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招惹 作者:苏鎏 ==================   ☆、第1章 车祸 夜晚,风疾雨骤,省国道通往s市某路段的隔离带,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一辆银灰色轿车卡在缺口处,头已经冲进了路边的草坪中。车子损毁相当严重,右车头几乎整个撞凹进去,扭曲的金属盘绕在一起,就像一只张开大嘴的野兽。 驾驶座上司机满身是血一动不动,一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的小姑娘扒着门不停地叫着:“爸爸,爸爸……” 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响亮。 旁边的草坪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费力地抱起一个成年男子。男子面目全非,身上许多处伤口不停地向外流血。血混入雨水中,很快将周围的草地染红一片。 小男孩只静静地抱着他,一言不发,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那一边扒不开门的小女孩哭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他来,绕过车头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叫他名字:“子彥,子彥?” 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仿佛这一大一小都在这场惨烈的车祸中丢了性命。 远处响起救护车和警车的笛声,小女孩跑到路边想要探头张望,却突然两眼一黑,直接跌进了潮湿的草坪中。 一切似乎突然归于平静。 十八年后。 清早八点,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 檐下细水滴滴,空气干净微凉,吸一口神清气爽。许烟雨推开小洋房老旧的窗户,几滴雨水落在她的手臂上,有种沁凉的舒服感。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妈妈推开二楼楼厅的门,把早餐端了上来。 “妈,我们自己下去吃。” “没关系。”许母脸上含着笑,“我先给你们拿上来,回头再给你爸端过去。小哲呢,起来了吗?” “嗯,他正在准备出门的东西。” 说着许烟雨看了眼房间紧闭的房门。门的另一边,一个不到四岁的男童安静整齐地穿好衣服,找出同色系的袜子,然后拿起放在床头的书包,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放进包里。 雨伞、水壶、书本、蜡笔盒,还有一个略显破旧的大象毛绒玩具。最后他拉上拉链,将一顶黑白色的棒球帽戴在头上,趿着拖鞋出门。 外面屋子里许烟雨正在收拾桌上残留的东西,全是和工作有关的。剪刀、尺子、纸笔,还有一些碎布头。 小男孩出来的时候她还没做完,一见对方的神情她立马解释:“马上就好,妈妈马上收拾好。” 小男孩微微一皱眉头,很艰难地忍住了没开口。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吃掉了早餐,随后冲许烟雨道:“妈妈,出发了。” 许烟雨收拾了东西后拿了片面包,胡乱塞嘴里嚼了两下,带着男孩子下楼。到门口的时候男孩自己打开鞋柜,挑了和衣服相配的球鞋出来,细致安静地系好,两只鞋上的鞋带蝴蝶结大小几乎一样,连方向都一致。 许烟雨在后面穿外套,顺手拿了双平跟鞋换上,见男孩要走,她招呼了一声:“小哲,等等妈妈。” 男孩回过头来,再次皱眉:“妈妈,我的名字叫y。” “是,妈妈知道。可现在我们回国了,外公外婆年纪大不大会叫这名字,以后我们叫许哲好吗?” 男孩是不容易被说动了,但看看妈妈有些凌乱的头发,他最终妥协:“好的,就此一次。” 许烟雨松一口气,带着孩子出门。出了大门后小哲停在门口,轻轻跳了三下,然后将帽檐拉下一点,随即牵起许烟雨的手,走入了初夏的清晨里。 他们在家门口搭公交车,去距离此地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中间要换一趟车。在这一个半小时里,许烟雨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不停提醒孩子:“小哲,不要咬指甲。” 她每说一遍,小哲就停下来十秒,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许烟雨必须一刻不停地盯着他,当他有把手塞进嘴里的欲/望时,她必须立即拉住他的手,重复刚才的话:“不要咬指甲。” “好的妈妈。”小哲总是这么回答,但又固执得继续自己的动作。 这是他的习惯,坐车的时候咬指甲,没有原因,就像天生刻在血液里了,似乎从一出生就会了。 早上十点钟,他们准时到达医院。说是医院看起来却不大像,开放式的大门口绿树成荫,走进一段后是片草地,草地后有一片两层的低矮建筑,占地面积不小。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跑来跑去的儿童和大人,一种温馨快乐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一家康复中心,许烟雨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今天她和院长约好,对方要亲自见见许哲。 两人先去了院长办公室,简单交谈之后院长先带小哲去到一间房里,推门一看里面全是十岁以下的儿童,近一百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玩具和训练器具,身穿淡绿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微笑冲他们打招呼,最后其中一个过来领了小哲过去,让他和别的孩子一起玩。 许烟雨则和院长退出来,在走廊里边走边聊。 院长问:“已经确诊了吗?” “是,大概半年前确诊的,也做过一些这方面的治疗。” “能问一下是在哪里确诊的吗?请别在意许小姐,我只是希望能得到小哲更完善的资料,更好地帮助他。” “没关系。他出生在法国,我们半个月前才回国。之前是在法国的医院做的检查,被确诊为这个病。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和一般孩子有什么不同。” “当然亲爱的,他简直是个天使。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的孩子全是天使。其实得了亚斯伯格的孩子融入社会并不困难,他们很多人都能正常地生活一辈子。就像刚才我看小哲,他和一般的四岁男童没有区别,只是有他自己的个性罢了。” “是,很多时候我也觉得他和别的孩子没差别。但细细想还是有点不一样,比如他喜欢戴帽子,大部分时间都不愿意脱掉。还有他的书包,无论出门走到哪里,哪怕只是带他去拐角买个冰淇淋,也一定要背着。书包里的东西也一直是那几样,雨伞、书本、水壶还有玩具大象之类的。对了,他出门前一定要跳三跳,这个让我很不解,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习惯,对我们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但对他们却很重要。有时候并不是意义的问题,就像我们睁眼久了要眨眼一样,这是身体最自然的反应。如果没有影响生活,我认为不必太过在意。小哲的语言发育怎么样,能说很多话吗?” “这一点还不错,交流没有问题,和别的孩子也可以玩到一起。有时候我觉得他只是个比较固执有些小习惯的孩子罢了,我真没觉得他其实是生病的。” 院长微微一笑:“你能这么想特别好,家长的态度十分关键。你释放的压力越小,孩子的压力也会越小,他健康成长的可能性就越大。你这样的心态已经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下了楼梯,走到外面的草地前,院长继续介绍院里的情况:“基本上我们不主张用药物治疗孩子,除非有别的特别明显的病症。除了一些物理治疗外,我们更希望通过培养让他们有所改善和进步。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很有爱心也很有经验,你把孩子送过来完全可以放心。” 许烟雨来之前都打听过了,自然知道这里是好的。事实上这里不仅是s市,甚至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康复中心。好地方效果自然好,但价格也是不菲。她在法国打工赚的那点钱,估计全得砸进来了。 但她一点儿没心疼,跟着院长去交了半年的费用后,给孩子制定了定期来这里的时间表,然后就带着小哲离开。 才一个多小时小哲已经交了几个好朋友,临走的时候十分不舍得,和朋友们挥手道别,并保证:“我还会再来的,你们等我。” 孩子们全都笑着回应他。那一刻许烟雨真心觉得院长说得对,他们都是最美的小天使。 回去的路上小哲依旧想要咬指甲,但频率意外低了不少。许烟雨有点欣慰,如果中心真的有用的话,她的钱也算花得值了。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她带着孩子在一个商场前的公交车站台上等着换车。小哲坐在那里吃着许烟雨给他准备的水果,而她则站在一旁陪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不太吵闹的马路突然热闹起来。不远处笛声交错,朝着她所站的方向渐渐逼近。她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两辆警车开了过去。没多久车子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人开始对道路进行封锁。 许烟雨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旁边有人说,似乎前面大楼有人要跳楼,因为是老式小区道路狭窄,怕消防车和救护车开不进去,临时了进行道路管制。 许烟雨愣了下,就在这时她等的公交车来了,她顾不得多想就带孩子跟着人群往上走。 而就在距离此处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辆黑色卡宴放慢速度挪了过来,在经过前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车里坐着的男人一抬头,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初夏时分的晌午,一个年轻女人穿了件白衬衫,下面是条细窄的牛仔裤,长发微微束着,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她牵着个小男孩准备上车,似乎还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候车椅。 就是这一回头,车里的男子一下子看清了这女人的长相。一张脸精致小巧,不施一点脂粉,有一种素净的美丽,和他印象里的某个形象十分契合。 男人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老钱,停车。” 司机愣了一下,回头问了句“什么少爷”,脚刚放到刹车上准备踩下去,一辆从左面小路开出的白色雪铁龙速度太快,刹车踩下后依旧没能控制住,直接撞在了卡宴的腰腹部。车子被撞出去两三米,又跟旁边车道上的一辆蓝色凯美瑞撞在一起。 三车相撞动静不小,已经踏上一级公交台阶的许烟雨愣了一下,本能地探头往斜后方看。隐约听得有人在喊“有人受伤了”,却看不清车祸的具体情况。 身后小哲戳戳她:“妈妈,快走吧。” “好。”许烟雨说了一声,快步上了公交。   ☆、第2章 轻生 霍子彥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手臂隐隐有些作痛。 他想大概是骨折了。司机老钱冲了过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他却淡定道:“没事。” 雪铁龙的司机也过来了,一见霍子彥的车先苦了一张脸,除了道歉说不出别的话。另一边凯美瑞的司机是个女生,被撞击的时候正在打电话。手机掉在了车里,她弯腰去捡,却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车窗玻璃。 女车主捡起手机去看车外,就见霍子彥静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令人怦然心动。那是她从小到大见过长得最好的男人,干净纯粹却又干练成熟。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涌过无数美好的形容词。 她开门下车,霍子彥问她有没有受伤。她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全身,没发现有什么疼的地方。倒是车被撞得掉了一大片漆,霍子彥立马递上一张名片,承诺会负全责。 前方刚刚开过去的两辆警车中的一辆又开了回来,临时接手了这起三车相撞的事故。 许烟雨看了一眼那团混乱,自顾逢上车。结果刚上去司机就解释道:“前面封路啦,得绕道走,你去哪里啊?” 许烟雨报上了地址,司机连连摇头:“去不了了,我现在只能绕过这一段往旁边的路走,只去终点站。” 于是许烟雨只能带着孩子下车,停留片刻后决定继续往前。前面虽然封路,车过不了人却可以走,她准备带小哲走过这一段后去搭地铁。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车祸现场一眼,随即掉头离去。 霍子彥却没看到这一幕,还在应付雪铁龙的司机。司机年纪不大,看着二十左右的样子。打扮十分入时,头发又染又烫。他一个劲儿地向霍子子彥赔不是,表示自己是新手,刚拿到驾照二十天,实在不是有意的。 霍子彥看一眼他递过来的驾驶证,接过手转手递到来处理的警察手里,把理赔的问题交给了老钱。警察把三位司机叫过来问话,趁这个当口霍子彥摸着发疼的左手臂,钻出人群往公交车站台走去。 刚刚那辆公车还停在那里。他跟在一个老太太身后上车,司机又用同样的话问他:“您去哪里?我这车现在只去终点站。” 霍子彥没回答,眼神在车厢里快速浏览一遍,没发现刚才那个女人的踪影。于是他问司机:“那个带小孩的女士呢?” 司机看他打扮不凡说话也很斯文得体,不由神情一凛,指指前车窗玻璃:“她下车了。我看她往前面走了,可能搭地铁去了。” 霍子彥谢过司机下车来,看着前方乱糟糟围过去凑热闹的人群,最终放弃了寻找那个女人的念头。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女人,还是说那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他认识的那一个出门从不会不化妆,也不会穿那样的衣服。她永远是优雅得体的淑女,人前人后从不出错,有人说她这是完美,在霍子彥看来却有点无趣。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带个孩子在街上乱走,还坐公交车这么平民化的工具? 尽管五官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白衬衣牛仔裤,和他印象里的另一个样子倒有几分相似。 因为手臂受伤,他没去公司而是回了家。车祸的事情暂时没传到长辈耳朵里,他有了片刻的安宁。 回房后他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从头翻了起来。第一页是空白,第二页还是空白,厚厚的相册至少有几十页,但其中零零碎碎的只夹杂了几张照片,都在相册的后半页。 照片里的主角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当时还年轻,和现在比起来有几分稚嫩,但已隐隐透露出坚决和保护的感觉。女的是个清纯的小女生,和他差不多年纪,留着齐肩的短发,笑起来很甜。她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t恤,下身是牛仔裤,脚上一双白球鞋,不施脂粉的样子就像一汪清泉。 照片里的女人叫计铭如,是他的女朋友,即将和他订婚。他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他小的时候自闭孤僻不爱说话,计铭如总是默默陪在他身边,就像他的小尾巴。青春期的时候两人互相萌发了好感,于是开始暗暗谈恋爱。 后来两人长大恋情开花结果,一切顺理成章地朝着结婚生子的道路前去。他身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看好他们两个,只有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问。 他们两个如此美好温馨的过去,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照片中的计铭如和现在的她十分相似,除了穿衣打扮外他们没什么分别。有时候看这几张照片,计铭如总会吐槽道:“唉,早知道小的时候该打扮打扮的,这种素面朝天的照片落你手里,简直就是黑历史。” 会是黑历史吗?霍子彥却觉得照片里的感觉更令他喜欢和向往。 可他不记得了,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只在现在和将来,就像有一双神奇的手刻意从他脑海里抹过,把上大学前十几年来发生的事情一笔勾销。 从前的人和事他都不记得,和他们的感情都是后来慢慢重新培养起来的。有些人再也没见过,也就彻底遗忘了。见到的偶尔会浮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脑中偶尔有破碎的画面闪过。 像今天车站上的那个女人,就给了他能勾起回忆的感觉。可他对着照片看了很久,什么画面都没有。有的只是计铭如姣好的容颜。 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去了哪里,真像司机说的一直往前走去搭地铁了吗? 许烟雨确实往前走了,但她没去搭地铁。因为她无意间路过有人跳楼的那幢大楼时,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 五楼窗台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晃荡着双腿一副准备跳下来的样子。楼底下满是看热闹的人,消防员和警察则忙着准备接人的气垫,救护车也在那儿随时待命。 似曾相识的感觉。许烟雨觉得这人有点面熟,正准备走时又听那人在楼上喊:“你们别劝我了,我会跳下去的,你们赶紧走吧。” 声音也有点熟悉,配上那张脸,一个名字在许烟雨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她再次抬头看那人的脸,最后有了八成的肯定。 她走到警戒线边上,问一个值勤的女警:“不好意思问一下,楼上那个人是不是姓黎?” 女警眼睛一亮:“是,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嗯,是我……朋友。”她本来想说同学,觉得关系有点远,临时改了口,“能让我去劝劝他吗?” 女警一时有些犹豫,见她带了个孩子生怕有闪失。 “我儿子很乖,不会闹事的。我只想劝他几句,你们可以陪我一起上去。如果他肯听我的,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对不对?” 女警回头看一眼还在五楼不肯下来的人,不敢擅自决定,只能给领导打电话。负责现场的最高指挥陆警官过来了解情况,听许烟雨说要去劝人,便问:“你确定能劝他下来?” “不敢肯定,但我想试一试。如果能劝下来也少了很多危险,我是这么想的。” 虽然气垫铺上了,但不能百分百保证轻生者不会受伤。而且万一让人拍下了传到网上,对警方也是一种压力。 陆警官想了想点头同意:“好,我派人和你一起上去。量力而行。” 许烟雨冲他笑笑,干净的脸看上去格外明亮。她在陆警官和另外两位警察的陪同下走到五楼。这里是老式的居是楼,楼梯拐角处有破败的窗户,轻声者就坐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两个劝他的警察。 许烟雨一脸从容,始终拉着小哲的手。小哲安静地站在她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她想了想,清清嗓子开口:“黎辰,你是黎辰对吗?” 轻生者听到对方的话后转过头来,许烟雨一下子看清了他的容貌。确实是黎辰,她的高中同学。为人诚实善良又很勇敢,还曾经救过她。 有一次许烟雨放学留在教室做功课,天黑了才想起来回家。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别校的几个流氓,那些人见她长得漂亮又落单,就想欺负她。正巧黎辰骑车经过,跟那个小流氓死磕,为了救她让人打了个半死。 但最终她安然无恙,躲过了那些人的魔爪。 所以她今天特别想救黎辰,这个男孩曾经救过她的命,她欠了很多年的情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黎辰回头看她一眼,原本浑浊的双眼一下子有了光亮:“许烟雨,你是许烟雨?” “是我,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饭好吗?” “不用了,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没关系,你从前一直很照顾我,我应该谢谢你的。” “照顾你,我……我什么时候?”黎辰有些不好意思。 “你忘了,你以前打跑了一群小流氓,那一次要不是你救我,我肯定很惨。所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勇敢和坚持。” 在旁人听来这话有点拍电视的感觉,但黎辰却很吃这一套。他几乎立刻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从窗台上爬下来,冲下几级台阶走到许烟雨的面前。 然后他看到了小哲。   ☆、第3章 狼狈 因为黎辰的事情,许烟雨耽搁了一段时间。 她在回家的路上给小哲买了个三明治,自己则只喝了点水。到家的时候都快四点了,饿得她前心贴后背,抓起饼干桶就塞了两块在嘴里。 小哲贴心地给她倒了水,她又就着水多吃了两块。妈妈从房里出来,见她这样便问:“怎么了,没吃午饭吗?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不顺利。” “没有,挺顺利的,今天公交车改道,耽误了点时间。” 她没说黎辰跳楼的事情,小哲也没多嘴。他一向是个很乖的孩子,除了有时候略固执以外,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明懂事很多。 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把小哲哄进房自己玩积木,她则在外面的楼厅里继续赶稿子。回来这些天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另外还接了一份私人活计,给一家小厂做服装设计。 画笔在白色的纸上轻轻涂抹过,很快就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周末的黄昏里弄里有些安静,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驶过楼下,带出一连串欢快的铃声。 许烟雨画了一会儿,画笔突然顿住。她想起了之前黎辰和她说的话。他看到小哲后没有出声,后来才捡了个机会悄悄问她:“这孩子是你的?和那个男生生的?” 他没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却一下子触痛了许烟雨敏感的神经。于是她笑笑回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呢?这话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成孩子不是她的,也可以理解成不是和那个男人生的。 黎辰就笑得有些尴尬,抓抓脑袋跟着警方上了警车。他们要送他回家去,确保他不会再做出过激的举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烟雨直觉有些不对,她想黎辰这几年的精神状态,应该出了点问题。 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原本遇见老同学挺高兴的,可因为想起那个男人,心情又变得有些不愉快。 纸上的初稿似乎也带了点不痛快的情绪,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鲜活可爱了。她擦掉了一部分线条,换了种风格继续画。 画着画着,画稿上的人又走了样,像是鲜活得从纸上走出来一般,最后竟在眼前变成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长长的羊角辫,笑起来甜甜的。她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一片大树下面。因为早上下过雨,叶子上还沾着雨水,风吹来雨滴落下,钻进她的脖子里。 她就“哎哟”一声,伸手去擦雨渍。抹了两下没抹干净,待要抹第三下时,一块微温的手绢塞进她手里,盖在了她的脖颈上。 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生从面前走过,好像刚才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似的。 小姑娘嘻嘻一笑,胡乱拿手绢擦了擦脖子,巴巴地追了上去:“子彥你慢点,等等我。你这么早就放学了?我记得你今天做值日啊。” “没有做。” “为什么不做,你和同学换了吗?” “没有,我没有做。” 小姑娘一愣:“你逃值日?” 小男孩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小姑娘一眼:“嗯。” “为什么。” “不想做。” 哪里是不想做,因为知道她会像幽灵一样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等他,所以才没做吧。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小姑娘还在那里纠结:“可是子彥,不做值日不要紧吗,明天老师会说吧?” “嗯。” “要不你回去做吧。” “不用。” “子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校门口斜对面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调个头朝他们开过来,小姑娘立马收声,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话。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住,司机下车来主动给小男孩开车门:“少爷您小心。” 小男孩脱了书包递到小姑娘手里,看着她吃力地抱着到去开副驾驶的门。十来岁的孩子力气还不够,车门有点打滑,拉了两下没拉开。最后小姑娘急了,一个用力车门开了,抱着的书包却也掉在了地上。 因为下过雨,地上还有点水渍,小姑娘吓一跳,赶紧拿起书包抱在怀里,用手拍了又拍,生怕沾一点泥渍。 最后两个孩子都上了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今天在学校不小心,把书包掉操场上了。” 司机是个聪明人,也清楚这两个孩子之间森严的等级关系,知道少爷这是替小姑娘开脱呢。于是主动接话道:“回去我让张妈给您换一个,这个拿去洗一洗。” 小姑娘松了口气,回头冲小男孩笑笑。这笑持续得非常短,几秒后她缩回头,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车子快速驶向前方,驶入茫茫车流,慢慢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最后在记忆里彻底消失不见。 有人敲了敲桌面,许烟雨一个激灵,抬头发现是同组的妮娜在看她:“不好意思,我的咖啡没有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几乎同时道:“我们的咖啡都没有了。” 许烟雨立马敛神,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她来公司大概一个星期,每天除了干完手头上的任务外,大部分时间就是侍候整间办公室的其他前辈。 做设计的人大都都有点怪毛病,各种习惯都有。有人好熬夜,每天在公司待到半夜,早上却起不来。有人喜欢听音乐,脑袋上一个硕大的耳机,听得兴奋了还随便乱晃。还有人会化大浓妆奇装异服,甚至有人好异装僻,不一而足。 不过大家有一个习惯十分相似,每天要消耗大量的咖啡。一是提神二是烧灵感,咖啡一断就跟要他们命似的。 许烟雨级别最低资历最浅,工作相当也最轻松,泡咖啡就成了她工作的一部分。 咖啡泡了整整一大壶,她出去给每人续了一杯。刚续到自己杯子组长钟潜就过来了:“咖啡先放一放,帮我送趟衣服去九楼。” “给谁?” “九楼有代言人来试衣服,你把这些样衣全都送过去,动作快一点,上面在催。” 许烟雨有点奇怪,既然有人来试衣服,干嘛不早点准备,都让人催了才送。可这话她不能问,只能认命拎起一大撂衣架,抱着衣服走出办公室。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在那儿轻笑:“我说钟组啊,你可不厚道。让新人去吃炮火。” “我们这里谁没吃过炮火。她就吃不得?” “新人脸皮薄,回头别哭着回来。” “哭也就算了,万一不干了,谁帮咱们泡咖啡啊。” 办公室里顿时哄笑一片,却没人想到好心提醒许烟雨。开玩笑,今天来的可是国内超一线男模莫立仁。这人出了名的难侍候,每次见他心灵和精神都饱受折磨。刚开始有些女设计师垂涎他的美色不怕死粘上去,几次下来全都乖乖收起魔爪,离得远远的。 许烟雨这样的新人,吃排头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千,不同的只在于程度的高低而已。 更何况今天还是他们出错,早上送去的衣服大了一个尺码,害男模白浪费半个小时。想必这会儿脸色肯定很难看。 想到这里,众同事都对许烟雨抱以无限的同情。 会客室里出了名难搞的莫立仁慢悠悠地喝着茶,屋子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除了他之外的每个人额头上都像是结了一层细细的冰霜。 莫立仁抬手看看表,突然放下茶杯起身。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拔腿往门口走。旁边几个助理赶紧拿了东西跟上,公司负责接待的陈经理面如死灰,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他结巴着追上去:“莫、莫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您看在和我们少爷的关系上,能不能再……”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莫立仁走到门口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看陈经理,“半个小时前我就走了。” 说完他不等助理出手,直接自己推开了门。会客室的门从里往外开,刚上了油铰链比较松,他心里多少也窝了点火手里力气大了点,门就不受控制往旁边闪。 许烟雨正好走到门口,一见这情景迅速往旁边闪,偏偏这门不给面子,她都紧贴墙面了,门板还是不客气地招呼在了她脸上。 疼痛感瞬间袭来,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大概已经和额头齐平。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来,她伸手去捂已经迟了,有几滴血落到了最上面那件衣服的塑料外罩上,又成一直线淌了下去。 她听见旁边有人默默抽了口凉气,狼狈间顾不得那些衣服,只拼命捂着鼻子。 站她对面的男人略有些抱歉,伸手到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来,往她面前塞。许烟雨也不顾忌,接过来盖在鼻子上,含糊不清说了声谢谢。 话音刚落她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十几年前的那个放学的傍晚,雨水落进她的脖颈里,当时也有人给了她一块手帕,不言不语却十分暖心。 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叫出了那个名字:“子彥……” 说话的同时她抬头去看来人,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第4章 兄弟 那张脸很好看,却不是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 许烟雨不免有些失望,又懊恼刚才不经意间说出的那个名字。幸好她嘴上捂着手帕,含含糊糊也没人听清她说的什么。 她抬头去看那个长得十分养眼的男人,冲对方点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是我……”莫立仁突然顿了顿,似乎被面前这张脸吓了一跳。片刻后他才继续刚才的话,“是我不小心撞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这世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只是五官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一个是玫瑰,一个是水仙。 其他人站在原地不开口,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刚刚心急如焚的陈经理也闭嘴不吭声,眼前这事情他有点看不出味道来。 只有许烟雨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在那里给莫立仁道谢:“手帕我赔你吧,多少钱?” 她手里拿着衣服,又要捂鼻子,实在腾不出手去拿钱包。莫立仁向来眼高于顶的人,破天荒在人前对一个女生礼遇有佳。 他看一眼旁边五大三粗的男助理,示意对方:“都拿进房里去。” 助理一愣,陈经理欣喜异常:“我来拿我来拿。” 说完抢在助理前头拿过衣服,冲许烟雨露出个赞赏的眼神。这个设计部刚来的小菜鸟,竟意外对了大模特的胃口。 许烟雨完全没看懂他那眼神什么意思,解释道:“这是要给代言人试穿的衣服,我得给人送去。” “衣服送到了,谢谢你。” 莫立仁插了句话,微微弯腰看许烟雨:“冒昧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男人跟女人惯常的搭讪方法。许烟雨在法国待久了,对这种搭讪十分熟悉。她想了想闷声来了句:“我姓许。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径自离开了。她走出一段后,隐隐听见身后男人在那里轻笑:“不是说要赔我手帕吗?” 听到这话许烟雨脚步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几分。她迅速走过转角,身影立即消失无影。那一边莫立仁扫了众人一眼,用命令式的口吻道:“试衣服。” 许烟雨捂着手帕先去了洗手间,处理了鼻子后才回办公室。血暂时止住了,只是鼻子看上去红红的,就跟哭过一样。同事们见状以为她挨了训,全都当没看见,仿佛许烟雨挨骂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别人不问她也不解释,直接扑到办公桌前去画没画完的设计稿了。 到了中午时分,她一个人留办公室吃饭。她是自己带饭的,为了省点钱。其他人跟她也不熟,从第一天起大家就自顾自的,也没人在意她吃的什么。 只是有妮娜出门的时候和另一个女同事咬耳朵:“莫立仁这会儿该试完衣服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留咱们公司食堂吃午饭?要那样碰上的话……” “算了吧,人家大模特儿,看得上食堂的饭菜?” “不是还有餐厅嘛。听说上次就有人看到他留餐厅吃午饭,还是和少董一起。” “少董……”两个女人眼中同时迸发出如梦般的光彩,仿佛踩着祥云一下子升上了天。 少董是这个公司里,比莫立仁更让人浮想联翩的男人。 于是她们去往食堂的路上,脚步都不自觉地轻盈了起来。 莫立仁今天确实留在弘逸吃午饭,跟那两个女员工口中的少董一起。 吃饭的时候对方迟来了片刻,莫立仁就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拿着红酒慢慢喝。他故意把头撇向一边,也不去看对方。 霍子彥并不在乎,走到他面前直接坐下,招呼人点餐。他给自己点了两道菜,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时,莫立仁终于转过头来。 他瞪对方一眼,冲服务生道:“一样。” 服务生拿着菜单下去,莫立仁不免报怨:“迟到了也不说声抱歉,连菜都不给我点。” “你有嘴巴。” “你还有脚呢,为什么迟到。” “我不认为那叫迟到。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忙,等我十分钟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 莫立仁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自顾自往下说:“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又是你妈叫来的?” “公司业务上的事。” “别蒙我。弘逸的事情你从来不管,你妈叫你来肯定又为订婚的事情。” “订婚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下半年就办。” “还得等大半年。我说老朋友,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你好歹娶的是我表妹,不要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哪里配不上你?” “她配得上我,所以我才娶她。” 莫立仁漂亮的眼睛扫过霍子彥冷淡的脸:“就为这个娶她?既然要娶何必等这么久,早点不行。你妈今天叫你来也是这个意思吧。” “日子是大师定的,大师是你们请的。” 一句话把莫立仁噎了回去。当初找大师算日子这个烂主意是他想的,为的是逼霍子彥下决心。他和他妹谈了几年恋爱,一直不提结婚的事情不大像话。霍母也是这个意思,就让人找了有名的大师根据新人的生辰八字算日子。 也不知道那个大师是太认真还是怎么的,还真仔细算了三天,最后算出年底有个好日子。那是前一年的年中算的,算的是后一年的年底,气得霍母差点犯高血压。 可大师很有名,你也不能挑人家的错处。关键是霍子彥知道这个消息后表示满意,同意就在那一天订婚。于是原本想要快刀斩乱麻的情况,搞到现在似乎愈加混乱。 莫立仁想起自家表妹哀怨的眼神,不知该不该笑。 由那张脸,他又忍不住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个女生。和他表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许烟雨。挺有意思的名字,透着一股浓浓的诗意。和她的人一样。更有意思的是她很明显不愿意多搭理他,连名字都不说。 可她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吗?陈经理又不是摆设。 吃饭的时候他忍不住跟霍子彥提起这个事情:“我今天在你们公司,碰见个挺有意思的女生。” “唔。” “挺漂亮,关键是挺清纯干净的。她在这里上班居然不化妆,还真少见。她见我跟见瘟神似的。” “唔,你是瘟神。” “我问她名字她不肯说,后来是陈经理告诉我的。” “嗯。”霍子彥对这女人的名字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她那个样子,我决定追她。” 霍子彥依旧没反应,甚至没回话。一直到嘴里的牛排咽下后才道:“很好。” “哪里好?” “不好吗?” 莫立仁皱着眉头看他:“真是没意思,整个一根木头。不知道铭如怎么就那么喜欢你。跟你这种人结婚简直活受罪,一辈子说的话还没我一年说得多,乏味无聊的伴侣。” “是,我也觉得你叫我吃饭是个错误。” 莫立仁一噎,霍子彥又刺了他一句:“吃饭还要听你聒噪,我觉得那个女生挺可怜的。” 他们两个互相损惯了。莫立仁在人前是高傲难处的大模特,私下里在好朋友面前却很随意,甚至算得上好脾气。霍子彥经常刺他,可他从不生气。这个未来的表妹夫,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两人也不再谈那个女生,而是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情。说起来两个人其实是同道中人,一样家大业大,却都对继承家业没半点兴趣。霍子彥家的弘逸是服装业的龙头老大,占据了全国时尚圈的大半片江山。 可他偏偏一点不上心,自己搞了个房地产公司干得顺风顺水,资产都快赶上经营多年的弘逸的大半了。 莫立仁家则是做进出口起家,早年狠狠发了笔财,钱多得够他挥霍十辈子。结果他在国外读完高中后连大学都不念,就自己闯荡模特圈。混到现在红得发紫,却依旧只接模特的活儿。多少演艺圈的大佬捧着金子银子请他出山,他连看都不看。 这或许就是他看得上霍子彥的原因。 两人吃完饭后,莫立仁要回公司拍片,霍子彥则要去一个项目视察。餐厅在十三层,能俯瞰楼外的大片光景。 搭电梯下楼的时候,莫立仁双手插在口袋里,摸着空空的袋子他想到了那块手帕,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许烟雨。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这边正想着,那一边透明的电梯外头,许烟雨拿着一叠资料走过七楼的大厅,那身影一下子就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没搭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楼梯就建在电梯旁,当时他们正停在八楼,从那个角度望下去,清楚地看到许烟雨一级级走上台阶,整张脸越来越清晰。 莫立仁微微一笑,冲霍子彥道:“我想追的人,就是她。” 霍子彥本想看一眼后敷衍他一个“嗯”字,但当那张脸拐过楼梯,从电梯前飘过的时候,他不由微微怔住:“是她?” 莫立仁要追的女生,就是那天他在公交车站台上看到的那个?   ☆、第5章 恐惧 离开弘逸后,霍子彥和莫立仁分道扬镳,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霍子彥的地产公司最近有一个大项目正在施工中,建成后会是本市最大最全最顶尖的购物广场加金融中心。很多人都预测,一旦这个项目完成,s市的市中心将彻底转移,从原本偏南的位置往现如今的东部发展。 年纪轻轻出手不凡,这是很多人对霍子彥的印象。他做地产是这几年的事情,大学时偶然接触这一行业,进而一发不可收拾。短时间内就一跃而起,成了s市地产界的新贵。并且上升势头极强,大有同前辈们争龙头老大的趋势。 甚至有人断言,这个项目峻工之后,s市的地产头把交椅,非霍子彥莫属。 少年得志,不免让老头子们心生不满。更何况霍子彥并非只地产一项,光是顶着弘逸集团继承人的名头,就够让人眼红的了。弘逸如今不仅在国内举足轻重,国际地位也不容小视。霍子彥的地产生意就跟挂了外挂一样,想不红火都难。 有弘逸做靠山,人人都捧着大把金钱同他做生意。 霍子彥心里清楚别人的想法,却从不理会,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项目有条不紊进行着,他去现场视察,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从方方面面加以了解,并提出了改进方案。待到事情都完成时,已是黄昏时分。 入夏时分日头长,六点左右的天还亮得很。他在办公室里喝了杯咖啡,正准备起身电话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女朋友计铭如的声音:“子彥你忙完了吗,我开车过来接你?” 霍子彥本想说不用,但脑中闪过一人的身影,于是改口道:“好。” 计铭如来的时候一如往常般打扮,得体优雅,完全的名媛派头。霍子彥也曾暗示过:“你现在的穿衣风格和小时候不大一样。” 计铭如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别糗我了,小姑娘怎么懂打扮,舒服就好,总以素面朝天为美。现在年纪大了可不行了,要是不漂亮走了出去,回头该让人笑话了。” 确实很多小姑娘不会打扮,甚至长大了依旧不会。但以霍子彥的观察来看,计铭如却不像这样的人。 计家的长子计铭晟如今三十有二,生了个女儿还不到五岁,长得雪团一样可爱。小小年纪对打扮已十分在行,知道搭配衣服,出门时一丝不苟,从发饰到丝带乃至皮鞋上的蝴蝶结,都从不出错。 有些东西是有基因遗传的,计铭如不是一个基因突变的怪胎。 两人上了车后计铭如提议去吃晚饭。霍子彥累了一天肚子也饿,便没有反对,去了常去的一家西餐厅。 餐厅里气氛正好,虽坐得满满当当却给人有序不乱的感觉。高贵的用餐者,优雅的侍应生,配着婉转的琴声,让人不由心静下来。 这是计铭如喜欢的餐厅风格,和她很搭调。霍子彥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她自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从未脱离过淑女本质。 看菜单的时候计铭如撒娇似的同他抱怨:“礼服的设计总令我觉得不大满意,上次你也看了吧,确实没什么新意。” “那就换一个。” “都换了十几个了。这些设计师啊,风格已经成形了,只会做那样的东西。精致漂亮可是打动不了人心,感觉是商品不是艺术品。” “那就再找找,或许……”霍子彥一顿,“高手在民间。” 这话有点俏皮,计铭如一下子就乐了,笑着瞪他一眼:“你也会说这种话啊,真是难得。” “连你哥哥都想谈恋爱了,我也该学学说这种话了。” 哥哥?计铭如恍然大悟:“你见着立仁了?” “嗯,中午一起吃的午饭。” “他谈恋爱了?真是难得。”印象里她这个表哥极其挑剔,简直龟毛到了极点。对女人诸多要求,再完美的女人也能让他挑出十斤毛病来。 如今他居然想通了? “什么样的女人,我太好奇了。立仁谈恋爱了,这下我姨妈该放心了。” “严格来说不是恋爱,是单恋。” 计铭如愈加好奇:“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女生?立仁表白被拒了吗?” “还没有表白。据他自己说今天第一回见,一见钟情,这会儿已经在想办法追求对方了。” “天哪,太让我意外了,立仁真是不一般。” “哪里不一般?” “一鸣惊人的感觉。对方是什么人?” “我们公司的职员。他今天来试衣服,用门板把人拍出了鼻血。于是一见钟情。” 计铭如愣了下,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 “职员,是做什么工作的?” “设计部的。” “设计部。”计铭如微微一抬手,漂亮地托着下巴琢磨,“搞设计的肯定会画画。会画画的都有气质。原来立仁喜欢气质型美女。你见过对方吗?” “见过。”还不止一次。 “能跟我说说吗,虽然我知道女人太好胜不好,可我还是想知道,立仁找的女朋友什么样的。跟我比如何,比我漂亮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计铭如并不太关心,漂亮也好不漂亮也罢,不过是表哥看中的一个姑娘,没有利益冲突她也不会为难对方。设计师出身家境肯定不会太好,能不能跟表哥走到最后也不一定。 她已做好准备,无论霍子彥回答这其中的哪一个,她都不会吃惊。可她没有料到,听到的是第三种回答。 “不比你难看,也不比你丑。那女生和你长得几乎一样。” 铺垫了这么久,霍子彥只为了这一句。他说的时候眼皮微垂,看似目光落在了碟子上,实际上余光一直钉在计铭如身上。 对方的表现初看完美无缺。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意,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她既不吃惊也不瞪眼,唯有拿叉子的手微微一滑,一只虾从叉子头上滑了过去。 这细节没有逃过霍子彥的目光,但这并不是他怀疑的重点。在他看来计铭如如此冷静,反而愈加可疑。 正常人听说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样,不是该吃惊才对?明明听到表哥谈恋爱有那样的反应,听到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样,却像听到别人在谈论天气一样。 这个结果多少令他有些失望,却又似乎夹杂了一丝希望。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为免计铭如尴尬,他又添了一句:“长得虽然像气质不一样,所以严格说来,你胜出。” 计铭如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她尽最大的努力克制着心头无限蔓延的恐惧,双腿在桌下不自觉地微微打颤,后背已渗出冰冷的汗水来。 这世上有许多比她长得漂亮的女人,她从不畏惧,唯独害怕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 这么快她就从法国回来了?本来以为她会一辈子老死那边的。 饭依旧吃着,只是已是食不知味。她问侍应生要了一小杯红酒,慢慢喝了起来。最后起身的时候假装头晕,顺理成章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霍子彥。 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如果开车,非开到马路牙子上不可。 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车子停在计家大门口时,计铭如想起另一桩事情来:“你的手臂怎么样了,前几天撞了严重吗,要不要看医生?” “不要紧,看过医生,软组织挫伤,用了药正在修养。” “抱歉,我不该让你开车的。手疼吗?” “不太疼。”霍子彥看着慢慢开启的计家大门,准备启动车子,又添了一句,“你喝了酒,不该开车。” 平淡的一句话却听得计铭如心惊肉跳,仿佛意有所指。是啊,她特意开车接他去吃饭,明知道要开车却突然喝酒,行为略有些反常。 头一次觉得和霍子彥同坐一车令她感到十分紧张。于是她又说:“车子你开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别送我了,明天你还要上班。” 霍子彥没拒绝,目送她下车,调转车头离开。计铭如站在大门口看着车子没入夜色中,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她匆匆进屋后没跟任何人说话,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她摸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霍母周雅言还未入睡,正倚在床头看公司的报告。她接起电话柔声道:“铭如,这么晚了有事吗?” “对不起阿姨,这么晚还打扰您。” “没关系,就快改口叫妈了,还跟我这么客气。” 电话那头计铭如顿了顿。周雅言立马听出弦外之音。她放下报告直起身子:“怎么了,是不是子彥又犯浑说不结婚的胡话了?” “不是,不是子彥。是她,是她回来了。”明明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曾独自一人时带着恨意默念过许多次那个名字。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计铭如发现自己竟胆小地不敢说出那三个字来。 周雅言一时没听明白:“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谁回来了,那个人是谁?” “许、许烟雨……”计铭如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说出了那个名字,“许烟雨她回来了。”   ☆、第6章 偶遇 “我该怎么办,阿姨?”尽管难堪,计铭如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上,周雅言比霍子彥更令她信任。前者始终不移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后者嘛…… 她都不知道霍子彥心里到底有她几分分量。 周雅言面不改色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会解决。” “可是,她突然回来,我怕她别有目的。万一她想和子彥……” “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周雅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我比你更了解她。” 听了这话,计铭如终于安心地挂了电话。周雅言这么说肯定有她的把握,一个在丈夫死后能撑起整个弘逸甚至将它迅速扩张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想到这个女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婆婆,计铭如又忍不住心惊肉跳。她嫁进霍家最大的难题或许不是如何和霍子彥培养感情,而是如何在这个婆婆面前俯首称臣,保自己一世地位。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值得吗?可一想到霍子彥清隽的脸,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从五岁那年见他的第一面起,计铭如的心里就只住着这么个男人。无论花多少年花多少精力,她都一定要成为这个男人的枕边人。哪怕他的心并不属于自己。 许烟雨,这个女人必须除掉。 远在城市另一角的老式洋房里,许烟雨正在熬夜赶稿,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凉,她起身给自己添个件外套,重新坐到了桌子前。 小哲已经睡了,看着指向十二点的时钟,许烟雨打了个呵欠。为了明天能早点下班去接孩子,她今晚必须把稿子赶出来。 设计部的工作并不轻松,好在时间还算灵活。搞艺术的嘛跟一般朝九晚五的不大一样,有时候半夜灵感涌现,可以直接画到天亮。也有可能一整天坐办公室里一笔都画不出来,咖啡却喝到饱。 所以设计部的工作时间比其他部门灵活一些,只要按时完成工作,上班迟到早退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可她是菜鸟,就要夹起尾巴做人。明天她和小哲有个“约会”,她答应了要去幼儿园接他,顺便带他去买糖果。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画画的速度,铅笔在白纸上飞快地涂抹起来。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她提前把画好的稿子交到钟潜手里。对方拿着看了半天,挑不出什么毛病,想到前几天的一个传闻,痛快地放人走了。 许烟雨一离开办公室,其他人就议论开了:“听说了吗?前两天许烟雨在莫立仁面前长脸了。” “听说了,大模特头一回没翻脸,居然还对她挺客气。” “岂止是客气,根本就是礼遇。你没听说吗,还给她递手帕。莫男神的手帕啊,亲自拿出来塞她手里,想想都心塞。” “真不知道哪来的魅力,走了狗屎运了吧。” “长得漂亮吧。” “有很漂亮吗?” 女人对同类的容貌总是有不同见解的,许烟雨这样的姿色,如果在卸了妆的前提下,拿个第一名是没有问题的。可很多人并不同意这个观点,纷纷对之吐槽。 “好看什么,排骨精一个。” “她有胸吗,瘦成那样。” “一张脸上也就眼睛能看,就是太大很不协调。那嘴唇也太薄了,听说这种唇形克夫啊。” 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是钟潜听不下去了,轻咳两声示意众人闭嘴:“安心工作,手上的活干不完,一个都不许下班。” 许烟雨完全没听到这番对话,一心只想早点接到孩子。好在幼儿园就在市中心,离公司并不远。她去的时候小哲已经收拾好一切,乖乖坐在教室里等她。 她和老师说明情况后就带孩子先走了,小哲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帽子打扮,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像个小大人模样。 母子两个在门口搭公交车,一路上在吃指甲和不吃的“争执”当中,到了金泰百货前。这是s市曾经最有名的建筑,改革开放后首批建成的大厦里,金泰是最有名也坚持最久的。 在许烟雨小的时候,来金泰百货就跟过年一样,是难得的机会。那时候只有跟着少爷她才有机会来,并且作为小跟班只能低头悄悄看两边的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却从不敢肖想能拥有一件。 十几年过去,金泰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比它更大更豪华的商场依次崛起,尽管做过几次大的装修,金泰也不再是这个城市的地标。 话虽如此,商场装修得还是挺不错的,盛夏时节顾客盈门,看起来十分热闹。 小哲是个性子比较平淡的人,见到这情景也忍不住活泼起来。他问许烟雨:“妈妈,我们要买什么糖?” 其实许烟雨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以前这里有一家专卖糖果的店铺,里面摆的五颜六色的名式糖果总能让她挪不动步。她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去这家店里,能买多少买多少。 她家除了品种多,还有一种独特口味的糖果。那滋味在别的地方没得卖,只有这家有。她出国之前来过一次,当时店还在,不知几年过去还能否找到。 她带着孩子上了三楼,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前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她冲小哲一指那里:“就在那里,今天你可以随便挑,妈妈带了钱。” 孩子没有不爱吃糖的,酷酷的小哲也不例外。他没了往日的矜持,拖着许烟雨快步走过去,一头扎进了糖果的世界里。 许烟雨站在门口看着他直笑,又抬头去看挂在那里的价目表。几年没来糖果全都涨价了,她原本以为一百块能搞定,现在看来得追加预算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她就站在门口,微笑计算着每一样都买的话一共要花多少钱。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许烟雨?” 听上去有点不肯定。她回头一看,就见莫立仁迈着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怎么会是他? “莫先生您好。”她赶紧打招呼,语气十分疏离。 莫立仁微微皱眉:“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了,办公室里几乎天天谈起他,能不知道吗? 许烟雨没说话,只淡淡笑了笑。 莫立仁倒也不生气,主动解释:“我在这里拍广告,刚刚收工。远远看着像你,就过来打声招呼。” “你好。”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 “不是啊。” “见到我你似乎并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只是……” “也没有觉得很高兴是吧。” 许烟雨心想这男人真奇怪,听说他脾气并不好,怎么看起来好像跟传言并不相符。许烟雨甚至觉得,这男人热情得有些过分。 她扭头看一眼还在店里挑糖果的小哲,放下心来继续应付莫立仁:“您找我有事吗,是关于设计上的事情吗?不好意思,您代言的品牌不归我管,我级别太低,钟组长会亲自……” “我找你不是来谈工作的。” “那您要谈什么?” “能不要您来您去的吗?” “那,好吧,你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确实有点事情。” 许烟雨一听以为他要谈工作上的事情,立马认真起来。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莫立仁身上,她一时没察觉小哲已经走到了店门口。 门口和从前不一样,摆放了许多试吃的小盒子,里面装了各色糖果,有专门的店员向孩子发放。小哲有点贪心,每一样都要了一颗来吃,小小的手心里攥满了糖果。 因为拿得太多,不小心让一颗漏了出来。圆圆的糖果咕噜噜往前滚,他立马追了出去。可糖果并不听话,在地上一直滚啊滚,最后竟滚到了扶手梯旁边。 小哲没意识到危险,低头就要去捡,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到电梯上。幸亏上来的一个年轻男人出手,直接把他捞了回来。 霍子彥看着惊魂未定的孩子,顺手替他捡了那颗糖果:“小朋友,不要乱跑。” 小哲点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你父母呢?” “妈妈在那里,和叔叔说话。” 小哲一转身,指了指糖果店门口的许烟雨。霍子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到那一幕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除了许烟雨,莫立仁也在,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莫立仁一脸真诚的笑容,许烟雨则偶尔露出一点笑来,看着有点勉强。 这么快就出手追求了?还在这么公开的场合,不怕被人拍了大肆传播? 小哲拿好糖果后冲霍子彥一鞠躬,说了声“谢谢”后就跑回了糖果店门口。许烟雨正巧发现儿子跑出去了,在店员的指示下往这个方向跑。 母子两人在离糖果店不到三米的地方碰上,许烟雨一把将孩子拉进怀里:“你怎么乱跑呢,妈妈有教过你的。” “对不起,糖果掉了我去捡,差点摔下楼去。一个叔叔救了我。” “叔叔,哪里来的叔叔?” “在那里。”小哲冲着扶手梯的方向一指,可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霍子彥的身影。   ☆、第7章 甜蜜蜜 霍子彥在三楼的扶手梯拐了个弯,又重新搭电梯下去了。 为什么这么做当时他并没有考量太多,直到下到二楼时才停下脚步。 是因为看到莫立仁在,他才选择离开的吗?这实在不符合他做人一贯的准则。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明明在商场的时候那些老狐狸都叫他压得死死的。 一个许烟雨一个莫立仁,倒让他变得不像自己起来。 他来这里是去五楼的那家店买糖的。像他这个岁数的人早就过了吃糖的年纪,可每年他还是会来几次。从前的那些事情都记不得了,似乎只有在吃那家店的某种糖果时,才能有一点淡淡的印象。 安静的小男孩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里,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悄悄走了过来,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子彥,要不要吃糖?” 小男孩摇摇头,一言不发。 小姑娘于是自己吃起来:“很好吃啊,甜甜的,里面有夹心。这个糖很难买的,是厨房的李阿姨给我的。她说要过年了,吃糖能甜甜嘴。你不要甜甜嘴吗?” 小男孩依旧只是摇头。小姑娘一张嘴在他后面吃个没完也说个没完,声音不大却像根针似的,一下下扎着他的头皮。 好吵啊。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悦地扭过头去。刚想张嘴让她安静一点,小姑娘笑嘻嘻伸出手,直接把颗糖塞他嘴巴里:“是不是很甜?” 确实很甜,就像她的笑容一样甜。 那种味道一直残留在口腔里,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散去。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小姑娘,想要再问她要一颗糖来吃。 哪怕是一样的糖果,由她喂到嘴里的感觉和自己吃的味道,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这里买糖了,但自从见了许烟雨之后,想吃糖的心思一天重过一天,竟如野草般在心头铺天盖地扎根起来。 于是他转身再次上楼,到了三楼一看,却已不见那三人的身影。他想莫立仁这小子还有两下子,这么快就把人约到手了? 恋爱方面他远不如对方有经验。尽管他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魅力也比他有钱,但在女人问题上,他是差生永远不及格,莫立仁却是时常交白卷,但一旦交了必是满分的那种人。 印象中莫立仁谈的恋爱次数不多,但只要他看中的,就没有拿不下的。那个许烟雨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顶了一张和计铭如一样的脸性子看着却很柔和,对莫立仁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是她有个孩子。 霍子彥见了她三回,两回身边都有那个孩子。这肯定是她的孩子,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孩子没有父亲。或者说,她和孩子父亲已经分开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没有理论依据。 霍子彥走进糖果店,只挑某一种来买。付了钱后他拎着购物袋去搭电梯,准备直接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三楼的电梯在拐角的地方,是后来加建出来的一块区域。像是一间小房间,要先走过一扇门,门后才是两架新式电梯。 大厦原本的楼太旧,原先是不配电梯的。 电梯前就他一个人在等,墙上的数字显示电梯正从五楼往下降。经过四楼原本应该停在三楼的。可就在他准备提步的时候,就听“轰隆”一声响,属于这架电梯的屏幕一暗,地面似乎微微晃了晃,随即又是“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用力给拉住了。 电梯很明显出了故障,霍子彥微微皱眉。四周陷入巨大的安静里,片刻后似乎有人在说话,可分不清是外面还是电梯里。霍子彥转身想要离开,突然听到电梯里传来拍门声。有人在里面呼救:“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看来有人被困在了电梯里。霍子彥停下脚步,走到电梯门前,好心给对方提示:“电梯里有紧急人工按钮,你可以摁铃通知保安过来。” 电梯里声音一顿,一个女人在里面解释:“我摁了,保安室似乎没有人,没人回答我。” 说完这话她又摁了一下呼救按钮,大声冲对讲口讲话。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话。 于是她又向霍子彥求救:“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报警吗?电梯里除了我还有两个孩子。” “好,你等一下。” 霍子彥快步走到外面商场柜台边,找了个专柜小姐问:“怎么能联系到保安?” 专柜小姐一脸茫然,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美男,有些结巴道:“我、我得问问经理。” “算了。”霍子彥走到一边,直接给警察打电话。 挂了电话他又和方才的专柜小姐说:“想办法通知保安,有人困在了电梯里。” 专柜小姐一脸红晕盯着他,点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得微颤。 霍子彥转身离开,趁着警方到来之前,又回到电梯前同里面的人讲话:“你们三个人情况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没有。我们都挺好的。” “我已经报警,警察一会就来,你照顾一下孩子,坚持一下。” “谢谢你。”电梯里的女人声音听着有点远,不像是只隔着一层电梯门那么简单。 霍子彥伸手敲敲电梯门:“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给我点回应。”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伸手敲了敲门。根据声音的远近,霍子彥猜测电梯卡在了半中央。但他没跟电梯里的人说,生怕引起他们的恐慌。 可即便这样,电梯里的一个小姑娘还是吓得大哭起来,边哭边叫:“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声音很大,霍子彥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便问:“孩子一个人吗?” “是,她可能和她妈妈走散了,因为害怕哭个不停。你能帮忙找找孩子母亲吗?” 要求似乎越来越多。放在平时霍子彥根本不会理,但今天他意外地心软。这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柔弱里带了一份坚毅,哪怕没看到脸,似乎也能令人感受到她性格里坚持的一面。 从电梯故障到现在过去了五六分钟,她一直保持着镇定,同时照顾着两个孩子,没露半分怯意。 霍子彥就想帮人帮到底吧。 “孩子有什么特征,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一身白裙子扎两个小辫子。”话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对方在跟小女孩说话。片刻后电梯里的女人又提高嗓音道,“她说她叫苗苗,是和妈妈一起来的。” “好,你等我。”说完这句后霍子彥起身。 因为电梯卡在中间,为了说话方便,他方才一直单膝跪地。在起身的一刹那他隐约听到电梯里似乎有歌声传出,禁不住又贴近电梯门听了听。 歌词完全听不清楚,但调子能听出一两句。十分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击中了霍子彥的心房。 他出了车祸醒来的时候,对从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慢慢的有些片断浮了出来,其中就包括这首童谣。 他曾哼给身边的人听过,有人听了出来把歌给他找了来,他反复听了很多遍。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歌词他都快记住了,可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首歌,他却一直没想起来。 这是98年一部电影的插曲,那时候他早已过了听儿歌的年纪。他也不像是会爱看那种电影的人,会听到这首歌的机率并不高。 后来他努力回忆了很久,总算记起了一点。似乎是有人唱给他听的,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的耳边轻轻唱着虫儿飞虫儿飞,然后他就想,他到底在思念谁? 那个唱歌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今天,因为无意识地救人举动,他竟能再次听到这首歌,并且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他起身离开,去到广播室广播找人。他把孩子的情况跟商场播音员一说,对方很快就帮忙播音。他一直在广播室里等着,大概十几分钟后,孩子母亲终于过来了。一听孩子被困在三楼的电梯里,年轻女人差点晕倒,拉着霍子彥喋喋不休解释道:“我就想给她买条裙子,可一转身她就不见了。她怎么会进电梯了呢,这可怎么办啊?” 霍子彥完全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哭哭啼啼的女人。眼看对方又要扑过来,他赶紧提醒道:“先去三楼再说,警察应该到了,或许孩子已经救出来了。” 于是两人又往电梯赶,一路过去就听人议论纷纷。似乎警察已经到了,并且成功打开了电梯门,救出了困在里面的三个人。 他们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和联合保安做收尾工作。叫苗苗的小姑娘由个女工作人员陪着,一见妈妈就扑了过去。小女孩很机灵,一看到霍子彥就问:“你就是刚才在门外的叔叔吗?” “是我。” “刚刚的阿姨让我交给你的。” 苗苗吓得不轻,却依旧紧握着一张小卡片不放。谁要都不给,一直到霍子彥来才送出。 “阿姨接到个电话,好像有点事情。她和小弟弟先走了,让我把这个给你,说谢谢你帮忙。” 霍子彥接过卡片一片,上面是绢秀漂亮的字迹,“谢谢”两个字写得略匆忙,但字迹还是透出一股力道来。 听苗苗说那女人还带了个男孩子,霍子彥的面前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孔。 会是她吗?   ☆、第8章 误会 没能当面谢谢救命恩人,许烟雨多少有些懊恼。 警察救他们出来的时候她本来想等对方回来的,但接到家里来的电话,妈妈说爸爸有点不舒服想带他去医院看看,许烟雨一听就急了,赶紧带了小哲回家。 于是她再次错过了和霍子彥的会面。 匆匆赶到家后才发现,父亲只是有点发烧,母亲不放心还是去了趟医院,打了针领了一百多块钱药回来,大家都觉得很安心。 许父在这个家里有个不一般的地位,比起小哲他更需要别人照顾。他早年给人开车,后来出了车祸半身不遂,就一直靠妻子照顾着。好在这些年家里的经济一直有人接济,日子还算过得去。 父亲没什么大毛病,许烟雨总算松了口气。她也没说今天在商场遇到的事情,吃过饭后给小哲洗了澡哄睡着了,就一个人到外间的厅里继续画稿子。 这一画就是两个小时,等她搁下笔直起身来想要松泛松泛时,背部却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她下意识哎哟了一声,发现自己的背竟有些直不起来。 她伸手到后背去摸,一摸就觉得疼痛不已,心里不免有点吃惊。 下午在商场的时候,电梯下坠的一刹那她下意识搂紧了两个孩子,背部确实重重地撞在了电梯内壁上。但当时她并不觉得怎么样,全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 没想到这一下挺重,她直觉自己的背受了伤。 她想着睡一觉大概会好,就强忍着不适上床休息了。第二天照例去上班,只是一整天坐下来背部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简直有些难以忍受。 钟潜看她疼得脸色发白,好心提醒她:“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身上有病画出来的东西也不能用。” 许烟雨有点抱歉,连着两天早退,办公室肯定有闲话。钟潜倒没说什么,直接挥手让她赶紧走人:“好好找个医生看看,别落下病根。” 遇见这样的上司是她的福气,许烟雨冲对方感激地笑笑,拿了包忍着疼出了办公室。 钟潜却站在那里没动,眼前还是许烟雨淡然一笑的样子。说实话她长得真挺漂亮的,不化妆都把同办公室的其他女人给比了下去,难怪大模特莫立仁也会看上她。 不过钟潜觉得,许烟雨不会看上莫立仁。为什么这么想,是太了解这个女人还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钟潜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能无奈笑笑。 许烟雨搭车去最近的综合大医院看病,挂了号后就一直等着。因为去得晚号排得也后面,她估计自己会是最后一个。 想起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她就勉强起身去医院的小卖部买点东西垫垫肚子。路过一个咖啡机的时候和一个男人错身而过,两人不小心擦了一下身体,许烟雨原本就疼的背部牵扯这下疼得更厉害,她不由倒抽一口气。 对方却没管她,只说了声抱歉就走了。那声音听上去有点闷,许烟雨想这人是不是也不舒服急着看医生? 她转身去看那个背影,却只看到一个侧面。那人拐了个弯,白皙的半张脸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许烟雨直觉那人有点脸熟,可背疼得厉害也没顾得上细想,摇摇头走开了。 她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和她撞了的那个男人,也是来看医生的。 霍子彥从中午开始烧得越来越厉害。早几年车祸刚醒的时候,他身体抵抗力非常差,发烧简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这几年身体渐渐恢复,病得次数就少了。可一旦发作却十分厉害,他本想吃点药抗过去,无奈四十度的高烧让他头痛欲裂,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不得已,他让司机送他来医院。他当然也可以让私人医生来家里,可那样的话母亲一定会兴师动众。作为一个男人,他讨厌被人当病人一样细心呵护。 这医院里有他相熟的外科医生,这次他手臂受伤也是找他看的。对方姓何,四十来岁的年纪,大他十几岁,却把他当同辈般相处。 对很多人来说,霍子彥是个如果你把他当小辈轻视他的话,他会让你不知不觉中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何医生临近下班,手头上的病人都看完了。霍子彥一来他就热情招呼,先给他看了手臂上的旧伤,再量了他的体温,下了结论:“应该是手部的伤口引发的。我说过你要多休息,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听我的。” “给我开点药,烧退了就好。” “你这情况吃药不行得打针。” 霍子彥最烦打针,微微皱起眉头:“不打针,吊点滴行不行?” “那不如打针效果来得快,而且多挂点滴不好,医院现在并不提倡……” “给我开个后门,就挂一天,实在不行再打针。”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怎么样,反正车祸醒来之后,他就厌恶上了打针。那段时间为了治疗,他打了无数针。 可他却不排斥挂点滴,明明那时候点滴也挂了不少。 因为没有从前的记忆,他说不好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何医生拗不过他,只能勉强同意:“只此一次。” 说完他叫来护士,给霍子彥配了一天的剂量,直接让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他开单的时候霍子彥在一旁问:“你可以吗,治骨头的也会治发烧?” “基本功,你就勉强凑和吧。” 霍子彥笑笑,俊美的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何医生让他坐到躺椅上,看着护士往他手背上扎针,亲自调整了滴量,最后把隔离的帘子一拉,笑道:“我去上个厕所,回头再来看你,有事你叫护士。” “唔。”霍子彥回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假寐。到这会儿他才想起刚才似乎撞了个人的事情。印象里是个女人,但没看清楚脸。 算了,不去想她,越想头越疼。 许烟雨从小卖部回来的时候,给她看病的医生提前下班了。不过护士说了,何医生会接手她的病例,让她直接去办公室找就行。 许烟雨没有犹豫,背已经越来越疼,到了必须看医生的时候。她按着办公室门口的牌子找到了何医生那一间,敲了敲门后就进去了。 出乎她的意料,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冷气却还打着。她想何医生肯定是有事出去了,就决定坐下来等他。 抬手看看表都五点多了,于是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妈接了电话后嘱咐她不要心疼钱,好好把背看好,别落下病根。许烟雨也是这么想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哲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她绝对不能病倒。 跟母亲说了几句后小哲又过来抢电话,许烟雨就柔声劝孩子:“嗯,妈妈一会儿就回去。你乖乖听外婆的话,要好好吃饭,别吵外公。吃蛋糕……一定要今天吃吗?好的,妈妈给你带回去。” 挂了电话她开始翻钱包,一块两块地数。小哲嘴巴挺挑的,大概在法国的时候吃惯了洋鬼子东西,回国后蛋糕只吃那一家的。一小块就要几十块,许烟雨有点心疼,却必须满足孩子。 小哲是很少和她提要求的。 她又打电话又数钱的,帘子后面的霍子彥就没法儿睡了。这女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闭目沉思片刻,开口问道:“你什么病?” 这突然的一句吓了许烟雨一大跳,她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来医生在啊。她心想想着,声音还这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那一个个字就像细小的锤子在敲打心房一般。 她咽了下口水,解释道:“背有点疼。” “什么时候开始?” “昨天傍晚。” “疼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我在金泰大厦坐电梯,电梯发生故障时我不小心撞了一下背。” “昨天为什么没来?” “以为睡一觉会好的,没想到……” “没想到反而更糟糕了。” 隔着帘子,霍子彥和许烟雨一问一答。一个没有表明身份,另一个就傻傻地将他当作了医生。说起来霍子彥无论从声音还是外貌来看,当医生都十分合格。高大挺拔气质不凡,五官出众声音魅惑,见多识广言之有物,加上财大气粗仪表堂堂,完全符合这个时代对美男医生的定义。 许烟雨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这个人十分可靠,值得依赖。 所以她也没有顾忌,直接往下说:“是啊,今天白天越来越疼,我就过来看看。医生我这病严重吗?” “还没看诊不好说。如果伤着脊椎,会比较麻烦。那里的骨头你也知道,一旦出现问题……” 许烟雨一下子就懵了,她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软骨锉伤,听医生这么一说,立即变得担心起来。 “您是说,会有瘫痪的风险吗?” “我从没这么说过。”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有病要早点治,哪怕是为了孩子和父母。” 许烟雨心头一暖,对这个医生愈加好奇起来。她试着开口道:“那什么何医生,您能不能出来给我诊断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门就开了。真正的何医生走了进来,一见许烟雨就道:“你是隔壁马医生转过来的吧。这里有病人在输液,麻烦你跟我到隔壁办公室。”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许烟雨完全让这情况给搞糊涂了,来不及问什么就跟着医生匆匆离开办公室。 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帘子突然被人用力掀开,霍子彥的脸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门缝之中。 随即办公室门一关,砰得一声格外清晰。   ☆、第9章 扫地出门 许烟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走在家门口的小弄堂里,清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两片叶子掉落到她头顶,她竟毫无知觉。 算起来她和那个男人五年多没见了。五年前她出国留学去学设计,临走前的几天,他对自己说:“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找你。虽然法国没什么吸引我的地方。” 许烟雨大言不惭点点自己:“有我在就是最大的吸引啊。” “是,你就是最大的吸引。” 五年过去,这话成了一句空话。他没有去法国找她,甚至再没有一点音信。所以当年的那些好听话,其实都是哄她的吗?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她有股冲动,想要冲上去直接问个清楚。可最终却被何医生拉去了另一个房间。她的背情况有点不好,做了一系列检查后何医生开了不少药,内服外用的都有。 许烟雨破了一笔财,领了一大堆药回家去吃。临出医院大门时才想起霍子彥的事情,想回头去找他,却终究没有这个勇气。 身边一辆电瓶车呼啸而过,在狭窄的弄堂里开得如入无人之境。那微微带起的风让她想起几年前念高中时的情景。 那一天也是在某个弄堂里,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年轻没注意,把她撞倒了。她的小腿磕到了石头上,流了一大片血。 小年轻头也不回就走了,她疼得动不了,只能给霍子彥打电话。当时他来了之后看到她满腿的鲜血,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许烟雨一下子反应过来,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霍子彥是讨厌见血的,让他看这个会有刺激作用。于是她急急拿裙子遮在小腿上,故作坚强道:“没事了,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霍子彥却走了过来,蹲下来掀开她的裙子仔细看:“伤着骨头没有?” “应该没有,就是挺疼的。” “那就有可能伤着了,伤了骨头可大可小。” “那怎么办,腿会断吗?” “我没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下次走路要小心。” 多么熟悉的对话,和今天在医院发生的简直一模一样。而当时她竟没有想起来。更过分的是,她竟没有听出霍子彥的声音。 是分别太久遗忘了吗?还是他这几年变了太多? 许烟雨的心被霍子彥完全占据,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因为背部有伤,她的工作效率明显下降,钟潜倒没说什么,可其他同事闲话很多。许烟雨知道是自己的责任,也没跟人辩解,只能每天加班赶上落下的工作,省得给其他人添麻烦。 长时间的工作让她的背好得很慢,每次躺在床上的时候,背部的疼痛感都令她难以入眠。她觉得自己正在经受身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偏偏这个时候,她又遇上个□□烦。有一张她负责设计的稿件出了问题,送上去后被打了回来。 打回来并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上面的人一眼就认出她的这张设计稿有抄袭的嫌疑。 弘逸对这一点看得非常严,旗下的设计师绝不能跟“抄袭”二字沾边。一旦发现绝不沽息。这是董事长的意思,原创这种东西,一旦沾了“抄袭”二字,对公司的声誉影响非常大。 虽然如今这个行业有些人已经没有下限,拿来主义盛行,但在弘逸这一套行不通。 许烟雨的这张设计被指抄袭了他们部门的副组长向冬的一张旧稿。两张稿件拿出来一对比,确实有很大程度的相似。但许烟雨从没见过这张旧稿,一口咬定自己并未抄袭。 她是个有自尊的人,这种事情从来不屑于干。更何况她还年轻,正是灵感丰富的时候,完全没必要去拿别人的东西。 可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向冬却有很多支持者。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声称见过他的这张旧稿,远远早于许烟雨的完稿时间。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许烟雨头顶上的“抄袭”帽子,再也摘不掉了。 既然犯了抄袭她就得卷铺盖走人,并且在这一行里很难再找到相等的职位。大公司之间消息都是互通的,让弘逸赶出来的人,别的公司轻易不会接收。这等于是把许烟雨的出路一下子全都堵死了。但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收拾东西离开的那一天,在走廊里磁到了钟潜。整个事件里只有钟潜这个组长从头到尾没有发表意见。在别人都一口咬定见过向冬的旧稿时,钟潜冷肯旁观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许烟雨心里的委屈无处可诉,见到钟潜的时候还要故作坚强,主动向他道谢:“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再见。” 钟潜一点反应没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走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了句:“你以后要小心,轻易不要得罪人。” 这话意有所指,许烟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看来这一次的抄袭事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很简单,就是把她赶出公司。 可谁会这么做呢,谁有这个能耐操控一整个办公室的人和她做对? 她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和同事关系也一般,但也从没得罪过谁。至于向冬则是出了名的脾气刁钻难相处,完全的艺术家作派,行事向来只顾自己。要不是这样他进公司时间比钟潜长,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个副组长。 要说和大家的关系,许烟雨还比向冬强一些。可这一次,所有人都站在了向冬这一边,仿佛一下子就跟他关系亲密无间。 如果不是向冬突然本事大涨,那就是更高级别的人有意为难她。 许烟雨一时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回到家里父母出去散步去了,她一个人打开电脑开始查公司的资料。这一查倒让她想到了点什么。原来弘逸就是从前的唯尚,这两年企业扩张迅速,公司改名为弘逸,唯尚反倒成了旗下的一个子品牌。 唯尚是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心里暗骂自己傻,原本是撞到霍家的枪口上了,难怪得让她走人了。撑了这么久才滚蛋,也算是个奇迹了。 她回国找工作的时候已经尽量小心了,避开了和唯尚关系好的合作企业,就是怕惹人注意。没想到一时不察还是掉了进去。 只是这个局,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是霍母周雅言,还是霍子彥本人? 这两个人从前都待她不错。霍母虽不说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但也从不拿她当下人看。至于霍子彥,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的男人,是他这么狠心对自己赶尽杀绝吗? 在背弃了对自己的承诺后,现在连饭碗也一并给敲掉了?是生气那天在医院的碰面吗? 许烟雨想得头都疼了。可她没有功夫沉溺其中,迅速整理出了简历开始在网上投递,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工作,小哲的幼儿园学费相当昂贵,没有工作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因为四岁才回国,加上身份特殊,小哲是进不了公立幼儿园的。许烟雨想尽办法托了几个老朋友,总算把孩子送进了一家不错的私立幼儿园。 这年头凡是挂上“私立”两个字的,学费就便宜不了。她没有时间在那里伤春悲秋缅怀逝去的爱情。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简历还没投出去几份,求职电话一个都没接到,倒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她打来了电话。 老师在电话里有些急,说小哲在学校磕破了脑袋,这会儿已经送医院了。 许烟雨吓得不轻,抓起包就冲了出去。她跑到弄堂口拦了辆的士,直接往医院奔去。到的时候孩子正在那儿缝针,四岁的小娃娃十分坚强,竟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流眼泪。看得许烟雨不由心碎。她突然后悔带孩子回国,如果一直留在法国,是不是反而更好? 幼儿园的金老师过来连连抱歉:“孩子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撞伤了头,真的很抱歉。” 许烟雨当时心乱乱的,也顾不得跟老师细问太多。等小哲缝好针出来后,许烟雨第一时间抱起他,搂在怀里安抚了他半天。小哲十分懂事,见妈妈伤心难过,反过来安慰她道:“妈妈我没事儿,我挺好的,就是我的帽子不见了。” “帽子妈妈再给你买新的。不过你最近伤了脑袋,不能戴帽子知道吗?” “真的不可以吗?” “是,等伤好了才能带。你要赶紧好起来。” 小哲有点遗憾地点点头,尽最大的努力克制对帽子的想念。许烟雨揉揉他的脑袋,轻声道:“小哲,以后下楼梯要小心知道吗?” “妈妈,我一直都很小心。” “那就再小心一点,别让自己再摔下来知道吗?” “知道。但是妈妈,我不是自己摔下来的,我是被人推下来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金老师脸色大变,立马变得十分尴尬。许烟雨一愣,不悦地去看金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的,没有小朋友推他。小哲妈妈,他真的是不小心自己摔……” “小哲,你自己说。”许烟雨打断了金老师的话,“记得是谁推的你吗?” “记得,是孙月莹。”   ☆、第10章 重逢 孙月莹家里此刻已是闹翻天。 她父亲孙晋扬去英国开会还没回来,母亲连翘楚简直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在幼儿园把同学从楼梯上推下去,回家后却像没事人一样,死咬着不肯去道歉。连翘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意,生生愁死她这个当妈的。 所以说家庭条件太优越也不好,谁也没料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儿,会被养得这么刁。 无奈下她给远在英国的丈夫打电话,孙晋扬在那边给娇妻出主意:“找二哥啊,你二哥最能治得住她。” “二哥不在家,带老婆孩子出国旅行去了。你看看人家,不管去哪里都记得带着老婆孩子,再看看你自己,一跑儿就没影,就知道把孩子扔给我……” 孙晋扬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为公事出的国,性质完全不一样啊:“要不找你表弟试试?” “子彥?” “是啊,虽说是你表弟,比起你来成熟很多,小莹也很服他。关键是他够面瘫,吓唬孩子最管用。” 放下电话后连翘楚怎么品那话都觉得有点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求助电话她还是打了。霍子彥不怎么跟孩子打交道,可一旦出手却快、狠、准。 小莹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表舅舅一来,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她的后衣领,开了影音室的门就将她扔了进去。 