然,目视前方。 秦玥说这身衣服将他衬得更俊美方正了,但他觉得这红色的衣服穿着着实太招眼,往太阳底下一站,更是不敢往身上瞧。临出门的时候,瑾泽还趴在他胸前,在绣着几片怪异树叶的地方咬了一口,刚刚才干透。 周恒正想着瑾泽叼着小嘴儿的模样,就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来给自己吩咐事务的人来了! 不知是哪一位?周恒想,但不管是哪一位,都是他不认识的就对了。 他起身,看向阳光大亮栽着青嫩杨柳的门外。 再次见到周恒,李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那一身暗红的官府仿佛量身定做的一样,将一个温润书生包裹的热烈而沉稳,一双漆黑的眉眼更是深邃如潭,面容却在极大反差下白皙温和。 李维面容方正,眼神无杂质,一看就是清质之流。周恒心中暗喜,虽然他不惧与贪官污吏相交戈,但初到翰林院,还是有名师指导为好! “大人,下官周恒,前来述职。” “恩。”不卑不亢,言语谦恭,李维满意的点点头,“你随我来吧!” “是。” 跟着李维来的侍从退到周恒身旁,低声道:“这是翰林院学士李维大人。” 周恒侧首微笑,“多谢。” 李维是正五品官职,官阶虽不高,但却是翰林院中官职最高的,且不是其他同品阶官员能比肩的。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文职臣子,负责整个翰林院的事务,对皇帝所出的各个诰敕文件都负有编纂之责,且有咨议政事之便,是诸多官员平日里打探消息,奉承交好的主要对象。 “周恒能一路考到进士,学识文采定是不错的。”李维边走边道,“进来翰林院,亦是中楚佼者。” “大人过奖了。” “实话实说,咱们不夸张!”李维带他转到后院,“你来这前段日子,先跟着前辈们编修本朝实录……都是鸿儒大家,你多与人学习,锻炼一番……旁的时候,我也会给你一些别的文件撰写,好逐渐适应政务,加深阅历……另外,翰林院与陛下定时进行经筵侍讲,到你的时候,就好好准备。” 周恒认真听着,大致的工作都与他想的相差无几。 一路上人不多,处处都很安静,但见到李维的官员都姿态恭敬,周恒也温和与人颔首。 进到一处房间,周恒猛地还以为是藏书阁。一进门口就是两排满满的书架,中间放着几张桌子。桌上有笔墨,纸张,纸张极多,一旁已经摞了有半个手掌的高度。往里面看,也尽是书。 周恒出神的看着满屋子的书架,厚薄不一的本子像排列整齐的鳞片一般,满屋子都是被阳光熏晒后的纸墨味道。 李维轻笑:“这就是翰林们编纂实录之处,这里所有的书籍都是可以查阅参考的范本。此处,和里间的空屋,都是你们处理公务之所。” “是。”周恒道:“大人,此处都是关于政史的书籍吗?” “不,其后还有四排房子,经史文学,地理人文,还有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杂文故事典籍,都囊括在内。”李维目光里闪着淡淡的傲气,“以后这里的书你都可以看!” “另外,也会有京城的名家鸿儒,或是因为找不着合适的书,或是来此有事,都会停留一番,与翰林们交流探讨,这旁人得不到的意外之学啊!” 周恒颔首。 里面的人听到有人来此,抱着一摞书就出来了。 “沉理,这是咱们的新科状元周恒,这最近一段日子,你就负责带他吧。” “好!”许沉理放下书,看看周恒,眼睛一眯就笑了:“没想到这届状元郎竟是这般年轻的俊朗人儿啊!” “大人见笑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一看就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儿!”许沉理抬手拍在周恒肩上,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正经些!人就交给你了,好好带!”李维看向周恒:“以后有别的事会有人通知你,先熟悉熟悉自己的业务吧!” “是,多谢大人。” 李维一走,又从一排排书架中慢悠悠走出两人,皆是抱着几本书,正想着什么,没有对周恒做出多大反应。 许沉理带着周恒将翰林院所有的房屋设施都看了一遍,给他讲了诸多事宜。之后就带着他一起回到书房中,教他如何进行实录的编撰。 一上午在熟悉事务中过的极快,在众人都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周恒也浅浅舒了气,跟着许沉理起了身。 虽然对周家村的屋子印象也不是很深,但瑾泽到了京城的院子,明显有些不适应,一直不愿意再屋里呆。小娃啥也不知道呢,都晃着脑袋往外面拱,将抱着自己的大人都撞的一跌一跌的。 秦玥抿嘴,捏着他的小脸,皱着鼻子道:“外面阳光虽好,也是有风的,风吹的凉呢!你真的要出去吗?” 瑾泽瞪眼,水亮亮的瞧着秦玥。 秦玥心中一喜,该安生下来了吧,小子还是能听懂娘亲的话的! 安静了那么一瞬,泽包子忽然就继续了刚才的重任,小猪一样往外拱…… 秦玥挥汗,妥协着:“那娘就带你出去一会儿,咱们去找银毫玩儿好不好?”托着瑾泽的小屁股往外走。 阿正和银毫在屋顶上打玩儿,阳光明朗朗的将两人照的跟金人儿一样。 “嗷!” 银毫瞧见秦玥,欢快的叫了一声,震醒了在屋里懒睡的秋闱。 周恒走之前跟他说了,没事儿就在家里,想出去的话,就让连程或是重阳陪他。他一点事儿没有,当然是闷头继续睡了。 “叫什么叫臭白狼!”秋闱挠着毛糙的头发,皱鼻子往上看,“再叫将你杀了吃!” “嗷——” 银毫纵是再与人相处,也是狼王,一身的桀骜不羁和狂傲性情是消弭不了的,直接就对秋闱发起了战书。一身洁白的毛发在风中缓缓律动着,蹄子按着瓦片,利爪扣缝,瞧着力量十足。 秋闱轻哼一声,人一闪,就从秦玥面前消失了。 “诶!”秦玥喊一声,睁大了眼看着一人一狼杂乱的打着。 幸好秋闱知道银毫是家里的一份子,没出全力,不然银毫该被他一阵掌风摔个血肉模糊了…… 瑾泽嘟嘴,不知道房顶上两人为什么突然缠到一起了,双眼懵懂,但瞧的出神,手搭在秦玥肩头也不晃悠了。 “秋闱下来!看看你的头发,多少天没洗了?下来洗头哪,不然中午不许你吃饭了!” 正揪着银毫蓬松大尾巴玩儿的起劲儿的人身子一顿,银毫骤然逃出,回身在秋闱手上抓了四道血痕。 “臭狼竟敢抓我!”秋闱咬牙,“不报仇我不叫秋闱!”脚下飞影无声,原地霎时没了人。 银毫心知不妙,登时窜到阿正怀里。 “大侄子别玩了,嫂子叫你洗头呢,快去吧!”阿恒看看四周,他也找不到秋闱呢,“等你洗了头,小叔叔给你包扎好不好?” 阿正声音带着讨好,嫩嫩的,软软的,听着很舒服,连瑾泽都轻轻啊了一声,极娇气的样子。 蔚蓝的天下,秋闱突然现身在离阿正最近的屋角上,俊美的脸配着洒脱的发……果然是傻子才有的装扮。 他轻哼一声,羽毛一样落了地,瑾泽瞅着他呀呀叫了两声。秋闱马上露出笑脸儿想去抱他。 秦玥身子一转,“醒来之后就没有洗漱吧?秋闱,可不能邋遢着教坏了弟弟,先去洗漱洗头,一会儿让阿正给你看看伤。” 秋闱伸手往衣服上抹抹,略略委屈着:“没事儿的,那,我一会儿再来抱弟弟……” 看他漂亮的眉眼淡淡垂着,秦玥心里微微一抽。秋闱这……孩子,心里该是很孤独的吧? 瑾泽忽然自己扭了小屁股转了过来,对着秋闱咿呀咿呀的叫,露出了米分米分水润的牙床。 秋闱眼眸一弯,暖暖的笑意浮在脸颊上。 秦玥一笑,将瑾泽往他跟前抱抱,“看你今天这么听话,就给你抱抱弟弟吧!” “嗯嗯嗯!”秋闱忙点头,接过瑾泽就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瑾泽咯咯笑着,口水嘟噜一下又落下来了。 家里丫头做好饭,周恒正好回来。 瑾泽一见鲜艳的红色,就像见了天上的飞鸟一样,抓着手往周恒那边凑,嘴里唔噜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小脸极兴奋。 周恒微笑,将儿子抱进怀里,左脸上蹭蹭右脸上蹭蹭。泽包子得了空隙,直接抓上了他的帽子后面的绸带…… 秦玥轻轻将小鬼头的手掰开,让他握住自己的手指。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恩,很好。有很多书,听学士李维大人讲,能在翰林院学到很多东西。” “你就是爱学啊!”秦玥叹一声,将瑾泽抱回来,“去换了衣服吧,下午就别穿这一身儿了,跟新郎似的……” 周恒撩撩自己的官服,浅浅皱眉:“我以为玥玥该很喜欢我这样穿的。” 秦玥眨眼,看着他白嫩的脸皮,伸手捏了捏,笑着:“喜欢啊!但是鲜艳的颜色,特别是红色,盯的时间长了容易让人烦躁生气,最好是不要穿太长时间。” 周恒一愣,马上起身,“那我这就去换下来。” 屋里没有,秦玥偷偷笑着,抬手打在他紧实的臀上。 “玥玥……”周恒哭笑不得,扭头嗔怪地瞧了她一眼,可怜兮兮进了内室。 几日以来都是周恒外出到翰林院,秦玥在家照顾瑾泽。小家伙许是觉得周恒不陪着自己了,白日里睡的多,一到晚上就缠着周恒抱,不抱不依,扭着身子闹,脾气臭烘烘的。 周恒本来给瑾泽准备的小床也没用上几次,到他终于睡着了,周恒也累个够呛,就直接将他放在大床上不挪地儿了。 恰逢周恒休沐,无风天,阳光好极。 夫妻俩给周瑾泽换上一身薄袄子,穿上精致的小坎肩,蹬上软底儿绣老虎的鞋子,再揉揉一头黑绒绒的头发,带上他出去逛街了。 三个孩子也跟去了,必竟到了新地方,要熟悉一下京城的地形,以免以后出去了再找不到家。但阿正和周勤是在重阳的陪同下出去的,而小雨则是跟在夫妻俩身边,由紫叶伺候着。 连程经由秦玥同意,带着石心去看住在京城边上的老娘了。原本秦玥还在想,这人想到什么时候提亲呢,不会俩人还不同心呢吧……这次倒是自己想差了。人家都去看家长了,离石心出嫁还晚吗? 周恒抱着瑾泽,秦玥给他套上个单层布的小帽子,帽檐还往往外伸了一点,正好挡住灿烈的阳光,以免将嫩包子的脸给晒黑了。 “相公,咱们先去店里看看吧!” 周恒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京城中的内衣店玩偶店都是有秦玥分成的,且此处的大店仙客来,也该是一直都有收入的。 “好。来的时候没有给瑾泽带太多的玩物,这次可以多拿些来了。” 瑾泽在周恒怀里四处瞧着,对一切东西都有兴趣。看见街边飞的纱巾呀呀叫,看见不时走过的轿子马车,也啊咿喊。一双眼来回转不停了,还使劲扭着脖子看。小屁股坐在周恒手臂上,不时还兴奋的颠几下。 “瑾泽乖乖点,在外面要保持一颗矜持的心,把你的小脸绷住了,帅气点!这样才有更多的小妹妹被你吸引呀!”秦玥朝泽包子笑着。 周恒无奈,玥玥比瑾泽还稚嫩呢! “可别这样教坏了瑾泽啊娘子……”周恒将瑾泽扭动起来歪掉的帽子扶正,浅笑着。 “不会的!儿子要从小培养,要有一颗矜持的心,就算看见哪个喜欢的姑娘,也要淡定的去追求!”秦玥边走边道,“可不能学你,跟我说一句话就脸红……” “我没有……” “以为我不知道?刚成亲那会儿我只要一笑你就脸红耳根红的!”秦玥四处瞧瞧,没人注意他们,便迅速出手,在周恒耳垂上捏了捏。 男子还真的在大庭广众下米分红了耳垂,瑾泽嘎嘎叫着,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周恒一噎,秦玥偷偷笑了一下。 内衣店都是女人,夫妻俩没进去。秋闱呆呆跟在他们身后,往里看看,被一个拿着内衣欢喜看着的女人瞧见他,脸微微一红,最后却瞪了他一眼。秋闱垂眸看看自己,不明白地扁扁嘴,紧跟上前面的人。 “爹,刚才那里面有人瞪我……”秋闱委屈道。 “女人吗?” 秋闱愤愤道:“恩!真讨厌!以后除了娘亲和咱们家的人,我都不看别的女人了!” 周恒低低笑笑,秋闱的样貌,这一路上,看他的女人还少吗? “啊!”怀里的瑾泽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前面,眼睛瞪得直直的。 秦玥一看,不就是瞧见龙猫了吗?还是只小巧咧嘴、露出大白牙的龙猫,正好朝瑾泽看着。 “儿子喜欢龙猫?” 秦玥先一步走到玩偶店门口,从架子上拿下那只龙猫,朝瑾泽晃晃。 泽包子顿时更兴奋了,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还一直拍着周恒的脸…… 店里不少坐在玩偶筐里的孩子听见叫声,都往外瞧,人还不少呢。 秦玥把龙猫给了瑾泽,问问店里穿着可爱工作服的丫头,那小龙猫多少钱。 “五百文。”丫头道,“那是老款了,所以只卖八折,您捡了个便宜呢!” 秦玥撅撅嘴,这龙猫很小的,瑾泽都能拿好,却是临安镇店里价钱的十多倍。 就算京城物价高,但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价钱,说到底都是张文义会敛财啊! 知道这玩偶店的大致受益,秦玥没有多说什么,又多拿了几个别的玩偶,让紫叶付了钱便走了。 “周恒?” 身后有人。 夫妻俩扭头,是翰林院的许沉理,正笑眯眯,瞧瞧秦玥,再瞧瞧周恒怀里的瑾泽,一派老好人的样子。 周恒:“许大人。” 秦玥一听就知道,这人是周恒的顶头上司。朝许沉理淡淡笑了一下,便示意周恒将瑾泽给自己。 “呵呵,跟你说了叫我大哥就行!咱们翰林院人少,就得亲近些才好共事。”他道,“你们一家子,倒是和乐。” 瑾泽晃着手里的龙猫,将小脸埋在秦玥颈窝上,不看陌生人了。 “恰逢沐休,陪妻儿出来看看。” 许沉理瞧着秦玥,低声道:“听说前太医院院判许攸老大夫,收了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弟子。不知,是不是周恒身边这位?” 夫妻俩皆是一愣,许攸收徒的事,不熟悉他们的人都是不知道的。出了梁城,也就张文义和张文隼兄弟俩知道。许沉理怎么…… 许,许?沉理…… 周恒又是一愣,却见许沉理明显笑意深了。 秦玥蹙眉,犹疑问:“难道,许大人是师父的四子?!” 许沉理笑,“正是!初次见面,不料父亲他老人家眼光还是极好的,竟收了个美娇娘做徒弟!” 秦玥也是感叹地笑,老爷子这第四个儿子倒是跟他差不多的性子…… 周恒:“……我们是与师父有缘,师父不是看容貌收徒的。” “是是是,他不喜欢女人!” “……” 许沉理看看已快到正空的太阳,“既然遇见了,大哥请你们吃饭!走吧,到仙客来,不收我的钱的!” 秦玥挑眉,这么一说,倒是知道,他是跟张文义一条船上的人了。还算周恒幸运,没有落到大皇子的人手里。 周恒还没开口说话,瑾泽就在秦玥肩窝上吭吭唧唧哭了起来,小屁股又开始扭动。 糟,这不是瑾泽最喜欢的,在秦玥说吃饭或正是吃饭的时候,来的拉粑粑吗…… 不能当街换尿布,两人只好撇下许沉理,哄着瑾泽。 “不好意思许大人,今日恐是不能一起进餐了,瑾泽他怕是该换尿布的,我们该回家了!”周恒抱歉道,“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聚,失礼告辞了!” “孩子要紧,你们快些回去吧!” 从秦玥手中抱来小脸红扑扑的瑾泽,周恒朝许沉理稍点头,带着秦玥疾步往回走。 许沉理也犹自淡笑一下,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开了。 而在方才周恒与许沉理碰见的街边高楼里,萧明延淡淡看着,眉头从紧皱渐渐舒展开。捏着润泽白瓷茶杯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轻呷一口,皱眉看着被中淡黄液体,手一挥,将精致的被子摔了个米分碎。 “什么绝品云雾,不够府中下人喝的粗茶!” 萧明延起身,萃金丝锦鲤烟紫长袍飞敞,划过一道明丽光波,带着浓浓的犹疑,萧明延风姿翩然离去。 周恒这个状元郎,不知有用没有……   ☆、第六章 宫廷之惑 “皇上,翰林院的人来了。”吴公公悄无声息地从殿外进来,弓腰在萧政晔桌前。 萧政晔正看着折子,眼都没抬一下,沉声道:“恩,让人进来吧。” 少顷,一人进来。萧政晔将手中的折子搁到已经阅过的一边,又重新拿起一本,看见所奏事宜,微微蹙了眉,抬手捏捏眉心。 “微臣叩见皇上。” 萧政晔这才抬了眼,他对这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一听就知道是个清润平和之人。 “周恒?”他淡淡开口,“起来吧。朕手中正好有一份折子,你这新晋宏梁,来帮朕一块看看,要如何处理。” 萧政晔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吴公公,周恒缓缓起身,嗅到吴公公身上微微的脂米分味,抬手接了本子。 见到其间字迹,周恒微微一愣,心中了然,收好折子,道:“皇上是想彻查此事。不管是真是假,心中总要知晓根底,将朝中重臣的心思,是忠是奸,都搁在眼皮子底下。” 萧政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从茶杯沿上抬眸瞟了周恒一眼。 “那你说,朕要如何查?一个是从小就为中楚建功立业的少将军,一个是兵部尚书。事情若是真的,便少不得一番小惩大诫,有失军威,难保军心。若是假的,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算起来,都是文隼深受影响!” “皇上,臣初入京城,也知,凡涉及朝廷重臣之案,皆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主查。皇上既有疑心,不妨,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此方,才不失偏颇。” 周恒微微抬眸,看着年过中旬的皇帝伏案,目光深远的瞧着自己,似是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萧政晔轻捻着明黄宝相花刻金龙纹袖角,神色深沉。 “你述职多长时间了?” 突然转了话题,周恒微微愣了一下。 “回皇上,已有二十日。” 萧政晔颔首,“可有听说过飞鹰将军的事迹?你对飞鹰将军有何看法,不妨说来与朕听听。” 周恒稍作沉吟,“据臣所知,张文隼少将军自幼随父习武,十二岁初上战场……风评甚好。” 一番说辞皆是对张文隼文臣门下出身,却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描述,皆是事实,无甚夸张逢迎,亦无一丝贬驳。 “但臣亦知,张文隼之弟张文义乃经商善才,关乎民生的衣食住行各行业,皆有涉猎,可以说是有不少身家,同时也为我朝的商业发展做出不少贡献。二人关系融洽,均未成家,一儒一武,当是和谐。飞鹰将军,战绩累累,只数陛下的恩裳,当是富贵荣华,且又有兄弟左右扶从,从这样的情况来看,是着实没有养匪敛财的必要和可能的。” “恩……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萧政晔又拿了一本折子淡淡看着:“何况还有咱们的老太傅在一旁谆谆教诲,张文隼,如何敢动歪心思呢!” 周恒静静听着,不再发表观点。 殿中兰香清淡,周恒摩挲着手中折本硬廓的皮子,心思淡淡,眉眼温和。 “到现在,太傅他老人家都还想着在我中楚各地开办朝廷出资的学舍,普及学识教化盲丁呢!”萧政晔摇摇手里的折子,语气颇有些感叹,“朕都没他这么有恒心!” “皇上一心为民,开化政治,宽宏德心,已是圣明。张老太傅,亦是一心为国,是陛下的肱骨臂膀,其心怀远,当为一世清流,可敬可叹。” “呵呵!”萧政晔不知是笑了还是哼了,放下折子,面上浮着些许疲倦,“行了,朕要歇歇了!心再大都不能伤了根本!周恒,你陪朕下盘棋吧!” “臣遵命。” 缓缓走在皇宫平整的青石砖上,周恒安静想着。 皇上对他这个新臣,大谈张文隼其人……到底是信任张文隼,有十成把握认为其养匪之事是子虚乌有,拿此事当跳板叫他看官场险恶?还是想抓此机会,罢其威风呢? 宫墙深深,执勤的兵将挺拔如树,立在手臂前的长矛雪亮,红缨鲜艳。此处近宫门,无草木,大红宫墙,清灰石砖,阳光直照着,强烈对比的颜色瞧着有些刺眼,空旷的地砖还干燥的有些虚热。 周恒面色淡然,脚下步子渐渐加快。皇宫虽是很多人挤着脑袋想要进来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此处终究是高处不胜寒,绕是周恒自诩有些才智,在里面仅呆了这么一晌,仅陪那九五至尊说了几句话,下了两盘棋,就觉得身心俱疲,眉心酸疼。 周恒想,看来他是不太适合居在高位的吧?他还是喜欢在家人面前,做更清平温和的他。 但多少年的苦读,在终于开始新阶段的时候,说此话就有些矫情了…… 周恒自嘲地笑笑,索性他是不怕什么的。家里人一切安好就可,他的官场道路,怎么走,就看今后形势了。 不过,他对太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大皇子其人,目光过于凶冽,一眼就知是急功近利之人。他想,萧政晔那样久居高位的人,该是很了解大儿子的心性的,不会将中楚交到他手中。反观萧明钰,表面上看跟自己差不多,其实他骨子里就渗透着皇家的矜贵,智慧,和手腕,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且秋闱说,太子也是有功夫的。 人不可貌相啊! 回到家中,竟没见平日在客厅玩耍的瑾泽,只有石心在桌前整理茶盘。 “娘子和瑾泽呢?” “都在内室呢。” 周恒颔首,“收拾过东西就出去吧,去烧些开水,多烧点。” 这是要沐浴了。石心想,遂就起身,“已经整理好了,奴婢这就去。” 周恒看着她出了门,还将房门带好,便自己进了屋子。 秦玥正一手抚在瑾泽的小肚子上,扭头对着自己笑,还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周恒静悄悄走到床边,小家伙已经换成了轻薄的春衫,小小的一点儿,肉嘟嘟的,睡的香喷喷。 “今儿怎么这时候睡了?”周恒低低问。 “刚才被阿正抱着在他们屋玩儿了好长时间呢,累了,正吃奶呢就点头睡着了。” 秦玥想着瑾泽小脸搭在自己胸前的小模样,不禁柔柔地笑了出来。 周恒也笑着,秦玥起身,给他摘下帽子,示意他换衣服。看他被一身繁重的官府裹的都有些出汗了,周恒一边解着腰带,她一边拿了帕子在他额上轻点着抹去汗水。 秦玥身上自然带着淡淡的乳香,凑近了闻着看着,周恒觉得女人细白的脸像玉脂一般,米分唇像沾了雨珠的花瓣儿,让人忍不住去触摸,去采撷,去一尝芬芳。周恒有些神游,一双漆黑的眼恍若山间幽潭一般,深深的似要将人吸进去,伸手就将面前的人拉进怀里。 身子突然被周恒拦腰往前带,秦玥微惊,不受控制的猛地朝他撞去。周恒却笑着,稳稳的噙住了她柔软的唇,细细吻着。 “瑾,泽……” 秦玥低低唔哝了几声,斜着眼睛看看床上的瑾泽,小包子仍睡的安稳,四肢舒展的伸着,软绵绵一个柔和的起伏。 “瑾泽不是睡着了?”周恒模糊低喃着。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悄悄洒着,心里像有只猫在轻轻挠着,秦玥脸颊微红,半合的眼眸被睫毛遮了一半,手臂软的搭在周恒肩上,抓着他背后的衣服。 秦玥才不管今日的周恒为何如此,但此时的她也没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注意着床上的包子。 周恒低语了一句什么,秦玥没听清,只轻哼了一下,在他肩上轻轻砸了一下。 …… 事实证明,人在心里紧张慌乱,找不出头绪的时候,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发泄的事,还是很有必要,极其舒爽的。 石心期间来敲过门,但里面没有回应,她就又回去烧第三锅水了。 等终于完事,秦玥就被周恒抱到了瑾泽的里面,陪着小包子一起睡了。 周恒听到秦玥身子沾到床之后嘟囔了一句话,“白日宣淫的臭家伙……” 周恒低低笑了下,心中却十分满足,从皇宫出来的疲惫已经全然消失,心情大好地又在秦玥润泽的唇上轻啄了两次。 “为夫不臭……要不一会儿带你和瑾泽沐浴?” 秦玥闭着眼,自然地往瑾泽身边靠靠,伸手环住小家伙,扁着嘴:“才不要跟你一起……坏家伙。” 周恒安静坐在床边,看着渐渐进入睡眠的母子俩,心情出奇的平和稳定。不多时,就又听到秦玥嘀咕着,“吃饭了叫我,饿了……” “知道了。” 热水已经好了,周恒先将女人孩子拉起来,关紧屋门,备用的热水都抬进来,抱着肉嘟嘟的瑾泽在水里泡了一会儿。 小家伙倒是没有第一次进水洗澡那么哭闹,像只小鸭子一样踢腾在父母中间,不时还惦记着自己的“饭碗”,滑到秦玥怀里叼两口。 周恒陪着瑾泽笑,秦玥却瘪嘴,将泽包子拽下来塞到周恒胸前,哄着让他去吃奶。泽包子跟爹爹一样精明,知道周恒瘦骨嶙峋,干巴巴平坦,根本吃不到东西,就懒懒摊在他怀里歇息了。 “不行哟,你这小子,就知道在你爹面前扫你娘的面子!我可是咱们三人中唯一一个女性啊!你们都要疼着我,宠着我的!” 秦玥轻轻拍着瑾泽圆嘟嘟的屁股,却让他咯咯笑了起来,喝了两口水,立刻就搭在周恒身上扁嘴抽搭了起来。 “娘的错娘的错!” 忙又抱过来自己哄着,水汽将泽包子的脸染的红扑扑嫩汪汪,噙着泪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瑾泽乖,娘不玩你了……” 瑾泽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秦玥将他半个身子抱出水面,轻拍着哄着。怕他凉着,周恒将热毛巾裹到他身上。 “瑾泽就会办点事儿惹你心疼,你若是平日少说些俏皮的话,他就不会害怕你不疼他了。”周恒从水中又捞起一条帕子,拧了水给瑾泽擦着脸,然后顺手搭在他的大脑袋上,柔柔问,“是不是儿子?” 秦玥一脸委屈,“我有么……” 瑾泽咿呀哼唧,小脸顿时趴到周恒身上,将小屁屁对着秦玥。 “……那好吧,娘以后不闹瑾泽了,娘像爹爹一样跟瑾泽说话好不好?” 泽包子哼唧了两声,仍旧没有回头,像只不会呱呱的肉青蛙一样。 吃过饭,瑾泽才眯着眼睛懒懒瞧向了秦玥,嘟着嘴求抱抱。 次日,秋闱带着阿正,或者说阿正带着秋闱,俩人一块到外面玩儿去了。 两人牵着手优哉游哉走着。秋闱是觉得阿正比自己低,怕自己在前走把他给丢了。而阿正纯粹是因为秋闱的智商,要一直将他拴在眼前,才不担心。 “那个那个,你看那个!”秋闱指着路边的小木飞鸟,软绵绵问阿正,“那个跟我给瑾泽买的一样啊小叔叔!” “哦,看见了。” 两人都有功夫,脚步走得很快,逛街跟赶路似的。 往前走了一段,拐了三四个弯,来到另一条街上。阿正一眼就看见挂了两排的各式各样的面具,染色鲜艳,画的花花绿绿的,相似狐狸的,小熊的,花脸的,唱戏的,阳光下十分引人注意。 “秋闱秋闱,咱们去那儿!”阿正撒了牵着秋闱的手,秋闱却没放手,被他拽着跑到那边。 小老板马上笑脸迎上来,“小弟弟,看想要哪个?” 秋闱不知觉地浅浅嘟着嘴,仔细瞅着摊子上挂着面具,“我觉得没什么两样啊……” 阿正扁嘴,手一挥掠过下排的面具,喊道:“这一排都不一样呢!” “唔……”秋闱略略点头,将腰间周恒给他准备的荷包抽开,数着里面的碎银子:“那你挑一个吧!” “恩!” 小老板搓着手看阿正,给他指着哪个好看,哪个很多人都在买。 阿正在摊子前走了两趟,指着最上面的红狐狸面具:“秋闱,人家要那个!” 小老板笑呵呵拿下,“小公子长得俊,适合这灵狐面具啊!” 秋闱正要给老板钱,阿正又指了个呆头熊像龙猫的面具,“还有这个!” 秋闱愣愣,“瑾泽带这个好像有些大啊,得等到好长时间才能戴上呢……” 阿正从老板手中接过面具,搁到秋闱面前,“这是要给你的啦!” 秋闱眨眨眼,突然笑起,眉眼魅惑漂亮,“谢谢阿正!” 阿正把面具给秋闱戴上,也给自己戴上那个狐狸头,晃晃秋闱的手,“该给老板钱啦!” 秋闱爽快给了钱,牵上阿正的手继续往前走,俩人心里都很高兴,阿正走路都是跳着的。 这条街上的店铺似乎比先前的都要漂亮一些,街上的人大多数做马车前来,也有乘着轿子的。步行走的人不多,阿正和秋闱两个男人,特别是阿正一个小孩子,是比较突兀的。 不多时,两人面前停下一辆马车,款款下来一位十来岁的眉眼亮亮的小姐。打眼看见两个带着面具的一高一低的男人,小姐多看了两眼。 却在这两眼的片刻,那小个子的男孩径直朝自己跑来。 一旁的小丫头顿时往小姐身旁一挡,以为是故意冲撞的人。 男孩却一边跑一边喊着:“齐漱姐姐!” 齐漱不知所以地瞧着被丫头挡在前面的男孩儿,这孩子带着面具,似是认识自己,但这样被个狐狸脸挡着,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呀…… 秋闱见丫头挡了阿正的路,沉面过来要将丫头推开,却被阿正拦下,对着齐漱将面具摘下。 此处的店铺外栽满了开得正盛的蔷薇,翠绿的枝叶蔓藤缠绕间,米分红的重瓣蔷薇热烈而丰盈,轻风将纤细枝头上的花吹的盈盈起舞,有点点米分瓣坠落。 而周正,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凑在齐漱面前,眉目清晰而纯挚,认真且友善。 “小纯退下,这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丫头只听小姐的话,虽不太明白,但仍是退到齐漱身后。 这样,阿正便和齐漱正面对上了。 方才离的有一段距离,齐漱只觉得男人一高一低,现在阿正与自己只隔了一步,才发现这孩子竟只比自己低了几寸!离他们上次见面才过去一年多,他竟然长到与自己这样的年纪一样高了。 “原来姐姐你还认得我!”阿正抱着面具,浅浅笑着,“我以为你会过很长时间才想起来呢……” “怎么会呢,周正这么好的弟弟,我一直记着呢!”齐漱也笑着,柔嫩的脸像街边的蔷薇一般,“你大哥金榜题名那天,我就想着你们会过来。不过你们家的消息倒是掩藏的紧,到今天咱们才遇见呢。” 阿正挠头笑笑,“我大哥不是那张扬的人,我们也不是……咱们都在京城,早晚会遇见的。对啦,我有小侄子了,家里人都围着转呢,除了丫头出来买菜什么的,家人都不多出来,所以一直没见。” 齐漱静静听着,淡淡点头,也不着急进身边的店了。 秋闱却是奇怪,阿正一般都不会跟自己一下子所这么多话,今天怎么回事?难道是给他买面具了? 秋闱瞧瞧他的面具,想着,以后是不是为了阿正的好心情,要多给他买点什么?   ☆、第七章 寒心对质 “你家大哥和嫂子琴瑟和谐,恩爱有加,孩子出生定是不分疼爱的。”齐漱浅浅笑着,双眼清澈如幽泉暗涌,明亮的如同星灿,“人家都说侄子像叔叔,侄女像姑姑,你的小侄子该是与你有几分相似,欢快活泼,十分俊俏可爱的!” 这话一下子将瑾泽和阿正都夸了,他顿时就觉得漂亮姐姐的话柔的像滑腻的丝绸一样,心里软软的,极舒服。 秋闱却将面具摘下,微微侧着脑袋,“我跟阿正也不太像的……” 齐漱和她的丫头本来目光都在阿正身上,秋闱突然出声,两人都抬眼看向他修长挺拔的身子。秋闱目光懵懂清亮,面容俊美,唇瓣微启,怔怔望着他们,纯挚的似初生稚儿。 齐漱眨眨眼,看向阿正:“这又是你们家的谁,我没见过呀!是你亲戚家的哥哥?” 阿正一点不避讳,走回去牵上秋闱的手,“这是我大哥在山上救的人,叫秋闱。现在是我们家的人,管我大哥叫爹,管我叫小叔叔!” 齐漱微愣,秋闱却很认真的点头,满意阿正的回答。 小丫头紧憋着笑,但控制不住微微加重的呼吸,被秋闱委屈的扁嘴瞅了一眼。这一眼,将满目的疑惑和心塞都倾注到小丫头身上。她马上低头,小脸禁不住的红了。 下一刻,小丫头却突然惊愕尖叫一声,而马车剧烈往前一冲,夹杂着后方激烈的马嘶和杂乱的木器闷撞。 丫头身子像腾空的球一般,被大力推向前方,飞身就要撞上齐漱。温热的气温都成了急闪的风。齐漱身前身后夹过不同频率的热风,一边疾烈险促,一边轻柔温和。是阿正眼疾手快,一个拦腰扣着齐漱将之抱到身后,又抬手截了丫头猛烈的扑倒。 “啊!”又是突然的被拦挡着,丫头小纯嗓间溢出突兀的惊叫。 人没事,但是腰间挂着的荷包竟是飞了出去,撕拉一下挂在套马架子上突出的铁钉上,有银子啪嗒呼啦啦掉了出来,滚了一地。 阿正马上收回挡在丫头身前的手,而齐漱还在他左臂中,与他紧紧贴着,被牢牢禁锢着。 秋闱撇撇嘴,阿正将这个女孩抱这么紧做什么? 齐漱被突然的小事故惊地愣了一会儿,但这短暂的意外和一息之间的被搂住,都像火光电石一般,迅速,稳定,又踏实,而自己就这么被周正揽在怀里。 周正清晰温朗的侧脸整好映在眼前,鼻梁柔和而坚挺,稚嫩的眉眼,却透着淡淡的沉稳俊毅,与京中被长辈宠溺照顾的同龄孩子,丝毫不一样。 “阿正,该再谢谢你了!” 齐漱笑笑,看着他猛然转过来的眼睛。 阿正眸中明显一愣,发现自己还搂着齐漱,触火一般抽回了手。 京中名门闺阁的小姐公子,一个砖头砸下去就是有官亲皇戚的,条条框框甚多,他这么样子,让旁人看见,该对齐漱不好了。 “应该的!” 阿正低应一声,弯下身子就帮小纯捡地上的银子。 小纯一边捡着一边着急紧张地请求齐漱原谅。 这好巧不巧的,怎么两次都是在这位小公子身边,自己失职没有护好小姐,还要旁人来帮忙。小纯心里着急,捡银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阿正却不几下就将剩下的都拾到了手里,微微皱着眉,将手里白花花的银子掂了掂,心中有些奇怪。 小纯看着阿正,手里举着另一个完好的荷包,敞开了口,等着他将银子放进来。 “谢谢小公子。” 小纯小心开口说话,抬着眼皮看周正。 阿正没看他,再次将手中的银子掂了掂。小纯也随着他的动作,盯着一手窝银锭子,晃了晃目光。 齐漱走上前,“阿正,怎么了?这银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阿正低低应了一声,小脸上有一丝闪烁的迷茫。 而这时,后面因为马匹受惊撞上起家马车的人收拾好自己的残局,过来道歉了。齐漱与人客气说了几句话,左右自己也没出什么事,就不纠缠什么了。 阿正仍是没有给小纯那些银子,却将那些都搁到秋闱手里,小声问:“秋闱,你掂掂,这些银子,是不是不够斤两,而且你看……” 秋闱攥了一锭五两的,手心里那颗银锞子小小的,许是因为长时间被人辗转交换,已经微微有些氧化,泛着淡淡的暗青。 “唔,不够,少了两分。” 阿正捏过那银子,手下银子底部,甚至还刻有官银的印记。 不多时,齐漱就过来两人身边,“阿正是身上少了银钱吗?我可以先借给你。” “没有啦!我刚才突然想起点儿事,有些走神了,秋闱有钱,我们还买了面具呢!”他晃晃手中的红狐狸,就把一把银子还给了小纯。 “多谢小公子!” 齐漱:“我要帮哥哥买些笔墨,要一起吗?” 阿正想了想,点头,“恩!” 周恒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阿正已经等了他好长时间,一见人就马上跳起来,将跟着齐漱进过数家很高端的店铺之后换到的银子给他看。 “你是说很多这样的官银都不是正常的重量?”周恒淡淡问,面上平和,似是在想什么事。 “恩!” 中楚有很多官银都会流入市场进行正常的商品交换,而这些银子因为出自官宦人家,流转的地方多是阿正跟着齐漱看过的店铺,一般的平民进出的杂七杂八的小店,还不太会出现。而阿正因为习武,对重量有尖锐的敏感性。今日他见到的这批官银,都是偷工减料的,不知在市面上流转了多长时间,而且他觉得,这银不纯,很可能有人在私铸官银,不管以何种形式,定是暴利之源。 阿正稚嫩的脸上也有些淡淡的深沉,目光笃定的看着周恒。 “恩。”周恒突然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秦玥抱着瑾泽过来,瞧见周恒又要往外走,“怎么了?” 瑾泽一天没见周恒,这就黏人的呀呀叫着想抱抱,周恒笑着在他嫩脸蛋上亲了一下,“有点事需要出去跟人说一声,不过我马上就回来,不会耽误吃饭的。” 瑾泽被爹爹亲过,心情更是明丽,抱着周恒的脑袋不撒手,大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口水落了周恒一脖子。 秦玥哭笑不得,一边哄着一边轻轻地将瑾泽拉回来,“爹爹一会儿再来陪瑾泽,回来给瑾泽当大马骑哦。” 周恒失笑,瑾泽现在坐着都会自己歪倒,怎么骑他。抱歉地揉揉瑾泽的脸,周恒快步出去了。 两日过的飞快,且周恒竟然也忙得中午不回家了。瑾泽老是盯着院门口望,嘴里哦哦的嘟囔着。 次日早起,周恒竟然又穿上朝服。 “你都能上朝了?”秦玥拨开瑾泽送到嘴里的小手指头,疑惑问。 “今日有事,需穿上。中午有可能不回来,若是晚了,你们不必等我,先吃就行了。” 瑾泽像只翻过壳的小乌龟,晃荡着四肢,两脚搓着像是要拍巴掌,小屁股咕嘟咕嘟晃着,像是要坐起来。 周恒扶着他的小身子帮他坐起来,对着他笑笑,“瑾泽,爹要走了,爹一定早点回来陪你,乖。” 扶着泽包子亲了下,瑾泽黑油油的眼瞧着周恒一笑,身子往里一歪,麻利地倒了下去,却还在发出低低的欢愉的笑。 周恒已经出去了,秦玥将重新躺在床上自己玩着手脚开心的瑾泽抱起来,点点他挺翘的小鼻子,“儿子,咱们肯定能稳当当坐着的,娘对你有信心!” 今日刑部的人竟然已经说,张文隼养匪之事已经查清,他对此事供认不讳,问萧政晔要不要最后听审。 一听这消息,萧政晔明显愣了一下,显然,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年过中旬的皇帝面上一片阴云,阴沉的可怕,一旁的吴公公缩了缩身子,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 “去!朕倒要看看,朕真心信任的少将军,中楚新锐名将,百姓都爱戴的年轻王者,用何种心情做下这样有辱清流名声,有负帅父指教,祖父教诲,民心炽烈的!” 萧政晔寒面起身,吴公公眼尖的发现他腿有些颤抖,忙上去扶了一把。 刑部大堂,萧政晔居主位,刑部尚书何奇中整了副桌椅坐在一侧,御史台的人,大理寺的人都坐在左右两侧,而今天这场未对外公开的针对张文隼的终审,也让太子和大皇子亲身前来。萧政晔对此不无意外,张文隼是中楚年轻一代的翘楚,纵是终日不在京里,也有人一直向往着与他打好关系。 人都到齐了,何奇中看看萧政晔,目里带着询问。 “一切按正常程序,你审你的,不必在意朕。” “是。”何奇中嘴里应着,这一个大堂里,生生坐着皇帝和两个皇子,他哪敢不在意! 他清清嗓子,“带张文隼进堂。” 话音落,张文隼自己就走了进来,黑袍,肩补玄光回流纹,眉眼刚毅沉稳,英挺的鼻梁划下一道深深的阴影。他笔直高大的身躯站在堂中,仿佛一下将宽阔的刑部大堂占满了,顶天踏地,沉默如石柱一般。 “臣张文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大皇子福康。” “起来吧。”萧政晔带着不满的轻斥。 在他眼中,这被中楚用心培养,杀敌报国的少将军,稳重,深沉,谋略兵法,无一不能。可今日,他竟以这样无所谓的淡漠样子,站在了三堂会审的中心!萧政晔胸中一阵翻涌,饶是他早已练就气定神闲,也对这打小优秀的孩子有些恼怒。 “开始吧!”他道。 皇上是怒了呀!何奇中心里捏了把汗,一拍惊堂木:“飞鹰将军张文隼,于重城养匪上千,借之敛财生乱,于战乱时纵其归山,加剧重城祸乱,搅扰民生,足其枭性,你可知罪!” 萧政晔一双暗黑生怒火的眼阴沉的厚重。 张文隼笔直站着,一脸闲淡:“不知。” 何奇中一噎,这,昨日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你昨天不是已经招供,说在名义剿匪前,你差人给山上的匪徒送信,放他们走的吗!” “没有。” 张文隼淡淡看着他,历经沙场的眉眼粗粝沉黑,带着不容人回避的压制。 “我去重城,本为西凉之突发战事。战事胜后,唯恐山野廖广的匪徒趁乱行凶,搅乱民生,遂剿匪治理,共除重城及川西山匪一千三百五十一人,男入监牢,女教导为奴,都在记录中。何大人不信,可查!” 何奇中当然知道这些,但现在说的是那些被他放走的匪徒! 他觉得张文隼分明是要害他,昨日他明明乖顺的像只兔子,问什么答什么,一气呵成就认罪了。他才敢向皇上询问,是不是要过来,毕竟是朝中能挑梁子的少将,可是他,竟然这样玩儿他! 可耻可耻!张老太傅交给他的诚信守诺,言行一致,都当吃的拉出来了?! “哼,少将军,你的罪证刑部已经找出人证物证了,你就莫再要狡辩,垂死挣扎了!” 何奇中情绪激动的差点再拍响惊堂木,但他不太敢,皇上还在,不能猛一下子惊到皇上。 张文隼垂眸轻哼一声,淡淡的讥讽从他低沉的声音中散了出来。 正堂悬着描金“明察秋毫”四个大字,而今,中楚最富名望的将军,身居正堂,被众人监审。 “那就请何大人将人证物证请出,与文隼当面对质。” 张文隼沉厉的眸子将在场的人划了一圈,目光清冷寒凉,如狼眸一般,夹着锋利的沉闷。 何奇中胸中起起伏伏,一旁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都深深为自己感到庆幸,实在不知张文隼会突然这样…… 人证物证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但鉴于人证乃张文隼军中之人,上到台面上恐伤脸面,且昨日他很配合的认了罪,就没有提证物。 “带人证物证!” 何奇中盯着面色深沉,眉目突然阴鸷焦浓下来的张文隼,将惊堂木使劲握着。 看你还要怎么嘴硬! 来人步子大,身上的铠甲随着走动发出轻响。 张文隼心中阵阵收紧,数年征战的奔劳,让他对身边将士有如家人们的深切信任,愿意将后背留给他们。平日里与士兵打成一团,陪着他们偷喝点小酒,更是听那些关系相近的将士讲讲荤段子,以聊发心中寂寞。 而今日堂上这个,所谓的证人,穿着一身深沉铠甲,带着金属特有的风沙气,走到他身边。连那步下熟悉的响动,都让他心中为之悲重,又恼恨,为何会背叛他! “臣杨孬,叩见皇上。”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吧!” 此人站在张文隼身边,面色有些愧疚,又有些深切的怜悯,讲着少将军如何让自己去传信,与山匪有多长时候的私行。 这就是他的好副将!张文隼眼底涌起大团大团的黑暗,险些将双目都遮埋进去。 副将是战场上杀敌最多,与他配合最默契的位置。苍山辽原,荒漠险河,刀枪无眼,他都将他们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这个人,竟然在这里惋惜又失望的说着鬼话,妄图将他推向深渊?! “说,继续说,说的不错,比平时在我面前说的话还要顺,实在不像一个不多见圣上的人该有样子!”张文隼生硬打断杨孬的话,目光是冰冷的钢钉一样盯住他。 “这么多的话,说的如此流畅自如,在下面抽空背了很长时间吧?” 张文隼突然又很亲切的问,仿佛心疼自己的副将一般。 杨孬心中一抖,厚唇禁不住一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已经进来了,就没有回头的路可走。 “将,将军,末将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末将不能看着你走错路啊,你是咱们中楚的少将军,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有损军心,有失军威啊!” 萧政晔目光一沉,盯着张文隼像被失望禁锢住了,满心沉重如铁。 “臣,臣还有您给的手信……” 杨孬腆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的纸,吴公公上前来接,却被张文隼急速的抢了过去。 “张文隼!” 何奇中一拍惊堂木,怒喝一声。 “哼!”他却无聊的将那纸扔给僵在一边的吴公公,“杨副将,要仿我的字迹,也该找像我们家老爷子一样的书法名家来,别将我练的一手好字给糟蹋了!我丢不起这个脸!” 杨孬一僵,呆呆道:“将军,这,可是您亲手交给末将的……哪有,哪有模仿一说?” 萧政晔将一纸物证瞧了,吴公公又送上一张纸,两相对比,皇帝的面色却更加阴沉。 杨孬偷偷瞟了皇帝一眼,心又放回去了胸膛。 “末将还有!”杨孬又对着皇帝道,“末将是见过重城一部分山匪头子的,若是能找到那一批人,末将可以指证。” 何奇中马上道:“带人上来。” 堂下颤巍巍跪着三人,披头散发,手带枷锁,说来与他们交接的人都蒙着面,他们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因为他们不信,发生些冲突,那人遗落下一枚暗黑的飞鹰腰牌,上面有将符之印。 张文隼神色淡漠,一言不发,只盯着那块落入萧政晔手中的飞鹰缨专制腰牌,似要将那铁证如山的牌子盯出个窟窿。 而大皇子摇着一把华丽的扇子,目光轻鄙,嗤言凿凿,“将军,真是让人失望,财物对你一个年年重金赏赐之人来说,有那麽重要?” 张文隼突然将目光盯向他,寒芒铎铎,顿时让萧明延心中一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子,癫狂了吧! “我视钱财如粪土,但有人视其如命,大皇子,你可知道,谁是这命根子下的傀儡?”   ☆、第八章 这是真相 五月下旬,飞鹰营特制令牌,在萧政晔手中,沉如生铁,带着金属特有的深寒凉意。 他看向一直沉默听审,此时却突然出声发难,又被张文隼盯住的大儿子,双眼淡淡眨了一下,无声无情,却仿佛极疲惫的样子。 萧明延也盯着张文隼,目光孤傲,黑眉飞扬,幽深的眼底缓缓涌荡着凶冽和挑衅。 “少将军自视颇高,本皇子无权干涉。但你问这问题,可不是本殿能回答的,本殿虽对贪官污吏嫉之如仇,却也没有一双厉眼,看一人就能知……忠奸的。” 萧明延微掀唇角,饶有深意地注视着张文隼,神色轻愉又轻蔑。 看不到谁是忠奸,也包括你。 张文隼轻嗤,声音沉厚而响亮:“大皇子乃天之骄子,数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困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今日,文隼可帮助大皇子殿下,也帮陛下,看看谁才是那些铜臭命根下的傀儡。” 萧明延目光突暗,面上霎时一个僵皱。 他在试图激怒他,他又何尝不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自己也吃一回黄连,苦在舌尖上? 他的头上,不止有父皇,还有太子,更甚者,还有皇后。母凭子贵,可谁又会否定子凭母贵之说。他萧明延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却因为是嫔妃所出,就不能享受最好,得不到那东宫。 数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与旁人不同。 萧明延抬眼再看过去,张文隼却已经毫无表情的淡淡转了视线。萧明延心中钝钝的恼恨着,他击出一拳,对手无甚波澜,他却被人抓住痛处揉捏地血肉模糊。 萧政晔神色不虞的瞟了大儿子一眼,到底是不满他此时外泄的赍恨和凶戾。 “杨副将,我问你,我是何时何地,如何让你去给上百个山寨通风报信的?” 杨孬抬眸,小心地打量着像是暗夜突袭的张文隼, “四月二十二,亥时三刻,将军跟我说,你在山里有多处心腹朋友,为了避免这次剿匪伤到他们,让我去给他们报个信,早些躲出去,咱们后天早上就要开始行动了,还,给了末将好处,三,三百两白银,说此战之后,给末将提成都尉,末将才,才去的。” “你怎么去的山上?知道山匪位置?” “骑马。将军您给我的地图啊,都是已经标出位置的。” 张文隼抬了抬眼,“拿出来。” “烧了,将军您亲手烧的。” “用什么?” “蜡烛。” “所有的山匪都是你报的信?” “是,您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末将怎么敢辜负您的信任。”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杨孬噎住,突然也觉得自己言行前后不一了,缓缓垂下头,“将军,末将那时候是鬼迷心窍了。那时候,末将是为了帮你,但那是私心,现在,末将也是为了帮你,这是为公啊将军!” 何奇中满意点头,人证还是很有力的,张文隼再狡辩,就是垂死挣扎了……当然,就算有这样的事,他也不会被怎么样。中楚还是需要将士的时候,顶多他只会被削职罚俸,再有战事,还是需要大将军出来迎战,而张文隼这少将军,一举一动,都会在皇上的监视下进行。 “太拙劣了。” 正当何奇中隐隐觉得此案就要定结之时,张文隼突然清冷吐出这样一句。负手而立的少将军黑鹰一般目光沉沉,黑如夤夜,冰冷,嗤笑,轻描淡写的决绝。看着身旁的杨孬,像俯视蝼蚁一般。 “敢问何大人。” 张文隼突然又看向自己,让何奇中心里抖了一下,他要问他什么? “一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么?” 张文隼问的很认真,但这问题让何奇中摸不着头脑,他去年做了什么,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哪记得这么清楚,都过了一年了!” “很好。”张文隼淡淡道,又看向萧政晔,恭敬着:“敢问皇上,您还记得去年四月二十二的亥时三刻,您在做什么吗?” 萧政晔顿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幽深的眸子闪过淡淡的意外,“旁的事是记不清楚了,但是说到亥时三刻,那段时间朕身子正不好,亥时已经跟周公聊天去了。” 张文隼点头,又问了其他几人差不多的问题。渐渐了,有人的神色变了。 萧明钰也如萧政晔一般,淡淡浮出些笑,温和的像冬日映在阳光下的冰雪,莹莹温和。 而与张文隼并立,一直不知怎么回事的杨孬,也在众人的恍然的目光回过神来,突然就跪下,结结巴巴地开始:“皇,皇上,我,我说的实话。那天将军很不一样,所以我才记得清楚,这是,多,多重要的一件事啊!” 杨孬是乡野间田间地头拼出来的人,一急,就不用什么讲究,直接大白话就出来了。 “那你说,去年四月二十四的辰时六刻,你在做什么?是在那个山头剿哪窝匪,还是在营中看地图,或者是在方便,还是喝水,又或是在跟士兵聊天?” 张文隼气不带喘的说出一串行为,杨孬瞪大了眼看着他,阴沉的后怕和恐惧,野草一样在他心中盘根纠错着,粗狂憨实的脸上有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我,我定是在剿匪的……” “不是趁机在重城妓馆里左拥右抱,纵乐美人乡?” 杨孬脸色一红一白,精彩的很。 “我习惯用蜡烛,但去重城的时候,我身边的亲兵长连程不在,由其他亲兵收拾的用具,带的是油灯。” “我的字迹模仿的虽是有点狂傲内敛,但你忘了句点。我的句点皆是像我们家老爷子一样的笔法,圆谨,正气。而那纸上,下笔随意,只是个墨点。” 张文隼浓墨般的眉眼轻掠过杨孬,轻描淡写,却又朔风寒凛,霎时崩射而出。 萧政晔淡漠深沉,盘龙舞珠的锦袍威严震慑,他微微往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杨副将,说吧,为何要陷害文隼?” 九五至尊的薄怒,隐隐笼罩着低压,阴沉沉涌漫而来,不动声色地让站着的杨孬双手颤抖,心跳急促,最终耐不住恐慌失力,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末将,末将只不过在西凉退兵后到馆子里找了姑娘,将军就,极力处罚,末将不服!”杨孬倒是没有结巴,只是声音显得苍白恼恨,像极了痛恨张文隼的手段狠辣,严苛纪法。 证人成了罪人,还是妄图染指公平严明的少将军的罪人,何奇中额上突然就冒出一层细汗,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对这局面意料之中的张文隼,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这个,这个飞鹰将军,就是来玩儿他的! “杨孬,说实话。”张文隼再次淡淡开口,却又让杨孬身子一抖。 “末将,说的就是,实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现在说实话,你还能在从火头军做起。说实话。” 杨孬匍匐跪着,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张文隼沉厚坚实的长靴就在他眼前,像他这个人一样,刚硬,果断……杨孬使劲闭了下眼,没有出声。 但却又一块铁青的令牌哐当一声摔在他眼前。 杨孬一惊,众人一愣。 张文隼掏出一块飞鹰牌,扔到了杨孬面前。 这一记笨重到生硬的脆响,猛烈地将众人都撞击了一下。 “你不是一个人去通风报信的,这是在你家找出来的飞鹰牌,是你的,皇上手中的令牌,是谁的?” 张文隼面无表情,声音沉静而冷漠,像悬在荒漠中肆虐扫荡的风暴。 堂中一片寂静,他继续问。 “你的同伙都有谁?” “或者说谁指使的你,来陷害我?” “你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 萧政晔再次从桌上拿起那块飞鹰牌,细细打量着。 会审的何奇中和御史台,大理寺的人都不再出声,缄默如同被钉死的门窗一样,将大堂里的人遮掩的密不透风。 杨孬仍是没有说话,人就像昏过去一样。而大堂,是死一般的平静。 何奇中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这本是三堂会审张文隼的,却变成了他反打一拳,将身边的一个鬼揪了出来。何奇中在想,难道他昨日那么干脆的认罪,是想在今天让更多的人,见证自己的伟岸和忠诚?还有他就是想找出那个将自己出卖,或者说恩将仇报的小人! 萧政晔脸色又缓缓的低沉了下去,静坐着,看看这个少将军,将自己引到这刑部大堂,是想让他看见什么。 萧明延眼中浮动着沉黑的阴鸷,金光挥闪的扇面挡住了他渐渐收紧的拳掌,青筋暴起。 萧明钰依旧是淡然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这里的事没有影响到自己纯善正义的心智,没有在他平静如瀚海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而这沉寂,终是被打破了。 “皇上,翰林院编修周恒求见。” 周恒…… 萧政晔抬眸,抬手示意让人进来。 这件事,在萧政晔这边,周恒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他今日过来,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出击? 但显而易见,周恒,是帮衬着张文隼的。 看来,这个少将军,在中楚的声望,比他的父亲还要高一些。 周恒一身暗红官府,面色谨然的站定在杨孬身边。大堂中出现的这些画面,这些人脸色深沉,甚至阴沉,有人坐有人站有人跪,仿佛都不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目光温沉中带着年轻的坚毅,与张文隼的生硬不同,他温和如水,与萧政晔的压迫威严不同,他也柔煦温暖。 明亮的大堂中又多了一名近时期里名噪京城的状元郎,似乎视野突然间更宽敞,更明丽了。而周恒脸庞白皙,眉眼温和清隽,先行礼,再说事。 “皇上,臣在离京接妻儿的之前,曾带着身边的亲人,在街上为稚儿买了一个小小的会飞的玩具。而那玩具飞的突然又快,落进了一家人的院子里。当日与臣在一起的人会功夫,性子好动,直接就从外墙跳进了那户人家。却在里面发现的很多或破损或是成品的飞鹰牌。” 周恒说着,从手中的带子打开,拿出一个牌子。 暗青的金属牌纹,深刻如斧凿一般的飞鹰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张文隼仍在地上的,与萧政晔桌子上的,一模一样。 萧政晔微微眯起眼眸,沉声:“怎么不早说。” 周恒失笑,“回陛下,金榜题名和重归家乡,以及怀抱妻儿,都在眼前,都太过梦寐。臣没有太多心思能分出去,只是想着可能那是哪家打铁铺的后院。捡了玩具,就走了。” 萧政晔突然觉得这个小状元郎真是极有趣的,仿佛是每见他一次,他都在昭示自己和乐的家和娇妻稚儿,且没什么能比的过这些。但这个年轻人,在朝廷的本职工作上,亦做的有声有色兢兢业业,不常夸人的李维也在自己跟前替他美言过几句。 “那现在呢?想起来了?”他问。 周恒略带歉意,谦逊而沉静,目光掠过张文隼,直直望了萧政晔一眼,清楚看见自己的目光被皇帝接受到了,才道:“臣,那日从宫中出来,就想起了这事。便私自让家中习武之人出去探查。臣见到的飞鹰牌的院子,果不其然是个会打铁的人的院子,但只是个徒弟,偷偷把师父做坏了的,或者不满意的东西拿来偷师。臣的人顺藤摸瓜,一直摸到了……” 周恒略停顿了一下。而这短短的一个空荡,竟比方才大堂的沉寂更寒凉。人人都在周恒最后一句话里,和悬崖停脚的微等中,困在了自己大胆敏锐的猜想。以至于满堂似乎只剩下他们自己能听到的清晰的心跳声,紧张中带着淡淡的急切和慌乱。 官场上的事,连根盘结。没有人是单个的独立体,所有人都有同盟和对手,虎视眈眈,小心翼翼,高处不胜寒的人,走的如履薄冰。他们都在同一时间里,窜起了心中最坏的打算,都准备着明哲保身,置之度外。 萧政晔盯着堂中,将众人推到心理防御顶级状态的周恒,眼眸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 周恒看到皇帝危险的目光,收了收自己的小心思,终于道:“兵部尚书,曹越府的管家身上。” 曹越?! 皇帝意外,心中一跳,神色顿时定住了。 但这个答案,或许早就在情理之中了。 曹越,便是上奏张文隼养匪一事的人啊……这是一场算计人,却被人反算计的暗斗?还是真的被一次无心无意的喜悦冲掉杂念的男子撞歪的,本来或能逃过一劫的意外? 萧政晔收起目中的震惊,那是一员老将啊,跟着他走过皇位之争,走到今日的老臣。