砰得一声门关上,小孩子的哭声瞬间隔离在了门内。 连翘楚到底有点不舍得,小心翼翼问:“子彥,这样会不会……” “你去换身衣服补个妆。” “干什么?” “带孩子去人家家里道歉。”说完他又看表姐一眼,“慈母多败儿。' 连翘楚瞬间崩溃,带着一肚子的懊恼上楼挑衣服去了。 影音室里小莹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边哭边踹门,嘴里不停骂着诸如“坏舅舅”之类幼稚的话。霍子彥就站在门口,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既不回应也不开门,只当她是空气一般。 影音室隔音做得相当好,小莹在里面扯开了嗓子哭得惊天动地,外面充其量只能听到一点动静。小莹闹了半天除了将自己累个半死,一点便宜也没讨着。 霍子彥看了眼楼梯口,抬起手表计算时间。以他对这个表姐的了解,她换身衣服补个妆至少半个小时。小莹在里面已经哭了十五分钟,如果她还不屈服的话,他不介意再给她十五分钟好好反省。 他的这个小侄女,就是现代社会最标准的一个熊孩子。 小莹在里面吼了半天,外面一点回应也没有,渐渐的也觉得有些无聊。她哭是因为生气而不是因为难过,长时间的哭闹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她甚至忘了再去生气,转而开始想办法讨好霍子彥。 她抹了把眼泪,可怜兮兮叫了句:“表舅舅!” 没有反应,她又叫一声,依旧没人应。最后她都绝望了,声嘶力竭道:“表舅舅,我错了!” 这一下霍子彥终于听到,轻轻拧开门把手,一脸严肃地盯着孩子看。小莹很怕他这种表情,因为她知道,表舅舅在生气。 表舅舅的生气和爸爸妈妈的生气是不一样的。孩子虽小却已懂得分辨,并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莹就是一个真正的俊杰。尽管眼泪鼻涕糊满脸,她依旧挤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可爱的笑容:“表舅舅……”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推小朋友。” “还有。” “不该跟老师撒谎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还有。” “不该不听妈妈的话,不去跟人家道歉。” “还有。” 小莹这下是真想哭了,吓的。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还有,你不该在里面哭闹十五分钟,只为了跟大人讨价还价。” 四岁的孩子其实已经懂很多了,讨价还价这个词并不难理解。小莹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觉得表舅舅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再次反省:“嗯,是我错了。” 霍子彥终于满意地点头,叫过照顾小莹的阿姨带她上楼洗脸换衣服。等连翘楚收拾精致下楼时,吃惊地发现女儿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门了。 “这就走?” “难道你还想吃过晚饭再去?” 霍子彥转头就走,小莹乖乖跟上,一点不敢拉下。连翘楚让这个表弟噎得十分无语,匆匆追了上去。 去道歉的路上,霍子彥问:“对方家住哪里?” 连翘楚拿出幼儿园老师给的地址,报了一串名字:“……好像在反方向,胭脂弄,这个地方我怎么没听过?” 连翘楚不仅没听过,也没去过。当车停在弄堂口的时候,她有些吃惊地微张了嘴:“怎么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小莹她们幼儿园的孩子,家境都不错的。” “家境不如你的人,却比你更会教育孩子。”霍子彥不留情地刺了她一句,吩咐小莹下车。 连翘楚真心觉得这个表弟越来越难侍候,怎么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可今天这事是她理亏,她有求于对方,再怎么难听的话也得竖起耳朵听着。 霍子彥拿着那张纸找到了许烟雨家的门牌号,抬头看了一眼这幢老式的建筑。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来过这里。可就像连翘楚说的那样,像他们这样的人,似乎应该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才是。 二楼的窗户半开着,一阵风吹来老旧的窗户吱嘎作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窗缝里露出来,轻轻将窗户带上。 那双手就像一根针,直直地扎进了霍子彥的心里。 然后他摁响了门铃。 二楼上许烟雨刚哄了小哲睡下,关了窗户后她走到楼厅里,刚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还没喝就听到有人摁门铃。 妈妈买菜去了,爸爸在房里休息,于是她下楼去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她怔怔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心头就像漏了一个大洞,不停地有冷风往里头灌。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霍子彥再见面。更没料到再见时他已妻儿俱全,俨然一副上层社会成功男人兼具事业和家庭的样子。 他的脸一如年轻时那么好看,气质上更显沉稳大气,已隐隐透出了压迫感,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令她毫无顾忌。 而站在他身后一身某名牌今夏新款连衣裙的女人,更令许烟雨自惭形秽。只这匆匆的一眼,她已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恍如两个世界的人。 果然从前的交集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梦境罢了。 霍子彥见到许烟雨时也有片刻的怔愣。他刚才只听连翘楚说受伤的孩子叫许哲,却没有料到他就是许烟雨的孩子。 孩子跟她姓?霍子彥几乎在瞬间就得出一个结论,他曾经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和计铭如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没有丈夫。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竟令他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愉悦。 连翘楚站在后面,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料到来开门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和她未来的表弟媳妇几乎一样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在场的三个成年人全都不开口,反倒是小莹这孩子不受影响,上前轻声道:“阿姨您好,我们来找许哲。” “哦。”许烟雨回过神来应了一声,“那进来吧。” 她手忙脚乱把人让进屋来,看一眼狭小拥挤的客厅,又去看那三人的反应。霍子彥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心理。小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并不介意眼前的这一切。只有连翘楚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有点不习惯。 其实这屋子收拾得还不错,许烟雨是搞设计的,房子虽小但装饰品都很有特色,从前家里来人的时候总要夸上几句。 但今天连翘楚的眉头让她明白了一点,无论怎么花心思装点,差距早已摆在那里。房子的差距无足轻重,她和霍子彥之间的差距才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三人进来后也不坐下,霍子彥看一眼连翘楚,示意她开口。连翘楚尴尬地笑笑,自我介绍:“许哲妈妈你好,我是孙月莹的母亲。” 她伸出手来和许烟雨握了下,刚想拉过小莹来给对方赔礼道歉,一旁的霍子彥却适时伸手:“你好,我是霍子彥。” 他没说自己是谁,却说了名字,并且十分自然地和对方握手。许烟雨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收到一半的手不自觉地就伸了出来,和对方轻轻握了一下。 两手相握皮肤轻触,指尖与指腹划过掌心的感觉,令彼此都有些许心绪起伏。尤其是许烟雨,几乎像触电一般,匆匆将手收回,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小莹身上。小莹见她看自己,立马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阿姨你好,我是来给许哲道歉的,他在家里吗?” “在家,不过他刚睡着。” “这样啊,不能叫他起来吗?”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第11章 道歉 女儿说话不经大脑,连翘楚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许哲妈妈,我这女儿不懂事。今天的事情全是她的错,我们负全责。孩子的医药费营养费还有您的误工费我们都会负责的。” 许烟雨原本心里一肚子的气,正准备第二天去学校把事情好好弄清楚。没想到对方家长挺明事理,直接就上门道歉来了。人家退了一步,她也不能不退:“孩子们打打闹闹难免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全怪她。” 霍子彥站在一旁插嘴道:“不,今天的责任全在她身上,你不用客气。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听对方用了“我们”这两个字,许烟雨心里浮起一丝酸楚。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好的,那就这么办吧。” 连翘楚又过来不停地道歉。她刚开始是有点瞧不上许家,毕竟自小富贵堆里长大,初进这样的人家有些不习惯。不过说着说着话她倒觉得许哲妈妈人不错,虽然跟计铭如长了一样的脸,性子可比对方好多了。 她一向是看不上计铭如的,不说两人家世旗鼓相当,年纪也差不多,光说每次看对方一副装腔作势自视甚高的模样,她就不舒服。偏偏周围的人很吃这一套,尤其是长辈们,每每见了她总是不吝溢美之词,搞得性格偏活泼的连翘楚很不是滋味儿。 她想刚才她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家,大概也跟这个女人的长相有点关系吧。 隔阂一消她话也多了起来,拉着对方的手就问:“瞧我都忘了问你名字了,许哲妈妈,你叫什么来着?” “许烟雨。” 连翘楚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她进门到这会儿也没见有男主人,看来这女人命不大好。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同情许烟雨。长得一样命运却是截然相反,连翘楚忍不住回头看表弟的眼神。也不知他什么想法,面对一个跟女朋友一模一样的女人。 只不过,计铭如真是表弟的女朋友吗? 对这个问题连翘楚一直持观望态度,这两人能开花结果?她看玄。她也一点儿没有要跟计铭如做亲戚的意思。 两个女人坐下来聊了半天,小莹一个人摆弄着许烟雨放在茶几上的小套娃,只有霍子彥一个人站在那里,双手插裤子口袋里,双眼目视前方,淡定从容的脸上读不出一丝不耐烦。 最后还是许烟雨发现不对,主动起身道:“看我太疏忽了,忘了给你们倒点茶。霍先生要不要坐一下?” “没关系,你别忙了烟雨。”连翘楚已经亲热地改口,“他这人就这样,到哪里都像个摆设。好看是好看,就是无趣。你也别倒茶了,回头还得洗杯子。我们也该走了,再打扰下去该留下来吃晚饭了。” 许烟雨心想连翘楚这人挺有意思,这么说自己的丈夫真的好吗? 那一边连翘楚已经在招呼女儿:“小莹快过来,跟你许阿姨说再见。烟雨把你银行账号给我,回头我把钱打过去。” 许烟雨有点犹豫,她并不想拿别人的钱:“不用了,缝针的钱是幼儿园出的,我其实没花钱,你别客气了。” “那怎么行,你看我来得匆忙水果都没买。总得给孩子营养费。还有你的误工费。” “没有误工费,我现在待业。” “那要不我帮你找份工作吧,你擅长什么?”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许烟雨突然觉得连翘楚真是个过分热心的姑娘,敢情刚开始的高冷都是装出来的。 霍子彥微微皱眉,伸手拉了表姐一把,然后自己上前几步,站到了许烟雨面前。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人民币,双手递了过去:“请务必收下。我这么做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小莹犯了错,这是我们当长辈的应该做的。” 他虽然在施舍钱财,却并没有伤到许烟雨的心。事实上许烟雨觉得,这种小事已经伤不到她了。她从小就是个被施舍的人,一直以来霍子彥都在施舍她。从小时候的吃穿用度学费书包,到后来的热恋之情,大概都只是一种施舍吧。 她也没拿乔,伸手接过钱。 如今的她在钱面前,没有骄傲的资本。 收了钱之后她送他们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小莹在那里同霍子彥道:“表舅舅,我乖乖道歉了,你有没有奖励给我。” 霍子彥看好一眼,无情道:“你有道吗?许哲在睡觉,过两天去幼儿园当面给他道歉。” 小莹立马苦起一张脸。 他们走后许烟雨关门,转身的时候才回过味儿。刚刚那孩子管霍子彥叫舅舅,原来他们不是一家三口。仔细一想也是,小姑娘姓孙,她妈妈姓连,都不跟霍子彥一个姓氏,她怎么会没留意到这一点呢? 是因为几年不见霍子彥愈发神采出众,以至于她乱了心智无法正常思考? 她苦笑着摇头,转眼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找工作上面。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辗转各处面试。大公司是进不了了,得罪了弘逸她短时间内很难翻身,于是只能转而投向那些小公司或是设计工作室。 某天她去一家一家工作室应聘时,老板亲自接待了她。对方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从穿衣品味到服饰搭配,样样都很出色。她拿着许烟雨的简历看了又看,又不时打量她这个人,似乎在考量什么。 当时许烟雨认为,她可能在看自己的整体样貌。一个设计师自身的穿着打扮就是个活招牌。穿得素净没关系,不是名牌也没问题,但审美一定要出众,至少也得正常。如果奇装异服或是犯了搭配上的大错,这样的人就很难找到相应的工作。 女老板看了半天,放下简历后突然问她:“你叫许烟雨,你是长平高中毕业的吗?” 许烟雨一愣:“是。”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黎辰的男生?” “认识。” “你前几天救了他吧。” 听到这里许烟雨有点明白过来了。面前这个女人大概是黎辰的姐姐。她曾听黎辰说过,他有个姐姐,大他两三岁的样子。再回想刚才有人称她为黎姐,她觉得自己的分析没有错。 于是她露出一个笑容:“您是黎辰的姐姐吧。” “我是。”对方起身向她伸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夕。作为阿辰的姐姐,我十分感谢你前几天出手相救。” 许烟雨也起身去握她的手:“您别太客气,应该的。” “另外我觉得你的作品非常不错,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我们工作室能有幸邀请你的加入。” 这就算是给她这份工作了。许烟雨高兴地笑了起来,几天来她终于遇到了一个好消息。 “你别误会,我是真的欣赏你的才华,就算你不认识阿辰或者没有救过他,我一样会雇佣你。” 这点许烟雨相信。她对自己的水平还有很有信心的,之前她才轻易进入弘逸就证明了她的实力。工作室虽然不比大公司,但也有它的好处,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比公司更多,同事间的倾轧也比较少,或许会更适合她。 两人当即拍板,签订了合同。黎夕给的工资并不低,和她在弘逸时几乎一样。但工作环境显然轻松很多,许烟雨突然觉得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 签完约黎夕带着她熟悉环境,顺便聊聊闲话:“我们工作室目前除了做自己的品牌之外,也接一些其他小工厂的设计订单。起步阶段没办法,只能这么做。等以后规模大了,我相信会越来越好。” 看得出来,黎夕是个挺有抱负的女人,事业心也很强。许烟雨认同她的做法,搞艺术的如果一味高高在上,到头来只会落得饿死的下场。 “不过那是长期目标。”黎夕冲她眨眼一笑,“短期内我们的品牌知名度还不够,设计师的知名度同样欠缺。所以我希望近一年内我们可以接到一两个比较高端的品牌设计,或者接触到这个圈子里最上层的那些女性,为她们量身订做衣服。” 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翻开了一本财经杂志。上面的封面难得的是个女性,知性高雅,透出点干练的味道。她拿起杂志仔细看看,又看看许烟雨,失笑道:“你和这人长得真像。” 许烟雨凑过去一看,自己也愣住了。杂志上的那个女人,就像是她的翻版,两人唯一的不同是,对方化了精致的妆容,而她却是不着一色。 她仔细看了看杂志的标题介绍,却没有关于这个女人名字的介绍。倒是黎夕翻开内页看了看,找到名字后恍然大悟:“计铭如,原来是她啊。她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最上层的女性。” “商界女强人,挺了不起。” “你错了,这篇报道不过是看在她家的家势上捧她罢了。不过她最近确实挺有名的,毕竟要跟弘逸的少东家订婚,恐怕全城乃至全国的名媛都要羡慕她了。” 许烟雨对这种事情一点不在意,但弘逸两个字却像针似的直直扎进她的耳朵里。 “弘逸,你是说时尚界大佬的那个?”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弘逸小开霍子彥,这样的人才居然让计铭如得了,这才是她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吧。”   ☆、第12章 热情 许烟雨就在黎夕的工作室待了下来。 她在法国时读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曾在一家专做童装的公司待过,所以她做这方面的设计格外得心应手。黎夕前一段时间正好接了两家童装品牌的订单,看了许烟雨的作品后放心的把工作都交给她处理。 许烟雨上手很快,第二天就跟同事打成一片。比起上一份工作,她轻松了很多,每天画画的时候觉得连空气都带了甜味儿。 心情好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已进入七月,太阳每日放肆地炙烤着这座城市,仿佛要将万物都烤化一般。 幼儿园这两天就要放假,许烟雨这几天一直在加班赶工,想要挤出一两天的假期,等小哲放假后好好陪陪他。 小哲已经完全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也交了几个好朋友。从前那个班级一霸孙月莹自打楼梯事件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对他热情了起来,每天追在他屁股后头。 有一天晚上小哲颇头痛地跟妈妈抱怨:“她太热情了。” 许烟雨一下子就笑了,捏捏孩子的脸颊:“热情不好吗?” “太热情,我很困扰。” “怎么个困扰法?” “其他男生总对我不友好。因为她。他们都喜欢她。” “人人都喜欢的女生偏偏喜欢跟你玩,不是很好吗?” 许烟雨当然不会往爱情那种方面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什么爱不爱的,都只是纯纯的友谊罢了。孙月莹脾气略差一些,但胜在开朗活泼,许烟雨倒觉得她跟小哲多接触也不错。 小哲又添了一句:“她还总想来我们家里玩,怎么办?” “那就带她来吧。” “妈妈。”小哲看看许烟雨,悠悠来了一句,“太早了。” 一想到孩子那时的表情,正专心画画的许烟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个儿子还真是少年早熟。 做完手头的工作都快七点了,外面天依旧亮得很。办公室里就剩下她一个,她整理了东西又检查了门窗,最后去工作室后面的院子里推出停着的自行车,准备回家去。 工作室离家不远,她就买了辆自行车每天上下班。车子推出狭窄的小路,她停下来再次检查工作室的大门锁时,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许烟雨。” 她一个回头,差点和人的脑袋撞上。 “哎哟,怎么是你啊。” 莫立仁弯着腰细细看她两眼,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他直起身,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名模的派头一下子就出来了。 看到他这样许烟雨下意识就想到了霍子彥。那天在她家,他也这么笔直地站着,比起莫立仁的随意,他显得更为稳重,似乎也更为挺拔,还带了一点出尘的味道。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许烟雨觉得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霍子彥总是最好的。 莫立仁却没料到她心思全在别的男人身上:“我找了你很久,原来你来这儿了。” “找我,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约会了。你怎么从弘逸辞职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许烟雨露出自嘲的笑意,“我明明就是被开除的。” 那个事情莫立仁也听说了,但他完全没放在心上:“我相信你的实力,也相信你的人品。如果你对那件事情有满意,我可以帮你调查,还你一个清白。” “算了不用了。” 对方根本不是想纠结抄袭的问题,纯粹就是想让她走人罢了。她现在已经找到新工作,没必要再徒生事端。 “谢谢你,但不需要了,再见。” 说着她推着车准备走人。莫立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等了你半天,你说走就走?” “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呢。” “那就把孩子带出来,我和你一起看。” 许烟雨有点无奈地看着他:“莫先生,我们并不熟。” “多接触就熟了。” “可我并不想和你多接触。” “就这么讨厌我?” “不讨厌,就是不喜欢而已。” 莫立仁生平第一次在女人这里碰了钉子,而且不止一次。原来被人拒绝就是这个滋味啊,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慢慢相处一定会喜欢的。” “莫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 “莫……立仁先生,我真的要回家了,能麻烦您放开我吗?” 莫立仁放开她的手臂,却绕到她的车头,直接伸手按在了车把手上:“熟人相约吃个饭,非要这么冷淡吗?就算不谈恋爱,交个朋友也是好的。我这样的不配做你的朋友?” 许烟雨对这种死缠滥打型的真是没什么经验。从前霍子彥是高冷型的,两人相处一般是她主动。她说个五句霍子彥会回个一两句,要不就是两个人都安静着,彼此各拿一本书。有时候霍子彥看到有意思的也会叫她,通常是拍拍她的手,然后把书递过去,指指有趣的地方。 所以莫立仁这样的,许烟雨十分吃不消。 在她沉默的时候,莫立仁却已经拉过她的自行车,自顾自走了。 许烟雨赶紧追上去:“把车还给我。” “既然不吃饭,那就让我送你回家。女生一个人晚回家不好,不安全。”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顿,回头略凶狠地望着对方:“再拒绝就去吃饭,二选一你自己考虑。” 怎么跟无赖似的。许烟雨这么想着,但不管怎么样还是乖乖上车了。 莫立仁把自行车放在了后备箱里,回来开门的时候看到坐在后排的许烟雨,不悦地命令道:“坐前面来。” 许烟雨轻叹一声,只能换座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莫立仁亮起前车灯,慢慢将车并入行驶的车流中。 开车的时候对方随意和她聊天:“那天我去弘逸试衣服,送衣服来的却不是你。我就问那个小姑娘,结果她说你辞职了。” “你直接问人家?” “是,有问题吗?” “没……”怎么可能没,这下办公室里肯定又有闲话了。好在她已经辞职了。 “担心和我传绯闻是吧。”莫立仁冲她摆摆手,“别担心,我的绯闻满天飞,多你一个不多。” “真的?” “当然,你都不看八卦新闻的吗?” 莫立仁恋爱谈得不多,绯闻却一直没断过,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甚至是乱扣帽子的事情。大部分时候不过是有人想借他上位罢了。 “不好意思,我刚回国没多久。” “哦,不过那些绯闻你不用在意,全都是假的。” “我并不在意。” 趁着红灯莫立仁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总有一天,你会在意的。” 这个男人自我感觉太好,许烟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继续对话下去。好在路不长,很快就到了她家的弄堂口。 弄堂太窄车开不进去,她就下车和对方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莫立仁却已经熄了车下来了:“我送你,这么长的路,天又黑,摔着就不好了。” 拗不过对方,许烟雨再次投降。两人在黑暗的弄堂里无声地打着,那种感觉反而比一个人走更令她感到害怕。 终于到了家门口,她赶紧掏出钥匙去开门,刚想赶莫立仁走,门开的一刹那一个小孩子从里面冲出来,冲她热情地打招呼:“许阿姨您好!” 后面小哲皱着眉头走过来,提醒道:“你这样会吓着我妈妈的。” 孙月莹的出现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光许烟雨,莫立仁也是一愣。小莹一抬头看到莫大帅哥,立马叫了起来:“莫叔叔,你怎么也来了?”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吃晚饭,我和许哲是好朋友。莫叔叔你也是来吃晚饭的吗?你跟许阿姨也是好朋友?” 许烟雨简直头大,赶紧推莫立仁走:“不是的,你莫叔叔只是送我回家。好了你快走吧,小心车被人偷,我们这里治安不太好。” 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莫立仁忍不住笑了。不过他确实没打算厚着脸皮讨饭吃,于是揉揉小莹的脑袋,冲她来了句:“我走了,你加油。” 小莹心领神会,高兴地冲他挥手:“莫叔叔再见,你也加油。” 许氏母子看着这一大一小,同时露出相似的表情。 小莹是个大嘴巴,转眼就把在许家碰到莫立仁的事情给说了。那天正好是她爸爸孙晋扬的生日。男人生日不像女人这么隆重,家里没开宴席,就是请了几个好朋友来坐坐。霍子彥作为表弟,自然是座上宾。 吃饭的时候她喋喋不休说着那天的事情:“……门一开我就冲出去了,我想肯定是许哲的妈妈回来了,我要跟她打招呼。结果就看到莫叔叔站在那里。许阿姨说莫叔叔是送她回家的。” 连翘楚就笑着冲霍子彥道:“看来立仁是想谈恋爱了。烟雨人不错,不过她有个孩子,这个比较棘手。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们关系这么好。那那天在许家,你一早就知道烟雨是立仁喜欢的女生?” “嗯。”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那天是你带着孩子去道歉,不是我替立仁去当媒婆。” 连翘楚吐吐舌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一想到立仁他妈啊,就替烟雨捏把汗。恐怕够呛。” 霍子彥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在生气,可为什么生气却说不上来。   ☆、第13章 约会 两天之后小哲正式放假,许烟雨也请了两天假陪他出去玩。 那天早上他们早早起了,吃过早饭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门铃突然响了。小哲有点不悦,直接来了句:“妈妈,不管发生什么,今天都要出门。” “好的。”许烟雨笑着回儿子一句,走过去开门。 门刚一开孙月莹的脑袋就挤了过来,用超分贝的嗓音冲她打招呼:“阿姨你好,许哲在家吗?” 顺着小莹的脑袋往上看,霍子彥一身休闲装站在那里,被阳光衬得俊美无比。比起从前的衬衫西裤,今天的他有种闲适的风度。 尽管如此,许烟雨还是很吃惊:“你们怎么来了?” 小哲已经走到门口,自顾自地换鞋子。小莹就把脑袋塞进来冲他笑道:“许哲,我们出去玩吧。” “不要,我要和妈妈出去。” “没关系,带上你妈妈一起去。” 许烟雨简直哭笑不得,一脸疑惑去看霍子彥。霍子彥一脸正经相,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他解释道:“她有几张青年篮球联赛的票,说要找你儿子一起去看。” 小哲年纪虽小,对篮球却很有兴趣,很小的时候就是球迷了。 听到这话许烟雨还没说什么,他已经穿好鞋子站起来了。他冲小莹一伸手:“票呢?” “在这里。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吧。”他点点头,拉拉许烟雨的衣袖,“妈妈也去吧,这也算是出门了。” 一张篮球票就把自家儿子收买了,许烟雨突然觉得这孩子以后很容易就会被女生拐跑吧。 霍子彥的车停在弄堂口,四人分两边上车,两个孩子坐在后面,许烟雨就不好意思硬挤过去,只能去坐副驾驶。 这画面有点熟悉,好像前几天她也无奈坐过某人的副驾驶。但感觉又完全不同,比起莫立仁的风趣幽默,她更喜欢霍子彥的冷静自持。 果然她还是喜欢他的。 去体育馆的路上,小莹的嘴就没有停过,大喇叭似的不停广播:“我表舅舅可厉害呢,这球票是他弄来的。今天是总决赛哦,球票早就卖完了。我妈妈太没用了,让她帮忙买她只会买包,一张票都搞不到。我就给表舅舅打电话啦。而且妈妈今天要去做美容,居然就把我扔给表舅舅了。我表舅舅一天赚好多钱的,分分钟百万富翁呀,浪费他的时间陪我玩,我真的很不好意思的。” 车里其他三人都安静地听着,没有一个想插嘴。小哲想的是,以后应该要跟小莹的表舅舅搞好关系,可以让他帮忙弄球赛票。许烟雨想的却是霍子彥日理万机的人,居然愿意牺牲赚钱的时间陪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而霍子彥想得最少最简单。球票是他主动弄来的,带孩子也是他提出的。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永远是一张理所当然从容不迫的脸,只有连翘楚略疑惑地看他一眼,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你家的熊孩子你管不住,我可以替你管。” 可他真的是想管教孙月莹吗?这个借口连他自己也不信。 他隐隐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却并不想就此打住。许烟雨安静地坐在旁边,头发微微垂下遮住半张脸,看起来知性又清纯,似乎和她的年纪并不搭。 但其实霍子彥也不清楚,这女人究竟多大年纪。看她的儿子和小莹同岁,她年纪应该不小,可能比自己还要大。可看她的样子,就像个大学生。 莫立仁会喜欢这一款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许烟雨会喜欢莫立仁吗?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总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令莫立仁满意。 一行四人到了体育馆,许烟雨带孩子们先进去找座位,霍子彥则去买饮料。趁着这个机会,许烟雨悄悄问小莹:“怎么突然想到来找小哲玩了?” “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哦,妈妈也不陪我玩,总叫阿姨陪我。我喜欢许哲,他很有意思。” 许烟雨头一回听人称赞自己儿子有意思。 “真的有意思吗?” “嗯,他懂的东西好多哦。那天跟我讲昆虫,说了大半个小时,我一句都没有听懂哎。” 许烟雨忍不住扶额。小哲确实是这样,如果不喜欢的话题,他基本不会插嘴。可一旦说到他感兴趣的,也不管对方听不听懂不懂,就这么一直讲一直讲,直到讲完为止。这也是得这种病的孩子的一个特质,对他们进行社交有一定的障碍。 难得的是小莹居然不讨厌这样的他,还愿意和他一起玩,加上她性格活泼,或许能带得小哲也跟着一起活泼起来。 想到这里她亲呢地摸摸小莹的头,给予鼓励道:“那以后你有空多来找我们小哲玩。” “好!” “妈妈……”小哲的声音透着股无奈,他今天肯出来,只是看在球赛的面子上。 许烟雨冲儿子笑笑,还调皮地眨眨眼睛。这一幕正好被买水回来的霍子彥看到,当时他心念一动,就像有人在他的心头扎了一针似的。有点疼有点闷,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产生那样的感觉。 许烟雨只觉眼前一暗,一抬头就看见霍子彥站在那里,颀长的身材似乎比莫立仁还要高。球馆里一束光打过来,正好落在他身边,给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就很不真实。 记忆如洪水瞬间涌了出来。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偷偷去看电影,也是她先找位子坐下,霍子彥则去买水。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后排一对情侣正相拥热吻,搞得两人皆面红耳赤。 后来电影开场后,许烟雨悄悄开口:“子彥,我们要不要换个位子?” 后面两人互相吃口水的声音实在有点大。 霍子彥却淡定道:“不用,哪里都一样。” 黑灯瞎火的电影院,大屏幕上正放着男女主人公热吻的镜头,只怕真像他说的那样,无论坐到哪里,都有情侣控制不住放肆地吻着。 于是两人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大概五分钟后,就听霍子彥道:“这种事情如果你不想在意,最好的办法是……” 她以为他会说无视他们,没想到他竟翻身凑了过来,贴近她的耳边道:“最好就是和他们一样。” 说完他主动吻住了她的唇,一只手抚上她的背,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拥。 那是他们的初吻。 除去儿时闹着玩的几次,这是真正意义上情窦初开的两个年轻人的初吻。 然后许烟雨就知道,向来连话都没几句的霍子彥,吻起来居然这么霸道。那天她差点在电影院里窒息而亡。 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叫她:“许阿姨,许阿姨?” “嗯。”她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应了小莹一声。那一边霍子彥已经坐下来,把手横在两个孩子面前,递了瓶水给她。 小莹立马插嘴:“表舅舅,为什么许阿姨和你都喝水。你们不喝果汁吗?” “许阿姨不喜欢果汁。” 小哲听到后扭头看他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许烟雨确实不大喜欢果汁,嫌太甜太腻,还是喝水更舒服。但霍子彥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又想起她来了? 球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两队的队员分别从左右两个入口进场。许烟雨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就没去管那瓶水的事情。 球赛开始后赛场内安静下来,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队员身上。霍子彥本身也会打球,自然看出了不少门道。旁边的小哲居然也懂不少,两人偶尔会交谈几句,完全是成年人讨论的口吻。 至于许烟雨则是看个热闹,别的不说进球和比分牌她总是看得懂的。篮球不比足球,一会儿进一个球,场上气氛始终很热烈。 只有小莹十分无趣,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小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显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她想找小哲出去玩,可转头一看对方看得认真的模样,又强迫自己耐下心来。 因为无聊,她喝了不少水,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吵着要上厕所。许烟雨把小哲交给霍子彥照片,自己则带小莹去找厕所。 等两个女生走了后,两个男生开始他们之间的谈话。起先是小哲先开的口:“霍叔叔,谢谢你的球票。” “不客气,你喜欢看球?” “嗯,特别喜欢。在法国的时候妈妈也带我去看。” “你们从前住在法国?” “是,刚回来几个月。妈妈说想在这里定居,我也喜欢这里,比法国有意思。” “因为有球赛?” “不止这样,在这里除了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在法国的时候,只有我和妈妈,很无聊。” 霍子彥心念一动,犹豫着要不要问孩子关于父亲的问题。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他想不好应不应该问。 但小哲自己居然先说了:“我没有爸爸,看球的时候总是很羡慕那些和爸爸一起来看的小朋友。” “我也和你一样。” 小哲疑惑地抬头,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霍子彥就解释道:“我也没有爸爸。”   ☆、第14章 挑剔 看完球赛临近中午,霍子彥又请大家吃饭。 小莹挑了家价格不菲的餐厅,说要请小哲吃好的,还冲霍子彥拍马屁:“表舅舅,我最爱你了。” 仿佛之前那个在影音室里又拍门又踢桌子又骂人的小姑娘不是她似的。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往小哲碗里夹菜,堆得几乎要满出来。可怜小哲不停向妈妈求助,许烟雨却碍于霍子彥的面子没办法出声制止,只能悄悄地替儿子消化掉一些。 最后还是霍子彥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抓侄女的小手:“好了,少让他吃一点。你希望他以后长成个大胖子吗?” 小莹一点也不希望。她身边一直围绕的都是帅哥靓女,就算她爸爸是最不帅的一个,那也是单独拿出来能吸引超高回头率的。 小哲长得很不错,瘦瘦的又白净,完全是小莹喜欢的类型。想像一下他哪天成了个死胖子,小莹吓得赶紧把菜从他碗里夹出来:“你少吃一点,我不喜欢大胖子。” 小哲无奈看她一眼,心里想的却是:“我也不喜欢你啊。” 因为球赛结束,小哲便不愿意再应付小莹,吃过饭就说困,霍子彥就提出送他们回家。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真有点累了,在后排倒睡成一团,小莹整个人都靠在了小哲身上。 霍子彥通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光景,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他问:“许哲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医生说应该不会留疤。” “那就好。” 许烟雨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没了小莹的背景音,车里安静得有些尴尬。霍子彥也不是那种会放个音乐调节气氛的人,就一直任由沉默继续着。 而他的心里一直在犹豫着一件事情,有个问题想问,又觉得应该斟酌一下措词。可越斟酌越觉得不合适,当车子开到弄堂口时,他索性直接了当道:“许小姐,有个问题冒昧问一下。” “可以,你说。”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许烟雨立即抬头去看对方,正巧霍子彥也停了车转头看她,四目相交的时候,许烟雨心跳如擂鼓,立马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她很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不记得了。可一想到杂志封面上计铭如的脸,她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道:“不,我想我们没见过。” 然后她匆匆下车,抱起后座睡得正香的小哲,快步往家赶。霍子彥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目送她进去,却没有再跟上去。 许烟雨到家直接回房,哄着小哲再次入眠,自己靠在床头竟也睡着了。睡着前她还在想,后天上班有个稿子要交,到时候得跟黎夕聊一聊。 结果后天一上班,黎夕倒主动把她找了过去。 她一进办公室,黎夕劈头就来了一句:“亲爱的,实在对不起。” 许烟雨心一颤,还以为她要解雇自己。结果黎夕拿出一张稿子递过来:“这是你的东西,没经你同意擅自用了,我跟你道歉。” 许烟雨接过来一看,有点诧异。稿子上的作品是一件成人礼服,看线条并不是她画的。可看设计却跟她之前给某童装画的一件小礼服很像,只是放大了尺寸比例,改动了几个细节。 她抬眼看黎夕,询问对方什么意思。 黎夕抚着额头有点不敢看她:“真不好意思,那天太急了,本来想找你来改的,可怎么都找不到你。手机关机,打你家电话你妈说你带孩子看球赛去了。” “哦,那天手机忘充电,自动关机了,不好意思。” “是我该说不好意思,我私自改了你的作品,拿去参加甄选了。” 甄选是计铭如搞的。 原本计大小姐听从了未婚夫的建议,将那些名牌设计师通通辞掉,转而向时尚界的各类设计师发出邀请。这设计大赛搞得不大,也就内部流传,不管是谁,只要有好的作品都能送上去。 黎夕本来是不知道的,她级别太低,连上层社会的门槛都没摸到。但她胜在人脉广朋友多,一个大公司的老朋友给她打电话,说起这个事情,问她这里有没有好的设计灵感。 黎夕就想到了许烟雨的那张稿子,一直在她手里,还没来得及送交客户过目。虽然是给童装设计的,但设计构思新颖样式别致,黎夕一眼就相中,觉得做童装实在可惜,想稍微改改拿去计铭如的礼服设计大赛。 可她一整天都没找到许烟雨。本来这事儿缓缓也行,毕竟离计铭如的订婚礼还有几个月。可她那个朋友说有本事可以直接把稿子交到计铭如手里,但只限当天。因为第二天计小姐就要搭飞机出国,再回去可就不见得能碰得上了。 亲自交到本人手里自然比一层层筛选来得机会大,黎夕一时心急,没征得许烟雨的同意就擅自改了。 这其实有点不妥,为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必须和许烟雨说清楚。 “稿子虽然是我交的,但用的是你的名字,cyndi,到时候要是中了,也是你的功劳。” 许烟雨对于虚名并不在意,但她比较在意作品私改的问题。在她看来那个设计做成人装并不出色,拉长了之后效果不如童装来得好。 她把这个顾虑跟黎夕说了。黎夕并不在意:“我也是尽力试试,如果能选上也不错。计铭如那个人财大气粗,又是一辈子一次的订婚礼,给的钱肯定不会少。关键是还能打响知名度。咱们工作室的作品很多都不差,亏就亏在名气不够响。不管是工作室的品牌还是设计师的知名度都远远不够。如果你能一炮而红,对你我都有好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烟雨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勉强接受这个现实。不过按她的想法,自己的设计应该不会让人看上,毕竟是个临时修改出来的半成品,一点儿不成熟。 可事情总是有出人意料的时候。设计稿送上去没几天,计铭如那边的公关就来了电话,点名要跟黎夕谈谈。那幅设计意外入了计铭如的眼,虽然不够完美,却打破成规比那些精心雕琢的设计更令她动心。 她想找设计师过去好好谈谈,顺便商量一下修改细节的问题。 黎夕接到电话激动不已,想多说几句对方却已经挂了。她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着,最后直接去了许烟雨办公桌前,亲自把她叫了进去。 “计铭如要你过去,商量一下怎么修改。烟雨,这次咱们的运气来了。” 许烟雨却并不高兴,只礼貌地笑笑:“黎姐,还是你去吧,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只会画稿子,和人沟通不是我的强项。计铭如那边知道是我设计的吗?” “稿子上就写了你的英文名,他们点名要cyndi去。” “那你就当一回cyndi吧。” 黎夕十分意外,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主动把掉下的馅饼往别人手里塞。 “烟雨,你为什么不去,真的只是不想跟人沟通?” 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想见到霍子彥的未婚妻。计铭如的礼服是设计来订婚时穿的,而订婚的男主角就是霍子彥。 她虽然不想介入两人的感情当第三者,却也没有大方地愿意为情敌亲自设计礼服,看她装扮得漂漂亮亮去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结婚。 她冲黎夕摇摇头:“反正他们也不知道cyndi到底是谁,你去也一样。我真的不想去,如果你不去的话,只能让他们另请高明了。” 黎夕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不能追着细问。为了不错过这单大生意,她只能自己冒名前去,侍候所谓的商界女强人计铭如。 计铭如其实对从商一点经验也没有,也并不感兴趣。只是她是计家的长女,在公司里挂了个理事的头衔,进进出出的总有人将她看作是能干的商界强人。 而现实是,她和所有的千金大小姐一样,都很挑剔。 黎夕去的那天她心情不算太好,霍子彥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叫他去试西装也总是推工作忙,设计师的稿子放到他眼前他也不看,搞得她心里十分窝火。 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拿黎夕来开刀。 计铭如在设计方面有点天赋,眼光也比较毒辣,黎夕和她在办公室沟通了半天,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心里却越来越不满意。 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黎夕的风格显然和这幅设计有很大的出入,设计师的原作简洁大方,黎夕提出的修改意见却是越来越繁复华丽,简直要生生毁了这幅设计。 到最后计铭如终于按捺不住,把手里的一叠稿子往桌上了一扔,漫不经心道:“黎小姐,我想你还是找真正的设计师来跟我说比较好。” 黎夕手里的笔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这么直接的话令她十分难堪,她忍不住问:“您觉得我的设计水平不够?” “别误会,不是嫌弃你水平不好,而是风格不对。我喜欢的就是原作者的这种风格,和你的完全不同。我想如果作者本人不来的话,咱们是没办法谈成生意的。” 黎夕看着她高傲的眼神,觉得脸上就像被生生煽了一巴掌。   ☆、第15章 山寨货 黎夕走后,计铭如无聊地翻着杂志。 她平时很少看八卦杂志,这一本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大概又是哪个助理拿来打发时间的。 杂志上尽是些帅哥美女,在常人看来这些人高不可攀。但看在计铭如的眼里,也就跟群跳梁小丑差不多。 尤其是一些女的,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第三页专访的那一位,厚着脸皮说什么自己从小学舞蹈功底好,才让某大导演一眼相中,让她演了大导最新的一部大片的女主角。 其实计铭如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女的为了参演从剧务开始勾搭起,到后来编剧副导演导演,乃至制片人投资人全都睡了个遍。 不是舞蹈功底好,是床上功夫好吧。 她不屑地一笑,对这种人只有厌恶。 然后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意外地被某一页的一张照片吸引。照片是在黄昏时分拍的,一片金色的画面里,莫立仁占据了大篇幅的内容,而照片靠右的位置,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年轻女人露出一张模糊的脸。 报道称拍到了莫立仁的新任绯闻女友,虽然照片不清晰,但依旧可见其清秀的容貌。报道里没写这女子的名字,但计铭如怎么会认不出来。 夕阳里许烟雨一身干净的装束站在那里,和莫立仁看起来就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都什么年代了还推自行车,以为是在拍青春剧吗? 计铭如不屑地撇撇嘴,嘴角浮起不善的笑意。 这个许烟雨还真不简单,从前是霍子彥,现在是莫立仁。这两个男人都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钻石型丈夫人选,她追一个尚且追得心力交瘁,而她却是轻松搞定两个。 这女人回国才多久,这么快就要勾搭新人了? 计铭如把杂志往桌上一扔,忍不住又给周雅言打了个电话。 “阿姨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周雅言顺手签了份文件,换了个只手拿电话:“吃饭?好啊,我也正想找你。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子彥今天不在,出差去了。” 平时周雅言这么说计铭如必定会失望,今天却相当满意。 “好,我晚上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重新拿起杂志翻到刚才那一页,将照片上的许烟雨又细细看了两遍。 晚上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只她和周雅言两个。周雅言大家闺秀出身,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计铭如虽然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讲,却也只能规规矩矩坐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知书达礼。 吃过饭两人去小餐厅喝茶,周雅言品了一口茶后才开口道:“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听说为礼服的事情很头痛。” “嗯,之前有点烦,不过最近好了。还是子彥给了我建议。” “哦,他说什么了?” “我说现在这些知名设计师技巧有余创新不足,他就鼓励我找新人,说高手在民间。结果还真让我找着了一位高手。” “是吗?这下你满意了。” “还有点细节想要修改,等改好了我拿给您过目。” 周雅言笑着摆手:“不用,你自己看着好就行。我跟你们年轻人眼光不一样,老太婆看出来的跟不上时尚潮流了。” “阿姨你也太客气了,谁不知道您的眼光是最好的。要是您能帮我指点一二,我想礼服就会更完美了。” “礼服是其次,关键是子彥的心你要抓住。” 这话一出,计铭如脸色一黯。 “我也想抓住他,可总觉得很难,怎么抓都只抓到一团空气。” “动动脑筋,抓住男人也是一种本事,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的。” “我知道,其实之前都还不错。可现在,她回来了……” “她你不用担心。”周雅言一脸不在意,“子彥已经不记得他了,在他心里你才是那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可她进了弘逸。” “已经走了。” “走了?阿姨您真厉害。” 周雅言但笑不语。堂堂弘逸的董事长,要开一个小设计师还不容易?不过为了做得自然,她还让人演了一出戏,轻易就给许烟雨扣了顶抄袭的帽子。以后她想在这个圈子里往上爬,会变得异常困难。 除非她是个天才。 许烟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才,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黎夕让计铭如打了回来,最终还是得她亲自出面去完成工作。 黎夕一脸抱歉道:“我也想搞好,可你的风格跟我差太多,我瞒不过去。” 于是许烟雨赶鸭子上架,带着一肚子的忐忑去见计铭如。 计铭如今天在某家五星级酒店包了间套房,除了见她之外还要试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华美礼服。一个订婚礼衣服至少得换三套,如果有满意的,她也不介意换个七套八套的。 许烟雨按约好的时间到了酒店,在前台报上自己的名字后,很快就有人下楼来接她。 来的是计铭如身边的一个小助理,她一见到许烟雨就后退一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世上竟有这样相似的人。 许烟雨一点不奇怪她的反应,两人一前一后搭电梯上楼。 到了十楼后出电梯左拐,最后在走廊尽头,小助理推开了套间的大门。 里面站了不少人,有些是计铭如的助理,有些是化妆师,也有设计师在场。几乎所有人见到许烟雨的第一反应都有那个小助理一样,有一个甚至当场打翻了茶杯,手忙脚乱拿纸巾去擦。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许烟雨被带到了计铭如面前。当时她正换了一件衣服站镜子前看效果,透过镜子她一眼看到了身后单薄的许烟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 虽然知道许烟雨回国,但她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所以说,她就是那个自己挑中的设计师,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但她毕竟见多识广,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回过神来,从容转身,主动和对方打招呼:“你好cyndi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话似乎有两层含义,许烟雨假装听不懂。看计铭如的样子,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果然计铭如再次开口道:“我听子彥说有个女人和我长得很像,我想应该就是你了。想不到你就是cyndi,由你设计我的订婚礼服,还真是缘分。” 是缘分吗?恐怕是孽缘吧。 两个女人心里抱有同样的想法,许烟雨直觉这次的事情可能要搞砸。虽然有点对不起黎夕,但她已经尽力了。 她尽量露出真诚的笑意,冲对方伸出手:“你好计小姐,我是嘉和的设计师许烟雨,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好的,我一定。”计铭如看着那双和人一样单薄的手,勉强轻握了一下。 就是这双手,画出了那件令她心动的礼服吗?这个许烟雨,或许比她表面上看起来的更富有能量。 计铭如露出一丝客套的笑容,招呼许烟雨过去坐:“随便坐,我让人给你倒杯茶。礼服的细节其实我昨天和黎小姐谈得差不多了,一会儿稍微改进一下就好。” 听她这么说,许烟雨更加认定了一个事实,她的作品计铭如绝对不会要。像她这么挑剔的人,如果真准备穿到身上,绝对会拉着设计师不眠不休反复修改几十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副随便怎样都好的味道。 只是有一点许烟雨不清楚,她从前和霍子彥的关系,计铭如到底清不清楚? 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各占据了一只沙发,面前茶几上就摆着许烟雨的设计图,但谁也没有主动去拿。 茶送来后计铭如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把助理叫到了一边:“给霍少爷的助理打个电话,就说我这里有点事情,今天的试衣会取消。” 本来约了霍子彥来试订做的西装,现在看来不是个好时机。 助理点头走到一边,刚准备找个角落打电话,套间的门却突然开了。霍子彥的助理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他的大老板。 计铭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电话打晚了,霍子彥已经来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霍子彥本来在接一个电话,挂了之后刚一抬头,立马就扫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许烟雨。他微一皱眉,视线又往计铭如脸上扫去。 这样的举动令计铭如紧张到了极点。她和许烟雨就像在照镜子,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站在那里,聪明如霍子彥能看出区别来吗? 如果他看出来,会刺激他想起从前的某些事情吗? 以前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尚且能应付得来。但今天正版在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山寨货,随时有被人撕去伪装暴露于天下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牙齿却微微打颤。 许烟雨也看到了霍子彥,下意识就站了起来。霍子彥走上前来,象征性地和她打了声招呼:“你好许小姐。” “你好,霍先生。” 说完这话许烟雨悄悄往旁边躲了躲,不愿意夹在中间当第三者。 她这个样子令霍子彥想起那天看玩球赛,他问她以前是否见过时,她那反常的表现。当时她一口否认,可匆匆逃离的背影却令他愈发起疑。 而今天的这一举动,令他心头的怀疑又重了一分。   ☆、第16章 尴尬 一男三女的组合实在很尴尬,霍子彥首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冲计铭如抱歉一笑:“刚接到个电话,有个会议要开,衣服你定就行,我就不试了。” 换作平常计铭如肯定不高兴,但今天情况特殊,她暗道“谢天谢地”,嘴里说着“我会处理的”,顺便把霍子彥送出门。 套间的门一关上,她脸色立马一沉,转身看了眼贴身助理。助理心领神会,立马冲看好戏的众人发脾气:“看什么看,都不想干了吗?” 大家立马低头,假装忙碌起来。 计铭如心里有气无处发,看到还站在那里的许烟雨,耐着性子招呼她:“许小姐跟我进来喝杯咖啡吧。” 说着她进了里面的一间房。许烟雨因有工作在身不便离开,只能随她进去。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计铭如身上的傲气怎么都掩饰不住,嘴里说着“请坐”,眼睛却由下到上细细打量着对方。 许烟雨让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略显局促道:“计小姐,不如我们来谈谈设计稿的事情吧。” “这个不着急,先陪我喝杯咖啡。” 她不由分说,走到许烟雨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推进了沙发里。随后她让人送咖啡进来。 房里的小圆桌边,两人各坐一只单人沙发。许烟雨捧着咖啡杯轻轻转着,等着对方开口。计铭如却不急着说话,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许烟雨不放。 这种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得让许烟雨都快麻木了。 就在这时,计铭如开口了:“许小姐是从法国回来的?” “是。” “你这设计也是在法国学的?” “嗯。” “为什么不留在法国反倒回国来了?” 许烟雨笑了笑:“想家了。” 她惜字如金,搞得计铭如愈加恼火。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平时的霍子彥,那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总是这样,无论她问干什么,一两个字就打发了。计铭如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她叫许烟雨进来,本来是想试探一二。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十分谨慎,也挺聪明,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在自己面前一点表现欲都没有。想要撬开她的嘴,只怕难。 于是计铭如索性不再搭理她,直接开口“赶人”:“好了,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改天再找你。” 这是句客套话,许烟雨如何听不出来。她也不再勉强,收拾了东西就自动走人,安静得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计铭如气得咬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转身回到茶几前看到那叠设计稿,直接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在场众人一阵心惊,谁也不敢说半个字,只当没看见。 许烟雨离开之后心情有些低落,不知道该怎么跟黎夕交代。这个案子肯定跑了,计铭如见她时眼里流露的神情虽然短暂,可她还是抓住了。当时她就知道没戏了,再后来霍子彥突然出现,更是搅浑了一池水。只怕她的稿子现在已经让计铭如给处理了吧。 她搭电梯下到一楼,站在大厅里深吸一口气,径直往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她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她没带伞,看看那像是阵雨,便站在酒店门口的廊下等雨停。 身后走出来两个男人,本来正在说话,结果看到许烟雨后,其中一个跟另一个说了几句,两人便分道扬镳。留下来的那一个直接朝许烟雨走来。 许烟雨本来没注意到这个人,一直到对方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这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最出彩的是一双眼睛,透着少见的精明。 许烟雨本能地往后一退,回头看了看酒店大堂。她想如果这人不怀好意,她至少可以选择往里跑找人求助。 结果那人冲她一笑,掏了张名片出来递她手里:“小姐你好,在下姓吴,是立周刊的记者。” 许烟雨没接那张名片,心里想着立周刊是什么类型的杂志。听起来像娱乐杂志,那和自己就一点儿不沾边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可我见过你。有兴趣和我谈谈吗?” “谈什么?” “关于莫立仁先生的事情。” 许烟雨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是朋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你做个采访,关于你和莫先生的一些事情。” 许烟雨越听越觉得不对,不住地往后退:“我没什么好说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姓吴的记者往她面前一拦:“您先别着急。其实我看您的条件不错,有意往娱乐圈发展吗?这个圈子其实不难,你又和莫先生认识,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将来或许会大红大紫。有兴趣聊聊吗?” 许烟雨还没碰到过这么自说自话的人,简直像牛皮糖甩不掉。她隐约觉得这个立周刊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专挖人*的三流杂志。这人也不是什么星探,无非就是拿点甜头诱哄她,想让她说一些关于莫立仁的事情吧。 莫立仁如今在国内的人气,她多少知道一点。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知道他们两个认识,并且一眼认出自己来? 她摇摇头:“对不起先生,我对娱乐圈没兴趣。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说完她不顾外头的滂沱大雨,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那个姓吴的也是个挺执着的,死缠滥打功夫一流,竟也跟着一起冲进雨里。 这下子可怕许烟雨吓着了,她站在雨里环顾四周,想找辆出租车。可车来车往激起一阵水花,出租车的影子却也没看到。 她只能小跑着往前走,可姓吴的是个男人,腿长脚长,两三下就追了上来,依旧围在她身边游说:“小姐,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看你身上都湿了,我带你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 说着他竟伸手,直接去拉许烟雨的胳膊。许烟雨吓得大叫,拿起包就往他头上砸。她在法国的时候有一回下夜课碰到流氓,当时就是用的这一招把人生生给打跑了。 岂料这个姓吴的没皮没脸还特别耐打,挨了她几下非但不走,反倒愈加放肆起来。他一把抓住许烟雨的包带,嘻皮笑脸道:“别这样,凶巴巴的多不好。我不是坏人,我说了我是记者。” 许烟雨想把包抢回来,奈何力气没人家大,试了几下都不行。 就在她浑身湿透又羞又恼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直接扯住包带用力一扯,姓吴的一个踉跄飞了出去,居然“啪”一声脸朝下摔在了泥水里。 那只手把包带递过来的时候,许烟雨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霍子彥脸上湿漉漉的,少了一分平时的干练,多了一丝少年清秀的感觉。他把包带往许烟雨怀里一塞,转身又去看吴记者。 吴记者吃了一嘴泥水气得不行,一个翻身刚准备跳起来,一把雨伞就朝着他打了过来。从头到肩膀再到屁股小腿甚至脚后路,霍子彥出手极快,将他打得如惊弓之鸟,抱着脑袋撒腿就跑,还不时回头张望,生怕霍子彥追上去。 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许烟雨忍不住笑出了声。霍子彥打人的样子实在太潇洒,明明是个年轻人,却透着老成的模样,还带了点肃杀气。他下手既狠又准,打的都是关键部位,看那力道恐怕挺疼,活该那姓吴的遭这一场罪。 霍子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不再看那个姓吴的,转头回来的时候却见许烟雨脸上带着笑意,心头不由一动。 他撑起伞挡在对方头顶,开口问:“你笑什么?” 笑什么?大概是笑他打人的不拘一格吧。印象里霍子彥不怎么发脾气,但发起脾气来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他打人不喜欢用拳头,每次都是挑工具。像这次是用雨伞,从前在中学的时候,他也喜欢借用各种工具。 许烟雨清楚记得有一次两人悄悄出去约会,被一群社会青年给撞见了。当时他们才高一,霍子彥的身形还不像现在这般高大。 小青年见他们只有两个人,就想上来劫财又劫色。霍子彥二话不说,走进旁边的一家体育用品店,拿了根棒球棍就出来,照着小青年们脑袋上就砸。那样子简直就是打死不论的气势。 小青年们没料到他这么狠,一个个哭爹喊娘逃之夭夭。旁边追出来要钱的店老板看得目瞪口呆,试探着说道:“那个,你买不买?” 霍子彥把棒球棍往他手里一塞,严肃地丢下两个字:“不买。” 然后他就拉着许烟雨走了,留下店老板一脸苦逼相地站在那里。 他或许在感叹,后生可畏啊。 想到那天的情景,许烟雨不自觉地又“扑哧”一声。 面前的霍子彥却眉头紧皱:“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你平时都这么喜欢笑吗?” 许烟雨尴尬抬头,冲对方抬头致歉:“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吗?”   ☆、第17章 瓜葛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许烟雨的心脏差点漏跳三拍。 她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一点小事情。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这个“您”字令人有些不悦,霍子彥扫她一眼,淡淡道:“走吧。” “去哪儿?” “上车。” 他一扬下巴,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他从酒店出来后本来想开车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开到门口的时候却停在那里不动了。他在计算着许烟雨出来的时间。结果意外撞见她被人骚扰。 本来他不想管的,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更何况这女人和他并不熟。可不知为什么,当她冲进雨里躲避骚扰的时候,他的双腿就不受控制地走下车来。 许烟雨看看路边停着的车,犹豫着要不要坐上去。她全身都湿透了,这一坐估计得把人的车给毁了。 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放学碰上下雨,她*地上了霍家来接霍子彥的车,结果司机冲她来了句:“烟雨啊,你把车子都弄脏了。” 这话是无心的,可她却听进去了。同样的情况,霍子彥就算满身泥巴上车也没关系,可她就是有点水也不可以。 因为子彥是少爷,而她只是一个司机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准备摇头拒绝,可霍子彥已经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她塞进车里。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冷暖交替下,许烟雨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既尴尬又庆幸。好像刚才的那点子暧昧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霍子彥拿了盒纸巾给她,然后问:“去哪里,回公司还是回家?” “唔,回家吧。” 已经快五点了,现在回公司也干不了什么。关键是她一身湿衣服,就算加班也得先换衣服。而且她真怕看黎夕的脸,这个案子被她搞砸了,回头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表情呢。 霍子彥没说什么,直接往她家的方向开。开到一半的时候他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杯热咖啡出来。 接过咖啡的时候许烟雨有点不好意思:“把你车弄湿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要不要给你买药?” “不用了,家里有。” 霍子彥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难受。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可她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两人从前的关系告诉他。可是说了又怎么样呢?他快要订婚了,转眼就会结婚。说不定已经在和计铭如计划未来要宝宝的事情。 而她只是一个前女友,还是一个从来没有人知道的前女友。 她不想当第三者,也无意破坏别人的感情。就算告诉霍子彥从前的事情,她也只是想问一句而已。 “当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她从法国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这个问题。而现如今她连问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了。答案已经不重要,霍子彥选择计铭如开始新的人生,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已经分手,就不要再有牵扯。 所以当对方送她到家门口的弄堂时,她又和上次一次,快速跳下车来,只说了声谢谢就冲进了大雨之中。她跑步的时候溅起一地的水花,那匆忙的背影看得霍子彥眼睛发疼。 许烟雨一口气跑回家去,满身湿透的样子出现在父母面前时,把他们吓了一跳。顾不得解释什么她上楼洗澡换衣服,下楼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鲜少出房门的父亲坐在客厅里,而妈妈和小哲却不见踪影。 “在厨房,小哲说要帮你妈做菜。” 许烟雨不放心进厨房看了看,发现祖孙两个正快活得忙着,就没进去打扰。 她转身走回客厅,发现父亲还在那里,似乎正等着她。 “爸,怎么了?” “烟雨你坐下,爸爸有话问你。” 许父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爸,有什么你就问吧。” “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那天你和小哲出去看球赛,有个男人来接你。那个男人是不是子彥?” 许烟雨回想那天的情景,当时父亲在房里,难道他都看到了? “爸,你是不是……” “我看到了,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子彥的孩子吗?” “不是,是他表姐的孩子,和小哲一个幼儿园。” “那子彥带她来干什么?” “来找小哲。” “表舅舅带着侄女来找自己在幼儿园的同学,烟雨你觉得这事情靠谱吗?” 是有点不靠谱。许烟雨其实也想到了什么,但不愿意往那边想。霍子彥的态度一直不明朗,但他的行事又很光明磊落,似乎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他们算是熟人,但还不到朋友的关系,至于以前的那些,似乎都一笔勾销了。 许父轻吧一声,下了结论:“不管怎么样,爸爸不希望你再跟子彥有什么瓜葛。我们家欠他们的实在很多,他爸爸怎么死的你也知道。说到底都是我不好。子彥这孩子很善良,没把责任算在我头上,霍太太也很大度,没跟我们计较。这些年还一直在给我发工资。我听说子彥要订婚了,你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儿时的那点情谊就放在心里算了,重新开始找个好男人,你毕竟还年轻。” 这也是许烟雨心里想的,但她没料到这话会从父亲口中说出来。当年的车祸发生得太惨烈,一死三伤。她运气最好伤得最轻,其次是子彥,父亲则是截肢终身得坐轮椅。最惨的是霍子彥的父亲霍雷霆,坐在副驾驶上的他受伤最重,几乎当场死亡。 许烟雨至今做恶梦的时候还会梦见当时的情景。下着大雨的高速公路上,他们的车子撞上护栏变得支离破碎。霍父被甩出车子满身是血躺在草丛里,而小小年纪的霍子彥死死得抱着父亲不撒手,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后来他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半年,那半年她每天都去陪他,不停不停地和他说话,终于有一天把他吵得睁开了眼睛。 而就从那一天起,霍子彥就离不开她了。 两个孩子成了彼此心灵的依靠,很多人都说是许烟雨治好了霍子彥,但在她心里,霍子彥何尝不是治好了她的心结呢? 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从当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许烟雨承认父亲说得对,年少的情谊只属于那个时候,长大了就该面对未来,而不是一味地沉溺其中。 她冲父亲笑笑,答应得很爽快:“嗯,我知道了爸爸。” 说完这话她转头看窗外,雨依旧下个不停,霍子彥应该已经回家去了吧。 霍子彥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他把车在许烟雨家的弄堂前调了个头,随即开去了自己的母校第一实验中学。 临近下课时分,学生们蜂涌而出,加上今天下雨,校园门口就格外混乱。他把车停在校门口不远的路边,掏出手机给老朋友方衍打电话。方衍和他是高中同学,大学师范毕业后回母校任职,这会儿还在办公室里批作业。 他一听霍子彥来找,立马放下手中的笔打伞下楼,到门卫那边去接他。霍子彥办了登记手续后和他一起进去。 学校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校园里显得空荡荡的。两人直接去了办公楼,方衍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笑着请对方进去:“怎么了老同学,这回又来查什么?” “我想看看当年的毕业照。” “又看?”方衍无奈。他家里有人在学校当副校长,他虽只是个老师权力还比较大。来人又是霍子彥,给学校少说捐了一两千万的金主。别说他提出要看毕业照,就是看校长的裸/照,搞不好人家也会给。 “行,我给你去拿,又是看咱们这一届的?” “不,往前往后三届的都要,毕业照上都有名字?” “应该有。”方衍转身出去,过了十几分钟抱了一大堆资料回来,全部堆在霍子彥面前。 “行,查吧。” 霍子彥第一本照例是拿自己班当年的合影,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方衍就让他边上。这照片他看过很多回,已经很熟悉。 照片下面按学生站立的位置印有名字,他仔细扫一遍,没发现许烟雨的名字。 然后他又去拿隔壁班的照片。方衍也跟着一起看,看到计铭如的时候点着她的头像道:“别看了,都跟你说多少遍了,计铭如真是咱们同学。这照片总不会造假,你看下面还有名字,第二排左起第六个,计铭如的名字清清楚楚印上面呢。” 照片确实不假,那种泛黄的感觉很真实。而且他也走访过计铭如班的其他同学,他们家里都有高中毕业照,上面确实有计铭如的脸和名字。 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方衍忍不住吐槽:“真不知道你还在折腾什么。都说了计铭如跟你青梅竹马,你们真是一起长大的。不说高中毕业照,初中的你肯定也看过。我听说你们都快结婚了,你还怀疑什么呢?” “我只是想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和我恋爱的人,是不是她。”   ☆、第18章 犹豫 方衍一拍脑袋:“如假包换,绝对是她。” 他拿起照片又看了看:“虽然计铭如是隔壁班的,可她是校花,谁不认识她啊。你们俩偷偷约会被人撞见过好几回。我都看见过一回。有一次你们从电影院出来,手挽着手,她整个人靠你身上,笑得不知道多甜。我远远看过去愣了一下,真是羡慕死了。” “你确实那个人是她?” “当然是她,除了她还会有别人?”方衍拍拍他肩膀,“你们从前挺好的啊,你别没良心啊。车祸醒来失忆了,就把老情人也忘了,这可不像你的做风。你说你这成天查来查去的,到底想查出点什么来?你是不是不喜欢计铭如了?” 霍子彥不说话。其实他不是不喜欢计铭如了,而是他真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车祸醒来后他失去记忆,从前的一切都是别人灌输给他的。包括他和计铭如的过去。人人都说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说他们中学时就开始恋爱,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因为在见到计铭如的第一眼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失忆后忘记了从前,难道会连恋爱的感觉也一并忘了? 可身边的人拿出无数的证据,两人合影的照片,互相赠送的定情物,还有许多证人出来作证,拍着胸脯保证计铭如就是他爱的那个女人。 于是他略微有些动摇。他想如果真是那样,他就这么忘了对方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于是两人开始重新开始,试着培养感情。他当时想的是,若真是曾经恋爱过,那应该很快就会找回感觉。 可距离他醒来已经快五年,那种为一个人心动不已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计铭如不像他的女朋友,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朋友。他可以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照顾她,却没有办法像男人爱女人那样呵护她。 这几年他也试着寻找各种资料,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可结果总是失望。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证明计铭如和他的关系。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直到那一天,他路过某个公交车站台时,看到了带着孩子的许烟雨。 他抬头问方衍:“你记得一个叫许烟雨的女生吗?” “许烟雨?”方衍仔细想想,“没听说过,怎么了,这个女生有什么问题?” “先别问这么多,和我一起找。看看这几届里有没有一个女生叫这个名字的。” 方衍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霍子彥的吩咐他不敢不听,于是在他身边坐下一张张照片翻找起来。两个人找了两遍,忙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却一无所获。 “死心吧,那个什么许烟雨到底是谁,跟你和计铭如的事情有关?” 霍子彥掏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来递给方衍。那是上次一起去看球时他偷拍的照片,只有大半张脸。 方衍一看愣了下:“哟,长得跟铭如很像啊。不过没她漂亮,太瘦了。” “你仔细想想,当年你看到的那个和我一起的女人,是她吗?” 方衍拿过来看了又看,最后摇摇头:“不大像。跟你在一起那个比这个胖一点,我感觉更像铭如。她就是许烟雨?她太瘦了,看着也有点忧郁,那个女生挺开朗的,跟你搂在一起笑的时候别提多漂亮了。” “那你就能肯定那个女生就是计铭如?我记得你们都说过,我在学校的时候和她接触不多,我们看起来像情侣?” 方衍哈哈大笑:“你在学校的时候跟谁接触多了。整天不说一句话,独来独往跟独行侠似的。所以那时候知道你在恋爱我们都傻眼了,想不到你这样闷骚的居然会早恋。” 霍子彥自己也想不到。听方衍刚才的描述,他和那个女生实在很亲密。挽着胳膊身体靠在一起,还去黑漆漆的电影院。那时候的霍子彥或许还青涩,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如果当年他真和计铭如爱得如此之深,那现在为何一点感觉都找不回来了呢? 离开学校的时候霍子彥坐在车里盯着校门看了许久,总想在这里找回点什么。但很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他脑海里一直有零星的片断闪过,却从来没有和学校沾过边。 似乎从小到大任何一所学校,都没有出现过。 他驱车回家,车开到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风吹来时卷着一阵青草香气,他轻轻嗅了两口,有些郁结的心情似乎被化开了几许。 但他一踏进家门,那种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客厅里计铭如坐着翻杂志,母亲周雅言正在接一个电话。见他进来两个女人同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他淡淡一笑。 明明很温馨的画面,最亲的人母亲,还有曾经最爱的女人都在迎接他的到来,他却觉得彼此都隔了一层迷雾,总想要试着将它揭开。 周雅言招呼儿子道:“这么晚才回来,等你吃饭呢。吃完饭试试衣服,你今天开会没顾得上,铭如拿家里来了。” 周子彥看看计铭如,道了声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就快是一家人了。子彥一会儿吃完饭妈有东西给你看,你帮我参详参详。” 周雅言走在前头进了餐厅,后面两个小辈跟着,表情都很自然,仿佛今天下午什么也没发生过。 吃饭的时候照旧是无话,只能偶尔听到筷子与碗碟轻碰的声音。 吃过饭后周雅言上楼去,留下两个小辈在客厅里坐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可谁都没有提到许烟雨。 大概十分钟后,周雅言换了身衣服下来,手里还拿了点东西。她走到霍子彥身边,往他眼前一搁:“看看吧,妈妈的作品,感觉如何?” 霍子彥接过那个文件夹,打开来一看见是一幅设计稿。还只是初稿,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亮点,再看看一旁的计铭如,显然是为她度身定做。 “难得,您又重出江湖了。” 周雅言年轻的时候是设计师,当年她和丈夫两人创立了唯尚这个品牌,从小打小闹到名扬海内外,其中她至少占一半的功劳。 丈夫去世后她接手生意,渐渐地不再搞设计转而从事商业活动,居然也干得风生水起。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的头脑是怎么生的,竟会如此聪明。 霍子彥一看这图就明白了,赞了句漂亮后转头问计铭如:“怎么,又改主意了?下午的设计师不满意?” 计铭如一听心里直打鼓。霍子彥实在太犀利,什么都瞒不住他。 本以为搬出霍母来就能说服他,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她连许烟雨是干什么的都知道,这两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本来不想麻烦阿姨的,不过阿姨说订婚礼要慎重,所以……” “是啊,一生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仔细呢。”周雅言拿过那个设计看了又看,“好久没画了,手都有些生了。不过我觉得不错,有点找回年轻时的感觉了,铭如你觉得呢?” “您画的当然好,就是太漂亮了,我以后恐怕都看不上别人的设计了。” 女人最喜欢别人夸她,无论真心假心。霍子彥坐在一旁看母亲笑得开心,心里想其实计铭如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她妈哄住,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本事。 至于其他,她和所有的千金小姐一样,其实也不算差。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个许烟雨,他原本确实打算就和她过一辈子了。 但现在,他有点犹豫了。 只是这犹豫还不到说的时候。 那两个女人聊了半天设计突然想起他来了,硬是把他推进更衣室换西服。男人的衣服总是简单一些,他这一身也是请名家设计的,但比起计铭如来显然是小意思。 他自己并在意,换了之后往镜子前一站,略看两眼就准备脱了。周雅言却伸手拦住他:“让妈妈再看看。真帅啊,小的时候你刚生出来时肉乎乎一团,五官都分不清楚,还一脸的湿疹,别提多难看了。没想到现在,男大也十八变了。” 计铭如在旁边陪笑,目光一直落在霍子彥身上没移开。这个男人实在太帅了,像她这样阅男无数的女人每次见了他依旧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一想到这个男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计铭如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从小豆丁长到如今这么大,她这些年来心里只有这一个男人。不是没有别的出色男人追求她,只是有了霍子彥之后,其他的男人都成了鸡肋。 周雅言还在一旁感慨:“跟你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不及父亲。” “谁说的。”周雅言替他整了整衣领,“你比他更帅。你爸那个年代比不上现在,子彥啊,妈妈一想到你就要订婚了,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真想赶紧抱孙子啊。” 霍子彥一点没露心里的想法,只伸手拍拍母亲的肩膀,提醒道:“这个事情还不急。” “不急吗?” “您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真要生了孙子,回头抱出去别人会以为是你的孩子。” “这孩子。”周雅言冲计铭如一笑,指了指霍子彥的胸口。 当时两个女人都觉得,这幸福的一刻会永远持续下去。只是这世事总是变化太快。   ☆、第19章 受伤 许烟雨第二天去上班,是低头猫腰进的办公室。 结果那天早上黎夕有事情没来,害她长了一口气。 中午时分她在休息室吃饭,吃到一半同事范萱跑进来,急慌慌道:“烟雨,黎姐找你,好像挺急的。” 许烟雨放下饭盒就去找黎夕。办公室里黎夕冷着一张脸,双手抱胸走来走去。办公桌上乱成一团,地下也散落着几张设计稿。 “黎姐……” “烟雨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黎夕一开口语气就很急,“刚刚计铭如那边的助理打来电话,说不用我们的设计了。你们昨天到底怎么谈的,是不是她提的修改要求你没有满足?” “不是的。” “那是什么?烟雨我跟你说过,虽然我们搞设计的自诩为艺术家,实际上也就是养家糊口的,有时候必要的低头是必须的,不能由着性子来。” 黎夕从见许烟雨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是个有艺术气息的人。在对待作品上她时常很坚持,也曾几次和她就某个设计发生分歧。她始终没有完全商业化。 设计师这样有时候还无伤大雅,可她作为工作室的老板却不能由着性子来。赚钱才是摆在她面前的首要任务。 但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 “你们昨天到底怎么谈的,为什么计铭如不高兴了?她提的修改要求很过分吗?” “没,她没有提任何修改要求。事实上我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为什么?” 许烟雨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脸:“大概是看到我跟她长得像,所以不高兴了吧。黎姐我早跟你说过,我不能出面,计铭如是千金大小姐,看到有人和她长得像一定会不高兴。” 黎夕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虽然两人的风格大相径庭,一个小家碧玉一个大家闺秀,但单从五官来讲,她们确实像。计铭如大概是被她这张脸吓着了。 “她看到你什么反应?” “愣了下。” “后来呢?” “后来她说改天再谈,我就走了。” “就这样,没说别的?” 当然有发生点小插曲,比如霍子彥,但她不打算说出来。 “嗯,就是这样,我当时就觉得不妙。她肯定不会要我们的设计了。她们那边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说有了更好的设计,听说好像是计铭如的未来婆婆亲自设计的。她婆婆你知道是谁吧,弘逸的当家人,从前唯尚的首席设计师。已经封笔很多年了。这次为了未来的儿媳妇,居然重出江湖。” 许烟雨咬着唇没说话。周雅言的脸跃然于眼前。从前她对自己不错,经常给她好吃的,还会送她小礼物,有时候霍子彥不理她周雅言还会帮她说话。那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命很好。 她出国念书的钱也是周雅言给的,甚至法国都是她鼓励自己去的。她说她有设计的天赋不应该浪费,所以主动出资负担了她大学三年的一切费用。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霍家就断了联系,和周雅言也再没见过面。现在她找到了趁心的儿媳妇,大概永远也不会想起她来了。 黎夕还在那里纠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这次的案子对我们太关键了,如果没有这笔钱,工作室能不能开下去都成问题。我得再去找找计铭如。” “算了黎姐,周雅言都出马了,我们没有希望的。我不认为我的设计能比得上她。” 黎夕刚拿起包,听到这话愣了下:“你怎么知道计铭如的婆婆叫周雅言?” “我之前在弘逸工作过。” 黎夕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隐了下去。她匆匆往办公室门口走:“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计铭如的订婚礼肯定不止一套礼服,咱们就算做不成主秀,也得想办法让她穿一穿。就算一分钱不给,可要是让人知道她穿了咱们设计的衣服,工作室的名声就打响了。” 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出去了。许烟雨看了十分无奈。 可黎夕斗志昂扬地出去,到下班时分又垂头丧气回来了。她跑了一下午,别说跟计铭如谈谈,根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秘书和助理来来回回就几句话,计小姐不在,计小姐很忙,计小姐在开会。 黎夕心头的火越积越多,回到办公室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她一伸手扫掉了满桌的设计稿,纸片横飞,其间来夹着只茶杯,咣当掉地上摔得粉碎。 许烟雨刚好经过她办公室门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转身想走,以避开这个风暴眼。可黎夕已经看到她了,直接冲到门口“呼”一下拉开了门。 这一下把许烟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但下一秒黎夕就换了副表情,整个人变得十分哀伤:“烟雨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事情终究是她搞砸的,许烟雨点点头,和她进了办公室。 结果一进去黎夕就开始哭,刚开始是自己抹眼泪,后来是靠在她肩头哭,边哭边诉说她这几年的不容易。父母前几年过世了,她带着弟弟自己闯荡。弟弟本来大学念得好好的,可被个脚踩两条船的女人给耍了。 自打那时候起黎辰的精神就不稳定,也不能出去上班。黎夕一个人扛起整个工作室,既要顾自己又要顾弟弟。 许烟雨没想到,原来人前看起来事业成功的黎夕,背地里竟也这么得不如意。