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坐在自己身边侧位的两个皇子,一个仍旧陷在更深的扒裂阴鸷中,一个淡然的像是天边的一片云,似乎早已将人间的一举一动握在手中。 萧政晔再次靠在椅子里,吴公公为他蓄了热茶。他的身子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是行军作战过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是怎样的衰弱、无力、困乏。比寒山还重,比死海还深,是人人都逃不过的生死。 就算周恒说的很清楚,是曹府管家。但人人心知肚明,这样的谋划,在远隔千里的重城,制出一场少将养匪的毒案,还收买控制了副将,怎么可能是一个管家的手笔。 傻子都看的出来,真正的源头。 而周恒偏偏就查到管家身上,松了手,不可谓不聪明的全身而退。他已经做到这儿了,没人会将此事算到这么个误打误撞的巧合上。 无人说话,周恒却又开口了,“这仿制的飞鹰牌,实际纹路质地都一样,但却比真正的牌令轻上两分。少将军,应该是能够掂量出来的。” 张文隼闻言看他,他手里的那牌子定是真的无疑,但皇上桌上的那块,他还没碰到过。 萧政晔微微抬手,吴公公将桌上的那块送到张文隼手中。 “果然。”张文隼轻轻的将那假牌子扔上扔下,冷漠着:“所以说,通风报信的人,真的不止你一个,或者说,你根本没有出去过,是幕后那人另外安排人去的,故意用上这么显眼的飞鹰牌。”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手中本来翻飞流畅的牌子啪嗒一下掉在杨孬脑袋上,将地上的人砸了个措手不及,一身冷汗。仿佛那不是一块轻了两分的牌子,而是一把雪亮的钢刀。 之后的事,就不是周恒要管的了,人证物证俱在,三堂会审张文隼的原班人马,立刻成了严苛堂律下曹越的审理刑罚。 漫长的审问对峙,下面的人终于在铁证如山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自己的一笔一划,如何安排,如何利用人的弱点。 杨孬是山野村人,出生低微,却一直有个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好色。杨孬在强迫一良家女子未成失手将人杀死的时候,被曹越碰上,为掩盖罪行,求人饶命之后,就此成了张文隼身边的一颗毒瘤。 而曹越到底为什么要与张文隼作对,却未明言。 当曹越情绪更加激动,请求皇帝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一直尽忠职守的份上,从轻发落的时候。忽然之间从屋梁上飞下的一个面容俊美,目光纯良懵懂的人,将发间已有白丝的他,推上了绝路。   ☆、第九章 银鼠 曹越将脑袋都磕出了血,声泪俱下,哭求皇帝手下留情。 何奇中被之前的讯问熬的口干舌燥,不停的喝水还是止不住的不适,此时被曹越这么折磨着,简直是两大感官上的夹刑。 但皇上没说什么,只是眉峰紧锁,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狼狈的曹越,神色极是不好,该是寒心了。但他眼中对老臣子独有的失望和念惜,特别是当曹越语不带停地说起当年,共同抵御外侵时的孤注一掷,萧政晔明显有片刻的失神,隐隐有松口的迹象。 曹越此次陷害张文隼,若是真的成了,对张文隼的打击是不算大的,不会造成朝廷将帅的缺失。但其心之险恶,利用副将重创将军,无疑不是对其手下兵将的锥心之创。 在萧政晔年老体衰,中楚即将换代的时候,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就算是夺权之争,也不容许触及军政,以免内忧外患。 在场的人皆知,此时是萧政晔内心对峙的时候,曹越之罪可大可小,到底是大还是小,皆看皇帝心中,他的分位如何。 周恒清俊的眼眸始终温淡,一抹浮云一般,将在座的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像一出戏一样,曹越在奋力表演,而众人,可闻可见,底牌似乎都捏在萧政晔手中。 他浅浅的将唇角牵起一个微微的弧度,想极了一个温柔的眨眼,最后看向张文隼。两人目光一触即散。 哭求像进了高氵朝的曹越,突然间暂停了一下。因为有东西掉在他脑袋上面,又从他帽子上落到地上。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到曹越身上。 那是一个京城街上常见的小玩具,是一只鸟的形状,拉了尾巴就会飞一段距离。 这东西,是直直从上面落到曹越头顶的。 周恒忽地抬头,看见房梁上蹲着的一个人。而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望去。 秋闱朝周恒露出一个乖顺的笑,一片叶子一样从上面飞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私藏刑部!”何奇中愤而肃喝。“来人,捉拿匿贼!” 紧接着,堂外涌进一批护卫,将堂中站立着的人团团围住,长剑雪亮,顿时剑拔弩张。 秋闱却像没看见这些人的反应一样,开心窜到周恒身边。 何奇中惊:“周恒小心!” “爹!你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娘叫我来找你!”秋闱眼睛亮晶晶,憨实中透着欢喜,一声声喊的心情畅朗。 众人一愣,连围困住秋闱的护卫都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只见周恒将那漂亮男子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轻轻拿开,声音低沉而温和:“秋闱,这里是我办公事的地方,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会儿。”他又看向正位上一脸愠怒疑惑的萧政晔,将秋闱轻轻一拉,面朝那边向他解释了一番。 秋闱呆愣愣瞧着身边的人,感觉自己和周恒这样被人包围着,实在是很不舒服。又仿佛,自己根本没有这样被人视如蝼蚁,逃不出掌心的目光瞧过,这目光极其陌生,是他一直以来从未接触过的。但这不是新奇,带给他的只是,一群草芥飞蛾扑火的可笑,以及心中汹涌而出的不耐烦。 跟着周恒以来,心中一向平和的秋闱不禁皱了眉,似有什么深深隐藏起来的暗迹被人发现,风平浪静被天雷触惊。他骤然释放内力,一圈的护卫竟同时苍白喷血。 张文隼眉目忽凛,看向秋闱的目光乍变,这人是什么时候潜进大堂的,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只听那看似蒙昧的俊美男子瞪眼如铃道:“你们都让开,我爹可是好官,不许围着我们!要是敢伤我爹,我把你们都……” 周恒将冲人呵斥的秋闱一拉,那些被他的内力控制的护卫顿时身子一松,颓然倒地,亮剑哗啦啦摔了一地。 被周恒沉着漆黑的眉眼无声警告,秋闱扁嘴,委屈的垂下头,却还是拽上他的衣袖不放。 萧政晔似是对下面这一幕很感兴趣,微微挑着眉,“都下去吧。” 好在秋闱是在周恒身边,并未使出三成的气力,地上的人都还能略带呻吟地爬起来退出去,地面上的血迹却是退不出去了。 “陛下,秋闱无知无心,只为护臣安危,还请陛下息怒开恩。”男子的声音沉淀而恭敬十足。 秋闱很不高兴,“爹……” 周恒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请求别人?他做的都是对的! 萧政晔瞧着比孩子气别扭的秋闱,问:“周恒,这就是与你一同发现假飞鹰令的人?” “回陛下,正是。” 秋闱在自己身边虽然听话,但是周恒知道,即使是自己,也是没有权利让秋闱给萧政晔跪下行礼的。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秋闱的真实身份,但看他出众的容貌以及绝世的武功,周恒知道,他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江湖人,他在自由的江湖中行走,定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性子,许是不睁眼看朝廷中人的。 是以,尽管秋闱一直站着,他也没有吩咐秋闱给皇帝下跪。 但萧政晔似乎也没有过于重视这个很明显的问题,只是略略一笑:“你们家的人倒是有趣。周恒你,过的比在座的人都要知足自在吧!” “臣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身边的人能和顺祥乐。是以想的没有他人多,不贪,则不苦。” 看周恒又与人说话去了,秋闱蹲到已经安静下来的曹越跟前,捡起自己的木飞鸟,将它的尾巴一拉,飞鸟吧嗒吧嗒翅膀,竟又落到了曹越头上。 近五十岁的兵部尚书多年养尊处优,今日跪地求饶,已是十分不济,方才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到,那是说不出的惊吓。可现在,这,这,傻子竟又在自己面前玩起了东西,还飞到了自己头顶。 曹越身子猛地一晃,将头上的飞鸟甩到地上。 秋闱抿唇,唇色绯红中隐生怒意,拾起飞鸟走到周恒身边,大声道:“爹,这不是个好官!眼里的脏东西太多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跪着干什么?是不是在求饶?不能饶他!” 他说着,将飞鸟塞回到随身挎着的小包包里,“他刚才想把瑾泽的飞鸟弄坏!爹,他要是弄坏了,我还得去买个。我身上可是只有那些假银子,娘说不能用,那都不是银,里面有什么锡,不纯,不能坑骗买百姓!” 秋闱说的义正言辞,严肃的面孔,深邃的眉眼,此刻竟不像是一个呆傻的人。 而一旁的人在听到他说的假银子时,纷纷愣了一愣,唯有地上跪着的曹越,身子一抖,伏地的手开始住不住地轻颤。 “什么假银子?”张文隼问。 秋闱正眼,将张文隼上下打量了一下,扁扁嘴,“你看起来挺强的。” 萧政晔轻笑,文隼可是中楚名将。 张文隼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但是你没我强。”秋闱轻描淡写,鼻子却是仰上了天。 张文隼脸微微一黑。众人惊叹秋闱的脸皮厚,虽然方才从他显露的一点迹象来看,他的功夫不错,但张文隼在众人心里,还是天之骄子,武中奇才的。 秋闱却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弯腰就在曹越背上重重一拍,直接将半老头子拍趴下了。 “你害怕什么,身子抖什么?难道这些假银子是你弄出来的?” 秋闱的话音带着明显的孩子气,但众人都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方才竟然感觉到了曹越的颤抖。怎么感觉到的,通过空气……还是地面…… 不过,曹越到底在抖什么? 数道怀疑的目光落在身上,忽然就像背了一座山,步步沉陷,不可自拔。 曹越心一提,直接就趴在地上没起来开始哭喊,“皇上,老臣可是没有那个胆子啊!您可别听这傻子胡说!臣怎么会造假银呢!” 萧明延脸色陡然一暗,这老匹夫,今日怎么如此无用?!竟然让一个傻子牵着鼻子走。刚想说话将此事掀过去,萧政晔出声了。 “周恒!”他声音一抬,龙颜沉怒,将沉寂的桌面砸的一动:“怎么回事?” 周恒启唇,还没来得及说话,秋闱就将小包包里的银子往外一扔,咕咕噜噜砸了一地白花花的银子。 他“哼”一声,神色极为鄙视,“吵我爹干什么?你看看,这就是大贪官造的假银子!小叔叔说了,没有一定权利一定后台的人,不会造出这么多假银子,还是官银!” 曹越眼前正落了一锭白银,由他的眼睛看过去,那银子上,因为强烈的撞击,竟然裂了缝。七倒八歪的银锭子,恍若祭奠焚烧的元宝,在他眼前光影晃乱,轰然炸响。 视线多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捡起了那锭银子。 曹越方才像悬在悬崖上的心终于稳了下来,却是稳在了冰窟中,且这冰寒突如其来,将他的心跳都封的死死的,而一颗心,却在这几乎绝望的冰冷中顽固的跳,直跳的他耳鸣眼花,气血翻涌。 曹越直觉,今日自己恐是走不出这刑部了…… “这银子的分量不够,而且,已经裂开了。”张文隼声音沉寂的像从深海中发出的,是以吴公公将这东西交给萧政晔看。 萧政晔一动不动盯着吴公公手中的假银,半晌,微微侧过面来,“周恒。”这一声,像极一个民间儒善的父亲告慰自己儿子之时的呼唤。 “说说,这些假银,都是从哪来的?” 周恒躬身开始说起当时的情况。 日渐西移,大堂中的光线稍稍暗了下去,不太明亮,但没有到点灯的时间。周恒身影有些模糊,暗红的官服在一片朦胧中也似乎暗淡下去,成了铁红的阴影。而他俊白的脸庞,温煦的眉眼,却像是黑夜里一点点簇起的星火般,温柔而静谧的燃烧着。 秋闱扁嘴,爹他又不管自己,跟这群人说起话来了。看看地上的曹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跪坐着了。哼,这个贪官倒是舒服。 秋闱四处看看,何奇中的身旁还有个座!他眼睛一亮,颠颠跑去,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身子舒展的畅快,胳膊往桌上一放,一叠,脑袋搁上,闭眼。 何奇中像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突然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趴下又睡下的,傻人……眼皮猛一下子开始砰砰跳。 接下张文隼的案子,从今天开堂起,他的脑子,就一直处于跳跃中,忽上忽下,倒一直是惊吓和惊悚的多。多像是没事找事啊! 而秋闱闭眼后,忽又睁了眼,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倏地就开在何奇中面前。只见漂亮的男子一笑,嘴角弧度温柔和美娟。何奇中愣了愣,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秋闱却抬头看向周恒:“爹!你少说了一点!娘跟我说,那些银子和那些假飞牌子,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做出来的,都在正常的,恩,用料中添了别的东西,手法一样哦!” 秋闱柔嫩绯红的唇因为说着“哦”而柔柔鼓圆了,在微黄迷离的光线中调皮轻松,“爹,你要快点办完事,娘在家等着你呢,瑾泽也想你,我也想你。我先睡一觉,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话说完,秋闱知道他们都听到了,软软的趴到桌子上,呼吸缓缓悠长,睡着了。 何奇中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秋闱,半晌,突然就转向地上的曹越,“曹大人,你造假银!” “皇上,臣不敢啊!臣就飞鹰牌这一件事,臣不敢有不轨之心啊,皇上您相信老臣啊!”曹越低低伏着,声音哀愁不已,似痛心离德。 萧明延这时起身,面向皇帝,“父皇,儿臣相信曹大人不会做出这等事,还请父皇明察。” 萧明钰目光沉静如水,淡淡看着站在自己脚边的大皇兄,眸中悄悄起了些笑意,深邃神秘。 周恒:“臣只是发现此事,此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既得利益者,都需要进一步查清,皇上需的派人严查此事,挥正我中楚铸币之路,阻断银鼠捞财之心。” 张文隼:“臣也认同,此事当查清再议。” 其他两位大臣也附议,纷纷站出来,要求查清此事。 堂中数臣而立,人影沉沉如戈,静默一片。 曹越就是这戈下之羊,伏地待宰。 “张文隼,周恒,此事由你二人来查办。何奇中,刑部随时听候命令,配合执行!务必找出背后之人!” “爹,我今天表现好不好?”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草木青葱,碎花满溢。秋闱像个孩子,拽着周恒的手,悄悄附在他耳边,小声小气地问。 周恒任他拽着,低低浅浅地笑:“很好,完全符合爹的要求。不过以后要记得控制你的情绪。” 秋闱望着周恒的双眼,沉静而温和,漆黑的瞳仁在轻轻晃动,映出一点夕阳的橘光。 “今日,计划之外的,你将进来的护卫弄伤了。”周恒道。 秋闱满不在乎的嘟着嘴,周恒的目光渐渐低沉下来,他才不情不愿的翻了白眼,点点头:“知道了,以后不随意伤人行了吧!” “恩,这样才好。” 两人缓缓朝前走,周恒又淡淡道:“秋闱,你今日还换了新衣服?” “是呀是呀,娘让我换的,说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还是官家的地盘,就得穿的体面些,不能给爹丢人!”秋闱喜滋滋将身上的衣服整了整,“爹,我穿这新衣,是不是更俊美了?” 男子油亮的眼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周恒笑,“当然,秋闱一直都是极俊美的。” 若是你恢复正常,拥有你自己的性格行为和神情,该是更举世无双的世外之人吧?周恒淡淡想。 他知道,今天被侍卫围住的时候,秋闱情绪有变动。是不是真实的秋闱快回来了? “你这小口袋……”周恒捏起秋闱跨在身上的斜挎包,“也是你娘给你做的?” 那是用带有极精美纹路的银灰色锦缎做成的,周恒细细观察了下,还有两个口袋,可以放不同性质的物品,上面还缝了玥恒特制的纽扣,像是玥恒店中赠送的高端赠品。 秋闱更满意的将小包包抱了一下,“恩恩,娘说我出去还要带一堆银子,身上没法放,就趁着瑾泽睡觉的时候,给我做了个!娘的手真巧!我喜欢!” 周恒清浅笑着,将手收回来,又问:“那,你跟她说了,我其实是要带你出来的了?” “唔……这个倒没有。”秋闱将小包包摆正了,又拽上周恒的袖子一晃一晃的,“娘说,你没事儿肯定不会穿官服出去,所以你一定有大事。若是你一个人出去,她担心有危险你应付不过来,所以让我一直跟着你。” “但是吧,那时候,你已经让我跟着你了……” 秋闱觉得说着说着,就将自己绕进去了,感觉好晕! 就跟刚才他一在刑部大堂中说的大多数话一样,其实好多什么银子啊,锡啊,他都不明白,是娘在他耳边一直叨叨,他才记住的。本来他要说的是周恒前面教的,找出曹越对假银子的反应,说出来,将银子的事往他身上推。后面的全都是娘教的话,可让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全呢!   ☆、第十章 如意湖畔 “爹。”秋闱一手放在自己的小包包上,一手揪着周恒暗红官服,眉眼安静薄唇微抿,很是乖巧的模样,“我们买条鱼回去炖炖吧?” 小心翼翼地,请求地,希冀地,软萌萌的语气在秋闱口中慢又缓。 周恒淡淡回头,点头:“好。” 秋闱顿时高兴,眉飞色舞,在一片青翠葳蕤间俊美似玉:“谢谢爹!” 不多时,两人就到集市上,秋闱挑了两大条鲤鱼,拿草绳提着,一路陪着鱼活蹦乱跳地回了家。 春光暮色红霞,将小院子映的如同浸在珊瑚礁的光影中。清丽娇美的女人坐在院中,手边是小小的摇床,薄衫柔软的瑾泽等着胖乎乎的腿,两只手都在伸在嘴边,舔的咬的都是亮亮的津液。绒绒的软发在煊乎的褥子中蹭的翘起一半,被秦玥张开五指轻轻梳理着。 “瑾泽,你的手就那么好吃?是香的还是舔的?”女人声音略带慵懒的宠溺,拨开瑾泽凑在嘴边的小爪子。 瑾泽娇米分的嘴儿张张合合,支吾又咿呀。红光满面的小脸上,一双莹亮泛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瞅着秦玥,忽然就换上惊喜的模样,挥舞着胳膊腿儿,兴奋又酣畅。 “瞧你那小样儿!” 秦玥点点他嫩嘟嘟的脸蛋儿,抱着他腋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柔笑着亲了一下。一抬头,却看见周恒站在自己面前,清俊的脸蒙着柔和的红光,眉眼含笑,极近沉静隽美。 “回来了!” “恩。” 周恒倾身。瑾泽半扭着小屁股,直接从秦玥手中撞进他怀里,周恒笑着将他抱起,泽包子发出软呆的咯咯笑声,小手开始不老实地抓他的帽子。 瑾泽劲很大,起码是能够将一顶帽子给拽歪的,所以,周恒的帽子就歪歪扭扭扣在他脑袋上,遮住了他的眼。而他面上,只有高挺的鼻梁和浅浅弯着的嘴角,弧度柔和。 秦玥一手将官帽摘下,拍拍周恒的背:“回屋里吧。你的事办的怎么样?” “都在计划中。” 摘掉帽子的周恒,额头光洁,眉目清晰。猛一瞧过去,就像刚出壳的小动物,浑身都是柔软脆弱的气息,又带着微微的未散的温暖。 秦玥虽然不太清楚周恒具体做的事,但很明显,她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她见了阿正带来的假银,也知道那些假的飞鹰牌。之前张文隼只在周家村呆了一顿饭的时间就走了,她就知道周恒跟他说了什么,而村子里能够跟张文隼沾上边的事儿,只有郑斌在重城受伤之事。 两两相交,便是有人在暗中设计对付张文隼,而一条关键的线索链偏偏落在了周恒手里,恰能将此事翻盘,且将幕后之人回击的身败名裂。 当日出去给瑾泽买玩具的时候,周恒心情确实是飘飘呼呼的,但秋闱很好奇的捡了人家院子里的牌子给他看,他还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马上将那牌子与飞鹰将军联系起来。 不知道那牌子与重城的事是否有联系,但若是有联系,想必当时张文隼是没有动作的,不然怎么在这小院子里出现这种作假? 周恒心底里是十分想买过玩具下午就启程回去的,却还是找到了张文隼,将此事商议了一番,才在次日启程回去的。 张文隼之所以没有主动反击,是因为在重城山匪事件后,潜伏在他身边的人竟然始终没有了任何动作,他暗中密查,也未将此人找出来。在不清楚身边隐患,或是没有将之清理出去的时候,张文隼认为其他的事都可以先等着。 攘外必先安内,他必须将那人揪出来。而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请君出瓮。 所以,就出现了,先认罪后翻供,逼得刑部将人证物证请出的情况。在所有人面前,揭开那些拥裹在他身上的阴险计策,腐朽心思。 而秦玥,在看到假银子的时候,就从“假”这个字眼上,想到了上次看到的假飞鹰牌。搁在一块对比,相同点是,它们都是用力一摔就裂的物件。呵呵,还真是出自一人之手啊! 刑部大堂上秋闱说的那些话,自然是秦玥让他死记下来的,不然,这出戏,没法演。 “锋芒过于尖利了。”秦玥给周恒倒了水。 周恒一手托着瑾泽,一手端起来。泽包子看见爹爹喝水了,自己就老实下来,大眼乌黑,忽闪闪瞅着喉结上下翻动的周恒。 “是不是要安静些时候?”她问。 “曹越是明面上的主使者,假银的事,没有当堂说情。皇上命我和张文隼一同调查此事。”周恒放下水杯,静静望着秦玥。 秦玥秀静白皙的脸庞就在他眼前,眼眸温柔米分唇微翘,神色缱眷轻柔:“你不想停下来?” 她只是担心周恒突然冒出头来,还是一桩大事,会立刻进入对手视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太子遭人追杀就能看出,大皇子不是什么心胸广阔的人。发现刚在京城扎根的周恒,特别他还是个温温和和清清淡淡的文人,竟然冷不丁在背后捅一刀子,不就地谋杀就不错了…… 周恒淡笑,轻柔的光线在他眸中浅浅晕开,迷离一片,“不是的。玥玥希望我停一下?” “这些事情,你们不是早就已经剥离的差不多了吗?就算你不出现,张文隼一个人也是可以应付的。” 秦玥在他温润的注视下,笑着眨眨眼。将剩下的事都丢给张文隼,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有打算,玥玥不用担心。” 周恒将秦玥往自己身边带了点,一手搭在她肩上,瑾泽也软软趴在他胸口中,小手不安分的揪着他腰带上的玉扣。 “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玥侧着身子,正好与瑾泽相对,伸手往脸上一扒,朝他做了个鬼脸。小娃尖叫一声,挥着手想抓到秦玥脸上。 “看来瑾泽今日很开心。”周恒揉揉他头顶软软乱乱的黑发,心里绵柔的像淌开了一团温暖的水,将从气氛不虞的刑部带出来的一口郁气都熨帖开了。 “玥玥,今晚我们出去走走。听说如意湖边的景色极美,常年有红灯连岸。” 男子眼眸温润,漆黑中透着淡淡的愉悦,望着人,像钻进了对方的心灵深处。 “恩。”秦玥点头。 而被周恒托着的瑾泽,吃着劲儿抬抬肉下巴,叽里咕噜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咬了一口,留下水光晶亮。然后就自个玩起了手指头。 周恒瞧着瑾泽笑的温柔又和顺,长眉入鬓,唇角轻扬,端的是一副闲情逸致,与稚子同乐的轻柔。 秦玥心里一动,双手捧着周恒的线条明朗的脸,在他唇上轻吻一下。引来了瑾泽好奇的“咦”声,咬着指头看娘亲,眼珠骨碌碌一转,嘟起小嘴也要亲亲。 周恒眸光略显深沉,幽幽瞧着被儿子索吻的娘子。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盯着,秦玥脸颊微红,努努嘴看周恒:“亲你儿子一下呗!” 周恒失笑:“瑾泽明明是想亲你啊玥玥……” “你离他近,亲一个能怎样?” “可我不是他现在想要的对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瑾泽的小嘴还嘟着,看看爹看看娘,竟然没有人理会自己……嘴角往下一瞥,两条腿就开始踢腾,踢腾的周恒的肚子都是砰砰响。 “乖乖乖!”秦玥将泽包子往怀里一拉,对着他软软嘟嘟的脸蛋就是一口,“娘来亲你!不闹了宝贝儿,不闹了……” 香香软软的小包子往怀里一带,秦玥莫名的就是一阵温暖的踏实,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以后要学走路学说话,喊他们爹娘,促膝足下,一天天成长的。 秋闱在晚饭的时候,成功喝上了喜欢的鱼汤,还是放进去好几颗辣椒,又香又辣又爽的鱼汤。他和连程很认真地把最后的肉和汤都分了,然后一个满意地坐在客厅中打饱嗝,一个追着石心求爱了…… 但不多时,石心就被周恒叫了过来,让她好好看着瑾泽,他们要出去走走。 秦玥一愣:“不带瑾泽出去吗?” “恩,晚上风凉,咱们还是去水边的,以防万一,瑾泽还是在家的好。” 周恒躬身,将吃过奶有些昏昏欲睡的瑾泽放在小床上。泽包子秀气地大了个哈欠,小嘴张的圆圆,露出里面米分嫩嫩的肉肉。周恒笑笑,给他搭上一条薄被子。 “爷,主子,您们走吧,我来看着。”石心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小床旁边。 瑾泽哼唧了一声,小猫叫一样,挠的秦玥心里痒痒的。既然瑾泽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带他去了吧,她这样想。 夜色迷离,五月底的天气其实还算好,风不凉不热,轻拂在面庞上感觉舒适。 银毫像一个王者,姿态高扬,步履优雅,走在阿正身侧,路过他们的人都回头在看一眼这只,小白狗…… 周勤没出来,连程给他找了很多木料,他在家中不知鼓捣着什么,估计只有秦玥知道。 周雨揣着手走在阿正另一侧。对不熟悉的地界总有一种陌生的抵触,就算是周雨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在来到京城的这一个月中,鲜少出门。今日还是为数不多的陪家里人一起出来的。 今天的周雨很安静,温凉的晚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的轻飘起来,小姑娘神色淡淡的。 没有周家村的朴实和一眼望尽,京城是繁华的,喧嚣的,华美的,就像现在的夜色,在满目璀璨灯火中,似乎漫天繁星也有些暗淡瞧不清了。而街上仍旧人来人往,说笑不断。商铺灯火明亮,投到热闹的街面上,却是安静又温馨的色彩。 “姐,前面就是如意湖,很大很大的!有湖上的风吹来了,湿湿的,有没有感觉到?” 阿正亮晶晶的眼瞧着周雨,将她的袖子摇了摇,银毫也在他脚边凑热闹的跳跃了一下,直接窜到了他肩上卧着。 “感觉到啦!就跟你小时候尿尿弄湿褥子一样!”周雨笑着,抬手敲在他平实的额头上。 “切——”阿正噘嘴,“你还往脸上蹭过我尿湿的褥子?” 银毫在阿正肩头上,绿油油的眼半弯着,似是在笑。 周雨一翻眼,“那你是不知道,你这毛孩子的尿量有多大,一点不没有瑾泽乖。你尿湿了尿布,还用往脸上蹭?我一进屋子就能感觉到屋里湿度不对!” 阿正:“……” 银毫嗷嗷叫了几声,拿蓬松的大尾巴扫在阿正脸上——原来阿正小时候这么可爱! 前面闲情逸致并肩而行的夫妻俩,秦玥小巧臻首上,是散漫柔和的笑,在听到小雨清脆的声音时笑意又点点的放大,如同远望的灯盏,渐渐走近,轮廓便缓缓清晰。 而周恒,自出了家门,就牵上了秦玥的手。将女人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柔软而小巧,攥紧了,就像攥进了自己心中。他也含着清浅的笑,一向温和又暖煦,身上深棕衣袍将他白皙安静的脸衬得更加清俊,如同寒夜中的一颗星。 不得不说,此时秦玥的心情是安稳松弛的。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缓缓而行,周遭的声音和人群,都在迷蒙的灯火中,如同幻影一般。而只有他们,真实的穿梭在迷影中。周恒紧挨着她,男子身体熟悉的温热体温和清新气息,无时无刻不将她的感官包围着,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安全。 比起今天白天自己在家抱着瑾泽,不知是耐心还是焦虑的等待,要好上数百倍。 “玥玥,前面就是如意湖。”周恒指向一处宽阔。 黑影与光波交相辉映,灯火在飘摇的雾面上不住闪动,那便是夜中的水。映着月光星眸,飘着岸上烛火,沉静荡漾又柔和。 往前走,头顶便是一排排整齐的红灯,将整个湖面都投射成一种迷离魅惑的红,起伏不定,波光闪闪。 来往岸边的人很多,因为湖上还不时有来往的游船,发出柔和朦胧的金光,纱幔华美,窗棂繁复,瞧着就是非富即贵的人乘坐,游玩享乐的。 秦玥只是很平常的打量了那几艘在这块宽阔的湖面上转弯驶走的船。她虽然生活在内陆城市,但是也蛮喜欢外出旅游的,去过很多沿海城市,也去过流水古城,不管是精美复古的木船,还是气势磅礴的客轮,她都见过坐过。而现在真正在古时的湖边夜色中,看古人们附庸风雅,或是骄奢纵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与己无关。 身后的阿正倒是惊叹地哇了一声,大眼盯着在水面划开宽阔黑影荡漾的船,挡不住的兴致。他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只,还是满目灯火,潺潺琵琶歌舞声隐约传来的船。 银毫伸出爪子,在阿正脸上轻拍了一下。软软的肉垫拍在阿正脸上,不痛不痒,却像是与同龄人的打闹,欢笑自得。 他轻轻一笑,抬手压在银毫的爪子上:“阿银,你摸我的脸做什么?”阿正侧目瞧着他水晶一般的眸子,将声音压低:“你是不是也想去船上玩玩儿?” 银毫莹绿的眸子里暗光一闪而过,尖利的指甲在爪子里悄悄动了一下,触到阿正手上,就收了回来。 真是狡猾的阿银! 阿正摸摸银毫的脑袋,“大哥,我带阿银到那边的小亭子里玩儿,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如意湖很大,一直连接上运河,来往游玩的人常年不散,是以湖边修了数座亭子,供人休息。 “去吧,小心脚下,可别落了水。还有,管好银毫,莫让它伤了人。” “知道啦,阿银比我有分寸!”阿正一转身,银毫就地跳下,比他先一步轻松地跑了起来。 “诶,你们俩走了我怎么办!”小雨追到一人一狼后面,喊着叫着,“等等我啊!大哥嫂子,我也去了啊!” 秦玥扬声:“小心点!” 周雨头也不回的扬手摆了摆:“知道啦!”速度却一点没变。 “娘子想去乘游船吗?” 夜色下,周恒安静的双眼缱眷着灯火一般的暖色,微微含笑望着秦玥。 “没有欲望。” 秦玥笑嘻嘻抚上周恒线条模糊的脸,紧实又平滑,手感十足。他俩在灯笼的外侧,紧靠湖岸,船也已经都走了,没人往这边看,她胆子大的很。 “怎么?你还能弄来一艘船,让娘子我上去玩玩儿?”秦玥眼睛忽闪着,里面红光破碎,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俏皮又静谧。 “张文义有船,我们可以用。” “啊,他连船都有!”秦玥小脸一耷拉,“我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太懒了?我的目标可是赶超他呢,我看和他并肩都难啊……” 自怀上瑾泽,秦玥就没有怎么看生意上的事儿,怎么算下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她整颗心都被瑾泽抢占了。 秦玥正懒懒想着,最近是连脑子都懒了,就想跟瑾泽躺在床上大眼对小眼。腰上突然一热,有力的手揽了上来。 周恒:“那等假银案子落幕,我们去将那座有矿石的山买下来,然后将季司他们接来,你就着手准备新店铺,怎么样?” 秦玥小狗一样点头,“行啊行啊!”转念一想,“你去翰林院,我再出去忙活,谁来照顾瑾泽?” “我将东西拿回家来做就好了。且那座山也不是说买就能到手的,需耗上一段时间,等瑾泽能尽情吃别的食物,你再去处理那些事。” 秦玥跟周恒说过婴儿喝母乳的好处,周恒就记下了。 “恩……我心里有数就行。” 秦玥往周恒肩上轻轻靠着,两手杵在身前,感觉也不是太舒服……翘起脑袋往四周瞅瞅,没什么人,她直接两胳膊环上周恒的腰,整个人的重量都倾过去。 叹一声:“舒服!” 换来头顶上,周恒慵懒又宠溺的笑。 湖边的风湿润,脚下是柔软的青草,红灯朦胧应景。站了一会儿,阿正和小雨都还没回来,两人直接坐了下去。 周恒自然地将秦玥拥在身前,双臂缠上她纤细的软腰,硬朗的下巴轻轻放在她肩膀上。而秦玥,双腿搭在周恒蜷起的小腿上,半截腿都伸到水面上,轻轻晃着,心中沉寂而安逸。 迷离夜色下,周恒双手渐渐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秦玥清越的心境,也在他不安分的手下,一缩一动,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 那双手在秦玥腰肢上辗转摩挲,将女人细软的肌肤触的火热颤抖。而周恒,一点一点凑在秦玥耳边,细细吻着她的侧脸,吻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唇舌温热,被细心舔舐过的肌肤,露在夜风下,微微沾了几分凉意,竟也有想继续下去的念想。 秦玥心思迷蒙间,男人的手已经渐渐上移…… “别!” 陡然间神智清明,秦玥一下拉住他的袖子止了他的动作,轻斥:“这可是在外面!你个呆子!” 周恒声音低微:“回家可以吗?” “要是瑾泽睡着了……”就可以。 秦玥话还没说完,岸上人的脚步声忽然间嘈杂汹涌起来,如同煮开了的开水,咕嘟嘟沸腾,顶开了寂静的夜空。 周恒立时带着秦玥站起身。 只见从四周不断跑出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拥到岸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而湖面上,一艘艘游船缓缓驶来…… 次日早朝。 “皇上,假银事件已被多家商户得知。昨夜如意湖畔,百人聚集,扔火把棍棒,将湖中游船毁坏,船上数人受伤,岸上游人落水。翰林周恒亦在其中,今日卧床不起。” 萧政晔眼眸微凛,瞪向下面的刑部尚书:“何奇中,此事怎会泄露!” 何奇中心中吐血,惶恐躬身:“回皇上,昨日在刑部受伤的一众侍卫,不小心说漏了嘴……” 莫名其妙就被一个神智不清的人不贴身的伤到吐血,侍卫都有苦难言,知道了一点堂中消息,当着消气撒泼,直接给说了出去。 萧政晔微白的面阴沉沉一片。昨日他才受命周恒张文隼彻查此案,今日他就落水患病,是触动某些人利益,借机故意为之,还是为保自身违规凶险? “也罢,周恒一个文弱书生,风寒也不知需几日能好。此事就有文隼与刑部共查。何奇中,可不要再让朕对你失望!” “臣定当尽力!”   ☆、第十一章 心思 退朝后,东升的金乌万丈光芒,乾清宫门前开阔的青石板路恍若静海一片,苍茫宁静。而从殿中走出的大臣们,则像是游走在其中的鲜艳的鱼群,三五一堆儿,或窃窃私语,或怡乐自得。 何奇中瞧着一片金光中的宫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前几天他还在查张文隼,今日竟又跟他绑到一起查告发他的人,还是与自己同品阶的兵部尚书。这石头虽然不是自己搬的,但到底还是砸到他脚上了,还得心甘情愿的受着。 昨日虽未将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但曹越陷害张文隼之罪还是定了下来,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众人都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暗中造假银,是以也只是单纯的关在牢里。 但依何奇中对张文隼的了解,和昨日他在刑部大堂的表现,何奇中敢肯定,他已经将曹越的事查的一清二楚了! 那么有恃无恐的表情和居高临下的目光,不是谁都能在任何时候做出来的,而昨日大堂中的张文隼,一直都处在他们捉摸不透的境界中。他从一开始就给自己设了局,等着自己往里跳。甚至在大皇子讽刺挖苦他的时候,都将刺头满满的问题重新扔回去。 曹越此番,逃不掉了。 “何大人。” 正走着路若有所思,且心情略郁闷的何奇中,听到这微沉厚重,极有特点的声音,极不情愿,却是满脸笑容地转了身。 “少将军啊,可有什么事?” 张文隼一步跨到他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姿将东照的阳光遮蔽住,何奇中眼前过于刺亮的光线瞬间被划走了。 “本应我与周恒一同查假银案,现在换成了何大人,全因周恒昨日落水患病。不如我们一同前去探望。” 男人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如同被野狼盯上了,且话语间毫无询问的意思,那气场,是绝对的霸道。 被这么高大威猛的少将军笼罩着,何奇中呵呵笑着,“那可以啊,可以的……” 可以个头!周恒算个什么,说好听了是皇上跟前新晋的小红人,说不好听了,就是刚入仕的一个小翰林,哪里值得他一个三品重臣去探望!尼玛的,拉低他的脸面! “那就走吧。看过周恒,直接去查案。”张文隼撂下一句话,不管何奇中跟不跟着自己,身子巍峨的朝前走去。 猎豹一样气息平静却气场威猛的男人一走,如水的阳光漫过全身,何奇中朝他后背一瞪眼,紧跟了上去。 周家。 瑾泽舒服伸展着胳膊和腿儿,趴在休息着的周恒胸膛上,嘴里呜呜哇哇小声咕哝着。 周恒有些风寒,脑袋昏沉沉的,一手搭在瑾泽软软的身子上,一手搭在额头,双眼微闭,嘴唇因为病情而有些干燥泛白。 秦玥端来蜂蜜水,皱眉瞧着神情自得的瑾泽。 周恒生病,是不能让瑾泽挨他这么近的,但不知怎么的,这熊孩子今天一醒来就黏着他。一从周恒身边抱开他,他就开始哭,那叫个伤心欲绝梨花带雨,谁看谁心疼。不是周恒心软,实在是瑾泽闹人,今天就不让别人抱,非要趴在他身边。耐不住小娃娃的哭泣,周恒就一直半合眼半揽着他,俩人就一直这样,安安生生度过了一个多时辰。 “相公,喝点水吧。” 秦玥坐在床前,轻摇瓷勺打算喂他。周恒轻轻笑着,“我又不是手坏了,自己来吧。” 瑾泽似乎也闻到了甜腻的蜂蜜味,歪着脑袋瞅秦玥手里的白瓷碗,小鼻子一皱一皱,可爱得紧。 周恒抱着瑾泽坐起来,秦玥将他枕头竖起靠在他身后,递给他蜂蜜水。 被周恒揽在身前的泽包子扬着脖子,嘴里恩恩哼唧,看一眼周恒看一眼碗,意味明显。 像有什么东西软软棉棉的塞进了心里,周恒轻抚了瑾泽的腰背,微笑着:“乖,爹给你喝。” “你一个人两只手,怎么给他喝?”秦玥说着话,直接将泽包子抱过来。 许是知道周恒抱着他,就没法给自己微甜水喝了,这回离了周恒的身子,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瓷白温润的勺子盛了大半勺橙亮的水,瑾泽从善如流地张嘴噙住勺子前端,周恒手腕微微一抬,泽包子顺势咕咚咽了一口,嘴角却还是留下一顺儿的水,恰被秦玥抹了去。 “瑾泽今天是当个了小跟屁虫啊!”秦玥戳戳他的脸。 泽包子唔噜噜了一声,没有反应。 周恒喝完水,他却着急的要爹爹的怀抱,将双臂张得大大的。 “瑾泽是不是心疼为夫生病了,要陪着我呢?”将软软的一团揽进怀里,周恒温柔看着秦玥。 女人微微愣了一下,想到这孩子平时的乖巧和调皮,轻轻笑了下,“但愿吧!这样的话,咱们家瑾泽从小就是孝顺的心,以后咱们老了,不愁找不到人养活!” “哼!” 虎虎生威盯着秦玥的泽包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显不满意她的话。他周瑾泽自然是最孝顺的宝宝,无人能及! “瑾泽心里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周恒嗓音低润,带着笑,将泽包子发顶拱起的翘头发抚下去。 丈夫疼爱儿子,亦疼爱自己。秦玥看着父子俩面对面,脸庞柔和的相似,眉目不动声色的相融,自己便垂下眼眸,微微笑了起来。 张文隼和何奇中过来的消息迅速被传到二人耳中。 秦玥微微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会有人来探望,却转瞬便将瑾泽抱过来,坐到一旁。 周恒低低笑了下,跟在她怀里乱动的泽包子招招手,示意自己就在这边,小娃便嘟嘴安静了。 他淡淡道:“请将军和何大人过来吧。” 兀自起身整了衣衫,周恒道:“娘子,咱们出去吧。不是什么大病,总不能让将军和何大人进到咱们的卧室来。” “说的也是。” 被周恒瞧了一眼的瑾泽,咿呀叫唤,霎时就在秦玥怀里晃动起来,像个人来疯。 “乖,瑾泽莫要闹你娘亲。”周恒轻轻抚着他的背,“男子汉,要学着让娘亲休息,不要让她太操劳。” 温软清冽的声音拂在耳畔,秦玥朝周恒笑笑,“瑾泽现在也不懂,等他懂了的时候再来教训。” “瑾泽该是能听懂为夫的话的。”周恒兀自捏捏瑾泽娇小的指头,惹得他直接攥紧了他的手,得意笑了起来。 瑾泽正摇晃着周恒的手起劲儿,门外的光忽然明暗交替。小家伙抬头,正好对上张文隼黑黝黝的眼。抓着周恒手的小手瞬时不动了。 “少将军,何大人。” 何奇中在张文隼身后,淡淡朝周恒笑了下。张文隼则直接坐了下来,开口道:“听说周大人因为商户恼乱假银之事而落水风寒,我与何大人一同来探望。” “恩……”何奇中这么近距离打量着周恒,觉得这男子比在朝堂上看起来更加平和温润,像从深山中修行而下的世外之子,“看周恒你的情况,该是不太严重的,不太伤身子便是好的。” 周恒温常一笑,颔首道:“多谢大人关心。” “这是你儿子?”张文隼望着秦玥怀里好奇看着他们的泽包子,神色平静。 “正是,犬子瑾泽。”周恒面上一片温煦和暖的笑,眼底温润的光熠熠生辉,“今日一直黏着人不放,才将他放在眼前,不然一会儿就该哭闹了。” “真是个俊秀的小子。”何奇中眉眼缓缓笑开,朝瑾泽招招手,又看秦玥:“这位该是周恒你家夫人了。两位是郎才女貌啊!” 秦玥浅笑:“大人过奖了。” 被何奇中招手的瑾泽,脑袋一缩,躲到秦玥颈窝后面,还惊呆了地啊哦了一声。 何奇中瞬时就笑了,“你们家小子真是可爱,我家那小孙子,见了生人就哭呢!他还挺有意思,是不是被我的样子吓着了?” 何奇中抹抹自己的两撇胡子,兀自笑了笑。 周恒:“不会的,瑾泽还没被人吓哭过。何大人脸庞方正,眉目精神,是面貌敦正的。” 何奇中轻划过自己的下巴,眼中笑意满满:“是吗,呵呵,还没人说过我的容貌怎样呢。说实在的,我家小孙子晚上见了我,就哭过数次,我家夫人直说是被我吓了的……” “大人与尊夫人感情定是十分要好了。” 何奇中笑着摆手,“老夫老妻,不整日数落我就不错咯!” 两个文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却是在孩子身上。 瑾泽听到有人在跟爹爹说话,悄无声息的将脑袋移出来数次。扒着秦玥的肩膀,瞅瞅那个老大爷,再看看端坐一旁眉目深黑,似不是与何奇中同行的人,瞪圆了眼,牛气哄哄朝张文隼哼哼。 斜对面的男人一怔,似是没想到女人怀里的小家伙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敌意。 难道是知道自己曾喜欢他娘,现在来捍卫他爹的地位了? 张文隼抬起深沉缄默的眼,直直朝周瑾泽望了一眼。男人历经战场,眉目锋利目光狠稳,不是一般人能比。泽包子身子往后一缩,紧紧拽住了秦玥的衣领。 “呵呵……”张文隼忽地垂下浓黑的眼帘,薄唇浅浅牵出一道笑意。 秦玥忽然感觉怪怪地,瞧了张文隼一眼,却见他已经捏起桌上的茶盏喝起了茶,神色疏淡,姿态优雅又粗狂。 自张文隼教过阿正一段时间的功夫,两人就算是没见过的。就算他曾又到家里来了一趟,也是短短的半晌,根本不说话。现在又见这将军,秦玥直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而瑾泽却是耳朵灵敏,听见这一声近似叹息的笑,小老虎一样蹭过来,又眼睛忽闪闪盯着他,米分嫩嫩的小嘴嘟起,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张文隼从润泽的茶杯上方瞄了他一眼,目光微微带笑,冷漠中平添一种淡暖,似茫茫雪原上被初升日光照亮的一朵寒芒。 瑾泽咕噜了一声,就很乖巧的贴在秦玥脖子上,额头碰着她颈上玉白的皮肤,觉得暖暖的,还又蹭了蹭。 “瑾泽,老实一点。”秦玥贴在他柔软的小耳朵上,轻轻出声,他将自己蹭痒痒了都。 泽包子在她身上抓挠了几下,哼唧唧停了下来,扭头望着周恒,似是在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何奇中说到自家的小孙子,似乎话头就多了起来,一会儿小孩哭了,一会儿小孩笑了,啥时候能爬了,啥时候会说话了,简直合不拢嘴。 瑾泽刚出生的时候,几乎都是周恒在照顾,自是与他有共同话题,奶爸和奶爷的话题一直没有停下来。 直到风寒低烧中的周恒喝尽了四杯水。张文隼才缓缓起身,拍拍何奇中的肩:“何大人,周恒还在病中,还是多休息的好,你我这就走吧,案子还没查清。” “啊,是是……”何奇中朝周恒笑着,笑容与初来之时明显不同,多了几分亲近,“周恒你还是养病,按时喝药。你是年轻人,身子骨好,过个两天就活蹦乱跳的,不像我们……呵呵,那我们这就走了,你歇着吧!皇上也知道你的情况,将假银案交给刑部了,你大可放心,安心养病。” 周恒起身,言语温和:“多谢大人关心。” “客气客气。” 两人才出了门,阿正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下抱到张文隼腰上。 “师父!” 一抱即松,阿正又乖乖巧巧地站在张文隼身前,“师父今日可是有事?阿正能不能到师父身边习武?可有多些的人与阿正切磋!” 何奇中愣愣瞧着阿正,这,周恒家的人都与张文隼如此熟识? 张文隼静默一瞬,淡淡道:“等过了这两日。你既是假银子的发现者,就该知道,现在正在审查这案子,需过几天,我才能腾出时间来,到时候让连程通知你。” “恩恩!”阿正兴奋点头,同时朝一旁的何奇中微微点头,“您好!” “啊……你好你好……” 最后又跟张文隼说了习武的时候带银毫去,他也答应了,军营附近有山,银毫可以去山上跑。 一番长谈后的周恒神色明显有些恹恹的,还是从秦玥手中接过瑾泽。 “少将军是特意带着何大人过来的。”抱着瑾泽的同时,周恒揽了秦玥的背将人往内室带,轻轻道:“何大人家中有幼孙,比瑾泽大七个月。他对小孙子甚是宠爱。不得不说,这样的话题是引起人兴趣的关键,何大人对我的印象,定是比之前不相熟的时候要好上数倍。” “别说什么印象好不好了,赶紧休息!”秦玥心疼地抹抹他额上的汗,“那半老头子说起话来也不知停,一点眼色都没有……” 两个男人一同躺在床上,瑾泽自己滚到周恒里侧玩脚趾头了,秦玥拉开被子给周恒盖上。 “你先睡一觉,发发汗马上就好!” 将鼓起的一团被子下拉出瑾泽,放在与周恒脑袋齐平的枕上,小孩子立马滚到了周恒脸上啵啵的开始亲吻。 周恒被湿漉漉的触感弄的痒痒的,拍着瑾泽的身子低低哄着。 “甭管瑾泽了,他现在比你好多了!”秦玥一捏周恒的鼻梁,声音娇嗔:“快睡觉!” 周恒伸手,将身旁女人身子一拉,吻在她唇角,笑的乖顺温和:“遵命娘子。” 秦玥嘟嘴起来,“快睡快睡!” 昨夜,不知哪里的人透露出去,曹越之子就在如意湖中的游船上,听歌赏舞,好不乐哉。这可将那些收到假银子的商户气个够呛,直接叫上人来,拿了家伙就将湖边守着,直接将那人所在的船砸掉了数人。 秦玥想起当时的情景,真有点后怕,堪比农民起义了。而在情绪激烈的人群中,为保秦玥不受拥挤,周恒被围攻的数人撞进了水里。 躺着都中枪! 幸而周恒幼时常在清水河中凫水,不然掉进沉积多年、水流涌冽的如意湖,不注意还被冲走呢!他又这般瘦。 而当秦玥将周恒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心跳剧烈,手脚冰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你没事。 幸好只是小小的风寒。 正如何奇中所料,张文隼根本没有用超过两日的时间,就直接将曹越收买山匪,私造假银,混入市场的罪证查的一清二楚。 重城山匪,本就是曹越收买的人。而重城环山围绕,地理多隐秘。有人员有地点,造假银才掩过多少耳目,从三年前一直持续到今日。 若不是阿正心细,不知曹越要在假银案上藏污纳垢多少时日。 曹越之子不是没想过向萧明延求助。诬陷张文隼壹拾,本就是萧明延授意的,而今他爹进狱,自当找他帮忙。但就连他自己都说不轻假银的事,而张文隼的条条证据又势如破竹,萧明延根本无处着手。 曹越,就沦陷在一片白花花的银子里。 萧政晔再念旧情,想到这两件大事,奸臣陷害良义,贪心无底之患,直接将曹越罢官革职查办。 昔日风光的兵部尚书府,就此沉寂。 要张文义说,为何他常年跟银子打交道,却没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周恒直接道:他拿的银子都不是银子,而是银票。 张文义瞬懂。 那些假银,不是在贫民百姓中,也不在达官贵人之手。 因为百姓皆用铜钱,小银锞子,用不到五两以上的银锭子。而像他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携带的总是银票,自然也觉察不到。只有那些夹在中间的中等高等商户,流转到手中的假银最多,也是他们,在那晚,将如意湖的游船都包围了……   ☆、第十二章 忽兰其人 曹越假银事件之后,也就是周恒风寒的第三日。有秦玥这么个中西医结合的大夫在,自己男人自然是好的七七八八了。瑾泽整日和周恒腻在一起,也没被传染,生龙活虎的,一会儿指指鸟,一会儿望望天,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事成之后,连程就将阿正带去京城郊外的军营,连着银毫一起也走了。 周恒自然是兢兢业业继续在翰林院深造,因为在两起案件上起了决定性作用,而在所有翰林中显得独特,既有文人的儒雅学识,又有办案人员的缜密经纬。几日来时常有人来找周恒商议用词、文稿,而周恒待人温和谦逊,建议的措辞皆精确,甚至精彩。但在李维清淡疏寞的目光和传话里,还想来找周恒,或者说探探他底子的人都见好就收,动作规矩了许多。 在周恒比以往忙碌了少许的时候,朝中还有一件事,与他有关。 萧政晔寿辰在即,各方使节陆续进京,皆安顿在京城使馆。前不久才主动出击重城却丢兵器甲的西凉国丞,南疆宗主,突厥三王子和七公主,契丹大王子。皆是几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这些向中楚帝贺寿的代使臣中,突厥七公主忽兰是唯一一名女子,还是二八年华的精灵一般的草原姑娘。 五月三十,举国大庆,宫中筹备已久的萧政晔大寿终于来临。 入夜十分,灯火辉煌如天阶云锦铺下,宫女宦官一言不发,却脚底生风,来往于各个宫殿之间,端茶递水,摆盘上桌。各大重臣携其家眷,陆续来到殿中,人声渐起,喧嚣渐盛。 每值此节日或是庆典时分,来到皇宫中的少爷小姐们,为求在天子眼下表演一番,得殿中异性芳心青眼,而用尽全力,早早做好准备。众人心知肚明,皇上之所以要叫上各臣子的公子小姐,就是为了权衡这京中重臣关系,看了哪家的子嗣合适,就龙颜大悦的过一把月老瘾。 当然,皇帝也不是每年都有这雅兴,很多时候,都是台下的公子小姐相视而笑,互相眨个眼做个小动作。 但就算如此,一年难得进宫一次,俊男美女们都盛装而来。也有很多绝美的小姐们,希望在此时对着皇子们献礼表情,以为自己找一个更好,或是将来母仪天下的位子。 宴会一开始便是歌舞奉天,曲妙人娇。而后萧政晔面色祥和,淡笑威仪,说着与众同乐,大家尽性即可诸如此类的话。天子话后,便是皇子公主的贺寿之礼和祝词,萧政晔是皇帝,也是父亲,收到儿女的祝福,自然心情畅朗,几分皱纹明显之处,沟壑也愈渐深裂。 而后,是各国使节的节目。突厥带来的是一组当地经典的手编,万里河山繁花百盛图。 自古各国表面和谐,但谁都知道,各国首领皆想一统天下,吞并他国。而突厥这手编图,意境瞩目,是想将中楚奉为天子之首的意思吗? 萧政晔正目里淡笑,心中沉思的时候,突厥七公主忽兰突然道:“皇帝陛下,您可是对我们的礼物很喜欢,一看就是这么长时间,是想将一针一线都瞧个一清二楚吗?” 忽兰缀了满头色彩斑斓的小辫子,辫子虽小,却是细长,柔顺的只落到她腰后面,想绑了漫天精彩的云霞在身上,热烈,又充满活力。她额前是一缕银光闪闪的细穗子,灯光也落在她蝴蝶一样的眼中,像闪进去了碎钻。 三王子律坚闻言,只是宠溺地望着妹妹笑。他与忽兰是一母同胞,作为亲兄长,自然是疼爱妹妹的。 萧政晔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这样看似懵懂无畏的异域公主满目疑问的看自己。冷不防地愣怔了一下。 忽兰脑袋一晃,几根小辫子上偏偏缀了银铃,叮铃铃一阵脆响,风过竹林一般。 “皇帝陛下?您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萧政晔瞧着那鬼精灵一样朝自己眨眼睛的小姑娘,撩唇一笑:“七公主忽兰,果然像草原蓝空一般清朗透亮。朕看见你们的贺礼,只是想到了我朝江南,亦有苏绣之精巧秀丽。但突厥之绣与苏绣又不尽相同。苏绣温婉灵秀,你们的绣品粗犷大气,各有千秋!” 忽兰也听说过中楚的刺绣,说每个中原女子都要有一手好的绣艺,才会在夫家更得婆婆的喜欢和器重。她不禁闪动着如同草原碧湖一般的眸子,想着,自己也有一手好的绣工,就算是突厥的绣艺,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不知,他会不会因此多看自己一眼呢。 忽兰垂下卷翘的睫毛,嘴唇柔柔翘起,自嘲自喜的小姑娘模样,纯洁而妩媚,落在旁人眼里,也是不尽相同的撩撩心动。 “我也会绣呢!”她笑道。脑袋微动间,满头彩色的细绳结如同多彩的繁星一般,“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与我并肩的人也不多哦!” 说着话,忽兰还又朝萧政晔投去一个机灵的眨眼。 “公主蕙质兰心。律坚王子,当得仔细保护这么纯粹清心的妹妹,莫让人早早的娶走,可就不能多见了。”萧政晔手执一盏镶金翡翠酒杯,缓缓摩挲着。 律坚王子刚想说成为他的妹夫还得通过他的法眼,忽兰就似想起了什么,湖光水眸一睁,波光潋滟。 “皇帝陛下,听说你们中楚有三年一次的科考,选出学识最好的人是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 萧政晔放下酒杯,“是啊,怎么,忽兰公主也想与我中楚才子一较高下吗?” “不不不!”忽兰忙摆手,面上一片通透,又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我们突厥还行,但论到什么学识啊文赋作词啊,我是一点都不通的……” 萧政晔了解地笑笑,她一个在荒芜草原生长起来的,看样子又被保护的像朵娇花一样的小姑娘,能把中楚的诗词歌赋了解了清楚都是好的了…… “听说,中楚前不久才进行了最后的测试,已经有新状元了?”忽兰兴致勃勃问萧政晔,眼里挡不住的兴趣十足。 “正是。” 忽兰笑笑,小脸有浅浅的红晕,这是今晚她与萧政晔说话的时候,第一次红了脸。 “忽兰对中楚不熟悉,不知……能不能让这位状元郎,陪陪忽兰,将京城逛逛?皇帝陛下,可不可?” 小姑娘双手交叠,托着柔白探月一般的下巴,目光颇有些期待的看着上面的萧政晔。 律坚和萧政晔皆是一愣。 律坚瞧着期待的忽兰,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什么状元郎,今日怎么想让人家陪着?难道……想嫁给这状元?那,是回突厥住,还是,留在中楚?! 萧政晔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第一出来的思绪,也是,忽兰相中状元郎,想做做状元夫人……可是,周恒已经有妻子了,看他那每日明朗清月一般的心情,该是十分疼爱家里那位的。 