果然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烦恼,羡慕别人完全没必要。 黎夕越哭越伤心,抱怨如今生意难做,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出去谈生意就总让人占便宜。原本很容易处理的小生意,对方却非要为难她,不揩点油绝不放过她。她这几年心力交瘁,简直都快撑不下去了。 许烟雨摸摸她的头,刚想要安慰她几句,黎夕却突然情绪失控,跳起来冲到办公桌边,拿出把削水果的小刀来就要往手腕上割。 这一下太过突然,许烟雨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夺刀,两人你拉我扯之间也不知怎么的,许烟雨只觉得右手心一痛,似乎被锋利的刀口割过。低头一看只见满手是血,整个手掌从虎口到尺骨被割开一道大口子,血正拼命往外涌。 黎夕尖叫一声,一把将刀扔在地上,慌手慌脚去拿纸按她的伤口。许烟雨本来没觉得疼,被她这么一按也疼得叫了起来,赶紧收回手拿纸巾止血。 黎夕吓得嘴唇哆嗦,赶紧去找药箱,拿了纱布替许烟雨包扎。她一边包一边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得让医生看看,搞不好得缝几针。”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你、你回家去吧。”许烟雨疼得脸色发白,还在那儿硬撑。 “不行,我得送你去,我开车去。” 她说着放下纱布去找车钥匙,许烟雨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咱俩都打车吧。你先回家去,你现在状态不好,我怕你开车不安全。你好好回家睡一觉,礼服的事情就先不要想了。” 黎夕心跳剧烈,确实也开不了车。两人顾不得收拾凌乱的办公室,搀扶着往外走。 外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大家都下班了。黎夕也不再多想,替许烟雨拿了皮包又拦了出租车,亲自送她上车。 本来她想要跟去的,但许烟雨坚持说没事儿,劝她早点回家,自己关了车门,跟司机报了附近大医院的名字。 黎夕没办法,只能又拦一辆车,浑浑噩噩坐了上去。 许烟雨坐了一段回头看的时候,黎夕正好上车,她不由松一口气。想不到黎夕情绪这么容易失控,这么想来黎辰会发病似乎也说得通。他们家人在情绪控制方面都有点问题,弟弟是这样姐姐也不能幸免。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血还在往外涌,纱布已经被染红了大片。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到了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她已是满脸煞白冷汗直冒,虚弱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偏偏今天急诊室很忙,有几个孩子上吐下泄拉肚子,家长陪在一旁吵吵嚷嚷十分热闹。许烟雨挂了号后回过来却挤不进去,只能先找护士看。 护士也是晕头转向,匆匆看一眼她的伤口便道:“你先坐着等等,我一会儿就叫医生过来给你看。” 说完这话护士匆匆离开,却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许烟雨坐在长凳的一角等护士叫名字,因为失血的缘故她的意识有点糊涂,加上剧烈的疼痛感,人便有点集中不了精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边的人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孩子们哭成一片,似乎还有成年人不满的嚷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开始她还能听清旁边的人说的话,慢慢的就不行了。 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眼皮子犯困直打架,身体越来越软,就快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以为是护士来了,强撑着抬起头来,却见一张熟悉的脸模糊地落入眼里。 “子……彥。” 她喃喃说出两个字后,仅剩的那点意识也抽离了身体。   ☆、第20章 有意思 霍子彥在医院撞见许烟雨完全是意外。 他是来复诊的,看的依旧是何医生。何医生检查之后笑着道:“没事了,都好了。就是以后要小心,这一块尽量别再受伤。” 霍子彥摸摸已经不疼的肘关节,记下了医嘱。 然后两人一同下楼,何医生说要请他吃饭,顺便有点事情要他帮忙。霍子彥也没推脱。到了一楼的时候何医生想起点事情和同事说,就去了急诊室。霍子彥就站在门口等他,远远的看见走廊里许烟雨坐在那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好。 于是他走上前来和对方打招呼。开头叫了两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有点担心,便蹲下身来,尽量和许烟雨的视线持平。 这一回对方有了反应,只是抬头的瞬间脸色白得吓人。她似乎喃喃叫了他一声,但他却没听清。接着许烟雨身体一歪,就往旁边一倒。 旁边坐着的是个年轻男病人,眼看就让人倒人怀里了,霍子彥一出手就把许烟雨捞了回来,一个用力就把她扶了起来。 正好何医生说完话出来,见此情景不由一愣:“怎么了,这位是?” 许烟雨头发散在脸上,他一时没认出来。不过他本就跟计铭如不熟,统共就见过一两回,上次许烟雨来找他看病时他也没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只是霍子彥快订婚的人了,却突然搂着个年轻女人,在他看来未免有些不妥。 “朋友,她晕过去了,麻烦帮我开间病房。” 一听是病人何医生立马释然,眼睛不经间就落到了许烟雨的手上:“她手受了伤,大概失血过多。我给她看看。” 说着他立马去安排,病房由护士去开,伤口则由他亲自处理。 许烟雨其实并没有完全晕过去,只是身体软得厉害,怎么都动不了。她也觉得奇怪,不就手掌割了道口子,怎么就虚弱成这样了。是因为昨晚心事重重一夜未眠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淋了雨有点低烧的关系? 大脑不够用,她也想不明白,甚至不知道一直扶着她的人是谁。只觉得这个人的胸膛异常坚实,靠着令她十分安心。 她在国外漂泊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定的感觉了。 她贪婪地靠在对方怀里,不去想任何事情,任由别人将她摆布来摆布去。最后大概是困了,她竟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只觉得周围光线昏暗,靠窗户的阴影里,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许烟雨愣了下,随即打量起周围来。这是间单人病房,空气里有着特有的消毒水味儿。她抬起右手看了看,伤口显然被人处理过了,纱布是干净的,也没之前疼得厉害了。 她靠一只手撑着床勉强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个人影发愣。虽然光线不明但她已经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霍子彥。 她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在等待中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而她抬头的时候见到的不是护士而是霍子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现在又怎么会在病房里? 心 头涌起一股疑问,她张了张嘴想叫对方,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明明心里还爱着,可对方已经有主了。更何况他们是明确分过手的,那封无情的信,那通绝情的电话,无一不显示着一个事实。这个男人早就放下过去的一切了,而她却还在这里纠结不已。 她是不是太傻了? 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霍子彥怎么失去了记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他们早就断得干干净净,现在又何必藕断丝连? 周雅言看来十分满意计铭如,霍子彥站她边上时连她都觉得他们很相配。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于是她清清嗓子叫对方:“霍先生,霍先生?” 霍子彥并未睡熟,只是眯了下眼。听见如此见外的称呼,他睁开双眼,严肃得看着对方。 他有点不悦,但灯下许烟雨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又心软下来。他起身走过去:“你醒了,除了手之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挺好的。” “那怎么会晕过去?医生给你做了基本检查,发现你有点营养不良,你是没好好吃饭吗?” 许烟雨不好意思低下头。其实她这几年一直这样,法国的东西不对胃口,她的食量就越来越小。加上这几年情绪也不算好,没什么太让人高兴的事情,她就总是吃不多。 回国这段时间已经改善很多,妈妈的爱心饭菜让她重新对食物有了渴望,但习惯已然养成,一时也难以吃成个胖子。 更何况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儿,重遇霍子彥后她心情一直不佳,自然无法大吃大喝。 但她不愿意细说,只摇头道:“没有,我有好好吃饭。大概昨晚睡得不太好。” “有心事,是因为设计稿没有被采用的缘故?” “有点吧。”许烟雨随口扯谎,“这么难得的机会没成功,确实有点懊恼。是我的作品还不够好。” “不见得不好,只是风格可能不合适。” 他看得出来,许烟雨这样的人设计出来的衣服肯定和她的气质相似。她是内敛而沉静的,而计铭如却是高傲而艳丽的,显然昨天他母亲的那一幅更好地表现了她的特质。 发现对方在安慰自己,许烟雨冲他笑笑:“嗯,这么想心里好受多了。今天多谢您了,这会儿几点了?” “七点半。” “这么晚了,我得回家去了。” 说着她跳下床来,没料到脚还软着,一下没站稳。霍子彥自然出手,扶了她一把。这一扶却让许烟雨有触电的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感觉又有冒头的迹象。她赶紧往旁边一躲,讪笑道:“谢谢您。”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接下来他带她去办出院手续。结账的时候许烟雨坚持要自己付钱:“不能再麻烦您了,这钱我自己来付就好。” 霍子彥就没坚持。对方刻意表现的疏离他看得一清二楚,和之前的感觉判若两人。明明出去看球赛的时候十分自然,现在却成了这样。 是因为介意他和计铭如的关系吗? 霍子彥站在那里看着许烟雨的侧脸,只觉得琢磨不透这个女人。 办完了手续两人一同出门,霍子彥主动道:“我送你回去吧,这个就不要拒绝了。” 许烟雨看出他的不爽,只能点头同意。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弄堂里只有一盏老旧的路灯,霍子彥没跟她多说什么,直接下车来送她到家门口。 许烟雨伤了手不方便开门,只能摁门铃。摁响之后她开始赶人:“你回去吧,太晚了,今天谢谢您。” 她不停地道谢让霍子彥心头越来越不舒服,借着窗户里射出的灯光他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发现她竟然有些微微发抖。 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 霍子彥目光一沉,点头道:“好,那你早点休息,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路灯下影子显得格外修长,内敛深沉的气韵扑面而来。 她赶紧收回目光,正巧门也开了,便一侧身钻了进来,轻轻将门带上。 回房之后她又想起了黎夕,也不知道她想通没有,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的回家去了? 黎夕确实回家去了,还把发生的事情跟弟弟一一说了。黎辰这两天精神不错,正在忙着找工作。黎夕和他说起设计稿黄了的事情,还聊起跟计烟雨的争执。黎辰就有点担心:“姐,你跟烟雨没什么吧。你骂她了,是不是训她了?我觉得这事儿不怪她啊。” 黎夕累得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忍不住调侃弟弟:“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姐姐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讲理的老板吗?你对烟雨很关心嘛。” “我们是老同学嘛。”黎辰有点不好意思。 “老同学?姐姐我也有老同学,可我从不这么关心别人。阿辰你说实话,你从前是不是喜欢烟雨?” 黎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没有,谁说我喜欢她了。” “别否认了,我都看出来了。” 黎夕睁开眼,看到弟弟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黎辰愈加窘迫了:“真没有,我们就是同桌而已。烟雨人挺好的,热情又大方。我们班的同学都和她处得不错,从来不见她和别人闹矛盾。再说了,她那时候有男朋友,我怎么会……” “男朋友?烟雨高中时候就交男朋友了?你蒙我吧,我看烟雨就不像是会早恋的人。你别为了撇清自己诬陷别人。” “真的,我没有瞎说。我见过她在学校外和她男朋友一起吃东西,我还拍到过照片呢。” 话一出口黎辰自知不妙,赶紧捂住嘴巴。可已经晚了,黎夕的手已经伸了出来:“照片拿来我看看。” 黎辰自小怕姐姐,只能灰溜溜进房间去的照片。几分钟后他拿着一张有点泛黄的照片出来,黎夕接过去的时候笑得更欢了:“多少年前的照片了,居然还保存着。我说你对人家有意思吧,你还不承认。” 她笑着去看照片,却一下子愣在那里。照片里的女人是许烟雨无误,而那个男的竟然是霍子彥。 哪怕过去多年,霍子彥的五官也没变。她不可能认错。 可霍子彥要跟计铭如结婚了,怎么从前会跟许烟雨谈过恋爱。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黎夕突然想到了救活工作室的办法,整个人不由激动地颤抖起来。   ☆、第21章 要挟 计铭如回家的时候发现别墅门口站着一个人。 因为隔得远看不清男女。但安全起见她让司机绕着点开,尽量离那人远点。 结果车刚开近那人就动了起来,探着头往这边瞧。借着车前灯的光计铭如看清了那张脸,居然是黎夕。 这个女人找了她一整个下午,这会儿居然找到她家来了,还算有点本事。 她有点好奇黎夕要说什么,就让司机把车停在门口。然后她放下车窗玻璃,冷淡地扫对方一眼: “黎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儿吗?” “计小姐,是关于设计的事情,我想和您好好……” “不必了,我的助理应该都说清楚了,礼服我未来的婆婆设计好了,相信你也听过弘逸董事长的名头。你觉得你们工作室的小设计师,能和霍太太相比吗?” “当然不能,我们的水平还差了很多。只是我希望您再考虑考虑,哪怕订婚那天不穿,也能作为平时赴宴的礼服的。我们的设计你一开始也是很喜欢的。” “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车里亮着灯,计铭如的脸在夜色的背景下打了一层光后,显得有些渗人。她甚至都不拿正眼看黎夕,只微抬眼皮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好了,我要进去了,你请自便吧。” 话间刚落车子就启动了,黎夕急了,伸手扒住窗玻璃:“计小姐,那就不谈设计,谈谈许烟雨吧。” “停车。”计铭如冲司机喊了声,这回终于抬眼看人了,“许烟雨,你要跟我谈什么?” “我弟弟和许烟雨是高中同学。” 说这话的时候黎夕心里也没底,她也猜不出许烟雨和霍子彥恋爱的事情对计铭如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没把话说透,点到即止,只为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这话一出计铭如脸色立马微变,她想了想推开车门下来,又冲司机道:“你先把车开进去。” “小姐……”大晚上的,司机有些犹豫。 “没关系。”说完她高傲地扫黎夕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两人走到了计家大宅外的一棵老树下,黎夕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暗起来:“你想说明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今天在家整理照片的时候,发现有一张我弟弟偷拍的照片。他年轻的时候暗恋许烟雨来着,有天上街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就忍不住拍下来了。那个男的长得真是帅,那时候虽然小,可也能看出气度来。现在就更不必说了,我们工作室的那些小姑娘,每次看到霍子彥都会尖叫。连我都感叹,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好。许烟雨居然和他谈过恋爱,真是赚了。” “黎小姐,拜托你说话不要大转弯,有什么你就说吧。” “没什么,本来我也没什么想法的。谁没点过去呢,年轻的时候谈过一两场恋爱很正常,没能开花结果就更正常了。不过这事情和一般的有点不同,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你跟许烟雨长得几乎一样,我想霍先生真是个长情的人,这么多年来口味一直没变,前后两个女朋友竟长得一样。” 黑暗中,黎夕并未发现计铭如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下角,几乎有把布料撕碎的冲动。 她依旧在那里继续着自己的威胁:“其实我们也都知道,人的口味不是那么容易变的。不过说实话,你比烟雨漂亮多了。气质上更是出众,你跟霍先生也十分相配。我打从心里祝福你们两个。” “是吗?”计铭如几乎咬牙切齿。 “当然是了,你们是金童玉女天赐的良缘。我不仅想要祝福你们,更希望有这个荣幸为你打造订婚时所用的礼服。其实我的要求不高,也知道周女士的水平远在我们之上。我只希望订婚礼那天您能穿一下我们的衣服,哪怕只是一下,让大家知道我们工作室就好。” “如果我不愿意,你准备怎么做?” “您不会不愿意的。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多换件衣而已,对您只有好处。那本来也是您喜欢的设计嘛。你放心,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修改,改到满意为止。离您订婚还有一段日子吧,我想应该来得及。” “呵,想不到你还挺有胆量,自以为拿住了我的把柄,就跑来要挟我。” “不,这不是要挟,是恳求。我万分诚恳地求您,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的作品绝对不会令您失色的。” 计铭如沉默了片刻,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好,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有点细节我不大满意,你回去修改一下尽快拿给我。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几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宣传的。” 黎夕大喜过望,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一定一定,我今晚就回去修改,明天就亲自送过来。” “好了,夜风怪凉的,我先进去了,你请便吧。” 说完计铭如转身就走,背脊比任何时候挺得都直。 黎夕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案子简直兴奋过头,立马回了工作室连夜赶工,想将稿子修改得更加完美。她相信只要这身衣服在计铭如的订婚礼上一亮相,工作室的名头立马就能打响。这个圈子里计铭如是出了名的有品味,一大帮名媛都爱跟风学她,一时候只怕订单会多得做不过来。 许烟雨还真是个福将,自己当初招她进来,倒是没看走眼。 一想到她和计铭如未婚夫的那点子事情,黎夕开车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许烟雨那会儿已经上床休息了,捧着书翻的时候没来由打了个喷嚏,莫名地吸吸鼻子。 因为手疼的缘故,那天晚上她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既然醒了她索性早点去公司上班,把昨天收尾的稿子整理一下,顺便想跟黎夕说一声,最近这段时间可能都没办法画画了。 她到的时候办公室还没人,她进去后先开了窗户透气,又泡了杯茶。坐下喝了两口后想起昨天黎夕大闹办公室,这会儿肯定还乱作一团,就想替她收拾收拾。 她放下茶杯走到办公室门口,透过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隐约觉得似乎有一团阴影堆在地上。 她有点谨慎,没有立马开门,而是挪到旁边的窗边往里张望。 黎夕的办公室有一大面玻璃,正对着走廊。玻璃上挂了百页窗,这会儿正关着。许烟雨费劲儿地透过两片叶子的缝隙向里张望,这才看清地板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她吓一跳,仔细一看那人似乎扑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样子十分骇人。她身上穿的衣服许烟雨认得,就是昨天下午黎夕穿的那一身。 许烟雨顿时脸色煞白,立马推门进去。一进屋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黎夕整个人面朝人睡在地板上,身边还留有一大摊血迹。办公室里乱成一团,和昨天两人离开时差不多。几张设计稿上也沾染了血迹,被浸透了大半。 尖叫就在喉咙口,她却没能叫出来。这恐怖的一幕太过令人震惊,许烟雨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一个女声在耳边问:“烟雨,你看什么呢?……啊!” 尖叫在耳边炸开。那是同事丛丽丽。她刚进来的时候只注意到许烟雨,说完那话才看到躺在地上的黎夕,立马尖叫起来。 她这一叫让许烟雨立马回神,顾不得安慰丛丽丽她迅速跑到黎夕身边将她扶起,又吩咐丛丽丽道:“赶快报警,叫救护车。” 丛丽丽惊魂未定,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有几个同事进来,立马尖叫着把黎夕的死讯向众人公布。 工作室立马乱成一团。有两个男生比较大胆,过来看了一眼马上报警叫车,还有人想用自己的车送黎夕,但一看她满身的血迹又犹豫起来。 好在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警车也随之而来,黎夕被送往医院,工作室则被警方隔离起来,所有员工都要接受调查。 许烟雨是发现情况的第一人,自然首先被讯问。她把进门后的详细经过都说了,还仔细回忆了一下细节:“……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门窗都是关好的。我没留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大家来了之后应该也没动过什么地方,如果有特别的肯定会被发现。” 一个女警给她录口供,问完之后把笔录交到她手里:“你看看有没有记漏记错什么?” 许烟雨拿过来一看,摇头道:“没有。” 然后她就在上面签了字。女警却又去询问其他人,许烟雨则站在黎夕的办公室前出神。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办公室目前被认定为第一案发现场,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再动。 一位负责现场勘察的警官走过来问她:“刚才你们除了扶起受害人之外,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东西吗?” “没有。” “那这里原本就这么乱?” “是的,我进来时就是这个样子的。” 警察看她一眼,然后说:“想起什么别的,请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许烟雨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像在审犯人一般。是她太敏感了吧,警察常年审犯人,大概都这个样子。 她不再逗留,转身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没多久,医院打来电话,证实黎夕在送医之前就已死亡。 伤人案正式升级为杀人案。   ☆、第22章 嫌疑人 警方的调查取证进行了一整天。 许烟雨作为第一发现人留了口供后暂时离开。工作室全面封锁,没了大老板后的员工如一盘散沙,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自谋生路。 许烟雨没那么过河拆桥,但却是有心无力。她伤了右手,暂时拿不了笔,积攒下的工作也完成不了。本想找同事帮忙的,黎夕一出事谁还有心情工作,她也就没开这个口。 一想到黎夕就这么死了,她总觉得如做梦一般。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 许烟雨站在黎夕的办公室前沉思良久,最后转身出了工作室,搭车去医院。 黎辰已经接到消息赶过去了,两人在医院碰上。黎辰一见她就哭起来,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靠在她的肩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被他这么一哭许烟雨也忍不住哭,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不住地抹泪。最后还是黎辰先缓过劲儿来,擦了眼泪反过来安慰许烟雨:“烟雨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难过。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好受,但你要坚强一点,黎姐的很多事情还要你操心。” 黎辰坐在走廊的长椅里,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忍不住感叹:“从小到大都是我姐照顾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的饮食起居都是姐姐管的。学校里有人要欺负我,也是她替我出头。每天牵着我的手上学放学。后来爸妈去世了,姐姐的担子就更重了。她总说要赚大钱,给我买房子娶媳妇。她说这些话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可她就这么没了。” 许烟雨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法医鉴定黎夕身上中了三刀,都在腹部位置,因大出血导致的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九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这显然是谋杀,可是警方一时却锁定不了嫌疑人。 工作室里没有监控录象,那个时间段事发路段也很少有人经过,连目击者都难找。关键是许烟雨觉得有点奇怪,这么晚了黎夕怎么又回工作室了。 她忍不住问黎辰:“你姐姐昨天傍晚有回家吗?” “有,她回来过一趟,还跟我说你的稿子被撤的事情。当时我看她情绪不大好,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不上吵架,你姐姐丢了案子心情不好,嚷嚷了两句罢了。这也是正常的。她一个人撑着工作室,压力肯定很大。” “嗯,我知道她压力大,但这个事情我听过后觉得责任不在你。”黎辰红肿着一双眼睛打量许烟雨,目光不经意就落到了她的右手上,“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说着就伸手去抓,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许烟雨一呲牙。 “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不小心割伤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黎辰仔细一想,立马明白过来,“是不是我姐割伤你的?” 姐姐的脾气他多少知道一点,强势、霸道还有点冲动。许烟雨这手看起来伤得不轻。 “不是她割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姐姐如今不在了,这种小事情就不要计较了。” 一说到这个,黎辰神情又是一黯。两个人坐着长久无言,最后许烟雨拍拍黎辰的肩膀,鼓励了他两句,这才和他道别。 离开医院后她哪儿也没去,直接回了家。第二天也没去上班,就在家歇着。这其间客户有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她只能勉强应付过去。 挂了电话后她心里有隐约的担心,只怕黎夕的工作室很难保住了。 大概吃过午饭,许烟雨准备去打个盹,却听见楼下有人敲门。她下去一开见是两个警察,不由一愣。 “警察同志,有事情吗?” 她以为昨天的口供有没问清楚的地方,刚想把人迎进屋里,对方却伸手一拦:“许小姐,我们是长浦分局的,就黎夕死亡的案子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话虽说得客气,许烟雨却听出不对来。如果只是做个口供昨天已经给了,今天何必再去警局。是警方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许母从里屋出来,看到两个制服笔挺的警察心里一吓,上前来问:“烟雨,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妈,警察找我协助调查,关于我们老板被杀的案子。” “哦。”许母应了一声重新走回房,只是一步三回头,眼神里始终带着担忧。 许烟雨看那两个警官的眼神,知道这一趟跑不掉,就上楼拿了件外套以及手提包,坐上了他们开来的警车。 生平第一回坐警车,似乎还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许烟雨觉得十分无语。 到了警局后她被带进一间问询室,和电视里看到的审问犯人的不大一样。中间摆了张大大的长桌,两边各一排椅子,一个女警给她端了杯清水,从头到尾没人和她说话。 她就这么坐在那儿等着人来。也不知是警官太忙还是故意晾着她,这一坐就是半个小时。期间一个人也没来,不大的问询室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在里面每坐一秒都是煎熬。 许烟雨突然有点明白,那些真正犯了事的人为什么一到警局就会招供。因为这种枯坐而迷茫的感觉太糟糕,给人无限的压力。如果不是她心怀坦荡,这会儿或许已经崩溃了。 在苦等了三十分钟后,问询室的门终于开了。还是刚才去家里找她的两个警官,手里夹着纸笔,一前一后走进来。 两人坐下后资历浅的那个出去倒了水来,还贴心地给许烟雨也加了一杯。等到三人坐定后,问询正式开始。 一开始都是些基本问题,从姓名电话家庭地址问到学历工作个人经历。许烟雨一直声音平缓地回答各种问题,不急不躁。 这期间她发现两个警官有短暂的目光交流,似乎是在对她下一个评定。他们都是老手,应该能一眼看出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 就目光来说,她的表现还不错。 这些基本的问题过后,对方就来真招了。他们先是拿出了一叠照片,摆到许烟雨面前:“这是你们工作室的那条路上某家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大概在当天晚上八点半左右,监控录像拍到一个疑似嫌疑人的背影。请你看看这些照片,里面的人是你吗?” 许烟雨拿起照片一看,不由微微吃惊。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和她确实挺像。长长的头发瘦瘦的身板,也和她一样穿着件浅色的衬衣。认识她的人或许都会将这个人认作是她。” 可是…… “对不起,这个人不是我。” “确定不是你吗?” “确定,因为那天晚上八点半我在家。” 何况这张照片也没拍到正脸。这个城市里这样的年轻女孩儿没有十万也有五万。 “你们有别的照片吗?能拍到人走进去,应该也能拍到走出来吧。或许那样能拍到正面。” 两位警官面色一沉,有点不悦:“没拍到有人出来。我们怀疑凶手作案后从后门逃走。你们工作室有后门是不是?” “是有。可就像您说的,要这人真是我,我何必从前门进去,我直接从后门进不是更方便,也不会被拍到照片,是不是?” 警官的脸色更加难看,语气加重道:“这个先放一边,你先说说案发当天你有没有时间证人。你说你八点半在家,有人可以证明吗?” “我父母,还有我儿子。” “这些我们会去求证。但许小姐你应该知道,父母和子女作为直接亲属,他们的证词证明力是非常弱的,你还有没有别的不在场证明?” 许烟雨想了想:“我那天伤了手,去医院看病,还住了会儿院。医院里应该有记录。”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出去了。另一个则留下来继续询问:“你说你受伤,是你的右手吗?” “嗯,割了道口子。” “这是我们要和你讲的第二点。我们在黎夕被害的办公室里提取到了两种血样。一种属于被害人,一种则不是。你介不介意让我们取一点血样拿去化验。” 许烟雨有点犹豫。她知道现场提取到的另一种血样很可能是自己的,因为昨天黎夕割伤她的时候她流了很多血,而办公室依旧保持原样,证明黎夕没来得及收拾就遇害了。 可现在警方问她要,她却不大愿意给。显然他们已经把她列为第一嫌疑犯了,找到了和她背影相似的照片,如果再验明现场有她的血迹的话,这事情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清者自清的。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去,轻声道:“如果我说不行,可以吗?” 那警察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他也没发脾气,只冷淡道:“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但这只会加重你的嫌疑。” “我是昨天下午割伤手的,后来去了医院,你们可以去医院调查。我受伤的时候黎夕还是好好的,后来出了办公室我们才打的分开的。” “你们分开时有人看到吗?” “没有,当时其他人都下班了。” 那警官目光微敛,双唇不经意地抿了抿,再抬头的时候神情变得愈加严肃:“我们找到你们公司一个员工,她向我们证明昨天下午下班时分曾听见你和黎夕在她的办公室发生争吵。也有人告诉我们,你和黎夕就一张设计稿发生矛盾。她未经你的允许私改你的设计,随后又拿去参赛,你们由此产生矛盾。许小姐,我们希望你能和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黎夕产生了怨恨,所以才会对她下手?”   ☆、第23章 兄弟相争 这么问其实有诱供的嫌疑,但许烟雨没生气。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没有,其实她虽然私改了我的作品,但从头到尾署的都是我的名字。她拿我的作品去参赛,也是希望打响我的知名度。所以我不可能恨她,反而应该感激她。昨天下午我们在办公室也不是争执,而是因为我的作品落选,黎夕一时情绪激动,抱怨了几句。能冒昧问一句吗,请问你们有找到凶器了吗?” 这话一出,警官神情一滞。他们确实还没找到凶器,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许烟雨的杀人嫌疑。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而那些间接证据到时候上了法庭,是很难打赢官司的。 所以他们愈加想要弄到许烟雨的认罪口供,可偏偏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人十分聪明,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无论他们扔出什么牌对方都能接,并且毫无破绽。 入行六七年的叶警官也有点无奈。 两人僵持了片刻,刚刚出去的施警官又进来了,他和同事耳语几句,重新坐下来:“许小姐,我们向医院调查过。院方证实你昨天确实有去过,治疗了手上的刀伤,也曾开房间。但记录显示你七点半左右办理出院手续。这离黎夕的死亡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请问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我回家去了。” “还是像刚才说的那样,只有父母和孩子三个证人?” “是。” 其实应该还有一个,霍子彥。但许烟雨不愿意把他拖出来。再说就算他来作证也没意思,他送自己到家的时候大概八点刚过,从她家到工作室不过十几分钟,她有心杀人完全来得及。 于是情况依旧对她很不利。虽然证明了她的手确实是昨天下午伤的,但不能证明她没杀黎夕。反而可以以此作为她的杀人动机。 设计稿未经许可被修改,紧接着被责骂,又被对方割伤手,几个因素一凑,杀人动机就出来了。 而且法医检验过黎夕的伤口,发现对方很可能是个左撇子,或者说她身上的伤口更像是人左手握刀造成的。这样一来,伤了右手的许烟雨嫌疑更大,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如果找不出那晚的时间证人,她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问询室里两个警官缠着她问了很久,有些问题问了又问,似乎想搞疲劳轰炸。偶尔他们也会趁她不注意一拍桌子,提高音量严肃质问,希望她在不经意间吐露实情。 可许烟雨确实没做过这个事情,自然没什么可吐露的。问询搞了一下午,双方都很疲惫,却是一无所获。 到了晚间时间,一个女警进来通知叶、施两位警官,说许烟雨的代理律师来了。 听到这话最吃惊的反而是许烟雨,她没想到会有人替她请律师。父母并不知道她被怀疑的事情,只以为她是来协助调查。而他们无权无势也没什么钱,一时哪有办法请到律师。 而看那女警的脸色,似乎来的律师来头不小,令她有些为难。 因为问询基本结束,许烟雨就被带了出去。外面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迎了过来,先跟几位警官一握手,随即向许烟雨做自我介绍:“你好许小姐,我姓林,是明伦事务所的律师。” 明伦事务所,许烟雨似乎听到过一耳朵。办公室里有个妹子家里有房产上的纠纷,似乎就是请的这家的律师。听说相当有名而且收费不便宜。她愈加好奇是谁在暗中帮她。 她和林律师握了手,对方送上名片,她刚想询问情况,林律师倒先开口了:“莫先生请我接手您的案子,咱们要不要先谈谈。” 莫先生?许烟雨站在亮堂的办公定里,顺着林律师的手看过去。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坐在沙发里,一副墨镜遮住半张脸。他的周围似乎很自然地就被划定了一个圈,无人敢靠近。 听到林律师的话后他抬起头来扫一眼许烟雨,嘴角微扬站起身来,径直朝这里走来。走到一半他伸手摘掉了墨镜,露出自己的全貌来。 许烟雨倒吸一口气,看到莫立仁的那一刹那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对方拿着墨镜冲她一扬手,语气轻松道:“怎么样,都好了吗?” 许烟雨下意识看看问她的警官们,两人对视一眼,叶警官上前道:“目前的情况了解地差不多了。” “辛苦您了。”莫立仁少见得没有耍大牌脾气,反倒对叶警官很客气。他指指许烟雨,“那我能带她走吗?” “可以。不过希望许小姐最近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随时找她核实。” “没问题,我们一定合作。” 那边林律师似乎和警局的人有点认识,送上名片后又说了几句,就冲许烟雨道:“许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三人正准备走出警局,突然大门一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身警服,肩头顶着两杠一星,在场的小警官立马提起了精神。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和林律师气质相仿,这么热的天还西装衬衣一丝不苟,手里拎个公文包。 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看起来最低调,气场却最为强大,所有人几乎都越过前两个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白衬衣深色西裤,一身简洁的打扮,没戴墨镜脸色冷峻,一只手插裤子口袋里。他微微抬眼扫了一眼办公室的众人,那眼神竟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许烟雨看到那张脸不由心头一怔,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 霍子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旁边林律师已经迎了上去,和走在第二位的那个人亲切握手,一副同行相惜的模样。那人把林律师引见给了第一位的警督,三人于是寒喧几句。 莫立仁则走到霍子彥面前,冲他一抬下巴:“你怎么来了?” “来说明点情况。” 透过他的肩头看到秦律师的笑脸,莫立仁也笑了:“连秦律师都出马了,看来这次的事情有点大。” “唔,杀人案,确实有点大。” 莫立仁眼皮一抬,转头去看许烟雨:“这么巧,也是杀人案。不会被害者正好姓黎吧?” “如果我说是,你会很吃惊?” 莫立仁眼神一凌,立马明白过来。许烟雨站在某个办公桌旁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却不料她有这么大的能量,自己巴巴地找人来帮忙,现在竟连霍子彥也来了。 “子彥,我们是兄弟。” “是,但杀人案事关重大,有些事情我必须说明。” 空气里一时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每个人都嗅到了火药味。 许烟雨一时成了众矢之的,本来她拒绝验血已经让警方有些不爽,现在又是两个大人物前后脚跑来“说明情况”,带的律师越来越大牌,霍子彥甚至直接请动了局长,可见能量不小。 众人心头都是一沉,压力空前巨大。 雷局长走过来招呼霍子彥:“咱们去里面说,小施,倒两杯茶来。” 局长亲自接待,规格更是不一般。许烟雨头顶的光环一时间更为灿烂。 因为来了新的证人,她暂时不能走,只能去旁边屋里等。霍子彥进了局长办公室后并未待多久。 就在他出来后没多久,许烟雨这边也得到通知。目前有新的证据证明她和黎夕的谋杀案无关,在黎夕死亡的那段时间里,有人证明她一直在家中没有外出,暂时撇清了她的嫌疑。 警方没有明说,但许烟雨清楚,一定是霍子彥和人说了什么。可他怎么证明呢?那天晚上他明明八点送自己到的家,转身就走了,他又证明她在案发的时候一直在家呢? 难道他做伪证? 想到这里许烟雨一时紧张,快步走出休息室。 出去的时候正好霍子彥也准备离开,局长亲自送他到门口。他站在那里礼貌地和人说话,转过头来恰巧与许烟雨四目相接。 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许烟雨张嘴嗫嚅了两下,话还没出口霍子彥已经转身走了。身边的莫立仁不经意地轻笑出声,神情带了一丝倨傲。 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这轻笑声听在许烟雨耳朵里十分尴尬,就像做贼让人抓了一般。莫立仁却伸手拍拍她肩膀,吐出两个字:“走吧。” 林律师也一道出门,三人走出警局大门,外面停着的某辆车里一个人年轻人见状,焦急地跑了过来。 “我的祖宗啊,你总算出来了。赶紧上车吧,别让人拍到了,回头又是一堆麻烦。” 莫立仁冲他一伸手:“钥匙给我。” “干什么?” “我送许小姐回家,你自己回去。” “我、我怎么回去啊。” “要不搭林律师的车?” 莫立仁看一眼林律师,对方无奈笑笑,冲小助理招手:“跟我走吧,把钥匙给他。” 小助理十分不情愿:“怎么能让他自己走。这一男一女同坐一车的,回头让记者拍到,我又得头疼三天。” 莫立仁直接抬手敲他脑壳:“话怎么这么多,赶紧走人,别妨碍爷追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尴尬地一愣。   ☆、第24章 吻 莫立仁毫不在意,接过钥匙冲许烟雨努努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许烟雨这次很识相,直接坐到了副驾驶。莫立仁眼里闪过赞赏的光芒,车开出一段后还说了句:“聪明的姑娘,我喜欢。” 这话有点调戏的味道,许烟雨没接,转而说起了其他:“谢谢你找律师过来,要不然我不见得能这么快脱身。” “应该的,朋友嘛,互相帮忙。” “这个人情我欠下了,以后一定还。” “怎么还?”莫立仁看她一眼,眼神里带了点痞气。 “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尽管开口。” “行,那我现在就说。” 许烟雨直觉不大妙,想转移话题已经晚了。 “我现在是有点需要,我需要一个老婆,你能帮我吗?” “我可以给你介绍女朋友。” “那多麻烦,我就要你行吗?” 许烟雨笑得有点尴尬:“我说不行,可以吗?” 被拒绝的莫立仁非但没恼,反倒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让许烟雨心里毛毛的。 “笑什么?” “觉得你挺有意思。拿对付警察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可不是警察,不会跟你公事公办。” 许烟雨当下大窘:“你怎么知道的?” “正巧听到他们在说,问你要血样,你居然拒绝了。有胆色,我更喜欢了。” “我没杀人,就是怕他们误会。我昨天伤了手,办公室里肯定有我的血迹。如果给他们一对比,我怕……” “我知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个杀人的。我调查过死者的情况,个子比你高人也比你胖,你右手还受着伤,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莫立仁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开口说相信她的人,这让许烟雨心头一暖,声音也放柔了几:“谢谢你。” “我劝你,如果不打算跟我好,千万别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看许烟雨一脸不解,莫立仁解释,“会让男人想犯罪啊。”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只是许烟雨笑的时候尴尬多过喜悦。但不管怎么说,莫立仁帮她大忙,她还是感激他的。到了她家弄堂前,她伸出完好的左手,主动和对方握手:“再次感谢你。” “不客气。”莫立仁握住她的手,趁对方不注意,居然一个用力拉到面前,直接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 许烟雨一脸惊愕,呆愣三秒后收回手,慌慌张张跳下车来。莫立仁在车里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撇头却看到站在弄堂里的霍子彥,正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立仁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推开车门想下来,霍子彥却已大步上前,二话不说拉住许烟雨的手腕,直接往前走。 他步伐太快,许烟雨简直跟不上,跌跌撞撞下一个踉跄差点膝盖着地。霍子彥手里一用力,一把将她拖起来,脚步依旧没有放慢。 这有点当街抢人的意思,莫立仁立马上车,冲两远去的背影吼道:“喂霍子彥,你这兄弟当得不地道!” 霍子彥理都不理他,头也不回走到路边停着的车边,开了门就把许烟雨塞进去。随即他也上车,片刻间就只留一阵淡淡的尾气回应莫立仁的怒气。 许烟雨脸色发白,坐在车里半个字也不敢说。霍子彥这个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印象里高中的时候似乎也有过一次。 他这人从小性子就很淡,既不会大喜也不会大悲,一脸张上永远四平八稳,让人读不出情绪。可那一次他却是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似乎也是像今天这样,二话不说就把她带走。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许烟雨却想不起来了。就像是一段胶片电影,中间有一段让人剪掉或是损坏了,无法播放也无法修复。可跳过那一段的情景又历历在目,以至于她有时候怀疑,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 霍子彥开车的时候依旧安静,许烟雨犹豫了很久才敢问一句:“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吃饭。” 这句过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车子停在了某间会所前面,霍子彥给她开了车门,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盯出个洞来。 两人就这么并肩往里走,走过大厅的时候一个高挑潇洒的男人主动过来打招呼:“哟子彥,来吃饭啊。铭如也来了。铭如你今天怎么这身打扮,你看起来气色不好。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这么瘦?” 那人喋喋不休,霍子彥却完全不理,伸手搂住许烟雨的肩膀,就把她往电梯前带。 那男人疑惑地回头看看,心里暗想:这是见鬼的节奏吗?计铭如居然没有化妆! 这一路的气氛都相当尴尬,直到两人在包厢里坐定,霍子彥身上的戾气才消散些许。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转过头来问许烟雨:“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如果什么也不吃就放她回家那就更好了。 于是霍子彥过来点菜。 许烟雨安静地坐在那里,窗户里不时有风钻进来,白日里的燥热一扫而空,比起开空调更有一种自然的凉爽。 包厢里灯光不算亮,柔和地打在霍子彥的脸上,似乎让他多了几分和气。只是他点菜的时候语气依旧平淡,总让人能品出一丝不悦来。 可他到底在不悦什么,许烟雨却猜不出来。 等菜点完后包厢里重新恢复安静,两个人对坐饮茶,彼此默然无语。 霍子彥边喝边看对面的许烟雨,就见她头微低着,始终不敢看自己的眼神。他想,他刚刚是不是把她吓着了? 于是他主动开口:“刚才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和立仁。” “没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话一出口许烟雨不免有些懊恼,何必要解释这些呢?就像疑似出轨的妻子向丈夫报备一样。 明明和他没关系的。 “莫先生请了律师给我,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本来想和他说声谢谢的。” “是吗?”霍子彥一眼拆穿她的谎言,“那下车的时候何必那么惊慌。” 尴尬再次蔓延。 幸好服务生进来送菜,略微缓解了紧张的气氛。等菜上齐后,霍子彥招呼对方:“吃饭吧。” 接下来又是安静。许烟雨知道霍子彥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他不说话。事实上平时他话也不多,偶尔对她说上一两句,都够让人高兴半天。 因为伤了右手,许烟雨吃饭的时候很不方便,筷子拿不了只能拿勺子。可勺子拿久了还是会疼,她又换上左手。 左手毕竟不灵活,舀菜什么的就有点费劲。霍子彥看出了她的不适,拿公筷给她碗里夹了不少菜,破天荒来了句:“慢慢吃,别着急。” 其实看她那么费劲,霍子彥更想喂到她嘴里。可他还是忍住了。他名义上算是有女朋友的人,在这段关系没有理清楚之前,他不能对许烟雨太过分。 可他觉得,他已快要忍不住了。 难道感情真的会变?即便他从前爱的是计铭如,在见到许烟雨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他不禁失笑摇头,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对计铭如,从来没有类似爱情的感情,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回来。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他的心似乎正在给出答案。 这顿饭吃得很慢,一方面是因为许烟雨的手有伤,另一方面则是双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霍子彥觉得看她安静吃饭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似乎是从前常做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许烟雨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对方一句话出口,她连接嘴的能力都没有。 但饭终究还是吃完了。饭用过后霍子彥叫人进来,把碗碟都收拾了,偌大的餐桌上空得很,两人面对面坐着,霍子彥选择开门见山。 “我今天去警局做你的时间证人,相信警方不会再就这个案子为难你。” 尽管猜到了,但听对方说出来还是心里一惊。 许烟雨问:“你是怎么说的?我记得我到家的时候才八点,黎夕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那段时间你早离开了,你怎么做我的证人。难道说你做了……” “我没有做伪证,只是将我看到的全都说出来。我带了律师去,警方采纳了我的证言。” 许烟雨咬了咬唇:“可你在撒谎,你不可能做我的时间证人。”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我八点钟送你到家,就真的做不了证人吗?” 许烟雨没话说,确实不是不可能。可那种可能性未免太荒唐。她忍不住摇摇头:“不、不会的,你怎么会……” “可我就是做子。”霍子彥打断她的话,低沉的嗓音在包厢里响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霓虹回忆那晚的经历:“我送你到家后转身就走,可我并没有走远。我就这么坐在弄堂口的车子里,一直看着你家的方向。我记得那是个死胡同,你如果想要出来,我必定会看到。而我从夜深等到凌晨,始终没有见你出来。” 就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许烟雨胸口突然有点发闷。   ☆、第25章 生气 屋里一片死寂。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声,像是有人喝醉了酒在那儿吵嚷。霍子彥眉头微皱,还没转身那声音又没了,像是到了高/潮处嘎然而止。 他知道有人处理了这个事情。 因为这突然的插曲,包厢里的气氛略有缓和。许烟雨想了想,故作不信道:“你别唬我,等几个小时我不相信。你是为了替我脱罪才故意这么说的是吗?” 如果他回答是,许烟雨会觉得好过一些。 可偏偏霍子彥就是不让她好过。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掏出手机走到桌边,轻轻放到许烟雨的面前。 许烟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由微微怔住。 屏幕上的照片里有一个女人,正是她。她穿着居家的衣服,手里拿了袋东西,站在弄堂口开垃圾桶。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在外面,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你出来倒垃圾,我顺手拍下了这张照片。” 许烟雨愕然。 那天晚上她确实出来倒垃圾来着。本来是想明天倒的,因为手确实挺疼。可一想到垃圾袋都满了,她不倒妈妈肯定抢着倒。于是还是忍痛出来了。 她当时完全没留意弄堂口有辆车,霍子彥就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她。一想到这个男人曾在她家门口守了几小时,她心里就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想问对方,既然表现得这么痴情,当年为什么要提分手! 霍子彥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脑中浮现的不是那晚的画面,而是今天黄昏时分莫立仁送许烟雨回来的一刹那。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女人,可是男人不一样,发生的事情也不一样。 他开口问:“你和立仁有进展吗?” “什么进展?” “他说要追你,成功了吗?” 许烟雨苦笑:“我们只是朋友。” “看来是没成功了。立仁这个人很有决心,通常他想办到的事情总能成功。你觉得你最终会被他拿下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许烟雨有点犹豫,“我现在不想去考虑这种问题,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是因为许哲的父亲的缘故?” 许烟雨眨眨眼睛,却没立即开口。小哲这孩子身世特殊,不能为外人道也。她没打算告诉霍子彥,孩子的*不能到处宣扬。 于是她索性顺杆往上爬:“是啊,被上一个男人伤得太深,我现在对感情有点恐惧。我想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恋爱。” “一朝被蛇咬。可男人不都这样。” “是吗?我倒觉得都差不多,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莫立仁也谈过好几次恋爱吧,我看网上关于他的绯闻很多。” “他绯闻虽多,实则不是花心滥情的人。做他们这一行有时候有很多无奈,那些绯闻都只是炒作。” “你这是在替他当说客吗?” 霍子彥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在你家门口守了几个小时,拍了这样的照片,又亲自去警局说明情况,你觉得我会为莫立仁当说客?”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已十分明显。 许烟雨突然有点恼火。一天之内和两个男人发生感情纠葛,实在太让人头痛。尤其是霍子彥,明明给不了她想要的,却偏偏要来撩拨她,是觉得他有钱有势,所以这世上的女人都非得巴巴凑上去吗? 因着这点恼火,她开口的时候语气便不大客气:“我不管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总之你的好意我先谢过。饭已经吃完了,情我也承了,现在能放我回去了吗?”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一句话说翻脸就翻脸。霍子彥眉头微皱盯着对方,却没发脾气。 “好,你要回去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许烟雨起身,刚走出一步就被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许小姐,”霍子彥冷淡开口,“我可以认为你在生气吗?” “没有生气,就是想回去了。” “因为我提了你和立仁的事情,你心有不满?” “当然不是。我跟莫先生清清白白,没什么可值得诟病的。” “哦,那你是因为我生的气。” “我没生气。”在对方眼神的逼视下,许烟雨又有点发怵,“我跟你也没关系,有什么可生气的。说起来你还帮了我,我该谢谢你的。” “谢就不用了,别突然翻脸走人就行。” “那你要我怎么样,留下来继续陪着你?霍先生,你要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们很快就要订婚了,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对方身上。” 话音刚落许烟雨只觉胳膊一疼,抓着她的手明显用了把力,简直要把她的骨头生生捏碎。她疼得轻哼了一声,却又不肯服软,赶紧闭紧了嘴忍着。 霍子彥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眼神变得阴沉晦暗起来。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平淡,语气却十分不善:“我明白了,原来我在许小姐的心里就是那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 明明就有这种想法,可听他说出来许烟雨又很难受。子彥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虽然待人冷淡不苟言笑,可心其实是很暖的。他很难与人亲近,但一旦亲近起来便会视对方为全部。 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这种词,总觉得不该加诸在他身上。 可一想到计铭如的脸,许烟雨又逼得自己硬起心肠来。她高攀不起霍家却也不愿意让人看不起,当个不要脸的第三者破坏别人的感情,到头来她就能得到什么吗?或许只会失去更多吧。 “对不起。”为了缓和气氛,她主动开口,“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不希望和有伴的男人走得太近。希望你能理解。” 霍子彥突然松开手,看对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苦笑。算了,何必为难她。她说得也有道理。在和计铭如的关系没有彻底理清之前,他确实不应该过多招惹别的女人。 一旦这种事情被揭穿,他或许不会受影响,最多担个“风流”的名声,而作为女方的许烟雨却要遭受世人的白眼和指责。 他既对她有了感觉,便不能轻易陷她于不义。 于是他收起刚才的戾气,整个人又恢复正常:“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 “太晚,你自己回去不安全。” 说完他迈起步子,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一眼站在那儿不动的许烟雨,招呼她出来。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许烟雨家的弄堂口。霍子彥依旧如从前一般,下车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潇洒转身离开,连“再见”都没有说。 那天的事情就此结束,许烟雨回家一个人躺床上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本以为霍子彥会对她做点什么,至少发顿脾气,却不料说淡便淡,抽身离开的时候干净利落。 这样也好,拖拖拉拉反受其害。 霍子彥回到家后冲了个凉水澡,倒在床上揉着眉心。抬眼去看灰白色的天花板,总觉得生活也像是没有颜色一般。 明明从前的照片里颜色是这般鲜亮,他和那个女孩子站在五彩的背景前,拍出了最美的画面。可为什么从车祸醒来到现在,他的生活再没有半分颜色? 许烟雨这个人,他一定要调查清楚。 霍子彥是个雷历风行的人,第二天便找人过来调查这个事情。实验中学已经查过,确实没有许烟雨这个人。但s市学校这么多,只要她在其中一间念过,就肯定会有痕迹。 接到任务的人有点头痛,这么多学校一间间找起来,工程可不小。霍子彥却提醒对方:“围绕着实验中学开始查,会比较容易。” 另外关于许烟雨的身世他也会查。她家住的那个地方普通的人家经济条件都不好。但她却能留学法国,不得不让人怀疑。 虽然法国很多学校学费低廉,但个人开销不小。她还养着个孩子。那个叫许哲的孩子从何而来,他都想一一查明。 只是偶尔闪念间也会想,许烟雨要是知道他背地里查她,会不会心存不满?如果查到最后她并不是他想找的人,又该如何? 只是做都做了,似乎已经没有回头的理由。 事情吩咐下去后他转而投入到了工作中。 那天中午计铭如约他吃饭。计家的公司和他的地产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计铭如是打着谈生意的旗号约的他。 两人在计家公司的餐厅里用完餐,离开的时候几个警察突然冒了出来,说要找计铭如谈谈。 对方挺客气,没有审问的意味,计铭如就带他们到楼上的休息室去。霍子彥一直跟着没有离开,计铭如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支开他,只能任由他一道进了休息室。 几人坐定后,警察说明来意:“计小姐,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人是黎夕。 计铭如点点头:“见过一面,她是个设计师。” “那你知道她被人谋杀的事情吗?” 计铭如脸色一变,吃惊地叫起来:“什么,她死了?” 霍子彥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那表现确实不像说谎。 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演技太高杆?   ☆、第26章 介意 警察问了一些关于计铭如和黎夕之间的问题。 计铭如的回答挑不出任何错来:“……没错,我是用了她们工作室的一件礼服设计,但后来我改主意了,那件礼服我不太满意,和我的气质并不搭。所以我取消了合作。黎夕来找过我,就在她出事的那天白天,但我那天太忙没见她。” 不是太忙没时间,只是不想见罢了。 警察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但黎夕这么说也没问题。没见过就不会有嫌疑。 “你能肯定那天真的没见过她?” “确实没见过。我整个白天都在公司,很多员工都见过我。你们可以去调查。” “那下班后的这段时间呢?” “下班后我去了酒吧。”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两位警官看看坐在一旁的霍子彥,问道:“是这位先生陪你去的吗?” “不是他。”黎夕转头笑看霍子彥,“是我助理小江。你们可以把她叫进来问一问。我们在酒吧包厢里喝酒,后来我醉了,她送我回家。酒吧应该有监控录象,你们可以去查。” 时间证人,监控录象,一切似乎都很合理,计铭如的嫌疑瞬间消烟云散。 过了一会儿,小江敲门进来。 她是计铭如的助理,做了有几年了,看上去挺小的一姑娘,能力却不差。她进来后和警方说明情况,就像计铭如说的那样,那晚她们俩确实去酒吧喝酒来着。她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细节:“喝到一半还有朋友来了,是成金纺织的金小姐,和计小姐是朋友。” 于是又多了一个时间证人。 警察待了大概一个小时,随后起身告辞,说会联系金小姐求证那晚的情况。计铭如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一直到送走警察,又把助理支开后,才转过头来冲霍子彥笑道:“唉,总算是走了,耽误你时间了吧。本来想跟你好好聊聊的,这下浪费了。” “死了人,配合调查是应该的,谈什么浪费不浪费。” 这话有点像指责,计铭如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虽然她一点不觉得黎夕的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当着霍子彥的面,却必须装一装。 她轻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她还那么年轻,怪可惜的。” “你也替她惋惜?” “怎么,不可以吗?还是我在你心里,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女人?” 计铭如佯装生气,霍子彥却一点哄她的意思都没有,只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 这笑弄得计铭如心里毛毛的。认玩心机她可不是霍子彥的对手。 “你笑什么?这都死了人了,你怎么还笑?” “你刚刚不也在笑吗?” “我哪有?” “送走警察的时候。” “我那不是因为死了人才笑,是松了一口气。” “你怕惹官司上身?” “你不怕吗?”计铭如嗔他一眼,“毕竟是杀人案,要是被怀疑了可不好,对公司股价也有影响。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背上这样的罪名吧。” 霍子彥没接“未婚妻”的茬儿,话锋一转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多顾虑,这下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对警方有所隐瞒了。” “什么意思?”计铭如脸色一变。 “黎夕死的那天晚上,有去找过你不是吗?” 饶是计铭如心理素质够好,听到这话时也是心惊肉跳,大脑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她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是老余告诉你的?”老余是他司机,那天送她回家。在家门口的时候他有看到黎夕,难道他出卖自己? “是老余没关系,是别人看到的。” 那天晚上也是凑巧,本来他母亲周雅言要找计铭如来家里吃饭,把修改过的设计拿给她看。偏偏生意上有饭局,她就把这个事儿交待给了他。霍子彥要去医院找何医生,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助理。助理到计家的时候计铭如还没回来,他就把设计留下了。转身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计铭如和黎夕在那里扯皮。 他不愿意卷入这种事情里,就悄悄走了,回来后自然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霍子彥。 “陈中看到的,他那天去你家送我妈的设计。那幅设计你看到了吗?” 计铭如一愣,她还真没看到。被黎夕威胁后她心里一时火起,进门的时候就跟端了个炸药桶似的,谁敢上来自讨没趣儿。后来她又出去跟人喝酒,一直闹到很晚才回家。 想不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看向霍子彥的眼神变得有些心虚:“是,我是跟黎夕见过面,就在我家门口。她想让我用她们的设计,缠了我大半天,居然还找到我家门口来了。” “那你后来答应她了吗?” “没有。可我也没必要杀她吧。一个设计而已,用不用关系都不大,再怎么也牵扯不到杀人。子彥,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如果单是一个设计,确实没必要杀人。” 这话听着像在替她开脱,可计铭如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如果不单只是一个设计的事情呢? 她没敢往下说。如果让人知道黎夕威胁过她,她的嫌疑就会斗然增大。 “总之一句话,我没有杀她,我有时间证人,还不止一个。” “确实是,不过我有点意外,你也会去酒吧喝酒。” 计铭如脸上一红:“偶尔放纵一下。最近工作太累,又要忙订婚的事情。我就是和小江去喝点酒,还是在包厢里,我什么别的也没干。” “嗯。”霍子彥淡淡应一声,并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 可他越是这样计铭如越是失望。如果他揪着这个不放,至少证明他还在乎自己。可现在他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介意。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当然不会介意她去酒吧做什么。 计铭如突然有点呢霍子彥。都这么多年了,他竟还忘不掉那个女人。哪怕全世界都告诉他她才是那个一直陪着他长大的人也没有用。他的脑子记不起来可他的心忘不掉。许烟雨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计铭如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想起还有把柄在霍子彥手里,不由又放低姿态:“子彥,你会替我保密是不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杀她,我没有这个必要啊。” 计铭如的话确实有道理,从目前的种种来看,她确实没必要。在这场扯皮大战中,黎夕的怒火应该更高,反过来说她想杀计铭如还有几分道理。 但那个设计…… 霍子彥轻轻揉按着太阳穴:“为什么又换设计,我听说之前你对那个设计很满意。是因为许烟雨的关系?” “没有,不是阿姨给设计了嘛,她的自然更好。” “我记得你准备了不止一套,为什么不拿来当备用。你是介意设计师和你长得像?” 计铭如抿唇不语,半晌才撒娇笑道:“是啦是啦,我是有点介意。哪个女人不介意这个啊,要不你问问翘楚她介不介意。女人都是一样的,心眼比你们男人小。你就多担待吧,一个设计而已,总要我百分百喜欢才行,心里有个疙瘩还怎么穿得上身。” “她长成那样,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大痛快嘛。我看你们好像认识的样子,你以前和她见过?”计铭如小女人般腻在霍子彥身边,声音嫩得能掐出水来。 霍子彥不动声色往旁边靠了靠,轻描淡写解释道:“她儿子和翘楚的女儿是同学,见过一两面。” “她儿子,许烟雨有孩子了?” 面对计铭如的吃惊,霍子彥反问:“怎么,这让你很吃惊?”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意外。”计铭如立马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看她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想不到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翘楚年纪也不大。” 谈话到这里嘎然而止,霍子彥借口还有事情要办,起身离开。计铭如一个人留在休息室里,脸色青白不定。自从许烟雨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掌控不了这个男人了。 他们之间一定不是见过几面这么简单。 计铭如简直火冒三丈,立马打电话让手下的人调查许烟雨最近的行踪。不查还好,一查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一开始警方怀疑的人许烟雨,后来却是因为霍子彥替她做了时间证人才洗清嫌疑。 这个女人回国才多年,竟已不知不觉间把霍子彥拉到了她那一边。如果再这么下去,撑不到订婚霍子彥的心就会完全偏向她那里了。 更何况订婚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结了婚还能离,一旦让这女人走进霍子彥的生命里,她就真的再没有胜算了。 计铭如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由浮起一阵恶寒。这张脸,这张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的脸,就这么整天在镜子里看见。每每看到自己她就会想起许烟雨。 为了霍子彥,她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现在那个女人一回来,就要抢走她所有的一切吗?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第27章 事故 黎夕的案子因为找不到新的证据,一时成了悬案。 工作室那边解禁,大家重新回去上班。只是一时间群龙无首,很多工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展开。 工作室是黎夕生前一个人创立的,除了她都是打工的。黎夕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黎辰被推了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可他对设计这一行一窍不通,也没有管理经验。工作室人心惶惶,有几个找到工作的已经递了辞呈。 这就像是流行感冒,迅速传染到了其他人身上,留下的那一些也是心思浮动,一个两个都在打听哪里有更好的去处。 许烟雨也有辞职的打算。但她并非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的小人,只不过她曾一度被警察怀疑是杀害黎夕的凶手。再在工作室待下去,只怕会引人口舌。 她无异于做那个挑起矛盾的人,也不想成为风暴的中心。 可她越是想走,偏偏就是走不了。当某天她把辞职报告放在黎辰的办公桌上时,对方拿起来看一眼,便颇为无奈道:“怎么,连你也要走吗?” “黎辰你别误会,我走不是因为想另谋高就,只是觉得要避嫌。我目前虽然洗脱了嫌疑,可杀害你姐姐的真凶还没有抓到,我怕……” “你怕什么?”黎辰把辞职信往桌上一扔,“不是就是不是,不管凶手有没有抓到,都跟你没有关系。烟雨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会杀我姐姐?这绝对不可能。你也不要管他们说三道四,日久见人心。” “可再这样下去,办公室里的人心就全散了。总让人防备着我工作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你以为你走了人心就不散吗?”黎辰的笑容有些苦涩,“其实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烟雨你不能走,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也知道我对服装设计一窍不通,搞管理也不是那块料,工作室交到我手上只会死得很快。所以我希望能交给你来管。” “我?”许烟雨没料到辞职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就是你,我聘请你管理工作室,从今天起你是这里最大的头儿,相当于我姐从前的职位。我给你开多一点工资,希望你能帮我维持下去。工作室是我姐一辈子的心血,她人不在了我得替她守住。只有交给你才行。你是专业人士,在这行里混得比我久。而且你熟悉这个行业,自己本身也会设计,交给你我才放心。” “可是黎辰,我本来只是个小职员,你一下子把我放到领导的位置上,底下的人会怎么想?你倒不如再雇一个或者提拔从前你姐的副手坐正比较好。” “她?”黎辰一脸的不屑,“我姐死的时候她就做好跳槽的准备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至于雇个人我也不放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一点我也有顾虑……烟雨我跟你说关话,工作室最近真的经营困难,我给不了那么多钱请个有经验的来坐镇,我只能拜托你。求你看在跟我姐的情份上,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关系上,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现在每个月只能给你加两千块,等工作室上了轨道我一定给你加工资,我保证。” “我不是介意钱的事情,说实话我也不希望工作室就这么倒了。我就是怕别的同事会有意见。” “有意见的早就走了,留下的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黎辰起身打开门,将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景象指给许烟雨看:“已经空了大半了,没走的只是因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等人都走光了咱们重新开始,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员工随时可以再招,关键是领导得选得好。” 说到最后黎辰竟还笑了一下。这是黎夕死后这么多天来,许烟雨头一回看他笑。这笑容也感染到了她。 生活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过世的人只能在心里缅怀他们,更多的精力却要放在未来的生活上。 许烟雨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试试好了。如果干得不好你直接开口请我走人,我没有怨言。”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为了安抚黎辰,许烟雨少见地夸下了海口:“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把工作室给你救回来。非但要救回来,还要比从前更好。” 黎辰冲她露出一脸信任的表情,转头就把烂摊子交到了她手里。 接手工作室的许烟雨在经历了短暂的兴奋过后,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之中。理想虽丰满奈何现实太骨感。工作室面临的头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严重不足。 除了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范萱和另一个叫顾栋的男生留下来。这两人资历都浅,找工作一时也没合适的,这才勉强留下来帮忙。 原来近二十人的工作室,一下子走剩三个,办公室显得空落落的,加上黎夕又死在这里,整个工作室都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意。 除了没有人手外,另一样东西她也没有,那就是生意。原先合作的厂商一听说当家人死了,大半都撤了。合同到期的自然不再续约,没到期的也在寻找下家,给他们的工作少之又少。许烟雨既没钱也没精力找人家打官司,只能听之任之。 没有员工也没有生意,工作室几乎陷入绝境。 可没有收入开销却依旧没少。这么大个办公室,楼下用来办工,楼上用来放成品和杂物,一个月下来租金简直吓死人。许烟雨仔细清查了公司的账目,发现目前手上的资金统共才五万块。 五万块怎么支撑得下去,她简直夜不能寐。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忍痛割爱,将原本这一楼一底的铺面分租出去一半。 这条街环境不错,路两边大多是些服装店,店面不大生意却还可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正巧有人盯上了这里的环境,想开个有点风情的咖啡店,房东过来和她商量,许烟雨当然没话说,直接让了一半地盘出来。 于是租金减少了一半,开支立马少了不少。 除了节流自然还要开源。许烟雨在国外生活几年,跟人打交道能力还不错。加上她长得漂亮,很多厂商都挺喜欢她。为了工作室她只能拉下面子和人应酬,接各种各样报酬或高或低的小活回来,每天都和范萱顾栋没日没夜地画稿子,希望能共同撑过这个难关。 范萱和顾栋都是年轻人,也有点血性,觉得这就跟创业初期一样,虽然困难但心情反而愈加轻松。没有办公室斗争,没有人际关系,只需要充满朝气地投入每一天,做好每一份单子就可以了。 一开始还想着走的两个人,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魔鬼式生活后,竟也很快适应下来。范萱还跟许烟雨开玩笑:“烟雨姐,改天工作室成了知名大公司,咱们三个算不算开国元老啊?” 顾栋就糗她:“元老不元老的说不好,不过到时候你肯定又老又丑。” 范萱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笑声洒满整个办公室。 看着他们你追我跑的样子,许烟雨也忍不住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右手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最近为了赶稿,她简直就是拼了。手上的伤还没全好,可她已拿起画笔开始工作。有时候手实在疼得厉害就换左手,画出来的稿子再让范萱帮她修改。 因为常用右手,伤口牵扯之下总也好不了。她也想去医院再看一趟,但实在太忙挤不出时间来。每天回到家小哲都睡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搞得孩子也总和她抱怨,说她最近总不管他。 面对孩子的指责,许烟雨相当无奈,只能保证忙过这一段后一定好好补偿他。 可工作一忙起来,似乎就没有尽头。她接的那些小工厂的设计订单都急着要,给的钱不算多只能从走量上赚钱。而且这些顾客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轻易不能放手,于是加班加点就成了家常便饭。 她的手,也就一直好不了。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半个来月,许烟雨的手越来越疼,纱布包的地方总是碰不得,一碰就钻心似的疼。她每天都自己上药,涂药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这只手到最后是不是会废掉。 而不间断高负荷的连续工作,也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开始咳嗽、感冒,甚至时不时就会发烧。范萱总劝她去医院看看,可她总是这么挺着。 七月初的某一天,她一如往常地从早干到晚,只是那天她没在办公室里加班,因为她约了某个公司的老板一起吃饭谈生意。 尽管感冒还没好,体温也一直没降下去,可该去的应酬还是得去。 范萱看她脸色不好,小声劝道:“烟雨姐,不如休息一天吧。” “谈完今天这宗就休息。明天我给自己放一天假。”许烟雨边说边吞了感冒药,开车去赴约。 黎夕的车子如今她在开,是黎辰的决定。他说她要出去谈生意,总搭公车地铁怎么行,别人一看你这样搞不好连生意都不跟你做了。 许烟雨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厚着脸皮拿了钥匙暂时开着。她车技还可以,在法国的时候也开过一段时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她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吃了药后人又犯困,车子到到某家酒店门口的时候,眼前竟出现了重影。 她用力甩甩头,抬头的时候就见前面出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她吓得赶紧踩刹车,可已经迟了。车子直直地撞上了对方的屁股,后座力把她整个人弹回到了椅背上。 ------------------------------------------------------------------------------- 许烟雨心想,这下可完了。 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她匆匆下车。刚跑到前面看了一眼,心里就忍不住哀嚎。 这车价格不菲,屁股后头的一个尾灯给撞碎了,还蹭掉了点漆,这下少不得要破财免灾。她又有点担心车里有没有人受伤,晕乎乎地走上几步,后排的车门一开,竟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她本就晕,这一撞力量不大,却把她直接撞倒在地。屁股着地的那一刹那她本能地伸手去撑,伤痕累累的右手承受了大半的力量,疼得她叫了出来。 车里的人似乎没料倒会撞到人,下车的时候脚步一滞,随即快走几步到她身边,绅士地伸出手来。 许烟雨一抬头,就撞见霍子彥漆黑深邃的双眸,原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竟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是她意志力太过薄弱,还是这个男人长得太好? 她无视对方的手,用完好的左手撑着站了起来,随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刻意的疏离霍子彥自然看出来了,可他依旧伸着那只手,严肃的目光始终钉在许烟雨身上。 让他这么一看,许烟雨十分尴尬,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想了想,不好意思解释道:“没什么,没关系的。” 霍子彥不说话,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若是换了旁人,长时间伸着个手,别人一定觉得好笑。偏偏霍子彥这个浑身上下都没缺点,典型的完美男神样,即便对方不给面子,可光看他挺拔的身姿,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酒店门口聚了越来越多的人,霍子彥的目光也越来越有压迫性。 许烟雨实在受不住,只能伸手轻轻握了下他的手:“你好霍先生。” 霍子彥终于收回手,那目光明显在说,早点听话多好,非要闹得这么大。 然后他转身去看车屁股,许烟雨也跟着凑了过去:“不好意思,是我全责,我一定赔。” “好,改天我寄账单给你。” 他这么不客气,许烟雨有点沮丧。 “修一修大概多少钱?” “修理费大概几万,算上送回原厂耽误那些天的损失,可能不到十万。” “十万。”这个数字差点噎死许烟雨,知道他的车贵,可修一个灯就要近十万,未免太夸张。 “什么是送回原厂耽误的损失?” “这段时间我得用别的车,这就是损失。” 霍子彥在为难她,许烟雨听出他的意思来了。换了普通人如果就一辆车,送修确实会产生租车一类的费用。可霍子彥明明有那么多车…… 可他不愿意减免,她也没有办法。 想了想她咬牙:“好,我会赔,能不能分期付款?”多接点活,争取一年内还清。 “可以。” 许烟雨松一口气,手心里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微微皱眉,强忍着不吭声。霍子彥一眼看到,拉起她的手细细察看:“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好?”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太不像话,许烟雨赶紧收回手:“没事儿,就快好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账单回头寄到我家就好了。” 说完她把钥匙交给酒店门口的服务生,匆匆离开,就像后面有狗在追着她咬似的。 被当成恶狗的霍先生摸了摸鼻子,转头吩咐司机:“拿去修理,换一辆车来接我。” “好的。”司机点头应是,“修理费……” “我掏。” 说完他大步走进酒店,没再看那辆车一眼。 许烟雨进入酒店后先去洗手间补个妆,整了整衣服后才去见客户。今天的这个客户有点来头,她一心想和对方谈成生意,好尽快将工作室扭亏为盈。 客户是某服装公司老板,有一笔成衣设计的订单和她谈。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听说是继承了家族事业,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他长得很精神,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对许烟雨尤其体贴,整个吃饭过程都十分绅士。放在平常许烟雨定会觉得心情舒畅,可今天却不一样。他越绅士越让人想到霍子彥,这心情就像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饭吃到一半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对方已决定将订单交给她们,只是有些细节还要沟通。许烟雨一路勉强支撑着应付,头却越来越晕。客户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说什么也听不大清了。有时候对方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几次下来客户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许烟雨怕他生气,赶紧解释:“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吃了药头发晕。” 对方立马脸色一变,露出和蔼的笑意:“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想到你生着病。那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我先送你回家怎么样》” “不用了,我有开车过来。我去趟洗手间,回来我们再谈谈细节好吗?”她实在不想再出来一趟,要知道吃一顿饭的功夫,她能画半张设计稿。 客户也没拒绝,他对许烟雨确实有好感,既然她愿意多待一会儿,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许烟雨强撑着站起来,慢慢地往洗手间挪。每走一步都觉得酒店餐厅的桌椅和吊灯都在摇晃,非得扶着椅子才能不摔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摸到了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她微微抬头,看顶上那一排闪亮的灯,就像小时候看久了星空一样。 光渐渐连成一片,周围的世界模糊一片。许烟雨颓然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忘了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 就在她犹豫不决几乎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紧接着是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直接托住了她整个人。 霍子彥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一如他刚才说修理费时的感觉。 “不舒服吗?” “有点。” 那只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额头。那手有点微凉,摸着还挺舒服。许烟雨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才会对这只手的主人抱有一丝的期待。 “看来烧得不轻。” “我吃药了。” “显然那药没用。” 说着他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还有事。”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还有客户在,我得谈……谈……”许烟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霍子彥的到来给了她一种依赖的错觉,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竟像一滩烂泥搬再也站不起来。 “谈个屁。”霍子彥少见得爆了一句粗口。 许烟雨原本瘫软的身体一怔,默默转过头来看他。她想看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霍子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竟也学会骂人了? “别看了,是我骂的。” 霍子彥搂着她的肩往回走,走过一张桌子时坐在那里的男人站了起来,有点吃惊地叫:“许、许小姐?” 许烟雨听到了,也很想回应,偏偏嘴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听见耳边霍子彥嘲讽的声音:“这人是谁,客户?” “唔。” “不好意思,许小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 “可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 “那就改天谈。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你能负责吗?” 许烟雨头痛得都快炸了,心里却在骂霍子彥。这是见不得她好吗,一个感冒而已,至于扯得上死吗?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妙,只能靠在对方怀里,任由他带着走。跌跌撞撞走出一段路后,她身体一个腾空,竟被对方抱了起来。 意识有短暂的回复,她挣扎着叫:“你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那声音软绵绵的,哪里像在拒绝,倒更像是在勾引。霍子彥心念一动,本想带她出酒店的,这会儿却直接进电梯,摁了直通十二楼的摁钮。 他在这家酒店有常年包下的房间,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送许烟雨回家,就想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向来冷情冷性的霍子彥,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占有的念头。 嘀咕了一声的许烟雨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脑袋一歪靠在霍子彥的肩膀处,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霍子彥不客气地抱她上楼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许烟雨看一看。 他曾有片刻的后悔,想着还是应该送医院的。可刚刚许烟雨的那声“放我下来”就像一杀□□,直接把他的心肝脾胃肾乃至理智通通毒倒。自小养成的冷静自持处变不惊,在这个女人面前竟是完全失效。 他抬起一只手摸在衬衣的第二个扣子前,突然觉得房间里太热了。 床上的许烟雨蜷缩得像一只猫,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他伸手一摸额头确实有点烫,再看她的右手,尽管包了纱布,还是能感觉到边缘的肿胀。她的伤口显然在发炎,而他却还在这里对她产生不一般的肖想。 难道他也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在女人面前只是一个混蛋?   ☆、第28章 过夜 霍子彥终究还是没能做成一个混蛋。 他打了个电话给何医生,叫他过来看看情况。何医生给许烟雨的手换了纱布上了药,最后嘱咐霍子彥:“这手得休息一段时间,再这么用下去非得残了不可。” 送走何医生霍子彥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许烟雨。她还睡得人世不醒,似乎是疲倦到了极点。何医生还给她打了瓶点滴,说有助于退烧。 霍子彥一直守着没睡,到了后半夜摸摸许烟雨没那么烫了,这才和衣在沙发上窝了几个小时。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许烟雨皱着眉头醒来,几乎被眼前的一幕吓死。 她睡在陌生的房间里,一个男人躺在不远处的长沙发上,睡得十分安静。她掀开被子仔细检查,发现穿的还是昨天那一套,心才放下一半。 可睡在那里的霍子彥依旧让她不安。 他也穿着昨天那一身,浅色斜纹衬衣,下面配深色的西裤。他似乎连鞋都没脱,双手抱胸平躺在沙发上,就像是在闭目养神。 沙发那么窄,他就这么睡了一夜,是怎么保持着不掉下去的呢? 许烟雨坐在床上怔怔得看着他的侧脸,看着看着竟不自觉脸红起来。于是她把头转向一边,开始找事情做。 她首先注意到了自己的手。纱布看上去是新换的,轻轻动一动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疼了。她又摸摸额头,烧已经全退了,脑子清醒明白,再不是一团浆糊的状态。 她慢慢下床,犹豫要不要把被子给叠了。就在这时候霍子彥睁开眼睛,轻轻来了句:“醒了?” “哦。” “睡得好吗?” “挺好的,你没睡好吧?” “我也挺好的。” 虽然睡得时间不够,但不知是不是有许烟雨在的缘故,他这一晚竟睡得十分踏实,不再像以往那样动不动便做些奇怪而凌乱的梦。 霍子彥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仔细打量许烟雨的脸色:“唔,看上去好多了,比昨晚有血色。” 许烟雨却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往后一退,避了开去。 霍子彥笑笑没说话,指指洗手间的门:“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趁着许烟雨去刷牙洗脸的功夫,他打电话订了早餐。等东西送来后换他去洗手间,进门前他冲对方道:“你先吃,不必等我。” 因为身体不适,许烟雨昨天一整天都吃得很少。这会儿醒过来后身体舒服了,饥饿的感觉随之而来。 听了霍子彥的话她也没客气,直接坐到桌边打了筷子就吃。高级酒店的早餐味道十分不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扫了近一半。 霍子彥出来时看到桌上空了一半的碗碟,不由微微一笑。许烟雨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昨晚吃得少了点。” “如果不够,我再叫一些来。” “不用不用。”她并不想让人误会是个大胃王。 霍子彥没有坚持,也坐下来吃东西。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快要吃完的时候,许烟雨突然想起昨晚的客户来,不由轻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 “我昨晚是不是把客户丢下先走了?” “确实丢下了,不过你不是主动走的,是被我带走的。需要我给你去解释一下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电话就好。” 许烟雨起身去找手机,一个电话直接打到昨天的刘总那儿。刘总昨晚十分不爽,眼看要到手的美人让人半路截胡,这会儿接到电话口气就有些差。 许烟雨哪敢跟人犟,只能做小伏低赔着小心,一个电话打下来霍子彥粗略给她算了算,起码说了二三十句对不起。 其实做生意面对客户,这是常有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看到许烟雨这么委曲求全,霍子彥就十分不悦,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轻视了一般。 许烟雨的电话打了足足十几分钟,挂断的时候轻叹一声,心里十分没底。她已经用尽所有赔小心了,可对方依然不肯给个准话。万一这个订单跑了,她就更没办法还清霍子彥的修理费了。 一时间她有些懊恼,好好的偏偏昨天生病,简直就是天要亡她。 一转头却发现霍子彥正看着她,面上表情有些不悦。她一下子想到歪处去了:“你别担心,修理费我会还的,分期付款的话一年就可以还清。” “你有钱还吗,刚刚这个生意是不是跑了?” “不知道,对方挺生气的,我回头再打个电话赔罪。不过就算这个生意跑了,我还可以接别的生意,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 “先不说这个。”霍子彥抬手打断她,“你们工作室最近有麻烦?” “黎夕死了,工作室一团乱,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从前的合作伙伴也都跑了。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什么工作都接,从给小厂做设计到给别人的品牌打下手,反正能赚钱的我们都接。” “为什么不另谋高就,撑着这么个工作室有意思吗?” “另谋高就当然好,不过打拼创业也不错。那是黎夕生前的梦想,我总希望能替她多维持几年。如果有一天我们工作室出名了,她在地底下应该也会高兴的。”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雄心壮志。” 许烟雨就笑了:“每个搞设计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梦想。创立自己的品牌,做大做强,成为一线大牌,每季定期招开时装发布会,请明星大牌来走秀。我也和他们一样。” “你的愿望都不大。” “不大吗?”许烟雨咂舌,“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们来说那可是比登天都难的事情。现在国内这样的超一线品牌能有几个?也就弘逸……” 也就弘逸旗下的品牌有做到吧,其他的,都只能算二线。 可这话她没说出口,一说到“弘逸”两个字她就会想到周雅言,也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从前和霍子彥的那些事情。于是她直接打住。 霍子彥听到了那两个字,有些诧异她为什么又不说了。许烟雨回国后的情况他调查了一些,手下人说她曾在弘逸做过一阵子,但很快就走了。 没说开除也没说是自己走的,总觉得里面有不可告人的事情。霍子彥记下了这一点,让人细细去查,目前结果还没送过来。 现在看许烟雨的反应,他更肯定这里面有点什么。 只是他没问,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做一个国际留名的品牌,哪怕没有发布会没有大牌也会让人牢牢记住,这样不是更好?或者反过来,不是品牌求着明星,而是明星求着品牌,这样的梦想更大一些。” “岂止是大,简直是太大了。我是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梦想,我现在只想把工作室撑起来,度过眼前的困境就好。” 一聊起这个许烟雨就十分放松,那天早上两人同处一室的尴尬就化解了不少。后来霍子彥开车送她去上班,到门口时两人互相道别,似乎都忘了昨晚的那一幕。 许烟雨进门时范萱第一个叫了起来:“烟雨姐,今天够晚的啊。” 一看钟都快十点了,确实太晚。 但她又立马改口:“不对啊,你今天说给自己放假的,怎么又来了?” “昨晚的生意谈黄了,没办法,只能继续奋斗了。” 顾栋拿着张稿子过来给她看,顺嘴问道:“怎么没成,是不是对方趁机占你便宜啊?” 范萱抬手就打他:“你怎么这么下流?” “我这不是下流,是实话实说。我是男人我清楚,有些男人就这么恶心,认为你有求于他就提各种过分要求。烟雨姐,那男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人家挺客气的。就是我昨天身体不好提前走了,刘总好像有点不大高兴。算了随他去吧,咱们努力过了,也就不遗憾了。” 另外两个都是小年轻,有的是冲劲,听到这个消息也没觉得什么,立马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许烟雨被霍子彥勒令暂时不能画画,所以一整天都没拿过笔。趁着这个空当她开始思考工作室的未来走向,接小订单只是暂时之举,目前看来还是勉强能应付过去的。但他们不能永远只做这些东西,终究还是要有自己的品牌。 黎夕在的时候已经在着手办这个事情。品牌的走向和风格她已经设定好了,设计也弄了一堆,连成品都做了不少。只是苦于无法打开市场。 开店卖的话成本太高,而且不见得能成功。拿去给那些明星试穿请他们打知名度也不容易。大牌的根本看不上,小牌的倒是肯穿,就是名气太小引不起关注,这个品牌就一直这么不温不火下去。 如今许烟雨还是想把它捡起来。 她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连范萱叫她都没听见。 范萱拿手肘捅捅她,不怀好意笑道:“烟雨姐,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男人?” “别胡说。” “我胡说吗?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今天都没换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你昨晚是不是没回家,是不是在外面过夜了?老实交代,你昨晚是不是有好事儿?” 许烟雨真给想给她一脑瓜蹦儿。 ------------------------------------------------------------------------------- 她忽略了衣服的问题,直戳主题:“我在想自创品牌的事情,咱们总得迈出这一步,如果能做起来,就可以解了目前的困境。”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咱们怎么才能打开知名度?” 许烟雨沉思片刻,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如果开网店,你觉得怎么样?” 顾栋凑过来插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现在很多网店也卖自己的原创品牌,很多生意都很好。” “我也是看别人做得不错才这么想的。” “可是烟雨姐,”范萱有点犹豫,“这个事情以前黎姐在的时候我也提过,可她不同意。她觉得网店档次太低,一旦品牌给了别人低档次的印象,再想做高端就难了。” “可我们现在,哪里有做高端的资本。” 品牌的定位也是许烟雨一直考虑的问题。确实像黎夕说的那样,一旦开了网店,不管卖得多贵,档次似乎就上不去。可创业初期想省钱,这是最好的办法。 “咱们可以定位在中档,既不高也不低,吸引这方面的消费者的兴趣。先把品牌打起来再说,就算这个牌子真的做不到高端,以后只要资金足够,咱们还可以另创高端品牌。” 这是弘逸给她的灵感。从最初的唯尚到现在的时尚帝国,弘逸走的正是靠一个品牌带动一整个企业的路。她现在第一要紧的是资金问题,先把钱赚到手,只要灵感不跑,不愁以后做不了高端品牌。 一开始就瞄准高端市场,那必须资金雄厚,即便真的雄厚,每年失败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 范萱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反对,开网店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长期各个服装厂合作,从前是人家请他们设计回去自己生产。现在他们要反过来请别人代为加工生产,回头再贴自己的标牌。 这生意不算大,可只有三个人做起来也是够呛。许烟雨带着两个手下一头扎进生意里,连黎辰都给拉进来打杂,每天起早贪黑地忙,再也顾不得去想霍子彥的事情。 过了几天,本以为没希望的刘总那里,竟传来了好消息。对方主动打电话给她,谈合作的事情,并且把合同的期限延长两年,总金额提高了一倍。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当天许烟雨就在办公室里买了一堆好吃的,用来犒劳两个属下。顺便也考虑招聘的事情。 只靠三个人现有的工作竟有些忙不过来了,加上品牌网店开张筹备,她打算再请一到两个人过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黎夕之死带来的阴霾正在渐渐消退,工作室逐步迈上正轨,许烟雨终于觉得灰暗的生活露出了一丝阳光。 可她这里冰山正在融化,另一边计铭如的生活却陷入了彻底的冰冷之中。 霍子彥对她越来越冷淡。或许可以这么说,霍子彥对她从来就没有热情过。以前许烟雨没出现,他把她当成初恋女友,还会给予起码的尊重。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在霍子彥心里,或许早已成了过去式。 意识到这一点后计铭如心中的害怕迅速蔓延,整个人都处于恍恍然的状态中。她想找霍子彥谈谈,又生怕对方说出绝情的话来,只恨不得像个鸵鸟一样装作不知道,什么都等撑到订婚之后再说。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让人看到了,就很难不传到她的耳朵里。 那天霍子彥在酒店餐厅带走许烟雨的事情,还不到三天就让她知道了。 霍子彥那天是去谈生意的,这个她一早就知道。可为什么会碰上许烟雨,计铭如想不通。她利用自己的身份打电话去酒店查,意外得知那天霍子彥带走许烟雨后并未送她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酒店楼上的套房。 那个房间连她都没有去过,许烟雨才回国多久,竟已是完全占了上风。 计铭如彻底崩溃了。她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喝了一下午的酒,最后整个人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竟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江走进来看到这情形不由皱眉,劝她道:“你少喝点吧铭如,对身体不好。” 计铭如却只是傻笑,摆摆手不说话,扶着墙挪到电梯那里,胡乱摁着键。她边摁边说:“让司机下楼等、等我。” “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不是,我去找个人。” 说完电梯门开了,她踉跄着走进去,靠在内壁直叹气。 下了楼找到司机,被扶上车后她又说:“去、去霍家。” 司机是计家的老人,不免劝她:“小姐还是明天再去吧,你喝多了。” “没事儿,让你去你就去,别那么多话。” 司机无奈只能听吩咐。车开到霍家门口的时候天还亮着,计铭如就掏手机给霍子彥打电话。她尽量平缓情绪,用略带含糊的语气问:“子彥,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公司,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清楚,我还在加班。” 其实霍子彥已经可以走了,但接了计铭如的电话后,他决定留下继续加班。 计铭如挂了电话后不由苦笑:“加班,又是加班。这都过去五年了,你搪塞我的时候就不能想个好点的理由吗?” 她抱怨了一通,又冲司机道:“去他公司。” 她今天非见到霍子彥不可。 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计铭如拒绝了司机送她上楼的提议,自己扶着墙一路往上。保安见了也不拦她,只是私下里有点嘀咕。平时总端着个女神范儿的未来董事长夫人,今天怎么成这样了? 计铭如已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她只想快点见到霍子彥。电梯停下的时候她忍不住干呕两声,扶着电梯门好一阵儿都回不过神来。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压下了那股呕吐感,来到霍子彥的办公室门,抬手重重敲在了门了。 她像是在发泄心头的怨气,力量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最后当霍子彥开门时,她一个没杀住车,竟是一巴掌直接朝对方脸上挥了过去。 霍子彥轻巧地往旁边一闪,站定了没说话。计铭如却因为惯性的关系,直接朝里面走了几步,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她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可对方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对她仿佛视而不见。计铭如的心瞬间跌到谷底。 她站在那里,突然捂住脸,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一半是因为伤心,另一半则是哭给对方看的。女人流泪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很少有男人抵挡得住。 可偏偏霍子彥不是那种普通男人,见计铭如流泪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起初的几分钟就一直站在那儿,任她尽情地释放情绪。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后,他走到桌边抽了几张纸巾出来,递到对方面前:“擦擦吧,妆会花掉。” 向来爱美的计铭如最计较的就是自己的妆容,可今天她什么都顾不了了,只想用眼泪打劫面前的这个男人。 都说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只要你一掉泪,他们就会心软得一塌糊涂。计铭如以前有点高傲,心头的那点自尊总让她端着架子,轻易不肯落泪。就算偶尔温柔体贴一把,内里的高傲还是有些许无法隐藏。 可今天她豁出去了,为了这个自己从小就爱的男人,她决定卑微到骨子里。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得到他。 可霍子彥是个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家伙,她在那儿哭得梨花带雨,换作别的男人早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偏偏他一点情绪不露,只知道拿纸巾给她。 计铭如抬起眼看了对方一眼,一把夺过纸巾一屁股坐沙发里哭出声来。 她以为霍子彥不在乎,其实对方是在乎的。因为女人哭哭啼啼的实在很心烦,尤其计铭如,明明就不擅长这种,却偏要玩柔弱,和她的气质一点儿不搭。霍子彥倒宁愿她扯起嗓子和自己大吵一架,反倒痛快些。 他甚至想问她:“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想起莫立仁说女人要哄这个事情,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他不会哄她,但至少也能做到不吼她。于是他又说:“你累了,我去倒杯水。”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不料计铭如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直接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住。 “别走,子彥,求求你不要走。” “铭如……” “别说话,也别拒绝我,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好不好?”恋爱谈了这么多年,她竟是从未这样抱过他。 “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不愉快,可以和我说说。”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 计铭如一噎,用更加柔和的声音道:“子彥,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 “以后别再见那个许烟雨了。” 霍子彥的身体一僵,半天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想要对不起,我只想要你。你真的忘了我们从前的快乐时光吗?难道非要把那些都打破吗?子彥,我才是那个一直陪着你的人,你要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霍子彥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淡淡道,“我做不到。”   ☆、第29章 自杀 这一句“做不到”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计铭如的心头上。 难道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行?她心头涌起一阵不甘心,眼泪却流不出来。恨意充斥着她的胸腔,她狠狠咬了咬唇,几乎咬出血来。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你女朋友,而你却带着许烟雨去酒店开房。霍子彥,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和她什么也没干,那天是巧合。” “巧合。那之前的种种也是巧合吗?子彥,你真的要放弃和我这么多年的感情,转而去喜欢一个认识才没几天的女人?” 霍子彥捏捏眉心:“虽然才见了没多久,但我总觉得和她认识了很多年。铭如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 “霍子彥!”计铭如心里一慌,提高嗓音叫了起来。这下眼泪又出来了,虽然是装的。她必须靠这种东西把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而打断对方的话头也只是为了避开那个话题。 她不知道如果霍子彥穷追猛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住。 她一脸悲愤地望着对方,突然转身离开,像受尽委屈的女人一样,掩面而逃。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慌,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行,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眼泪也不足以打动这个男人,她必须来点更狠的。 霍子彥也不追她,上前关上办公室的门,继续坐下加班。 那一天他忙到很晚,收拾手头东西的时候他看了下表,大概快十点的样子。他拿起手机刚准备离开,电话却响了起来。 电话是小江打来的,霍子彥倒是有些意外。结果一接起电话,听到的消息更令他意外。 小江在电话那头焦急道:“不好了霍少爷,铭如她住院了。” “什么病?” 小江一顿,犹豫着道:“是……自杀,割腕。” 计铭如会自然有点出乎霍子彥的意料。印象中她是个爱美的女人,割腕会留下难以抹灭的疤痕,难道她就不担心? 霍子彥问清了在哪家医院,直接开车前往。去的路上小江又来了一次电话,跟他通报目前的情况。人已经救回来了,但失血过多十分虚弱,需要留院静养。 这个时间医院十分安静,霍子彥走过无人的长廊,最终停在计铭如的高级病房前。他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计父扶着哭泣的计母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安慰对方:“好了你别哭了,女儿这不是没事儿嘛。” “要有点事还怎么得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到了霍子彥,计母情绪激动,上前质问道:“小霍,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目前我还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的电话。她在哪里割的腕?” “在家里,就在自己房间。幸亏佣人听到玻璃瓶碎的声音觉得不对劲,叫了我们过去看,否则、否则真的是……” 说到这儿,计母又哭了起来。计父赶紧安慰她,一脸忧心忡忡问霍子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子彥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霍子彥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 意见不和争执了几句,闹到自杀未免太难看。 计母一听就想骂人,但被丈夫拉住了。霍家财大气粗,计家在霍子彥面前总有点缺乏底气。 霍子彥也不计较,冲两人一点头道:“叔叔阿姨,我先进去看看。她醒着吗?” “嗯,醒着,就是情绪不大好。你多哄哄她,我先送你阿姨回家去。” 霍子彥目送两人离开,然后推门进去。 素色的病房里十分干净,计铭如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看上去倒有几分清纯的味道。她其实不化妆挺漂亮,偏偏喜欢往脸上堆那些东西,看着反倒不顺眼。 他走到床前,也不管对方是否睡着,自顾自开了口:“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计铭如本来装睡是想听听霍子彥的心理话,或许看到她如死人一般苍白地躺着,他会动恻隐之心,说出些肺腑之言来。可惜霍子彥依旧四平八稳,哪怕一丝的柔情也不愿意多给她。 计铭如的眼眶又有些温润。 但戏既然演了,就要继续演下去。她睁开眼睛,冲对方苦笑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竟有些沙哑:“我没事,是他们太紧张了,是不是吵你休息了?” “没有,我也刚忙完。” “对不起。” “何必对我说,你该对你父母说。轻易放弃生命,你有想过他们吗?” “我……”计铭如有点心虚,抿抿唇道,“我只是太伤心了,一时想不开。想到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就这么突然没……” 计铭如演着演着有点入戏,话音里就真带了三分悲意。结果话还没完,一抬头看见霍子彥的表情,她又像被噎住了似的说不出来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搞,她都这样了,一副半死不活躺在那里动之以情的模样,他竟是不为所动。 她想了想,终于艰难地说出了那句话:“算了,我不提这些扫兴的了。子彥我是真的爱你的,因为爱你我愿意让你幸福。如果你真的喜欢别人,你就去追吧,不用管我了。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是我太强求了。其实当年孩子没了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 这话说得有点矫情,计铭如边说边哭,透过蒙蒙的泪雾偷偷观察霍子彥的表情。可惜对方永远一张万年冰山脸,似乎连半点触动都没有。 这是计铭如的最后一招,如果还不行,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霍子彥这副德性,她简直心灰意冷。 往日的怨恨一齐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真情流露,受伤的右手握成拳,在床沿上狠狠砸了一下:“你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就当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霍子彥,你出去。” 这一下霍子彥倒是相当听话。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说了句“你多休息”,转身就出门去了。关门的一刹那他听到计铭如在哭泣,却还是一下带上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对计铭如如此狠。说起来是曾经怀过他孩子的女人,可他却吝惜给她一点温情。真是情淡爱弛吗? 霍子彥驾车驶进茫茫夜色里,突然就很想见许烟雨。 他开车去到工作室门口,原本只是想冷静一下头脑,却意外发现工作室里还亮着灯。 抬手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么晚她还在工作吗? 霍子彥也不下车,就这么坐在车里望着路对面的工作室大门。大概十几分钟后,工作室的灯一盏盏暗了下去,再过两三分钟,一男一女出现在了工作室门口。 女的是许烟雨,男的却很脸生。他们两人出来时有说有笑,那男的关掉最后一盏灯,然后锁上大门,随即冲许烟雨说了几句就走开了。 许烟雨也不走,就站在门口等着。虽是盛夏但夜里风还有点凉,她缩缩脖子拢了拢领子,巴掌大的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明明都是一样的五官,看着却是如此地不同。 过了一会儿,一辆小车开到她面前,刚才和她一起出来的男人冲她招手,许烟雨就坐了上去。霍子彥打量那车一眼,不贵,大概几万块的样子,但因为许烟雨坐在里面,这车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昂贵起来。 他自始至终没有下车,默默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最后那车在视线里完全消失,他这才启动车子,重新驶入夜色里。 他没有回家,而是开去了许烟雨的家。车子远远的停在路边的时候,他看到许烟雨正好下车,而那个男的也下了车,送她进了弄堂。 几分钟后男人返回出来,走过路灯下的时候一片灯光打在他脸上,霍子彥意外地发现这男人竟十分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许烟雨的年纪他查到了,比他小两岁,今年24岁。可她看起来却是历经沧桑的模样,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她会看上这么小的男人? 霍子彥笑自己多心,如果对方是莫立仁他或许会在意一二,这样的小男生…… 他一转方向盘,不再理会这个男人。 那天晚上的事情许烟雨一无所知,还在鸡血满满地忙着服装品牌的事情。画设计、做成衣、找模特、拍照片。光这些事情就让她忙得团团转,别说还要联系购物网站开店的事情,店面设计、熟悉操作、花钱打广告,等等等等,简直让她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来用。 网站的事情顾栋比较熟,基本上全交由他来做。范萱一心画设计,许烟雨则什么都做,带着黎辰跑东跑西,租了个摄影棚找人给模特儿拍照。 那天他们正在棚里看照片效果,突然手机响了。许烟雨怕吵着人就拿到一边去听,号码是陌生的,可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十分熟悉。 “烟雨是我,还记得霍阿姨吗?” 竟是霍子彥的母亲,许烟雨愣在那里。 ------------------------------------------------------------------------------ 周雅言主动约许烟雨见面。 在电话里她声音一如往昔,端庄优雅亲切暖人,让人听了心头为之一动。 可许烟雨却有点犹豫,她害怕见周雅言。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周雅言也并非很想见她。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必须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儿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偏偏在许烟雨这个女人身上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分开多少年,只要她稍微勾勾手指头,她的傻儿子就会上钩。 计铭如自杀的事情出乎周雅言的预料,听到这消息时她整个人愣在那里。随后打电话给了计铭如的母亲。 计母莫菁菁从年轻时就是她的闺中蜜友,两人说话向来很直接。她就在电话里不住抱怨:“我说雅言啊,你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女儿哪里不好,为了他什么事儿都做了,还要我们怎么样。老实跟你说,要不是铭如坚持,说离不开子彥,我真不会让她受这种苦。我们铭如的条件上哪儿找不到对象,非要闹到见血这种地步?” 周雅言也十分尴尬,抱歉的话说了一箩筐,挂了电话后就打给霍子彥,让他来自己办公一趟。 霍子彥却在那儿轻描淡写道:“我现在在个施工现场,晚上回去再说。” 说完竟挂了电话。 唯一的儿子连她都有点镇不住了,周雅言又气又怒。也不管手上还有多少工作要坐,直接坐车到了施工现场,往临时建成的会议室兼休息室里一坐,让人去把霍子彥找来。 到底是亲妈,霍子彥不能像对待计铭如一样不给面子。十几分钟后他带着一身细尘回来,站在母亲面前。 “妈,有事吗?” “你说有事吗?铭如都躺在医院里了,你还有心工作?” “我去看过她,情况不严重,今天就能出院。” “那出院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静心修养。” “还有呢?” 霍子彥眉毛一挑:“还有?您希望我找人煲锅老鸭汤给她补吗?” 这话一出,周雅言神色大变。老鸭汤在他们家是有典故的。她年轻的时候对工作很拼,简直比丈夫还要拼命。有一次丈夫病倒了,小小的霍子彥去找她,让她去看爸爸。可她当时忙得晕头转向,只能敷衍孩子道:“回头妈给爸爸煲老鸭汤,你别着急。” 于是那天霍子彥就一直拿这个许诺鼓励父亲,两父子从白天等到黑夜,既没有等来周雅言,也没有等来老鸭汤。 现在他说这个话,很明显是在讽刺对方。当妈的年轻时候连丈夫都能不管,他一个当男朋友的不管女朋友有什么了不起? 可周雅言震惊的不止是这个,她站起身来,强自镇定情绪:“子彥,你、你都想起来了?我是说从前的事情。” “没有,只是一些片断。老鸭汤的事情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想大概这事儿对我冲击比较大。” 周雅言这才松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就柔和不少:“你这孩子真是的,就为了跟妈妈赌气,把铭如扔在那儿不管了?” “我没不管她,一会儿她出院我会去接。” “行行,那样就好。可你也要注意了,对她要多上点心。那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女人,还没到手就这么不在意怎么行。你要多陪陪她,多和她说说话儿。她心里的结解开了,就不会再做傻事了。妈妈是女人,对女人的心思最了解。” 霍子彥抿唇不语,用沉默表示不赞成。 周雅言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偏偏面上还不能露,只能继续劝:“你从前跟铭如可是很好的,一起上的小学,又是一起上的高中。你出车祸的时候她急得什么似的。你也知道她当时怀孕的事情吧,虽然那么早怀孕确实不好,但以我们两家的条件,生下来也没什么。可因为你的事情她的孩子没了,这个事情总是你的不对,是我们霍家的不对。你更应该包容她才是。” “妈,”霍子彥开口打断母亲的话,“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是正常的,你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跟铭如的情份也都给忘了。” “是真的忘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霍子彥上前一步,目光里带了几分压迫的气势,竟让叱诧商场多年的周雅言看了都有些心惊。 “我的意思是,”霍子彥一字一顿道,“计铭如真的是我的初恋女友?” 就是这最后的一句,让周雅言萌生了找许烟雨的意思。既然儿子这里行不通,就只能找另一方了。如果许烟雨能退出,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最后不娶计铭如娶个别人,她也是没意见的。 摄影棚里很安静,许烟雨站在角落里拿着手机,一时有些发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霍、霍阿姨您好。” “我听说你回国了。” “是,回来几个月了。” “那我们见一面好吗?” 许烟雨真不想见她,可对方是资助她出国留学的大恩人,她们家到现在还拿着霍家的钱。名义说是赔偿金,其实就是救济金。 拿人手短,许烟雨没有资本说“不”。 于是两人约定了下午在工作室附近的茶室见面。 挂了电话后黎辰走过来,瞧她脸色不大好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家去休息?” “不用了,我没事儿。” 黎辰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半天问出一句:“烟雨,是不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缠着你?” 要不她怎么接了个电话就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话倒让许烟雨笑了:“别胡说,是女的。我下午得去见个朋友,工作室你多留心,多帮着我干点,让小范和小顾有时间画稿。” 一听是女的黎辰立马放心,拍胸脯保证道:“行,包在我身上,你就忙去吧。” 许烟雨忙完摄影棚的事情和黎辰一起回去,匆匆吃了午饭就开始工作,紧赶慢赶把活在出门前都做好了。 然后她骑上自行车,去了和周雅言约定的茶室。 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本想提早到等着对方,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周雅言已经在角落的位子里坐着喝茶了。 几年不见,她依旧是记忆中的贵夫人模样,而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青春少女。 许烟雨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招呼:“霍阿姨您好,好久不见。” 周雅言摘掉墨镜,打量了许烟雨一眼,露出一丝笑意:“坐吧,想喝点什么?” “喝水就好。不好意思阿姨,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周雅言招呼人过来,给许烟雨上了杯花茶。 这个时间的茶室十分安静,里面只坐了三两个人,她们缩在角落里,愈加不显眼。 许烟雨觉得对方一定有话和自己说,于是安静地听着。周雅言看她一副文静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这小姑娘从前就很乖,永远都是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偏偏她儿子就吃这一套,面对美丽大方浓烈如牡丹的计铭如一点儿不动心,偏偏就喜欢这清粥小菜水仙花似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都有种勾魂的魅力,周雅言心里默默腹腓了两句。 然后她柔声开口:“你这几年在法国过得好吗?” “很好,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没吃过苦。” “应该的,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有出息我也高兴。只是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法国工作不好找吗?” “不是,是放心不下父母。我爸身体不好,我想留在他身边陪他。” “哦,你父亲最近怎么样,我工作太忙走不开,一直没机会去看他。不过我常让人去你家,上一回去的时候听说他最近挺好的。” “嗯,一直是那样,谢谢您的帮助。” “你跟我,何必说谢字呢。”周雅言轻叹一声,颇有些感慨道,“这个谢字该我和你说的。当年要不是有你在,子彥会变成什么样真不好说。他现在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甚至活得十分出彩,这里面有你很大的功劳。” “别这么说阿姨,当年毕竟是我父亲开的车,我们许家也是要负责任的。” “烟雨啊,你能这么懂事阿姨我真的特别欣慰。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的,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今天除了对你说声谢外,还想跟你说声拜托。” “拜托,拜托什么?” “拜托你不要再见子彥,可以吗?” 周雅言声音轻柔好听,可却给了许烟雨当头一记棒喝。果然无论小时候说过什么,长大了都会变。当年周雅言也曾在霍子彥面前半开玩笑说要找她做儿媳妇的,可现在儿子病好了出息了,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儿媳妇的事情自然是不成的。 “我知道了,霍阿姨。” “烟雨你别误会,我让你不见子彥不是因为看不起你,也不是因为你的出身或是家世。那些我都不在乎。说句自大的话,我们家的钱随便怎么花这辈子也是花不完的,我何必还要靠儿媳妇发财。” 说到这里她一顿,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来:“这是你父亲当年的血液报告测试,你要不要看一看?”   ☆、第30章 无名火 许烟雨翻报告的时候,手没来由地有点抖。 周雅言在旁边给她解释:“这是当年出车祸后,医生给你父亲做的血液报告。里面很多数据你我都看不懂,但酒精含量这一条你应该懂。这是车祸发生两个小时后做的血液报告,报告显示你父亲当时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100毫克每百毫升。这是个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许烟雨当然知道,她也是开车的人,自然明白这个数据意味着什么。她听到自己开口时声音也在抖:“所以那天,我父亲喝了酒?” “是,拿到这份报告后我去找过他,他亲口向我承认他那天开车前喝了酒,还喝了不少。仔细想想也知道,车祸发生两小时后,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还这么高,可想他之前喝了多少。你当时也在车上,没闻到酒味儿吗?” “没有。” 事实上许烟雨那时候才五六岁,小萝卜丁一样的人,根本不会留意这些。就算当时闻到了,事隔这么久也全忘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霍子彥父亲的死给了所有人巨大的震惊,以至于那些细枝末节都被忽略了。 许烟雨捏着报告,脸色渐渐发白。 “你如果不信,”周雅言点点报告,“可以去问你父亲。相信他不会撒谎。我也没必要事隔这么多年再伪造这么一份文件来诬陷他。” “您给我看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知道,你和子彥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也不是因为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个。” 周雅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仔细观察许烟雨的表情。这孩子从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脾气性格她清清楚楚。换了旁人或许会不为所动,但她不会。她一定会有所触动。 “烟雨,子彥父亲的死当年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你也是看到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自责,如果不是他当时和你玩闹扔了个玩具到你父亲面前,阻挡了他的视线,车祸就不会发生。他一直把责任扛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怪过你们父女一个字。这份报告我也从没拿给他看过,我不希望再起波澜你明白吗?” “你怕他看了从此会恨我父亲?” “不止恨你父亲,也会恨你。他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我不能再刺激他。可是你要知道,事情发生了是轻易抹不去的。车祸案你父亲和他都有责任,但他的责任更小一些,毕竟他是孩子。而且若不是你父亲醉酒驾驶,一个玩具而已,这种情况他完全可以处理的。可当时他做了什么,车子开到了隔离带上,半个车身都毁了。一死三伤的结局,我们霍家天都几乎塌了。子彥这孩子也因此自闭了很多年。如果你们在一起,他要怎么面对你的父亲。管你父亲叫爸爸吗?一个害死了他父亲的男人,你要他管他叫爸爸?对不起烟雨,阿姨我做不到这么大方。我可以不计较也可以当没发生,可我不能让子彥遭受这一切。所以我来求你,希望你离开他。” 许烟雨脑袋嗡嗡直响,像有无数虫子在里面飞。那天晚上那种恶心头晕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她既难过又感到自责,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霍子彥破镜重圆,可事情变成这样她依旧接受不了。 “阿姨,我……” “烟雨,算阿姨求你行吗?子彥他已经重新开始了,我不想他再回到过去。你也希望他幸福吧,和一个没有伤害过他的女人结婚生子,这才是他的幸福啊。” “阿姨,你说得对。其实我回来并没有想要和他重新开始,您别担心。” “那就好。”周雅言略松一口气,许烟雨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阿姨对你绝对放心,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子彥那孩子有点固执,因为你他和未婚妻最近闹了点小矛盾。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他们快订婚了,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要见他可以吗?” “我不会去找他的,可是我不能保证不会遇到他。”毕竟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似乎挺有缘,时不时就会碰到,更何况霍子彥自己会来找她,她也避不开。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他来找你,你不要理他,让他彻底死心。这样对你们都好。我不希望他受伤害,同样也不希望你受伤害。你虽不是我的女儿,可你从小在我们家长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跟子彥在一起你不会幸福,他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更适合平静温馨的生活,这点我了解。” 许烟雨冲对方苦笑两下,没有说话。周雅言说得挺有道理,她确实不适合和霍子彥在一起。富家公子企业董事,除了弘逸要继承外,他自己的房地产生意也做得相当红火。这样的人需要一个更能干更出色的太太。计铭如显然符合这个条件。 两人后来都没再多说什么,分手前周雅言又安慰了她几句,拍拍她的肩膀道:“烟雨,你不要责怪你父亲,他这么多年也不好过。这个事情如果你不相信,就旁敲侧击问问他,我相信他不会骗你。也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骗你。” 骗不骗都不重要了,许烟雨自打看了那报告的,脑子就有点不清楚。她回到办公室后什么也没干,就在那儿回忆当年的事情。车祸发生后,她先是伤心父亲断了腿,整天陪着他怕他想不开。后来父亲没事儿了,霍子彥又出事了,在床上躺了半年醒来后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于是许烟雨的一颗心又扑到了他身上。 至于车祸前后发生的事情,她却从未再想过。也许不是想不起来,只是不想去想吧。现在撇开一切细想当年,有些细节便慢慢浮出水面。 那一天车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她和霍子彥两个孩子坐后排,前面开车的是她的父亲,副驾驶上则坐着霍父霍雷霆。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车在高速路上疾驰时,许烟雨听得旁边的霍子彥冲父亲抱怨了一句:“爸爸,你又喝酒了?” 霍父转头冲他笑笑,却回答:“没有。” 过去快二十年了,她竟到今天才想起这一段来。那天车里一定有人喝了酒,否则以霍子彥的性格不会那么说。如果霍父没有撒谎,那喝酒的人一定就是她父亲。 而她想不出来霍父会撒谎的理由。他是生意人,应酬喝酒是常事儿,要真喝了承认了就是。可他说没有。 那声“没有”就像一巴掌,狠狠地煽在了许烟雨的脸上。 周雅言说的都是事实,那天她父亲确实喝了酒,才酿成那样的惨剧。 许烟雨窝在椅子里,一时间怔怔地回不过神来。黎辰见她不大对,上来关心她,可许烟雨只是冲他摇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黎辰没办法,只能让员工都早点下班,好让许烟雨也早点回家去休息。 走出工作室的大门,许烟雨依旧有点找不着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大,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黎辰提出要关她回家,也被她拒绝了。她甚至没去推自行车,就一个人拎着包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黎辰跟在后面想保护她,却被许烟雨瞪了回去。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跟来好吗?” 黎辰权衡再三,只能先行离开。许烟雨就继续在路上晃荡。她一直从天亮走到天黑,当路两边的灯都亮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走了有多远。 好几个小时,都够横跨半个城市了。她站在街头看着两边陌生的街景,一时有些迷惘。 就在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直直地停在她面前。车窗放下,莫立仁的脸露了出来:“你去哪儿?” 许烟雨眨眨眼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我要回家。” “那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家离这儿可不近。”莫立仁说着下车来,打量着她的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挺好的。” “那就上车。”莫立仁说着直接接着她的胳膊,就要往车边走。 许烟雨却立马挣扎:“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怎么搭车回家吗?” 许烟雨不说话了。莫立仁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心软,好声好气道:“行了,给我个面子上车吧。我身份特殊,回头被人发现了拍了照,传到网上又得一阵好闹。你也不想跟着我出名吧。” 话说得轻巧,却有点威胁的意味。许烟雨没办法,最后只能上车。 但上了车后她还是不想回家,就跟莫立仁说:“别送我回去,我想在外面待一会儿。” “出什么事了?跟黎夕的死有关?” “没有。” “那是什么?” “别问好吗?”许烟雨的语气带了点求饶的味道。 莫立仁举手投降:“行行我不问,但咱们总得找个地方坐吧。也不能开着车一直满世界乱跑。” 许烟雨想了想,回他一句:“我想喝酒,行吗?” ------------------------------------------------------------------------------ 许烟雨的提议出乎莫立仁的意料。 总觉得这个女生很乖,乖得有点太过了,想不到也有这么不乖的一面。 莫立仁是混惯了的人,喝酒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而且他觉得让许烟雨喝点酒是有好处的。这女人整天窝着一肚子的心事从不对人说,如果酒能撬开她的嘴,让她敞开心扉,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他油门一踩,直接带许烟雨去了附近的酒吧。 他是这里的常客,又是大明星,自然不会坐大堂,直接要了包厢带许烟雨进去。许烟雨一脑袋的浆糊,也没意识到孤男寡女有些不妥,就这么跟了进去。 两人坐下后,莫立仁手一挥,就让人流水似的往里面送酒。红的白的啤的应有尽有,他怕许烟雨酒量小,先开了一听啤酒放她手里:“行了喝吧,就跟水似的。” 他说得轻巧,许烟雨喝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啤酒刚冰过,喝在嘴里辣辣的,一股气儿直冲脑门。她喝得眉头紧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莫立仁就笑了:“这么点都受不了,还要继续吗?” “要!” 许烟雨也是豁出去了,又拿起啤酒灌了两口。喝得太急一个不留意,被呛得咳嗽起来。莫立仁无奈冲她苦笑,刚想伸手替她拍背,许烟雨直接往旁边一闪,一脸紧张道:“事先声明,我只想喝酒,没别的意思。” “那你应该买一打回家慢慢喝。你跟我到这种地方来,就不怕羊入虎口?” “你不像那样的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绯闻满天飞,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跳出来说跟我有关系。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可你跟她们都没关系。” 莫立仁挑眉:“你又知道?” “是,我知道,你也说了那些只是绯闻,肯定不是真的。而且有人告诉我,你其实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谁这么看得起我,竟会说我的好话?” “是霍……”许烟雨一愣,收住嘴不说了。 可莫立仁已经听明白了:“是霍子彥?这倒真让我意外,还以为他要和我争你,没想到……到底是自家兄弟。” 许烟雨缩到沙发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她今天和平时不大一样,整个人都像不是自己似的。换了平日里她哪里会跟莫立仁来酒吧,就是霍子彥她也不会来。 男人都是狼,这是顾栋平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可她潜意识里觉得,莫立仁不是那样的狼。每次和他相处,他都表现十分绅士,也从没有强迫的意思。和霍子彥比起来,满身绯闻的莫立仁倒更像个谦谦君子。 怎么又想到霍子彥?许烟雨简直郁闷到了极点,也不管莫立仁是真小人还是假君子,今晚的她只想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这个愿意是很容易实现的,因为她本就不会喝酒。在浪漫的法国待了几年,她的酒量竟是一点儿也没练出来。才不过几罐啤酒下肚,她就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包厢里的东西,包括莫立仁在内,全都幻化成了两个甚至三四个,天花板似乎就在眼前飘,而明明应该在茶几上的啤酒罐儿,却伸手抓了几次都没抓住。 她想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其实还不错,至少脑子晕了,没能力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 莫立仁就坐在不远处,手里拿杯红酒慢慢品着。眼看着许烟雨喝酒的频率慢了,手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脸上露出一种非苦非笑的表情时,他就知道她醉了。 醉了许烟雨更让人有犯罪的冲动。干净、纯洁,透出点女人特有的香气,在酒味弥漫的房间里竟是挥之不去。 真想在这里就占有她。 可莫立仁没有行动,许烟雨刚刚说了,他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在这样的高帽子底下,他怎么还能做地种禽兽之事? 更何况,他是真心想和她恋爱的,如果趁人之危,哪怕得到她的身体,以后也只会让她越走越远。 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许烟雨是不可亵玩的女人,和那些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人精儿完全不一样。看着她即将倒下去的身体,莫立仁只想轻轻把她搂进身体里。 许烟雨抓了几次都没抓住酒罐子,不免有点生气,抬手一拍茶几:“怎么回事儿,这酒怎么总跑啊。” 莫立仁凑过去笑道:“这酒长了腿,就喜欢乱跑。” “长腿?酒怎么会长腿,你又蒙我。” 她眯着一双眼,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稚气,和平日里那个透着冷意的高傲美女有很大的不同。那一刻莫立仁只觉得心头有千百只手在那儿挠他,耳边还有个邪恶的声音在那儿催促着:“吻她,快点吻她。” 他想,吻一下应该没事儿吧。二十一世纪,男人情不自禁吻一个喜欢的女人,回头应该不会被人绝交才是。 于是他抛开一切杂念,对着许烟雨的嘴就凑了过去。许烟雨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两只手还在茶几上乱摸。终于她摸到一个冰冰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拿起来就往嘴里送。 酒瓶子和莫立仁的脑袋都往一个方向走,最终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起。许烟雨喝醉了,手里的力量大了许多,这一下直接撞在莫立仁的鼻子上,对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莫立仁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似乎不听到了“喀嗒”一声,直接用手去捂。温热的液体流到手心里,他简直哭笑不得。 这算是报应吗?趁对方酒醉想要偷吻,结果直接被打得鼻子开花。 他顾不得管许烟雨,抽了两张纸巾去擦。很快纸巾就被染红,颜色十分鲜艳。那一边许烟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拿了酒瓶之后并没有喝,反倒是身体一歪靠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莫立仁摸摸鼻骨只觉疼得厉害,又用了几张纸擦拭也没完全止住血。再看一眼睡得死过去的许烟雨,他真心觉得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偏偏害他这般狼狈的女人正没心没肺得睡着,他连质问或是发脾气的对象都没有,最后只能自认倒霉,捏一团纸巾塞在流血的鼻子里,扶着许烟雨出了包厢门。 得先送她回家才能去医院看鼻子。可莫立仁今天似乎流年不利,刚出包厢没走几步,就在走廊里撞见了霍子彥。 霍子彥当时正从另一个包厢里出来,一身平时上班的打扮,看起来像是在应酬生意伙伴。他关门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莫立仁和他扶着的许烟雨。 心头“蹭”地就蹿起一股无名火。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似乎连想法都没有,只有一种叫生气的情绪在心里迅速蔓延开来。 但他面上依旧神情淡淡,只走上去和对方打招呼,顺便问道:“你鼻子怎么了,谁打的?” 如果身边这女人不是许烟雨,莫立仁这会儿肯定拉着兄弟吐槽了。但现在他却说不出口,总觉得十分丢分儿。 于是他不介意摇头:“没什么,不小心磕着了。” “看起来不像是磕着了。” “我说是就是。”莫立仁有点耍无赖的样子。霍子彥的样子实在欠揍,明明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直戳人心窝子。 他怎么就和这么个家伙做了兄弟! 偏偏霍子彥心里也不痛快,哪里会跟他客气。他扫一眼醉得一滩烂泥的许烟雨,一抬下巴道:“怎么,准备带回去糟蹋了?” “能换个词吗?” “想干坏事还怕人说?活该让人打歪鼻子。” 莫立仁风情万种地翻了个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他还不能否认,因为客观来讲,确实是许烟雨打歪的。 “真的歪了吗?” “嗯,有点。” 莫立仁知道霍子彥这个人不爱开玩笑,他说歪就一定是歪的。他是靠脸吃饭的人,虽说不缺那点钱,却也不愿让一酒瓶子毁了事业。 霍子彥还火上浇油:“还是去医院看看好,别回头永远歪了,那可不妙。” 说完他伸手,拽着许烟雨的肩膀,直接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兄弟,你这什么意思?” “她醉了,我送她回家,你去医院正鼻子。” “少来献殷勤,当我不知道你小子的心思。把女人还我,我先送她,回头再上医院。” “随你。”霍子彥说得淡然,手却紧紧搂着许烟雨,完全不让莫立仁近身,“你就作吧,回头鼻子好不了没法上镜,我相信叔叔阿姨是很高兴你退出演艺圈的。” 这算是戳到了莫立仁的软肋,他气得牙疼偏偏没办法,只能不舍得看一眼许烟雨,吩咐道:“那你照顾好她。要是敢照顾到自己床上去,回头我非揍你不可。” 霍子彥轻蔑地扫他一眼:“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是禽兽。” 说完这话他搂着许烟雨转身,都没跟包厢里的人打招呼,就往停车场走去。 许烟雨是真醉了,一点力气没有,所有的重量都靠在霍子彥身上。走出一段后霍子彥觉得这样太累,索性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大步走出酒吧大门。   ☆、第31章 恋恋不舍 霍子彥把许烟雨扔在后排座椅上,也没调整位置,就绕到前面去开车。 许烟雨歪歪斜斜地躺在哪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子在路上疾驰而行,很快就离开了酒吧。 这个时间路上车已不多,霍子彥心里有那么一丝无名火,踩油门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力,车速一下子飙到很高。 前面出现了红灯,霍子彥竟是浑然未觉,一直都快到路口了他才反抗过来,猛踩了一记刹车。 车子性能好,滑行了一段便停了下来。可后排的许烟雨却遭了殃,巨大的惯性将她弹回了椅背上,又被撞了出去,“咚”地一声就掉进了两排座位间的空档处。 醉成泥的许烟雨“哎哟”了一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霍子彥回头一看,不由想笑。看来她真是喝多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完全没有爬起来的意思。 本来把她放后排是带了点气的,气她大晚上的和莫立仁去酒吧喝酒,并且毫不设防喝了个烂醉如泥。可现在看她缩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样子,霍子彥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把车开到路边,重新将她扶上了副驾驶。 为防她再飞出去,霍子彥特意给她系安全带。凑过去拿的时候对方的气息一阵阵地扑在他脸上,带了点淡淡的酒味,非但不让人嫌弃,反倒有一种暧昧的味道。 霍子彥身体一僵,转过头来望着她的脸。灯光照在脸颊上,显得皮肤又白又透,长长的睫毛轻轻盖下,在眼睑下投入两排淡淡的阴影。她的唇比平时看起来更红更饱满,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突然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 这动作简直要人命,霍子彥再冷静自持这会儿也是血气上涌,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那一刻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原来她的唇是这种滋味,实在太美妙了。” 车里像是被燃起了一把火,烧得霍子彥全身都疼。那股压抑了许多年的激情终于在瞬间爆发出来。几乎没有思考,他伸出手来直接搂住许烟雨的腰,开始疯狂地在她嘴里攫取探索。 许烟雨本来睡着,被这突然而来的吻弄醒了几分。迷迷糊糊间她以为是莫立仁,赶紧伸手去推对方,嘴里含糊地道:“不行,莫、莫立仁,你放开……我。放开……” 这话软绵绵的,像是给霍子彥的心头打了一剂催化剂。他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沾过女人了,反正在他的印象里就从来没有过。 这就像是一个初吻,把他心里藏了二十六年的热情全都释放了出来。 而且许烟雨在拒绝莫立仁,这更令他高兴,之前的那一点气性儿立马就没了。 许烟雨的双手在他胸前胡乱推着,非但没能把他推开,反倒更是燃起了他的心火。他一个用力紧紧抱住对方,哑着嗓子道:“是我,我是霍子彥。” 身体下的人明显僵了一下,顶在他胸前的双手也停了下来。霍子彥却丝毫没有放弱进攻,反倒吻得愈加激烈。 许烟雨又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却很快妥协下来,甚至渐渐开始迎合,双手不再乱推,转而摸到了他的后背,意乱情迷地摸了起来。 *一触即发,若不是在大马路上,霍子彥几乎可以肯定,这会儿他已经剥光对方的衣服,长驱直入了。 这个几乎将两人燃烧殆尽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许烟雨因缺痒身体出现了微微的痉挛,这才让霍子彥恋恋不舍得放开她。 两人吻得满头大汗,彼此瞪大眼睛望着对方,脸上都写满了渴求。但许烟雨毕竟喝了酒,酒劲上来她也控制不住,在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她两眼一闭,竟是昏睡了过去。 霍子彥依旧有些沉迷其中,捏起她的下巴又轻轻啄了一下,这才坐回座位继续开车。到了许烟雨家门口,他停下车把人扶出来,走过长长的弄堂,刚想要开门抬头却见所有的房间都暗着灯。 他知道许家人肯定都睡了,于是索性摸出钥匙自己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在墙边摸索片刻,终于打开一盏灯。然后他抱起许烟雨,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许烟雨住哪一间。 就在这时某间房间的门开了,许母一脸睡意地走出来,嘴里嘀咕道:“烟雨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她突然看见了霍子彥,吓得叫了一声,随即又捂住嘴。因为她已经认出他了。 霍子彥冲她点点头,神色平静道:“伯母你好,我送烟雨回家。” 语气理所当然,毫无羞愧之意。 许母喃喃道:“霍少爷,怎么是你?” 霍子彥略略皱眉:“你认识我?” “哦不,不认识。”许母立马改口,“听烟雨提起过一两回。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喝酒了?” 许母走上前来,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儿。 “是喝了点,她的房间在哪里?” “在二楼。” “好的。”霍子彥抬脚就往二楼走,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许母只能跟在后头,到了楼厅后抢在前头开了灯,指了某扇门道:“就是这间。” “麻烦您帮我开一下门。” 许母鬼使神差地就去开门,丝毫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霍子彥抱许烟雨进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后,又冲许母礼貌道:“不好意思伯母,这么晚打扰了。您帮她换一换衣服吧,我先走了。” 许母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霍子彥也不等她回话,径自下了楼。许母匆匆赶过来送他,他却抬手一拦:“您睡吧,我自己走就行。对了,这是钥匙。”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还了回去,转身关门离开。 许母站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上楼去看女儿。 第二天早上,许烟雨顶着剧痛欲裂的脑袋醒来时,发现母亲正站在那里瞪着她。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自己昨晚怎么回来的?” “是不是有人送我回来的。” “是,一个男的。” “哦,是朋友,姓莫。” “姓莫?”许母提高了嗓门,“你当妈妈是瞎子啊,霍家的少爷霍子彥,我认不出来吗?” “霍子彥?”许烟雨愣住了,“你是说,是霍子彥送我回来的?” “对啊,就是他。” 许烟雨脑袋里一下子炸开子。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跟莫立仁去的酒吧,怎么一转身成了霍子彥。 昨晚喝得太多,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和霍子彥激烈地吻着,她几乎要被对方吻死。 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那这一幕就可能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许烟雨吃惊地捂住嘴,跳下床来冲进了洗手间,砰得一声关上门。 外面许母还在唠叨:“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搞的,好端端出个国搞个孩子回来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又跟霍少爷牵扯不清了。他们那样的人家咱们高攀不起,你可不要犯糊涂。” 许烟雨却在镜子前仔细检查身体上有可能露在外面的皮肤,特别是脖颈处。看了一圈发现没有红痕后,这才开门冲母亲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点,小哲会听到的。” “不会的,他在楼下和你爸一起吃早饭,他听不到。可烟雨,妈的话你听到没有,听进去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知道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许烟雨敷衍了母亲几句,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去吃早餐。餐桌边小哲正贴心地给许父盛粥,还将碗放到嘴边吹了又吹。 许父一见女儿来就夸奖外孙道:“真是个好孩子,太乖了。” 许烟雨摸摸孩子的头坐了下来,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最后胡乱扒了两口,就带着小哲出门,送他去幼儿园。 去幼儿园的路上许烟雨问小哲:“最近怎么样,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有小莹在,没人敢碰我。” 许烟雨就想笑。搞半天她儿子倒成了被保护的一个了。自从上次推下楼事件后,小莹就转了个性子,成天粘在她儿子屁股后头。小莹家境相当不错,是幼儿园里公认的霸主,没人敢惹她,连老师都要让她三分。 小哲有她“罩”着,谁也不敢动他,反倒一个两个争着和他做朋友。 但对于这一点,小哲颇有怨言:“好烦,我不喜欢交太多朋友。” “交些朋友挺好的,你要习惯,多和他们玩玩。” “妈妈你是不是也喜欢交朋友?” “是啊,怎么了?” “难道昨天晚上就是你的朋友送你回来的。” 许烟雨手一抖,车子微微偏了偏。她赶紧一打方向盘正回来,吃惊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昨晚是他送你回来的,我在门缝里看见了。他抱你上楼,送你回房间。” “他是谁啊?” “小莹的表舅舅。” 果然是霍子彥,许烟雨不得不承认妈妈说的都是事实。可为什么莫立仁会变成霍子彥,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 到了工作室后黎辰第一个走过来,悄悄问她:“你昨晚没事儿吧?” 许烟雨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没事儿。” 说完她拐进旁边的茶水间,掏出手机给莫立仁打电话。她要知道真相。 电话那头,莫立仁忍不住吐槽她:“大小姐,早知道你这么暴力,我真不该让你喝酒。” “怎么,我耍酒疯了?” “你把我鼻子打歪了。” “啊?怎么会呢。” “我也觉得不会,可它就是歪了。被你一酒瓶子砸在上面。害我大半夜的跑医院,还被人认出来,简直丢人。” 许烟雨满心愧疚:“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会这样。你鼻子还好吗,能正回来吗?” “如果不能,你会以身相许吗?” “不会。” “真是,”莫立仁自嘲地笑笑,“说两句好话哄哄我很难吗?” “我给你出医药费吧。” “不用,这点钱我还有。你是不觉得当了意思,所以打电话来安慰我?” 许烟雨干笑了两声:“其实还有别的事儿。我就想问问你,昨晚为什么是霍子彥送我回的家。我喝多了记不清了。” 一说到这个莫立仁就窝火。该死的霍子彥竟敢骗他,害他以为鼻子真会歪。结果去了医院一问医生,医生说了,这种情况常见,根本没问题,也不存在鼻子歪了正不回来的情况。 事后他也笑自己傻,这年头塌鼻梁都能做成鹰钩鼻,他还用担心鼻子歪了正不回来。明明那么好的机会,竟便宜那小子了。 “正好在酒吧撞上了,他大概是陪客户。我去医院看鼻子,让他送你回家。怎么,他是不是趁机占你便宜了?” 这一问正好问到了许烟雨的软肋,害她立马想起了那个热情四溢的激吻。 “咳,没有。” “你撒谎。” “真没有。” 莫立仁就在电话那头笑了,许烟雨也陪着笑。笑到一半黎辰开门进来,手里拿了个杯子要泡咖啡,许烟雨见状跟莫立仁匆匆道别,冲黎辰点点头就出去了。 黎辰拿着杯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许烟雨最近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忽喜忽悲的,是恋爱了吗? 想到这里黎辰不免胸闷,他从前就喜欢许烟雨,分开时这种喜欢就淡了。没想到这次重逢,他发现自己竟没完全忘记她。她和他从前的女朋友是完结不同的类型,温柔、低调又漂亮,不贪慕虚荣也不斤斤计较,是个完美的女朋友人选。 他们现在每天一起工作,黎辰满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刚刚和她聊电话那个,会是她的男朋友吗? 那一天黎辰都有点心神不宁,下了班后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喧闹的人声鼓噪的音乐,都能让人暂时忘却心中的烦忧。 喝着喝着,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居然不是来搭讪的女人,而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对方自称姓谭,说他家董事长请他过去谈谈。 黎辰自小就是个平凡的人,唯一认识的生意人就是自己姐姐。什么董事长之流的他从没见过,当下心里不安,一口回绝道:“我不去。” “黎先生,”姓谭的年轻人靠近一些,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我们董事长姓霍,和许烟雨小姐是朋友。” 一听对方认识许烟雨,黎辰一怔,又听说对方姓霍,眼前又是一亮。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于是一反刚才的态度,同意跟姓谭的走。 姓谭的冲他笑笑,像哄孩子似的道:“真听话。” 黎辰满脑子都是霍子彥,也没留意到对方拿话调戏他,表情严肃地走在姓谭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间包厢。 包厢里霍子彥四平八稳地坐着,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 他一点儿也不像是来喝酒的。黎辰心想。 霍子彥确实不是来喝酒的,他是特意来找黎辰的。他用眼神示意谭昊先出去,只留他和黎辰面对面谈话。 他开口先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霍子彥。” “你好,我叫黎辰。” “你对我有印象吗?” 黎辰不知道他指什么,本能地摇摇头。 “许烟雨是你高中同学?” 这个无法否认,黎辰点头:“是。” “那她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 黎辰皱起眉头,他有点不明白霍子彥的意思。按他的了解,霍子彥是和许烟雨谈过恋爱的,她的事情他应该很清楚。可今天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一无所知。难道许烟雨在高中时除了霍子彥还有别的男人? 过去这个久了,这个男人是来翻旧账的? 为了保护许烟雨,他毫不犹豫选择撒谎:“没有。” “你这么清楚?” “我和她是同桌,在我的印象里许烟雨那时候很乖,只知道好好学习。我们那个年代,高中时谈恋爱的人不多,只有坏学生才会干这种事情。” “你确定,你没见过我和许烟雨在一起吗?” 黎辰更加奇怪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见没见过很重要吗?这个霍子彥是怕从前的爆光,所以想来堵自己的嘴? 黎辰觉得自己一个子抓到了重点。看霍子彥的穿着打扮,还有那个姓谭的的架势,这个男人非富即贵。许烟雨家的情况黎辰多少知道一点,也就普通人家。不管他们高中时为什么恋爱,这两个人现在都是不般配的。 难道霍子彥要另觅新欢,怕这一段旧情暴露出来,所以急于掩饰? 黎辰不由有点生气。他把许烟雨当什么人了,她根本不是那种会为了钱财拿过去的恋爱敲诈前男友的人。 这个男人把许烟雨看得这么低,根本不配她爱。想到这里他语气生硬道:“我没见过你,我说过了,许烟雨高中的时候没谈恋爱。” “好吧,谢谢你。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起来什么,随时可以跟我联系。”霍子彥起身,把名片递到黎辰手里。 黎辰不想收,可对方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比那个姓谭的更令人心惊。他下意识地就接过名片,往口袋里一塞。 然后他走出包厢,没再继续喝酒,而是打车直接回家。 到了家里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霍子彥今天的表现令他不安,他担心他会对许烟雨不利。 男人有时候心狠起来是很难想像的,为了铲除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他们可以不择手段。黎辰真怕霍子彥会对付许烟雨。 所以第二天他早早到了工作室,一看见许烟雨来上班就把她拉进茶水间。 “我昨天见到霍子彥了。”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许烟雨却是一脸迷茫。 “霍子彥,你以前的男朋友,你还记得吗?” 这下许烟雨变成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撞见过你们在一起,虽然过去这么些年,他的长相变化不大,所以我还认得他。” “他找你干什么?” “问我以前的事情。问你高中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见过他什么的。” 许烟雨大吃一惊,没想到霍子彥竟在调查她的背景。他们两人当年恋爱谈得非常隐蔽,几乎没人知道。却不料还是让老同学给撞见了。 黎辰怕她吓着,赶紧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黎辰。” “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啊。不过烟雨你要小心啊,你知道霍子彥为什么要调查从前的事情。是不是他现在要跟别人结婚了,怕有人知道他从前和你恋爱过的事情,所以想要封口?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有危险的,万一他把你……”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见黎辰越想越离谱,许烟雨赶紧正回来。 “可是……” “你别管他,以后如果他找你,你就一问三不知好了。” 黎辰见她不肯说也没多问,再三叮嘱她小心后就出去了。许烟雨一个人留在茶水间发愣。她已经确定霍子彥失忆的事情,但他找黎辰却不是为了隐瞒当年的真相,而是为了找出它来。 如果没有看过那份血检报告,许烟雨或许真的会告诉他从前的事情,两人搞不好能再续前缘。可现在不行了,周雅言说得对,不该让霍子彥管杀父仇人叫父亲。他们两个根本不般配,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现实生活中很少发生,就算真的发生了,结局好的也没有几个。 霍子彥就该和计铭如在一起,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家族利益人。她从前不愿意当小三,现在更不愿意,拆散别人得来的爱情,真的能长久吗? 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了。不管霍子彥现在想干嘛,当年分手的话是他亲口说的。既然从前就不爱了,再见也没必要再纠缠不休。 许烟雨下定决心,要和这个男人一刀两断。但想要断得干净,光不见面似乎不行。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找到莫立仁的电话打了过去:“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见见你。”   ☆、第32章 约会 许烟雨下班走出工作室,一眼就看到停在对面的车。 那是莫立仁的车。大模特怕引人注目没人下车,而是透过车窗冲她招招手。许烟雨就小跑着过去了。 她很自觉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冲对方笑笑:“我今天请你吃饭好吗?” “吃饭当然好,可为什么要你请?”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掏钱,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许烟雨:“就当是向你的鼻子谢罪了。 莫立仁摸摸鼻子,也笑了起来。 两人挑了家环境优雅的餐厅会下吃晚饭。莫立仁因是明星的关系,走到哪里都十分打眼,不时有人过来要求合照,还索取签名。 每到这个时候许烟雨尽职地扮演起摄影师的角色,摁快门摁得手都酸了。 也有些小粉丝比较大胆,直接追着莫立仁问:“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指的当然是许烟雨。 莫立仁笑笑,大方道:“不,是朋友。” 一通合影签名弄下来,到吃饭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许烟雨中午吃少了,这会儿饿得厉害,就埋头吃了起来。这一吃就把莫立仁给忘了。 对方坐那儿慢慢吃着,看许烟雨低头光吃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就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保护你。如果说你是我女朋友,明天肯定大帮的记者涌过来采访你。” 许烟雨抬起头来,露出一脸不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赶紧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生气。你误会了,我只是太饿了而已。” “是吗?还以为你嫌我不把你当女朋友,心里不高兴。” “我本来就不是你女朋友啊。” “可你现在想当了,不是吗?” 许烟雨刚好拿起杯子喝水,听到这话差点被呛着。她轻咳两声一脸尴尬:“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么聪明,能不知道吗?之前都是我追你,哪怕都堵到你门口了,你也未必肯赏光跟我吃饭。今天却这么好突然请我吃饭,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你大概是想明白了,不愿放弃我这只金龟婿。” 和莫立仁在一起,许烟雨总是很想笑。对方幽默感十足。 “我其实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鼻子。” “那就顺带着连鼻子的主人也一并关心下吧。” 许烟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继续埋头吃饭。她确实想跟莫立仁处处,但因为动机不纯又不好意思开口,总觉得像在坑对方似的。 莫立仁却主动开口:“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不过我不介意和你培养培养感情。我们都还年轻,离结婚还有几年,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和我谈上一阵,你就会深深地爱上我。” “你这么肯定?” “女人和男人正好相反。一开始不爱不代表以后不爱,或许以后感情会越来越深,而男人……” “男人哪怕一开始很爱,也可能哪天说不爱就不爱了。所以男人出轨的机率比女人高。” 许烟雨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霍子彥。从前说相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转眼却是各奔东西。 爱情这东西,真是玄之又玄。 莫立仁听她提起出轨的事儿,便回道:“我不敢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出轨,事实上我觉得那些保证了的男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不过以我这几年娱乐圈混下来的经验来看,我这人应该不容易变心。你可以试着跟我处处看,先不考虑结婚的问题。如果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咱们再谈以后。” “可是我带着小哲。” “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有儿子。如果介意我根本不会追你。烟雨我就问你一句话。” “什么?” “小哲是你跟子彥生的吗?” 这下许烟雨真的被呛到了。她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吸引了餐厅一众目光。 最后她几乎咳出眼泪来,无奈地望着莫立仁。对方体贴地拿手帕替她擦眼泪,顺便吐槽两句:“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反应这么大。” “当然不是。”许烟雨拿了手帕自己擦,“你以为演苦情剧哪。女主角生了某个男人的孩子不告诉她,一个人默默抚养长大,还不问他要一分钱赡养费?我这个人虽然不贪财,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自己扛着的。那孩子跟霍子彥没关系。” “哦,这么说起来,你跟霍子彥有点关系了?” 关于这个莫立仁一直很好奇。他虽跟霍子彥是兄弟,但小的时候并不熟悉。他自小在国外长大,回国后才开始交国内的朋友。霍子彥和他很投缘,两人就做了好友。但关于这男人的从前他却知之甚少。 以前觉得交朋友而已不知道也没什么,现在他却有点后悔,早知道该多打听打听的。 许烟雨擦干眼泪瞪他一眼:“我跟他也没关系。” “真的没有?我看你们关系不错的样子。” “你眼睛有问题,要去看医生了。要不我陪你去,顺便再看看鼻子?” 莫立仁的鼻子看起来有点肿,显然还没全好。 “不用,我可不想跟你的头一次约会是在医院度过的。这样吧,这个周五有没有时间,晚上陪我出席一个时尚发布会。” 许烟雨本来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必要去。时尚发布会,还是莫立仁会去的,规格肯定很高,对她这种小设计师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可以借机向前辈多多学习,自然是件好事情。 于是她笑道:“好。” 莫立仁就自我陶醉道:“怎么样,跟我谈恋爱好处不少吧?你等着吧,以后还有你的好处呢。到时候你可就离不开我了。” 许烟雨觉得他怎么说得跟吸鸦片似的。不过她确实挺感激他的,也觉得和他交往算不上一件坏事儿。 到了周五她提前把一天的工作都做完,换了一身自己设计的墨绿色小礼服,披了外套等莫立仁来接她。 莫立仁到的时候见她这么一副妆扮,头发挽起化了淡妆,从头到脚的装扮都跟衣服十分搭调,心里暗赞到底是设计师。 难怪他每次见到许烟雨都觉得舒服,这女人其实很会搭配。平时虽是以休闲装为主,但衣服裤子鞋子乃至细节都很用心,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让人看了心头十分熨帖。 而今天的她不仅让人舒服,更让人眼前一亮。露一个小香肩的礼服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刚刚好,既不胖又不会显得很干巴,站在他旁边十分相衬。 他突然觉得,找一个设计师当女友是件不错的事情。 许烟雨一身得体的打扮,加上身边的男伴是莫立仁,甫一入发布会现场就吸引了一众目光。许多人都窃窃私语,琢磨着这女人什么来头。许烟雨被一阵阵的目光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紧张。 她在法国的时候也曾去过几次发布会,但都是被老师或是前辈带着,悄悄进去躲角落里看的。像今天这样成为众人焦点的事情,还是平生头一次。 再看身边的莫立仁表现得倒是十分大方。他就是吃这碗饭的,虽然今天不上台走秀,但真要走起来,可不会比台上任何一个国际大名模差。 有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就走过来打招呼,那目光都落在许烟雨身上,眼里写满好奇。莫立仁就趁机向他们介绍:“我女朋友,许烟雨许小姐。” 大家一听这名字耳生,不像是圈子里的名媛,好奇心就更重了。关键是许烟雨长着一张计铭如的脸,如何不让人惊叹。不过是碍着莫立仁的面子没好意思问罢了。 许烟雨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她今天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平时素面朝天不觉,这一化妆就立马不一样了,和计铭如的感觉也更为相似了。 