这可怎么是好? 两个男人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着事情时,有人沉厚低沉的声音突然道。 “中楚状元自得我皇亲笔御封后,便有诸多繁杂事务,所有的私人时间不多。有我来陪公主,怎样?” 这声音低润,沉谨,有力,似烈风撞进密林,滕浪卷起碎石。 众人抬眸,飞鹰将军张文隼,正沉敛面容,凝眸黝黑,注视着小巧玲珑的忽兰。 忽兰心里一跳,比众人更惊讶,愣是怔了好一会儿,才眨着眼,缓缓点头:“将军,将军也可以……我,也不太挑人……” 张文隼端坐如钟,下颌紧绷,淡淡颔首,语声依然透着疏淡的沉寂:“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张某到使馆接公主。” 没人再说话,萧政晔反应了一会儿,到吴公公来请示自己是否继续各家小姐表演的时候,才点点头。一时陷入沉默的大殿,渐渐又回到了歌舞琵琶妙音中,气氛缓缓回暖。 律坚看着身旁的忽兰,小脑袋自张文隼说过那些话之后,就羞答答垂了下去,脸蛋还一直米分嘟嘟的没降下去过。 律坚摇摇头,他自是清楚忽兰的小心思,默默拈起酒杯,淡淡看着人群对面修沉自如的张文隼,目光寂寂。 这种场合,周恒是不到资格前来的。做完手里的活儿,一看周围那些上司们都已经走了,屋中只余两盏孤灯。周恒揉揉眉角,抬手,将查录的书籍叠起来,一本一本送回到书架上原来的位置。又把自己整理好的实录合起,放到桌子一角,熄了灯,走出待了一天的屋子。 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周恒走回家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也能看清了。 秦玥在厅子里等着他,饭都好了,还没上桌。 看见灯火暖明中女人柔美的剪影,周恒唇边禁不住的升起了笑,屋中没有其他人,他倾身环上秦玥。 “娘子,为夫今日来晚让娘子久等了。” 低低柔柔的声音滑入耳中,又麻又痒,带着清楚的笑意,将秦玥满满的等待融成一湾浅水。 搂住周恒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累不累?看你的眼睛都有些涩,是不是很倦?” “休息一时半会儿就好。”周恒放开秦玥,“瑾泽睡了?” “恩,等不到你就先睡了呗,又是趴着睡的,小屁股撅的高高的……” “是吗?” 周恒走到内室门前,开门往里看,瑾泽软软一团,侧脸陷在小枕头上,脸蛋因此嘟成半月形,胳膊举在头上,两条腿儿蛤蟆一样撑着小床,裹着柔白尿布的小屁股因而露在空气中。 周恒扭头,回望秦玥,“娘子不是说不能让瑾泽一直这般姿势睡觉吗?怎不将他抱过来?” 秦玥一笑:“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恒缓缓进了内室,两手动作极轻地放在瑾泽腹部侧旁,稍稍一提劲儿,小宝宝就落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儿,正面朝上。瑾泽睡的很香,米分嘟嘟的小嘴边还落了一条亮晶晶的口水。 周恒静静看着小床里的小人,双眸比看着秦玥还要温柔,溢满了对小人的疼爱怜惜。他抬手,食指在瑾泽嘴角轻抹,拭掉那道水渍,瑾泽吧砸吧砸嘴,碰到周恒的手指,出奇的柔软。 周恒笑意更深,真是像极了玥玥,睡觉爱咂嘴,一咂嘴就会亲到他。 有其母必有其子……周恒笑着想着,俯身在小人脸上落下一吻。 “怎么样?”秦玥凑过来,看见瑾泽安稳睡着,甚是一愣。 “怎么会这样?”她嘟囔着,“刚才我一直想把瑾泽翻过来的,但是一碰他他就醒,醒来就对着我哭,可生气了!怎么你一来他就好?太不给娘亲面子了吧,性别歧视吗周瑾泽,这可不好!” 秦玥扒着瑾泽的小摇床,低声低气说着话,看着他的目光却是柔和如水。周恒抬手在她发上轻抚,“瑾泽是我儿子,睡梦中也想对爹爹好一点。你陪了他一天,睡梦中就换我来陪了。” 秦玥心里轻哼了一下,拽着周恒出了内室。 “你还说,今天不是皇上过寿吗?怎么你一个人加班到这时候,又没有人看着,到时间就回来了呗!”秦玥一边说着,一边拍着他的胸膛。 周恒捏住她的手抵在胸口,淡笑着,“其实也不是在忙活正事……我是看书看入迷了,最后一个多时辰都在看书呢,忘了时间才回来晚的。为夫以后不会这么晚了,玥玥莫担心为夫受不了。” 秦玥抬起另一只手捏上他高挺的鼻梁,嗔道:“谁担心你了,越来越会臭美。趁着瑾泽在睡觉,赶紧吃饭!”说着就走到门口喊:“心儿,开饭啦!小雨,阿勤,秋闱,来吃饭了!” 话音落,紫叶从前面过来,“主子,心儿跟连程去郊外了,还没回来。奴婢来上菜。” 秦玥一拍脑袋,“忘了……哎,现在丫头也不是自己的了!” “连程还没有提亲,怎么整日带着石心出去?若是再不提亲不将名分定下来,就不要让他们一起出去了。”周恒负手立在秦玥身旁,温良的气息喷洒,声音倒是清淡。 “心儿就是心疼他呗!一个大男人快二十了还没有女人,之前又追着石心那么长时间,是时候都还回去了。”秦玥望着满天繁星,眼角带笑的道,“连程想娶石心,还不是跟咱们说一声的事儿,这么拖着,难道是怕我不答应?” 周恒揽住秦玥的肩走回屋里:“他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不能整日带着石心出去。没有人照顾你和瑾泽,为夫怎么能放心?” 秦玥坐下,握着周恒的手玩弄:“石心不是一天都在外面的,做好饭才出去的。瑾泽很乖的,趴在怀里就是扭扭身子而已,见人也不哭,尿湿了就皱着脸哼唧几声,比起其他孩子,整日哭哭闹闹不听话,好上千倍万倍了!” 她抬起柔亮的眸子,将近在咫尺的男子真切的望着:“瑾泽是像你吧相公?你小时候肯定比瑾泽还乖?” 周恒淡淡眨眼,清和俊朗的五官都染着沉静的笑:“恩,好像是的,爹娘从没有说过我爱哭闹,定是很乖巧懂事的。但瑾泽也像你,鼻子嘴巴都像。” 待吃过晚饭,连程才带着石心回来,且带来了朝中关于状元郎与忽兰公主和飞鹰将军的二三事。 周恒一头雾水,“忽兰公主?不认识。” 连程:“……”他就不担心秦玥吃醋? 秦玥:“忽兰?挺好听的名字。” 他们好像完全没在同一界面上。为什么两人都不问为什么忽兰公主会让周恒带自己游京城呢? 秦玥就不担心自己的相公突厥公主抢走? 周恒就不担心因此事离间夫妻间的感情? 此时瑾泽又醒了,支支吾吾的要找人抱。周恒起身,动作自然流畅,抱起瑾泽就轻轻晃了两下,嘴里低低唤着:“瑾泽醒了,醒来和爹爹散散步,要不要找娘亲,爹带你去亲亲你娘亲?” 连程耳力灵敏,听到他这话暗自抽了抽嘴角。 秦玥也凑过去,吧唧一下亲到瑾泽脸上,泽包子嘎唧就笑出了声,挥着手臂让秦玥抱。 结果泽包子从周恒手里换到秦玥手里,又从秦玥手里换到周恒手里,高兴的嘎唧嘎唧的。 连程却是淡淡的有些失落,好歹他还马不停蹄的带着石心从家里赶过来,就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最新的近乎劲爆的消息。两人却都是淡定的像听了个笑话,呵呵一下就过了…… 还有,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将军要从周恒手中,抢过这个陪忽兰公主逛京城的差事。 夜静,瑾泽再次在周恒轻软的声音中熟睡过去,睡之前拉了粑粑,也嘘嘘了。 周恒将秦玥揉进怀里,大手贴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白日里一天的脑力劳动让此时静宜下来的身体有些疲倦,手也像安抚瑾泽一样轻抚着,眼皮渐渐往下落。 “相公。”秦玥突然开口,清越的嗓音盛开在沉寂的夜里,“张文隼为什么要代替你陪忽兰转啊?” 周恒心弦一绷,丁当一声直窜到了脑门上。 秦玥在他肩窝上蹭蹭,“咱们虽说是同一阵营的,但是你陪不陪忽兰,也碍不到大局……他与你,有这么深的情谊?” 周恒静默。 他从未跟秦玥说过张文隼,若是她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她不知道,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跟她说什么。这些事,这些情事,知道的越少,自然就不会负担多少,心里也轻松。他不想,让秦玥得知一个人用在她身上的感情。不管这清晰的感情让她感激也好,歉疚也好,恼恨也好,都是要用掉秦玥心中有限的空间。 就算这虚无的心里位置,周恒也不愿让任何男人分走一丝一毫。   ☆、第十三章 前后区别 屋中黑暗朦胧,静如星子,只有瑾泽规律悠悠的呼吸声在起伏。 周恒的一时无话,让秦玥有些捋不清状况,遂抬手抚上他的脸,沿着他棱角毅毅的侧脸鼻梁细细勾勒。指尖走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像是熨烫在心上的脚步,姿态轻盈,踏地深重。 男子手臂一个用力,秦玥被翻到了他身上,像瑾泽睡觉一样趴在他胸膛上。秦玥的侧脸恰好紧贴左胸,里面一颗年轻的心脏,噗通噗通,有力,带着火一样的热度,将她纤薄的肌肤点燃渗透。 周恒这时开口了,低柔的声音在夜里带着缱眷的慵懒,仿若此时他是被秦玥吵醒了,微哑涩涩道:“张文隼想对一个女人好,想给自己找个好姑娘了呗。他都二十三了,再征战无边俊毅朗朗,诸多的小姐们也是等不及都已嫁人的。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当为老太傅着想。张家是有大将军这一脉,他和文义都没有成家,老太傅身子再好,又能等多长时间呢?” “他一眼相中忽兰公主了?”秦玥细柔的手指在周恒身子上画着圈圈,意兴阑珊道:“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吧?” “这为夫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那位公主。但是能主动让张文隼提出陪伴了,容貌上该是还能过得去的。”女人像只猫一样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周恒心间微痒微麻的抓上她作怪的手,放在唇上轻啄着,连带着她的手指,都一根根细细舔舐着。 暗中,秦玥被这湿湿濡濡的感觉弄的脸一红,“讨厌……” “哪里讨厌了?你不是最喜欢为夫亲近了么?”周恒一个翻身,稳稳压在她身上,胳膊贴着胳膊,腿压着腿,将秦玥完全禁锢在自己身躯下,俯下唇吻了上去。 丝丝缕缕的甜津在口中弥漫,唇舌的交会共舞,缠绵悱恻。男子的情意触摸如野火般熊熊燃起,所到之处战栗欢愉。秦玥紧抱着周恒的长颈,将下颌扬起,热情送出自己的吻。周恒揉捻摩挲的手来到柔美腻滑的丰柔前,刚刚张开的手掌,动作却戛然而止…… 瑾泽没有征兆的放出一记响亮的屁,连带着噗嗤一声液体溅出的响,紧接着,睡梦中的泽包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这是他每次尿尿拉粑粑的预警信号,但这次貌似有点晚了…… 夫妻俩着急起身,周恒手臂压到秦玥头发,秦玥掐了他的腰,两人嘶嘶出气,压着瞬时尖锐的疼痛。 周恒点了灯,秦玥已经将衣带系好了结。 瑾泽拉粑粑了,还是稀粑粑,臭烘烘的。自己估计也觉得不好闻,哭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周恒给他换尿布,还配合的抬抬屁股张张腿,这次换上只用了一小会。但瑾泽还是低低抽泣着,秦玥又抱着他喂了奶,这才猴急地抱着“饭碗”使劲喝起来,算是安生了。 被泽包子扰了兴致,周恒也就没有再做什么,将他哄睡着后,就直接拉着秦玥去睡觉了。 萧政晔的寿辰对各大臣来说,也许是一年一度的出风头时机。但在今年,紧邻寿辰的假银案却让京中百姓颇有怨言,很多人没有收到过假银子,但是作为间接受害人,他们心中积压着不知多少年前,也不知是什么小事的怨念,都发酵成此次的后动。 而萧政晔寿辰这日,却是出人意料的颁布了一条告令:凡今日送皇帝祝寿的礼品,接换成现银,广发在假银案中受损商户。以假换真,并附身份谍证,户籍证明。 此告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悔,前几日知道手中是假银子的人,很多都扔了…… 不得不说,萧政晔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敢这么广发诏令,安抚人心。 该做的,该抚恤的,朕都已经做了,至于你们能不能真正领到亏空的银子,这就看你们是否聪明,没有将那些银子给销毁了。 是以,皇帝寿辰之后的十余日,京中还是蛮有些喜庆气氛的。换到银子的商家连做生意都是满面笑容,真情了不少。而那些将银子扔了的,也开始大范围的派人去搁垃圾堆出翻找,一时京中的乞丐成了抢手货,每天只要在垃圾里扒拉几下,就能拿到赏钱,或是换一顿饱餐。更甚者,连如意湖都被人打捞了数次。因为之前的那个夜晚,很多人也拿了假银子砸人…… 而在京城百姓将此事说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张文隼则带着忽兰公主,默默地在一旁观看,这场像演闹剧一样的人们。 当然,沉默的都是张文隼,忽兰是草原一样风灵、此起彼伏的心性,也有碧绿湛蓝的湖水一般的灵魄,看见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张文隼,神色认真也较真儿,声音清脆如铃。 有时张文隼觉得很平常的事,就干脆沉默不言,或是用冷漠的眼神,要将这小公主吓退。谁知像着了道一样,忽兰公主愈挫愈勇,抓着他不放,非要将自己的问题弄明白。 草原姑娘生性开朗,对男女之防没有太多讲究,有时张文素沉默的像一块闷石头一样,忽兰就干脆抓着他的胳膊晃,结果自己被他拽着满大街的跑,直跑的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这时,聪明的忽兰就干脆道:“将军大哥,你要是不好好陪我,我就去找状元郎玩儿!” 像触动机关一样,张文隼深吸一口气,几句话或是几个字,将刚才她穷追不舍的问题回答。无奈又闷气问:“明白了吗?” “恩恩!”忽兰满意点头,然后再看见空中的纸鸢,又忍不住问,“你们的纸鸢,跟我们的纸鸢是一样的寓意吗?” 张文隼抬头往一眼明朗的空中,一只孤零零乘风而起的蓝鸢,沉默地点点头。心中却想,哪家的蠢人在这么热的天儿里放风筝! 抹一把额上的汗,不理身后看着街边小玩意儿笑的开心的忽兰,张文隼大步走进一家酒楼,要了几个开胃凉菜。 忽兰瞅着人不见了,原地跺脚一圈,又看看周围的店铺。开心笑着跑到张文隼身边,“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张文隼装石头,没说话。 小二满上端上来一盘冰镇雪梨银耳。忽兰瞧着在温热空气中冒着冷气的冰点心,猫一样瞪着亮眸眨了眨,原本就是一副很馋的样子,却是没下筷,推给张文隼:“你要的菜,吃吧!可好吃了!甜甜的凉凉的,你尝尝!” 张文隼自然知道好吃,夏季初临,人体不适应突至的高温,感觉十分燥热,吃这个恰好降火气。不过,这点心是专门为她点的。他想,所有姑娘都该喜欢甜蜜蜜的东西的。 “喜欢就吃吧!”他淡淡道,又将东西推了过去。 忽兰眼底冒起一阵暖洋洋的喜色,桌子下面的手交握攥了攥,拿起筷子就往碗里夹雪梨。 乌黑发亮的筷子还没碰到透亮的梨子,张文隼突然又将盘子拉了回去。 忽兰奇怪:“……怎么了?” 张文隼没吭声,又叫来小二,将碟子交给他。 小二以为东西不好要发生点争执什么的,满脸求情。 “将东西煮了,加冰糖煮热。”张文隼面无表情,声音却低沉醇厚,前所未有的好听。 原来是想吃热的了,小二悠哉哉接过:“好嘞,您请好吧!” 再次转过身来,却见忽兰一双湖光满载的眸子想星子一样亮,小脸微红,好似有些情深意切的望着自己。 但她没说什么,张文隼自然也不吭声。 忽兰小身板正来着月事,王兄和父王母后都叮嘱她,这时候一定不能碰一点凉的。可是她不说,他竟然知道了些什么,还贴心的给自己换了热点心…… 忽兰的小心脏简直是扑通扑通,跳的像草原上的小马驹。这感觉,暖心暖肺,不枉她千里迢迢来此,就为了看看这个风闻大陆的常胜将军!不愧是她喜欢崇拜的男人!就算是对一个缠着他的女孩儿,也细心的像是大哥哥一样。 张文隼默默承受着对面小姑娘近乎灼人的目光,神色自如,不时拈起杯子和一口清茶。 忽兰明明很喜欢吃那个冰镇的梨子,却直愣愣看着忍着,只有一种可能,太凉了。那就换,换成热了不就行了! 冰糖雪梨银耳汤很快端了上来。忽兰抿着米分唇,喜滋滋看了一会儿,倾了一勺,细细吹了下,举到对面。 “那,给你先吃吧!” 姑娘娇小的脸上,不管眼睛还是嘴唇,皆是,情窦初开的颜色,像街边盛开的太阳花一样。 勺柄细长莹白,勺子里面盛了一片细碎的银耳,透亮微黄的汤汁,淌着琥珀一般的光。 忽兰还举着勺子,甚至往张文隼嘴边又伸了伸,“吃呀!” 男人的手缓缓伸来,接过那勺子,“我自己来。” 忽兰讷讷松了手,“好。好喝吗?” 张文隼两腮微动一下,银耳煮的糯了,甜丝丝的,汤汁也透着梨子的清香和冰糖的细腻。 他点点头,这种东西,还是适合小姑娘喝。 汤碗中放了两只勺子,张文隼放下手中的,淡淡看忽兰:“喝吧。” “恩。”小公主低头,舔舔嘴唇开始喝汤吃梨片银耳,心里甜滋滋的。 皇宫里发生什么事,京中的百姓很快就会知道。虽然有些辛密不是他们能触及到的,但想某某公主某某臣子的二三事,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天对象。 近几日,除了皇帝针对假银案的处理方法,为人热谈的便是忽兰公主,飞鹰将军,和周恒状元。 公主和将军整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少女曼妙,时而一身草原装束,时而换成中楚衣裙,将军冰块脸,却让公主笑脸盈盈。相比两人的出镜率,周恒显然低调的不像京官。原本知道状元郎真人的人就不多,而一经述职,周恒就每日两点一线的跑,跟寻常老百姓无甚区别。现在虽有各种传言,周恒也没有对这样的事有什么回应,像海底的礁石一般,有鲜艳的明丽外表,却坚定不移深深扎在深渊裂缝中。 日复一日,奇怪的是,当各国使者都走了的时候,忽兰公主和律坚王子却是留在了京城。每日里,当太阳升高,街面上人群开始密集的时候,忽兰就颠颠地跑去张文隼独立的府邸找他,二人在街上闲逛,或是到附近的小山上放风。 周恒日日不歇的往返与家和翰林院。秦玥趁着瑾泽乖巧自己玩耍的时候,吩咐好石心将他看著,带着紫叶就出去看店铺。 张文义在京城中开的内衣店和玩偶店,以及远在梁城的那些店铺,都该上新款了。秦玥涂涂改改做了数日,才将数个姿态不同又憨态可掬的玩偶画好。至于内衣,只要她到工厂直接动手做一个示范,她们就能改出来最新款。 张文义早在店外等着,秦玥这第一合伙人,现在也算是状元夫人,可不能怠慢。 风姿绰约的男人宛若谪仙,在明朗灿阳下,翠树绿荫下,轻摇折扇,姿态优雅。 “周夫人,别来无恙?” 张文义微笑抱拳,一折纸扇挥出轻风,将秦玥额前的发吹起一帘浅弧。 秦玥也不跟他见外,一番打量下来,启唇:“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瘦了?赚银子也要注意身体。” 张文义被她这样像嫂子一样的言语说的心里一暖,刚要装可怜矫情几句。 “进店吧!”秦玥没看他,直接转身进了店铺。 此时正是人群繁密时,两人看看大致情况。先是内衣店,张文义大大方方进去,瞧着一众女人拿着魅惑的内衣比过来比过去,最后红着脸出来。而玩偶店里,则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孩子声,直到他脑仁疼的时候,才被秦玥拽了出来。 “怎么样?京城这两处,门面,每月都抵你一年的收入。”张文义颇有些得意地挑挑眉,“跟着我干,绝对错不了!” “恩,很好!这两家店我都满意,我之前已经来看过一次了。”秦玥淡淡点头,眸中笑意浅的像融进一条河的一滴墨。 “你这夸奖可不像真心的。”张文义将墨黑的发撩的像飘起的绸缎一样,眨眨他邪魅的长眸,“秦玥,你今儿不是要出新产品吗?东西呢?” 一边说一边朝秦玥伸出修长的大手,手指还勾了勾。 秦玥扬眸一笑,“去你的厂子啊!带路吧,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过去看看。这所有的事务,你可不能瞒着我,乖乖请呈出来了。” 张文义看着径自往前走的女人,抿了唇就跟上去,继续像只蜜蜂一样追着跑。 “你要不先跟我说说,我好心里有个底,想个更好赚钱的噱头,咱俩吃同一杯羹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哪差这一会儿。”秦玥道:“不过你前几日给我的分成倒是不少,还算你做生意诚信。这么长时间都是你一个人打理这些铺子,辛苦了!” 这倒是实话!张文义就紧揪着着这个由头,缠着让秦玥先给自己看那些新花样。 京城的工厂在紧邻最后一道商街,背靠居民区的一个院子里。秩序比周家村是严谨许多,人数却不太多,毕竟只提供京城一家店的货。 里面的人也是话不多说,埋头挥针撩线,室内光线充足,看样子,屋子也是经过一番改造的。 先将玩偶的几张图纸给了厂子的小领头,一应零碎的布片大小尺寸都标得一清二楚,秦玥不怕她一个精于制衣的人看不懂。给了东西就去了内衣那边,直接上手给人做了示范。 张文义为了要清楚她又想出什么新点子,紧跟着她,看她像其他女工一样穿上倒穿衣,熟练的飞针走线。 就张文义看来,现在在售的内衣款式已经很好……能衬托出女人的胸型曲线,不错,比肚兜什么的好多了。但是又要上新款?还能怎么做? 看了半晌,张文义渐渐睁大了狭长的眸子。 “为什么不把中间缝上?”他愣愣问。 “前开式的,很方便,不是吗?” 秦玥头也没回,接过紫叶递上来的精巧的挂扣,将同色丝线重了几重,将挂扣牢牢缝了上去。 除了面上的绣花,差不多完工已经完工了。秦玥满意的将米分红内衣举起来端详一番,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笑意。 “紫叶,来,我给你试试!让文义瞧瞧新款的真面目!” “……”紫叶脖子都僵了。 张文义顿时咽了一口气,将脸扭到一边,“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不用再更深入了……” “真的?你刚才不是一直很期待来着吗?” “真的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 秦玥耸耸肩,将内衣搁下,对那负责人道:“要用到新的挂钩,这样的不易出意外,挂钩需要定制新的。还有一款新的,样式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要在内衬的部分多缝出一块兜兜,像这样……” 将张文义撂在一边,秦玥又手把手的跟那人说起另一款的式样。 “意思是我们还需要做出单独的加厚垫?” “对就是这样。这样可以满足多种需求。想丰满几分就能多出几分!” 张文义听着这毫不遮掩的话,低低叹了口气,却又听秦玥直接了断道:“现在就开始做新款,在端午之前上市。” 那人一滞:“端午?只剩下四天了!” 秦玥沉思一瞬,眨眼间又道:“那就端午上市。现在马上去联系零件那边的人,现在开始,同时生产新旧零件。” 那人看看秦玥,看看张文义,神色纠结。这,这又他们的老板娘?可是没听说东家有女人啊…… 张文义从门边的直起身子,风轻云淡:“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这是玥恒的第二东家,你们的做出来的一应货物,都是从她的手出来的。明白?” 那人再次收紧胸腔,恭敬点头:“是,东家。我这就派人去那边只会一声。”又转向秦玥:“您手里还有多余的新件吗?我带过去让师傅照着做。” 秦玥颔首,紫叶又从荷包中拣出两颗挂扣给了那人。 又过去看了玩偶那边,没有什么理解和做工上的问题,秦玥就直接回家去了。临走时还要张文义将新样式直接送到梁城那边,别误了她旁的店铺生意。最后,又问他要不要到家里吃饭。 怎么说也是单干这么长时间,又给自己送银子的小兄弟,秦玥觉得还是有必要拉拢一下的。 但张文义说下午还要出去谈旁的事,秦玥便随他去了。 端午之日,玥恒内衣和玥恒玩偶皆推出新产品。夏日已来,女人们都起了蠢蠢欲动的购物之心,在哪个时代都一成不变。 新品刚上,玩偶倒是马上成火爆状态,而内衣那边,可以装片的款式比前挂钩的销量要大。但过了几天,前挂钩内衣的销量直线上升。用秦玥的话说,这是男人在背后推动的力量。 可想而知,前挂钩的样式,比起后挂钩,更吸引作为女人主宰者的男人们的兴趣……脱衣时更方便不是! 周恒倒是不知道什么前挂钩后挂钩的比较。因为一开始秦玥就有很多样式的内衣,各色花样的,各种厚度的,各种吊带的,他都看过摸过,弄坏过…… ------题外话------ 今天本文字数就到一百万。对于我这样一个小新人来说,是很多很多的字数了。承蒙各位看官不离不弃,支持着我这么一颗玻璃心,(* ̄3)(e ̄*)。下面搞个小活动—— 现在是第十三章,到明天第十四章发布之前,凡是在评论区留言的亲,都奖励520小说币88个。嘿嘿,图个热闹!大家来打几个字吧,送你们啦~\(≧▽≦)/~啦啦啦   ☆、第十四章 初长成 “这几日怎么不见秋闱?难道他跟着阿正去军营了?”秦玥抱着瑾泽,夹了点炒的金黄的鸡蛋送进他嘴里。 之前秋闱总是跟阿正和连程在院子里玩儿,打打闹闹的。现在阿正走了,连程要么往军营跑,要么就是带石心去看未来婆婆。秋闱却是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使劲往嘴里扒饭,瞧着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瑾泽巴巴地抿着嘴里一点香香的鸡蛋,大眼却是瞧着身边的周恒,水灵灵的眼睛顶在圆嘟嘟的脸蛋上,像要告诉周恒“你看我,吃着鸡蛋,多好”! 周恒在一旁正喝着清淡的丝瓜蛋汤,掠见瑾泽的炫耀香甜的小眼神,心情爽朗的戳戳他的脸蛋,“好好吃饭!” 秦玥嘟嘴看看他:“我这不是正吃着呢吗?” “……我是说瑾泽。”周恒放下碗,伸手过去,“我吃好了,你先吃着,我来抱他。” “哦。”将泽包子送到周恒手里,秦玥悠哉哉夹了几筷子菜,又道:“恩?相公,秋闱去哪儿了?怎么说也是咱们家的大儿子!” 周恒送到瑾泽嘴边一勺水,他伸着脖子往勺子边凑,到了嘴边又不吸,只伸出小舌头一舔一舔的。 周恒低低笑着,“秋闱每日都偷偷跟着我到翰林院去,你不知道?李维大人喜欢他,他也喜欢大人,就跟到人家家中吃饭了。李大人家中只有三个女儿,李夫人也很喜欢秋闱。” ……啊,这么说他们养了个儿子养成别人家的了? 秦玥有点吃味,秋闱不是一直离了周恒就不行吗?怎么人家一向他示好他就跟去了? 缓缓地又添了一口饭,秦玥也不吃了。看看一旁默不吭声的周勤,愣了愣神儿,周勤好像也不是每天都在家啊…… “阿勤,你最近在做什么?” 周勤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要走。秦玥一问,他又坐下,淡淡道:“嫂子之前说的餐桌上的转盘,我已经做出来了。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找合适的帮手和酒楼饭馆,要做出一批来,直接送货上门。” 周勤说的风轻云淡,疏淡的目光中却泛着点点暖和的笑。 而秦玥恬淡的面上却是一怔。这些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竟然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在她陪着瑾泽,带着孩子学说话学坐学爬的时候,弟妹们已经不是最初时候的孩子了……他们渐渐的在为自己以后的事铺路,也十分认真谦逊,就像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周恒一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家中常在的人渐渐就少了,直到她发觉院子里没了叽叽喳喳吱嘎吱嘎的人声和刨木声,才恍然好似空气都冷静了一般。像母亲看到一向腻人的孩子,在自己有事失陪的时候也将自己打理的很好,那种淡淡的欣慰,和更多翻砸在一起的落寞,空寂,和不被需要的失落。 周恒从瑾泽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中抬起眼来,目光温和落在秦玥肩上。 周勤瞧着嫂子,也没吭声。