她和计铭如非亲非故,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就算是亲姐妹,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啊。 现在这些人看到她,肯定也有相同的感觉吧。 这一番应酬直让她笑得脸颊发酸。偏偏还不能露怯,得一直端着,脸上的笑意丝毫不能乱,简直没把她活活累死。她突然觉得,计铭如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圈走下来许烟雨已经身累心累,渐渐升起一丝后悔来。如果真跟莫立仁成了,以后整天要过这种戴面具的生活,可如何是好? 莫立仁看出了她的倦意,带着她找了个离t台很近的位子坐下,关心道:“秀一会儿就开始,要不要先喝点什么?” “不要酒,水就好。” 莫立仁笑笑,转身去给她拿喝的。许烟雨就先坐在台下看台上的布置。 这个品牌她当然听过,从前在法国的时候也看过它在国外的秀。一直到回国进入弘逸才知道,这竟是它旗下的品牌,走高端路线,国内外很多明星贵妇都是它的拥护者。这样级别的秀,没有莫立仁带路,她一辈子也摸不到进来的门。 可是她也有点担心,既然是弘逸旗下的,周雅言和霍子彥会不会来?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莫立仁刚走没多久,她一抬头就见一张熟悉的脸正缓缓朝她走来。 仔细一看正是周雅言。更令她吃惊的是,后面跟着的俊朗男人,竟是霍子彥。 ------------------------------------------------------------------------------- 周雅言一眼看到了许烟雨,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带着一脸职业化的笑容,走过她身边。 许烟雨紧张地心砰砰直跳,尤其是看到霍子彥的那一刻,就像是出轨让丈夫抓了个正着似的。霍子彥明显也看到了她,但就像周雅言一样,他也未在她身上做过多停留,当人走过她的座位时,目光也随之离开。 许烟雨则一直目视着这两人,眼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过,却未走远,而是在跟她隔了两个位子的距离后坐了下来。 周雅言是弘逸董事,霍子彥则是董事局成员,他们都是为了今天的发布会而来。两人落座后旁边起了小小的骚动,立马就有年轻女人凑了过去,假借跟周雅言问好,趁机则偷看起霍子彥来。 许烟雨也在偷看霍子彥。他坐在周雅言身边,和她就隔了一个位子的距离。因为周身散发出冷漠的气质,以至于没什么人敢靠近。舞台上灯光忽明忽暗,有一盏就照在他的身上,每每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的脸看上去就如玉一般温润,却也如玉一般坚硬不近人情。 他的五官长得非常好,结合了父母双方的优势,是那种属于男人的漂亮。而他不苟言笑的做派更为他添了一份气质,身上隐隐散发出压迫的气势,令人既想靠近却又鼓不起勇气。 许烟雨真心觉得奇怪,自己小时候怎么不怕他呢。明明那时候他比现在还要冷,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就跟个万年大冰山似的。可那时候的她就喜欢缠着他玩,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头,一个劲儿地“子彥”“子彥”地叫着。 霍子彥既不理会她也不赶她走,实在被缠得没法儿他就坐下来看书。可看书的时候许烟雨的嘴也不停。她会凑过去一起看,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咯咯笑,或者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瞎嚷嚷,非要让霍子彥给她解答。 这种时候霍子彥通常都会给她一记白眼,然后把书一合扔她身上,自己干别的去了。 他这么不客气,偏偏许烟雨还觉得他酷得没边儿了,简直愈加喜欢,到最后终于在一起时,她激动得几天都没睡好觉。 她想,年轻真好啊,可以没羞没臊地跟着一个男孩满屋子跑,现在却不行了,顾虑越来越多,勇气却越来越少。 许烟雨忍不住轻叹一声,随即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收回落在霍子彥身上的目光,抬头一看,莫立仁就把酒杯递到她跟前。 “我说了不要酒。” “没有水,只有酒和果汁。跟果汁太无趣,喝点香槟吧,喝慢点不会醉。” 许烟雨想起自己那天拿啤酒当水喝的样子,不免有点窘迫。莫立仁看她这样笑出声来,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那些想借机在霍子彥面前露脸的女人抛了无数个媚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结果人家根本不为所动,搞得她们十分扫兴。这会儿见了莫立仁,有几个就想上来搭讪,结果一看到坐着的许烟雨,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 莫立仁在这个圈子里是很出名的,他出度发布会从不带女伴儿,搞得如此神秘,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另一半。 而今天这女人显然是他带来了,不免让人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雅言留意到了人群的动向,也转头往这里看,正好和莫立仁的眼神撞上。因她是长辈,莫立仁当然得上前去打招呼,顺便也同霍子彥聊几句。 周雅言一眼就看出了莫立仁和许烟雨的关系,却故意当着儿子的面问:“小莫啊,那位小姐是你带来的吗?” “是。” “难得啊,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本来想找你当主秀的,结果你助理说你忙没空。没想到,偷偷带了姑娘来看。” “阿姨,工作虽然重要,终身大事更加重要,请您一定要理解我。” 莫立仁这么给力,周雅言自然高兴:“理解,当然理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阿姨还能看你打光棍不成。这么说来,你跟那位小姐在恋爱?” “是啊,第一次约会,她是搞设计的,所以带她来见识见识,也让她多多学习学习。” “挺不错的,看起来很漂亮。” “不仅漂亮还很特别。”莫立仁轻笑两声,压低声音道,“您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周雅言一听这个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敷衍道:“看五官跟铭如有点像,不过气质不大一样。” 莫立仁也不多说,转而拍拍霍子彥的肩膀:“兄弟,你怎么也会来。我印象里你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铭如病了,”周雅言在旁边插嘴,“我就让他陪我过来了。” 计铭如自杀的事情当然瞒不住家里人,莫立仁也是知道的。到底是他表妹,他当时对霍子彥也有几分怨恨,但一想感情的事情说不清谁对谁错,也就不去管了。 大庭广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笑敷衍过去。 然后他走回到许烟雨身边坐下,正好将她和霍子彥隔开。发布会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t台。 那一晚许烟雨真是大开眼界,也终于明白弘逸为什么能作为行业龙头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周雅言确实厉害,把个集团在手里经营得有声有色,连一场随意的发布会都搞得如此高大上,让她看了简直心潮澎湃。 就像她那天对霍子彥说的那样,每个设计师都有梦想。她暂时还没想过走向国际,但就国内市场来说,如果有一天能为自己的作品开一个像今天这样的发布会,便是极大的成功了。 发布会结束后,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不少名媛已经私下里派人出去,向弘逸预订看中的某几款衣服。这些衣服通常都只有一件,以防这身社交界的常客出席宴会时,碰到撞衫这样不必要的尴尬场景。 莫立仁也问许烟雨:“喜欢哪一套,我给你订。” “不用了。”许烟雨哪里敢要这么贵的衣服,就算买了她也没场合穿。 莫立仁却道:“应该的,以后这样的场合或许要经常出席,难道我还要让你自己花钱置装不成?” “还是不要了,这样不太好。” 莫立仁索性不理她,自顾自琢磨起来:“按你的风格来讲,前面那些太夸张的不适合,倒是最后几套挺不错的。墨绿的你今天这身就很漂亮,要不拿套金色的?” “金色也太夸张了。” “不喜欢金色,那有套白色还不错,还有一套深红的,我估计你穿肯定好看。你等我一下,我让人去拿。” 许烟雨简直拦不住他,也不能在大庭广众就一件衣服和他争个面红耳赤,只能祈祷那几件已经让人定下了,省得莫立仁太过破费。 莫立仁打了个电话给助理,把看中的几件和对方一说,让他直接找负责人下订单。他则和许烟雨站在自助台边取东西吃,看了半天秀,两个人都饿了。 结果十分钟后助理亲自跑过来,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莫先生,那几件衣服都让人订了。” “谁订了,我去跟人打个商量。” “不知道,不肯说,就说订了,我报了你的名字也没用,人家不肯割爱。” “那就算了。”莫立仁倒也不是计较的。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衣服吗?他有的是办法给许烟雨花钱。 许烟雨一听这话不由松一口气,心里暗谢那个订衣服的人。发布会结束后记者就开始缠各路明星,许烟雨很怕那些相机会对着自己,就拉拉莫立仁的衣袖表示要回去。 “太远了,小哲快睡觉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出会场。走到外面大厅的时候,一阵冷气吹来,许烟雨不由打了个喷嚏。莫立仁看一眼身后的助理,对方立马把他的外套递过来,莫立仁转手就给许烟雨披上。 他人长得高,五官又漂亮,动作也十分潇洒,看得旁边一众女人羡慕不已,还有人发出轻轻的呼声。 许烟雨不好意思拢了拢外套,抬头的刹那却看到霍子彥从身边走过。他连招呼都没和他们打,就径直朝大门走去。许烟雨脚步不由一滞,总觉得这男人周身带了股气势,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 莫立仁看出了她的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就看到霍子彥出门的一个背影。他不由皱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在送许烟雨回家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烟雨,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子彥以前是不是认识?你们是不是好过?” 许烟雨满脑子都是霍子彥离开的背影,听他这么一问表情一黯,却否认道:“没有,不认识。” “真的?”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我不担心你骗我,我只是担心……” 莫立仁话一顿,引得许烟雨抬头去看他:“你担心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会自己骗自己。”   ☆、第33章 征服欲 送许烟雨到家后,莫立仁顶着夜色继续开车。 他没回家去,而是去了酒吧喝酒。当酒劲上头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疑问。许烟雨从前和霍子彥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从前他总想压下去不去思考,可这问题时不时的就会跳出来骚扰他,以至于他觉得必须得搞得清楚才是。 待到第二日酒醒之后,他就叫了信任的人过来,去调查这两人的过去。 许烟雨完全不知道这世上有两个男人同时在调查她的过去,依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品牌的创立上。网店已经开张了,许烟雨先期投入了好几万,直接在商城开店,并投入了一些广告经费。 创立初期她雇不起更多的人,只能是办公室里的这几个人临时充当客服接生意。产品数量不算多,统共也就二十来种款式,每一样都少量订做了一批,以免积压更多。她想先探探市场的口风,看哪几款卖得好再大批量生产。 广告是请了专业的摄影师拍的,模特儿也不错,加上请专人做了店铺设计,整个店一开始就给人一种挺高档的感觉。而她在价格的定位上也没有一味压低价格,而是定了一个配得上店铺整体格调的价,再在这个基础上打了八五折,稍微压低了一点利润。 范萱跟着她一起忙活,每做出一个决定都要拍两句马屁:“烟雨姐,我觉得你真的挺会做生意的,想得也很全面。” 她会吗?许烟雨苦笑,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和弘逸那样捧场比起来的,这个网店真是寒酸到了极点。 想到弘逸就会让她想起那天的发布会,那种直击心头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莫立仁其实猜得很对,那天她确实看中了最后那几套衣服,尤其是白色和深红的那两套。那种简洁干净的设计很对她的胃口,和她的设计风格也有点相近。 她会在电脑前将那两件衣服回味了一番,然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结果吃完午饭后有人来送快递,点名要她签售。她以为是厂商送来的样衣,签收了之后直接就在办公室里打开了。 结果一拆外面的包装她就觉得不对。这是很大的一个包裹,里面露出的礼盒相当精致,并且看起来不止一个。厂商怎么可能用这么高级的东西送样衣。许烟雨心头一怔。 她一下子想到了莫立仁,难道那天没送成衣服,他隔天又去别处买了? 许烟雨想把盒子藏起来回家再看,可范萱已经凑过来了,并且好心地替她拆包装:“这什么样烟雨姐,看起来好高级哦,光这盒子就不少钱吧。里面装的什么,衣服吗?” 范萱边说边开盒子,突然声音一顿,然后“啊”地大叫一声。 办公室里其他人听到后都凑过来看,只见范萱拿出盒子里装的一件深红色礼服,整个人目瞪口呆。 “天哪,太漂亮了。” 许烟雨也是心头一窒,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不仅仅是这衣服太耀眼,关键是这衣服太眼熟,就是那天莫立仁想要给她买的那件。 范萱不住尖叫,拿衣服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顾栋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忙不迭打开另一盒子。 然后范萱发出了更高分贝的尖叫。那盒子里是一件纯白钉珠片和水钻的礼服,那天在台上看还不觉得,今天细看才发现这衣服有多费手工,那些珠片和水钻都是手工缝制的,用料考究制作精细,价格绝对不菲。 怎么回事儿,莫立仁竟是这么执着,他上哪儿找来了这两套衣服? 许烟雨心砰砰直跳,就像收了个烫手山芋不知该往何处扔。偏偏范萱还在那里火上浇油:“烟雨姐,这谁送的,你男朋友吗?” 顾栋眼明手快,拿起第二个盒子里的一张卡片,不客气地翻开来:“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一个字也没有,画了这么个奇怪的图案。” 许烟雨一愣,从他手里抢过卡片。一看到上面的图案,她立马呆住。 这不是莫立仁送来的衣服,而是霍子彥送来的。光凭这个图案她就能知道。 这其实是她设计的东西,小的时候看明星签名龙飞凤舞十分漂亮,她有一次玩兴大起,就拿霍子彥的名字来设计。 因为年纪小不懂,以为越复杂越好,最后就设计了这么一个图案。把霍子彥三个字放进一个圆里,又做了很多细节的调整,到最后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三个汉字,整体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形的图案印张。 当时霍子彥非常嫌弃,说什么也不肯学着写。许烟雨却十分满意,这算是她早期的设计作品之一,自然要留个纪念。于是她难得动用了一点零花钱,去学校附近的小店找人制作印章。 做好后她拿给霍子彥,好心解释:“以后不用写,有人找你签名你摁一下就好。” 霍子彥却依旧嫌弃:“鬼才看得出来这里面是什么字。” 为了用不用这个印章的问题,两个人少见得闹了一次矛盾。许烟雨气得不行,觉得自己的心血遭到了践踏。霍子彥也很胸闷,这么丑的东西谁要用啊,一点品味都没有。 两人冷战了三四天,最后还是霍子彥好男不跟女斗,主动去找许烟雨,当着她的面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印了一个章,才把女朋友哄得开心不已。 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今天再次看到这个章,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没想到霍子彥还保留着,并且拿出来用了。 他什么意思,拿两件衣服做诱饵,企图拿这个印章害她露出马脚? 许烟雨满心忐忑,有点骑虎难下。那天发布会上霍子彥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离开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他是什么时候订下的这衣服,又为什么偏偏送给自己? 许烟雨心乱如麻,把衣服装进盒子里拿上楼,一个人坐样衣间里发呆。哪怕不记得从前的事情,霍子彥依旧对她很了解。他知道她看中了这两件衣服,所以特意买了下来。 或许他连钱都不用花,整个弘逸都是他的,发布会上的衣服可以任他挑。 许烟雨想不好该怎么处理这两件衣服,穿是肯定不行的,还给他吗?似乎也不可以。包裹里从头到尾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果不是她认得那个印章,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而如果还给他,就等于不打自招。 除了假装从没收到过,她没有别的选择。 那两件衣服她没带回家,就放在样衣间的柜子里,连包装盒都没拿掉。范萱整天念叨那两件仙女样的衣服,某一天还指着杂志上的图片冲她嚷嚷:“烟雨姐你看,这是暮非今年的新款哎,据说每套只做了一件。你男朋友太大方了吧,居然送这么贵重的。” 许烟雨冲她苦笑,却也不好说不是男朋友送的。只能一直瞒着这个事情。 莫立仁对此一无所知,某次和霍子彥喝酒的时候还抱怨了两句:“也不知道谁出手那么快,把我看中的衣服给订了。要不你让我再给我做两件,好容易给烟雨看中了两套衣服,偏偏让人捷足先登。” 听到这话霍子彥微微一笑,却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只此一件的东西,要再给你做一套,回头两个人穿一样的出席场合,撞见了怎么办?就算不同台,总会被记者拍到。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万一让人误会许烟雨穿的是山寨的,你岂不是害她丢脸?漂亮衣服休止千千万,你再给她买别的就是。” 莫立仁觉得有道理,只能作罢,完全没留意到霍子彥微微扬起的嘴角。那表情一闪而逝,很快又隐了下去。 但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很显然许烟雨认出了那个印章,并且知道是自己的。否则她不会不打电话给莫立仁。毕竟那晚他们两人一起去看秀,莫立仁又说了要给她买衣服。在收到衣服后,如果不确定是谁送的,第一个该打给的人就是莫立仁。 可是她没有,解释就只有一个。 可她也不打给自己,证明她依旧想瞒着。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是真的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牵扯,还是就这么一步两步吊着他。 要知道她和莫立仁恋爱非但不能赶跑他,反倒让他更涌起一股征服的欲/望。 自古以来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拿起酒杯,透过透明的杯体看了眼对面的莫立仁,随即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送礼服事件发生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许烟雨。整个闷热的夏季他都扑在工作上忙得不分白天黑夜。一时间也没空闲去“招惹”许烟雨。 大概九月初的某一天,他突然接到了电话,是他常年资助的天使康复中心院长打来的电话。院长在电话里说他出资建造的新大楼已经落成,请他去参观并参加剪彩仪式。 霍子彥不愿在剪彩上出现,但还是另约了一个日子去中心走一趟,看看新建成的楼。 ------------------------------------------------------------------------------- 霍子彥小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闭状态,所以跟康复中心的院长其实有点缘分。 只不过那些事情他都不记得了,资助康复中心也是一时兴起,似乎在看到中心的一刹那心头就是一动,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关于过去的种种,家里人和他说得不多,他甚至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只知道父亲死后他消陈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与人说话也不与人交流,和先天性自闭儿童很像。 可他这又不是先天而是后天的,霍子彥请教了很多医生,最后发现自己或许是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病症。只是症状和自闭儿比较像,才让人产生了错觉。 先天自闭儿很难治愈,而他现在却已彻底康复。 中心里的儿童几乎都是先天性自闭儿童,不同的是有的症状轻些有的则重些。 他去的那一天是早上十点左右,院长亲自迎接他,把他带往新建成的康复大楼。 院长边走边介绍:“自从有了你的资助,我们中心规模越来越大,新收的儿童也越来越多。这是个好现象,很多孩子来了之后都有改善,对他们的家人也是一种宽慰。” 两人走到大楼前,院长就解释:“这里主要是给症状较轻的儿童使用的场所。很多孩子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只是略固执而已。我们给他们设计了很多社交活动,希望他们从小得到矫正,长大后能完全像个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霍子彥一直安静地听着,上楼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干净、整洁又温馨,完全没有一点医院的影子。而他也不觉得这些孩子是病人。 院长带他上了二楼,楼厅里一帮小朋友正从游乐室里出来。前面有老师带队,小孩子两两牵手,就像小学放学一样。他们一见到院长就笑着打招呼,哪里有一点自闭的样子。 “这些都是亚斯伯格综合症的孩子。他们看起来是不是和普通孩子一样?” 霍子彥点头:“确实,都是很可爱的孩子。” 说完这话,他随意看了看那群孩子,却不料一眼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许哲早在一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霍子彥,脸上表情有些许不同。到底是小孩子,看到相熟又有好感的人,心情就很难掩饰。 霍子彥在这里见到他,不免有些吃惊。他虽让人打听了许烟雨的情况,但大部分是从前的事情,许哲的来历倒一时没弄清楚。只知道他是许烟雨从法国带回来的,或许就是在国外的时候和人生的。 但许哲这孩子在这方面的问题,他倒从未看出来。他转身问院长:“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后面花园玩。这些孩子病症都很轻,每个星期就来一两次,大部分到了中午就有家长接回去。” “我和这个孩子相识,能让我们说会儿话吗?”他一指小哲,对方已经识趣地走过来了,冲着他就叫了声:“霍叔叔好。” “你好。”霍子彥摸摸他脑袋,在院长的同意下带了小哲一个人去楼下走走。 小哲和他明面上也就见过一回,但感觉却相当不错。霍子彥这人话不多,很对他的胃口。如果他像孙月莹那样话唠似的,搞不好今天他会装作不认识他的。 不过孙月莹嘛,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两个话都不多的人并肩下了楼,霍子彥也不打听他的病,只和他聊些无关的话题:“最近在幼儿园还好吗,小莹有没有再欺负你?” “没有,不过……”小哲顿一顿,“你是小莹的表舅舅,她好像挺怕你的,你能不能帮我和她说说。” “说什么?” “让她别再对我这么好了。她总给我送吃的,我书包里装不下,别的同学看了也不高兴。这样不太好。” 如果不是当面看到,霍子彥真不相信这是个才四岁多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少年老成。他在心里对小哲的这个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想想又觉得好笑,不由逗他道:“小莹那么喜欢你,你不喜欢她吗?”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了。” “可我不喜欢她对我太好,我会有负担。” “什么负担?” “班里很多男生喜欢她,她对我太好,那些人总吃醋,喜欢找我麻烦。” “那你自己怎么不跟小莹去说?” “我说过了,她不听我的。” “嗯,她确实挺难搞的,很少听别人的话。连她爸妈都镇不住他。” “可她听你的。”小哲抬头去看霍子彥,露出渴求的眼神。他那神情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更像个成人,正在向自己的好朋友求助似的。 霍子彥一看他这样就想笑,拿拳头掩了掩嘴,故作成熟道:“好吧,我试一试,成不成不保证。” “谢谢你出手。” “不客气。”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新大楼,来到了楼下的草坪前。刚才那一班小孩子正在那儿玩,欢乐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动听。 霍子彥领着小哲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下,问道:“你多久来一次?” “周二和周四早上,各来半天。我有向幼儿园请假。” 这后面一句似乎是故意解释,这么严谨更显得他人小鬼大。 “中午谁来接你?” “外婆,有时候是妈妈。” “那今天呢?” “今天是妈妈。霍叔叔,你要不要多留一会儿,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妈妈就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你要请客吗?” “我没有钱。”小哲回答得很诚实,看他的表情有点为难,“不过妈妈有,你也有。”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们两个成年人怎么好意思让我一个四岁的孩子请客吃饭。 霍子彥少见得大笑起来,真心觉得这孩子实在可爱得不得了。 小哲依旧一本正经,待他笑过后才悠悠道:“你那天送我妈妈回家,谢谢你。” 这话出乎意料,霍子彥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在门缝里看到的,妈妈喝醉了,多亏有你。她这样不好,喝酒对身体不好,你让她以后不要再喝了。” 霍子彥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好。” 结果那天他真的留到了中午,等许烟雨来接孩子的时候,才带着小哲一起走上前去。 许烟雨远远看到他们两个吓得心脏骤停,比那天收到那两件礼服更为震惊。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霍子彥在调查她,并且准备从小哲入手。 这个想法令她十分不悦,上前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结果一上前还没开口,小哲倒抢先来了一句:“妈妈,霍叔叔和院长是朋友,他给我们建了一栋楼。” 说着他指指后面的建筑。 许烟雨去看霍子彥,对方冲她扯扯嘴角:“钱太多,花不掉。” 不知为什么,霍子彥故意装土大款的样子有点意思,许烟雨绷了绷没绷住,还是笑了出来。这一笑就破功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哲难得话挺多,再次插嘴道:“妈妈,我饿了,去吃午饭好吗?” 许烟雨抬手看看表。她是中午时间溜出来的。如今她也算是个小领导了,出来一两个小时没人说,可久了就不行了。 “妈妈先送你去幼儿园好吗?幼儿园有饭菜提供的。” 虽然请了假出来,但园费是照交不误的,饭菜也依旧供应。倒不是她舍不得给孩子买好吃的,只是霍子彥杵在那里,她就不想在这儿多待。 可小哲并不买账:“我不爱吃幼儿园的饭,吃饭的时候孙月莹好吵,我都吃不好。我吃完了再去。妈妈,你和霍叔叔谁请客?” 这话一出,好像就直接做主把霍子彥也叫上了一样。许烟雨就去看他,偏偏霍子彥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事的表情,既不拒绝也不答应,把主动权全都递到了许烟雨手上。 面对儿子的热切期盼,当妈的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她突然有种让这一大一小算计了的错觉。 心里有点不爽,哪里还愿意掏钱。于是她笑眯眯冲儿子道:“当然是你霍叔叔掏钱啦。” “为什么?”小朋友挺较真。 “因为他是男人啊,男人请客是天经地义的。” “哦,那我以后得赚很多钱,不然没钱请女人吃饭。” 霍子彥一直看着这母子俩斗嘴,眼见得小哲这话一出来,许烟雨脸上的表情十分好看,阴的晴的青的白的,一阵阵儿变换着,让人忍不住想笑。 但为免失去这个请客的机会,他还是忍住了。 于是那天中午,他们三人在离幼儿园不远的地方吃了午饭。吃过饭后许烟雨送孩子进去,出来的时候霍子彥竟还站在那里等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许烟雨心虚极了,低头假装看不见他,快走几步就想去取车。结果霍子彥修长的双腿一迈,直接拦在了她面前:“许小姐,去哪儿?” “上班。”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你想说什么?我很忙,我必须得回去了。” “好吧,那就在这里说,我就问一句。” 许烟雨抬头,认真看着对方。 结果霍子彥漂亮的双唇一开一合,问出了一句吓死人的话来:“礼服,喜欢吗?”   ☆、第34章 奸/情 许烟雨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大字:在劫难逃! 因为心虚,她完全不敢看对方,只故作惊讶道:“什么礼服?” 霍子彥心想,这女人几天不见段数明显变高,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寄给你的礼服,收到了吗?里面应该有张卡片,印了我名字的印章。” “印章?哦,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卡片上有个奇怪的图形,那是你的印章?我还以为卡片上本就印着这个呢。” 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她车前了,许烟雨压下想要颤抖的心思,刚伸手去开门,就被霍子彥一把拦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喜欢吗?” “挺漂亮的,就是我不能收,太贵重了,回头我给你寄过去吧。” “没花钱,免费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如果不喜欢就扔垃圾箱。” 许烟雨暗暗咂舌,她怎么舍得。 “不过我挺好奇,你收到后没向立仁求证,是不是意味着你认出了那个印章,许烟雨?” 霍子彥最后叫她名字时声音压低了几分,人也贴近一些,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许烟雨立马紧张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烧。 她勉强回道:“我、我以为是哪家厂商寀来的样衣。” “厂商?看来许小姐的工作室规格已经很高,实现你的梦想指日可待。” 这话听着真是讽刺。许烟雨刚想抬头反驳两句,霍子彥一个转身居然走了。看着他离开时如松般的背影,许烟雨暗暗松一口:幸亏是走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轻松几天,麻烦的事情竟又出现了。 那天是周四,小哲早上依旧去康复中心玩。到快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霍子彥的电话:“小哲和我在一起,你要不要一起来?” 如果不是相信霍子彥的人品,许烟雨简直想告他诱拐。 霍子彥对此也有些无奈。周四那天他是去康复中心谈捐赠的事谊的。新大楼落成后他看了一圈十分满意,又觉得边上的配套设施略有不足,索性再拨一笔款。 只是这事儿并不需要他本人亲自去办,可一想到小哲说周四他会在,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算是爱屋及乌? 商谈的过程十分顺利,院长领着他去了新大楼旁边的空地,两人商量着要这里建哪些配套设施。小哲他们班的孩子则在前面的草坪上玩耍,不时发出令人愉悦的笑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哲离开队伍,一个人朝霍子彥走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霍叔叔……” 霍子彥一转头,看到的是一张清澈干净的童颜。 他把小哲带到一边:“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我今天不想上幼儿园,你陪我半天好吗?” 霍子彥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抽出上午两个小时来中心已是不容易。但听到小哲的提议后,他并没有立马反对,只是问:“为什么?” “今天是我生日。” 霍子彥心念一动:“生日,那你妈妈有安排吗?” “妈妈说晚上会陪我吃饭。可是我觉得那样太短了,你能陪我一下午吗?” 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霍子彥说不出不字。他给办公室去了电话,交待秘书和助理处理手头上的工作,随即又给许烟雨打了那通电话。 许烟雨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要出门见个厂商。 “我妈妈一会儿会接他,直接送他去幼儿园,不用麻烦你了。” “可你儿子并不想去幼儿园。他说今天是他生日,他想逃课半天。” 小哲在一旁满脸黑线,他明明没有说“逃课”两个字的。 “逃课?你把电话给孩子,我来跟他说。” “不用,你还能说出什么来,无非就是劝他回去罢了。许烟雨,你小的时候过生日就没想过放纵一下?” 怎么没有,那时候过生日是最高兴的日子。除了父母会替她庆祝外,冷面王子霍子彥也会在这一天少见得送她礼物。 送的都是什么呢,大多是奇怪的手工制品,看不懂也不认识,可她依旧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到了高中时候,有一次过生日霍子彥特意逃课出来,陪她在外面玩了一整天。两人去吃好吃的,还去看了电影。也就是那一次,他们在电影院里把初吻交给了对方。 想到这里,她不由脸红。 “可是……我现在真的走不开。你和他说,想要玩的话让外婆带他去玩,我准他半天假。” 霍子彥把手机递到小哲嘴边:“你妈说让外婆带你玩。” “外婆那么老,怎么好意思。妈妈,你太过分了。” 许烟雨简直觉得儿子被霍子彥教坏了!从前这孩子哪会说这种话,他一向是斯文有礼的翩翩美少年,现在竟变得叛逆起来。 霍子彥忍着笑继续电话:“既然你儿子心疼你母亲,那便我代劳好了。你若忙完了手边的工作就打电话给我,再见。” 说完他挂了电话,不给许烟雨任何反驳的机会。小哲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之情。 两人在草坪前玩了一会儿,等许母过来接孩子时霍子彥便把这事儿同她说了。无论如何得征得家人的同意才能带孩子离开。 霍子彥提出请许母吃饭,许母却连连摆手,只是给女儿去了个电话确认这事儿之后,才放心把孩子交到霍子彥手里。 小哲上了霍子彥的车,对方突然问他:“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不会,能把醉酒的妈妈送回来的男人,一定不是坏人。” 霍子彥突然觉得,此子长大后必是人中龙凤。 许烟雨却觉得她这个儿子简直反了天了。从前他是很不喜欢跟生人交往的,所以送他去幼儿园时她曾一度担心。刚去的时候让人欺负得摔破头,也更证明了他不善交际的本性。 这孩子只跟相熟的人玩得好。可他跟霍子彥才见过几面。难道这两人还有缘分不成? 因为想着这些,见客户的时候就有点走神。好在对方就是上次被她得罪的刘总。刘总已经知道她和弘逸的关系,见面的时候十分客气,哪怕许烟雨偶尔答非所问他也不敢抱怨,就跟敬着尊菩萨似的。 像他们这种生意人眼睛最是尖,消息也最灵通。弘逸的少董还不到三十岁,和面前的许小姐年龄相仿,两人会是朋友一点儿不奇怪。更何况男人女人在一块儿,哪来的什么友情,有奸情还差不多。 许烟雨的工作室规模不大,可活儿做得不错。他既可以拿到满意的设计,又可以拍弘逸马屁,简直是一箭双雕。 许烟雨在他看来再不是那个可以揩油占便宜的女经理,反倒成了一尊金菩萨。 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就合作的细节基本沟通完毕。刘总这里预付了十万的支票订金,直接送到许烟雨手边。 许烟雨也不跟他客气,收了钱后再三承诺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并尽快将成稿交给他。 刘总却打着哈哈直笑:“不急不急,许小姐的能力我放心,能跟你们合作是我的荣幸,以后要仰仗许小姐的地方还很多啊。”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许烟雨品了品没品出啥滋味来,只当刘总是客气,也就敷衍了两句。 见了刘总后她回了趟工作室,让人直接把支票存进公司户头,随即又开车去找霍子彥他们。 这两人这会儿正在市中心某商场,许烟雨打了电话确认地址后,匆匆开车过去。等车开到目的地停好后,她又给霍子彥去电话,对方却指导她道:“上顶楼,我们在游泳馆。” 九月的天气还有点暑热,游泳是不错的选择。许烟雨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哲在游。结果一上顶楼推开游泳馆的门后,她不由愣住了。 因不是周末,游泳馆里人不多,但男男女女都有。除了她之外人人都是一身泳衣装扮。而她走进去后,目光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霍子彥。 当时他正从水里出来,一身水渍将他的皮肤衬得发亮,加上泳池里灯光一打,浑身就如闪着银光一般。 他常年锻炼身体,身材好得没话说,宽肩窗臀没一丝赘肉,配上一米八五的身高,几乎一出泳池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烟雨也控制不住看呆了。从前只知道这男人脸好看,想不到身材也这么漂亮。那腹肌那人鱼线,还有那比脸略深一些的肤色,无一不透着性感两字。许烟雨听到了自己默默咽口水的声音。 食色性也,果然男色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她甚至听到周围有女人发出难以控制的尖叫声。 而这美好身体的主人眼里却没有别人,只径直朝许烟雨走过来。他越走越近,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就愈加撩人,简直能把圣女活活逼疯。 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身后有个刚出泳池的男人走过。眼看两人就要撞上了,霍子彥却快走几步,直接搂住她的腰,也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许烟雨一个不察,撞上了他湿漉漉的胸膛。 ------------------------------------------------------------------------------ 那天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许烟雨都昏昏沉沉的。 倒是小哲和霍子彥玩得挺开心,最后分开的时候,小哲主动问对方要了电话号码,还说要常联系。 许烟雨像拎小鸡似的把儿子拎上车,冲霍子彥敷衍地一点头,随即开车离去。霍子彥也不在意,自行上了自己的车。 在回家的路上,许烟雨问小哲:“怎么好好的突然让人带你出来玩?” “妈妈,我很久没有出来玩了,你都没有时间陪我。” 说到这个,许烟雨有点愧疚:“可是也不能随便找人啊。你知道那人是好是坏?” “他是好人。有一次你喝醉了他送你回来,我在门缝里看到的。妈妈,他没有占你便宜,就是个好人。” 许烟雨吃惊地望着儿子,只觉得他这一番话无论从内容还是语句组织来说,都太令人震惊了。 好像不知不觉间,她的儿子就长大了。 “下次想出去玩跟妈妈说,我会带你去的。” “那我们下次还去游泳好吗?今天教练教了我很多,我觉得很有用。” 许烟雨嗯了两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心里却十分震惊。想不到上次醉酒让霍子彥送回家的事情,不仅母亲知道了,连儿子都知道了。看来酒这个东西都不能沾,偶尔碰一次竟会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小哲的生日过去之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上。网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许烟雨他们有些忙不过来,就另外雇了几个小姑娘做客服。这下子顾栋可乐得不行,招聘那天就数他最起劲,探着脑袋偷看来应聘的女生,就想捡几个漂亮的。 范萱就在那儿吃干醋,非要跟他唱对台,怂恿许烟雨留下那几个其貌不扬的,还甩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烟雨姐,太漂亮的不可靠,肯定干不长。回头让哪个金主看中了就跑了。普通点的好,一心扑在工作上,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许烟雨知道她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 客服来了之后,原先的办公室又有点不够用了。正巧隔壁的咖啡店生意不大好,想退了楼上那一层。许烟雨索性又问房东租回来,弄了个办公室给客服用,剩下的则用来堆放衣服成品。 手头宽裕之后,她开始考虑扩张的问题。目前看来网店的经营模式很有前途,不比他们接单子画稿子赚得少。看到这个商机后许烟雨蠢蠢欲动,又想再开一家专门经营童装。 她在法国的时候给一家品牌童装打过工,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来了黎夕这里后一开始也是专门负责童装这一块。 她自己有孩子,对开童装店就比较有信心,而且手头上有几张客户专做童装生意,到时候还能找他们代为加工生产。 她把这个想法和黎辰范萱还有顾栋一说,三人都投了赞成票,这店就拍板定下来了。范萱脑子转得快,直接向她提议:“烟雨姐,要真卖童装都不用另找模特儿,找你们家小哲就行。那孩子长得多好看啊。” 小哲长得确实好看,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这个活儿。 许烟雨回家跟儿子商量,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却关心另一个问题:“女模特儿你找好了吗?” 什么意思,这是想要成双成对让自己给他点福利?许烟雨敲敲他脑袋:“这跟你有关系吗?” “没有,只是提醒你一下。”说完小哲合上书,就往楼上走。 许烟雨追在屁股后头问他:“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我没意见。” 看着孩子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许烟雨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霍子彥。也是这么冷淡高傲,甚至话比小哲还要少。 这性格明明挺欠揍的,她当年脑子到底进了多少水,才会整天追着这男人不放啊。 得了小哲的准许后,许烟雨就乐呵呵地筹备去了。网络那一块依旧是交给顾栋,反正上一家也是他做的,已有了不少经验。 设计方面主要是许烟雨自己在弄,黎辰帮着跑厂商做样衣。范萱和新来的另一个同事则忙着联系女童模特儿的事情。小孩子的模特比较比较少,好的特别抢手,档期也排得很满,差一点的他们又看不上,一时倒陷入了僵局中。 某天许烟雨接儿子放学,在车上的时候小哲主动开口道:“你有没有找到女模特的事情?” “怎么,你有好的人选吗?” “孙月莹说她想要参加,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孙月莹?许烟雨面前出现了一张活泼漂亮的脸孔。小莹的父母长得都很不错,在强强联合的基本下她自然也是个美人胚子。难得的是她性格还挺外向,不怕生也不矫情,做模特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 “她怎么知道这个事情?” “我说的。” “你连这个都跟她说,你们现在关系不错啊。” “她每天都缠着我。我请她舅舅去说过的,没有用,甩不掉。” 许烟雨心想这孩子的口是心非到底像谁了。要真像他嘴里说的那么讨厌,又何必把当模特儿的事情告诉她。是嫌平时见得不够,离开学校还要再见几面吗? 明明就是喜欢的,偏偏还要嘴硬。这世上有些男人从小就这样吗? 既然小哲提到了小莹,许烟雨当天晚上就给连翘楚打了电话。对方在电话里一听是给工作室开的网店当模特儿,立马来了兴趣,拉着许烟雨聊了大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后她转头问女儿:“真想去拍吗?” 小莹点头如捣蒜。 连翘楚就冲丈夫孙晋扬哀嚎:“这可怎么办,这孩子有当明星的意愿,不妙啊。” “有什么不好的,莫立仁干得也不错。” “他是男的,当然不一样。咱们这样的人家进娱乐圈可不多,他是个特例,从小独立惯了。再说男人在这一行吃亏不大,他们家的家底也能保住他不做那些污糟事情,女孩子就不同了。” “你怕以我们家的财力保不住女儿?开玩笑,谁敢冲我女儿下黑手,我让他倾家荡产外加牢底坐穿。” 小莹在旁边听了父母的对话直翻白眼:“我只是为了许哲才接的,你们不要误会啦。” 这下当妈的又开始犯愁了,小小年纪谈恋爱什么的,实在不妙。 小莹不理会她的担心,又加了一句:“我能让表舅舅送我去吗?” 这话一出,连翘楚夫妇皆是一愣:“为什么?” “给表舅舅制造机会,早点娶个表舅妈回来。” 连翘楚八卦心更重些,冲女儿招招手:“你什么意思,说来我听听。” “表舅舅喜欢小哲的妈妈。” 连翘楚大吃一惊:“怎么会?难道说……” 她拍拍孙晋扬的手臂:“子彥从前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看上计铭如,还跟这种人早恋。第一次见许烟雨我就在想,是不是搞错了。那个才是他看起来会喜欢的类型,计铭如这样的,根本不是他的菜。” “你们家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常年在国外,我也不清楚啊。不行,我非得弄清楚不可,要真是许烟雨不是计铭如那我非得乐死。我可不想有那么一个眼高于顶的表弟媳妇。” 出于打散霍子彥和计铭如的目的,连翘楚很乐意给表弟打一个电话,拜托他某天抽出空来,送小莹去工作室定好的摄影棚拍照。为探对方的口风,她特意加了一句:“烟雨也会去哦。” “我知道。” 霍子彥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可这句“我知道”却给了连翘楚无限的遐想。究竟是他知道许烟雨会去,还是只是记下了拍摄的日期和地点?而且他这样的大忙人竟没有拒绝自己,反倒一口应下。 连翘楚觉得自己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到了定好的那一天,许烟雨一早就带着小哲去摄影棚,把工作室交给了范萱他们。小哲是个安静的孩子,在镜头前十分得酷儿,从头到尾就一种表情。 好在他长得漂亮,衣服怎么穿都好看,摄影师逗了半天不见他有笑容,就对许烟雨道:“也没关系,有些人走这种路线更受欢迎,小大人嘛。” 许烟雨也挺满意拍出来的成品,有一种时尚大片的味道。 拍了一组后她抬手看看表,又走到外间向门口张望,琢磨着小莹和她母亲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霍子彥领着孩子走了进来,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就是孩子的父亲。 一见到霍子彥,许烟雨立马尴尬到不行。那天在游泳馆发生的一幕控制不住地从脑海里蹿出来。 霍子彥坚实的胸膛,发达的肌肉,有力的手臂,以及带着点氯的气息,一股脑儿全都朝她扑了过来。她至今记得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近距离观赏的时候简直让人血往脑门上涌。 很多年前,她曾完整地拥有过这具身体。那一夜的燥热与不安仿佛近在眼前,她甚至能听到两人紧紧相贴时发出的厚重的喘息声。 汗水夹杂着体液挥洒,那是年轻时的她最为放纵的一次。   ☆、第35章 殷勤 小莹拍摄的时候,许烟雨一直有点心神不宁。 倒是霍子彥一脸自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摄影师对他的小侄女提诸多要求。 小莹和小哲完全是两种风格。她喜欢笑,也外向活泼,简直一刻都安静不下来。摄影师就抓住了她的这一特性大拍特拍,并且越拍越来劲儿,一口气让她换了七八套衣服,拍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完。 小莹虽然累却格外兴奋,拉着小哲的手吵着要拍情侣装。摄影师十分大方,又额外送了他们一套。 只是这一路拍下来就到了中午,许烟雨租了这棚一整天,打算吃过午饭后再开工,毕竟大家时间都难得。至于霍子彥嘛,她十分希望他吃过午饭就能先回去。 可霍子彥就像一下子卸了所有的生意成了个闲人似的,竟一点回去的打算也没有。吃过饭后他们先去挑早上拍的那些。摄影师十分满意他的作品,像现宝似的拿着电脑请两人观看。 许烟雨一路看下来只觉得一动一静十分有意思,心里满意到了极点。 结果霍子彥一言不发,最后却突然来了一句:“我觉得不妥。” “哪里不妥?”许烟雨和摄影师同时问。 “不是说拍得不好,”霍子彥先安抚摄影师,“照片拍得相当好,也拍出了两个孩子的神韵。但整体风格不够统一。” 他转头去看许烟雨:“你这不是给孩子拍写真,又或是上杂志用,你这是开店的模特儿照,衣服固然重要,但风格同样重要。你打算走什么样的路线,整家店的规格档次定在哪里?这些都需要考量。两个孩子本身都很出色,但风格相差太多,一个太静一个太动。适想你点进一家店,里面的男童面色凝重一本正经,旁边的女童风格跳脱笑容灿烂,你不觉得违和吗?” 不得不说霍子彥真是个做生意的人才,哪怕只是一家不起眼的网店,他也能说出许多门道来。许烟雨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两个孩子风格不能相差太多,哪怕是童装店,既然要走精品路线就必须定下个基调来。 可是,该走动还是静的路线呢? 霍子彥又说:“如果你想走高端,保守起见静比动来得更好。小哲的这一套我觉得不错,至于小莹,你可以选择换模特,也可以试着再拍一套。” 旁边两个孩子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听到这里小莹抬头嚷道:“还是我来吧,我觉得表舅舅说得对,静比动好。再说啦,让许哲动也是不可能的,他就是一根大木头。” 大木头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于是那天下午,除了一开始小哲又拍了几套外,剩下的时间全是在跟小莹做斗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一个动如疯兔的女娃娃指望她一下子静如处子是不可能的。 摄影师需要时间跟她磨合,也需要时间来抓住孩子的神韵。这一项极费功夫,但当照片真的拍成了后却有了令人惊艳的效果。 原来安静的小莹竟有这样一面,和她平时判若两人。连她自己看了都不相信:“这真的是我吗?许哲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比你平时好看。” 得了这话的小莹接下来的时间都在冥思苦想,如何压制住体内过于疯狂的性格,让自己变得略淑女一些。 结果她发现,这真的挺难的。 挑照片的时候许烟雨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她觉得哪怕衣服再次,就凭这两个孩子的颜都能勾得一大堆父母来下单了。 当然她并不打算偷工减料,反而准备精益求精,朝高端童装品牌一路努力。 怎么也得对得起两个漂亮的小模特儿啊。 她和摄影师好好聊了聊,又约定以后继续合作的事宜。正准备拷了照片带回工作室慢慢挑,手机却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个讨厌的声音。这人姓朱,是某家公司的小老板,最近跟他们工作室有生意上的往来,整天找机会给她打电话。 一开始许烟雨敷衍过他几回,渐渐的却觉察出不对来了。这男的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冲着工作室来,而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许烟雨长得确实挺漂亮,虽然瘦些,但胜在五官精致。因为这个她工作的时候没少让人用眼神吃豆腐。可像这位朱老板这么直接的,还真是少见。 朱老板一开始就邀她吃晚饭,许烟雨当然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情。” “许小姐,别这么不给面子。我约了你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你回回都有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朱老板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有事情。你也知道我们工作室前段时间出了事情,人都跑光了,积压的工作得我来做啊。” “怕什么,我送你两个人替你做就成。” “那不成,那怎么行呢。” “许小姐,你不是故意不给面子吧。” 确实是,可她不能直说:“不是的,您别误会。” “许小姐,咱们可是合作伙伴,吃顿饭不是这么困难吧。你要老这么躲着不见人,我就要怀疑你的诚意了,那咱们下半年也没必要继续合作下去了。” 这是拿订单在威胁她了。许烟雨心头火起却不能暴发,只能继续在那儿赔着小心说好话。 一旁的霍子彥有些听不下去,他喜欢的女人,为了一点点钱却要这么低三下四和人说话,实在很令人不悦。电话那头明显是个流氓,想借机占便宜。霍子彥想到这儿直接上前,一把夺过许烟雨的手机,直接挂断电话。 “哎,你怎么……” “很晚了,吃饭去吧,两个孩子都饿了。” “可我还在谈生意呢。” “皮肉生意,没必要再谈。” 霍子彥强势地下了结论,随即招呼两个孩子一起出门。摄影师自然是不会跟去的,于是晚餐于了两男两女的组合搭配。 许烟雨有点恼火,却承认霍子彥说得对。像朱老板这样的人确实不能惯着,你向他低一回头,下一回他就会得寸进尺。 好在工作室现在业务量还可以,已经走上了回本的道路,丢了朱老板那个色胚的生意,许烟雨也没多心疼。 只是问霍子彥讨要手机时语气略不和善,总像是对方欠他似的。 吃饭的时候小莹还在那里向小哲讨教如何扮酷,许烟雨看她这么执着,好心劝她道:“算了,这个你学不会。他从小就这样,你要学他得累死。” “可我也想做个温柔的女孩子啊。” 霍子彥拍拍她的头:“你只要做个女孩子就好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连小哲也跟着翘了翘嘴角。小莹懊恼地哀嚎一句,却不敢对霍子彥说半个不字。 霍子彥一抬头,正好对上许烟雨的眼睛,看对方笑得满脸灿烂,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刚才被姓朱的搞出来的那点不愉快立马消散不见。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怀,准备回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姓朱的底细,务必要让手下人将他弄得倾家荡产才好。这种色胚做生意不可能完全干净,在男女关系上没有底线的人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许烟雨则是迅速低头,完全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能假装盘算着童装店的事情,想着该怎么设计店面首页才好。 她请的那个摄影师手脚很快,没几天就把后的照片精修好了传给她。而顾栋那边也与网站联系过,双方签定了合同后就开始往上传照片,顺便也开始打广告。 至此许烟雨今年的目标已经全部完成。她暂时不打算再开拓新的领域,就把这两项好好做下去就好。当然老顾客的单子也依旧在接,但重心已慢慢地向自己的品牌倾斜。 给人打工永远不是个事儿,必须得想办法打出名气来才行。 黎辰看着这几个月的业务报表,不由感叹:“如果我姐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也会高兴的。” 又过了几天,范萱带回来一个消息。说跟他们有过合作的朱老板因偷税漏税被抓了起来,现在公司面临破产的局面,简直是一夜倾家荡产的结局。 顾栋就在那里评价:“这个姓朱的肯定是得罪人了,要不也不会栽得这么惨。偷税漏税,他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怎么刚好现在查上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通通关系就成了,搞在破产必定是他自己作死。我以前就说,就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迟早出事儿。” 范萱就笑骂他:“马后炮。” 不管顾栋是不是马后炮,他的话却给了许烟雨一定的启发。朱老板前一阵儿还好好的,还在电话里威胁自己就范,怎么才几天功夫就成了阶下囚。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蹊跷。 可会是谁出的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太过荒唐,直接压下不再去想。 霍子彥那边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秘书向他汇报完这一事情后,他头都没抬,就像这事儿不是自己出手的一般。反倒关心起另一件事情来:“许烟雨的设计怎么样,办好了吗?” 秘书点头称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办妥了。” ------------------------------------------------------------------------------- 都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许烟雨的工作室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突然迎来了转机。 契机竟是在她给计铭如设计的那套礼服上。 也不知道是谁拿到了那份设计,并将它做成了成衣。紧接着国庆期间活动不断,有个挺受关注的名媛在一次晚宴上穿了那件衣服,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就此工作室的名声一炮打响。 那个名媛事后给许烟雨来电话,亲自说了抱歉,因为未得许可擅自拿了她的设计来做成衣。并主动提出赔偿和解。许烟雨自然不会要她的赔偿,反倒十分感谢她的“自做主张”。 对方在电话里笑得十分甜,声称很喜欢她的设计,请她过段时间去府上一趟,替她再设计几套衣服。临近年底应酬增多,名媛的衣柜里也该上新装了。 挂了电话后许烟雨愣了很久,简直不敢相信天上竟有如此掉馅饼的事儿。因着这桩事情,工作室工作量激增,尤其是她,一下子成了时尚圈的新宠,名声俨然是打出来了。每天打电话来洽谈业务的人不计其数,令她有种一夜爆红的错觉。 可那名媛是怎么拿到设计稿的?许烟雨在电话里隐约问起过,但对方含糊其词并不愿多说。 这张设计稿严格来说是黎夕改的,改成之后只拿给计铭如一个人看过。许烟雨绝不认为计铭如会好心到替她打开市场。可她们这里虽有这张稿子,却从未再给过任何人。 许烟雨潜意识里总觉得黎夕的死和这张稿子有关,所以警方调查一结束,稿子被她束之高阁,再也没拿出来过。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计铭如那里流出去的,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突然间的爆红是福还是祸,她竟有些捉摸不透。 但不管怎样,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总也不会拒绝。工作室陷入了空前的繁荣之中,连网店的生意也跟着水涨船高。普通人请不了许烟雨做设计师,但买一件工作室出品的衣服还是可以的。 生意激增的结果是人手根本不够用。不仅人手不够,连工作场地也显得十分狭窄。网店生意一好,库存就必须增加,工厂那边加班加点地做,她这里却没有地方来摆。最后不得已只能租了后头的一间两层的旧民居,当作临时仓库。 这样一来楼上的仓库就空出来了,许烟雨把它辟成几格当办公室,她和范萱等几个老员工都搬了上去,楼下则留给了新招的几个设计师和网店工作人员。 搬到楼上的那一天范萱乐得都想掉眼泪:“烟雨姐,你说到底是哪路神仙开了天眼,给了咱们这么好的机会。想想当初没走真是对了,前几天我还碰到丛丽丽她们几个,一个两个眼睛里都写着羡慕。要知道她们从咱们这里走了后工作找得也不怎么样,公司规矩严钱又给得少,还不如我潇洒自在呢。对了烟雨姐,咱们是不是该涨工资了?” 工资的事情许烟雨从不一个人做主,她总是跟黎辰商量。不过她也觉得该给范萱他们涨点工资,“开国元勋”嘛,怎么也得有点福利。 黎辰对这个事情十分赞成,给范萱和顾栋每人一个月加了两千,给许烟雨则是一口气加了五千。这一下许烟雨的月收入瞬间破万,手头轻松了许多。 关于这个加工资的幅度,她其实有些不安。但黎辰却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一个人撑起这个工作室不容易。再说了,这次的设计是你做的,工作室全托你的福才能有这样的局面,我还嫌给你加得少了,要不加一万好不好?” 许烟雨赶紧拒绝,她不过是个打工的,没理由拿那么多工资。更何况之前那个姓廖的名媛打了一张支票过来当作是买设计稿的钱,她看了一下至少十万,黎辰一分不要全给了她,害得她十分不好意思。如今她怎么能再大幅涨工资,回头办公室真该有闲话了。 黎辰对她的好感她其实知道,可她没办法回应。她现在完全陷入了感情的泥沼里,一个霍子彥一个莫立仁已是够呛,哪里还能再应付一个黎辰。 于是她只能装疯卖傻,全当不知对方的一片痴情。 但不管怎么说,钱她确实赚了不少。因为那张十万的收票,她手头一下子宽裕起来。可这个数字十分敏感,令她不由想起了另一桩事情。 前一阵子她在酒店门口撞坏了霍子彥的车,当时他说修理费各种加起来大概十万。如今过去这么久了,他的账单一直没有寄过来,反倒令她七上八下。 她不想欠人情,可对方一直不说她也不想主动联系,省得让人觉得她是借机勾引他似的。她如今是莫立仁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因为工作量突然飙升,许烟雨这段时间简直忙得如陀螺转。虽说和莫立仁确立了恋爱关系,却是很少见到他。 他也是个大忙人,天天飞这儿飞那儿的,很多时候人并不在s市。不知为什么,每次他打电话来说要出差时,许烟雨心里总松一口气。明知道这不是男女恋爱时该有的状态,偏偏她就是控制不住会高兴,想到这里,她又觉得颇对不起莫立仁。 但工作一忙起来,这种愧疚也就暂时被压了下去。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加班,每天都要忙到九点多才回家。周末也不例外,害得小哲只能在拍照片的时候才能见她一两面,每每见到总是抱怨连连:“妈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了?” 他说话时的表情十分逗趣,有几分搞怪的意味,像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许烟雨心头一动,总觉得他这段时间变化很大,再不是从前那个略固执的小男孩。现在的他,真成了和同龄人一般的模样。 是康复中心的训练有用,还是孙月莹小朋友的功劳更大?许烟雨一时也还真分辨不出来。 因为儿子抱怨,她不得不改变加班策略,平时工作时间延长,至少十点过后才会走。但周末会尽量空出来,陪孩子到处去玩。 小哲对这个变化还算满意,反正平时九点他也睡了,妈妈再多加一两个小时的班对他没有差别。 许烟雨为了孩子长大后的那套婚房,再怎么辛苦也能努力扛着。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十月底的时候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已不是那么舒服。那天晚上许烟雨一个人在工作室加班,忙到快九点的时候听得楼下似乎有敲门的声音,倒把她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从没人来工作室,而员工都有钥匙,完全没必要敲门。这个时间谁还会来这里? 许烟雨心里有点害怕,想当作没听见。可又怕是小偷以为里面没人,借机进来偷东西。她站起身环顾办公室,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根棒球棍。 这是白天的时候管杂物的小冯拿来给她看的,为了下次拍照的时候当道具用。许烟雨立即走过去拿起棍子,然后小心下了楼。 当她下到一楼的时候,又听得二楼手机响。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恐怖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接电话,却听到原本消息了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门口确实站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人,瘦瘦的个子挺拔的身姿,不像是个猥琐的人。 不知为什么,许烟雨心里一下子蹦出了霍子彥的名字。这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全感,像是为了寻找帮助一般,她急急走到门口去开门。 可当她站在玻璃门前时,却一下子愣住了。来的确实是个帅哥也是熟人,却不是霍子彥。 莫立仁隔着玻璃冲她摆摆手,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许烟雨一下子又想笑,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什么鬼啊小偷啊的,其实全是她幻想出来的。 包括那个身处危险时会想起来寻求保护的男人,一样只是她的幻想。 她打开门放莫立仁进来,对方一看她手里的东西就笑:“怎么,当我是小偷?拿那么大一根棍子,这是准备往死里打的节奏啊。” 许烟雨赶紧把棍子往旁边一扔,讪笑两下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宵夜。”莫立仁举起另一只手,晃了晃白色的袋子。 这似乎有点恋爱的味道,却让许烟雨十分不习惯。 两个人走到一张空的办公桌前,莫立仁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有粥有点心,还有微温的饮料。但都只有一份。 “你不吃吗?”许烟雨问。 “我吃过了。收了工和同事吃宵夜,突然想起你来了,就给你带了一份。我听说你最近时来运转,生意很不错啊。” “还好还好。”许烟雨客气两下,坐下来喝粥。额前的一绺头发不大听话,在她低头的时候总是掉下来。 她怕掉进粥碗里就夹在耳朵后面,结果一会会儿的功夫又跑了出来。弄了几次后头发都不听话,她不免有些懊恼。 就在这时莫立仁出手,直接撩起她那一绺头发,微笑道:“我来扶着,你慢慢喝。” 灯光下,他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暖意,看得许烟雨心头咯噔一下。   ☆、第36章 合作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凑得太近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到。 许烟雨一下子有些食不知味。莫立仁很自然的动作却搅得她心乱如麻,她赶紧往后一仰头,把头发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然后捧起粥确定。 “没关系,我抬着头吃,这样就不怕了。” 对方的疏离莫立仁怎么会看不见,却依旧不动声色,脸上也没有半丝尴尬的表情。他直接用手捏了块点心送进嘴里,很自然得吃了起来。 许烟雨有点心虚,把脸埋在粥碗后面,不敢看对方的表情。结果这顿夜宵吃得十分不消化,连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莫立仁起身在办公室里随便走着。这里和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整齐开阔不少,细节布置也更有味道。许烟雨还曾想找人重新装修一下,但实在太忙腾不出手去干这个。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挂了很多模特的照片,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工作室新出的作品。莫立仁站在台阶上一路看过去,突然开口道:“把我也放这里怎么样?” “什么?”许烟雨咽了口粥,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听说你们最近很红,生意接了不少。我们圈子里也有不少人想跟你订衣服。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生意?” “你也要跟我订?可我不太擅长男装,男装这一块有别的设计师负责,你要看看他的作品吗?” 莫立仁站在那里转身冲许烟雨一笑,浑身透了一股衣架子的味道来,哪怕是块破布堆他身上也同样好看。他边笑边道:“不是订衣服,是做代言人,有兴趣谈谈吗?” “咳,咳!”许烟雨一口粥喝进了气管里,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莫立仁无奈耸肩,过来替她拍背后顺气,还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太高兴了?你表现兴奋的方式倒挺特别。” 许烟雨咳得晕天黑地,听到这话扭头瞪对方一眼。她那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这一瞪看上去就别有风情。莫立仁只觉心头一动,立马抱住她的肩膀,整个人欺了过去。 许烟雨刚刚平复了几许,一看男人的俊脸离她还不到十公分,吓得直往后仰。可莫立仁手里极有劲儿,轻轻松松就把她搂了回来,让她简直无处可逃。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许烟雨一下子想起了前一阵子在游泳馆的经历。同样是被男人这么搂着,同样离得这么近,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同。上一次是心悸,这一次却是紧张。难道是因为霍子彥那天没穿衣服的缘故? 一想起那光滑皮肤充满力量的肌肉,许烟雨脸一线,捂着嘴又咳了起来。借着这个由头,她很自然地推开莫立仁,直接冲进了洗手间,砰得把门一关。 莫立仁静静地站在桌边,看着消失的背影,手里却仿佛还在对方温热的体温。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如果刚才不推开,他应该已经吻下去了。 许烟雨在洗手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得她觉得对方都应该走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莫立仁还在,手里翻着他们工作室的成品目录。 “我指定你,新创一个男装品牌,由我做代言。你觉得怎么样?” “立、立仁,”许烟雨艰难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们现在情况好多了,你完全没必要……”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赚钱而已。你们现在处于上升阶段,我见有利可图来分一杯羹罢了。我要只是为了给你送钱,当初为什么不来。你放心,我没那么高尚。” 说这话的时候他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就是想关心她保护她,偏偏说得这么市侩。当初许烟雨这里境况不好的时候,他就想过帮忙。或是帮着宣传或是直接拿钱给他。可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直接出手,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所以他才忍到现在,眼见着工作室有了起色,他撒谎的时候也有了几分底气。有钱不赚王八蛋嘛,就让她这么看待自己好了。 “可是,你的出场费太高,我们庙小负担不起啊。” “那就这样。”莫立仁把杂志一合,再次凑到许烟雨面前,“我入股,这个品牌算我跟你们一人一半,我给自己的品牌代言合情合理。以后有了钱大家一起赚。你也不想一直小打小闹吧,我看过你们网店的衣服。设计精良风格鲜明,档次却不够高。无论是面料也好模特也罢,针对的市场也是大众市场。这样的品牌做一做没什么,可你就不想做一个真正高大上响当当的牌子。现在现成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至少考虑一下。” 许烟雨必须承认,莫立仁的提议戳中了她的软肋。每个设计师都梦想做高端品牌,请如云的大牌模特甚至明星来扫秀。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几条商业街的中心地带开品牌店,订单从年头排到年尾,甚至要等上几年。 可这样的梦实在太大,从前她也只敢想想而已。现在莫立仁出现了,似乎将她的梦想推得离现实更近了一步。 只是这样的人情她要怎么偿还? 莫立仁见她发呆皱眉一副纠结的模样,心里十分好笑。那一刻有种温馨的感觉从心头流过。他想也没想就凑了过去。许烟雨眼见他的脸在面前放大,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撇头,原本该亲在唇上的吻就落到了脸颊上,轻轻的指过,就像被风扫过一般。 尴尬在两人心头滋生,尤其是许烟雨,一张脸红得要命。她赶紧转身收拾桌子上的宵夜,就当刚才的一幕从未发生。莫立仁也不多提什么,两个人默默无语收拾东西,最后一起离开了工作室。 第二天许烟雨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莫立仁助理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提出见面,商谈合作品牌的事情。 许烟雨暗暗咂舌,她昨天以为对方只是说说的。尤其在拒绝了他的吻之后,她还以为这事儿肯定得黄。没想到莫立仁还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 生意摆在面前没有不做的道理,许烟雨和对方约好了地点,直接就过去谈细节。谈了差不多一个早上,中午的时候莫立仁忙完工作过来找她,顺便约她吃饭。 点菜的时候许烟雨轻声道:“我还是觉得这个不太妥,有点假公济私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工作。”莫立仁却直接打断她的话,片刻后又道,“不许你堵我财路。” 许烟雨就笑了,觉得这男人真有点无赖样。 点完菜后两人坐着喝茶等上菜,许烟雨想起昨晚的那个吻有点不自在,也就没开口说什么。莫立仁则是电话不断,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 听了这电话频率,许烟雨愈加肯定莫立仁不缺钱,他提出合作完全就是在帮自己。可她却没办法拒绝。一来怕伤对方的心,二来工作室也不是她的,如果莫立仁越过她和黎辰去谈,回头黎辰再把工作布置给她,实际上是一样的。 除非她辞职离开,可以莫立仁的手腕和背景,她无论去到哪里他都能把生意送上门。与其这样还不如帮帮黎辰,告慰黎夕的在天之灵。 许烟雨头一次觉得,和一个太过强势又太过有钱的男人谈恋爱,也是一件挺有负担的事情。 当菜都上来后,莫立仁终于挂了电话,冲对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今天电话特别多。早知道该把手机留助理那里,陪你安静吃顿饭才是。” “没关系。” 许烟雨笑着拿起筷子,刚夹了一片腰花准备吃,一抬头却见餐厅门口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霍子彥和计铭如。女的挽着男的的胳膊,一进门就有经理上前招呼,似乎要把两人往楼上的包间引。 许烟雨手一抖,腰花就掉进了碟子里。莫立仁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回头一看倒是笑了。他抬手冲那两人挥挥,还是计铭如先看见的他,拉了拉霍子彥的衣袖:“立仁在那边。” 于是两人过来打招呼。 计铭如先前没留意坐对面的人是谁,还以为又是莫立仁模特圈里的某个小嫩模。走近一看是许烟雨,她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冤家路窄,她真恨自己眼睛太尖。 许烟雨已经放下了筷子,拿着茶杯不停地喝茶。她知道自己在紧张,可紧张什么却说不清楚。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倒是两个男的坦坦荡荡。打过招呼后莫立仁还主动邀请对方:“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不了。”霍子彥清淡的声音响起,“我们约了人,时间差不多了。” 计铭如巴不得赶紧走,冲莫立仁笑笑道:“表哥,我们改天再约,记得带上你的女朋友哦。我请你们吃饭。” 莫立仁笑着应了,霍子彥却是面无表情,直接转身走人。因为走得快,计铭如没跟上,手就从他的胳膊里滑落下来。 许烟雨拿着茶杯看他走远的背影,心里只觉得钝钝地疼。 ------------------------------------------------------------------------------ 和大人物合作自然规格也是不同的。 画设计稿什么的难不倒许烟雨,莫立仁也不会挑她的刺。无论她送上什么作品,对方永远一个字:好。 在这种被捧被赞美的情形下,许烟雨自己都有些飘飘然。幸好她天性冷静,没有在这条路上走歪。 设计定稿后自然是制作成衣。莫立仁认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不找大工厂也不会去光顾小作坊,他请了专业的裁剪师和许烟雨一起,拨了个工作室给他们手工制作每一套衣服。 用他的话说,既然是打精品牌,那就什么都不能马虎。从设计到用料到裁剪,都必须精益求精。哪怕是衣服上的一粒钮扣一根缝线,都得挑最好的。 许烟雨从前哪有这种待遇,画稿子都来不及,自己做成衣简直是奢侈。偶尔做一两件也是过过瘾而已。 但莫立仁不差钱,先期投入钱花得跟流水一般,他却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每当许烟雨犹豫的时候,他总这么劝她:“既然这么多钱都砸下去了,也不在乎这一笔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在这种忽悠和推动之下,许烟雨渐渐发现自己真的开始离梦想越来越近。 这是跟莫立仁合作最大的好处。但坏处也不是没有。 大模特要求自然高,他又是亲自代言,成衣完全按他的体型剪裁,穿上身上真是闪瞎人的眼儿。 衣服漂亮人也漂亮,照片自然也要漂亮。国内的那些摄影棚他已然看不上眼,于是提出要去国外。 许烟雨当时正拿划粉在布料上划裁线,听到这话后手一顿,线就划偏了。她一脸无奈望着对方:“大模特,你这样的规格,我们小工作室跟不上啊。我们半年赚的还不够你先期投入的。” “投入越多赚得也多。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富贵险中求。” “对您来说不过九牛一行,对我们来说却是倾家荡产。你知道去一趟欧洲得花多少钱?就为了拍几套照片?” “如果你想成为知名设计师,这种小家子气的话就不应该再说。手头有一万舍得花两万的人才能在这个行业里闯出名堂来。保守的做法在这一行行不通,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花多少钱下去,意味着有什么样层次的客人会来光顾。你在这个品牌上每卖出一件,就够你开网店赚一年,你觉得值还是不值?” 许烟雨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如果她也这么有钱的话自然可以豪气。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莫立仁看她一脸纠结,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别担心,你的机票我会出。就当是你这个做女朋友的陪我出去玩一趟,如何?” 许烟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那只手上,迷迷糊糊的竟是答应了下来。等到晚上回了工作室跟黎辰一说,才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倒是黎辰十分赞成:“我觉得不错。其实我们也不用去多少人,摄影师咱们这里的莫先生肯定看不上,他应该会带自己御用的去。咱们嘛,去你一个也就够了,别人去了也没用。” 确实如此,这个品牌与其说是两家合作,倒不如说是许烟雨和莫立仁在合作。只不过借了工作室的钟头,到时候自然会分一杯羹。黎辰虽然有点嫉妒莫立仁对许烟雨的呵护,却也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出一点点小本钱,将来的回报却是大大的,而且名声这种东西是无形的资产,一旦打响工作室的名头,以后自会有人送钱上门。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姐姐黎夕很像,都挺有经商头脑。 于是去欧洲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许烟雨事先跟莫立仁再三叮嘱,到了目的地必须开两间房,她绝对不做什么共处一室的丑事儿。 莫立仁知道她的龟毛脾气,无论说什么都一一答应。这才哄得她回家收拾行李。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欧洲也是入冬的时节。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许烟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莫立仁立马就要当街脱大衣给她披。 许烟雨吓得赶紧阻止他,对方却笑:“这里不是国内,不会有人认识我们。” 结果话音刚落,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挑美女就走了过来,用一口好听的英语跟莫立仁打招呼,并且最后还要了张合影。 许烟雨给他们拍完照把价值不菲的相机还给美丽女郎,冲莫立仁嘲讽地笑笑。对方耸耸肩,厚着脸皮道:“没办法,太受欢迎。” 拍摄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在棚内之外,莫立仁还提出拍几套外景。就着欧洲各国的风情做背景,拍了无数套堪称时尚大片的精彩作品来。 而许烟雨在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工作,只是每天跟着他跑,临时充当他的助理。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所有的工作完成,成品精致得出乎想像,简直把许烟雨看呆了眼。 她当时心想,这辈子哪怕不能成名,这么一套作品也就值得了。 莫立仁换了自己的衣服过来拍她肩膀:“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着回去后拿给同事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应该会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个男友吧。不过,我们先不急着回去。” 许烟雨抬头:“还有事情?” “当然,最近宴会很多,你和我一同出席几个。我介绍一些圈里的朋友给你认识,对你以后的事业有好处。” 明知道对方不止是这个用意,可许烟雨还是不争气地同意了。他抛出的诱惑太大,大到她无数拒绝。 于是那天晚上被化妆师折腾了两个小时后,许烟雨以一种脱胎换骨的姿态出现在了宴会厅现场。 东方人,骨架虽偏小,五官却够精致。而且胜在比较少见,加上莫立仁这位男伴,许烟雨甫一入场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莫立仁带着她四处和人打招呼。她在法国待了五年,英语法国都不错,跟人交谈也不紧张,表现得落落大方。 就在他们和某位财团的董事和夫人碰杯的时候,宴会厅里突然又起了一阵骚动。和这个动静一比,许烟雨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点声音实在不算什么。 她注意到眼前财团夫人突变的脸色,好奇转过身去看。这一转头就看到了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画面。 霍子彥一个人立在门口,却毫无疑问成为了满场的焦点。许烟雨认识他这么多年,不得不承认今天是她见过对方最迷人的一次。 他从外头进来,还穿着外套风衣没有脱,修长的风衣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格外高大,也显出几分潇洒的味道来。偏偏他脸上一点庄重的感觉也没有,冲旁边的人一挑眉的时候竟给人一种妖孽的感觉。许烟雨从不知道他也有这样的一面,随兴洒脱充满了男人才有的风情,简直让人心都为之窒息。 她甚至听到一旁的财团董事竟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嘴里赞叹之声连绵不断。而环顾四周,那些向来眼高于底自视甚高的社交界宠儿,脸上都少见得露出了花痴的神色,仿佛之前那些个高傲冷淡矜持的脸孔都只是面具一般。 原来他们也会变脸,未变的时候只是因为美色不够。当真正的惊人的容颜出现后,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 许烟雨心想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男人竟爆发出如此大的魅力。从前是她没有挖掘出还是他掩饰得太好。 霍子彥却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示意身边人过来,当众替他脱去外套。按理说都进场了才脱外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偏偏他做起来理所当然,在场诸人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那一举手一投足,真正透露着贵气和霸气。 这男人有夺人心魄的能力。许烟雨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霍子彥脱了外套后一手插袋慢慢朝这边走来。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一步,潜意识想要逃避。 可她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事实上霍子彥上过来同莫立仁打招呼了,两人现在虽然为个女人伤了点兄弟情谊,但表面看起来却和从前一样。 至于那个某财团的董事长和夫人,自然也是借机过来聊了几句,这一圈人除了许烟雨个个非富即贵。她是最穷的一个,也是最矮的一个,很自然也就成了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几个人寒喧过后,霍子彥先行离开,刚走出几步就被女人包围。那些自诩自统高贵的欧洲名媛一见到东方帅哥竟也是挪不动腿儿,想着法子往霍子彥的身边靠。 许烟雨看他走入人群游刃有余的样子,想来这种场合已经历不止一次。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和他没有走到最后,否则她如何适应这样的生活,又如何应付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就是莫立仁,现在看来两人也不可能修成正果,她终究离这个世界太远,强行闯入只会自讨苦吃。 想明白这一点后,许烟雨那晚反而轻松了许多。宴会厅人太多,待久了不免胸闷,她借口出去透气暂时离开莫立仁身边,想要拐到外面的花园里散散心。 谁料这酒店造得跟迷宫似的,她刚走出没多远已是迷路。想要找个人问问路,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所有的路看起来都差不多,岔路又很多,在拐了七八弯之后,许烟雨终于得承认,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第37章 激烈 酒店的路上上下下,若像切蛋糕似的看切面的画,就会发现很多路其实都有坡度。 像许烟雨这样乱走一气的,原本宴会厅在三楼,这会儿已经顺着斜坡走到了五楼。可她还犹不自知,以为自己还在同一楼层,心里不由纳闷。这酒店从外面看也没大得跟紫禁城似的,怎么偏偏就这一层死活绕不出去了呢? 她没带手机,一路走来也没碰着人,连个求助电话都打不了。最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懒懒地靠在某扇门前歇力。 这门左右各一扇,目测约有近三米高,金色浮雕样式,似乎还特意做旧了,显出几分旧时欧洲的古朴典雅来。许烟雨实在走不动了,想着门里或许有人,便抬手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响起,但等了半天没人应。 她又敲了两下,依旧没反应。也不知是否是好奇心驱使,她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扭这门竟是开了。 看着厚重的大门开起来却异常顺利,许烟雨微微向里探头,只看了一眼便是呆了。 原来这是一个室内泳池。许烟雨见没人便走了进去。 这屋子大约有两百多平米,中间是一个国际标准的八道泳池,靠左手边的角落里还内里分布着三四个小的圆形浴池。走近一看里面水波粼粼,似乎还能感觉到一阵暖意。许烟雨蹲下身来撩了一片水花,只觉掌心暖暖的,细闻还有淡淡的香味儿。 她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许烟雨十分无语,刚想起身离开,却听门口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吓得她整个人一哆嗦,有种做坏事让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来人已经进来了。许烟雨赶紧起身想解释几句,一个英文单词都没蹦出来,对方倒先开口了:“好玩吗?” 竟是霍子彥! 许烟雨猛的抬头,和对方来了个四目相接。霍子彥依旧是那副模样,一只手插裤袋里,有种随兴的风度,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不再像平日里那般严谨古板。 只是这笑怎么看都带了几丝嘲讽的意味。 “我迷路了。”许烟雨老实回道。 “欧洲行有意思吗?”霍子彥却不理会她,只问自己关心的。 “还可以,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旅游的。” “难道不是假借工作之名谈恋爱之实?” 这话透着一股酸意,但只有霍子彥自己听得出来。许烟雨那根木头还以为他存心找茬,不悦道:“这是我的私事,与霍先生无关吧。” “确实无关,不过我跟立仁多年好友,对他略有关心而已。” “怕我吃了他?” “确实怕。”霍子彥眉头一皱,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有些女人天生有吸男人骨髓的本事,立仁从前是运气好没碰上。但不代表他永远碰不上。” “霍子彥,你什么意思?” 许烟雨恼了,这摆明了就是在讽刺她靠男人上位,死命巴着莫立仁不放了。如果她真是这样,让人说两句便说吧。可她偏偏不是,和莫立仁的恋爱谈得她心力交瘁,却还要让喜欢的男人这样误会,简直就像往她心头上插把刀子。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霍子彥又坦然地道歉。 许烟雨的心情却一时难以恢复,她提着裙摆准备离开,却不料霍子彥快走几步,已是到了她的面前。 “知道回去的路吗?” 他突然靠这么近让许烟雨十分不适合,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知道。” “好,那我替你带路。” 说着他又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几分。许烟雨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正朝自己包围过来。这种感觉充满压迫,逼得她不得不又向后退去。 可她忘了身后就是圆形小浴池,鞋跟踩着浴池的边沿打滑,她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啊”地大叫一声直直地仰面朝浴池跌下去。 危急时刻她本能地伸手去抓霍子彥,以为对方会出手拉她一把。没料到霍子彥竟是由着她抓,甚至向前踏了一步,紧接着他两手搂着她的腰,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浴池里。 水流瞬间将许烟雨包围,开始的几秒她整个人完全没入水里,微咸的池水冲进她尚未合上的嘴巴里,呛得她喝了好几口。 然后她觉得身子一轻,腰上多了一股力量,将她上半身托出了水面。 一接触到空气许烟雨就控制不住大咳起来。池水很不好喝,有股子涩涩的味道,她就这么趴在霍子彥的肩头,咳得五脏六肺都快要移位了。 霍子彥也不打扰她,只轻轻地抚她的背帮她顺气。许烟雨呛得眼泪鼻涕直流,不管不顾全擦到了对方衣服上。 