嫂子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还是…… 这时周恒却道:“找工人的时候注意别人的心思,尽量挑准了,别引狼入室。” “恩,这个我知道,毕竟都是能学了就走的技术。”周勤神色也专注了些,颔首道:“重阳陪我去的,找的都是老实可靠的老手艺人。现在正在看地方,也不能直接将人带到家里不是?” “那也好,重阳毕竟是在京城长大的,有眼色有分寸,让他陪着你还好些,免得你在旁人跟前说不出话来……”周恒说着,揶揄地笑,瞟了周勤一下。 周勤抿了抿唇,目光开始小小的躲闪,有些不好意思:“大哥,该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很能说的……” 周恒只低低笑了几声,将瑾泽抱着,脚丫落在自己腿上,泽包子就高兴的张嘴流哈喇子。 周勤:“嫂子……” 秦玥抬眸,正见周勤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的模样,白朗朗安静的面上蹙了眉。 “怎么了?” 秦玥笑笑,是不是自己的沉默伤到这孩子的心了? 周勤又沉思了一番,才略略郑重了:“嫂子,若是我现在整治这些东西能办好……我不白用您的点子,以后赚的钱,都抽出来四成给你,可以吗?” 秦玥一愣,随即将神情松下来,也很认真道:“跟嫂子还说这见外话!你做的就是你的!嫂子就随口一说,你能做出来那是你的本事,我可是盼着你们好的,哪有伸手给你们要钱的理?你该做么办怎么办,办好了嫂子高兴,若是砸了,咱们再来就是。” 嗨,怪她方才神色不好了,让阿勤想多了。 秦玥赶紧瞅瞅周恒,让他帮忙给周勤做工作。 周恒托着瑾泽的小屁股,泽包子抱着他的胳膊,呀呀尖叫两声,刺的他耳鸣…… “阿勤,你着手干就是。你嫂子有你嫂子的生意,你也办你的事。不用专门给你嫂子钱,若是想孝敬她,赚钱了就多给她买些吃的用的就行。” 周恒从瑾泽小脸上移开视线,望着周勤淡淡笑了下,眼里是春风样的鼓励和抚慰。 他以为是自己用了玥玥的点子没说,玥玥生闷气了。但其实,秦玥只不过是老母鸡护小鸡的心思,现在小鸡会自己捉虫,她一时不适应而已。 秦玥也一脸赞成的看看周勤,周勤这才缓缓点头,“大哥嫂子说的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们是该孝敬大哥嫂子的。” 他看看坐着一直未开口的周雨,想叮嘱她些什么,想想又把话咽了下去。现在又不掺和小雨的事儿,还是自己先做个典范再说吧! “那大哥嫂子,我先出去了。” “去吧,自己做事多留个心眼儿。” “知道!” 小雨望着周勤出去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瞧瞧瑾泽了呵呵呵的嘟嘟脸,支着筷子顶着下巴颏。 “阿勤也出去了,我在家除了陪着瑾泽,好像就没别的事了……”她说着话,又轻轻含了下唇,看起来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秦玥喝着温开水,“你不是还自己做绣活吗?做好了若是别的用处,可以拿出去卖了,京城很多绣楼都收绣品的。” 小雨神色明显一亮。 秦玥笑笑:“小雨的绣工精妙,拿出去卖了肯定也有个好价钱。绣楼里还有专门的绣娘,你能在那儿结交个朋友也说不定。” 小雨两掌一合,“这是个好主意,一会儿我就整理整理那些绣花什么的,明儿出去走走。” “恩,你也活动活动。在家怪闷的,让秋桐陪着你。” “好嘞!”小雨在将筷子敲在青瓷碗上,丁当响了一声,马上又一吐舌头跑走了。 周恒颇有些宠溺地瞅瞅秦玥,将瑾泽换了个姿势抱着,低低柔柔问:“将弟妹们都送出去了,你在家不是更无聊?” 刚刚还患得患失的秦玥,此刻又神情无所谓的样子,“不是还有这个小鬼头陪着我吗?再说心儿也不是每天都出去,她也能陪着我。” 不说还好,一说瑾泽,他就像只见到树的猴子一样,抓着周恒的衣襟使劲儿撒欢,眼睛贼亮,两盏小灯似的,瞧着精神头极好。 秦玥嘴一咧,眼角眉梢都是饱满温柔的笑:“你瞧瞧,咱们家瑾泽多会招人眼球!” 在周恒身前的泽包子一挥胳膊,似是想捂住眼睛,没够着,又朝秦玥露出个腼腆十足的笑,小嘴抿的弧度柔和的像一条弯弯米分米分的洋葱片。 周恒侧脸在他脸蛋上亲了下。瑾泽就麻利地回身,撞到周恒脸上,回了个水光十足的吻…… “说不定以后瑾泽会像阿正呢。”他自言自语道。 秦玥认可点头:“很有可能。阿正也不错,性子多好,还吃苦耐劳的,再没有谁家孩子比咱们家的更讨人喜欢,让人放心了!” 周恒注视着秦玥,目光清冽而柔和:“恩,玥玥也是让人极放心的。将弟妹们照顾的这般好,有心思有能力。咱们家瑾泽也养的白白胖胖。” 秦玥好笑的瞅着瑾泽脸蛋上嘟嘟出来的肉,“希望以后瑾泽不会长成个小胖墩儿,不然他估计会怪我呢……” “胖胖的也很可爱。你不是说有动物叫熊猫,胖的滚圆的才受人喜欢吗?”周恒一脸认真,怀里的瑾泽小小软软的一团,手感才是极好的。 “熊猫啊,那可是国宝!”秦玥起身来牵周恒,“不过瑾泽是咱们家的宝就对了。” “你也是我的宝。”附在秦玥耳边,周恒低声道。 秦玥笑的开心:“知道啦知道啦!休息去,下午晚点去吧,又没有人看着你们……” “今天怕是不行。秋闱跟着李大人呢,李大人一向按时工作。到时候秋闱跟着他回翰林院了,我却不在。你说,是秋闱着急找我呢?还是李大人找我?” 瑾泽听不懂这些,捏着周恒飘到前面的发带玩,还呜呜的嘟囔,观察的仔细。 秦玥叹气:“那好吧!那现在你马上午歇一会儿,我来看着瑾泽。” “不用,让瑾泽跟咱们一起睡。我来哄着。” 周恒轻拂的声音渐渐小了,像是虚幻的梦境。瑾泽嘟噜一声,哒哒吧砸嘴,趴在他肩头,自个儿老实了下来。 端午之后,天气更加炎热了。眼看夏至就来了,太阳热烈烈的,天空却是碧蓝一片,水滑一般。 家里连水果都不用经常出去买,张文义时常来家里看瑾泽,每次都带不同的水果来,有时直接是一桶冰,让光着屁股只穿一个红肚兜的瑾泽嘎嘎地想往桶里的跳…… 秦玥对此哭笑不得,每次都像拦兔子一样拦着他,不然真钻进冰桶里,出来还不得发热? “梁城那边的店都上去新货了吗?” “上了!”张文义干脆利落答。 瑾泽已经能晃晃悠悠坐起来了,小腿儿软软弯着,咬着自己的手指更熟练了…… 他一伸手,张文义就往外扒拉一次,两人一来一往乐此不疲。 秦玥把葡萄细细剥了皮,拿小刀切成碎碎的小块,再盛一小勺送到泽包子嘴里。他才收回对手指的兴趣,一个劲儿盯着秦玥的动作,眼馋巴巴的。 “瑾泽是不是想吃成个小猪?”张文义戳戳他西瓜皮一样的小肚子,乐呵地自己笑笑。 “这不是有你这个大爷整天送吃的来吗?我们不吃就坏了,不是浪费吗,浪费可耻!”秦玥又给瑾泽喂了一勺,“是不是瑾泽?” 泽包子一边吧砸着嘴里甜滋滋的葡萄肉,一边唔噜噜点头,不知听懂了没。 两人逗了瑾泽一会儿,秦玥忽然问:“少将军还在陪着忽兰公主呢?” 张文义脸一木,抬眸看看秦玥的神色,看着还好,很自然,还瞅着瑾泽笑呢!怎么突然问起大哥了?奇怪…… “恩?你不知道?”秦玥自个儿又道:“也难怪,你整日跑南跑北的,估计不知道少将军在做什么吧?” “哪里不知道了?这么大热的天,我往哪里跑?”张文义撇撇嘴,斜长的唇缝诱红邪魅,“也没整日出去,大哥也有自己的事。再说了这都一个月了,京城再大也转悠完了。不过忽兰还是很喜欢到府里找大哥。她们那边的人,都按心情做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多少束缚。” 秦玥不解皱皱眉,“忽兰公主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走?跟你们的事……有关系吗?” 张文义挑了眉,“大概没有,若是有,也是和亲之类的事。但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且相敬如宾。大皇子,也不喜欢忽兰那类型的……” “突厥的人都没走?” “不是,律坚前两天突然走了,但是给忽兰留下一整个侍卫队。” 秦玥默默思索着,难道忽兰此行就是为了和亲的?但是为什么皇帝寿宴的时候律坚王子没有先提出来,现在自己又先走了? 想着正入神,手上突然多了点热热的湿濡感。低头一瞧,瑾泽正呼哧呼哧趴在自己手上张嘴咬着…… 秦玥哭笑不得将瑾泽的小身板抱起来放到怀里,点点他不屈不挠的鼻尖儿:“怎么?瑾泽想吃肉肉了?” 瑾泽晃着脑袋不让她碰,还笃笃囔囔着,小手伸出来使劲拍着秦玥。 张文义一笑,揉揉瑾泽毛绒绒的脑袋,“这是嫌咱们俩说话不顾着他了!小子多有脾气!” 瑾泽扁着嘴儿,哼哼往张文义身上蹭,小狗一样。 秦玥将他的脑袋往自己跟前带带,“好了宝贝儿,娘陪着你好不成吗?别生气了,乖点儿。” 张文义又呆了一会儿,家里没有男人,他一直在也不好,就告辞了。 他一走,瑾泽也打起了盹儿,许是刚才玩的有些疯了。大脑袋往秦玥怀里一耷拉,就没动静了。 秦玥轻笑着,缓缓抱起他送到屋里。几个月的孩子了,明显沉了不少,抱的时间长了胳膊酸的慌。天气热,但睡觉的时候还是不能光着身子,秦玥给瑾泽搭上一条专门为他做的小枕巾,小肚子就鼓出来一个圆圆的弧,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看着就好玩儿。 儿子一睡,秦玥无旁的事,拿起丢了很长时间的那本医术,在客厅看了起来。 从她坐的位置往里看,正好能瞧见瑾泽的小床,他一有动静,秦玥就能看见。 不多时,秋闱姿态悠闲的走了进来。 歪头看看秦玥,再往里屋瞧瞧,低声问:“娘,瑾泽睡了?” “恩。”秦玥掀了一页纸,拍拍身旁的位置,“坐。”推推桌子上的葡萄和桃子,“吃,刚冰过的。” “恩!” 秋闱高兴坐下,一颗一颗葡萄往嘴里扔。半晌,斜着眼儿看看秦玥手里的书,俊美的脸庞瞬间有些呆了。   ☆、第十五章 让我娶她 澄明热烈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将秋闱半个身子都浸的像是淌了蜜汁一般。而此时他正微侧着,温和美隽的眸子一动不动,仿若镶嵌着的一方琥珀,紧盯着秦玥手中的书。那本医书已经被翻的有了毛边,边角处的字迹也有些模糊。那些字倒也不像是印刷上去的,而是一个人的手记。 那是许攸当初给秦玥的,说是一个孤本。极好的医书,被他自己翻过一次就送给徒弟了。秦玥之前看的是周恒誊写过来的,今天有了兴致,才将这原本拿了出来。 此页翻到的是说两种药材性状极似,药性却完全不同,未免认错,举出了数种辨识方法。 秦玥看的投入,没有发现秋闱的异状。待她自己捏起一颗葡萄吃的时候,才发现秋闱一个姿势持续到现在,遂有些不知所以地扭头看他:“怎么了?” 秋闱愣愣的模样,隽黑的眼里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他伸手,小心地摸摸那书,嗫嚅着:“这是什么……” 秦玥直觉秋闱这样子不正常,抬手就贴上他的额头,“这是书啊!你今天不舒服吗?”话落,又捏上秋闱的脉。 手一放,那孤本自是落在腿上了。秋闱伸了另一只手拿过那书,一页一页小心翻着。那书真的是极破极破的了,书脊都只是有两根线连了一段儿,那线瞧着也毛毛的,一看就是时间长就磨损的了。 秋闱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低头翻着书。秦玥放下他的手腕,秋闱的身子自是强健不必说,但依她的诊断,他头颅里的血块好似已经自己消融了…… 秋闱还在动作轻柔的翻着书,目光闪烁不已。 秦玥略略想了下,轻轻在秋闱背上拍着。 射进屋中的阳光澄明如水,桌角处都搁着小水盆,以防屋中空气太热。单单坐着,好似也没有燥气,安静的两人,一身姿柔软微倾,一微微伏着,姿势不太舒服的趴看着书。 “秋闱,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从秦玥的角度看,只能瞅见秋闱光洁有高挺的鼻梁,如一块白玉一样悬着,而微垂着睫毛掩着他的瞳孔,看不出神色,却总有种淡淡的心疼。 秋闱没说话,只是将低着头摇了摇,手下仍是小心翼翼翻着书。 许是症状还没有完全消失,秦玥想,不过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家,对于秋闱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秋闱,不知你以前是在哪里住着的。” 秦玥有一下没一下抚着秋闱的背,她对瑾泽怎样,现在对秋闱就是怎样的,连神色语气都没变,柔柔的带着哄人的意味。 “也不知你过的是好是坏。但是若有一日你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了,你想走想留,都是可以的。你爹他,和我,都不会决定你的事。” “现在跟你这样说,是怕万一哪日你……”秦玥顿了下,却是没说出来心里的话。 万一哪日恢复了记忆,这不知良莠的江湖中的“秋闱”,会是怎样的脾性,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们一家待他不算坏,待他也都很真心,希望落在他们身上的,不会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秋闱被周恒领回家的时候,看上去也就十来岁而已,再加上目光说话都呆呆的,更像是个高个子孩子。一开始秦玥虽不适应,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习惯秋闱每天都像是做梦笑醒的,见人就笑的极甜的叫爹叫娘,喊着小叔叔,还抱瑾泽玩儿。 这么也有大半年了,前些日子不见他还有些空落。今天他又突然看着书发愣,秦玥着实是受到了冲击。 这书难道与他有什么渊源?秦玥低头看看还在投入翻书的秋闱身上。许是在外面跑的时间长了,他自个儿绑的发髻都歪了,细细的垂下数道发丝,悠悠飘动着。 到底心思还是孩子气,与秦玥差不多年纪的秋闱就这么趴在她腿上,胳膊抵着下巴,自个儿嘟着嘴,呼吸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恢复记忆的模样。 “娘,这书写得好。”秋闱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清澈望着秦玥。 秦玥笑笑:“自是一本好书。秋闱想看吗,娘手里还有一本你爹誊写好的,与这里面的内容一样。这本破了,你若是想看,娘给你拿那本。” 秋闱从秦玥腿上爬起来,眼神瞧着呆萌萌的,将那本书护在怀里,微微蹙着眉:“娘,我想要这本……” 开来定是这本书与秋闱有联系了,难道是写书之人跟秋闱相熟?可是阿恒不是说这书可能是百年前的以为高人所写吗?秋闱,才十来岁啊…… 心中这么一闪而过的念头,秋闱却已经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秦玥顿时觉得自己跑神不对了,温柔地摸摸他的头,“那你拿去吧,要爱惜一些,不让过不了几天这书就散了,” 秋闱立马换了一幅兴奋满足的表情,忽地起身:“恩恩,知道啦!”说着就窜了出去,比着天上的闪电都有过之无不及。 秦玥淡淡扶额,有功夫的人速度都这么快? 这一觉,瑾泽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的睁了眼儿,磨蹭磨蹭嘟囔了几声,抓抓眼自个儿就蹭蹭的坐了起来,刚一下子没坐好,咕咚一下又倒了下去。 这小床铺的软绵绵的,倒是不疼。瑾泽却左瞧瞧右瞧瞧,发觉没人看着自己,才小小呼了一声,又掰着小床栅栏,憋红了脸坐着,这次还调整了小屁股的位置。嘿嘿一笑,坐的多好,端端正正的! 秦玥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瑾泽自个儿挺着小肚子坐着,脸上是咕嘟嘟冒泡的笑。 掐着瑾泽两腋下,摸摸还有点汗,秦玥亲亲他的小脸蛋:“乖儿子,今天这么乖,不用人照顾自己就坐起来啦!真棒!” 坐到客厅,拿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了胳膊腿儿,小娃跳腾的像一条鱼。 秦玥瞧着欢心,抱着他两人玩儿碰脸。 “嫂子,我回来啦!” 院子里一阵欢闹的声音。秦玥扭头去瞧,一人一兽跑的那叫一个欢实,银毫白练一般射到面前时,也就跟阿正的喊声隔了不到一秒…… 秦玥冷不丁地看着银毫疯子一样窜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它要往自己怀里窜……瑾泽可是还在呢!不过还好,它在自己腿上来来回回蹭了一会儿,就老实地窝在一边儿了。 瑾泽一见银毫,嘎嘎开始叫唤,伸出手来大着胆子往银毫背上拍。拍一下收回来一下,还瞪着眼张着小嘴,生怕银毫扭头来咬自己似的。 秦玥瞧着矮榻上银毫的两个土蹄印儿,皱皱眉。阿正已经过来了,小脸上满是汗水,亮晶晶的。 “嫂子,我回家来歇几日!”阿正揉揉瑾泽的脸:“瑾泽,想小叔叔了没有?” 瑾泽整颗心都在银毫身上,可没闲工夫搭理阿正。 秦玥:“刚从京郊回来?” “恩,外面可热了。京郊更热,但是士兵大哥们都在烈日底下训练,辛苦的很!”阿正目中清清亮亮,感慨也有,体恤也有。 秦玥抬手擦擦他额上的汗:“又是一路跑来的?去洗个澡,去去暑气。” 阿正点头:“恩!”一弯腰要去抱银毫,却发现瑾泽一手抓着银毫的耳朵,一手扯着它的蹄子…… “……真是胆大啊!”秦玥咬着牙将瑾泽的手掰开,“银毫怎么说也是狼王,怎么由得你这样逗人家?” 到底是一家人,心连着心。瑾泽抓银毫,银毫连声都没吱,还像被风刮了一下,晃晃脑袋,伸着米分舌头舔舔瑾泽缩回去蜷起来的手。 “没事的,阿银乖的很,不跟瑾泽生气。”阿正掂着银毫两只前蹄,“是不是阿银?咱们去洗澡,数日没管你,今天好好补偿一下,给你洗的白白净净!” 银毫嘴角一咧,绿眸泛光,吸溜一声舔了阿正一脸口水。 白白软软会动的东西跑走了,瑾泽嘟着嘴儿看着自个儿的手。 “瞧什么呢?”秦玥揉揉他的头,又拿了湿帕子给他擦手,“摸过阿银就擦擦手,别再咬手指了……” 瑾泽啊啊叫了两声儿,又捧着秦玥的脸么么亲了几下,俩人一块儿等着周恒回家。 七月中旬,热度更盛,整个京城都像笼在整笼里一样,动事儿就是一身汗。 秦玥趁着瑾泽睡觉的一会儿,给自己做了件吊带裙子,在内室的时候只穿这一件,出去马上披上外衫…… 周恒为此没少跟她皱眉,家里除了他还是有男人的。秦玥这一穿,凉快是凉快,但是露肩露胳膊还露腿,这让周恒怎么受得了?一天叮嘱她一次,出去一定要穿上裤子穿上罩衫。除此以外,他还下了死命令,家里所有男人,包括阿正阿勤和秋闱,谁都不能不先说一声就进他们屋子…… 到底是宠爱秦玥,不忍心让她热着。那样露骨的裙子,周恒自己看看就行了,旁的人,瞟一下都不行! 而周勤那边,已经将一应事务处理好了,木料人员都齐,半个月前就开始忙活了。 当仙客来出现第一张转盘桌子的时候,各大酒楼食堂都开始找这家做桌子的。周勤已经接了不少订单,天天为此忙碌着,晒黑了不少,也有些瘦了,但个子是一天天往上窜。 周雨隔几天往京中一家有名的绣楼去一趟。天太热的日子,就到傍晚热度褪下去再去。小姑娘每次回来都很开心,拉着秦玥说绣楼里的事儿。小雨爱说爱笑,绣楼中与她相熟的姑娘不少,都挺喜欢她,有时还偷偷塞给她上等的丝线。 小雨说起这事还挺不好意思的,她是能买起那些丝线的,但人家给的怎么也算是心意。她不好拒绝就收下,再去都会带上家里做的小点心或是卤货,可是将一帮小姑娘的嘴儿给养刁了。 某日,连程终于在晚饭的时候独自留了下来。 面对主位上坐着的周恒秦玥,连程怎么看,都觉得两人对自己好像有那么点意见。但仍是站的笔直如松,棱角毅毅的脸正中万分,鼓足了勇气看着两人。 “我……” “呀呀!啊哦哦……” 连程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周恒身上趴着的瑾泽突然开始热闹,扭来扭去,拍拍周恒的下巴,瞧瞧秦玥和连程,最后还朝站的高大威猛的连程咧嘴傻呵呵笑。 连程差点被他叫出心肌梗塞,大热的天却出了一身冷汗,堵回嘴里的话在嚼吧嚼吧,感觉都紧张的舌头发颤…… 瞧着连程被瑾泽突然的叫声惊的愣怔样儿,秦玥心中闷笑一声,多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还不赶紧把话说了?害什么怕,她和周恒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 连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那一阵儿心慌过去了,才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又大又亮。 周恒轻轻抚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瑾泽的背,淡淡瞧着他。 秦玥缓缓坐直了身子,眼一瞟,瞅见窗户外面有人影儿在晃。 “我喜欢石心,石心也喜欢我。我觉得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都知道我的心思,也是时候给石心个名分。”连程说的一板一眼,像是给将军汇报军情,“我要娶石心,好好待她。还请两位给个话儿,松个口儿……让我娶她。” 连程紫红的脸陪着疙疙瘩瘩的话,秦玥到底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程一头的汗,笑什么笑,这么严肃的事儿,有什么好笑的…… 周恒也抿着唇,眼底笑意似湖心波澜,点点泛起。 “我是讲真的!”俩人只顾笑都没说话,连程又接着说:“我从没喜欢过女人,石心是第一个!我都带她见过我娘了,我娘也喜欢她,拉着她喊闺女,比我都亲!石心必须嫁给我!秦玥你不是说过吗?要给石心找婆家,还她卖身契,让她好好嫁人!你可别忘了……” “我的人我心里自然有数!” 秦玥再瞟一眼外面的人影,就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跟个皮影似的。 她敛了笑,淡淡瞧着连程:“隔了这么久才来提亲,而且是空手来的……” 连程顺着她的目光瞧自己两手,一拍腿,“一会儿我就去置办!你这是答应了?” “没有。” 连程耷拉脸,“我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心儿现在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每天挂在我身上,你为啥不让我娶?!” “……”石心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她怎么不知道? 窗户外的人影明显一晃,僵住了。 “咳……连程啊,我问你,你现在还是个雏儿吗?”秦玥手搭在茶杯上,轻轻敲着。 周恒脸色一木,连程霎时忘了呼吸。 “听说军营为了给将士们释放压力,都会备着军妓。”秦玥抬眼瞧了他一下,也不管他的脸是怎样的僵红,“咱们家心儿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善解人意还会厨艺针织,你怎么着,也得是个囫囵人,我才好将她许给你。” 连程憋了半天,闷声点头:“我可从来没碰过别的女人……” 秦玥眼一瞪,“那你是碰过石心了!” 周恒轻拍瑾泽,以免他被秦玥的声音给吓着…… 连程迅速瞧了她一眼,垂眼,大男人瞧着有些羞,“我就是,就是亲过两次,可没做别的,心儿也是愿意的。” 秦玥大眼一瞧外面。人影没了,只是再远的地方隐约有影子来来来回回地转,看着很是抓狂。 估计石心都吐血了吧,这么私密的事儿,他胡乱说什么呢…… 秦玥凛了神儿,觉得吓唬连程这么一下就行了,悠然喝了口茶,道:“那好,明日带来聘礼,亲事算是结下了,明儿咱们再定个日子,给你们把喜事办了。” “喜事我来操办就行!” 秦玥淡淡瞟了他一眼,点头诚恳:“行!” “好好好好……”连程吐出一连串的好,然后原地开始转圈,一边转一边搓手……转了半天,突然就反应过来,“那我走了!我去看看心儿!” 话落夺门而出。 片刻,院子里响起了低低的埋怨,嘀嘀咕咕地,还伴着连程嗷呜呜的哀嚎,低声求饶“别拧别拧”…… 知根知底的人,事情办起来简单。连程说他早就准备好了,在京城西大街,他还有一处院子,将他娘接来喜事就能办。且石心那边也是早就绣了嫁衣和盖头,反正是,俩人的事儿都在暗地里办妥了,就差最后一步拜堂。 秦玥深觉这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早就准备了也没给自己知会声儿,让紫叶她们帮着一起多好了! 成亲当日,张文隼带着他手底下一众亲信,将连程的小院子占了个满当当。连程娘瞧着满院子的人,见谁叫谁好孩子,一群小伙子都喊她婶子。 秦玥给石心收拾了不少嫁妆,最后将一个大红苹果塞到她手里,“好好抱着。连程待你好,性子也实在,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放心。” 炮竹响起的时候,整条街都是弥漫的烟气,瑾泽嘎嘎叽叽高兴地拽着墙上的红绸拽,秦玥却被熏得眼都红了。 当日,连程和石心刚拜完堂,人还没送进洞房。一人神色严肃跑了进来,对着张文隼耳语几句。 张文隼一惊,立时起身,忽又想起这是连程的喜事,又缓缓坐下,瞧着石心被送进新房,灼着人知会连程一声自己有事先走了。 “突厥在中楚边境驻扎了……” 张文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震惊是震惊,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忽兰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一路轻功,直接飞去了使馆。 ------题外话------ 嘎嘎,逗逗连程~   ☆、第十六章 云动? 听说飞鹰将军的侍卫长成亲,放了一路的火红热烈的鞭炮。街道一排都是未散的红纸屑,被灼烈的太阳照的刺目鲜艳。 午间生意清淡,不管是掌柜的还是伙计,都躲在柜台里面摇扇子,好给自己清凉清凉。一伙计仰头打哈欠的时候,嘴张到一半忽然僵住了……他刚才,瞧见地上的鞭炮纸屑飞起了一道旋儿。再起身往外瞧瞧,却是什么都没有,连风都没有一丝。 事实上,劲起飞身而过的张文隼,是实实在在的将地上的红纸屑扫成了另一种零散的分布。 一身冷冽气息,肃面紧绷的张文隼跃入使馆,不管当值人的询问,直接就奔向忽兰所住的四方院。 “少将军,您要找忽兰公主?”那人一直小跑着跟进到忽兰的院子外面,没有经过同意,他亦不管擅自入内。 张文隼没那闲心思跟外人说话,一阵风一样刮了进去。 院里一片青翠绿丛,一排排柔白的栀子安静团簇,角落处是一圈鲜艳的月季,热烈纯洁,交相成景。都是使馆的人布置的院子,忽兰一直都认为入乡随俗的好,尽管这景致与她的性子不太相配,她也天天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情很好。 外院中人骤然发现有人闯入,哗啦啦涌出一批侍卫,持枪对峙。一看是张文隼,领头的侍卫长微微缓和了脸色,“飞鹰将军有何事?不先通报一说恐不是太好。” “我要见你们公主。”张文隼脸色阴沉,瞧着心情极差。 侍卫长也不与他寒暄,直接道:“不巧,公主殿下刚刚出去。” “去哪了?”张文隼上前一步急问,气势凶狠,愣是将与他正对面的侍卫长惊的往后一缩。 “公主的事,属下无权过问。” 侍卫长黑着脸回话,张文隼理都没理直接往外走。 来的时候太急,张文隼根本就没有想为什么要先来使馆,而不是先去皇宫询问皇上的意见。 还有,突厥为什么会突然起兵进击。忽兰还在此,他们将这个突厥王最宠爱的小公主放在了什么位置!律坚王子回去就没有阻住?他与忽兰可是亲兄妹! 三天两头的出事,不是西凉就是突厥,还是有一个公主在中楚的京城呆着的情况下开始有动静……他们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 张文隼越想心中怒火越旺,踏出的步子带着凛凛的气息,直接将使馆的石砖给跺裂了。 身后紧跟着他的人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少将军这是谁惹您了,至于这样使坏吗?这些地砖可是去年才新换的,这又要破费多少银子咯! 再说了,不就是忽兰公主不在吗?您多等会儿不就行了?以前也不是没等过…… 诚然,忽兰在中楚的这几个月,没人与这小公主有矛盾,但也不见得有人与她交往密切,除了张文隼将军。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让两人好好游逛游逛京城,忽兰又喜欢缠着张文隼,不时就跑去将军府找他,不然就发发公主脾气让他次日来找自己。一来一往的,总有忽兰正半点杂事儿什么的时候,张文隼便耐着性子在外面等会儿…… 张文隼可不知身后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想到此时,忽兰故乡的人就在中楚边境驻扎。而她这个公主却在中楚京城,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就被押上战场,作为不战而胜的棋子。 她一个小女孩儿,才十几岁,天真的像一朵花,怎么能被自己家乡的人丢弃,又怎么能被这异国的人利用。 男人浓黑的眉紧紧拧成了疙瘩,双眼深邃中散着浓浓的不虞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慌乱。这莫名其妙的心情更是让他自己都抓狂,脑中一团东西杂七杂八的混乱不堪,而在写杂乱中,忽兰的音容笑貌却异常清晰。 走出使馆,大街开阔,周边无民居,烈日光晕晃晃。 站在空旷的街面上,张文隼使劲闭了目。 这个时候,忽兰不在使馆里呆着,跑到哪里去了?难道已经被人秘密接出京城了?! 想到这个可能,张文隼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同时升起了淡淡的失落,像小的时候每次离家离开文义的时候那种说不出的胸闷惶然,还想要和弟弟呆在一起,却心知肚明,不能那样任性。 再想想,忽兰其实很聪明,她既是皇室的公主,必不会太蠢笨,会照顾好自己的,说不定一会儿人就安全回来了呢…… 张文隼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街道墙边还是有一人宽的阴凉,他却独身一人走在道路中央。 白花花的路被太阳烤的直冒烟,一身黑衣萧肃的男人,如同夜里独自觅食的鹰,孤独而坚韧。 忽兰没找到人,从将军府出来回到使馆的时候,就看见张文素这样走在使馆外苍白泛光,如同死寂湖面的街上,心中不由得狠狠揪了一下。 身后的侍女也瞧见了人,刚想开口,忽兰一个手势,她恭敬垂下了眼眸。 他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忽兰想,这偌大的使馆,如今也不过自己一个突厥公主在住着,还有谁能劳飞鹰将军,独自前来? 忽兰脚下轻盈,紧紧跟在张文隼身后。 突厥驻扎在中楚边境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那他应该也知道了,不然不会来使馆。 他想怎么对自己呢?质问自己为什么突厥会发兵?她留在中楚其实是明为游赏,实为探查情况?还是什么都不问,直接将她绑了送进牢里关着,到适当的时候做人质以求胜利? 忽兰走着走着,渐渐自己都没有勇气再跟下去了。 他可是中楚的少将军啊,身负十几万大军的性命,征戮数年未败,心机与智谋,岂是他人能独自揣度出来的? 忽兰喜欢飞鹰将军,第一次听大哥说起中楚的这位将军的时候,就十分向往崇拜。当日在皇宫,她说起状元郎,也只是真的挺好奇中楚的科举和有学识的文人,却不想他竟然站出来说要亲自陪她。 忽兰都被张文隼沉静自然的模样倾倒了,他毫无神色,却十分认真,将小姑娘所有的心思都拽了过去。她不知道为什么飞鹰将军要陪着自己,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像妹妹崇敬大哥一样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闹着要做花灯,要养鱼,还要他陪着做糖人。她就是想多在他身边呆一会儿…… 突厥和中楚到底能不能一直很好的相处下去……全在这几日两方的态度上了…… 她终究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她现在有些退缩了……她究竟能不能肩负起这样沉重的责任和义务,自己都不知道了。 当初来中楚的时候,她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国家。 现在……忽兰瞧着前方渐渐走远,身影逐渐模糊,花成一片的黑衣,心里难受,闷疼的毫无方向,四处抽开的舍不得像喷水壶一样往下洒,将人淋的湿透透的。 忽兰停下脚步,微微垂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啪嗒啪嗒落在地上,霎时就蒸干了。 “忽兰,怎么不跟着了?” 眼前晕开了一片人影,在泪花里不住晃动,还有尖挺笔直的黑靴,被落下的泪滴砸个正着。 忽兰心中一动,抬头看去…… 突厥屯兵中楚边境的风声传开的时候,太子萧明钰立刻进了宫。随后,请了假在连程家中观礼的周恒被太子的人请走了。 连程纳闷,为什么将军走了,周恒也走了,难道宫里出了什么事?但是身边这些弟兄一个个都在啊。 他正想着,又被一个交好的弟兄拉去灌酒了…… 秦玥在连程家中呆了一会儿,跟连程娘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一众人回去了。酒场儿人多又乱,瑾泽一直生气的在她怀里抓挠,小爪子劲儿不小,可着劲儿的拧她。再不走她就被这小子给拧出一肚子青紫了…… 而大皇子萧明延那边,是立时就坐不住了。一人在书房思量数次,来来回回走的快将地砖给磨坏了。 父皇最近一些时日身子明显更差了,连上朝都变成了每两日一次,而早朝时亦是强撑的模样,额上虚汗在台下都瞧的一清二楚。这怕是,时日不久了…… 可是父皇却没有停止对明钰的指教,时常召他进宫,在御书房一呆就是一天,上御前打听,那些人的嘴巴比封死的都严实。 且上次曹越的事出了之后,父皇对自己,明显没有以前用心,瞧得出来,就算有时自己是去献良策的,他也说的模棱两可,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敷衍。 父皇身子虽然弱了下来,但心却是比谁都清明,比谁都狠辣。他仍是一朝天子,老当益壮说不上,城府手腕却是谁都比不上的。 萧明延渐渐有了别的念头。 朝中多数人是支持着明钰的,嫡出皇子,文韬武略,脾性温良却不一视同仁,办事果断处理迅速。先前父皇交代下去的几件事都办的大刀阔斧,细小之处却也不落下,将朝事和百姓的心思都抓了个全面,更是让朝臣对他赞不绝口。 萧明延沉吟几番,一拳砸下,面色阴鸷恐怖,坐下提笔开始写东西。 “西城,你来,将此物交给……此事秘密行动,不得让任何人得知!” 面无表情的西城郑重颔首,东西往怀中一收,后退出了书房。 ------题外话------ 今天跟寝室人出去浪了一圈,回来累的散架,只能写这么多了……   ☆、第十七章 战或和 皇宫中,针对此次突厥意图进犯之事,几个大臣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主战派认为,我中楚国力荣盛,军需充足,打发一个小国的狼子野心,绰绰有余。更所谓,养兵一日用兵一时,中楚每四年都要征收两万新兵,从新兵蛋子练到有实际战术的士兵,需多长时日的训练,他们和领兵人的辛苦可不能白费。一定要上战场去试手,才不愧为一个真材实料的士兵。再者,去年年初都将西凉打的落花流水,这次又是有人进犯,咱们这就求和了?西凉人会怎么想?恃强凌弱?突厥也不比西凉强多少啊! 主和派则举出各种今年不适再战的理由。这个说琼州大旱拨出去多少钱款粮食,那个说渤海潮搬迁难民花费多少多少,种种大灾小难,国库已经很难在支撑起一场战争。若真是开战,就需征收民税,到时各种问题都会随之而来。而且,一旦和突厥开战,保不齐契丹就开趁虚而入,一国与两国之间的战争,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几个老臣新秀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掀桌子。萧政晔抚着砰砰跳的额角,目中神色已经不耐。 突厥这次的事,与上次西凉突然袭击可不是一样的情况。若说吃力确实是吃力的,主和派的理由都是现实问题,但若不战,让城池比突厥多出来两倍还多的中楚人脸面往哪儿搁? 吴公公瞧着皇帝好比过低黑一样的脸色,收紧了交握的双手,低低垂着眉眼当活雕塑。一旁小太监送来提神茶,他忙接过来,摆摆手让人退出去。这时候,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以防他们小命不保。 冰淬纹的茶盏凉如秋夜,吴公公搁在萧政晔手边的位置,愣是一点声响都没出。 皇上近些日子身子不大好,这样与大臣一坐就是一晌的,精神头是跟不上来,非得喝点提神的茶水,才好一直听下去。 萧明钰身后跟着周恒,两人皆是清隽如风,进到议事堂,好似也将一阵凉风带了进来,让几位大臣心胸霍然敞开了那么一点,眼前皆是一亮。 救兵来了!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在这里说这么多,有时倒不如一个能拿捏全局的人来影响皇上的心思。到底是战是和,估计就看太子殿下的了。 萧政晔抬抬眼,瞧见儿子带着周恒过来,微微愣了一下,叫周恒来做什么?这可是军情…… “明钰怎么来了?” 他缓缓将身子靠在后面,好歹有器重的儿子在,自己也适当的休息一番。哎哟,他那个腰背哟,坐的都僵了,他都能听见自己动作的时候,里面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呻吟。 萧明钰微微颔首,目光谦逊笃定:“突厥突然在我边境屯兵,此事非比寻常。儿臣作为储君,必当为父皇解难分忧。” 周恒在其身后,静立若松竹,沉默如水。 萧政晔微微点头,眉宇间被臣子吵吵的倦态似舒缓了一些。他将视线环绕一圈,看着下面的大臣各个脸上还有争讨后的涨红,太息少顷。 座上皇帝的目光,好似灼烧在众人身上的火,瞬间将方才太子和俊秀状元郎进来的清凉意扇的一干二净。大臣们一时有些忐忑,难道皇上不希望他们这样探讨? 萧政晔缓缓压下身上的不适感,喝了口茶,淡淡道:“明钰对此事有和看法啊?这屋子里的人,都为要不要出战喷了不知多少唾沫星子了。” 下面的大臣各个面上挂不住,老脸比之前还红上几分,议事堂顿时多了许多掩饰的干咳声、清嗓声。 萧明钰微微笑了一下,眸中清明。 “儿臣以为当出战。不说我中楚的兵力强盛必败突厥,单就其无头无尾的屯兵我朝村落,就该给突厥人一个教训,才能让各方探子看到我中楚对侵略我朝土地的强硬态度。” 萧明钰明晰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强势与理智,温缓的语调却是众大臣都没有的。此时的君臣,倒显得泾渭分明,君者沉稳练达,臣子攻于功成名就。 萧政晔刚想点头,萧明钰又道:“但方才周翰林一番话,让儿臣以为,此战不必打,也打不起来。” “哦?为何啊?”萧政晔略略惊讶,目光落到周恒身上,示意他来回话。 周恒上前一揖,抬眸道:“臣听闻,突厥与我朝一向交好,未有交兵之旧。臣在翰林院中研读史书,参对百年来中楚与各国关系,突厥都未有矛头,且与我朝互通有无,来往商路亦繁盛,更不必提我朝与突厥交界的几个重镇,我朝百姓与突厥人民通婚成为一家的现象。” “周翰林,咱们现在在说战争呢,你怎么扯到商业婚配上来了?”主战派的一位老臣生硬打断周恒温温淡淡的声音,微红的两颊瓮动,目里略略鄙夷,“再怎么说,你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还是我朝科举榜首,怎么也得又对外抗御的勇气,怎么连你都说什么求和的话?” 萧政晔挑眉。这老匹夫今儿说话怎么这么呛,再怎么说,周恒也是自己钦赐的状元,话不能说的软几分? 周恒倒是没有太受影响,朝那老臣恭敬点头,“微臣还未说完,待臣说完了,您有异议再提不迟。” 老臣瞧瞧他,再瞟一眼上面萧政晔微沉的脸色,点了头。他只是觉得这状元整日没个声响,需找机会琢磨琢磨他,给他多长长见识而已。 “突厥与西凉不同。西凉入侵重城,是为了夺去重城的矿山和各种丰富资源。而突厥矿藏与我朝总量相差无几,且由于我朝边境对突厥开放,突厥人的各种技术都已上升,能够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从这方面来说,突厥没有进犯我朝的动机。此乃其一。” “其二。突厥不仅与我朝相邻,还与契丹相连,从地形上还看,突厥夹在我朝与突厥之间。”周恒这话刚落下,一边安静听着人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但又摸不清是什么,便敛了神思继续听下去。 “契丹与我朝中间虽隔了突厥,但其实也是与我朝接壤的,就在我朝东北角处的连山,此山向东延伸渐趋平缓,成为一个中楚与契丹的连接谷。臣在翰林院中,协助李维学士帮助陛下草拟各种政令回文,发现近一年来,守防连山的总兵大人发觉契丹不明迹象,数次请求加重防卫。” “而契丹比突厥人更凶悍,心性烈野,其战马彪悍,军队强硕。但此国没有突厥好的地势,多高原深山,气候异常恶劣,连牲畜都难以养活。臣查史书,契丹人逐水草而居的面积在逐渐缩小,多年来新降生的婴儿多有夭折,致使契丹人口逐渐减少。为了相对他们国家的这种恶劣形势,抢占有利的城土。相比突厥,更有可能侵略我朝掠夺食物和城池的,是契丹!” “而连山缺口过小,不能通过大量人马,若真要开战,契丹人有九成可能先灭掉突厥,在突厥的领地上修整时日恢复元气,再来与我朝对峙。” 一旁的众人恍然,议事堂中仿若又回到了方才的凉爽。但亦有人有疑问。 “你的意思是,突厥为保自身,先来与我朝求和以求保护?!” “那为什么不直接前来,反而在边境屯兵示威呢?” “就是说啊,这不合常理!” 那边的人没等萧政晔开口,就直接又探讨了起来,有人说周恒说的有理,有人说这小子尽胡言,喳喳歪歪地不多时就闹开了。 萧政晔扶额,这帮老头子就不能在小辈面前有点德行吗? 都是两朝的元老了,光给他丢面子! “周恒还没说完呢!你们吵吵什么?!遇事就知道相互倾轧,没一点头脑!” 萧政晔一摔杯子,青瓷特有的脆响磨在众人耳中,堂中顿时没了声音。 沉了沉面,萧政晔再次看向站的笔直修长的周恒,“周恒,你的意思朕也知道。但朕仍是存有疑心,为何突厥人不直接前来?或是在律坚王子来给朕贺寿之时就当秘密求救,这岂不是更好?但他们什么都没留下,所以朕不放心,将边境几万百姓的性命放在自己的赌上。” 众臣心中一咯噔,皇上的想法与周恒是一样的……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这至关重要的三国之间的玄妙。 此时众人心里开始嘀咕,这么多人吵吵了大半天,将陛下都说累了,最后却是让周恒给截住了,皇上该是对他们这些老臣失望咯! 萧政晔:“你说说,为何突厥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大张旗鼓,甚至气焰嚣张的求救?” 周恒无奈一笑,躬身:“臣也疑惑,不知突厥为何如此。” 萧政晔挑眉,手下一本折子,翻来覆去。 周围又是一片低低的窃语,一帮老臣面带鄙夷,不知道你还说的那么振振有词…… 周恒却又道:“但突厥并未一点表示都没有。起码,他们将突厥王最宠爱的忽兰公主留在了中楚。” 萧政晔微微一愣,像是突然有些地方被点透了。 忽兰……在中楚住了两个月的忽兰…… 小公主一直未归,萧政晔本以为小姑娘玩性大,律坚王子又十分疼爱这个妹妹,才不忍心将她早早带走。 现在想来,难道突厥本来的打算就是,将忽兰留在中楚以保她性命无忧?或是直接与中楚和亲,保证两国的和平? “若真想要知道突厥之惑,请忽兰公主进宫一趟就可。她能独自一人留在我朝,定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有人道:“忽兰公主更希望突厥安定,当会与我等说个清楚。” “是啊,说的有理。” 到这个时候,这帮老臣子,也都缓缓悠悠的颔首抚须,以示他们认可陛下的意见。 萧政晔睇视众人,真是一帮墙头草…… 门口一人缓缓进来,低头弓腰:“皇上,飞鹰将军与忽兰公主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众人皆抬头看萧政晔。 皇帝招手:“让他们进来吧。”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众人默默回头。 张文隼与忽兰并肩而立,将军高大的光影拖在地面上,面色微敛,严肃沉沉,却落后忽兰一步,像是护在她身后。少女眼眶微红,鼻尖还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微抿的唇透出淡淡的倔强和委屈。 忽兰瞧瞧身后的张文隼,男人微微点头,目光舒缓了些。忽兰扁嘴,米分唇盈盈,向萧政晔福了福身子:“皇帝陛下……” 萧政晔淡淡笑了下,“忽兰公主来见朕,不知有何事啊?” 一帮老臣子抬眸瞧瞧他,皇上,忽兰公主都这么大了,您这样一副“乖我给一颗糖你跟我走”的表情真的好吗? “忽兰来跟皇帝陛下说说,突厥现今的状况……”还没说一句话,忽兰又回头瞧瞧张文隼,似是想要点鼓励之类的。 她突然没音儿了,一众人也随着她去看张文隼。 被一帮子人盯着,男人微微有些尴尬。轻轻叹气,抬手覆在她背后,将她侧着的身子带过去,让她正对皇帝。 一帮老头子瞬间睁大了眼,有情况! 萧政晔瞧着忽兰被张文隼碰到的小脸微红的模样,眼神亦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契丹早前便有降服我突厥的野心,希望借助我国之地,攻占中楚北部高原,我王族自是不能将自己的国家拱手相让。但贵族中人根系庞大,牵一发动全身,不知何时起。贵族中有人被契丹收买,许以重诺,想要架空突厥政权。” “我父王和兄长发现此事,便做了谋划。要在不引起背叛者注意的情况下,向你们求助,以求双方长远的安定。而贵族中人被契丹挑唆的凶狠好战,哥哥只好由他们的喜好出发,借出兵中楚的理由,让双方在战场上相见,同时将所有判者带到战场上,再暗中求和你们,一举拿下苟同贵族,以求平息干戈,共同应对契丹猛力。” “所以,这仗不能打。我哥哥那边,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大动作。但是为了远在突厥城中的王族,皇帝陛下,请你快些派人去找哥哥吧!他们不能在外面没有动静的停留太久,不然王族会被契丹人拿下的!” 忽兰身子一弯,跪倒在地上,声音低低,再是没有了前些日子的脆亮愉悦:“听闻你们的礼仪便是见君王下跪行礼。忽兰向皇帝陛下行此大礼,乞求皇帝陛下下旨,请你们出兵边境,解救哥哥和一众保护家园的将士们……” “忽兰,留在中楚,就是为了作为质子,和亲中楚的!”   ☆、第十八章 不费章兵卒 议事堂中,除太子,周恒和张文隼,皆是年过中旬的老臣。看着身着异服的忽兰公主俯身在地,瘦小的一团像披了浓烈色彩的云霞,轻轻飘在地面上,老头子们一个个都动了恻隐之心。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再看看上方的萧政晔,忽兰身后挺拔如山的张文隼,互相挑挑眉,努努嘴。 心疼人家小姑娘,赶紧向陛下求情啊! 你怎么不求请?你们家不是三代内都没有闺女吗?看见个女娃娃就想让人家喊爷爷,你倒是上啊! 几个老臣子挤眼暗送秋波,忽兰仍旧躬身行着大礼。议事堂地面是水磨光滑的大理石,冰凉入骨,掌下的凉气丝丝升起,倒是没有了暑气,只有满膝盖的冰凉往上窜。 萧政晔疏淡的目光在张文隼和忽兰之间游离,手指敲在扶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周恒不着痕迹的往萧明钰身边靠了一下,缓缓抬眼,两道温和静寂的目光相碰。 萧明钰疑问:做什么? 周恒微睇忽兰,轻挑眉毛:不需要帮忽兰公主说几句话,让她快些起来吗? 萧明钰淡笑:说啊! 周恒蹙眉:之前忽兰公主就想让臣陪着出去玩儿,臣现在不能出头…… 萧明钰:孤也不能,孤有太子妃,不想再要一个突厥公主…… 周恒微怔:说的也是…… 萧明钰淡淡回眸,视线落在张文隼身上。看他方才与忽兰公主的互动,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什么……文隼至今也没有个女人,看忽兰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依赖的,若是他们俩能……想来也是不错的。只是,要看父皇的定夺了。 张文隼注意力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少女身上,未有发现太子在给自己“暗送秋波”。他太心急了,一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忽兰的处境,没有细思突厥的动机。若是没有与忽兰这两个月的相处,以他的心思和对各国之间关系的掌握,是不会发生这样的思维漏洞的。 男人心中细如涓流的声音窸窸窣窣,却渐渐汇聚成庞大的水帘,漫涌的无边无际,如同呈现在脑海中少女的笑和言语,将身体的各个角落侵袭透彻。 恍然中,张文隼向前一步,作势揖礼…… “起来吧!” 上方皇帝突然开口,张文隼动作一滞,看着忽兰缓缓起身,便收了手臂,重新站好。 “中楚与突厥交好数十年了,我朝边境处的村镇也与你们通商多年,两地百姓相处还算和睦。朕相信忽兰公主。现下先说你们突厥大军的事,之后再议要不要与你们和亲。” 忽兰望着萧政晔,湖光水泽一样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无奈,却仍是点头道:“多谢皇帝陛下。如今尽快要做的,便是出兵与我军交会,暗中协议,取杀叛兵。唯此,才能保证两国相对的安定,以防契丹趁虚而入。” 萧政晔沉吟片刻,“文隼,带上你的飞鹰营,外加七千精兵,即刻前往东北。” 张文隼和拳,拳声在安静的议事堂中划过一道疾风,“臣遵旨!” “恩。至于两方交好事宜……”萧政晔目光一扫下面的人,“周恒,你跟着文隼的军队一起出发,由文隼主导,你负责协商,莫要丢了我中楚的脸,也不必太过强硬,落人话柄。” 皇帝猛一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周恒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这么大的事,皇上竟然放心让他一个翰林去做?这,不和常理…… 周恒微微侧首,目光掠向萧明钰,太子缓缓眨了下眼皮。 皇帝的口谕,不接也得接,周恒垂眸:“臣定不辱使命。” “马上回去准备吧!”萧政晔懒懒挥手,“还有你们!”瞧着一旁躬身低头的老头子们,“都回家歇着吧!” 众人面面相觑,瓮沉着嗓子:“臣等告退。” 退出了议事堂,老臣子们都揣着手,看后面的年轻人。 忽兰像个小可怜一样跟在张文隼身边。太子在前,周恒紧随其后,两人更像是相依而长的青树,修长秀颀。 悠长斑驳的红墙寂静,夏风燥热呼啸,将众人轻薄的衣袍掀起一重又一重。 老头子们心想着,这小公主莫不是看上文隼了?之前她不是对周恒有兴趣吗?年轻人啊,真是一日一个心思,摸不清他们想的什么! 不过看文隼对她的态度,倒也是模棱两可的……不过,忽兰既是来和亲的,就该是嫁给皇子的,若是她和文隼互相喜欢,那就有点意思了。不说文隼他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但论他在中楚的军威,皇上恐怕是不太放心让一个手握重兵,一家两代将军的文隼娶一个异国公主的。 这条路,不好走哟!张之谦那老太傅想孙媳妇想抱小娃想了好多年了,恐怕又是要落空了! 冗长的走道中风声干寂,沉默着的忽兰伸手拽了张文隼的袖子。 男子步子一停,回头看她,“怎么了?” 忽兰仰着头,一眼撞进张文隼漆黑的眸中,亮的黑沉似要将人淹没。 “我……你……你是不是……” 张文隼沉默如山看着她,少女没有以往的笑脸,讷讷地看着让人心疼。他微微低了身子,攥上忽兰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回去便修整军队,大约半个时辰后出城。你安心在使馆等着。皇上或许增加使馆的守卫,你不用害怕,等着我就好。” 张文隼步子颇大,带着忽兰蹭蹭地往前走,片刻就超过了一众人。老头子们瞪眼盯着两人的手,真是,这文隼也太猴急了吧,终究是多年没有碰过女人的…… 周恒和萧明钰走在最后,看着黑衣男子携着彩云般的姑娘走远了。 “殿下,皇上此番差臣出去……” 萧明钰淡笑:“父皇有心培养你,你不必惊慌。历朝来的翰林都是重臣的储备所,所有德高望重负有功名的大臣,无一不是出身翰林。你该庆幸,父皇能够在一众学子中挑中你。” 夏阳灼热,出来一会儿额上就出了汗,周恒深深点头,“殿下说的是。臣亦该感谢殿下为臣铺垫的这条路,容臣独自踏完。” “周恒,你和孤,不都是这一方城中的一子吗?各为其用罢了!孤当做一代明君,而身后必将有贤明臣子的扶持协助。孤只等着将来的盛世荣昌,不问路途艰险。” 萧明钰微微抬头,白冽天际的一轮灿阳如灯,铺开的光和热无穷尽。这就是他想要给予人间的力量。 “殿下恭贤,臣自当尽力。” “要到东北去!”秦玥惊出声来,玉白的面上满是惊讶。怎么才这一会儿,就又要跟着军队走! 周恒整了几件衣服,也将自己的官服细细叠好,同时耐心跟秦玥解释了一番。 女人叹气,轻推开周恒:“我就知道忽兰公主一直留在咱们这儿有隐情……你看着瑾泽吧。东北离京城不近,就算不打仗,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回来。多看儿子几眼!我来给你收拾东西。” 周恒一回身将秦玥抱个满怀,俯首吻上她的唇,轻轻一吮便松了开来。 “玥玥莫着急,为夫可不会有一点危险,且很快就能回来。” 秦玥穿着那件吊带裙子,周恒半环着她柔软的脊背,觉得女人的皮肤越来越好,软滑的像刚出水的豆腐一样。 “听说东北那边有很多珍贵药材,回来时为夫给你带些可好?” 秦玥抱着他精瘦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上:“你这是怕我在家无聊,给我留个念想?还是担心我红杏出墙?” 周恒将她的身子一掰,正面瞧着她,“谁家的红杏出墙你都不会出!甭跟相公说那些个胡话!小心打你屁股!” “……”秦玥给他送了个饱满的白眼。 周恒瞧着她无奈的模样,低低笑了下,“出去这一次,以后许就能安定很长时间,是中楚百姓的福音。玥玥你在家等着为夫,可好?” “我不等你还能干什么?”秦玥动动身子扭开他的手,“别一直抱着,热!” 周恒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他知道,他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她总是无力抵抗。 “那玥玥,你亲为夫一下,我就松开。恩?” 低沉醇厚的声音酥酥痒痒地钻进耳朵里,秦玥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周恒说过话自己就站直了身子盯着她,无奈她只得踮起脚尖儿,凑在他唇上送吻。 周恒心中低笑,噙住她的唇便辗转碾磨起来。秦玥刚喝过酸梅汁,口中甜津津酸溜溜,还带着点冰凉,滋味满满。男子唇舌长驱直入,勾引的秦玥与之共舞,极近缠绵。 安静暧昧的房间里,床上的瑾泽忽然哼唧了一声。两人惊得同时回头看,小家伙儿吧砸吧砸嘴,睡的正香,没什么反应。 秦玥直觉自己失态,照着周恒胸膛砸下一拳,“真是讨厌!自己弄吧,我去给你装些吃的。” 没等周恒说话,秦玥就跑了出去。周恒瞧瞧以大字型霸占大床的瑾泽,笑的温温柔柔,过去在泽包子脸蛋上亲了一下。 没有一点征兆的,近一万大军北上,直奔东北突厥驻扎地。 忽兰自这日起,便不再在街上闲逛了,异常安静的呆在使馆里,没踏出一步。她认为,质子就该有质子的样子。人家对你再客气,也改不了你的命。 瑾泽这些日子见不到爹爹,脾气有点大,手里攥着的东西冷不丁就往人身上砸,秦玥被扔了好几次。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老实,像学了扫堂腿一样,四面八方的挨个儿踢,秦玥一夜就要被他提醒三四次。 最后家里人轮番上,天天往瑾泽面前送好玩儿的,才把这小子的脾气压下去,肯乖乖呆在秦玥怀里了。 待瑾泽小包子恢复乖态,秦玥给娘家写了一封信。 当初在周家村做的阿胶,都留在王志梅那里了,之前给邢晨和至炎他娘吃的阿胶这个时候应该有效果了,是时候将阿胶推出来了。挂着玥恒的名字,将阿胶送到许攸的医馆售卖,该是一个合适的途径。 柳卿差不多也该生产了,这时候写信问候一番,他们回信的时候估计自己就当上姑姑了。 天气太热,阿正也不再天天往郊外跑,只是银毫自个儿住到郊外的山上了。阿正说山上有狼群,银毫好像相中一匹狼,整天黏在人家身后求爱呢! 大军走后的第二天,萧政晔正午休,阴凉的大殿中突然凭空出现一黑衣人,竟也无人察觉。 