就这么咳了五六分钟,她渐渐平息下来,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身着正装的人这会儿从里到外湿了个遍,霍子彥两只手环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尽管隔着面料,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胸腔的起伏。 那是男性绝对的力量和气息,空气里弥漫着荷尔蒙刺激的味道,许烟雨身子不受控制地一凛,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霍子彥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身体也是一僵。紧接着他不等许烟雨开口,掰过她的脸来,冲着那微颤的双唇狠狠地亲了下去。 许烟雨瞬间又有了缺痒窒息的错觉。这么凶悍霸道的吻她从未经历过,感觉心肝脾胃肾都快人从喉咙里吸了出来。 她试着挣扎,可完全不是霍子彥的对方,直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身子抵在了浴池内壁上,已是退无可退。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不久前他们便做过这样的事情。但当时她醉得昏昏糊糊,对这事儿记得不清楚。如今相似的感觉袭来,竟勾起了她潜意识里隐藏的那段记忆。 原来早在一两个月前,他们已有过亲密的接触。这个想法令人羞涩,却也更能令人疯狂。许烟雨初时还想推搡两下,但很快败下阵来,被身体的自然反应带领着,竟胡乱地把手伸进霍子彥的西装里,隔着衬衫用力摸了起来。 这无疑极大地刺激了霍子彥,他的双唇愈加用力,简直要把许烟雨的唇生生咬碎了吞下一般。 而他的下/身也在不由自主地靠近,身体某个部位已是硬得发疼,急需一个出口释放。 许烟雨只觉得下半身被某个硬物一顶,心立马突突直跳。尽管脑子一片模糊,却隐约能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时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难道她的第二次要在异国他乡某个酒店的泳池里发生? 生平第一次是在学校体育馆的杂物室里,第二次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么会这么悲催。 可越是这种地方越令人兴奋,比起一本正经在家里的大床上似乎更有感觉。许烟雨已完全放弃反抗,任凭对方唯所欲为。 霍子彥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把持不住,可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冲进脑中,让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在没搞清楚从前的事情前,在没有彻底和计铭如划清界限前,他不能随随便便占有许烟雨。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对莫立仁的侮辱,毕竟她现在名义上是立仁的女朋友。 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头在许烟雨的口上抹了一圈,然后轻轻放开她,只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 许烟雨本已做好准备,身体也沸腾到了极点,却突然冷了下来。这巨大的落差令她不知所措,也有些茫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做梦而已。 霍子彥抬手拍拍她的脸,哑着嗓子道:“走吧,我带你去换衣服。” “现在?”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过夜?”霍子彥抬起她的下巴凝视两眼,目光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火光,“还是你想要我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直接敲醒了许烟雨。是啊,她可是陪莫立仁来参加宴会的,现在却突然在浴池里和霍子彥激吻起来,甚至还想和对方有进一步的发展,这简直荒唐。 许烟雨暗骂自己真贱,一把推开霍子彥,手忙脚乱爬出了浴池,跑出几步后一屁股跌坐下来,慌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霍子彥走了过来,温柔地将她扶起。许烟雨双腿发软,勉强走了几步又是一跪,幸亏霍子彥眼明手快,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你我不能这么出现在立仁面前。” 许烟雨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那一片,不由脸胀得通红。礼服完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胸口,勒出胸前那两大团来,显得犹为壮观。礼服的领口很大,刚才的纠缠又撕坏了一块,害她胸前白花花的肉露出了一小片,显得十分诱人。 许烟雨赶紧拉拉住领口想要去遮,可礼服就那么点面料,遮也遮不住。霍子彥看她手忙脚乱双颊飞红的窘样儿,无奈轻叹一声放下她,然后脱了自己的西装兜头给她盖上,又重新抱起她来。 许烟雨把脑袋埋在西装里,轻声问:“为什么要遮头?” “防止别人认出你,回头到处宣扬我占了兄弟女人的便宜。” ------------------------------------------------------------------------------ 很快,霍子彥靠着刷脸在酒店里开了间套房。 开/房的时候许烟雨十分庆幸刚才他的那个决定,因为前台的小姐明显对她相当好奇,总不时张望想要看清她的脸。 许烟雨尽量缩在西装里一动不动,由着霍子彥抱着上楼,最后她被抱进套房的房间里,轻轻被放在床上。 屁股刚一沾床她就懊恼地叫了一声:“这下被子全湿了。” “没关系,反正也不睡。或者说,”霍子彥一本正经凑过来,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不正经,“你今晚想要睡这里?” 许烟雨脸一红,赶紧摇摇头。这模样甚是可爱,弄得霍子彥又有了吻她的欲/望。 他后退一步转过身去,略略平稳了情绪,然后倒了两杯水过来,塞一杯到许烟雨手里:“我让人送两套衣服来,你还回宴会厅吗?” “不用了。一会儿能不能麻烦你通知立仁,让他来接我。” “可以。” 霍子彥一口气喝干水,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订了两套衣服,然后自顾自进浴室洗澡去了。许烟雨拿着水杯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还没等衣服送来。 那他一会儿洗完了,要穿什么出来?难道又要光着。 许烟雨脸上一红,想起那天在游泳馆他几乎□□的样子。这一想又不可避免想到了刚才的那个吻。如果当时不是他及时刹车,今天在那个浴池里,她应该已经从了。 她抬手恨恨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真是贱到家了,怎么一点儿也控制不住呢。明明在其他男人面前都能表现自如,偏偏见了他就跟着了魔似的。 身上还湿溚溚的,霍子彥一点没怜香惜玉,竟抢在前头去冲澡。许烟雨摸了摸发凉的手臂,刚想起身找件衣服披披,门铃就响了。 她放下杯子去开门,服务生站在那里,递上来两身叠好的新衣。许烟雨道了谢关上门,把男式的那套先放下,拿起女式的那套仔细看了看。 她以为会是裙子,没想到送来的竟是一身裤装。上身衬衣毛衣,下身牛仔裤,看起来十分休闲。许烟雨看着那裤子有点吃不准,这么小自己能套进去吗? 这时候浴室里传来霍子彥的声音:“把我衣服递进来。” “哦。”许烟雨应了一声放下自己的,拿了他的往浴室走。刚走到门口她就犹豫了,霍子彥刚洗完显然不可能穿什么,那他开门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结果就在她琢磨的时候,浴室门呼啦一声开了,霍子彥光着上半身出现在面前,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许烟雨吓得“啊”一声,赶紧闭上眼睛,却听对方不屑道:“叫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谁说的,谁说见过了。”从前他们是有过那方面的事情,可是那时候还小,体育馆的杂物间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完全是摸黑行房。再说那一次本就荒唐,不可做数。 “衣服呢?” “在这里。”许烟雨闭着眼睛递过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翕开一条缝,偷看对方的身体。 霍子彥上半身确实光着,但下半身却裹了条浴巾。许烟雨不由松一口气,放心地睁大眼睛。然后她就听霍子彥轻笑一声。 “偷看有意思吗?” “谁偷看了。” “不承认?”霍子彥不急着拿衣服,反倒裸着上身贴了过来,“那我脱了下面的浴巾,你要不要看?” 许烟雨心里大骂一身“去死”,把衣服直接掼他身上,随即抓起自己的衣服裤子溜进浴室,砰一下关上门。 如此巨大的关门声完全暴露了她此刻慌乱的心情,霍子彥在门外满意地勾起唇角。 许烟雨抱着衣服靠在浴室门上喘息了半天,直到发现刚送来的衣服有被弄湿的迹象,这才慌忙把衣服放下,然后脱了身上早就湿透冰凉的礼服,开水冲澡。 洗完澡她试穿那身衣服,衬衣很合身,既不大也不小。外头的毛衣则略大一些,材质柔软细腻,摸起来相当舒服。最令她惊讶的要数那条牛仔裤了,本以为会太小,没想到套进去竟是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像专业裁剪师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许烟雨对霍子彥的毒辣眼神相当惊讶。他是怎么看出她下身的尺寸来的?她今天明明穿的是裙子,遮得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读得出来。 如果不是今天,那就是前几次见面?又或者是他天生对女人的身材极为敏感,远远目测一番就能准备报出数字? 许烟雨简直震惊不已,有一种让人剥光了拿软尺细细量过的错觉。 她穿好衣服后出来,就见霍子彥拿了张报纸坐沙发里悠闲得看着。屋子里有咖啡的香味儿。霍子彥从报纸后面抬头扫她一眼,问道:“要喝咖啡吗?” 许烟雨刚想说要,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一整晚都没怎么吃东西,又经历了激烈的水中运动,这会儿真是饿得不行。 霍子彥听到这声音看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笑意,许烟雨只觉得那根本就是嘲笑吧。谁知道对方却淡淡开口道:“衣服不错,正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少号?” “男人天生有这方面的能力,目测就可以。” “真的?” “真的。”霍子彥收起报纸,走过来拍拍她的肩,“看来你不是要喝咖啡,你更需要吃饭。” 许烟雨假装没听出他话里嘲讽的味道,厚着脸皮“嗯”了一声。霍子彥打电话给前台,订了两份套餐过来。运动过后大口吃肉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爽,许烟雨头一回觉得酒店的牛排竟做得如此美味。 吃过饭后许烟雨想要回去,霍子彥却不愿意帮她打电话。许烟雨急了,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用,却被霍子彥一把摁住。 “你干什么?” “打电话之前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话让人一噎。 “你是穿着礼服来的,这会儿却换了这么一身,回头见了立仁解释的话想好了吗?” 完全没有好不好。 “所以先别忙着打电话,我们两个串一串口供。我跟你同时消失这么久,别人想不到立仁不可能想不到。你想在男朋友面前承认出轨吗?” “谁说我出轨了?” “刚刚和我接吻的难道是另一个女人?” 许烟雨突然很想拿电话砸他脑袋。 尽管生气,这个电话终究是没打。她拉了张椅子过来歪着脑袋想事情,却见霍子彥走进房里,不多时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 因为沉浸在编织谎言的压力中,许烟雨没看清那是什么,只喃喃着道:“那要怎么说呢?要不就说我们从没遇到过。我不小心迷了路,跌进了泳池里,至于你嘛……哎你干嘛?”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耳边响起一阵声音,随即头皮一热,一股暖风对着她的脑袋吹了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霍子彥竟拿了吹风机过来替她吹头发。这种男女朋友间暧昧的动作偏偏他做起来格外顺手,搞得许烟雨尴尬莫名。 “替你吹头发。”霍子彥淡淡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许烟雨说着转身想去抢吹风机,却被霍子彥略粗鲁地一推脑袋。 “坐好,别乱动,回头头发搅进去。” 许烟雨低头默默盯着自己的脚丫子,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不是讨厌也不是欣喜,似乎是做贼心虚才对。 “你头发还没干,回头见了立仁就不怕丢脸。” 她其实并不怕。 “我自己吹就好。” “不用,几分钟的事情,你别乱动就很快。” 许烟雨没办法,拗不过他只能投降。两个人暂时安静下来,耳边只剩吹风栅的呜呜声。 霍子彥纤长的手指在她的头皮上来回抚着,力道轻而流畅,竟是十分舒服。许烟雨渐渐有些沉醉其中,却突然听对方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什么?”许烟雨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他是指那个吻,“没、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以为对方会说好,不料却听他不在乎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合着搞了半天他是准备诚心认错屡教不改啊。 这个头真是吹得人煎熬不已。当霍子彥关掉吹风机的那一刻,耳边突然的清静竟让许烟雨有些不习惯。她摸了摸蓬松柔软的秀发,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给了对方一个背影。 “谢谢。” “不客气。”霍子彥说着把吹风机递她手里。 许烟雨以为他是要让自己放回去,拿了起身刚要走,就被叫了回来。 “回来,我还没有吹。” 许烟雨转过身,发现霍子彥已经坐在了她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一脸理所当然地望着她:“礼尚往来。”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 “你头发这么短,应该已经干了吧。” “还没有,你来帮我吹。” 明知对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许烟雨却没办法拒绝,只能把插好插头打开吹风机,对着对方的脑袋吹了起来。 恍惚间她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似乎当年也曾这么给他吹过头发。   ☆、第38章 青梅竹马 后来,许烟雨见到莫立仁的时候,距离她从宴会厅离开已经过去了近四个小时。 凌晨时分,黑色的加长车行驶在欧洲街头。莫立仁一身正装,身边的许烟雨却是一副休闲打扮,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的风格。 不知为什么,莫立仁什么也没问,许烟雨想了半天的借口一个都没用上。他只是送她回了酒店,送她到门口后道了晚安,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的背影,许烟雨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很想叫住他把话说清楚。可一犹豫的功夫对方已经走了没了影,而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她关门的时候忍不住想,果然不爱是不能在一起的吧。再怎么努力尝试,最后都无法修成正果。她或许不该再这么耽误莫立仁下去了。 第二天是他们留在欧洲的最后一天,因为没有拍摄安排,许烟雨就窝房间里没出去。午饭是莫立仁让人送上门的,他却没有来,打电话说有个朋友要见。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平和,一点不像生气的样子。 许烟雨带着一肚子的愧疚吃了午餐,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莫立仁来接她,两人和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员一道去了机场,搭夜班飞机回s市。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多了的缘故,许烟雨躺在座位上怎么也睡不着。莫立仁很大方,给她订了头等舱的票,座位宽敞服务一流,偏偏她一点睡意全无,白瞎了这么好的位子。 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许烟雨又累又困,坐上来接她和莫立仁的车子后反倒眯了一会儿。到家后她没收拾行李,随便冲了个澡倒头就睡。直接睡到了下午才起来。 结果刚睁开眼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她以为是莫立仁,但细细一想却发现是霍子彥。 画面里霍子彥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他身后替他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着,男人短而滑的头发在指尖穿梭,那触感竟是十分清晰。 许烟雨一个哆嗦,用力甩了甩头,却没办法把这画面甩出脑海。她又重重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要假寐,却偏偏怎么也忘不掉霍子彥的背影。 于是她索性坐了起来,恨恨捶了下床,咬牙骂了句:“该死的霍子彥。”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霍子彥突然只觉得背上一凉,竟意外打了个喷嚏。董事局会议上的元老个坐在那里,个个都往他身上瞧,他却随意一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众人松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 霍子彥来参加这个会议纯粹是给面子。他目前拥有弘逸12%的股份,也算是大股东之一。至于他母亲周雅言则拥有39%,两人加起来正好过半,拥有对弘逸绝对的控股权。 因为在股分上占有优势,这么些年来董事局的老家伙们一直掀不起大浪来。对霍子彥也是相当客气,理所当然将他看成是董事长的接班人。 只有周雅言自己知道,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控制不了,有时候她竟有些怕他,那种感觉微弱却确实存在,让她一个驰骋商场多年的女强人都心悸不已。 所以她才这么渴望儿子赶紧同计铭如完婚。找一个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儿媳妇比什么都重要。周雅言之所以看中计铭如一不是为了她的美貌,二不是为了她的家世,而是她知道计铭如头脑简单好控制,婚后一定不会给自己这个婆婆找麻烦。 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要实现并不容易。 周雅言坐在上首的位置,悄悄瞟儿子几眼。霍子彥一直安静地坐着,似乎在认真听,但思绪却已飘离了会议室。 他和许烟雨一样,也是今天早上回的s市。但两人搭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也就没有撞见。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幕画面却总在脑海里盘旋。 从一进宴会厅看到许烟雨起,他的目光就总是不经意地落到她身上。后来看她一个人出去,他便找了个由头也跟了出去。只是这女人警惕性似乎很差,方向感也着实太弱,那么简单的一家酒店她竟会在里面迷路,最后还莽撞地跑到游泳馆去。 可也多亏了她的莽撞,才会有后来那一幕的发生。如今细想起来,许烟雨沾了水的唇似乎味道更好,有种滑而嫩的触觉。那天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强,搞不好真要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抬头的时候发现母亲正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他便索性把这个笑送给了她,嘴角的弧度愈发扬起,看得周雅言胸闷已。 儿子在走神她当然看提出来,这也更说明他对弘逸的不关心。在做生意这方面,无论是丈夫还是自己,都远不是自己这个小子的对手。 他们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的成就,生意不过刚刚起步,与他现在的房地产帝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哪怕他的起点比他们高,但取得的成就也比那高出一点的起点多了几百上千倍。 正因为这样她更希望儿子能来帮自己。偏偏他对此毫无兴趣,有一次被她逼急了,甚至主动说要把那12%的股份还给她。 这意识不言而喻。周雅言控制不住他却只能讨好他,再不敢对他过分逼迫。 但今天她心情不好,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利,加之听了一些流言,会议结束后就把子彥叫到了办公室,旁敲侧击道:“前两天陪我去发布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玩?” 她现在只希望儿子能用玩的心态对待弘逸的生意,因为那总比他连玩都懒得玩要来得好。 “挺不错。” “哪里不错?” “哪里都不错,模特不错衣服也不错。最近招的这些个设计师都挺有才华。” 明知是敷衍,周雅言还是高兴:“你觉得好那肯定就是好,我儿子别的不行,眼光绝对是一流的。听说你还拿了两件礼服,怎么送给铭如了?” 霍子彥坐沙发里玩一个九连环,听到这话眼皮子也没抬,直接戳穿母亲的虚伪:“你明知道不是,何必玩这种刺探。衣服没给铭如,我给了别人。” “别人?好好的怎么送衣服给别的女人。” “你不是说弘逸迟早都是我的,既如此我提前拿两件衣服,也未尝不可。” 周雅言不悦地扫儿子一眼,有气却发不出来。 霍子彥也不绕弯子,直接道:“衣服我给了许烟雨,许烟雨你还记得吗?” 周雅言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记得,就是那天跟立仁一起来的那个姑娘。长得跟铭如有几分想像。是立仁的女朋友吧。”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在刺激霍子彥,也是在提醒他,朋友妻不可欺。 霍子彥却像没听见似的,两只手飞快地在九连环上来回翻飞,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全都解了下来。然后他套了个环在手上,扫了母亲一眼:“在更早以前,您应该见过她。” 周雅言身体一僵,头脑有短暂的空白。但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这么点事情还打不倒她。而且她听得出来,儿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他查到了一些东西,但绝不是全部。否则他这会儿不会在这里,而是会直接敲开许烟雨家的门,把她摁倒在床上。 “我以前见过她?我倒是不记得了。” “许烟雨的父亲许怀民,您还有印象吗?” “许怀民?这个名字我倒真没听过。” “您日理万机,不记得也是正常。” 听着他一口一个“您”,周雅言心头像火烧似的。儿子的臭脾气她这个当妈的自然清楚,他越是客气证明他越是疏离,这个“您”字完全就是在硌应她。 她尽量保持风度:“妈妈不记得了,你给我提个醒?” “许怀民是咱们家从前的司机,一直给我爸开车,您记起来了吗?” 周雅言暗叹一口气,挤出一点笑容:“原来是你爸的司机,难怪我没印象。司机嘛,名字总是不大容易记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从前有个给你爸开车的司机叫老许,大概就是他吧。你爸去世后他就不干了,我也没再见过他。” “他现在截了肢丧失了劳动能力,您知道他是怎么没的一条腿?” “这个我不大清楚,一个司机,我也没这个本事搞清楚他们的所有事情。” 霍子彥查到的就是这些。许烟雨的父亲从前在他们家当司机,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没了一条腿。至于怎么没的他竟查不出来。要么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不大知情者不多,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一点。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的话,他不相信自己这个手眼通天的妈没有参与其中。那个年代的有钱人不多,霍家算是凤毛麟角。 “许烟雨的父亲是咱们家的司机,”霍子彥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若这么说起来,或许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她。您没在我们家见过她吗?” ------------------------------------------------------------------------------- 周雅言本拿着支笔在纸上写什么,听到这话笔一歪,字就写坏了。 她假装无事发生,抬起头微微一笑:“见没见过我是真没印象了。就算见过她那时候也就是个孩子,跟现在肯定不一样。我可认不出来。” “只是这样?” “子彥,你到底怎么了,你想跟妈妈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不要拐弯抹脚,两母子搞这么生分做什么。”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心里有个想法,自从见到她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她和铭如长得这么像,那我会不会是搞错人了。” “搞错什么?” 周雅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却还强自镇定。 “我从前交过一个女朋友,这应该不会有错,毕竟有照片为证。可我一直没办法对铭如产生诸如恋爱的感觉。所以我想也许这个许烟雨才是我当年的恋人。” “哦,你这么认为,那你有找她求证过吗,她怎么说?” 霍子彥抬头去看母亲,总觉得她的淡定自如有些破绽,似乎料定了他不会从许烟雨那里寻找到突破口似的。这不符合常理。一般来说只要许烟雨有点贪念,碰到自己这样条件的男人时就会抓住不放。母亲不是更应该担心她借机欺骗自己才是,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往那边想,反倒笃定许烟雨绝不会承认两人的过往。 有时候越是自信,越让人觉得不对。刻意的东西总不够完美。 但他没戳穿,敷衍道:“她也和您一样,不大记得了。” “那就是了,既然她都不记得,那肯定是没有的。子彥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你车祸醒来后的这几年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我们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铭如就是你的初恋女友。你也去学校查过了,你们从小学一路念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青梅竹马或许不假,但未必就是恋人关系。如果我真的爱过她,又怎么会交往了这么久,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虽然失忆,但感情并未缺失,刻骨铭心的初恋说忘便就忘了?” “那或许是你从前对铭如也不是真爱。或者说你们那时候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周雅言站起身走过来,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子彥,你不要被书里的那些东西骗了。初恋也不见得都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很多只是荷尔蒙的因素罢了。就算你和铭如一直恋爱中间没有断过,这么多年下来也许感情也淡了。或许爱情早就转换成亲情了,不是吗?”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霍子彥奇怪的是,他对计铭如不仅没有爱情,连亲情都几乎没有。曾经爱过如今却是这样,似乎有点解释不通。 而他对许烟雨却是瞬间就动了心。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想了半天才发现,原来第一次在公交站台远远望了一眼时,他的心里已经烙下了这个女人的身影。 他虽恋爱经验不多却也有几个情场高手的朋友,他们都和他说过,如果真对一个女人有感觉,看第一眼的时候那种感觉就种下了。哪怕不是一见钟情,但多少会留下印象。而且若是真爱,哪怕过了多久,再见时那种恋爱的感觉也会浮上心头。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对旧爱念念不忘,哪怕旧爱已物事人非,但却依旧会记得当年相爱的时光。因为付出过用心过,轻易是忘不掉的。 他对许烟雨就是这样,哪怕她和莫立仁成了男女朋友,他依旧无法放开她。冥冥之中总会被她牵引住,这就是缘分,这才是爱情。 周雅言说出那一番话等不来儿子的回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子彥,那你告诉妈妈,你对那个许烟雨又是什么态度?你喜欢她吗?” “是,必须承认她比铭如更吸引我。如果她真是我的初恋,这一切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傻孩子,她要真是你的初恋,你怎么会不记得呢?虽说你失去了记忆,可这些年零零碎碎的东西你也记得一些。你记得你和铭如小时候手牵手的情形,还记得你妈当年提的那锅老鸭汤。这些事情你都记得,你怎么会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许烟雨这个人呢?这显然不现实。别再自己钻牛角尖了,铭如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她这么些年跟着你无怨无悔,你不该辜负她。退一万步讲许烟雨现在是立仁的女朋友,你连朋友的太太都不放过吗?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弘逸。就是你自己的生意也会受影响。” 这是恩威并用软硬兼施了。可惜用在霍子彥身上通通不奏效。他要是那种轻易能让人说服的人,也就不会放着弘逸轻松的少董不做,自己跑出去另辟山头了。说到底他是个骨子里极有冒险精神的人,他喜欢挑战也不俱怕失败。他宁愿努力过后一无所有,也不愿安于现状不做任何争取。 他对许烟雨是志在必得。并且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 许烟雨的父亲曾是他们家的司机,这一点足以令他兴奋。一个司机的女儿能见到少爷的机率并不小,而他们很可能从小就认识。但从母亲的表现来看,她刻意隐瞒了这一点,只会让人愈加生疑。 并且除了这一点外,第二天他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许烟雨就读的石塘小学离他从小就读的贵族私立小学并不远,如果走路的话只要七八分钟。两所学校离得这么近,会只是一个巧合吗? 而再往下深入调查,新的发现又浮出水面。不仅小学离得近,两人就读的中学也一样不远。搭公交只要两站路,中学生来往于两所学校之间毫无问题。 尽管都是些间接证据,却已令霍子彥相当满意。一个女人在他的成长轨迹里,从儿时到青少年时期总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就像月亮是地球的恒星一般,永远都绕着对方在转。 许烟雨同样给他这种感觉。 但他并不认为现在就要甩出这些证据。毕竟没有真凭实据,想要耍赖是很简单的事情。像许烟雨那样的,瞪大眼睛装一下无辜清纯,再来一句:“我不知道你读了哪几所学校啊,这只是个巧合吧。”他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实上他发现,当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就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这个事实许烟雨是绝对不承认的。在她看来自己才是那个没办法的人,霍子彥步步进逼的攻势实在太过凌厉,她无论如何也招架不住,总有种自己是风筝,而那根线就拴在对方手里的感觉似的。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手里的稿子画到一半怎么看都不满意,索性推倒重画。 结果刚拿起笔,范萱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脸神秘打开她的电脑,冲她嚷嚷:“烟雨姐,大事不好了,你赶紧上网瞧瞧。” 许烟雨笑她一惊一乍,开了网页浏览起来。微博上有一条关于莫立仁的热门话题,点进去一看里面放的全是这次在欧洲拍的样片。 事实上两人合作的品牌已经推出,但目次还没大肆推广。这批照片登在了最新一期的热销时尚杂志上,甫一推出杂志立马脱销,工厂日夜赶工加印,前途一片看好。 许烟雨也陆陆续续接到找她的电话,要求订做主推的几款商品。因为品牌走高端路线没有成衣只接受订做,许烟雨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个事情。见客户量尺寸,还要跟工厂那边沟通,小批量的订单成本很高,她还得费嘴皮子跟人讨价还价。 现在这些照片成了网络热门话题,一时间激起千层浪。许烟雨刚看还挺高兴,但点开下面的评论却发现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莫立仁是知名模特,粉丝相当多。他那个万年不打理一年只发两三条的微博关注人数已破五千万,这个话题下更聚集他的拥挤者爱慕者,纷纷表达了自己对他的花痴。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可不知道是谁在上面留了一条,隐讳地暗示了品牌合伙人和他的关系,表示两人是男女朋友,这只是莫立仁捧女朋友场的一个举动,为的就是将设计师女友捧成大牌这一事实。 于是乎网友们立即炸了锅。许烟雨摸了摸鼻子,虽没被人点名,却知道这里面谈到的女朋友指的就是她。 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声,以及形形色色的人肉扒皮内容,许烟雨简直不寒而栗。她知道和明星交往有一定的负面作用,但绝没料到这个作用竟会如此强烈。本以为是小河淌水,现在却发现是惊天骇浪,吓得她一合电脑屏幕,简直不敢再看一眼。 范萱在旁边嘀咕道:“烟雨姐,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查出你的资料啊?” 会,当然会。许烟雨很清楚网友的力量,更何况那个第一个爆料的人真的只是纯网友吗?许烟雨并不这么认为。她和莫立仁交往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那个人显然也是知情者之一。 在这种时候他突然跳出来散播这个消息,到底是为什么? 许烟雨后背一阵发凉。   ☆、第39章 受伤 因为莫立仁的关系,许烟雨一下子成了知名人物。 时尚圈里她是新贵设计师,很多人卖莫立仁的面子都会来光顾她生意。工作室俨然成了她的私人物品,很多人都以为她才是老板。 为此她跟黎辰抱歉过好几次,对方却只笑笑道:“我高兴还来不及。托你的福很多厂商都来找我们,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真担心你看不上我们的小庙,哪天拍拍屁股走人,我可就惨了。” 许烟雨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也没打算过河拆桥。黎辰也很够意思,提出让她入股工作室,成为正式老板,以后赚的钱自然有分红。至于她和莫立仁一同创立的品牌,则是他们两人拿大头,工作室只拿一小部分。用黎辰的话说,光是靠莫立仁的名声带来的生意就够赚得盆满钵满,他对如今的生活已别无所求。 许烟雨的钱包渐渐地鼓了起来,除了莫立仁的关系外,之前因为某名媛穿了她设计的衣服的关系,她的设计已然受到肯定。更何况她更擅长女装的设计,合作品牌的设计师虽有她,但主要负责设计的却另有其人,她只是跟着借点光而已。 这两方面的名声一炒,她现在忙得连数钱的功夫都没有。 手里钱多了之后她又有了别的打算,想要给父母买一套房子。家里的老式小楼年久失修,住着已不大舒服。她考虑贷款买一套新房。因为父亲的关系还必须买带电梯的,最好大一些方便一些,也让二老可以享享清福。 她甚至考虑过雇个阿姨或是钟点工,好让母亲不再那么辛苦。 到了此刻她才发现,原来有钱是这么好的事情。难怪人人都想发财,行业里的人个个都想成为大设计师。当名誉和金钱摆在面前的时候,你很难说高傲地顺手就把它推开。 但因为这样,带来的困扰也着实不小。 除了时尚圈,她在网络上也是一夜成名。那个散布消息的人果然是个知情者,因为没过几天关于她的信息就被人人肉了出来。虽然只是最表面的一些,诸如名字职业工作地点之类的,但已足够给许烟雨的生活造成极大的麻烦。 莫立仁的粉丝中有一小部分人对此十分不满,男神居然不声不响谈恋爱了,偏偏交往对象看上去也不怎么出彩,甚至在他们眼里非常普通。这怎么能不令人火大。 因为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很多人就把情绪发泄到了工作室。某天早上许烟雨去上班,竟意外发现工作室的外墙和玻璃上让人拿颜料喷得一塌糊涂。 范萱对此十分气愤,和许烟雨商量着要装摄像头,还想要报警。许烟雨花钱让人把外墙和玻璃收拾干净,没过几天竟又有人如法炮制。 工作室的外围就是脸面,客户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让人涂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看,这逼得许烟雨几乎考虑要搬家。 她跟黎辰商量把工作室搬去正规的商业大楼。那种地方租金虽然贵但档次更高,有利于塑造工作室的形象。关键是大楼二十四小时有保安,一般人很难进去干坏事。 结果搬家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某一天晚上几个小年轻竟拿砖头把工作室的玻璃给砸了。到了这个地步,许烟雨真是有些火了,装好玻璃后便叫顾栋等几个年轻人晚上埋伏在那里,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找麻烦。 后来还真叫他们给等到了,几个十几岁的少年趁着夜色过来,悄悄就把玻璃砸了。顾栋他们简直气得说不出话,上前一把揪住其中的几个就要扭送派出所。剩下的两个吓得不轻,丢了作案工作落荒而逃。 那几个年轻人被送去派出所,教育一番赔了钱后就给放了。许烟雨和黎辰都没太想追究,毕竟都是学生,抓他们也只是为了正正风气而已。 没想到事情远没有完,就跟海浪似的,一浪更比一浪高。 经历过先前这些事情后,工作室里气氛难免有些诡异。胆子小的几个女生甚至吓得不敢来上班,就怕那些人某天大白天过来找茬,把她们给打了。 许烟雨是半个老板却不能躲家里,更何况工作堆积如山,她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 到了圣诞节前,两家网店照例要上新。许烟雨找人给小哲和小莹又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某天从摄影棚出来,小莹提出要跟她回工作室挑些从前的照片,做成相册永久保留。许烟雨看着陪小莹过来的霍子彥,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否则他怎么成天这么闲。连孩子父母都抽不出空来的事情,他怎么永远随叫随到? 许烟雨隐约觉得他是为自己来的,可又鸵鸟的不愿意这么想,压下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带两个孩子一同回了工作室。 那天是周末,工作室里除了范萱和顾栋在加班外,其他人都回去了。到了之后许烟雨把电脑搬到休息室,请孩子们和霍子彥在里面慢慢挑,自己则回办公室继续赶工。 出门的时候她觉得有双眼睛似乎钉在了自己身上,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电脑屏幕仔细挑选,似乎没有人关心过她。 一直到她关上休息室的门,小哲才轻声道:“霍叔叔,我妈妈的背影好看吗?” “和正面一样好看。”霍子彥脸皮十分厚。 小哲丝毫不介意他的厚脸皮,反倒呵呵笑了两下。旁边小莹一把抓住他,甜腻腻地冲他撒娇:“许哲,你帮我挑挑嘛,哪张比较好看。” 小哲心想哪家都不好看,但经过这么多天和她的相处,也摸透了她的脾气,于是换了种表达方式:“哪张都很好看。” 虽然说了跟没说一样,小莹却笑得乐开了花。 霍子彥看着他们两个相处的模式,心里想的却是,他和许烟雨小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相处吗?童言无忌单纯快乐的时分,他们是不是也曾有过? 这么想着他就有点走神,任凭两个孩子去闹,自己则支着手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他当然不是闲着无聊才过来的,事实上他工作铺天盖地,为了挤出今天这一天陪小莹过来,他昨晚几乎通宵没睡,提前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 冬日里阳光洒进休息室,密不透风的空间暖意融融,他又一夜没睡,这会儿真有点犯困。偏偏两个小孩子唧唧喳喳个没完,那声音时近时远,像是现实又像是梦境中的。 他听到小莹不停地在叫小哲的名字。那一声声“许哲”初时还能听清,到最后竟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似乎响起了更为清甜的童音,带了一点奶声奶气,叫出来的名字却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他听到那人在叫:“子彥,子彥,你等等我嘛。”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能勉强翕开一条缝。隐约间似乎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朝他跑来,蹦蹦跳跳的样子十分可爱。 因为想看清对方的长相,他想要上前几步,可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当那个小女孩跑到他面前时,脸却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两只辫子在那儿左右摇晃,透着女童特有的顽皮和可爱。 这孩子是谁?他心里这么想着。想要张嘴却也发不出声音。他想自己大概是在梦里,身体才会这么不受控制。 而那女孩又凑近一些,依旧用刚才那种声音道:“子彥,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整天和你在一起,你不会没有记住吧?” “子彥,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你喜不喜欢吃糖,我这里有种很特别的糖果,我请你吃哦。” “子彥,这道题你会做吗?为什么学校里的作业这么难,我怎么也解不出来。” 这声音听上去跟之前的有些许不同,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却更成熟一些,像是那个孩子长大了些许。他依旧眯着眼睛看对方,发现女童已然变成了少女,身高像是初中生的模样,羊角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根马尾。 霍子彥愣了愣,知道是梦境也不挣扎,依旧静静地听对方说话。 “子彥,你刚刚为什么吻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一次,声音的主人又大了一些,话里有了少女特有的羞涩。 更意外的是,他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如果不喜欢你,又何必吻你。你是不是想我问会不会对你负责?” “我没有问哦。” “可你这么想了是不是?” “是,所以你会负责吗?” “我会。” 对话依旧在继续,场景却又变了。这一次周围光线变暗,像是进入了一个小而密闭的空间。他听到的不再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而成了两个交错起伏的喘息声。一声声直刺耳膜。那种激烈压抑又冲满兴奋的声音,他自然知道是什么。 那是男女最亲密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并且他听到那女生极力忍耐地哀叫一声,似乎疼到了极致。但很快她又喘息起来,并且越来越强烈,听得他也有些气血上涌。 就在他仔细聆听想要分析出更多内容时,“砰”地一声巨响将他从梦境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有事情发生。 ------------------------------------------------------------------------------- 一楼大厅一片狼籍,几个打扮杀马特的年轻人操着不三不四的话走了进来。 许烟雨在楼上听到动静赶紧往下跑,刚跑到楼梯口就见到了这一幕。那些人大多数看起来还只是孩子,但有几个人高马大已是成人模样。她仔细一数大概有六七个人,领头的几个是个男的,后面则有两个女生,一脸不屑的样子,和社会问题青年没什么两样。 顾栋正好在楼下,突然指着人群叫了起来:“是你们!上次砸坏我们的玻璃去了派出所,今天居然还敢过来,你们想干什么?居然还把我们的门给砸坏。” 领头的一个年轻人手里操了根棒子,直接往顾栋面前的桌上一砸:“干什么!呵呵,老子今天就是来告诉你,得罪我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连我福哥的女人都敢碰,你们活得不耐烦啦。” 这所有人里就这个叫福哥的年纪最大一些,气势也最足。许烟雨一听就明白过来,大概是这两个女的前几天砸玻璃被送派出所不乐意了,回头就找了这么一帮小混混过来找麻烦。 她是工作室负责人,这个时候不能腿软,立马三两步就冲了下去,冲欲发脾气的顾栋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平和地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是来要赔偿的。我的妞们进了局子心里不痛快,心情不好,你们赶紧的拿出万儿八千来给她们压惊。要是不肯给,今天我就把这里全给砸了。” 许烟雨好气又好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本来只是小事情,粉丝过于迷恋偶像做出来的不明智之举,搞到这局面倒成了地痞流氓敲诈勒索了。她琢磨着楼上大概有人会报警,心里倒也不太害怕,只想在这里拖着这帮人,等警察来了自然好办事儿。 可这个福哥是个下三滥的,连姘头都一带带两个,一看到许烟雨这样的美女自然直流口水,想也没想就过来伸手占便宜。 没成想他这手刚伸到一半就让人生生截了胡。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是骨头被拧碎的喀嚓声。福哥痛得失声尖叫,那声音听得人心头直颤儿。 他旁边两个小年轻见状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就想后退。福哥忍着痛冲他们骂:“赶紧上来帮忙啊,宰了这个王八羔子……啊,痛痛!” 他嘴里不干不净,霍子彥也毫不留情,直接用力将他的手腕一扭,关节就被卸了下来。然后他甩手把福哥往外一推,对方疼得直呲牙儿,捧着脱臼的手腕鬼哭狼嚎。 两个小弟岀是代替老大出手,冲过来就打。无奈敌我力量实在太过悬殊,霍子彥一个人就轻松将他们搞定,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揍一双,自己一点儿没伤着,对手已快要变成猪头。 原本躲在后面的两个女生见状气不打一处儿来,也不管霍子彥是否美貌无双,心里只想扳回点颜面,彼此对视一眼就直接冲了过来。 女人打架没什么章法,又抓又挠就是她们的全部招式。霍子彥抓住一个女生的衣领把她往外推,那女生就跟发了狂似的两手乱抓,指甲扫过霍子彥的衬衣,就跟锋利的尖刀似的。 另一个女生则更夸张,打不过挠不赢,居然趁霍子彥分神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臂抬嘴就咬,几乎要从上面咬下一块肉来。 霍子彥眉头微微一皱,握拳往旁边一甩,那女生立马就被甩了出去。而另一个也被他轻松撂倒在地,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鬼吼鬼叫,实在太过难看。 就在这时警察及时赶来,将这些被揍的通通打包带走。福哥犹不服气,大声叫嚷着要警察抓霍子彥,说他们才是受害者。 当地派出所的人对福哥那是相当熟悉,知道这就是个滚刀肉的人渣。哪里会听他的话,直接两边一架就把他架出了工作室。 其余几个则灰溜溜地跟上,看都不敢看霍子彥一眼。 最终工作室大获全胜,范萱和顾栋高兴得直击掌,许烟雨则看着一地的稿子咂舌头。虽然是胜了,可后续麻烦却不少。光打扫就要费半天功夫。 而这些还是其次的,关键是霍子彥受伤了。刚才那女生咬的一口看来是下了死劲儿,肉虽没咬下来皮却给咬破了,血渗透进了衬衣里,袖子上斑斑点点看着有点触目惊心。许烟雨心头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却也有点不好意思。 霍子彥显然是因为她才出手的,现在他受了伤,照顾他的责任似乎当仁不让就落到了她的肩头。 她冲范萱和顾栋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收拾残局,又让人去找了药箱出来,带霍子彥上楼去处理伤口。 小莹和小哲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他们两个,许烟雨只能吩咐他们自己玩耍,尽量不要乱跑。 小莹完全有异性没人性,根本不管表舅舅的死活,高高兴兴拉着小哲进了休息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许烟雨不由失笑:“这小没良心的。” “她没良心没关系,只要你有良心就行了。” 许烟雨不敢看他,默默进了办公室。霍子彥在沙发上坐下,解了扣子开始卷袖子。左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仔细一看清楚的两排牙印,完全货真价实。 卷完之后他抬头去看许烟雨,对方正好拿着药箱过来,他便往旁边让了让,显然是让她坐自己身边的意思。 为了处理伤口,许烟雨只能忍着尴尬坐下来。两人贴得这么近,对方的气息近在咫尺,令她不由想起那天在酒店的浴池里,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 才过去没多久,她自然还记得。她相信霍子彥也没有忘记。可他却十分自然,将手臂伸到她面前时没有一点犹豫。 许烟雨也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伤口上:“咬得很深啊,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你帮我消下毒上点药就好。” “听说被牙齿咬了容易发炎,还是去医院得好。” “你先处理,回头要不行我再去。” 许烟雨说不过他,只能拿出棉花醮了消毒水往伤口上涂。这东西疼得很,棉花放上去的时候她偷偷看霍子彥的反应,却见对方面色如常,好像手臂并不是他的似的。 许烟雨想问他疼不疼,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快手快脚涂完伤口,又翻箱倒柜找起药来。 她其实并不懂要涂什么药,感觉每一支看起来都差不多,当着霍子彥的面她一支支细细地看说明书,那认真的样子就像在搞学术研究。 霍子彥挽着袖子等在那里,最后有些忍不住,随手拿起一支道:“就涂这个。” “你确定?” “嗯,以前用过。” “你以前也让人用牙咬过?” “不,是轻微的割伤。原理差不多,应该可以用。” 许烟雨一脸疑惑,有点拿不定主意。霍子彥已经自己拧开盖子冲她一努嘴:“拿支棉签过来。” “干嘛?” “沾药膏。你想用手指给我抹?我其实没意见。” 脸一红,许烟雨赶紧拿一支棉签递给他。挤了药之后轻轻在他的伤口上来回打圈涂抹均匀。 她做这个的时候神情专注而认真,从霍子彥坐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线条漂亮的侧脸,往下还有白皙的脖颈乃至一点点锁骨,真是既暧昧又诱人。他就这么认真地看着,连手臂上的疼痛一时都忘了。 许烟雨涂完抬头才发现对方一直看着她,脸红着把头转向一边,伸手摸了摸脸颊:“还、还伤着哪里吗?” 这话一出她又想咬舌头,干嘛这么问,只当不知道不是更好? 可经她一提醒,霍子彥还真就去挽另一只袖子:“刚才让个女的抓了几下,你不说不觉得,这会儿倒真觉得有点疼。” 他把袖管卷起一段,眼见着皮肤上已是发红发肿,虽然伤得不如那一口来得深,但胜在面积大,充满了视觉效果的冲击。 许烟雨也凑过去仔细看,正巧这时候霍子彥抬了抬手臂也想要仔细看看,一个不留神手臂打在了许烟雨的脸上,对方的唇打过他的皮肤,有种微疼又发麻的感觉。 “啊。”许烟雨下意识捂住了嘴,显然很不好意思。 霍子彥却在旁边不在意道:“不用紧张,你连我的嘴都吻过,还怕手臂吗?” 果然还是来了。许烟雨就知道逃不开这个话题。从欧洲回来后两人就没见过面,今天是第一回,本以为可以顺利掩饰过去的,最后还是被他一句话暴露在了日光里。 “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何以见得?” “我不小心迷了路,误打误撞才进了那个泳池。” “那也不见得就非要和我接吻吧。” 听起来有点道理。许烟雨不由有些头痛:“明明是你……” “只是我一个人有那样的想法吗?你当时是挣扎还是回应,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能不再提这个事情吗?”许烟雨喃喃地说着,声音显得没什么底气,“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你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吧?” 霍子彥嘴角微扬,眼神里有着不屑的笑意:“我也可以一句话取消订婚的。”   ☆、第40章 手术 许烟雨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您可千万别这么做! 这么想着人就有点失神,手里力道一大,消毒水摁进了伤口里,霍子彥微微把手一抽,似笑非笑得看着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让人推开,小哲探头进来问:“妈妈,我可以回家了吗?” 身后小莹追了过来:“许哲你不要跑啊,你就让我亲一下嘛。” “不要。” “为什么。” “你是女生。” “那如果我是男生就可以亲你吗?”小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冲进来拉着霍子彥道,“表舅舅,我要变成男生,你帮我想想办法。” 这个任务有点艰巨,霍子彥只能拒绝:“这可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就算你变成男生,也不可以亲人。”小哲过来及时解围,两个孩子就亲不亲的问题争执起来,最后小莹说不过对方,竟一屁股坐地上“哇”地大哭起来。 屋子里原本暧昧的气氛一扫而光,两个成年人尴尬地互视一眼,小哲也是一脸无奈,悄悄蹭到许烟雨身边,不敢惹这个小魔王。 霍子彥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态度,搞半天还得许烟雨拿了纸巾替孩子擦眼泪,顺便搂着她好言安慰一番,最终总算止住了哭声。 等把小莹哄好外头天色已然黑了下来,霍子彥又提出请客吃饭。许烟雨本想拒绝,奈何儿子不给力,平时冷情冷性的人一碰着霍子彥似乎特别热情,立马点头道:“好啊。” 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许烟雨趁人不注意悄悄问小哲:“干嘛要同意,你不怕小莹又要亲你?” “可我更喜欢霍叔叔啊。小莹我可以暂时忍耐。” 许烟雨无奈翻了个白眼,勉强跟着去吃了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餐。 第二天她刚进办公室,顾栋就跑来向她宣布最新消息。福哥那几个人目前被派出所拘留,警方要求他们今天过去说明情况。 办公室里不能没有人,许烟雨只能安排大家轮流去。她因为早上约了个客户,所以定在最后一个过去。 中午时分她顾不得吃午饭,送走了客户就直奔派出所,将昨天的情况一一说明。负责接待她的沈警官做完笔录后又问:“昨天是不是有人让他们咬伤了,能让他也过来说明一下情况吗?” “他不是我们工作室的,我这里有他手机号,你们直接和他联系吧。我想他应该会愿意过来的。” 昨天吃饭的时候霍子彥说起福哥等几人,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并曾说过该让这几人在牢里好好待一段时间。若他的证词能让对方加重惩罚的话,想来他会很乐意跑这一趟。 事情办完后许烟雨签了字离开,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刚准备去拿车,突然想起附近有一家甜品店的东西不错,便索性过去吃点东西,顺便买一堆回去请办公室的同事吃。 如今她挣钱多了,自然不能忘了这些曾和她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们。 午后时分,甜品店生意不算太好,她推门走进去看见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女生偏多也有情侣。 许烟雨点了他家的招牌红豆蜜枣粥和几个小点心,拿了牌子后挑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来。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加上甜品店一直放着轻柔的音乐,许烟雨竟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店里的大厨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懒洋洋的不想做事情,东西很久都没有送过来。许烟雨抵着下巴歪着脑袋靠在玻璃上,轻轻打了几个呵欠。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有人推门进来店员招呼的时候声音大了一些,许烟雨一下子从梦中醒来,看看自己面前空空的桌面有点不高兴,正准备起身去前台问问,玻璃前却走过一个人影,看得她不由一愣。 那是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她觉得那背影有点面熟,但刚睡醒人犯迷糊,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就在这时她的粥送了过来,许烟雨冲服务生笑笑,拿起勺子搅了两下,刚准备喝第一口,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孔,惊得她手一抖,勺子直接掉进了碗里。 是她!不会有错,绝对是她。 许烟雨毫不迟疑,扔下甜品抓起包就往外冲。后面服务生冲她大喊:“哎小姐,你的东西还没上全。” 可许烟雨跑得太快,完全没听到那句话。她现在只关心那个女人去了那里。跑出店外后她四处张望,隐隐看到前面拐角处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于是立马小跑着追了过去。 那女人本来没看到许烟雨,后来听到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便好奇回头张望了一眼。就这一眼让许烟雨立马认出她来,不由叫道:“lerasa,你停下!” 那个叫lerasa的女人大惊失色,因为她也认出了许烟雨。但她并未停下来,反倒加快脚步,朝着马路对面狂奔而去。 许烟雨急了,不顾一切追赶在后头。这个女人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要知道她之所以回国,一方面固然是舍不得父母,但更多的是为了寻找这个女人。 在法国时她就费尽一切心思寻找她,可无论怎么努力,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在网上碰到好几个老同学,都说在国内见到过她,她这才放下法国的一切带着小哲匆匆回来。 回来的大半年她一边忙于生计,一边并不放弃寻找她。只是中国太大她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个城市,寻找起来也是有心无力。却不曾想她竟和自己住在一个城市,偶尔走在路上居然就碰到了。 既然碰上了她自然不能放弃,当下加快脚步紧紧追着前面的人不放。可lerasa跑得很快,她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健身,比起细胳膊细腿的许烟雨,她的体力显然更胜一筹。 许烟雨体能不如人家,午饭又没吃,跑了一段后就开始眼发晕冒虚汗。可她不愿意放弃,既然对方存心躲着自己,若今天没能追到,搞不好她会跑去别的城市。 一想到这里,许烟雨咬牙加快脚步,只盼着对方赶紧体力不支,好让她有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可lerasa似乎真怕见她,一路快速跑过几条街道,在小巷里穿梭来去,甚至不顾川流的车辆横穿马路。她不时回头张望看许烟雨,眼神里流露出恐惧不安的神情。眼见着没能甩掉许烟雨,似乎还有些生气。 许烟雨其实已经累到极致,大脑还想要继续追可身体已是不受控制。她糊哩糊涂跟着lerasa横穿一条马路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抬头的瞬间只见对面一辆黑色gtr冲了过来,吓得身体本能地一僵。 那司机似乎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冲出来,想要刹车已然来不及,只能猛打方向盘,冲着左边马路开了过去,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红色消防栓。 消防栓立即呈喷泉状喷射水柱,将gtr车身喷了个透湿,连路人也不能幸免,好几个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许烟雨吓了一跳,再不敢往前,抬头环顾四周,哪里还有lerasa的身影。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已是跑得无影无踪。 她顾不得懊恼,立即冲到车边查看司机的伤情。还没跑到门口车门已然打开,霍子彥皱着眉头从车上下来,右手托着左手手肘,看上去有些痛苦的样子。 他一看到许烟雨,不由低声喝道:“你搞什么,大白天冲马路,你不要命了。” 许烟雨头一次被他用这么凶的语气对待,不由鼻子一酸。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一脸焦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刚刚那一下撞得很重,巨大的撞击力让霍子彥的手肘剧痛无比,前一阵子刚养好的骨头似乎有断裂的迹象,连移动都很困难,他只能用手托着,以防伤势加重。 他本来一肚子的气,想要好好骂许烟雨一顿,可一看到她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的样子又不忍心,放缓了语气道:“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 “先别说那么多,送你去医院吧。”许烟雨打断他的话,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又看一眼霍子彥的豪车,有点犹豫,“这车怎么办,放这里这要紧吗?” “随它去吧,会有人来处理的。” 霍子彥坐进车里看了眼许烟雨,示意她跟上。对方一脸惶恐的样子,低头钻了进来,安静地坐下不敢说话。 两人去到最近的大医院,霍子彥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一阵检查拍片弄下来,医生说要开刀,又二话不说把人送进了手术室。 许烟雨不敢走,就这么留在手术室前干等着。这期间她想着要通知他的家人,可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想想他跟莫立仁是朋友,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给大模特打了个电话。 莫立仁当时正在给某时尚杂志拍封面,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丢下工作,拿了快套飞奔而去。在取车的时候他忍不住想,为什么许烟雨会跟霍子彥在一起。他们两个究竟瞒着自己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心头不由火起。 ------------------------------------------------------------------------------- 许烟雨一直等到手术结束。 因为只伤了手臂,所以没有打全身麻药,霍子彥被人推出来时神智清醒,还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招呼了她两下:“等很久了,不累吗?” “不累。”怎么可能不累。她今天一整天就没怎么吃东西,先是应付客户再是应付警察,后来又是一口气跑了一两千米。再然后是坐在这里干等。除了早餐外她粒米未进,这会儿整个人已然有些虚脱。 霍子彥瞧出了她的不适,便道:“回去吧,我这里你不用管。” “我送你回病房,然后我就走。”她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边走边问,“怎么样,疼吗?” “打了麻药没什么感觉。” “你这手臂以前是不是也受过伤?” “是,大概几个月前,说起来也跟你有点关系。” “有我有关?” “嗯,还记得有一天在民全路附近,有个人要跳楼那个事情吗?当时我路过那里,你带着小哲准备上车,我看见你有点失神,想让司机停车。结果车祸就在这时发生。如果我没开口的话,或许就躲过这一劫了。” 许烟雨愣了愣,仔细回忆那天的情景。那天是黎辰跳楼轻生的日子,因为一点感情纠葛一时想不通。后来还是她劝下的黎辰。因为这个缘由,她结识了黎夕,进入了工作室,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 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一切竟变得如此不同。黎辰像是从感情的泥沼里走了出来,也没再发过病。很多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来黎夕说她弟弟有病这个事情。 只是无论怎么想,她都没想到那天的车祸竟也牵扯到了霍子彥。 “所以你这算是二次受伤?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打了石膏让我静心休养,过几个月就会好。” 说话间已到了病房门口,两人进去后霍子彥拦着护士没让进,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烟雨觉得他有话要说,却本能地不想听,于是转身要走。 可这时霍子彥却开口了:“那天我见到你,就觉得十分熟悉。” “我跟你未婚妻长得一样,你当然会有这种感觉。” “不是因为这个。是我觉得我们似乎从前就认识。许烟雨,你父亲在我们家当过司机,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就像兜头浇了盆冷水,许烟雨眼前发黑几乎要倒下。耳朵里瞬间响起“嗡”“嗡”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尖叫。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简直不堪一击,竟扶着轮椅慢慢坐到了床沿边。 可屁股一沾床单她又急了,生怕让人看出破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就在这里她肚子发出一连串巨大的声响,倒把两人搞得一愣。 急中生智间许烟雨赶紧道:“我只吃了早饭,差点没饿死我。你先休息吧,我得去吃点东西了。” 说完自动忽略对方刚才的那个问题,抖着腿往外走。刚走到门边就听霍子彥清冷的声音里夹杂了一点笑意道:“这下子订婚礼是真要取消了。” 许烟雨不敢回头,喃喃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也知道我并不在意。你什么想法,能告诉我吗?” “我现在没什么想法,等我吃过饭再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她匆匆开门,简直狼狈到了极点。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可偏偏有些事情像是逃不掉,她以为开门出去就可以避开一切,结果一抬头就见周雅言一脸专注地盯着她看,那神情十分不悦。 “霍太太,你好。” 许烟雨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走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却被她叫住:“我能问一下吗许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霍先生因为我出了车祸,我送他来医院。他正在休息。” 周雅言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以为霍子彥正在睡觉,便压低声音凑过去冷笑道:“哦,本来想谢谢你,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应该怪你。许小姐,你现在的身份比较敏感,你是立仁的女朋友,本不应该跟子彥走得这么近。能告诉你想到底想干什么吗?” 许烟雨回头看了看病房,虚掩的门后霍子彥坐在轮椅里,离得并不远。周雅言的话他应该没听到,但如果大声一点,应该要以听到。 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许烟雨定了定神回了对方一个笑容:“霍太太,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对令公子其实颇有好感。” 周雅言一愣,觉得这样的许烟雨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可你已经跟莫立仁……” “多一个胜算也更多,不是吗?霍先生青年才俊,我自然非常仰慕。若是真能得他青睐,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么说,你跟立仁只是玩玩?” “那也不是,恋爱嘛,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增加一个人选机会就更多一些。他们两个都很不错,我都喜欢。” 这话听着十分无耻,简直就是公然宣扬要脚踏两只船。偏偏她说得还挺含蓄,让人想发火也有点发不出来。 周雅言觉得不大对,探头往病房里一看,见儿子清醒地望着门口,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她开始配合许烟雨演戏:“许小姐,我劝你最后不要这样。感情应该一心一意,喜欢哪个就跟哪个在一起。你这样很容易两头落空。再说我们子彥已经是要定婚的人了。” “霍太太说得有道理,我有时候也这么劝自己。只有感情来了身不由己,我也控制不住,希望您能理解有。” “感情、控制不住、理解?许小姐,我还挺佩服你的。” “对不起,您是长辈不该跟您说这样的话,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这个做小辈的。” 周雅言避开门缝往旁边站了站,看向许烟雨的眼神露出了几许赞叹。果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心思聪明一点就通,而且意志坚定,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反悔这种事情。言而有信是许烟雨从小给她的印象,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如此。 两人的谈话就此打住,因为莫立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不远处的灯下,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本来取了车就要赶过来的,开到一半想起要通知霍子彥的母亲,就顺便开车去公司接她。 刚才他在楼下停车顺便买点东西,没想到晚上来这么几分钟的功夫,倒能听到一出精彩的对话。 许烟雨一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倒不是担心他误会自己,只是有种说不清的尴尬。她冲周雅言道:“对不起霍太太,我还是先走了。” 周雅言“嗯”了一声,推门进去看儿子了。留下许烟雨在外面独自面对莫立仁,那场面真叫别扭。 偏偏这个时候许烟雨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越叫越响根本无法掩饰,莫立仁原本板着的一张脸没能绷住,最后投降似的露出一点笑意。 两人下楼找餐厅吃饭。莫立仁忍不住问:“怎么,一见到子彥就连饭都不想吃了,现在几点了,晚饭都嫌晚了。” 许烟雨轻声抱怨:“我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工作室也没回去,范萱他们急得打她电话,还以为她被人拐跑了。 想想那碗红豆蜜枣粥,许烟雨咽了下口水。 莫立仁带她去最近的餐厅坐下点菜,边看菜单边问:“怎么搞的,你跟子彥发生了什么,怎么午饭都没吃?” “跟他没关系。我们工作室昨天来了一帮小流氓,砸坏了不少东西。警察抓了他们,今天找我去录口供,就给耽误了。” 莫立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小流氓,你怎么会招惹这种人?” “都是拜你所赐。本来只是你的粉丝气不过,来我们工作室捣乱。刚开始是乱涂乱画,后来是砸玻璃。有一次我们抓住了几个送了派出所,没想到惹了□□烦,他们直接上门就来打砸,幸好……” 她本来想说幸好有霍子彥,想想不妥当又改口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儿。” 莫立仁没接话,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汤面和几道小菜。等人走后他往椅子里一靠,眼里露出一丝狠劲儿来:“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其实跟你没关系,你也别管了。我正考虑搬地方呢,找个写字楼什么的,把工作室搬那里去,楼上有保安看着就没人来捣乱了。” “也该换个地方了,如今你也不再是小打小闹,创立高级品牌赢取口碑,门脸也很重要。你现在那地方,太掉价儿。” “本来也是小本生意,没想到真能做大。还是谢谢你了。” 莫立仁本来心头窝着一包火,可不知怎么的,跟许烟雨这么面对面地坐着,那火居然就渐渐熄了下去。这女人天生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对她好。 他是这样,霍子彥是不是也这样? 他这么想着,不由抬头往医院的方向看了两眼。霍子彥现在在干什么? 霍子彥正在跟母亲周雅言谈订婚的事情:“看来下个月是办不成了。”   ☆、第41章 努力 周雅言脸色一变,抿着唇道:“怎么这么不巧。” “没办法,”霍子彥神色平静道,“大概老天爷觉得我跟计铭如缘分不够,做不成夫妻吧。” “别胡说,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再挑个日子就是了。” “还找上次那个大师算日子?” “不用不用。”周雅言赶紧拒绝,“妈妈自然会找人算的,这种小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听那个大师的了,算个好日子竟会算到一年半后,要再找他的话她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 霍家子嗣单薄,她这一代就只有子彥一根独苗苗。当初生他的时候是难产,孩子差点没保住。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又出了车祸,孩子虽没事丈夫却去了。现如今孩子总算成年,却又总拖着不肯成家。 他若是肯的话,以霍家的家财势力,生一打不成问题。周雅言是想法比较旧的人,觉得多子多孙才有福气。不管孙子孙女最好能满屋子乱跑,这样才显得有生气。 近二十年来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实在是冷清够了。 所以她打定主意,这次不管如何都要尽快让子彥和铭如订婚。等儿子的石膏一拆就立马办,订婚之后就让铭如搬家里来,找个机会把孩子怀上,这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儿子可以不喜欢儿媳妇,也可以喜欢别的女人,但孩子必须得生,还得是优秀基因的结合。等铭如给霍家生下一儿半女后,以后的事情她就撒手不管了。 如果计铭如知道她未来的婆婆只把她当成一个生产工具的话,或许会气得直接跳起来。 霍子彥又和母亲说了几句闲话,就借口人犯困让她回去休息。周雅言也不多待,叮嘱他多休息便扭着身子走了。 送走母亲之后霍子彥一个人坐轮椅里想事情。刚才许烟雨的那番话他都听到了,他当然不会愚蠢地相信这个女人所谓的攀龙附凤的计划。这样的女人确实有,一开始装着若即若离,想要欲擒故纵。 但通常这样的女人都装不久,尤其在面对他这种类型的金龟婿时,也不过略做做姿态就顺从了。莫立仁从前就遇到过不少,每次都用一种鄙夷的神情和他谈论那种女人。 但许烟雨显然不是,她的拒绝是发自内心的,哪怕和他在浴池激吻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带有一丝抗拒的。这个女人有让人看不明白的地方,但有些地方又是清澈见底,一眼就能望透的。 比如她和莫立仁恋爱,就是临时凑起来蒙他的。他不揭穿不代表不知道,要不然他不会一直处处找机会撩/拨他。朋友妻不可欺,若她真是对莫立仁用情至深,哪怕他心中不舍也绝不会纠缠不休。 而今天母亲和她的一番对话,似乎又让他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许烟雨明知道他没有睡,却依旧那么大声地和母亲说那番不利于自己的话,显然是故意让他听见。她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自己死心还是想让母亲放心? 如果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霍子彥突然觉得,有必要查查母亲和这个许烟雨的关系。她们两个看起来毫无联系,但仔细一想都和他有关。若她们真有些什么,自己必然也要牵扯其中。 霍子彥放在轮椅上的手越捏越紧,显然在心中有了更深的计较。 而许烟雨这会儿还在餐厅里和莫立仁吃晚饭,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已是对她虎视眈眈。 因为饿得狠了,她吃起来有点不顾形象,加上吃汤面的缘故,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头响到尾,她竟也没有不好意思。 直到大半碗下肚她人舒服了一些,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然后就见莫立仁认真地望着她,他面前的面碗似乎没动过。 “还要吗?我的给你吧。” 莫立仁不客气地把面碗推了过来。 许烟雨脸上一讪,不好意思笑了:“累了一天可把我饿惨了。” “没关系,你多吃点,不够我再叫。” “不用了,够了够了,再吃得肥死了。” “你肥吗?”莫立仁坐她斜对面,离得并不远。说了这话后就下意识伸手去捏她的手臂,“没有四两肉,瘦得跟排骨似的。” 这动作有点亲呢,但许烟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推开他。莫立仁见她不反感就又把手移到了脸上,捏了捏她的脸颊:“太瘦了,以后我给你多补补,得养得胖点才好看。” 这下子许烟雨终于不好意思起来,她悄悄别过脸,躲开了对方的手,挑了根面条慢慢吃,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莫立仁感觉到了她的排斥,不免有些讪讪,收回手后一言不发看窗外的景色。许烟雨以为他生气了,偷偷拿眼打量他,冷不防对方一个扭头看过来,两人四目相接避无可避。 “看我什么,怕我生气?” “没有。” “别撒谎。我确实有点生气,你跟子彥整天这么不清不楚的,我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当然会不高兴。说起来我还没她跟你亲近,许烟雨,我们两个有做过什么情侣间该做的事情吗?约会、看电影、接吻甚至上/床,我们有吗?” 他越说越严重,听得许烟雨冷汗直冒。 仔细算算除了上次一起去看发布会外,他们确实没做过什么亲密的事情。连去欧洲拍照也是为了工作,一天忙下来她连话都懒得讲,也没心思当个称职的女朋友。 可真的是因为太累吗?扪心自问,许烟雨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她不是还抽空跟霍子彥来了一场“鸳鸯浴”嘛,若真想跟莫立仁做点什么,怎么找不到机会。 说到底,还是不爱罢了。 原本就是利用他,现在说穿后更是不好意思。她把头几乎埋进面碗里,小声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远远不够。” “那你想怎样?这样吧,我们分手,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该找一个真正喜欢你的女生。” “许烟雨,你这算是逃避吗?” “不是逃避,只是……”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爱我。”莫立仁强行打断她的话,“但当时你也说,你愿意试试。现在呢,你试了吗,你连试都没试就想把我打发了?你觉得我是这种光吃亏不占便宜的人吗?” 许烟雨一脸纠结:“那你想要怎么样?” “至少得试试。你连努力都没努力过,就要打退堂鼓?” “我怕我努力到最后,还是会令你失望。” “那也好过从未努力最后后悔来得好。”莫立仁又把自己的面碗往她面前推进一些,“行了,多吃一碗,回头多点力气跟我努力。” 许烟雨被他的话逗得一乐,今天整日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 但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回到家中后她依旧满腹心事,特别是看到小哲时,那感觉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 今天在街上lerasa明明认出她了,可她却选择了拔腿就跑,显然是怕见她。她们在法国是同屋,算是不错的朋友,多年不见本该欢笑拥抱才是,可她的表情却大大出乎人意料。 其实是意料之外吗?许烟雨苦笑。当年她抛弃小哲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决定了吧。孩子是她的绊脚石拖油瓶,会妨碍她追求美好的生活。所以她毫不犹豫抛下了。 现如今再见她,只怕她心里虚得很,所以才会那样反应。 许烟雨突然不知道还该不该再去找她,哪怕找到了她就会要孩子吗?可若是不找又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总不能不明不白一辈子。就算要收养也得办理手续才行。小哲还是法国身份,在中国想要长期生存下去会有很多麻烦。他的出生证明上母亲那一栏不是她,她甚至没有合法的收养手续,必须找到lerasa当面说清楚才行。 若她真的放弃了,自己就要想办法托关系去办收养证明,哪怕无论让小哲入中国籍也要给他办个长期暂住证才行。以后还要上小学上中学甚至上大学,孩子的未来不得不考虑周到。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睡不着,翻身起床打开电脑查看收养的必要条件,越看越觉得沮丧。像她这样的未婚单身母亲,是不符合收养条件的。而且小哲又是外籍人士,这里面的规矩就更多了。 最后她把电脑一合,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钱。 当所有的路子都走不通的时候,她就只能用钱来搞定一切了。这么说起来她真该谢谢莫立仁,谢谢他给了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 可即便心里感激,她依旧无法产生爱意。和他在一起并不难受,有时候也很开心,可那只是朋友间的情谊。一旦谈到情啊爱啊之类的东西,她就打从心底里抵触。 他和霍子彥对她来说是两种极端。一个相处起来舒服却爱不起来,另一个哪怕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再难受再别扭,却偏偏爱得无法割舍。 许烟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 夜幕降临,钟潜从一家饭店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今天老朋友聚会,他多喝了几杯,车子不能开了,只能打的走。饭店门口早已停了一排等待载客的出租车,一见他出来打头的那一辆立马启动,不偏不倚停在了他面前。 钟潜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前排年轻的司机问了句:“先生去哪里?” 钟潜就报了自家的地址,随即闭目养神。车子在路上微微颠簸十分舒服,不多久他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司机坐在前排一言不发,既不叫他也不问他要车钱。 钟潜有点迷糊,手抖着去掏钱包,冷不防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瞬间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这里看起来不像他的车,陌生黑暗的环境,像是某个小区,但一时又看不清楚。一股恐惧感从脚底油然而生,钟潜喃喃道:“师傅,这、这是哪里?” “是我们少爷的家。” “你们……少爷?” 正说话着,他那边的车门一开,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钟潜不敢下车,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屁股。 司机就开口道:“钟先生别怕,我们少爷没有恶意,只想找您谈谈。” “可我不认识你们少爷。” “您怎么会不认识呢,身为弘逸的员工,连董事局成员都不认得吗?” 钟潜的酒彻底醒了,脑子一转明白过来:“是、是霍少爷找我?” “请下车吧。”司机扭头冲他一笑,伸手指了指外头漆黑的夜色,“少爷就在楼上,别让他等久了。” 钟潜没办法,只能慢吞吞挪下车。如果真如对方所说是霍子彥找他的话,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霍家是生意人不是黑/社会,自然不会对他动粗。 可深更半夜假冒的士司机把他骗来这里,显然要谈的话不可告人,钟潜又有点犹豫,生怕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得罪这位大人物。一时间他情绪起伏,不免有点垂头丧气。 小区环境十分安静,他跟着开门的那个高个子男子走进大厅搭电梯,一直上到顶楼。顶楼只有一户,领路的男人走到门前摁响了门铃,片刻后就有人过来开门。 钟潜探头往里扫了一眼,空荡荡没什么人,心里略微安定一些。等走进去后一看,客厅里只坐了霍子彥一人,正在那里慢悠悠喝茶,连他进去也没抬头,似乎并不关心似的。 一直到钟潜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叫了声“霍少爷”后,霍子彥才抬头看他,冲他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请坐。” 听着虽客气但语气十分冷淡,钟潜心一凛,默默在对方的逼视下坐了下去,屁股只堪堪沾了一点边儿。 然后霍子彥就不说话了,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身边各站了一个男人,一个是刚才领他上来的,另一个则是来开门的,显然都是心腹。虽不知霍子彥找他何事,但钟潜明白,对方肯定有私密的事情要问他,否则不会选在这么个地方。 可他能有什么向这位大人物吐露的呢? 无尽的沉默是一种折磨,钟潜开始还能平心静气地分析,可越分析越没有结果,心里也越是忐忑不安。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主动开口道:“霍、霍少爷,您今天找我过来……” “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钟潜现在就怕他不开口,只要对方肯说话,他就安心不少。于是立马点头道:“行行,您问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霍子彥也没打算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大约半年前,你的设计组里来了一个叫许烟雨的设计师。” 钟潜眼前一亮,隐隐觉得自己当年的猜测是正确的。许烟雨来的时候毫不起眼,走的时候却是大动干戈。当时他就想这女人来历肯定不简单。现在一听果真如此。 “是,是个这么个人,但她很快就走了。” “怎么走的,辞职还是开除?” 钟潜心里明白,霍子彥既然找上了自己,肯定已经调查过一些外围情况。许烟雨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开除的他必定清楚。现在这么问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老不老实罢了。 于是他痛快道:“名久上说是辞职的,但那只是为了好听,实际上行业里很多大公司都知道,她是被逼辞职的,其实也就是开除的。” 霍子彥点点头,显然挺满意钟潜的识时务。 “为什么要开除她?” “当时她的一张设计稿出了问题,涉嫌跟我们组的副组长向东的一张没用过的旧稿撞上了,换句让说就是有抄袭的嫌疑。弘逸在这方面看得挺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不能再待下去,所以只能走人。” “你看过那两张稿子吗?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有相似之处吗?” 钟潜有一说一:“确实挺像的,哪怕不是我们这种内行,换个稍微懂画画的人来看也能看出来。” “那向东的旧稿是什么时候画的,有人能证明他的稿子先于许烟雨的稿子吗?” “有,当时几乎全部门所有同事都声称见到过向东的这张旧稿,都说比许烟雨的那张来得早。” 霍子彥一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几乎,声称?我注意到你用了这两个词,挺有意思。能跟我说说吗?几乎所有同事,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人没有从中附和,那个人是谁?” “是我。” “哦,居然是你?那声称又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他们真的见过向东的旧稿,还是只是为了挤走许烟雨?” 钟潜不由紧张起来。刚才的谈话都只是试探,到这会儿才是动真格了。少爷有心要调查出当时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找自己过来。显然他是站在许烟雨那一边的,为了讨好对方或者说为了保护自己,他也应该向着许烟雨说话。 可他又在弘逸工作,那件事情显然是上头的人授意,一旦说了出来,他的职位恐怕不保。弘逸财大势大,自己哪怕离开去别的公司,也难保不会被对方下绊子。 该怎么抉择是件困难的事情,钟潜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霍子彥一早就想到了他的顾虑,这会儿也不忙着逼他,而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提到:“我听说你一直想寻求去国外发展?” 钟潜一愣,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在弘逸做得挺好的。” “我看过你的履历,名牌大学毕业,当年高考的时候英语考了148,我想你要是去国外发展,应该前途不错。” 钟潜本来以为少爷是在刺探自己,现在再一听倒好像在暗示什么,于是稍稍转了转口风:“我从小对英语还比较感兴趣,算是除了设计外的第二个爱好。” “我有个朋友在美国开了间设计公司,目前是初创阶段正需要人才,待遇开得很不错,你有没有兴趣?和弘逸的规模当然没法儿比,但机会也比弘逸来得多。” 钟潜眼前一亮,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谈条件。如果他说出当初的真相,这个机会就是他的了。有霍子彥的帮忙,他要出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那份工作也十拿九稳。即便一开始不怎么样,只要混上一段时间积攒了工作经验和人脉,再跳槽也不是难事儿。 弘逸虽然财大气粗,在国际上也很有名,但毕竟触手伸不到这么长。自己到了美国天高皇帝远,再没有人可以钳制他。 为了一直以来的梦想,也为了当年对许烟雨的那么一点点小遐思,钟潜终于决定跟霍子彥合作。 “说实话,当初向东的那张旧稿别人有没有看过我不清楚,但我肯定是没有看过的。所以从头到尾我没有发表意见。” “向东这个人在办公室人缘如何?” “一般。”