黑衣人见皇帝正在休息,愣愣的往墙根处一站,眨眼间竟又看不见人了。 萧政晔神思刚刚清明的时候,黑衣人再次出现,无声跪在龙床前。 萧政晔猛的见人出来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来人,才缓缓松了口气,低低道:“你下次再来,能不能先给朕打声招呼?你这样子出来,是不是想吓死朕?” “属下不敢。属下记住了。” 萧政晔擦擦头上出的虚汗,声音低哑:“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截获了大皇子殿下派人送到突厥营中的密信。” “什么!”萧政晔惊起,满脸惊愕沉怒,伸手,“拿来!” 黑衣人呈上信件,萧政晔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暗,紧拧的眉头阻成了山,一掌将握捏成团。 “混账!这个混账东西!吃里扒外!”萧政晔一甩手将东西扔到地上,苍颜间隐现病态潮红,“朕就算没有明钰,也不会将皇位留给你!孽子,简直是孽子!” 皇帝从只穿着帛袜,从榻上踱到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跪在地面的黑衣人像眼瞎一样不加劝阻,任由他一个人绷着脸生气,将寝殿闹腾的像菜市场。 没有皇帝发话,吴公公等在殿外,身子躬的越发低,殿外一众宦官宫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大出气。 没人知道皇帝正午睡的怎么突然就发起大火,像做了个噩梦没醒直接喊骂起来一样。御前的一帮人腿脚都是颤的,生怕皇帝将无名火气发到自个儿身上。 半晌,萧政晔火气渐渐缓了下来。黑衣人才默默问了一句,“皇上,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不用做,信都截过来了,还怕什么!”萧政晔按开殿中一个机关,将那封被自己搓成团的信扔了进去,“严密监视大皇子府,朕自有安排。回去吧!” “是。”黑衣人朝背对着自己的皇帝躬了身子,下一秒便消失在空气里。 “来人,服侍朕更衣!” 忽兰在皇宫里做了什么,除了那几个闭口不言的大臣,谁都不知道。所以,在使馆被大量士兵包围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忽兰公主被软禁了,包括焦急等待突厥那边消息的萧明延。 数日中,萧明延都试图进到使馆内向忽兰示好,但门边的护卫却说,在禁令解除前,除非忽兰公主自己出来,任何人不得入内。萧明延吃了个哑巴亏,黑着脸离开。而他前脚离开使馆,皇帝身边的黑衣人后脚便将消息送到他手里,皇帝不乏又是生一通闷气,搞得御前的人好几日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做的不好被拖下去受刑。 秦玥在六天后收到老家的回信,柳卿在七月二十八生了个女儿,白胖白胖的,秦汇高兴地在街上跑了一大圈才缓下心头的激荡。算算这小侄女也才满两周,秦玥心说自己不会算日子,写信的时候应该直接给送过去些礼物才是,现在只能等下次了。 收到信知道秦玥的意思,家里直接把所有的阿胶都给许攸送去了。老爷子现在想歇歇,不坐堂了,就乐呵呵接了东西自己鼓捣去了,说一定给买个好彩头,不让秦玥费心。老爷子还说了,现在那些驴皮都在他们那边,问问秦玥要不要直接将阿胶的做法交给自己,由他来做,总比白白浪费驴皮要好。他也不贪她的钱,就是想多点新鲜事儿,巴拉巴拉之类的说辞。 秦玥算是看出来了,这信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写的。前面关于家事琐碎的部分是大哥秦汇的字,后面说到阿胶,就变成许攸飘逸的草书了。和着他们都将信瞧了一遍,又都写了回信搁一块送过来了…… 秦玥思量了一炷香的时间,将瑾泽的小爪子来来回回捏了三四遍,才提笔回信。 阿胶制法教给许攸,反正这是个累人的活儿……她也不差孝敬师父的那些钱,毕竟是许攸主动收她为徒的,就先让他在梁城售卖阿胶,分给师父两成利也可以。以后,若是想在京城就近办厂,她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不过那得先结交结交某人。 秦玥一边想着,一边下笔,家里的人都多几分问候啊,再来给师父顺顺毛啊,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张纸,才算是写好了。 瑾泽半倚半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朵小黄花,那是小雨进来塞给他的。泽包子瞧着一旁的秦玥,一会儿呀呀叫几声。秦玥心思一动,朝着他嘿嘿笑,拿了把小剪子来,凑到他劲后…… 瑾泽不知道娘亲要干什么,借着她的动作微微弯着身子。 嘿,今天怎么这么乖?秦玥心中叫好,手下动作飞快,轻轻嚓了一声,一撮细嫩的头发落到手里。而泽包子突觉脖子上一阵凉,不禁打了个哆嗦,吓的秦玥差点将剪子扔掉。 秦玥一手捏着头发,一手拿着剪子,两条胳膊张的开开的,瑾泽屁股一歪,倒在她怀里。感觉这动作还挺好玩儿的,咯咯笑了起来。 “你个傻小子,笑什么?等以后让你见见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还有你的小妹妹!”秦玥笑着,捏着那撮黄毛在他鼻尖上瘙痒,瑾泽又是一阵咯滴滴的笑。 胳膊一拐,将泽包子推起来,让他自个儿坐好。秦玥找了一条细细的红丝线,将那撮黄毛缠好,也装进了信封里,给爹娘留个念想! 又过了八日,东北那边传来消息,说突厥与中楚达成协议,突厥归降中楚,成为中楚附属国,每年缴纳贡赋,而中楚则有守卫突厥之责,共同致力于双方百姓生活安康。 此消息一传出,最高兴的当属东北地域的百姓,不用征战就能换来长久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法啊! 然,随着时日的推移,等待的愈来愈焦躁心生恐慌的萧明延,则是直接掀了桌子。 他被人算计了!不,他定是被人盯上了! 是谁?太子还是父皇? 萧明延越想越后怕……是父皇,肯定是父皇!不然不会不让他进使馆! 想到此处,萧明延晃觉头顶一片黑暗,他已经可以预料到皇帝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了。是随意封王丢到一处荒地,还是就此软禁,待明钰上位让他惩治自己? 惶恐中的大皇子在一刻间感觉天都要塌了,他辛苦多年,结交了一众大臣,纳了几个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就为了获得她们家族的扶持。可是竟然在今天让自己亲手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在父皇的眼下。这感觉,简直就是自己在扮小丑作怪,而其他人都在眼睁睁看着你耍,心中嗤笑也不说出口,就看着自己作茧自缚…… 东北消息天下皆知的当晚,大皇子萧明延在外逃途中,被一群不知名却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截住,直接将人打昏,送进了天牢。 就算是亲生儿子,作为皇帝的人,也不容许他们对自己的江山有异心。 皇帝再老,身体再不中用,但在此时,他活着,别人就是臣,就当遵循他的国法,善行其政,谋其所想,患其所求。 萧明延错就错在,在皇帝还在位的时候,作为一个儿子,一个臣子,出卖他爹的江山,与外人交媾,其心可诛。   ☆、第十十九章 尘埃落定 三伏天,家里孩子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晚出晚归,秦玥就只呆在家里照顾瑾泽。【鳳凰小说网 更新快 请搜索f/h/x/s/c/o/m】泽包子现在能吃多一些的东西,秦玥每天给他蒸一个鸡蛋羹,喂他吧唧吧唧吃一半,剩下一半自己吃。 每次瑾泽意犹未尽的时候,眼巴巴看着娘亲将剩下的蛋羹羹几口吃掉,小嘴就扁的像鸭子一样,一着急想去抢吧,又坐的不是太稳当,动作一大人就往一边倒。 为此,泽包子鼓足了劲儿的练习坐姿,不出三天竟然能稳当当跟秦玥抢盛蛋羹的小木碗了。 泽包子扬着胖嘟嘟的指节抓挠,目标直指蛋羹,眼睛瞪的圆又亮,活像只小老虎。秦玥挑挑眉,将小木碗往脖子后面移了移。 “瑾泽,你能吃一整个鸡蛋吗?这里面可是还有虾米,你吃的多不好哦!” 瑾泽呀呀叫了两声,屁股往前一蹭,抓着往秦玥肩上抱,米分嘴儿边的哈喇子直往下落。 这么能吃,以后说不定真成一个小胖墩儿呢……那可不好,不好找媳妇儿! 不过,秦玥垂眸看已经蹭到自己怀里打滚儿的瑾泽,小身子软绵绵嫩乎乎的。从刚出生的大半个小手臂的个子长到现在的白嫩小帅哥,不多吃点还真不行。 “罢了!给你吃吧,以后一天吃一个蛋羹好不好?” 秦玥一边说一边半揽着瑾泽让他坐好。看娘亲手里的小碗重新回到视线里,瑾泽忙闭嘴坐好,盯着小碗动脑袋。看他那老实样儿,秦玥不禁又揉揉他的脑袋,才在他微微的抗议声中将一勺蛋羹送到他嘴边。吃到香软蛋羹的瑾泽舒服地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放下木碗,秦玥戳戳瑾泽的小肚皮,“吃饱了吗?” 瑾泽也呆呆地顺着秦玥的动作瞅着自己的肚子,秦玥戳过,自己也抬起爪子拍拍,砰砰响…… 秦玥瞧着小家伙迷糊的样子,笑着将他抱起来轻轻摇晃着臂弯,“既然吃饱了咱们就睡觉觉咯!睡个好觉觉明天就长一厘米,就能见到爹爹了!” 瑾泽无聊的抓着秦玥的吊带,没什么反应的嘟着嘴,凑在秦玥身上嗅嗅,恩,很香很熟悉的味道! 秦玥正自言自语说着话,忽觉胸前一热。低头瞧,瑾泽正吧砸吧砸含着自己的裙子…… 秦玥汗颜,将内衣一扒……泽包子咯滴滴噙上去。 “主子,秋闱要来看少爷。”紫叶在外道。 石心才刚成亲,虽然卖身契已经交还给她,她是自由人。但那丫头心中过意不去,非要来家里伺候秦玥。秦玥哪里依她?她家里还有婆婆需要伺候呢!便给她下了死命令,成亲头一个月,除了礼节上需要回娘家的时候,不许回来! 所以这些日子,都是紫叶在伺候。 “让他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抱瑾泽出去。” 前几日石青和秋闱去了趟梁城,将季司和他爹接了过来。这之后,秦玥还没见过秋闱呢!想想还是有些担心他,不知现在他脑部的血块散开了没有,若是散开了,只需服用药物,失去的记忆许很快就能回来。 秦玥耐着心思等瑾泽吃奶到满意,才将他放到一边,自己穿了衣服裤子,抱着他到了外面。 秋闱正好扭头看着娘俩,咧嘴一笑,修长隽秀的眉眼扬着漂亮的弧度,“娘!我来抱抱弟弟!” 被送到秋闱臂弯中的泽包子因为刚刚吃饱喝足,张开小嘴打着哈欠,眼皮子也懒懒地往下耷拉着。 “唔,弟弟要睡觉了吗?”秋闱垂头瞧着瑾泽的小脸,孩子一点头,他也跟着点一下,双臂还收紧了担心瑾泽摔下去。 “娘,来坐着!”秋闱放低声音走到矮榻旁缓缓坐下。 窗边的绿萝将他的侧脸映的一片翠光,光影生动,恍惚中觉得榻上的秋闱认真而温柔。 秦玥坐在另一侧,“吃过东西就打瞌睡,瑾泽就是这样子。” “娘,瑾泽会长的和我一样高吗?”秋闱抬眼,神色期待。 “当然了!你爹与你差不多的个子,瑾泽自然也能长这么高。” 秦玥握着瑾泽的小手,软软的,已经不跟自己作对了。抬眼看,泽包子已经睡着了。 “那等弟弟长大了,我就带他一起玩儿,教他学功夫!”秋闱缓缓笑着,望着泽包子的目光也温温柔柔的。 “好!不过到时候估计阿正会和你抢着教的吧?” “那不一样,我是哥哥,阿正是叔叔啊!”秋闱小心抚上瑾泽的脸蛋,嘿嘿笑了一下,低头亲了一下,“娘,我来看着弟弟好不好?” 秦玥点头,“可以啊!不过你可不能一直抱着,会热的。紫叶,你将小床搬出来,让秋闱在这看着……” “不用啦娘!”秋闱抬手拦了紫叶的动作,“我带瑾泽到我那屋睡行不?” “那也行。但是瑾泽下午会拉一次便便,刚才喝了水还会尿尿的,你可能好好给他擦屁屁换尿布啊?” “可以可以!”秋闱起身,朝秦玥笑笑,“那我回屋了,娘你赶紧歇会儿吧,到晚上我就将弟弟送来。” 瞧着秋闱修长玉立的身姿消失在视线里,秦玥莫名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反正秋闱一直以来都是很疼爱瑾泽,不会伤到他的。秦玥耸耸肩,摆手让紫叶回去休息,自己也要午睡一番了。 大军归来的时候,带来了突厥王的信件。 本定的忽兰公主和亲中楚,事宜不变,但希望萧政晔能够询问一下忽兰的意思。突厥王是一国之王,亦是忽兰的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看到信的萧政晔毫不掩饰的朝堂下站着的张文隼望了一眼,略略的揶揄和轻笑。这么说,突厥王是知道忽兰在中楚有意中人的了! 文隼至今未娶,听他爷爷说,这小子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咳咳……”猛然窜出来的一阵逆气让皇帝连着咳了许久,直将脸都咳的从红变白,额上冒了层层冷汗。 “父皇!”萧明钰急上前帮皇帝抚平呼吸,惊见金丝楠木桌沿上的喷血,声音颤颤着慌:“传御医!” 皇帝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是,让文隼娶了忽兰也不是不可。虽然文隼麾下不少士兵都对其听之信之,但自己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往后的事,就是他和明钰之间的较量了。且文隼现在对明钰还是很支持的,只要明钰不触及他的底线,他还是会效劳中楚,保护着他一家三代祖居的地域…… 在宫中御医忙着抢救萧政晔的时候,天牢传来不好的消息——大皇子逃走了! “即刻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传令京兆尹府,全程搜捕大皇子。死活不论!” 萧明钰连下两道令,皇帝昏迷,无人敢抵抗太子的意思。 诏令一下,京城几大城门立刻进入严密监查中。张文隼亲自带人守城,京兆尹府一时全体出动。京城一时人心惶惶。 周恒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被搜查过两轮了,显然,还是没有找打大皇子。 “发生什么了?”秦玥安抚着瞧见陌生人的瑾泽,着急问周恒。 “大皇子从天牢逃了出去……” “天牢?!那他肯定有同伙啊!” 周恒沉默,拉秦玥坐下,自己抱着瑾泽轻抚着,“我觉得天子殿下不会让眼中钉这么轻易的逃出去。他肯定还有后手。” 秦玥微愣,瞧着男人沉毅的侧脸,竟奇异的安下了心,凑在他肩膀边上,低笑着问:“相公,现在皇上病重,你说萧明延会不会潜到东宫伺机杀了太子,然后自己做皇帝啊?” 周恒一指按住秦玥微启的唇,敛敛神思,也低声道:“太子是比我还睿智的人,怎么会等着人上门……” 周恒手下一紧,揽着秦玥的手僵住了。 秦玥抬头询问:“怎么?” “玥玥你说的还真有可能发生。我好像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了……” 周恒低低的声音若浮在空中的雪花,将炎夏的空气撩得凉了几分。秦玥捏捏他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许久不见娘子如此好奇求知的模样,周恒懒懒笑了下。念及太子不做无把握之事,他也不着急,更可以落得几日清闲。 “玥玥咱们月余不见,来先慰劳慰劳为夫。为夫心中舒畅了,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切!”秦玥一拍周恒脑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笑的像一只狐狸!比银毫还狡猾!” 周恒现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眨眨长翘的睫毛,“狐狸……跟银毫,有什么关系吗?” 瑾泽随着周恒无辜纯洁的表情,呼噜噜嘟囔了一声,小手一抬,揪住周恒胸口突起的位置,使劲一抓…… “喔!”男人吃痛低呼。 秦玥闷笑,将瑾泽的手拨拉开,“瞧,儿子都嫌你欺负我呢!” 周恒苦着脸:“玥玥你是不是经常被瑾泽抓……好疼……为夫今后定更加疼爱娘子,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 待瑾泽换了姿势重新趴在周恒身上,小嘴嘟嘟着,有点不满意娘亲夺了自己喜欢的小突突。周恒才道:“太子想赶尽杀绝……最迟明天,大皇子不死也残。” 诚如周恒所想,萧明延在孤注一掷的时候,带人杀进东宫,却掉进了萧明钰设下的陷阱,双膝骨碎,按太医的说法,再无站起的可能。 皇帝在萧明延被捕后的次日醒来,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得知萧明钰的动作,苦笑一番。 太子终究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他比自己更适合当一朝天子,该怀柔时放低姿态,该强硬时毫不留情。 萧明延如何能从天牢中逃脱?天牢重地,就算有帮手,不内应外合,插翅难逃。如此,不是太子放水还能怎样? 故意让萧明延逃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入东宫行刺。此番下来,就算太子将其杀了,世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萧明延如今成了这样,再不会有人威胁他的皇位——谁会让一个残废当皇帝?! 皇帝自知时日不久,召集重臣当场宣读遗照,如众人所料,皇位始终都是太子的。   ☆、第二十章女 终:儿女双全 风月残卷,星河轮替。【鳳凰小说网 更新快 请搜索f/h/x/s/c/o/m】京城长街上的蔷薇绿桐枯了又盛,染了白霜残雪,渐趋繁荣。 这世界上,年岁与人的寿命比起来,永恒像星光一样璀璨,虽人世生离死别,但生活永远不变。人潮涌动中,来来往往的面孔或不相识或眨眼即逝,穿梭而成的繁华在日日迁徙,而喧嚣和平静,在交替着,充实着百姓的日子。 京城新贵大街,新建成刚几个月的丞相府柳绿花红,前庭落英缤纷秀美如桃源,后院开阔的一片平地上,却种满了刚冒出芽的菜,青嫩嫩一片,像是,农家庄园。 忽有人敲开了丞相府大门,门房刚一开门,一身着暗银底子明绣金龙锦袍的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进来。 门房连反应都没有,立时躬身行礼。 自小姐出生来,这位,每月都到府中走一趟,他已经习惯他这不大张旗鼓却霸气满满的行径。 小家伙抿唇摆摆手,唇红齿白的小脸一派正经,话也不吭就直接往里走。身后一群随从紧随其后,连步子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小家伙面上肃然,但瞧他的黑白分明的眼就知道,他极烦身后有人跟着。正经小孩儿暗暗斜了眼往后瞥瞥,负在身后的手相互攥了攥。 真是不爽?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看着他! 小孩走了一路,丞相府中扫洒忙碌的丫头伙计就跪了一路,沿途皆是土灰沾脏了的衣裙。 “殿下,瑾希小姐已经换房间了,现在住在东苑。” 萧成炎刚转了往西去的步子,身后低着头紧跟着的太监就用一辈子都不变的语调说了这么一句话,成功地停住他的脚步。 “出宫的时候怎不知说一声?” 萧成炎回首,微扬着眸子看他。 那换了便装的太监半蹲半跪着,将身子放的比四岁的萧成炎还低,“回殿下,出宫的时候您让咱们的人都闭嘴,道是会影响您看望瑾希小姐的心情。” 萧成炎微微收了下颌,本是纯挚幼嫩的脸蛋偏偏冷淡的像一片薄冰,紧抿的薄唇亦显示出自己不那么美妙的心情。 面前的太监不再出声,跪了一排的宫中随从已经丞相府下人,皆大气不敢出,隐隐觉得太子殿下要生气了…… 半晌,当一旁杨柳的绿枝拂动,光影在萧成炎身上洒了几个来回的时候,小小的人终于抬脚向东苑走去。 “做奴才的要懂得审时度势,不要临到紧要关头再提醒,那更会影响孤的心情,可记下了?” “是。” 然后今日,萧成炎的心情注定了不好。 还没踏进东苑的拱门,一人悠哉哉斜倚在爬满凌霄花绿叶的门边,笑吟吟瞧着萧成炎。 “淮言君,不是说过了,你不必每月这么例行公事一般来此。例行的令人发指。” 依旧是青涩的声音,慵懒中透着半丝随和半丝警告。 萧成炎狠狠瞪了一眼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周瑾泽,“我来看太子妃,不关你的事吧?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他今日可是特意提早一个时辰出宫的,现在也就是京城百姓吃早茶的时候,周瑾泽肯定没有完成课业! 瑾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头顶垂落下的一枝绿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着。 他耸耸肩,柔嫩的嘴角一歪,笑眯眯道:“真不好意思,今天的课业,我昨晚已经一并完成了。” “……”萧成炎哑口无言。 身后一众随从默默为太子殿下默哀。凡事说一不二、都做到最精的太子殿下,只要一遇见丞相之子周瑾泽,就只能屈居第二,连来看看未来太子妃的事儿,都多次受到阻挠。 “子岚君,你也知道我对令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我只是一个月来看她一次,培养培养感情而已,你有必要摆出这么一副我是大灰狼,准备吃小红帽的模样防着我吗?”萧成炎握拳,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瞅着周瑾泽,心里直叫苦,既生瑜何生亮啊! “你难道不知道,有种感觉是,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吗?”周瑾泽挑眉,无奈拈了一片绿叶轻揉着,“在我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口,“瑾希就是我们家翡翠雕出来的白菜,而淮言君你,就是拱了她的猪!” “你!” 身后几声压抑的粗气,明显在忍笑。萧成炎瞬时涨红了脸,气道:“孤是太子,配的上瑾希!瑾希是白菜,孤就是养白菜的菜园子!瑾希是翡翠,孤就是采矿场!” 周瑾泽:“……” “什么菜园子采矿场啊?” 秦玥缓缓从门后走来,瞧见门口两个对峙的孩子,淡淡笑着向萧成炎行了礼。 “太子殿下还真是每月一来,耐心非比寻常。” 萧成炎负手,舒缓着被周瑾泽气炸的肺,淡定道:“要让太子妃从小就对孤有依赖,识得孤的模样气味,自然要时常来看看的。夫人,孤能进去看看瑾希吗?” 秦玥悠然抬手做请势,“自然可以。” 萧成炎挑衅地朝周瑾泽哼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孤的女人,孤自小就得宠着!这是孤的处事原则!” “……”多大点屁孩儿,还处事原则! 瑾泽撇撇嘴跟上他,脚是抬起来了,身子却被人揪住了。 无奈站直了身子,后转,低头抱腿:“娘~” “怎么又跟太子呛声了?不是说了,他一个弟弟,你谦让着点。他在宫中诸多规矩烦扰,在外面才能舒心些,你就陪着他当个孩子就好,怎么又整起什么菜园子采矿场了?”秦玥素手按在瑾泽肩上,止了他往前的动作。 “娘,我这不正是缓解他压抑的心情呢吗?您没看出来?”瑾泽委屈扁扁嘴,握上她的手轻晃着,“淮言君在众多阿谀奉承的人面前是紧绷的,而我不同,我挖苦他,挑逗他,给他不一样的心情和感觉,让他尽情释放心中的压抑,很好!” 瑾泽虎着脸点着脑袋,说的煞有其事有情有理。 秦玥抬手敲在他脑门上,“黑的也给你说成白的!还不去书房学习!” “那可不行!”瑾泽紧跟着秦玥的步子外加拽着她的裙摆,“娘,我得看着淮言君,不能让他占妹妹的便宜!” “太子早就亲过瑾希了。” “真的?!” “真的。” 瑾泽瞬间松了秦玥的裙摆,窜到了瑾希和瑾宸房里。一会儿,里面传出了闷闷的打架声…… 秦玥默默瞧着两以扭曲姿势缠到一起的孩子,望望雕花屋顶,淡定十分地走到小摇床前。 米分嫩嫩软绵绵的褥子上,两个娇小的宝宝并排躺着。一个穿着乳白的新花袄子,是周恒与秦玥的女儿,周瑾希;一个穿着米分蓝袄子,是瑾希的孪生哥哥,周瑾宸。 而在厅外和瑾泽打架的萧成炎,是当今皇帝萧明钰的嫡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去年八月十五的时候,皇宫中秋晚宴上,丞相周恒竟然没有出席。皇帝告诉萧成炎,他未来的太子妃今日出生了,丞相回家陪他夫人和孩子了。那是萧成炎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太子妃,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丞相大人的女儿。那晚,小小的太子殿下又高兴又纠结。 知道自己的太子妃已经降生了固然高兴,但是吧,子岚君这个众人皆称赞的丞相之子,却对自己似敌似友。而瑾希,竟然是他的妹妹! 自此,太子就陷入了追寻太子妃的脚步,和与瑾泽对抗的战争中去了。 周恒在萧明钰顺利继位后,被封为御前行走。在四年多的时间中屡次献言进策,最终成为中楚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秦玥心心念念想开的银楼终于建了起来。璀璨夺目的钻石和华丽雕工的银饰完美结合,一经推出,几日间风靡整个贵族圈,亦成为刚刚充实过的后宫女人争相购买,以求得皇帝看见自己的美,好留宿一晚的赌注。 当那些年轻的女人抢购玥恒银楼最新款时,为求精致保养的五十来岁的太太们,则日日服食阿胶和阿胶糕,气色一日比一日好,阿胶的名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成为贵妇圈里的新宠。 没有和秦玥合作阿胶和银楼的张文义气吐了血,这可让他少赚多少银子啊!日进千两都有了呀!为此,张文义还三番两次上门找秦玥谈生意,希望自己能分一杯羹。但是,喷出的唾沫星子,和收到的回报,成反比……最终,无果。 张文义每日不是在周恒面前哭诉,就是来家里搅和秦玥安生的日子。秦玥无奈,只好又在京城开了一家茶楼,广式茶楼。与张文义合办,依旧是四六分,张文义六成,秦玥四成。 刚开始说开茶楼入股,张文义还不太满意。但秦玥一说经营范围,以及该茶楼能带来的新风尚,他也悄悄的动心了。 此间茶楼不再以玥恒命名,而直接叫“广式茶楼”。三层豪气的茶馆开张后的一个月,专注养生的老爷子老妇夫人们,每日都到那儿喝点养生汤,吃些虾饺,来两笼灌汤包,走的时候顺便给家里的孙辈带上一笼烧麦。 而在周恒当上丞相的时候,秦玥却又开了一家小的不能再小的面馆。只有窄窄的一个隔间,放了六张长桌,面条又都是及其低价的,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能吃得上的价钱。面条种类还很多,牛肉拉面,羊肉烩面,香菇鸡丁面,丸子面,肉丝面,味道极好。且出乎意料,这窄窄的一家店,每日都是满员,等的人比吃的人都多。 后来,连萧明钰都在晚间微服出巡,来蹭了一次饭…… 只有周恒知道,开家平价的面馆,是秦玥一直以来对贫苦百姓的关怀善心。 “瑾泽。” 光亮的门口忽然被人影挡住了,两扭缠着的孩子同时抬头望。 风尘仆仆,却还不掩举止间的从容静致,清隽沉静的周恒身长玉立,淡淡看着在地上滚的满身汇的小子,面上浮着淡淡的无奈。 “爹……” “丞相……” 秦玥笑眯眯迎了出来,目不斜视地挽上周恒的手臂。 “相公,你回来了。” (全剧终) ------题外话------ 第一篇文,一百万字,耗费了半年的时间,说不出的辛苦。写的时候就想,完结的时候要好好写一次完结感言。但真到这个时候,反而没什么想说的了。 这篇文只是我千万个选择中的一个,以后的很多日子里,都将有比这选择更需要耐心毅力的决定。而不管做决定的人是谁,都辗转反侧,都苦苦思量,希望能做到最好。 闲妻有点头重脚轻了,相比而言,我是一点都不会写权谋心计的,能耐心写完夺权的部分,自己都佩服自己了……嘿嘿,有点自嘲了哈!以后估计还是会写的,等我毕了业,有了稳定的工作。恩,想写一本像《请回答1988》系列一样的怀旧文,还想写一本关于野外求生的文,还有,一个傻王和一个冷漠女的故事。 等我,筹划的更好,积淀的足够成熟,再来!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