钟潜选了个较为温和的词,“他这个人比较情绪化,跟同事并不是很合得来。他进公司时间比我长资历比我老,但当初升组长的时候他败给了我,我想他对我可能也不是太看得顺眼。” “据我所知,你的那些同事确实和他很合不来,光办公室里的争吵就发生过好几回。” “是,向东脾气一上来有点口没遮拦,又仗着自己是老员工,所以……” “一个并不得同事喜欢的人,在发生疑似抄袭事件之后,所有人居然同一时间站到了他那一边,这似乎不大合常理。正常人应该持观望态度,两边都不得罪。甚至有些人跟向东吵过架,暗地里还希望看他的笑话才是。一个没什么人缘的老同事突然间获得了几乎所有同事的爱戴,钟组长应该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钟潜想想美国的那个职位,索性豁出去了:“这件事情的内情我其实知道,是设计部的老大雷总让人做的。至于他是什么目的我就不知道了。霍少爷,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 “我会送你去美国,以后的事情就告你自己了。” 霍子彥不再多说,起身往门口走去。从钟潜这里拖出个雷总来,那从雷总那里又会拖出什么人来呢?霍子彥突然有点期待起来。   ☆、第42章 一家人 霍子彥的手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重,医生建议打两三个月的石膏就可以。 但他心里却并不着急。订婚礼因此被迫延迟,计铭如来看他的时候脸色十分有趣,像是憋着一通火却又无处发泄,难受得不上不下似的。 看着这样的计铭如,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年不可能爱上这样的女人。他对她产生不了一点爱情,甚至连亲情都很有限。他曾想过,如果计铭如是他的表妹,他们两兄妹感情会不错呢?结果他发现,似乎连做兄妹都只能维持平平淡淡的关系。 这种感觉越发促使霍子彥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若事实如他所想,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计铭如应该会自己离开。他不想太过伤她,毕竟是个女人,对男人他可以赶尽杀绝,但对女人他有几分心软。 好在计铭如并没有耍小姐脾气,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还主动安慰他说不急着订婚。哪怕心里急上了天,良好的教养依旧让她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订婚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霍子彥就腾出手来专心调查许烟雨离职的事情。从钟潜那里顺利挖出了设计部的头头雷明,霍子彥自然打算进一步查下去。但或许事有凑巧,他前脚刚找过钟潜,后脚雷明就被派去国外办事。 具体去了哪里一时打听不到,说是要去几个国家,第一站是法国,后面几站情况不定。 很显然,他这是被故意支走了。 霍子彥知道他和钟潜见面的事情一定被第五个人知道了,但具体是哪一方露出的消息却不好说。有可能是他身边的人,也可能是钟潜那边不小心漏出去的。当然更可能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论哪一个,霍子彥心时都有了隐约的感觉。能支使雷明做出诬陷下属的事情,现在又突然把人支开,这个人实力绝对不小。在弘逸,能做成这两件事情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而仔细分析那些人,却只有一个有能力也有目的这么做。 一想到是那个人霍子彥不免有些气闷,血缘至亲这么算计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那本该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是亲的人,偏偏两人之间总有着深深的隔阂,那层窗户纸谁也不有捅破,可谁都清楚它就在那里。 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连父女母子之间都逃不掉尔虞我诈的命运? 霍子彥有些不高兴。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大半个早上,除了签署了几份文件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他知道自己不在状态,索性拿了外套下楼去,叫了司机送自己去康复中心。 他想去找找那儿的院长。院长是他的老朋友,虽然他并不记得她,可院长却记得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那是了解他过去的人,霍子彥本能地就想和她多谈谈,希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些过往来。 院长自然也喜欢跟霍子彥打交道。他是康复中心的大财主,除了建楼和各种设施外,还捐赠了很多器材,软件方面也帮着更新了不少。为中心付出这么多的人,院长自然愿意多和他接触。 更何况霍子彥这个人虽然背景深厚,在自己面前却从不摆架子,听她说起从前的事情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院长受到鼓励,话不由便多了一些:“你现在跟从前真是判若两人。虽然一样稳重,但人明显开朗许多。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可不爱打针吃药,记得你妈妈同我说过,你有个好伙伴,每次都得她陪着才肯乖乖听话。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子都长大成人了。” “您还记得我的那个好伙伴是男还是女?” “好像是女的。你妈妈也没有细说,不过我看她说话时的表情,猜测那人可能是个小女孩。毕竟小男孩都听小女孩的话儿,这一点从小到大都一样。” 院长说到这儿就笑了起来。霍子彥的那个小伙伴她并未见过,也就是偶尔听霍太太提起罢了。但一说到小姑娘,她倒想起来一个人来。似乎曾经在霍家见过一个小姑娘,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孩子长什么样有点想不起来,只记得挺漂亮的一个。当时她去霍家给霍子彥治疗,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那小女孩一个人在荡秋千,因为人漂亮景色也美,这画面才一直印刻在脑海里。 那小姑娘现在不知怎么样了,看起来和霍子彥年纪差不多,现在也该是个大姑娘了。 院长一发散性思维就想得有些远,不免又感叹时光飞逝自己匆匆变老,霍子彥则少见得开口劝人:“您这么些年帮助了这么多孩子,也算有所收获。” 这话听上去并不十分煽情,但对霍子彥来说已是十分难得。院长知道他的个性自然十分欣喜,总觉得自己当年的这笔生意真是赚到了。 霍子彥在康复中心待了一个小时,院长本想留他吃午饭,但公司来了电话说有个工程请他回去谈谈细节。于是霍子彥起身告辞,快步下了楼。 这会儿正是家长们来接孩子的时候,康复中心门口少见得热闹起来。霍子彥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很扎眼,那些个家长一见他都有些走不动道儿,一个两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有几个相熟的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打听这英俊的男人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许烟雨也在一堆接孩子的家长中间。她领着小哲走在通往大门口的石子路上,小哲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前面的霍子彥,打着招呼就冲上前去。 霍子彥见他过来自然停下脚步,免不了就跟许烟雨打了个照面。 说实话刚看到许烟雨的时候,他心里竟有点生气。不是气她拿自己当荣华富贵的垫脚石,而是生气这女人真是蠢,故意在他妈面前演这么一出戏给自己看。 她以为她演技了得?事实上破绽百出,真让他有种把她揪过来打屁股的冲动。 但这毕竟只是一时之气,他一向在人前自控力相当好,哪怕现在一只胳膊上打着石膏,也丝毫不影响他逼人的气势。 许烟雨则要心虚很多,客气地关心对方道:“你手好些了吗?” “托你的福,好多了。” 前面一句明显就是讽刺,许烟雨脸色一讪,笑得有点尴尬。好在霍子彥没有趁胜追击,只是撇开她跟小哲愉快地聊起天来。 小哲如今性格改变了许多,从前那些固执的毛病,诸如时时刻刻都要戴着帽子,坐公车喜欢咬指甲之类的都慢慢改善了。不仅如此连话也多了许多,碰上他喜欢的人比如霍子彥,他就可以滔滔不绝讲上许久。 许烟雨见儿子谈性正浓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而不远处的办公楼里,院长正拉开窗帘看外面接孩子的热闹场面。原本只是无目的地看看,但视线不知怎么的,很快就落到了许烟雨他们三人身上。 如果不说穿,很多人都会将他们三个看作一家人。霍子彥强势内敛,许烟雨美丽聪慧,小哲则可爱天真,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院长看着看着不由笑起来。但笑容还未完全绽开她便脸色一定,微微皱眉盯着许烟雨的侧脸看个不停。 距离虽然有点远,但因为认得对方,许烟雨的脸一下子像是被拉近了许多,清晰地在眼前放大。 从前只觉得小哲的妈妈挺漂亮,今天看来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院长心头闪过一丝感觉,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许烟雨似的。 从前都不曾有这种感觉,今天为何…… 她努力思索着,想把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掀出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了霍子彥,时间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十几年前。 下午时分阳光明媚春风暖人,霍家大宅的院子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那儿荡秋千。 院长眼睛猛地睁大,再去看许烟雨的脸心里不由明白过来。难怪会觉得她面熟,原来她竟和当年那个荡秋千的小姑娘有几分相似。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总有相似之处。这两个人不说一模一样,但脸型五官至少有五成相近。再看她和霍子彥的关系,两人显然认识。若她真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倒是说得通了。 她在霍家出现,必然认得霍子彥,两人做了多年的朋友,所以现在才能谈话自如。 院长忍不住又想,那个荡秋千的小女孩会是当年霍太太口中提到的那个好伙伴吗?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把这个想法告诉霍子彥才是。 霍子彥是失忆的人,若是她能帮着他找回从前的记忆,哪怕只是一部分,想来他对她们中心从此更会上心。院长一想到中心能再多建几栋新楼,脸上不由露出满足的微笑。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三人一眼,只见小哲主动拉起霍子彥没受伤的右手,又扭过头来招呼自己的妈妈,随即三人几乎并排走出了康复中心,消失在了偌大的门口。 ------------------------------------------------------------------------------- 许烟雨最近在计划一件事情——给父母换套房子。 原先住着的这套年久失修又要上下楼,对父母尤其是父亲来说十分不便。许烟雨如今手头有点钱,付首付没问题,挑个不太市中心的楼盘,买个带电梯的房子,可以让父母的晚年过得更舒心一些。 在决定收养小哲的那一刻,许烟雨也决定要改善家里人的生活。 对于买房这件事情,老人总是持反对态度的,原因只有一个:太花钱。s市如今的房价早已翻了好几倍,比她刚出国那时已贵了许多。按照她的条件买个三室一厅的话,哪怕在较偏远的地区,至少也要两百多万。 许烟雨这段时间做下来首付已经攒起来了,后续资金也在陆续打过来,按照目前的情势来看,接下来的一年如果她努力拼一拼的话,很有希望赚个六七十万。 在s市这种地方,一年七八十万的人不是没有,但也不是遍地都是。以她的收入负担两三百万的房子不算什么。 至于现在这一套,别看破破烂烂不起眼,放到租房市场去,一个月少说也能租个几千块,一年下来也是不小的收入。 许烟雨把自己的情况跟父母一说,为了让二老放心甚至去打了银行的流水出来让他们过目。最后许母拿着那张流水单子看了半天,点头道:“行,既然你想买那就买吧,不为我们哪怕为孩子也得让他住得舒服点。至于钱什么的你也别一个人扛,我跟你爸这些年也攒下了一些,多的没有,十几万还是有的。” 十几万对父母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许烟雨当然不想动这笔钱,只劝他们先收着,等哪天自己真有需要了再用也不迟。若是买了房子她手头现金不够,收养小哲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可能真要先动用一下。 不过她并不担心,以她手头目前的订单,很快就能将那笔钱赚回来。 买房子的事情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 新年里各大楼盘并不火爆,很多人忙着过年没空看房。许烟雨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去看房,好在价格上磨到更多的优惠。 看房是个体力活儿,常常一整天下来比上班还累,那两条腿肿得跟什么似的,非得回家泡个热水澡才能缓解疲劳。 一开始许母还陪着许烟雨一起看,后来老人家有些吃不消了,只能在家看孩子,把这看房的重任交给女儿。 许烟雨责无旁贷,挑起了这个重任。 她事先选定了几个离地铁较近的区域,将里面的楼盘一一看了个遍。她的初步打算是买一套三室的精装修房子。父母年纪都大她工作又忙,实在没空找人来装修。但精装修的房子价格必然高,所以她也没把路堵死,均了一部分目光到那些建成没几年的旧楼盘上,想着如果实在不行,买套别人住了没几年的二手房也行。 反正不管怎么样,肯定比现在这套强。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似乎潜力就会变得无穷大,每天工作看房照顾孩子,生活排得满满当当,许烟雨一下子就没了时间伤春悲秋,既没时间陪莫立仁恋爱约会,也没心思去想霍子彥的事情。 有时候半夜醒来想起这段日子,反倒觉得充实有意思,比陷入泥潭般的三角恋甚至四角恋来得更为轻松惬意。 元宵节后的一天,许烟雨又去了东面新落成的一个楼盘看房子。这小区建得相当漂亮,占地也极广,里面大大小小的户型应有尽有。附近虽还没热闹起来,但周围设施已相当完善。有大型的购物超市,有一个小型的菜市场,门口就有公交直达市中心。出门走大概两百米就是地铁站,各方面条件都令许烟雨相当满意。 她和售楼小姐谈了很久,挑中了几套户型不错的三居室,又问了许多细节。售楼小姐火眼金睛,一看她就知道是潜在买家,十分热情地招呼她。许烟雨提出想去那几套房子看看,对方一口答应下来,领着她就往旁边新建成的住宅楼走去。 这几栋都是这一期新建起来的,目前还在装修阶段,许烟雨看中了11楼和12楼的几套,觉得面积朝向都不错,唯一不大好的就是价格略贵,算下来可能得近三百万了。 但买房就是这样,预算总是在不断提高的。只要房子满意,她并不介意多花一些。 她跟着售楼小姐搭电梯上楼,11楼是一梯两户,正好门对门。许烟雨看中的是二号,走出电梯的时候就见一对男女站在一号门口,那个女的说话声音还挺大,满不在乎的话语直接飘进了她耳朵里。 “哎呀,就是随便住住的,谁让我爸的公司离这儿近,我爸又非让我去帮忙,我就想着在这里挑套房子。要是哪天懒得回家我就上这儿来住一晚。” 那个男的也是十分傲气,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这种房子你也住得惯?” 言下之意很是看不上。 “都说是随便住住的,毕竟是新房子嘛,偶尔凑和一晚还是可以的。再说了,咱们也可以请朋友来啊,你要不想来我也不勉强,我自己在家招呼朋友。” “行行,我来我来。不就三百万的事情嘛,赶紧下定去吧,晚上还有节目。” 许烟雨听得直咂舌,心想这是要跟土豪做邻居的节奏吗?三百万的房子在这两人口中就跟一颗白菜似的,说买就买了。哪像自己啊,还得苦哈哈还几十年呢。 她缩缩脖子,和售楼小姐相视一笑,两人都没说话。 房子看得很快也比较满意,但一想到那两个土豪许烟雨又有点不舒服,跟这样的人做邻居不是好事儿,刚才那女的也说了,要在家里招待朋友。要是他们整天闹腾自己怎么办?人家有钱有势她也未必斗得过。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犹豫,便说还想上12楼再看看另一套。 售楼小姐当然没意见,又领着她去搭电梯。结果刚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电梯这会儿却忽然坏了,两架电梯前都摆了正在检修的牌子。售楼小姐不由脸色一僵,抱歉地冲许烟雨道:“不好意思许小姐,咱们走楼梯吧。” 许烟雨没有意见,两人就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结果刚走进去就有人叫住那个售楼小姐,一看是她的同事,叫她过去说点什么。许烟雨就冲她点点头,自己留在原地等着。 安全通道的门因为人走过来回地晃荡,空旷的楼梯口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丝冷风,倒让许烟雨后背有点发麻。 她突然不太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就想拉门出去找那售楼小姐。结果刚走到门口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着她背后的衣服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扯得连连后退。许烟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喊,却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 奋力挣扎间许烟雨只能从安全出口大门的玻璃上隐约看到身后的人影,似乎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但长什么样却是看不清。就在她想要抬脚踢门时,身体却慢慢软了下来,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前后不过两三分钟。门外那两个售楼小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面两个行凶的人已是快刀斩乱麻,将许烟雨放倒在地。 然后其中那个女的冲那男的吩咐道:“把她放到楼梯口,推下去。” 男的有些犹豫:“这样不大好吧,万一弄出人命。” “不会的,她躺着翻下去,最多磕破点皮。我又不想杀她,就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你跟她有仇?” “你没看她长什么样吗?” 那男的这才仔细看了看许烟雨,不由一愣:“铭如?这不你朋友嘛。” “她不是铭如,是一个跟铭如长得很像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整天缠着铭如的未婚夫子彥,还害对方伤了手,搞得他们现在订婚礼都得推迟,铭如可是很不高兴呢。” 男的恍然大悟:“原来你要替铭如出气啊,早说嘛,早说我们就玩点大的,这样一个女人,若是把她扔进男人堆里,呵呵……” “胡闹什么,你想坐牢啊,我不过替铭如出口气,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这样差不多就行了,别搞太大了。好了,走吧走吧。” 两人匆匆下了楼梯,跑到楼下去搭电梯。电梯自然是没有坏的,那两个检修的牌子是他们出钱让售楼小姐拿来的。对方也是个贪财的,一看他们出手大方就指哪儿打哪儿,不仅帮着拿牌子,还叫走了招呼许烟雨的同事,好方便他们下手。 她本为这一回是赚到了,对方一来就买了套房,让她抽了不少佣金,刚才又给了她几千块,这一趟买卖算下来赚了五位数。对她一个售楼的来说,日薪也算高了。 可她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被捉弄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到最后竟是将自己公司的大老板也给惊动了过来。而她的职业生涯也即将画上一个十分不圆满的句号。   ☆、第43章 破绽 许烟雨出事的楼盘是霍子彥的地产公司名下的子公司经营的一个低端产品。 她被人迷昏推下楼梯的事情本来很隐蔽,一开始只有那两个售楼小姐知道。她们发现她受伤之后立马送她去了医院,又把这事上报给了上面的经理。经理得知消息后以意外作处理,带着水果鲜花去医院看望了许烟雨,说了一些抱歉的话。 但在谈到医药费的时候经理却不肯松口。虽然许烟雨是在他们楼盘出的事儿,但在经理看来那是因为她自己下楼梯不小心导致,楼盘不会负责,钱也不会出。 许烟雨不免有点生气,但也没多说什么。等经理走了之后就打电话报了警。 她报警不是为了逼售楼公司出医药费,而是她认为那两个人既是冲着她来的,难保以后还会出手。若不把他们揪出来,自己将时时生活在惶恐不安中。 结果警方一出手,售楼中心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少不得要把跟事件相关的工作人员叫过来一一询问。 要知道警察的眼睛理很毒的,那个被买通的汪姓售楼小姐本来觉得自己演得挺不错,但架不住办案人员一双火眼金晴,三两下就看出她的不对来,紧接着就是一通“穷追猛打”。平常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盘问,汪小姐本就只是贪财,一听说差点搞出人命来要坐牢,吓得赶紧什么都说了。 警方从她那里得知了那两个买楼人的信息后,又找到了对方那里。但他们显然比汪小姐难对付得多。那女的是计铭如的好友,姓杨名颖真,男的是她的男朋友,名叫裴成康。他们两个对警方的供词是,只是想闹个恶作剧不让许烟雨坐电梯而走楼梯,不过是想让她累一累罢了,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至于案发的时候楼梯间只有犯罪犯子和许烟雨三人,她当时没看清那两人长什么样,又没有别的目击证人,不凭她的口供很难给对方定罪。更何况杨裴二人都是s市有名的富二代,家里有钱又有权,光律师都养着一个团,真打起官司来胜算很低。 办案民警把这个情况和许烟雨说了说,明确表示在目前没有更多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不会逮捕二人。如果她自行提起民事诉讼,获胜的机率也很低。言下之意,自然是劝她放弃了。 另外一边售楼中心那里的柯经理一改之前傲气的态度,重新带着礼物前来探望,还主动提出报销所有医药费,希望许烟雨大人不计小人过,将这事悄悄掩过去。 许烟雨气归气,却也没有办法,她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和人打官司,毕竟她是有品牌在身的人。而售楼处那边因为是新建成的楼,安保系统还没弄好,安全出口处的摄像头也没装上。她既没人证也没物证,这个官司还没打就已经输了。 于是她只能接受现实,躺在医院里安心治伤。她身体里吸入的迷药量不大,对人体也没有太大的损害。倒是被人从楼上踢下去时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脚脚踝还不小心扭了一下,搞得现在必须卧床静养,连起身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她还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只说工作室突然有工作要赶,这两天可能不会回家,让他们不必担心。至于那里的房子,她想自己是不会再考虑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要还敢住进去,她的神经未免也太大条了。 送走了售楼中心的柯经理后,许烟雨躺在病床上开始假寐。柯经理则是一身冷汗出门,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点发虚。 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他真以为只是顾客不小心自己摔下楼,没成想竟是故意伤人案。他当即决定把那个若事的汪小姐开除,然后堵上其他人的嘴,希望这件事情不会闹得很大。 结果事与愿违,就在他去医院看望许烟雨的过程中,这件事情已如长上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了。 偏偏那天子公司的老板带着霍子彥手下的一个助理去几大售楼中心巡视,有员工说话不小心被他们听了去,于是这事情又捅到了总公司。 子公司的总经理十分生气,也挺懊恼,本来这事儿传到他这里就算结束了,偏偏那天上面派了人过来,这下了想瞒也瞒不住,只能老老实实把事情和盘托出。 那个助理是霍子彥的心腹,调查许烟雨身世的事情就是他一手安排人去做的。现在听得许烟雨在自己老板名下的产业里出了事情,自然忙不迭地报告上去,不敢有丝毫隐瞒。 霍子彥当时刚从国外飞回来,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休息,得知这件事情后立马让司机调头,直接开去医院看许烟雨。 他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初春的夜晚来得比较早,他到的时候医院大楼已是处处亮起灯火,每扇窗户后都透出一丝暖意来。 许烟雨住在骨伤科,霍子彥到的时候她正在和范萱讲电话安排工作上的事情,对方推门而入时她连看都没看清,直到挂了电话才意识到是霍子彥站在自己面前。 霍子彥手臂上的石膏还打着,整个人看起来略带倦意,眉眼却异常明亮,那眼神里除了坚毅之外,还透着一丝情意。 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那天在病房门口她故意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但霍子彥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上前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漂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俊逸的味道。 近距离的接触,让许烟雨的心跳迅速加快。她对这个男人毫无免疫力。 霍子彥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子看了两眼,本来打算掖完被子就退开的他索性维持这么个姿势,声音在许烟雨的头顶上吐出来:“还好吗?” 那声音富有磁性,就跟撒了一把蚂蚁在许烟雨的身上,钻进她的骨头缝里咬得她浑身□□难耐。她不由向旁边挪了挪屁股,小声道:“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说你扭伤了脚?” “不严重,不用打石膏,休息几天就会好。” “我这个倒是还要有一段时间。”霍子彥轻轻抬了抬胳膊,白色的绷带和石膏在许烟雨的面前晃,似乎在提醒她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还痛吗?”她只能这么问。 “不痛了。你呢,除了脚踝外还有哪里受了伤?” “有点擦伤,问题不大。”许烟雨越说声音越小,因为霍子彥离得实在太近了,弄得她面红耳赤,连开口的勇气都小了许多。 看到她这样霍子彥竟十分满意。女人只有对男人有意思才会有这种表情,若不然她只会*地要求自己离远一点。 为了不让她继续尴尬下去,霍子彥终于直起身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 “听说你报警了?” “嗯。” “所以说这不是意外是人为?” “是,有人故意迷昏我,还把我推下楼。但那两人似乎并不想杀我,只是想让我受点伤而已。” “两个人?你看到他们的脸没有?” “没有。我是从门上的玻璃里看到他们的。只知道是两个人,好像是一男一女,但不敢肯定。至于长什么样我没看清,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细看。” 霍子彥认真听着她的话,心里已经盘算着该怎么让人去查这个事情了。他刚回来对详细情况还不了解,并不知道警方已经找到了嫌疑人,只是苦无证据又斗不过对方的背景。 “你最近有跟什么人结仇?” “没有。除了上次莫立仁的那些粉丝牵扯出来的事情外,最近一直很太平。对了,你手臂上的咬伤怎么样了。” 霍子彥笑了:“都过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关心我。我发现你的记性似乎不大好。” 许烟雨让他说得面上一讪,忍不住分辩道:“一时不小心忘了而已,最近工作实在太忙。” “我知道,许小姐现在也算是设计界的名人了,自然是忙的。所以我的账单你忘了付忘,也情有可原。” 听到“账单”二字许烟雨一愣,细想一下才明白过来。几个月前她撞坏了霍子彥的车,当时说要赔的,但后来他一直没提,她真的就给忘了。 现在他突然提起,像是要讨债的样子,倒把许烟雨搞得十分尴尬:“对不起,一共多少钱,我明天就给你。” “给了我,你还有钱买房吗?” 这下子算是戳到许烟雨的痛处了,她手头也就那么点钱,刚够付首付。霍子彥当时说修理费加杂费大概是十万,若真给了十万她这房子只怕是买不成了,或者说档次就要降低许多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咬牙忍痛道:“还,我一定还,房子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霍子彥想怒又想笑,最后终于忍不住凑近一些,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声音里满是宠爱和无奈。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开了,莫立仁一身挺拔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尽收他眼底。 ------------------------------------------------------------------------------- 莫立仁觉得,自己心里长久以来的怀疑今天终于得到了证实。 许烟雨和霍子彥确实有染。不管有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他们彼此的心肯定早就装进了对方。 那一刻莫立仁压抑以久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表情有些许的扭曲,虽极力压制但眼中的怒意却无法掩饰,他觉得自己已处在暴发的边缘。 相比而言霍子彥却是淡定从容,看了一眼对方后站起身来,冲许烟雨道:“你好好休息。” 随后他大步走向门口,冲莫立仁一撇嘴:“你跟我出来。” 许烟雨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男人离开,心头震惊的同时也在品刚才霍子彥的那句话。为什么听起来他反倒更理直气壮似的。 莫立仁也有相同的感觉,两人拐了个弯找到间休息室,直接推门进去。随即砰一声将门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莫立仁终于控制不住,低吼道:“霍子彥,你别欺人太甚!我拿你当兄弟,你当我是什么,傻瓜吗?” “真正的傻瓜应该是我才对吧。” “你别给我装傻,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对烟雨到底什么态度?” “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你应该明白,不必再问我了。” “姓霍!”莫立仁气得咬牙切齿,“看来你真是不准备给我面子了,好吧,那我们索性敞开来把话说清楚。我知道你喜欢烟雨,去年发布会的时候我看中的两件礼服也是你抢在前头订下来,转头就送给了许烟雨,是不是?” “是。” “在欧洲碰上的时候,你们两个在酒店里做了什么,你不准备告诉我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接了吻,在酒店的浴池里。但仅止于此,我们没有上/床。” “鬼才信。”莫立仁血气上涌,竟控制不住伸出拳头,直接朝霍子彥的脸上招呼过去。 霍子彥一个侧身躲过,反手抓住了他的拳头:“既是不信,又何必问我。” “你他妈浑蛋。” “我是浑蛋,这点我认。” 他这么痛快就认了,倒把莫立仁搞得一愣。他收回拳头用力深呼吸几下,勉强控制住了情绪:“霍子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喜欢烟雨,就因为她和铭如长得一样?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和铭如好,铭如哪点比不上许烟雨,你要这么喜新厌旧?你对得起她吗?” “你也说了,她们两个长得一样,铭如甚至各方面更为优秀。为什么我偏偏就喜欢许烟雨而不喜欢你表妹。我跟她在一起也快五年了,到现在一点感情都没有培养起来,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莫立仁有点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要有良心就该对我妹妹好点。你别忘了铭如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她为了你失去了一个孩子,因为你的背叛伤心地割腕自杀,霍子彥你他妈是人不是禽兽,别尽干那些不要脸的事情。” “莫立仁,你实话告诉我,在我和你妹妹的这桩事情里,你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你知道多少内情?” “我知道什么,什么内情,我只知道你跟我妹从小就在一起,好得都快要结婚了,现在却突然被另外一个女人迷得丢失了心智。” “我们从小在一起的事情你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 “霍子彥,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立仁皱眉道,“我常年在国外,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我确实没怎么见过。但这么多人都证明了你们俩的关系,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这么多人都能证明,偏偏有一个人证明不了。” “什么人?” “我自己。”霍子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一直说服不了自己去爱上你妹妹。你知道吗?这多么奇怪,一个所有人都说我曾经爱如珍宝的女人,我现在却一点也爱不起来,你不觉得可笑吗?而对许烟雨,从见以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有了心动的感觉。莫立仁,你也谈过恋爱,以你的经验来说,哪怕失去记忆,人真的会寻不回原来的感情?扪心自问,你觉得从前和我恋爱的那个女人到底是哪一个?” 莫立仁愣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霍子彥的话。他的意思是,一个人即便失去记忆,可也依旧会爱上原来的恋人。言下之意霍子彥的初恋不是表妹计铭如,而是许烟雨 可是这可能吗? 莫立仁无法判断。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经验。但他不得不承认霍子彥说得有道理。既然从前能爱上,没理由再在就不爱了。纵观这几年他和铭如的恋情,真可以说得上是相敬如宾,两人间没有一丝火花,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铭如自己在单相思。 从前他不愿意去想这里面的原因,但现在却被逼得不得不想。可这一想他又觉得不安,担心那个不成形的想法会变成现实。 如果许烟雨真的和霍子彥谈过恋爱…… 莫立仁猛地睁大眼睛,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摇摇头道:“你问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知道铭如对你一往情深。想想你们从前拥有的那个孩子,为冲这一点你也不能背叛她。” “铭如真的怀过孕吗?” “你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隐忍着不说,是因为许烟雨没有出现。在遇见她之前我也曾想过,既然你们都希望我跟计铭如在一起,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了。我虽然不爱她也并不讨厌她,做对表面和睦的夫妻还是可以的。甚至那时候我一度相信你们说的话,对她抱着一种愧疚的感情。可现在许烟雨出现了,从前的那些话让我越来越怀疑。计铭如若真的流过产,顶尖的妇科医生可以看出端倪,你想让我带你表妹去找医生检查吗?我给你们计家留脸面,你们呢,当我是傻瓜耍着玩吗?” “子彥……”莫立仁换了个称呼,显然心情有点起伏。 “有些事情我可以忍一时,但并不代表我会忍一世。”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找出当年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如果真的有另一个真相的话,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露出破绽呢?” 霍子彥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真的没有破绽吗?许烟雨就是你们这个谎言最大的破绽。” 莫立仁茫然地后退一步,表情有些迷茫:“不、不会的,事情不可能是那样的。子彥你要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并没有掺与其中。” “我相信你,所以一直以来我当你是兄弟。但在许烟雨这件事情上我很抱歉。我们中间注定有一个人要不快活。我不会耍什么手段,我们公平竞争,把选择权交给她怎么样?” 莫立仁不由苦笑起来。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他难道还看不出来,许烟雨心里只有霍子彥一个。 仔细回想许烟雨对霍子彥的反应,莫立仁突然觉得霍子彥说的或许都是对的。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有过一段过去,霍子彥虽然不记得但许烟雨一定还记得。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对他这个兄弟有不一样的感情? 他自认并不比霍子彥差,又比对方更为积极主动,若许烟雨从前并不认得霍子彥,她至少会权衡会犹豫。可她的表现处处透露着一个讯息,她爱霍子彥已爱了很久,自己半路插进去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想到这里莫立仁竟有些心灰意冷,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一丝无奈:“那你和铭如的订婚怎么办?” “等我找出真相,订婚自然会取消。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就取消。我其实并不在意,也不惧怕什么,但你那个亲爱的表妹可能会一时承受不住,再次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计铭如既然敢自杀第一次,未尝不会耍第二次手段。霍子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找出证据。以他对计铭如的了解,若是板上钉钉将事实摆在她眼前,她绝不会再玩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她毕竟也有自己的尊严。 霍子彥走上前去,拍了拍莫立仁的肩膀:“既然是兄弟,就不要阻止我。我不能不明不白就娶你表妹,既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她不负责。” “那若是查到最后真相不像你想的那样?若铭如真的曾和你恋爱过呢?” 霍子彥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相信,真相绝不是现在这样。你其实也相信了,不是吗?” 莫立仁确实信了。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解释某些事情。他只是有些不甘心,难得对一个女孩子如此动心,想要认认真真和她恋爱一场,最后却是变成兄弟相争的把戏。 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霍子彥? “子彥。”他沉下声音叫对方的名字,“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能和许烟雨在一起吗?你们两家的家世差得实在太大,伯母会同意吗?” “这个问题同样可以问你,你觉得你父母会同意吗?” 莫立仁哑口无言。   ☆、第44章 疑心 天色大暗的时候,莫立仁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 他的车就停在医院对面的路上,他穿过冷清的马路,摸出钥匙上车。片刻后车头灯亮起,随即在夜色里狂奔起来。 他本想去酒吧买醉,想想觉得无聊。酒精只能暂时麻痹身体,却不能一了百了。他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以前是懒得管,觉得兄弟和表妹成了也不错。现在霍子彥既然将真相推到了他面前,他便忍不住想要弄个清楚。 他在前面路口右转,直接往计铭如家开去。这会儿已是夜里八点多,为免去到计家后姑姑姑爷追问不休,他在快到计家前给表妹打了个电话,以吃宵夜为名约她出来。 计铭如这段日子心情十分不好,表哥和霍子彥关系一向不错,她也有意和他套套近乎探探口风,所以一叫就出来了。 两人在家门口见面,计铭如上了莫立仁的车,两人去到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一个小包间坐了下来。 因为彼此都有心事,谁都没有点吃的,只一人点了一杯咖啡装装样子而已。 计铭如心里有些忐忑。表哥从来没有这么晚来找过她,说什么吃宵夜不过是借口罢了,他肯定有话要说。而且不上家里说而是出来说,这话肯定不能让父母听见。 想到这里计铭如愈加紧张起来,温热的咖啡捂在手上却还觉得十指发凉。她忍不住问:“表哥,你找我出来有事儿吗?” 莫立仁也不想绕圈子,直接了当道:“铭如我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儿?” “你跟子彥到底怎么回事儿?” 计铭如一听霍子彥的名字脸色一变,喃喃道:“什么怎么回事儿。你是问订婚礼的事情吗?你不是知道嘛,他伤了手没法儿办,得等开春了。” “你觉得开春之后子彥的石膏拆了,就真的会跟你订婚吗?” 计铭如眼睛瞬间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听子彥说了什么?” “还用得着他说吗?铭如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来子彥对你如何。你名义上是他的女朋友,可你们有做过什么情侣间的事情吗?除了一起吃吃饭,恐怕连电影都没看过吧。什么牵手接吻乃至上/床这种事情,我想根本都是没有的吧。” 虽然都是成年人又有亲戚关系,可当莫立仁那么直接说出“上/床”两个字时,计铭如还是有些尴尬。 “你提这些做什么,我们两个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吧。” “我不操心你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铭如你何必自欺欺人。谁都看得出来霍子彥他心里没有你。” “别胡说,我们感情挺好的。子彥只是工作太忙了,有事业心的男人都这样。” “好?呵呵。”莫立仁露出嘲讽的笑,“真要感情好,会拖到现在都不结婚?他再忙也耽误不了结婚,你们两个是缺钱还是缺房子?什么都不缺的两个人,到了适婚年龄却迟迟不结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乏感情。” 莫立仁一而再再而三的当面戳她的痛处,计铭如不由恼火起来:“哥你今天到底找我干嘛,就为了说这种话让我不高兴吗?” “就算我不说事实也同样存在,你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在沙里也没用。铭如你老实跟我坦白,你跟子彥从前到底有没有恋爱过?” “你怎么又问这个?” 这个问题从前莫立仁不止一次问过她。因为她和霍子彥的状态实在不像曾经热恋过,莫立仁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于是她依旧是老一套的回答:“当然有过,照片你也看过了。” “那照片从前看了我还信一二,可现在有个跟你长得一样的许烟雨冒出来了,我不得不怀疑那照片里的人到底是谁。铭如你告诉我,其实和子彥恋爱的人是烟雨不是你,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计铭如立马炸了,“好端端的你提那个女人做什么。你别被爱情冲昏头脑。听我一句劝,玩玩就算了,别太当真。舅妈最近可不高兴,听说你跟一个设计师谈恋爱,还替她打名声,气得整天找我妈发牢骚。你自己的事情要上心,你跟那个许烟雨根本没有未来。” 莫立仁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若真的跟她没有未来,那你跟子彥也不可能有将来。” “你这是在诅咒我?因为我劝你别跟许烟雨玩真的,你就要唱衰我跟子彥?哥,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我疯了,疯的人是你,还有那个霍子彥。”莫立仁拿起咖啡一口喝了半杯,清咖啡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一如他现在的心情,“你这么聪明会没察觉到子彥对你的冷淡?恐怕他喜欢许烟雨的事情你心里也清楚吧。如果我跟许烟雨分了,霍子彥会立马和你解除婚约转而和她在一起,你信不信?” 计铭如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般,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莫立仁说的这些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霍子彥不爱她是她从孩童起就知道的真相。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司机的女儿许烟雨。 那么多年来她一直悄悄围绕在他的周围,只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可看得越多心就越伤,因为每每看到霍子彥就会少不了看到许烟雨。她是他们两人恋情的亲眼见证者,一路注视着他们的感情水道渠成。那时候的计铭如简直痛苦到恨不得找人处理了许烟雨,但周雅言不让,她一直让自己等,等一个取代许烟雨的机会。 终于许烟雨被周雅言哄着出国去了,她明白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少年情侣最忌分离,一旦分开感情很快就会淡下去。她正好借这个机会上位。更让她欣喜的是,连老天爷都帮她,一场车祸让霍子彥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一切正好重新开始。 她取代许烟雨成为霍子彥身边的女人,正式朝着自己的童年梦想进发。本以为一切都能功德圆满,偏偏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岔子。 许烟雨,那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要回来!她就不能永远待在法国这辈子都别回来吗? 她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计铭如这些天来一直惶惶可可终日,生怕自己的秘密会被揭穿。先前黎夕来找她,言语里透出威胁的时候她就怕得要命。可那个女人居然死了,真是天助她也,可现在连表哥都开始怀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霍子彥也起了疑心? 他一直拖着自己不订婚,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周雅言说会解决一切,当年的知情人全都一个不留被请走封了口,不会有人对霍许两人的往事说三道四。 可再怎么周密总也有疏漏。既然黎夕能知道内情,难保别人不会知道。一想到这里计铭如放在桌下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用尽了力气才勉强控制住。 “哥……”她艰难地开口道,“子彥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莫立仁眼前一亮:“怎么,你真的骗了他?” “不,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他胡思乱想,看到一个跟我长得像的女人就有了别的想法。”计铭如赶紧改口,并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懊悔。 可莫立仁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那弦外之音。他看着表妹的神情变得冰冷起来,带了一丝不容反驳的压迫感:“你果然鸠占鹊巢,居然连我都瞒着。” “我没有!”计铭如急了,大叫一声叫了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种情况多说只会多错,她拿起提包头也不回冲出了包厢,不敢再看表哥一眼。 出了咖啡馆她拦了辆的士,直接回了家。她现在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哪儿都不敢去,只想把自己关进房里谁都不见。 可偏偏事与愿违,刚踏进客厅就被母亲莫菁菁逮个正着。对方见她脸色不对一把抓住她就问:“铭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是说跟立仁吃宵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立仁呢,没让他进来坐坐?” 她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计铭如却一个也答不下来。她现在全身发软连站立都有困难,只能靠在母亲的身上由着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莫菁菁见女儿神情不好心里着急,也不叫佣人,亲自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她,然后小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计铭如拿着水杯的手一直在抖,好半天才捡回自己的声音:“妈,事情可能要瞒不住了。我表哥他可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抢了许烟雨的位子这件事情。” 这个事情莫菁菁当然是知道的。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有没有跟霍子彥谈过恋爱。当年耍那一出的时候她也犹豫过,可女儿铁了心要跟霍子彥好她也没办法,只能暗中帮着她。 这件事情除了她之外,连丈夫都知道得不清楚。男人整天在外面谈生意,对女儿青春期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知半解,太太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没想到现在莫立仁竟也知道了。不过她并不太担心:“知道就知道了,他是你表哥,还会出卖你不成。” 计铭如瞪她一眼:“表哥都知道了,子彥还能不知道吗?” -------------------------------------------------------------------------------、 一听这话,莫菁菁有点急了:“怎么,子彥他知道了?” “ 不清楚,目前可能还没知道,但我觉得快了。妈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别人伤个手打几天石膏也就行了,他却迟迟不肯拆,我觉得他是有心避着我,故意不拆的。” “唉,说起来我也觉得子彥对你不够上心。就拿上次你住院的事情来说吧,他但凡心里有点你,也不会是那样的态度。妈妈真觉得他不适合你,要不铭如我们取消婚约换个人吧。以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他霍子彥也不见得就是世界第一啊。” 虽然不是世界第一,可在计铭如的心里这个男人就是最好的。大概应了那种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心理吧,这个男人是她自小渴望的,只要一天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她就一天舍不得撒手。 若他也像那些浅薄的男人勾勾手指就能上钩的话,她说不定早就跟他拜拜了。 可霍子彥就是特别的,说什么放手的话,她哪里舍得。 “不妈妈,我要和他结婚。”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妈,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动心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想要取代我的位子,门儿都没有。我凭什么成全他和别人,我偏不!” 莫菁菁从这话里嗅到了股不一样的味道,不免追问:“这什么意思,子彥他有别的女人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要脸的小妖精整天缠着他?” “嗯,是有这么个女人。” “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家里有钱吗?” 计铭如想起许烟雨那张故作清纯柔弱的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完全不值一提的女人,要什么没什么,瘦得跟排骨似的,我都怀疑她有没有胸。家里根本没钱,要不她怎么会扒着子彥这种金龟婿不放。” “原来是这种女人啊。”莫菁菁放下心来,“这种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子彥不会喜欢她的。你也要习惯才了,以后啊就算你们结了婚,这种女人也是不会少的。这样的人对你根本构不成威胁,你怕什么呢。又不是哪家的名门闺秀,那样的我才比较担心。” “妈,这次这个不一样,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可偏偏有一样很特别,是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哪一样?” 计铭如指指自己的脸:“她有一张和我几乎一样的脸,妈,你明白了吗?” 莫菁菁脸色大变,吃惊地捂住嘴,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说,那个女人?不是说她不会回来的嘛。” “谁知道啊,脚长在她身上,也不能直接杀了她,她要回来我们也拦不住。” 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的莫菁菁自然知道许烟雨的存在,不过她向来不操心这种事情,也觉得凭女儿的品貌任谁也无法从她手里将霍子彥抢走。没想到她这个未来女婿倒是个痴情种子,这都分开多少年的初恋女友了,居然还真又重新栽进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了。子彥应该还不知道当年我们做的手脚,可现在表哥又掺和进去了。你也知道他最近新谈了个女朋友,就是那个许烟雨。我真怕这事情越弄越复杂,最后不好收场。” 莫菁菁也是一脸愁容。按她的想法放弃霍子彥是最好的选择,天涯何处无芳草,霍子彥是很不错,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死守着有什么意思。计家也不缺钱,可以供女儿锦衣玉食一辈子,干嘛非得自讨苦吃,嫁个整天把你捧在掌心里的不是更好? 可女人这么固执她也没办法,只能时不时劝上两句。但现在看来都是白费功夫,她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莫菁菁无奈抚额,一抬头正好对上楼梯口,不由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丈夫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正望着她们母女二人。 “哎哟,你怎么下来了,也不出个声儿,吓死我了。”莫菁菁拍拍胸口,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 计铭如的父亲计正手里拿着个茶杯,冲妻子笑道:“下来倒点水。” “让阿姨倒就好,怎么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莫菁菁说着起身,亲自迎上去拿丈夫手里的杯子,转头又冲女儿道:“你赶紧上去睡吧,别太累着。” 计铭如和父母倒了晚安后就拎包上楼去了。走过父亲身边的时候她不免有点心虚,也不知道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虽然是自己亲爹,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没关系,可她总觉得父亲淡然的表情有点奇怪,那下面像是掩藏着什么似的。 只是她现在心头一团乱麻,也顾不得想那些,一回屋就放水洗澡,满脑子全是霍子彥和许烟雨两个人。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许烟雨彻底除掉,又不会牵连到自己呢?她不由闭目沉思起来。 远在医院的许烟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默默把被子拉上来一点,蒙着头睡了过去。 她的脚伤得不重,睡一晚就出院了。回家后父母问起她只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以免他们担心。售楼中心给她来过关心的电话,许烟雨只随口敷衍了几句。反正她是再也不打算去那家楼盘了,还是另找别处得好。 刚过完年,工作室的活还不算多,目前最让她费心的倒是搬家的事情。办公室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等过段时间跟这里的房东结清款项就可以着手搬了。 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问过黎辰的意见,对方一口答应,并说对她绝对信任,让她放手去做就行。当时黎辰坐沙发里笑着道:“烟雨你就大胆去做吧,我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在家数钱就行了。” 得了他这句话,许烟雨也就无所顾忌了。 扭伤的脚踝休养一个星期也就好了,许烟雨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每天除了画稿就是见客户,行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多赚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避现实。在她看来如果自己一直很忙的话,就可以避免和霍子彥或是莫立仁接触。这两个男人现在都成了烫手山芋,她哪一个都招惹不起。 好在自打那天之后,那两个男人都没来找过她,她也就自欺欺人地暂时不去想这个事情了。 那天她去君微百货见个客户,谈完生意搭电梯下楼的时候,意外撞见了lerasa。当时她在电梯里头,对方则在电梯外头。lerasa显然要搭电梯,但一看到许烟雨立马转身就走,直接朝旁边的安全出口跑去。 许烟雨本想追出去,奈何她站在里面挤不大出去,电梯门又在这时候关上了,她只能一路坐到底,抢在lerasa前头跑到楼梯口守株待兔,静等对方气喘吁吁地跑下来。 lerasa连跑五层楼梯累得够呛,结果拐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看到许烟雨站在那里,不由脸色一变。 这一回许烟雨没再让她跑掉,而是直接拦住她道:“别跑了,我不是来还你孩子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听到这话原本打算上楼再跑的lerasa停下脚步,略带狐疑地看着她:“这些年,真的是你在照顾y?” “除了我还能有谁。我找不到孩子的父亲,你又跑了,在法国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也只能依靠我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 “烟雨,”lerasa露出一丝羞愧的颜色,“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你确实很自私,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也没有办法,本来我爸妈一直有寄钱过来,我养着孩子也不费劲儿。可那一年我父亲生意失败,我妈身体又不好,我实在没办法再带个孩子回去烦他们。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不会不管孩子的。” “你就不怕我也甩手不管,把孩子扔进孤儿院?” “如果真那样也没办法,总比死了得好。烟雨我跟你说,我现在境况并不好,既要养活自己还要养父母,我根本拿不出钱来养孩子。” “那孩子的父亲呢,你为什么不找他?就算他不要孩子,赡养费总该出吧。” lerasa不由苦笑:“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那男的是我当年在酒吧认识的,两人喝了点酒一时冲动才有了孩子。其实我们只在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他就走了,后来我才发现自己怀了孕。烟雨我其实不是坏人,如果我真的很自私的话,我根本不会生下他,打掉就一了百了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希望你理解我。” “一句有苦衷y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生下他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荒唐?” 回想当年,lerasa一声不响突然离开了出租房,却把不到三岁的小哲留在家里。许烟雨当时和她同住一房,不忍心孩子被送去孤儿院,这才一直照顾他。一开始她还幻想着lerasa会回来,可渐渐的她就明白,她不可能回来了。 而她就一直这么充当着小哲的母亲,一直将他养到现在。如果没有她,小哲现在会如何?她真的不敢想像。 lerasa眼神飘忽不定,看许烟雨沉浸在回忆里,她突然跳了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推开,撒丫子就往往外面跑去。   ☆、第45章 玩火自焚 许烟雨当即转身,快速追了出去。 商场里人来人往,lerasa就像条鱼似的,在人群里快速穿梭而过。她不时回头张望,一见许烟雨紧追不放,不由又加快了脚步。 但这一回许烟雨没再像上次那样放走她。她仗着自己没下五层楼体力略好的缘故,咬牙追了上去,终于在商场门口的广场上抓住了对方。 “你先别走!”许烟雨一把扯住对方的衣服,将她扯得踉跄了几步。 lerasa有点怒了:“你到底想干嘛?说到底你就是想把孩子塞还给我是不是?” “他是你的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别说的你养他多委屈似的,这是你应该做的!” 许烟雨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向来是温柔有礼的,今天实在是被气坏了,嗓门不自觉就高了起来。 “不管孩子是怎么来的,都是你种下的因。你甩甩手说不管就不管了,你配做母亲吗?别搞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似的,明明是你对不起孩子,他没欠你什么。” lerasa面红耳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朋友训斥,让她一时下不来台。周围走过的人不时朝这里张望,也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lerasa总觉得他们都像在嘲笑自己,这种感觉令人极度不适。 一时间许烟雨的面目在她看来竟有些憎恶,她恼火地伸手去推对方,又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钳制。奈何许烟雨打定了主意不松手,两人势均力敌,最后就在广场上推搡起来。 lerasa生怕被人认出来,急得满头大汗,见推不开许烟雨便换了策略,转而抬手朝她脸上打去。她想煽对方一巴掌,然后趁机逃跑。 可她的手刚伸出去,根本还没碰到许烟雨的脸颊,就被另一只充满力量的手紧紧捏住。那一瞬间lerasa只觉得骨头都要裂了,疼得她当众哀叫起来。 许烟雨一愣,抬头看见霍子彥站在那里。他一手还吊着绷带,另一只手则抓着lerasa的手腕,脸上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可怖表情来。 霍子彥在生气。许烟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就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一边lerasa还在惨叫连连,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拼命朝许烟雨示意,想让她替自己说两句好话。 见她这样许烟雨也不忍心,只能冲霍子彥道:“你先放开她吧。” 霍子彥冷峻的目光从lerasa脸上扫过,看得对方心肝颤抖不已。他一个用力将她扔了出去,直接扔在了地上。 lerasa“哎哟”一声,在地上痛苦地扭了两下。许烟雨刚想上前去扶她,她却咬牙站了起来,猛的推了她一下,随即迅速转身跑远了。 许烟雨还要去追,却被霍子彥一把拉住:“别管了。” “你别拦着我,我找她有事儿。” “可显然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 “可是我……”许烟雨声音一顿,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霍子彥抓疼她了。 对方立马意识到自己手劲过大,赶紧松开一些:“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没关系。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还有事儿。” “别追了,人早就跑没影了。” 许烟雨放眼看去,偌大的广场上人影交错,哪里还有lerasa的身影。她不由泄气道:“都是你不好,你不该插手的。” “如果刚才我不插手,你现在脸上肯定多了五根手指印。她根本不想见你,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你硬来是没有用的。” “可我好不容易找着她,她对我很重要。” 若不是知道lerasa是个女的,光听许烟雨这话,霍子彥简直要打翻醋坛子。什么人竟对她如此重要,让她冒着不惜该打的风险,也一定要找到她。 霍子彥不屑地笑笑:“想找她并不难。把她的资料给我,我很快就能替你找出来。” “不用了。”许烟雨不想他牵扯进来,立马拒绝,“这事儿我自己会处理。现在人也走了,我也要走了,你放开我吧。” 霍子彥岂是那种她说什么便听什么的人,他一点不生气许烟雨拒绝自己帮忙的好意,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好,既然你不要帮忙,那咱们就谈谈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霍子彥凑近到许烟雨面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动作十分暧昧,说出来的话却意味深长,搞得许烟雨既害羞又害怕,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霍子彥扯着她的手臂用力一拖,强行将她带离了广场,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许烟雨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脑子里完全是片空白,一直到被他像货物一样塞进车里,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她刚要开口,就见霍子彥砰一声关上副驾驶的门,随即他绕到驾驶位,冲坐在里头的男人道:“老钱,你先下车。” 老钱是他的专职司机,聪明又识时务,知道少爷这是有话要跟这位小姐说,自然忙不迭让出位子,嘴里说着要去对面店里买包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霍子彥坐进车里,目光直视前方,虽不看许烟雨,却依旧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和他在这种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对许烟雨是一种巨大的考验。她挣扎了很久见对方不说话,只能自己先开口:“你到底……找我谈什么?” “谈谈你父亲从前在我们家工作的事情。” “有什么可谈的。” “有点好奇。”霍子彥终于转过头来,目光逼视着对方,“我查过你父亲的资料,他在我们家开了好几年的车,其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可是很奇怪,大概在我六七岁的时候,他突然从我们家辞职不干了。这之后他去了哪里我还没有查到,不如你告诉我,他后来去了哪里?” 许烟雨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查到还是在试探自己。但她相信以霍子彥的能力,查到她父亲这些年的动向并不困难。所以她不敢撒谎,因为谎言一旦被揭穿,自己只会更被动。 她想了想,挑不重要地说:“我爸这些年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工作。” “为什么,你们家有很多钱吗?” “不多,也就温保。但我父亲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已经没办法开车了。” “怎么受的伤?” 许烟雨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她知道,现在才真正说到了重点。 “他出了个车祸截了一条腿。” “车祸?”霍子彥立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的父亲就是死于车祸,算算时间大概就是许烟雨的父亲离职的那一年,会这么巧吗? “怎么出的车祸?” “我父亲喝了点酒,酒后驾车出了事故。当时是开的你家的车,车子报废了,我爸也受了伤,他既愧疚又没办法,所以才辞职的。” “你父亲喝酒开车?” 这话霍子彥问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这一点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倒让他有了一丝不确定。 关于父亲当年的车祸他看过一些资料,据说是车速过快在高速公路上撞到了栏杆,这才导致的事故。当然这些都是后来辗转听说而来,他没了从前的记忆,当年的事实是什么他记不得了。当然就算他真的记得,以他那时候的年纪到现在也不可能记得很清楚,最多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他仔细回想手下人查来的资料,似乎没有人提起过当年父亲的车祸里有涉及酒驾这个概念。在那个年代喝酒驾车查得并不严格,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不可能不被提及。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那场车祸里的司机并未喝酒,二则是有人故意掩盖了这一点。 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想不出谁会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所以第一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这令他微微松一口气。他调查许烟雨的父亲并不是为了证明他就是当年车祸的司机,只是为了弄清自己和许烟雨的关系而。事实上关于那个司机的情况他几乎没有了解到,年代久远很多东西早就查不到了。若真像许烟雨说的那样,如果当年的司机真是她父亲的话,现在在眼前的这个女人,岂不就成了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他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父亲或是爱人,对他来说同样重要,他不想在他们中间被逼做出选择。 许烟雨紧张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偷偷斜眼去看霍子彥,想从他脸上读出一些内心表现。可他微蹙着眉头表情严肃,究竟在想什么却让人一无所知。 片刻后她终于等到对方再次开口:“你父亲那一次车祸,除了他之外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许烟雨立马否认,“就他一个人。他那天喝了点酒人就犯糊涂,私自开了你家的车出去。这是违反规定的事情,所以即便他不受伤,他也会被你们家开除的。” 她说话的时候,霍子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没有移开过。许烟雨心里怕得要命,面上却强装镇定,仿佛这些在心里练习了无数次的话就是事实一般。 她真怕霍子彥会看出破绽。 ------------------------------------------------------------------------------- 霍子彥却话锋一转,直接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们小时候见过面吗?” 怎么又问这个。许烟雨一个头两个大,偏偏霍子彥还挺执着:“你父亲从前给我们家开车,你应该来过我们家才对,就算我们见过也不稀奇。” “你也说了我爸爸只是个司机,司机的女儿有什么权力进出主人家。” “所以,我们没见过?”霍子彥凑近一些,逼人的目光直接钉在了许烟雨面前。她本就是不擅长撒谎的人,现在被这个男人近距离地逼视不免更是心虚,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见、见没见过,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霍子彥伸出手来,直接捏住她的下巴,目光里带了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他很少这个样子,可偶尔来一次真是潇洒恣意,看得人简直移不开目光。 许烟雨被迫抬起头来,与他的视线直接接触。那一瞬间她觉得心头像是架了一把火,熊熊的火苗正将她整颗心翻来覆去地炙烤着。 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在这种煎熬下,许烟雨没能撑多久,片刻后勉强将目光移开,轻声吐出一句:“见……过。” “我们果然见过。”霍子彥满意地放手,露出一丝笑,“频繁吗?” “啊,什么?” “我是说,我们小时候经常见面吗?” “当然没有。”许烟雨随口扯谎,“你是少爷,我只是个司机的女儿,怎么可能经常见。也就偶尔我爸爸公车私用,放学的时候顺带接我一下,我们才在车上见一面而已。” “那我们在车上都聊什么?” “没聊什么。通常都是你坐后排我坐前排,你这个人不爱说话,我们没话说。” 她这说的倒是大实话。小时候的霍子彥比现在沉默寡言多了,如果不是她常主动找他说话的话,他可以几天都不开一次口。每次两人坐在车上也没话说,最多偶尔她问一句对方回一个“嗯”罢了。 那时候也会小小地抱怨他无趣,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是宝贵的童年记忆。那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已是一去不复返。他们都已长大,也变得复杂了。 霍子彥则在品着许烟雨说的那几句话。她口中的他和别人口中的他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不爱说话,安静,还有点小小的傲气,许烟雨和别人对他的看法是一样的,听起来就像他们真的不熟,只见过几面而已。 但他并不完全信服。 “只是这样而已?你没来我家吗?” “我说过了,我爸爸只是个司机。你们家现在的司机会带孩子去你家玩吗?你家又不是游乐场。” 两人聊了半天,霍子彥终于落了一回下乘。他仔细想了想道:“确实不会。不过偶尔老钱会带他儿子去我家,就像你说的,顺带便。” 许烟雨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表情十分纠结。她心里则在想,大少爷,能不再问了?再问下去她真的有可能兜不住了。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她心头的呐喊,霍子彥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弯下腰来,直接去摸许烟雨的脚踝。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对方一跳,她不由叫了起来:“你干嘛?” “紧张什么,看看你的脚好了没有。”霍子彥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来回地按压着,力道均匀而舒服,竟让人有点享受。 许烟雨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霍子彥却误会了她这举动,抬头问:“怎么,捏疼你了。” “没,不疼,不疼。”许烟雨脸胀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这表情自然逃不开霍子彥的眼睛,他满意地直起身子,故作明了道:“哦,既然不是疼,那应该是舒服了。” 他再次靠近许烟雨,双唇贴在她的耳边,用一种充满蛊惑的声音道:“想不到,你的敏感点在这里。” 这下子,许烟雨颤抖得更厉害了。脚踝并不是她的敏感点,她刚刚打寒颤也不是因为那个。但现在霍子彥真的触到了她的敏感点。那丝丝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耳垂和脖颈处,搞得她整个人身体僵直几乎动弹不得。 要知道,这里才是她最大的敏感点! 许烟雨双手本放在大腿上,这会儿便不自觉地揪紧了裤管儿。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紧张,仿佛下一口整个人就会被霍子彥直接吞下似的。 霍子彥说完话的刹那看到了她紧握成拳的双手,一时间心头像被人重重击了一下,又有一股如电流般的感觉从身体各个地方蹿了出来,直接冲上头顶。 他原本只想逗逗许烟雨,这会儿却深深体会到了玩火*这四个字的真义。 顾不得是在大街上,他冲着对方白嫩的脖颈就直接咬了下去。许烟雨吓得叫了一声,那声音先时高亢但很快就软了下来,带了点调/情的味道。 那就像往柴堆上浇了碗油,霍子彥整个人立马燃烧了起来。 他不顾一切搂住对方的脸,一路从脖颈吻到了嘴唇,强悍地像是要把许烟雨肺里的空气都吸出来一般。许烟雨在这种窒息与快/感交杂的情况下支撑了几分钟,整个人突然软了下来,一双手死死揪着霍子彥的衣服,身体却不由自主向旁边倒去。 霍子彥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刚才那一下确实用力过猛,也难怪对方受不了。别说是柔弱的许烟雨,就是他也一时头脑空白,整个人像是进入了虚无的世界中。 重获呼吸的许烟雨整个人缩在霍子彥怀里大喘气,心里想的却是,几年不见这男人吻技大长,自己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们两个就这么紧紧地抱在一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烟雨包里的电话响起,才将她整个人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里。 她挣扎着推开霍子彥,摸出手机来听。原来是黎辰打来的,他见她再去谈生意谈了那么久不放心,打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 也难怪他会乱想,许烟雨前不久才被人推下楼梯,他真怕那两个变态再去找她的麻烦。 电话里许烟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他便问道:“你怎么了,很累吗?” 许烟雨脸一红,根本不敢看旁边的霍子彥,只嗯嗯啊啊敷衍了黎辰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然后她伸手去开车门,小声道:“我要走了。” “别忙,你不如先整一整衣服。” 顺着对方的目光,许烟雨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光景,臊得无地自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衬衫上头的几颗扣子已经被解开了,露出胸前的一大片□□,还有里面颜色粉嫩的bra。 回想刚才霍子彥用力揉搓这个地方时的光景,她血气上涌几欲晕倒。节操,早就掉得找不到了。 她慌里慌张地系着扣子,就听旁边霍子彥淡淡道:“你的脚已经全好了?” “嗯,没事了。” “那就了。找你麻烦的人我会解决,你别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再跟你过不去。” 许烟雨手里的动作一滞,转头看他:“你知道是谁做的?” 霍子彥没说话,只挑眉看她一眼,算是默认了。许烟雨想问是谁,下意识又觉得不问更好,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再跟这个危险的男人待下去,她真担心自己会被他直接在车里给办了。 他们两个第一次做这个事情是在学校体育馆的杂物间里,第二次要是在车里的话,她真会羞愤而死。一向自诩保守的她,当年到底是发什么神经,竟会大胆到如此地步? 想想两人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画面,那粗重的喘息声似乎还在耳边萦绕。霍子彥身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在她的皮肤上,刺激得她整个人不住地微颤。 那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尽管刚开始痛得要命,但到最后她确实是十分享受,几乎沦陷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 能被这个男人征服,那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想到这里许烟雨不自觉就看了霍子彥一眼,目光直接落到了他下半身的某个地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原本应该平坦的某个地方似乎鼓起了一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一般。 许烟雨吓了一跳,赶紧去拉车门,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霍子彥一双充满情/欲的眼睛看了过来,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看什么?想看看自己多有本事,把我搞成什么样子?” “没、没有。” “别嘴硬。我有反应你肯定也有,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老实多了。” 说着霍子彥直接抓过她的手,重重地覆在了自己那地方。坚强而火热的东西鼓得西装裤子都快被撑破了。许烟雨想像着手下面那东西的尺寸,下身不由一紧。 她再也支持不住,尖叫一声后拼命甩开霍子彥的手,跌跌撞撞走下车去,几乎是落荒而逃,整个人很快没入了茫茫的人流中。 霍子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第46章 可恶 目送许烟雨离开后,霍子彥叫回了司机,让他开车送自己去一个地方。 老钱一向是给霍子彥开车的,对他的很多私事都略知一二。关于他和计铭如的关系,老钱甚至比很多人都知道得都多。 自家少爷不喜欢计小姐,并且根本不怎么见他。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计小姐找上门来,最近这段时间甚至连计小姐都不怎么主动联系了,两人的关系像是跌入了谷底。 但今天少爷主动提出去找计小姐,这有点出乎老钱的意料。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安心开他的车,把霍子彥送到计铭如家公司楼下后,便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霍子彥没打招呼,直接就去了计铭如的办公室。这段时间计铭如每天都在公司忙活,一反从前的吃喝玩乐。 倒不是她突然转了性子,只是她那个父亲不知怎么的脑洞大开,突然对她委以重任起来,将手头上的一个小项目交给她去管理。 计铭如以前只是在公司里挂个名而已,就算过来也都是喝茶上网打电话居多。这突然间让她干点正事,她还真不习惯。可是没办法,父亲的话还是要听的。计家大部分财产都握在父亲手里,自己现在的奢侈生活全是他给的。如果她不乖乖听话,再开口拿钱可是难了。 要知道计家可不止她一个孩子,她下头还有个弟弟,儿子继承家业似乎理所当然。计铭如也不是全然没有危机感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没空去找霍子彥,订婚礼的事情也没再管,只是交给助理小江在跟。好在大部分事情都完成了,剩下的一些不过是小细节。 霍子彥到的时候她刚吃完午饭正在那里看报表,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简直要把人逼疯,看着看着她不由心头火起,以至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心情十分不悦,重重地将报表扔在桌上。 随即办公室的门打开,秘书领着霍子彥进来,正巧看到了一脸怒容的计铭如。 生气的女人通常不大好看,计铭如也不例外。她一对上霍子彥的双眼就知道自己眼下极为失态,赶紧挤出一点笑容亲热地迎了上去:“子彥,你怎么来了?” “看来你心情不好,要我回避吗?” “不用了,我没事儿。”计铭如示意秘书出去,顺便吩咐一句,“拿两杯咖啡来。” 秘书走出去轻轻带上门,办公室里只剩下计铭如他们两个人。她坐到霍子彥身边,用柔了两度的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看看你。” “就这么简单?” 霍子彥不动声色往旁边略挪了挪,避开了计铭如的亲热。然后他开口道:“我估计你今天会来找我,所以我先过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计铭如一脸疑惑:“我为什么今天要去找你?” “看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计铭如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儿。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下子蹿到面前,难道霍子彥是为了那天的事情来的? 一阵心虚感涌了上来,计铭如刚想开口,手机就响了。她起身去接,发现是好朋友杨颖真打来的。这下子她更是不安,假装不在意地走到办公室的一角处,避开霍子彥接了那个电话。 “颖真,怎么了?” “铭如,你、你这次一定要救我。” 这话没头没尾,计铭如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转头看一眼霍子彥,只见他坐在那里安然地翻着杂志,就像没听到她在讲话一般。 杨颖真在电话那头却是快要哭了:“铭如,我爸、我爸的公司让霍子彥毁了。” “什么?”计铭如吓得大叫一声,随即迅速压低声音,“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爸刚刚给我打的电话,说他最近跟弘逸合作的项目全都停了,还有、还有跟格致地产的项目也都取消了。我们家公司今天股票大跌,我爸说再这么下去,非破产不可。” 计铭如一下子明白过来。弘逸是霍子彥家的公司,而格致则是霍子彥一手建立起来的地产王国,这两家公司突然停止跟杨颖真的父亲合作,那动手脚的人肯定就是霍子彥。 可是…… “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大概是跟前几天我推了那个许烟雨有关吧。铭如,你可以帮我,我是为了你才去对付那个女人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计铭如头大如斗。那件事情并不是她指使的,虽然杨颖真做完之后跟她说的时候她心里挺高兴的,可完全没想到现在责任全要由她来背。 她想也不想就说:“这跟我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是你给我看的那女人的照片,还让我有机会就教训教训她。铭如咱们多年的好友,我可一心一意为了你,如今我们家有难,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你、你要是不管,我就去跟霍子彥坦白,说是你让我做的。” “杨颖真你!”计铭如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话头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这才重新找回声音:“你先别急,让我先问问清楚。” “好,我等你消息,你可快点啊,再这么下去我爸的公司真撑不住了。” 计铭如挂了电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再怎么也想不到,霍子彥竟为了许烟雨伤的那只左脚,一下子出这么狠的杀招。 杨颖真只是害对方伤了脚踝,他竟要让人家倾家荡产。这男人实在太可怕,她突然觉得自己惹错人了。 而且想想他对许烟雨的深情厚意,计铭如心口就疼得厉害。为什么这男人就不能分一点感情给自己呢,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好啊。她努力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最后却得不到一点回报,这让她如何甘心! 她怔怔地望着霍子彥,发现对方也正抬头看着她。计铭如全身僵硬,都不知道是自己挪到对方身边坐下的,开口的时候声音竟有些沙哑:“子彥……” “是杨颖真来的电话吧。” “是。” “这下子她应该明白,自己闯的祸有多大了。” “子彥,你为什么……” “为了让她明白,这世上能压得住她的人比比皆是。不要以为家里有点钱就可以唯所欲为,她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计铭如眼着眼睛说瞎话。 霍子彥抬眼打量她几眼,并不急于戳穿她:“她没和你说吗?前几天她在我公司的一个楼盘里,联合她那个人渣男朋友,把许烟雨迷晕后推下了楼。”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情?”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是吗?”霍子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着竟有些渗人,“我还以为她做下这样大胆的事情,肯定回头就会来跟你炫耀。你们俩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她没理由不告诉你吧。” 计铭如紧张得心砰砰直跳,却还嘴硬道:“她真没跟我说。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她肯定不会到处嚷嚷。” “是吗?可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为了你,她又何必惹这一身骚呢?” “子彥,你是在怀疑我吗?” “你觉得我不该怀疑你吗?” “可我跟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关系。” “计铭如!”霍子彥突然叫了她一声,倒把她叫得一愣。 “你怎么……” “我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你,而一旦我这么做了,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计铭如当然明白,这意味着霍子彥生气了,而且气大发了。她一下子害怕起来,伸手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辩解道:“子彥,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我怎么会知道许烟雨哪天要去看楼,又怎么可能安排得这么巧,让颖真碰到她呢?这根本就是个巧合,是颖真自己擅做主张,跟我没关系。” 霍子彥却轻轻抽回手,语调平静道:“你怎么知道许烟雨那天是去看楼的?杨颖真跟你说的吧。” 计铭如自知失言,赶紧补救道:“你们公司的楼盘,许烟雨过去肯定是去看楼买房子的,要不然她能去那里做什么呢?” “那你说杨颖真为什么要对付她?对付一个许烟雨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们根本不认识,如果不是你和她提起过许烟雨的种种,她又怎么会轻易下手。无利不起早,我想不出杨颖真除了为你,还有什么原因会做这样的蠢事。” 计铭如咬唇不语,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霍子彥却还在那里继续道:“如果你不说,我可以去找杨颖真。想必她现在肯定十分愿意将事情和盘托出。” “不、不要!”计铭如立马叫了起来,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 单看她这眼神霍子彥已能证实心中的猜测。他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起身直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秘书端咖啡过来,对方见他要走便问了一句:“霍少爷不喝咖啡吗?” “不必了,留给你们计经理喝就好了。” 说完霍子彥转过头来,给了计铭如一记警告的眼神:“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 霍子彥走后很长时间,计铭如都回不过神来。 他一共来了不到半小时,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可就是那仅有的几句话,却把她吓得不轻。尤其是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隐隐有了警告的味道,计铭如是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这件事情的走向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杨颖真推许烟雨下楼的事情,自然不是她指使的。但她讨厌许烟雨这件事情,作为闺蜜的杨颖真一清二楚。她曾不止一次在对方面前抱怨过这个女人,杨颖真肯定听进去了。所以那天才自做主张。 她刚做完告诉自己的时候,计铭如还挺高兴,心头一直压着的那股恶气总算抒发了一些。但现在…… 她只觉得愈加地心塞。 杨颖真那边她一时顾不上,反倒打了个电话叫了个人上来,把许烟雨的照片和地址往那人眼前一推:“给我监视这个女人,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霍少爷和她在一起的所有情况。” 那人应了一声,拿了照片和地址下去。助理小江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拿了杯咖啡,轻轻往计铭如面前一推。计铭如看她一眼,一脸的烦燥掩饰不住。 小江是知道她很多秘密的人,算是最大的心腹,所以她也不瞒她,直接就把自己让人去监视许烟雨的事情给说了。小江听过后又问了一句:“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先看看吧。我倒挺好奇,许烟雨那女人还想玩什么花招。” 霍子彥离开计家的公司,直接回了自己公司。杨颖真父亲那边的问题他准备先吊着几天,过两天再松一松,让他们先过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杨颖真这次的事情做得太大,触到了他的底线,不给这种人一点教训可不行。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哪天要真没钱了,这种人还怎么活。 但他也没想赶尽杀绝,杨家的公司留着还有用,搞不好杨颖真这颗原先在计铭如手里的棋子,最后可以落到他手里来。霍子彥就这么留了一手,这一回只是把人折腾了个心惊肉跳而已。 自打那以后,杨颖真就变得老实了。从他手下的人报上来的消息看,她似乎也没再跟计铭如走得很近。是一时害怕还是心存怨恨就不好说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不管是哪里的针,总之都是小心眼。 既然是小心眼就可以挑拨利用。霍子彥突然觉得自己也成了那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但那只是他的其中一面,撇开公司利益或是某些人际关系,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相对平和的。所以康复中心的院长才时时记着他,每次有什么活动总是不忘给他送一份请帖,请他前去观摩。 这一次是刚过完年,康复中心组织了一次小朋友和家长参加的联谊活动,请帖也发到了霍子彥这个中心最大的赞助人手里。霍子彥拿着帖子仔细看了看,又让秘书安排了一下时间,到了那天准时出席。 中心办的活动规模并不大,也就是在其中一间多功能影音厅的小舞台上,让小朋友们将排练好的节目表演给家长和来宾观看。 孩子们有大在小,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大概都跟小哲差不多。病情有轻有重,有些生活自理都有困难,自然无法上台表演。但更多的是像小哲这样几乎和正常孩子没有分别的小朋友,那天晚上他们就成了当仁不让的主角。 小哲长得好,性格在小莹的影响下也变得开朗许多,加上上了很久幼儿园的缘故,那天晚上俨然就成了全场最大的“主角”。许烟雨手里有提前拿到的节目单,仔细数了数,唱歌跳舞舞台剧什么的,十几个节目里他竟是参加了七八个。 许烟雨吃惊地望着儿子,小哲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妈妈,我也不想的。” “不不,这样很好。”许烟雨高兴地搂着儿子,心里抑制不住地兴奋。在她看来儿子根本已经康复了,能一下子参演七八个节目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病,他分明健康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连翘楚也带了小莹过来凑热闹。像小莹这种孩子从来不怕热闹,她只怕现场不够热闹。于是晚上小哲参加演出的时候,哪里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小哲和另两个男生组成的合唱团在那儿唱歌的时候,她就凑在边上给人伴舞。小哲在那儿演话剧里的小王子时,她就抢了别人的道具服在那里演内花。小哲和几个小朋友一起表演花样杂技的时候,她踩着旱冰鞋就上来了,甫一出场就摔得屁股开花,笑得底下一众家长前仰后合。 搞到最后,那天晚上获得最多掌声的反倒是这个从来没人见过的小姑娘。家长们窃窃私语,都看不出她哪里有问题,有人还开玩笑道:“她自闭,不可能吧,说多动症还有人相信。” 小哲觉得整场演出因为有了这个点缀,而被毁得一塌糊涂。许烟雨倒是很高兴,还鼓励他多跟小莹亲近,有事没事就一起玩玩。 这话说得有点欢脱,正好被一旁过来的霍子彥听到,于是对方一皱眉,上前拍拍小哲的肩膀:“别听你妈的。” 小哲一见他就跟见到亲人似的,立马感同深受:“我也这么觉得。” “你别拆我台。那可是你亲侄女。” “就因为是亲侄女才给你儿子个良心建议。为他好。” 霍子彥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一挑,竟是说不出的风流好看,有那么一股子魅惑人的味道。对方或许是无意的,但许烟雨这个旁观者却看得面红耳赤起来。原因很简单,这样的眼神有那天两人在车里时的味道。想想那时的亲密接触,那浓烈激/情的热吻,对方下半身几乎“破土而出”的某个地方,种种的一切回忆,都在这挑眉的一瞬间,全都涌现了出来。 许烟雨天生脸皮薄,这会儿当着儿子也有些掩饰不住。幸好小莹换了道具服装后跑过来缠着小哲,许烟雨顺势就把儿子塞对方手里,让他们一块儿玩去了。 霍子彥则是颇有深意地看连翘楚一眼,他这个表姐还不算太笨,立马领会过来,乐颠颠地领着两个孩子走了,只把个走廊空旷的角落留给这二人,让他们好好交流感情去。 她深深觉得自己的直觉将要应验,那个眼高于顶总拿鼻孔看人的计铭如,这一回铁定栽到底。想当她表弟妹,做梦去吧,下下辈子也轮不上你。 小莹直觉妈妈的表情不大对,抬头好奇问:“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兴灾乐祸罢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还小不懂。” 小莹不懂小哲却懂。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站那里的妈妈和霍叔叔,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他妈妈也正皱着眉头。只不过她有点心虚,没敢看霍子彥,两只眼睛就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地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有那么点子学生时代害羞的女同学的味道。 有那么一刹那,霍子彥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中学里的小混混,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堵着个漂亮又聪明的好学生不放,大有欺负人家的味道。 这和他本来的性格是十分不符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些过瘾,心头隐隐浮起一股满足。 对许烟雨这样的人,你对她礼遇有嘉是没有用的,她会登鼻子上脸愈加对你疏远。还不如蛮横一些主动进攻,她一个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你才有机可趁。这是两人多日来几番斗智斗勇后霍子彥总结的经验教训。 他知道许烟雨在想什么,从她脸红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从前他或许会顾忌一二,今日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开口问:“你那天跑那么快做什么?” 明知故问!许烟雨的头埋得更低了。 “怕我把你吃了?” “没、没有。” “幸好你跑了,否则我真会吃了你。” 听了这话许烟雨下意识抬头。因为吃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带了点无辜又带了点震惊,看得霍子彥心头痒痒的,要不是周围偶尔有家长跑过,他真恨不得直接吻上去解解渴才行。 有些事情不能做,一旦做了就如开了匣的水,再也收不回去。他从前的那些自制力,在许烟雨面前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虽然不能亲,他的手却没停,伸出来抚上了对方的脸颊,轻轻摸了两下,喃喃道:“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什么一个让我毫无感觉,另一个却让我念念不舍。你知道原因吗?” 许烟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默默摇头。 她明明知道!霍子彥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可对方明显想要掩饰,装出一副真心不解的模样。这真让人想揍她一顿。这女人着实可恶,看着似乎什么也没做,却把他的一池心湖搅得乱七八糟。 “许烟雨,你真狠。” “我没有。”许烟雨退后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手。 霍子彥立马欺了上去,许烟雨只能接连后退:“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 “那又怎样,就让他们把我当成禽兽好了。”   ☆、第47章 调/戏 许烟雨重重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她连选择跳崖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生生被自称“禽兽”的霍先生逼进了角落里。 这会儿外头天早已黑透,透过玻璃只能看到黑夜里康复中心朦胧的剪影,以及那些影影绰绰的路灯光。而在玻璃的另一头,许烟雨视线模糊,几乎被逼得无法抬头,只能强迫自己看着这些模糊的光影,默默平复跳动过于剧烈的心脏。 霍子彥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避无可避。今夜的他比起以前似乎更有攻击性,就像一头蛰伏许久的猛兽终于到了觉醒的边缘,正准备张开他的爪牙,将眼前的猎物彻底收入囊中。 许烟雨紧张到了极点,默默咽了两下口水。这无意识的举动更像是在挑/逗,看得霍子彥血脉偾张,一时有些难以自控。 可这毕竟还在中心内,大部分家长和孩子已经离开,但仍有少数人还留着没走。偶尔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许烟雨就会紧张地浑身颤抖,生怕让人看到什么。看着这样小心翼翼受惊过度的女人,霍子彥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只凑近了在她脸颊边扫了扫,并未大肆进攻她的双唇,随即便直起身子,拍拍她的脸颊:“好了,放过你了。” 这话听着真让人来气,可许烟雨现在完全不敢得罪他,反倒得做出一副感激的表情来:“谢谢你。” “言不由衷,我可能会改变想法。” “不,千万不要。” 许烟雨趁机从他身边的空隙里钻出来,匆匆走远几步,以期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不等霍子彥回答,直接转身小跑着离开。因为跑得太快没留意身边的情况,在拐弯的时候和迎面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轻轻“哎哟”一声,许烟雨一看是院长,赶紧连连道歉。 院长只是冲她笑笑,转而谈起小哲来:“许哲今天表现得非常好,许小姐,我觉得他很快就能彻底康复了。” 听到这话许烟雨不由激动起来。虽然她也这么觉得,但院长是专业人士,她说的话显然更有可信度。得了这种病的孩子能不能彻底康复并不好说,但院长这么肯定至少可以说明,小哲以后将几乎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或许他还是偶尔会有点犟脾气,或是会保留一两个小习惯,但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就让他保留这份小小的个性,健康快乐地成长好了。 “谢谢你院长。” 许烟雨的话十分真诚,声音也透了点激动。 院长拉过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又拍了拍:“许小姐,你是幸运的,小哲也是幸运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挺有缘分。” “能碰到您,确实是我们的幸运。” “不,我不是说这个。当然,我和许哲这孩子确实有缘分,不过……”院长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加明亮起来,“我觉得我和你的缘分,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许小姐,你和霍先生是朋友是吗?” 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霍子彥来了?许烟雨愣了下,笑容有点发僵。 “只是认识而已。” “那你们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吧。” 许烟雨原本已平复的心又迅速跳了起来。院长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可又没有明说,让她一时间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所以她索性不回答,只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尴尬。 倒是院长没留意到她的失态,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认识霍先生,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候我去过他家几次。印象里他小时候有个玩得不错的朋友,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许烟雨的呼吸越来越紧凑,就像被人掐着喉咙似的,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而院长依旧在说着那些令她极为难受的话:“时间过去久了,我也老了,以前的事情本来都忘记了。不过那天在办公室里看到楼下你跟霍先生在一起的画面,总觉得似曾相识。许小姐,当年我在霍家见到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你吧?” “不,您认错人了。”许烟雨想也没想,立马否认。 但她的这种态度反而引起了院长的疑惑:“不是你吗?仔细看看轮廓有点像,虽然孩子长大后会变,但脸型五官什么的,应该不会太走样。看起来真和你有点像。” “不不院长,您一定认错人了。”许烟雨已经有点说不出完整的话了,“我跟霍先生认识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你说的那个小孩子肯定不是我。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这话许烟雨转身就走,把个满头雾水的院长扔在了原地。就像刚才那样,这一回她依旧走得很急,以至于都没有看到连翘楚,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连翘楚一手拉一个孩子刚从旁边吃完小点心回来,看着脸色发白匆匆而过的许烟雨,不解地问小哲:“你妈妈怎么了?” “不清楚,也许累着了。”小哲心不在焉回了一句,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儿。刚刚他们分开的时候霍叔叔看起来有话跟妈妈说的样子,难道是他们两个谈崩了,妈妈不高兴了?可他们明明每次在一起都看起来很相配啊。 不到五岁的孩子到底不懂什么男欢女爱的事情,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出个结果来也就算了。对面霍子彥则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潇洒地走了过来,看得连翘楚啧啧称赞:“要不说是我表弟呢,简直帅得我都移不开眼睛。你说你要这么早结婚了,得有多少无知少女捧着一颗破碎的心从天黑哭到天明啊。” 霍子彥不理她的调侃,只问道:“去哪了?” “旁边教室有点心,带孩子们吃去了。你怎么样,跟烟雨谈得好吗?我刚刚看她脸色不大好地走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大概是被他吓着了吧。 连翘楚望着许烟雨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她刚刚好像在跟院长聊什么,总不会跟院长吵架吧。肯定是你把她气着了,你是不是占人便宜了?” 霍子彥本不想理会她,但一听这话不由双眉微挑:“你说她刚刚和谁在说话?” “院长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但霍子彥总觉得应该发生了点什么。许烟雨从他身边逃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最多只能说是尴尬,又或者有点害羞。两人分开也有几分钟了,她一个成年人不至于将这种情绪一直挂在脸上,那刚才连翘楚看到的那个脸色不好的许烟雨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就像表姐说的,许烟雨和院长谈完之后情绪发生了改变?可院长会跟她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低头去看一旁的小哲。从今晚的表现来看,小哲哪里像是有病,根本就是个再聪明伶俐不过的孩子,他的病只怕已然康复。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又会为了什么? 聪明如霍子彥这样的,也一时有些找不到头绪。 几个人也不走远,就这么一直等到许烟雨回来。对方在洗手间似乎调整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脸色已恢复正常。 看到大家都在等她,许烟雨有点不好意思,上前拉过小哲的手向连翘楚道谢,随即告辞离开。临走前小莹恋恋不舍得拉着小哲的衣袖,要哭不哭地说:“许哲,你要想我哦。” 小哲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又不是不见面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幼儿园就又见着了,何必这样呢? 连翘楚有点长不大,还在边上唯恐天下不乱:“烟雨啊,你看我女儿这么喜欢你儿子,不如以后咱们结个儿女亲家吧。你看你跟子彥关系这么好,要是你们两个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 这话说得太直接,许烟雨立马很不好意思,吱吱唔唔应了两声就拉着小哲走了。待她走后霍子彥看一眼表姐,故作正经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 连翘楚笑着白他一眼:“你的心理话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喜欢就去追呗,你这样的条件想娶个自己喜欢的老婆,难道很难吗?” 夜色里,霍子彥看着许烟雨走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你不喜欢计铭如。” “说得好像你多喜欢她似的。” 这下子霍子彥笑得更明显了:“没错,我确实不喜欢她。” “那你们两个的婚事……” 霍子彥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随即下楼走入初春的冷风里。地上投射出他长而瘦削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孤傲,又显得有几分冷漠,就像隐藏在黑夜里的独行侠一般。 连翘楚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后面看着他走远,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表弟了。或许,她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 霍子彥的手部石膏已经拆了,但和计铭如的订婚事宜却迟迟没有提上日程。 到了眼下这种时候,计铭如反倒退缩起来,竟不敢去追问他。经过上次杨颖真的事件后,她实在有些怕了。霍子彥对她已越来越不耐烦,连从前那种面子情都快没有了。她担心自己一旦开口去问,对方会直接提出解除婚约。 反正他们两个也没实质上的进展,一个月见不了一两次面,既不牵手也不接吻。她空顶着霍子彥女朋友的名头,实际上还不如许烟雨那人女人和他接触得频繁。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逼得狠了,对方痛下决心,她反倒得不偿失。她觉得自己就像只被放在温水里煮的青蛙,明明快要到极限了,却还舍不得跳出那一池水来。 她承受不了失去霍子彥的后果。 所以她只能这么拖着,期盼着能有转机出现。有时候人还真有点狗屎运,计铭如在那儿度日如年地算计着霍子彥,机会竟是悄然间送上了门。 就在康复中心的联谊活动结束的第二天,她派出去一直暗中盯着许烟雨的送回来一条重要的消息。 那天晚上院长和许烟雨的寥寥几句对话,连翘楚没有听到,霍子彥也没有听到,但最后竟传到了计铭如的耳朵里。 这是关于她最近众多消息中的一条,却是计铭如眼中最有价值的一条。康复中心的院长竟然见过小时候的霍子彥和许烟雨,这消息既让计铭如感到震惊,同时也让她升起了一股模糊的希望。 许烟雨自始至终没发现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依旧忙着手里数不清的活计。原先工作室的地方正式退租,她在市中心的一栋商业大楼的十五楼租了一大间办公室,用来安置公司林林总总的人工作人员。 像范萱顾栋这样的元老级人物,搬家的事情就正式交到了他们手里。许烟雨则负责统筹工作,顺便跟黎辰打电话通气,将一切进展详细地汇报给他。 在经过了最初的艰难岁月后,工作室终于上了轨道,黎辰也就不再每天定时定点来上班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事业,把姐姐的心血交给许烟雨后,他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又重新找了份工作。 他如今已完全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会再想不开。姐姐去世这么长时间,他也渐渐缓过神来,尽管依旧对凶手耿耿于怀,但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偏激。 只是姐姐临死前曾看到的那张照片,他一直留在身边再没有给人看过,连许烟雨那里也没有透露。尽管他们两人现在只是朋友,甚至有越走越远的趋势,可他依旧想保留那份青春时期最美好的暗恋。 留着这张照片不让人看见,就好像是留住了那段岁月一般。 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底的某天。前一天所有人就将自己的东西打包装箱,只等第二天搬家公司来人连同沙发书桌柜子一起搬去新办公楼就成。 一想到离开这里将要去到时尚高级的新办公大楼,所有人都有抑制不住地兴奋。尤其是当初招进来做网店的几个客服,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上那么高级的大楼去工作。这年头网店的客服哪有这样的条件,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到了正式搬的那一天,范萱一早就到了公司,“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顾栋就嘲笑她,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这里的管事,气得范萱一跳三尺高,两个人免不了又逗了几回嘴。 许烟雨则在自己办公室里接电话,生意一桩又一桩地来,曾经害怕接不到活养不活父母孩子的她,如今却是担心活接得太多,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陪他们。 一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范萱还敲门了才勉强挂掉。许烟雨冲她感激地一笑:“幸亏有你在,不然今天非乱死不可。” 范萱笑着走进来,手里还拿了张白纸。她走近了把纸往许烟雨手里一递,问道:“烟雨姐,这是不是你当初设计的那套衣服?” 许烟雨一看那张稿纸不由愣了下。这上面的设计她再熟悉不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就是这幅设计间接害死了黎夕。 那是当初黎夕改了她的童装稿子拿去给计铭如的那一身,自从黎夕死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幅稿子。原先的那几张应该还在计铭如那里,黎夕当初办公室也有几张,但她去世之后都一并收了起来。至于她手里这一张像是其中的一张,但上面明显有所改动,看起来和最初的设计有一些细节上面的不同。 许烟雨很疑惑范萱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就在一楼的休息室,原来隔壁就是黎姐的办公室。刚刚搬家公司的人来了,搬了休息室的沙发后我才发现这幅设计的。说实话这设计当初我也见过,为了这个黎姐的情绪一直起起伏伏,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 黎夕在这幅设计上确实费了很多心思。一开始入了计铭如的眼,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设计被退,她一时情绪失控,甚至伤到了自己。许烟雨抬手看了看右手心里那条淡淡的伤疤,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黎夕的笑容。 其实她离开也没有多久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而已。而凶手一直没有找到,警方的调查似乎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段日子许烟雨忙着挽救工作室,竟慢慢的将它的创立者给淡忘了。现在这张设计稿重见天日,又勾起了她对那段往事的回忆。 她把稿子一收,冲范萱道:“行了,你去忙吧,帮我盯着点,别让他们把家具磕坏了。对了,你别上手,真要帮忙让他们男生上,别伤着自己。” 范萱嘻嘻哈哈地就出去了,剩下许烟雨一个人拿着那张设计稿发了半天的呆。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样子,办公室终于清空出来。许烟雨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遗漏后就跟房东办了交付手续,退订金付房租之类的事情也一并搞定。 处理完这里之后她又去到新办公室,指挥着搬家工人将各式家俱摆放到位,忙忙乱乱地竟是忙到了六点多。 当一切都归置完毕后,所有人都累瘫在了沙发里。许烟雨是他们的头儿,送走了搬家公司的人后转头看着一屋子的“伤兵残员”,难得也豪迈了一回,大手一挥说要起大伙儿吃晚饭。 一听有吃的众人立马活过来,顾栋最积极,掏出手机就开始刷附近的餐厅,准备大宰许烟雨一顿。许烟雨也是高兴,做足了今晚掏票子的心理准备,招呼着大家收拾干净,就去了附近的一家本帮菜馆大吃一顿。 晚饭吃得十分尽兴,每个人都沉浸在搬新办公室的喜悦当中,许烟雨也不吝啬,抢在前头专挑贵的点,直把大家乐得合不拢嘴。纷纷表示将来一定跟着她好好干,争取几年内就把工作室搞成中国数得上名头的知名品牌。 这牛一旦吹开就有些收不住了。光吹牛还不够,还得来点酒助兴。一开始大家还比较收敛,只是喝点啤酒,后来有人点了葡萄牛,再后来二锅头高粱酒都要上了,一个两个做好了醉死在这里的准备。 许烟雨也不能避免地喝了几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有些不听使唤。她怕喝多了一回儿得让人背回去,只得找了个借口去上洗手间,趁机到外头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家餐馆坐落在市中心繁华地带,本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偏偏老板财大气粗竟还在后头搞了个小花园。许烟雨出了包厢门就去花园里转转,想吹吹夜风散散酒气。 小花园里空气不错,光线打得却不足,她一个人在那里晃了半天,隐约才发现周围竟有不少像她这样出来散酒气的人。只不过人家都是成双成对你侬我侬,只有她一个形单影只,显得有些孤单。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和她一样落单的小年轻,借着酒劲儿占女生便宜,一见到她就上前抓着她的手,“姐姐”“姐姐”地叫了起来。 许烟雨脑子不清楚,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只是看他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嫩得就像那菜市场早上刚摘的水葱似的。 这样一个小男生拉着她的手叫姐姐,许烟雨竟有些脸红。不过脸红归脸红,她还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赶紧去推对方的手:“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那人哪里听她的话,依旧抓着不肯放,一只手还往她的脸上头上乱摸,显然是要吃她豆腐。 许烟雨平生头一回被个小男孩这么调/戏,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直到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将那只钳制着她的“魔爪”从她身上扯了下来,又把人像扔轱辘似的往旁边一扔,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紧接着,那只手直接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一把搂进怀里。恍惚间一个清冷而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你现在口味变了?”   ☆、第48章 负责 许烟雨看了霍子彥一眼,突然觉得他很欠揍。 后她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怎么会这么大胆。只能归结于晚上被人生生灌的那一杯白酒上了头,让她当时做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来。 就在霍子彥深邃的五官在她面前渐渐放大时,她竟举起手来,直接朝着对方的脸颊就煽了过去。 喝醉了酒的女人力气能有多大。许烟雨以为她这一下打得很重,但在霍子彥看来就跟被蚊子盯了似的。 虽然不疼,心里却有些诧异。向来温柔婉约的许烟雨,发起脾气来竟是这样的。并且他头一回知道,原先她喝醉了喜欢乱发脾气。 而那个被霍子彥一把掼在地上的小年轻显然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被酒精充斥的大脑一时犯浑,竟不管不顾爬了起来,冲身量比他高出一截的霍子彥吼道:“你、你丫的谁啊!挡着大爷我泡妞。” 霍子彥微微皱眉。本想看他年纪小不计较,没想到是个既粗俗又无礼的,当下就有些不高兴。再想想他刚才对许烟雨做的那些事情,霍子彥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正巧保安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其中一个一眼认出了霍子彥,略带吃惊道:“霍、霍总,您怎么来了?” 霍子彥也不管对方是谁,指了指小年轻道:“把他扔出去。” “你、你敢!” 小年轻平时横惯了,没想到今天栽了个大跟头。双手在被人驾起的一瞬间,他就把霍子彥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那个认得霍子彥的保安听不下去了,不知从哪里扯出团布来,竟直接塞他嘴里,随即就让人像拖麻袋似的将他扔出了餐馆。 就在那人被迫安静下来的瞬间,就听霍子彥冷笑道:“我确实敢!” 除了许烟雨,他对谁都没什么好耐心。 在解决掉了那个烦人的愣头青后,他看了眼怀里睡得有些发懵的许烟雨,笑容略显无奈。这女人刚刚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睡成只猫样儿了,乖的让人不忍心打扰她。 霍子彥想了想直接抱起许烟雨,绕进餐厅上了二楼,挑了间雅致的休息室将人带了进去。 休息室一派中式风格的装修,摆的红木沙发不算宽大。幸好上面放了垫子,霍子彥将许烟雨轻轻放下的时候,听到对方满足地嘤咛了两声。 将人放下后他觉得有些热,便转身去脱外套。刚解开两颗扣子,就听“咚”地一声巨响,转头一看许烟雨竟从那沙发上掉了下来,整个人面朝下摔得七零八落。 饶是霍子彥平时清冷孤傲,这会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怜许烟雨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浑身都疼,就跟跌散子骨架似的。她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半天爬不起来,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 这样的她透着几分可爱与天真,霍子彥心念一动,赶紧上前扶起她来,重新又将她抱回沙发上。只是这一回不再让她平躺,而是两人并肩坐下,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竟有种惬意舒服的感觉。霍子彥揉了揉眉心,低头去看许烟雨精致的眉眼,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他们曾这么靠在一起很久很久似的。 她的发丝带了一点清甜的香味,点缀在不算浓烈的酒味中,仿佛愈加好闻起来。霍子彥看着看着有些失神,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抚上了对方的头发,轻轻地摩挲起来。 他是如此渴望占有这个女人,在这个月朗星稀略带寒意的早春夜晚。 可惜许烟雨终究是个煞风景的,两人的温馨时刻还没有持续多久,她像是突然回魂了似的,开始摸脑袋摸手臂,摸身上一切摔疼了的地方。 尤其是鼻子,刚刚摔下去的时候脸朝下,鼻子遭了不少罪,疼得她一个劲儿地揉,边揉还边哼哼,跟头不满足的小猎狗似的。 看她似乎挺不舒服,霍子彥便主动替她揉了起来。他的力道略重一些,却是十分均匀,揉得许烟雨相当舒服,很快就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霍子彥见她不反感,便又把手伸到了别的地方。从脸颊到手臂,又到胸口,最后又到腿上,竟是借机全身上下豆腐吃了个遍。 可惜许烟雨酒劲上头,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也没料到自己今晚竟是难逃一劫,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是被吃豆腐的命。 但即便如此,她还有仅剩的那点意志。她知道自己跟个男人在一起,这男人她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可是当她想叫对方名字的时候,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个音来。 明明喝得不多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醉意竟会浓成这样。 带着这点疑问,许烟雨眼皮渐渐发沉,最后终于克制不住脑袋一倒,直接歪霍子彥怀里睡着了。 可怜范萱他们还在那里等她结账,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许烟雨走的时候没拿包,手机也在里面,竟是没办法找到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翻许烟雨的包掏钱包付账。最后还是顾栋仗义,摸着钱包让服务员送账单过来。结果对方过来却说这一桌的单已经结了,把收据给了顾栋之后直接拿起许烟雨的包就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霍子彥拿回了许烟雨的包后,开始思考今晚的去向问题。餐馆不是酒店,没办法开/房,更何况深更半夜带个满身酒气的女人去酒店,回头肯定引人侧目。 这里不是国外是s市,哪怕他不在乎,他也得为许烟雨考虑。所以他想了想,决定带许烟雨回自己家。 如果许烟雨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的话,一定会疑惑地问:大哥,你这节奏也不太对啊。 但许烟雨睡着了,所以一切只能由霍子彥作主。他心安理得的把人扶上车,随即就朝自己在城南的一套公寓开去。公寓底下停车场有电梯直通楼上,他一路上没碰见一个人,就把个大活人给运回了自己家。 当许烟雨躺在他家超大的多人沙发上时,他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原本空旷而冰冷的房子一下子有了生气,似乎连室温都暖了好几度。简单的灰白黑三色基调因为多了一个女人,也变得生动起来。 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将他固有的世界彻底改变? 霍子彥坐到许烟雨身边,撩开她遮在脸上的碎发,并不介意她微微的酒气,凑上去轻轻吻了一记。 许烟雨似乎被打扰到了,抬手打了一下。这一下又打在脸上,不同的是这次换了个脸颊。于是一晚上霍少爷让心爱的女人连打两“巴掌”,却丝毫不见怒意,反倒露出一丝得逞的坏笑。 想了想他站起身,弯腰抱起许烟雨,直接上了二楼的卧室。当对方清甜的发丝飘到他鼻子下面时,他考虑的是要不要给她洗个澡。 自从遇到许烟雨,霍子彥意识到自己正在渐渐变坏。男人面对女人时特有的坏心思正在逐渐苏醒。从前他以为自己没有,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对而已。 但看许烟雨睡得香,又想到她那薄薄的脸皮,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找出一身自己的新睡衣来目不斜视地给她换上,然后替她掖上被子,自己则去了隔壁房间洗澡睡觉。 那天晚上许烟雨的手机响过两回,他一开始没接。后来想想怕她父亲着急,于是给连翘楚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许烟雨的母亲去个电话,就说许烟雨喝醉了酒在她家睡下了。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说辞,至于连翘楚怎么想,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连翘楚挂了电话后冲丈夫傻乐,边乐边道:“看来我这个表弟的脑子终于开窍了,冷冰冰的千年玄木,也终于要开花了。” 孙晋扬一脸不解:“子彥不是一直有女朋友?” “你懂什么。”连翘楚心情极好地翻给他一个白眼,转身进洗手间敷面膜去了。想想计铭如知道后的脸色,她不由轻轻哼起歌来。 许烟雨在霍子彥家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九点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不安瞬间袭上心头,吓得她立马睡意全无。 而这并不是惊吓的终点。因为她一转身,便看见霍子彥正靠在另半边的床头上,手里拿着份报表,脸上还架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既斯文又帅气。 这男人长得真是好看,可现在的关键是,他们怎么会睡在一张床上? 霍子彥听到动静后知道她醒来,头也不抬只扶了扶眼镜,淡淡吐出一句:“没错,就像你心里想的那样。” 她想的是哪样?许烟雨一咕噜爬了起来,瞠目结舌地望着对方。好半天霍子彥才放下手里的报表,转过头来扫她一眼:“没错,昨天晚上,你把我睡了。” ------------------------------------------------------------------------------- 许烟雨这辈子都没这么震惊过。 在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她脱口而出说了句:“你胡扯。” 霍子彥也不反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酒醒了?” 还能不醒吗?自然是彻底醒了。醒过来的许烟雨显得有点迷茫,环顾四周后问:“这里什么地方?” “我家。” 她觉得心头又受到了重重一击。 “为什么带我来你家?” “昨晚你醉了,没地方去,所以……” “干嘛不送我回家?” “因为不想。” 许烟雨头一回觉得霍子彥这人竟是个无赖。这话一出将她的后路全部堵死,她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对方。她仔细打量了霍子彥几眼,对方身上穿着身深蓝色条纹睡衣,身上没盖被子,仅有的那条被子全都盖在她身上,许烟雨一时吃不准他们昨晚是怎么睡的。 她想问,又觉得会被对方调/戏,便索性当什么都没发生,掀开被子下床来,正准备去洗手间洗漱,突然发现身上似乎哪里不对。 她怔怔地站在床前发呆,低头盯着胸前浅蓝色的睡衣看个不停。衣服裤子似乎都太大了,袖管长出一截,裤脚管更是被她直接踩在了脚下。腰上空落落的,整个人觉得有点凉嗖嗖。 她刚一抬头,就对上霍子彥的脸。对方正冲着她微笑,明明挺真诚的笑意,在她看来却有几分邪性。 许烟雨瞬间明白了过来,内心已然发出一声尖叫,面上却只是胀得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屋里就他们两个,她喝醉了不可能自己动手,所以这身睡衣肯定是他给她换的。 她不死心地拉开领口往里一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她一下子觉得更冷了。 霍子彥从头到尾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觉得有趣非常。末了他纤长的手指一推眼镜,重新拿起报表挡在面前,以掩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伸手一指洗手间:“换洗衣服和化妆品都在那里,你慢慢弄,不着急。” 许烟雨正愁两人大眼对小眼太过尴尬,听到这话立马往洗手间一溜,匆匆关上了门。当两人终于被一扇门隔开后,她才重重舒出口气来。 然后她想:现在几点了? 刚才似乎有瞟到钟,隐约觉得已经过了九点。虽然她现在是工作室名义上的一把手,可大早上就旷工,回头底下人会怎么议论?而且昨晚她喝醉离席,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霍子彥是怎么找到她的,该不会就当着全部同事的面,直接就把她带走了吧? 越想许烟雨越抓狂,揪着头发在洗手间里来回踱步,只觉得一世英明难保,回头简直无法出门见人。 就这么来回走了十几个回合,她突然冲到洗手台边,拧开水笼头就把冰凉的清水往脸上扑。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整个人安定了不少,一连冲了几分钟后她关掉水,拿着毛巾边擦边看霍子彥为她准备的东西。 护肤品化妆品之类一些她能认出来,一些则装在精致繁复的瓶子里,有些甚至没有名字,光用手摸一摸都知道其昂贵的价值。再来就是衣服。霍子彥非常仔细,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连内衣都没放过。 许烟雨看着那巴掌大小的内裤,心里默默流下了眼泪。总觉得昨晚是她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一夜。 她带着纠结的心情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霍子彥也已经收拾停当,正在那里系扣子。看到许烟雨出来他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条格纹领带,冲她招招手。 这感觉就像新婚夫妻早上起来,丈夫请自己的小妻子为自己系领带一样温馨。许烟雨没有拒绝,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去,接过那条领带就往他脖子里套。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彼此的气息很快交融在一起。 就在许烟雨低头忙活的时候,霍子彥开口道:“衣服合身吗?” “嗯,挺好的。” “看来你的尺寸一直没有变。” 许烟雨闻言抬头,就听霍子彥又道:“我送你的裙子,怎么一次也没见你穿过?” 这话听得许烟雨一愣:“什么裙子?” 话才出口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猛地醒悟过来。于是她喃喃道:“没有机会穿。” “唔。”霍子彥应了一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许烟雨,看着她漂亮的十指在自己面前来回交叠,很快就系好了领带。 系完后许烟雨快速往后一退,心里暗暗松口气。看着走出门外的霍子彥,她伸手摸摸鼻子,上面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实在害怕两人过于亲密的接触,那是对心脏严峻的考验。 收拾完毕后她下楼去吃早饭,餐桌上摆着各式中式早点,清粥小菜十分开胃。霍子彥见她过来便解释:“你宿醉未醒,吃点清淡的养胃。” 这话题一起,许烟雨就忍不住打听:“昨晚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喝醉了,被个十几岁的小年轻缠着不放,我救了你把你带来了这里。” “那我的同事们呢?” “我结了账让他们走了。” “那我爸妈给我打电话没有?” “打了。” 许烟雨一紧张,勺子掉进了粥碗里。下一秒就听霍子彥道:“我让翘楚帮了个忙。回头你父母问起,你就说是在她家过的夜。” 许烟雨默默点头,这下子连翘楚肯定知道了昨晚的内情,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她面对小莹呢? 果然酒不是好东西,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不随便贪杯,以免坏事。 然后她又想起那个小年轻来:“真的有个年轻人缠着我不放?” “怎么,以为是我编出来糊弄你的?许烟雨,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 “什么意思?” “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直接带你回来就是了,何必找借口。”霍子彥拿起干净的筷子打了下她的头,“所以我说有,就一定有。” 一顿早饭吃得跟老师教训学生似的,许烟雨郁闷无比,匆匆扒拉了几口就要告辞。霍子彥把她的包递过去,正巧这时候手机响了,她发现是范萱打来的,赶紧摁掉了。旁边霍子彥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敢让人知道你跟我同床共枕了一夜?” 许烟雨笑得很尴尬,跟做贼似的往外走。偏偏霍子彥还跟着不放,她不免有点着急:“你别送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的车留在了餐厅,这里打不到车也没有公交地铁,你准备靠两条腿走?” 许烟雨没办法,只能让霍子彥送她。车开出一段后,霍子彥突然问她:“如果昨天晚上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会对我负责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一个男人这么问女人,是不是反了?这话明明应该许烟雨问才对。 她想了想,觉得问题很难,只能选择沉默。在这期间她细细品味了这番话,又得出了另一个结论:“所以你是说,我们两个昨晚什么也没做?” “怎么,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自然是高兴的,可不知怎么的,竟还有一点点失落夹杂期间。许烟雨用力摇摇头,把这负面的情绪甩出了大脑。 到了公司楼下,她匆匆和霍子彥告别,快步走了进去,没留意到身后霍子彥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攫取的意味。 到了公司后许烟雨简直不敢看同事们的眼睛,大家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心里活动都相当丰富。搞得许烟雨尴尬得不行,一整个早上都窝在办公室不敢出门。 这期间父母果然打来电话询问昨晚的情况,她就把连翘楚搬了出来,费了不少唇舌总算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好在工作很多,许烟雨也没空理她和霍子彥的那笔感情烂账,一整天忙得团团转,连午饭都是叫的外卖。 到了下午五点半,她突然接到了霍子彥的电话。一听到这男人的声音,她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立马又起伏起来。 电话那头霍子彥用一种吩咐的口吻道:“下班收拾东西,我在你们公司底层的停车场。” “干什么?” “给你那两条蒙尘的礼服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许烟雨听得一头雾水,刚想追问几句,那头居然直接挂了。片刻后她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短信,言简意赅:“给你十分钟,否则我就上来。” 许烟雨当然不想他上来,只能快速收拾了东西拎着小包去到地下停车库找他。霍子彥还真就等在那里,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走来的身影后,便打开车窗伸出手来招呼她过去。 许烟雨坐进他车里后才想起来问裙子的事情:“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霍子彥一身西装领带,跟早上那一身有点不同,带了一点华丽的味道,看着像是要出席什么宴会。 听到她的问题,霍子彥转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带了一丝笑意:“给你一次穿那两件礼服的机会,不好吗?衣服在你家里?” “不,就在楼上。”她一直没拿回家,就放在工作室的样衣间里。 “好,那我们现在上楼去挑。” 说完霍子彥下车来,拉着许烟雨的手就往楼上去。他突然很想看她在自己面前换衣服的样子。   ☆、第49章 桎梏 在穿深红还是纯白的时候,许烟雨和霍子彥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出于低调的考虑,许烟雨选择穿深红的那件。但显然霍子彥更喜欢那件纯白的,直接拿起礼服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冲许烟雨“命令”道:“换上吧。” 纯白色镶满水钻和亮片的礼服,立马让许烟雨有一种结婚的错觉,她本能地抵触这件衣服。于是她摇头道:“我喜欢另一件。” “可我喜欢这件。” 说完霍子彥拿起样衣间桌上的一把剪刀,在手里玩得“喀”“喀”作响:“如果我把那件红的剪了,你是不是只能选择穿白的?” 许烟雨心想我还可以选择不理你。可霍子彥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这会犟着脖子和他对着干,搞不好几分钟后他就会在这里把她身上的衣服全给扒了。 她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霍子彥是个流氓这一事实。 于是她选择屈服,拿起那件纯白的礼服冲对方道:“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样衣间没有隔间,她不能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 霍子彥却淡淡一笑:“我转过身去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许烟雨几乎炸毛,和所有小女人一样佯装发怒,直接把霍子彥推了出去。霍子彥并不介意,还主动替她把门关上。只是在关门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愈加浓烈,有一种难以自制的满足感。 明明从前觉得挺幼稚的事儿,男人调/戏女人,把她惹怒惹毛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就像小儿科样的恋情。可现在他竟挺享受,有那么点自得其乐。 这就是凑和和真爱的本质区别吧。 作为霍子彥的真爱,样衣间里的许烟雨却是心潮起伏。她拿着礼服站在镜子前半天没有动手,犹豫着要不要穿上身去。似乎总觉得今日把这件衣服往身上一套,将来想要脱下来就难了。 这就是霍子彥给她的桎梏,是她的牢笼,一旦钻进去只怕便不能再出来了。 明明下定决心远离他了,为什么总是无法彻底斩断情缘。是缘分太深还是对方太过执着?许烟雨茫然四顾,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但衣服她最终还是套上去了,时尚发布会她也跟着霍子彥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已越来越难以控制,像是被霍子彥在上头拴了一根绳子,无论怎么挣扎最终还是会落进他的手里。 而因为那件白色礼服,也因为霍子彥的陪伴,那天晚上的许烟雨毫无疑问又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很多人先前还不大看得起她,觉得她就是一个靠巴着莫立仁起家的现实女人。但今天这一晚,当他们发现许烟雨身后的真正后台是霍子彥后,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会如此幸运并非偶然。 很多人争相来跟许烟雨示好。有些是想讨好霍子彥,也有一些就跟连翘楚一样,纯粹是看不惯计铭如平时装腔作势的样子。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她们表示出来的友好简直令许烟雨受宠若惊。 也因为如此,她结识了那个当初令她一炮打响的圈中名媛麦程程。当初就是她穿了自己给计铭如设计的那套礼服,才使她名声大振。严格说起来,她是比莫立仁更早发现自己的伯乐,许烟雨也一直对此女相当好奇。 而在此之前她们并未见过,今天头一回打个照面,麦程程对她的态度既亲切又和善,客气得简直有些过分。尤其在谈到她当初的那套设计时,麦程程不吝于用了很多赞扬的词汇,最后似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了一句:“多亏霍少爷从中牵线,你不知道这件衣服我穿了多少人羡慕。可惜就这么一件别无他号,让她们都嫉妒去吧。” 许烟雨到这会儿才明白,麦程程在这中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和自己交好是假,主动来攀谈也不为别的,为的只是通过她的嘴,把当初事情的真相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许烟雨难以抑制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麦程程似乎也就当个传声筒,说完这话也不久留,冲着许烟雨饱含深意的一笑,随即端着酒杯起身离开。 发布会后的酒会热闹而迷醉,许烟雨一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却完全融入不了这种气氛。霍子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得没了人影,她茫然环顾四周,突然十分想要见他。 这男人在跟她玩什么,玩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吗?多月前埋下的一颗炸弹,选在今天这种时机突然让它爆出来,是为了让她感激,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许烟雨一口喝干杯中的香槟,顺手又问走过的服务生要了一杯。就在她端起酒杯准备再次喝干时,那个搅得她心神不宁的男人适时出现,从她手里夺过杯子。 霍子彥的声音依旧有些冷:“怎么,还想再醉一回?” 许烟雨回头看他,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再喝一杯行吗?” “行。”霍子彥在她身边坐下,把杯子递到她嘴边,“今晚喝完后回我家,我保证不会像昨天那样绅士。” 许烟雨本来都快喝上酒了,听了这话赶紧把酒杯往边上一推,脸瞬间红到耳朵根。虽然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可霍子彥毕竟给她换了睡衣。赤身裸/体剥光了套上睡衣的画面今天一整天都在她脑海里回旋,简直跟中了蛊似的。 他毕竟是个男人,昨天忍住了不代表永远忍住了,许烟雨不敢赌。 见她乖乖听话,霍子彥满意地放下酒杯,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发布会的重头戏已经结束,许烟雨在见识了一堆大牌作品后也跟国外几位大牌设计师聊了几句,算是攒了点人脉。 霍子彥这种级别的公子哥,哄女人手段都是极为高超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人。许烟雨虽因为他的逼迫有些不满,但事后想想今晚的收获,依旧觉得值得。 只是有件事情如鲠在喉,令她不吐不快。 两个人离开发布会现场后没有立马上车,而是绕着酒店外面幽静的小路慢慢地走着。许烟雨穿得单薄,怕她感冒霍子彥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她身上,那感觉真跟一对热恋的情侣没有分别。 酒店外墙装饰的灯光照得那条小路迷迷蒙蒙,更添了几分暧昧气息。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后来还是许烟雨按捺不住了,心里的好奇就跟小火苗似的越烧越旺,在走过一个林荫拐角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今天见着麦程程了,你认识她吗?” “认识。她把事情都跟你说了。” 霍子彥用的是肯定句,显然麦程程就是他派来的。 许烟雨有点好奇:“为什么?” “你是指什么?是想问我为什么帮你,还是想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突然又把这事儿捅到你面前?” 许烟雨沉思片刻,喃喃道:“都有吧。” 霍子彥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转头盯着许烟雨看:“我为什么帮你,还用得着明说吗?” 这突然的靠近令人心惊,许烟雨赶紧后退半步,却不料对方出手更快,那手早在她后面等着。她这一退便直接退进了他的手臂里,被他用力一搂便又带进怀里。 “这就是答案。”霍子彥搂紧了她,半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许烟雨挣扎两下没挣脱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为什么今天又借麦程程的口来告诉我?” “我本想做好事不留名,聪明人自然猜得出来。不过这一次是我托大了,想不到你竟是个木头人,我这橄榄枝递了半天你都没反应,唯有点破这一条路了。” 其实说完全没感觉是假的。麦程程突然穿了她设计的衣服,许烟雨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其中觉得最可能的就是霍子彥在帮忙。可她当鸵鸟当惯了,本能地就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对方不说破她也当没发生,自欺欺人地过了下去。 现在霍子彥把它点破,她才觉得自己这段日子过得挺糊涂。 “许烟雨,”霍子彥低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还需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吗?” “不用。” “你明白就好。不过我也得谢谢你,这件事情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想对另一个人好,默默付出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得让对方知道才行,特别是你爱上的另一半是个喜欢把头埋进沙堆里的人时,这种开诚布公就显得尤为重要。” 许烟雨无言地把头低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霍子彥显然也并不要她回答什么,说完这番话后将她轻轻一搂,就将她带去了停车场。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霍子彥半开玩笑道:“早知道,该让你喝了那杯酒才是。”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就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还开车送你回去。只需要将你带回我家,然后将昨天没做成的事情好好地进行一遍。” “还想占我便宜?昨天你都……”说到这里许烟雨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就听霍子彥轻笑两声,颇为遗憾道:“临门一脚,终究功亏一篑。” ------------------------------------------------------------------------------- 车子开到许烟雨家弄堂口的时候,霍子彥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怎么了?” “别害怕。”霍子彥忍笑说了句,“我没反悔,今晚我会放你走。只是有件事情忘了和你说。” 说着他掏出钱包,拿出里面一张纸片,递到许烟雨手里:“你的朋友宋嘉玲目前的住址,还有电话。” 宋嘉玲是lerasa的中文名字。许烟雨看着纸片上面的字发愣:“哪来的?” “让人查的。你们两个看起来有点过节的样子,或许应该好好谈一谈。” 确实应该谈,小哲的将来不能这么稀哩糊涂地混过去,她必须为孩子考虑。 下车的时候许烟雨感激地冲霍子彥笑笑,那声“谢谢”说得十分真诚。对方走下车来却并不磅她,只目送着她走过长长的弄堂,最后开门进了大门,这才上车离开。 为什么不送她?回家的路上霍子彥扪心自问。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想要重新把她拖回车上吧。 许烟雨进门后却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么晚了家里人肯定都睡了,没想到父亲竟坐着轮椅在客厅里沉思,还不亮灯。屋里灯光乍然亮起照出他的背影时,许烟雨差点叫出声来。 她直觉父亲是在等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于是她走上前去,轻轻说了句:“爸,我回来了。” “嗯。”许父应了一声,转头打量女儿。眼神里透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双眼浑浊缺乏光彩,长年的轮椅生涯磨光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和斗志,渐渐的人就萎靡不振起来。 许烟雨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父亲,因为这些年她忙着学习和工作,竟没有关心过父亲平日里的生活。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又喜欢玩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父亲爱吃什么菜,也很少下厨做给他老人家吃。 她的生活重心已完全转移到孩子和工作上去,对父母疏于照顾。虽然物质不缺,精神却十分贫乏。因为长期缺乏交流,她甚至看不懂父亲眼神里传递出来的讯息。 那一刻,她觉得很抱歉。 许父看了片刻后收回目光,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这么晚,谁送你回来的?” “没有,我自己回来的。” “你是欺负爸爸行动不便,不能出去看弄堂口的光景是不是?” 许烟雨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面对父亲更是没办法掩饰。 “你穿成这样,会没有人送你回来吗?那是个男人吧,记得把外套还给人家。” 许烟雨这才想起忘了把西装还给霍子彥。她还真不是个撒谎高手,随便一处地方都是破绽百出。于是她只能承认:“嗯,是个朋友送我回来的。” “是霍少爷吗?” 本想再撒谎,可又怕弄巧成拙,许烟雨只能实话实说:“是他。参加一个生意上的活动,正好碰上他了。” 许父沉吟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无边的沉默蔓延开来,屋子里静得吓人。这种压迫感令许烟雨坐定难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父亲加重语气道:“烟雨,你不要犯糊涂。” “爸爸……” “我早就跟你说过,霍少爷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为什么不听我的?你就这么贪慕虚荣,非要找个有钱男人傍身吗?” 这话说得太难听,连许父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许烟雨更是委屈得想哭。可许父知道,这种时候不说点重话,是点不醒女儿的。 “他们是什么人家,我们又是什么人家?你不要以为赚了几个钱就能配得上人家了,做人要识时务,要认得清自己的斤两,不要做那种不自量力的事情。爸爸说你是因为爸爸爱你,我是为了你好,不希望有朝一日你被那样的人家玩弄了,最后连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爸,我知道……” “你不知道!”许父厉声打断女儿的话,“你现在是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要往火坑里跳。爸爸在霍家开了几年车,见惯了这种事情。从前霍老爷在的时候,就总有像你这样的女人主动缠上去,妄想着一步登天。结果呢?不都是被玩过就扔的结局,哪一个有好下场了?这种人家娶媳妇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他们是不会妥协的。哪怕霍少爷真娶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回家,他也不会为了你离婚。到时候你准备怎么样,一辈子做人家的小老婆还是情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说到这里许父一时情绪失控,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啪”地一声脆响,杯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有几片小碎瓷还落到了许烟雨的脚边,划过皮肉的时候隐隐有些刺痛。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她一跳,她反倒留在原地没躲也没跳,就跟被定住了似的。房间里一直在听动静的许母终于忍不住开门出来,冲丈夫抱怨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跟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在外面忙了一天够累了的,赶紧让她回房休息去。” 说着许母就过来推女儿,直接把她往二楼推,还悄悄地在她耳边道:“你爸脾气不好,你别太在意。” 许烟雨虚弱地冲母亲笑笑,上楼的时候还听到父亲在那里跟母亲咆哮:“我这都是为了她好,我是怕她有一天就跟这杯子一样,到时候有你哭的日子。” 回房后的许烟雨无力地倒在床上,脑子里满是父亲刚才的话。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懂,也觉得未来的走向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只是有时候不愿意去细想而已。因为一旦细细分析,心总是疼得厉害。 霍子彥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他要考量的东西比自己多得多,顾虑也比她多许多。像她这样的出身的女人,确实不应该进霍家门。不仅霍子彥会有麻烦,她也不会适应。 想想小时候那森严的霍家大宅,冷冰冰而没有生气的屋子,里面的人都像戴了面具般生活。甚至父亲刚才说的那些缠着霍父的女人,她隐隐还能记得几个。 当时她虽年轻,却也知道这些女人既不光彩又有可怜,在霍母周雅言的面前毫无尊严可言,为了几个钱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后来霍父突然去世,有个女人还怀着孩子找上门来,就为了问周雅言要一百万的安胎费,在华丽而冷肃的客厅里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她走的时候眼泡都是肿的,周雅言却只开了一张十万块的支票给她。当时她放下狠话:“要就要,不要就滚。你爱生不生,我们霍家绝不会承认这个孩子。” 从前小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那些女人,却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一个没有名分只能依附于男人的女人,日子会过得如何悲惨可想而知。更何况她还是跟计铭如争男人。霍子彥身边难道要搞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许烟雨简直觉得可笑。 她脱掉礼服冲了个澡,上床裹上被子后沉思了很久,最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恢复如常,又成了那个时装设计界的女强人,仿佛昨晚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工作室搬家之后很快步入正轨,办公地点更大了,环境也愈加舒适,她也费了点心思重新调整了一下人员,将范萱他们几个骨干重新安排了工作,每人都有具体的一大块负责,底下则跟了一帮后来才进公司的年轻员工。 范萱和顾栋同时升职,十分意气风发,干劲也愈加充足。只是私底下两个人依旧是打打闹闹,跟一般的小情侣没什么分别。 许烟雨也没料到,他们两个在最初的困难阶段竟熬出了革命情谊,现在修成正果一心奔着结婚去,俨然是办公室里幸福得冒泡儿的一对。 每每看到他们,许烟雨就会想到自己,想到霍子彥。然后她就对自己说,这才是她向往的爱情。不跟任何人争,彼此都只有对方,平淡而又甜蜜的婚姻生活,无需再考虑更多。 这么一想心情也好了很多,加上一头扎进工作里无心其他,她那淡淡的忧伤很快就散得找不到去向。 只是霍子彥给她的那张纸片还一直放在办公室显眼的位置里,就在电脑边上的名片夹上。她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再见lerasa一面,却想不好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后来一想对方的态度,她还是决定直接上门去找她。那天下了班她收拾了东西,就开车去了lerasa目前住的小区。 那是这个城市比较贫穷的一片地方,甚至不如许烟雨家住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多是外地打工人员在混居,但凡条件好一点的本地人甚至外地人,都不愿意住那地方。 而曾经花钱大手大脚每天名牌包不重样的lerasa,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实在让许烟雨大为吃惊。她也终于体会到了对方的难处。 看她目前的境遇,确实养不活小哲。就算她肯养,许烟雨也不会把孩子还给她。她当成珍宝养了几年的孩子,如今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她怎么舍得再把孩子送回这种地方来受苦呢?   ☆、第50章 身世 许烟雨把车停在lerasa家的楼下,抬头看上面的窗户。 仔细算准了哪间屋子后,见窗户里没有灯光透出,她便留在车里等对方。大概七点左右,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lerasa终于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个塑料袋,整个人看起来既疲惫又无力。 这和许烟雨印象中那个豪爽开朗的富家女完全不同。 等lerasa走近后,她突然打开车门下车来,直接拦在了对方面前。lerasa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真是怎么也躲不开你。” “既然躲不开,索性请我上去坐坐吧。” lerasa点点头,带着许烟雨上了三楼。破旧的老式公寓房里满是霉味儿,走廊里的灯基本都不亮了,许烟雨借着手机的光照着楼梯台阶,小心翼翼到了一户防盗门前。 那门是二十几年前的古老式样,锈得不成样子,上面的纱上全是破洞,根本防不了什么。lerasa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门,把许烟雨让了进去。 里面看上去比外面要好很多,装修半新不旧,打扫得还算干净。房子是个两室一厅,面积不大布置得倒挺温馨。 其实如果单看这房子的话也没什么,这城市里有多少人连这么一套两居室都没有呢。可许烟雨是见过lerasa过去风光的人,两相对比起来,自然觉得冲击力十足。 lerasa请她坐后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放在茶几上的时候自己先笑了出来:“你看我现在混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单论居住环境,许烟雨不比她好多少。但她如今赚的肯定比她多得多,她只是一时没有挑中合心意的房子而已。而lerasa却是一副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感觉。 “叔叔阿姨呢?”许烟雨环顾四周,故意扯开话题。 “这个时间我妈估计在跳广场舞,我爸嘛,不知道又跟哪个朋友喝酒到天明了。我妈之前生了场大病,索性如今好起来了,她就很注重养生。至于我爸,每天不把自己喝死是不会罢休的。从前的他多么风光,身边溜嘘拍马的人排成串儿。现在却只能靠酒精麻醉自己,大概只有醉了才能找回从前宋总的感觉吧。” lerasa说得很平静,可话里话外却让人听着莫名伤感。曾经拥有过却一朝失去,比起从未拥有过更令人绝望。 许烟雨不知道要怎么接,只能问她的现状:“你现在在做什么?” “随便做呗,公司里文员,打杂的,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小白领。你也知道我当年在法国就是混的,什么都没学到,最后连文凭都没拿到。回国来算是只有高中文凭,有公司要我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打量了许烟雨几眼,看她一身裁剪合适的职业裤装,整个人干练又秀气,衣服材质不错,包包也不是几百块的便宜货,那双细高跟鞋看着低调,却漂亮地让lerasa移不开眼睛。 曾经的她比许烟雨打扮得更漂亮,衣服配饰更高级。如今却只有羡慕别人的份,这实有令人难以接受。 她皮笑肉不笑道:“烟雨,你如今混得挺不错啊。” “我在做老本行,服装设计,也是给人打工。” “可我听说你和大明星莫立仁合作成立了个品牌,现在红得不得了。你这样的哪怕不是老板,也比很多小老板赚得多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总是显得过于沉重。就在许烟雨尴尬的时候,lerasa倒毫不避讳地主动提出来:“烟雨,我现在一个月就挣四千块,还得养爹妈。在s市四千块能干什么你也清楚,我根本养不活y。所以……” “所以你不想要他?” “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你养了他几年也该知道花费要多少。他跟着我只有过苦日子,你忍心吗?” “我会收养他。”许烟雨不想再听她的絮叨,出声打断了她。 听到这话lerasa脸色一松,又有点担心:“y入了法国籍,你能收养他吗?这里面的程序 是不是很复杂?” 确实很复杂,但在国内的大环境下,只要你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规矩和条例都是留给没钱的人的,有钱人可以有很多走捷径的方法。许烟雨曾经不屑于这种事情,可当她真的面临困境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种氛围也是有好处的。 “这个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托人去办的。这事情毕竟没危害到别人的利益,我想只要花点钱,应该能办下来。” “你现在真是不一样了,财大气粗啊,听你说得多么轻巧。这种事儿要搁我头上,我想破头也不可能有办法。” 许烟雨冲她笑笑,又道:“关于孩子父亲的线索,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你要知道这个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要去找他爹。算了,这种在酒吧里乱搞玩一夜情的男人,你能指望他是个负责任的?只怕你真的找到他,把亲子鉴定扔他面前,他也会矢口否认,或者索性就赖账。这种无赖我见得多了。” lerasa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扔下许烟雨就钻进了房里。片刻之后她又走出来,手里多了一部手机。 “这是我前几天整理房间的时候翻出来的,你看看。” 许烟雨接过手机,发现是六七年前的老款诺基亚,不由好奇:“什么东西,你以前的手机吗?” “是啊,大概是我当时回国时带回来的。我前两天找出来想充电看看能不能用,没想到居然真的还能用。结果我翻相册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几张照片,你来看看。” lerasa翻出手机相册,将里面模糊的照片递到许烟雨面前。照片看起来是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环境里拍的,有些模糊地连人影都看不清。往后翻勉强有几张能看出大概的,lerasa翻到某一家照片后停了下来,指着靠右边的地方道:“这个男人,好像就是当年跟我乱搞的男人。” 照片里那个男人只能看到侧面,大概正坐在沙发里喝酒。因为光线不够拍得不是太清楚,但那人当时没动,所以照片没有糊,那人也能看出个大概。 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当时也就二十多岁,还是个亚洲脸孔。lerasa仔细回忆那晚的情景:“应该就是他。我记得我们是在酒吧碰上的,我觉得他喝酒的样子特别帅,所以偷偷拍了几张。后来他发现了还在那里调侃我来着,问我是不是怕他吃了不负责任。后来我发现怀了孩子后也去酒吧找过他,说实话这个侧脸让我念念不忘。可找了好多天也没找到,最后只能算了。你仔细想想y的脸,其实跟他有点像。” 小孩子和成年人的脸形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还只是一张不甚清楚的侧脸,许烟雨没在这男人身上找到一丝小哲的身影,但她拿着照片看了许久之后,突然惊恐地发现这男人很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尽管那时候他还年轻,但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气质。许烟雨几乎在认出的那一刻就断定,这人就是莫立仁无疑。 这一结果令她瞠目结舌。莫立仁会是lerasa在酒吧一夜情的对象,甚至是小哲的亲生父亲吗?这世界怎么可能如此之小,所以人绕到最后竟都绕在了一起。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看得lerasa有些好奇:“烟雨你怎么了,这男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 现在并不适合说出他是谁,她必须求证清楚再做打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小哲不会归lerasa也不会归自己,而是要还给莫家。 一想到这点,许烟雨竟十分难受。 她拿着手机不放,努力深呼吸几下以平复情绪,随即向lerasa道:“这手机先放我这里行吗?” “你要它干嘛?” “我想找找看这男的。我认识几个朋友,或许有门路找到他。” “要真找到了呢?你打算把孩子还给他?” “没有,我不会还给他的。我就是有点好奇,想知道y的父亲到底是谁。这样吧,手机我出五百块买下怎么样?” 若换作别人她肯定不会这么说,怎么听都有种看不起对方的嫌疑。但lerasa目前的情况急需用钱,五百块虽不多,但也够她过一段日子了。 果然一听到她的提议lerasa就高兴起来,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五百块成交。” 在收钱的时候她还拜托许烟雨帮她找工作:“有没有高薪舒服一点的工作,你帮我留意留意。你现在人脉广,要有这样的一定给我打电话。” 许烟雨心里依旧震惊,顾不得跟她多说什么,只随口答应下来,便匆匆离开了lerasa的家。她一口气跑到楼下钻进车里,拧开水瓶喝了几口后才冷静下来。 本以为只是老朋友相见而已,却没想到竟挖出惊天秘密。她打开手机又看了那照片几眼,越看越觉得像莫立仁。 因为有了这层主观想法,她甚至觉得小哲的眉眼也跟莫立仁渐渐相似起来。这想法令她不寒而栗,打了个冷战之后匆匆启动车子,冲进了夜幕之中。 ------------------------------------------------------------------------------- 夜色之中,霍子彥走出推杯换盏各藏心思的宴会大厅,走入清冷的夜风里。 酒店工作人员将他的车开到门口,他拿了钥匙上车,直接往家开去。他今夜略喝了点酒,但不是很多,虽不会超过酒驾的标准,人却不如往日那般清醒。 酒会上他见到了计铭如,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当那张和许烟雨几乎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时,很容易就让他想到那个女人。 一想到许烟雨,他便无法再直面计铭如。他甚至没和她说几句话,略一露面就告辞离开。走的时候他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有时候他总在想,如果当年他真和计铭如好过,那他就真成了个负心人。就即便这样,他依旧放不开许烟雨,如今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只为这个女人悸动。 因为心里装着许烟雨,也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车速有点过快,堪堪超过最高限速五公里左右。就在一个转弯处,斜路里突然走出个人来,手里拎两袋东西,似乎没看到他的车,就这么径直穿过马路。 霍子彥反应还算快,一脚刹车下去车子滑出去几米,总算在那人面前停了下来。但因为突然出现的车子,对方却吓了一跳,直接两腿一软往地上一坐,手里的东西四处散落。 霍子彥于是下车来查看情况,对方则有些惊魂未定,一面拍着胸口一面去捡身边的一个橙子。因为低着头,霍子彥只能看出那是个女的,像是中年人。看她坐在那里费力捡橙子,霍子彥上前帮忙,顺便把人扶了起来。 等到那人起来霍子彥倒是有些意外,开口道:“章院长,怎么是你?” 康复中心的章院长一看霍子彥,也露出了笑意:“原来是霍先生啊,不好意思,你瞧我摔了一跤,挡着你开车了。” “不,是我不好意思,拐弯的时候没看到您。”霍子彥和章院长关系一向不错,这会儿自然直接把人扶到车边,又替她把东西捡起来装好,顺便要请她上车,“您回中心还是回家,我送您。” “回家,我家就住在附近,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霍子彥却很坚持,直接把章院长的东西放车后座上,又把人请上副驾驶,问了地址之后就开车前往。 章院长今年五十多了,是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她刚开始结交霍子彥,主要是为了他手里的投资。这样的大客户她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碰上第二个,自然要紧紧抓牢。 后来慢慢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小时候得过自闭症的有钱人人品好脾气也不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倒也产生了几分忘交年的情谊。她深深觉得这个年轻人从各方面看都相当不错,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难怪有些人对他紧咬不放,简直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章院长默默低下头去,只觉得自己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霍子彥开车送她到家,又拎了东西送她上五楼。章院长开了门后邀请他道:“进来喝杯茶吧,霍先生。” 霍子彥本不想打扰人家,但想起那天联谊的时候连翘楚说的话,他心念一动,微笑着跟章院长进了屋。 章院长家是普通的两室一厅,年代有些久远,格局也不大,倒是令人有些意外。她现在好歹也是堂堂一介院长,生活却如此朴素。只让人觉得她确实一心扑在工作上,似乎把募到的每一笔钱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 这样的人让人肃然起敬,也让人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霍子彥坐下后询问了章院长的身体,再三确认车子确实没撞到她后,才打消带她去看医生的念头。章院长给他倒了茶,坐在对面的沙发里和他闲话家长。在人前高高在上有些冷淡的霍子彥,在面对章院长的时候却有着少见的平和。不仅因为她的专业和节操,更因为她知道他的过去,对他的过往甚至比他自己更清楚。 章院长说话平稳而缓慢,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感觉。短暂的闲聊之后,不可避免就谈到了许哲这个孩子身上。章院长很喜欢小哲,一提起他脸上就露出笑容:“……他是我见过恢复最快的孩子,当然他本身的症状也很轻,加上许小姐对他的精心照顾。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结束课程再也不用过来了。希望以后他也能成为像你一样的成功人士。” “成功不成功其实不重要,他能生活开心幸福就好。” 院长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如果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我们大概都会活得更轻松一些。霍先生那天的联谊会玩得尽兴吗?” “很不错,谢谢您的邀请,孩子们都很可爱。” “看得出来,霍先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你和小哲这孩子也很投缘。” “确实。”霍子彥没再往下说,因为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扯上许烟雨。与其说他和小哲投缘,倒不如说他和小哲的妈妈更为“投缘”。 但他不说却不代表章院长不会提,对方并不避讳,直接就笑着问出来:“霍先生和许小姐似乎是多年的好朋友。” “算不上多年,但确实认识。” 章院长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自从收了那张支票后,她一直就在等这么个机会。如何向霍子彥开口成了她目前最大的难题。今晚确实是无心插柳,没想到出来逛趟超市会碰到这个大金主。 没有提前准备的章院长临场发挥难免紧张,心里就跟打鼓似的。但既然答应了,该说的话还得说。为了中心的发展,她咬咬牙又道:“记得第一次见你还是在你们家,当时你也不比现在的小哲大多少。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很感激您当年对我的帮助。虽然我失去了那段记忆,但这段时间和您接触,我相信小的时候我们相处一定十分愉快。” “确实很愉快。那时候霍太太也是年轻漂亮,气质绝佳。霍家的每个人都十分和善礼貌,最可爱的就是经常出现在你们家的一个小姑娘,当时不过五六岁已经眉清目秀,现在想来肯定长成了大美女。这小姑娘现在还好吗?” 霍子彥微眯眼睛,像是在思量章院长的这番话。片刻后他淡淡一笑道:“我不记得了,从前的事情因为一场车祸,现在已很难想起来。” “哦抱歉,我把这个给忘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既然您提到这个姑娘,有件事情就想冒昧地问您一下。如果您现在看到那个人,您还能认出她吗?” “这个,不好说。”章院长故作冷静地摇头,“你也知道小孩子的轮廓和成年人是不同的,尤其是女孩子,变化更是大。不过从你的例子来看,我倒是觉得如果有这个可能,毕竟你和小的时候还是很相似的。怎么,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说这话的时候,章院长和霍子彥的面前同时出现许烟雨的脸。面对面前这个重要的知情人,霍子彥没有犹豫,点头承认道:“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小哲的母亲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您觉得她像吗?” “要说像,确实有点像。”院长演了半天已完全进入角色,说起话来已流利非常,“看她的眉眼和当年在你家的那小姑娘确实有点像。不过我刚才也说了,女大十八变,姑娘家的脸是一直在变的。所以我不能太确定。不过我隐约记得当年你们两个在一起玩的时候,你叫过她的名字。” “什么名字?” 院长想了想,沉吟道:“好像叫小如。霍先生知道许小姐的小名吗,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 不得不说院长的答案出乎霍子彥的意料。小如小如?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许烟雨的小名。而他认识的人中,最符合这个条件的是另一位。一个有着和许烟雨几乎一样的脸孔却完全不同性格的女人。 计铭如,当年那个小姑娘,真的会是她吗? 终于说出既定台词的章院长暗暗松了口气,几乎不敢去看霍子彥的眼睛。这个男人再和善再好说话,也绝不会是个好对付的。若是让他发现自己说谎骗他,中心的未来会怎样真不好说。 可她既收了别人的钱,这出戏就必须演下去。 好在霍子彥不是那种不依不饶揪着不放的人。他只是看着院长,冷静问了一句:“您确定吗?” “你是指什么?” “那小女孩的名字。” “只是听到一耳朵,或许是听错了。隔了这么多年,记忆也有点模糊了。” 听到院长这么说,霍子彥没再纠缠,反倒起身告辞。章院长也不敢多留他,笑着送他出门。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章院长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随即拨通了某个电话,压低声音冲对方道:“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我控制不了。咱们这就算是两清了。”   ☆、第3章 .20| 霍子彥开着车,一时间没想好要往哪里去。 那点淡淡的醉意早就醒了,他又恢复正常,成了那个遇事冷静从容不迫的富家公子。 章院长的话他当然听明白了,但要不要相信他目前还没有下定决心。当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似乎多少人在那里重复同一个事实,他依旧无法做到百分百相信。 很多时候他是一个固执又过于相信自己的人。计铭如,许烟雨,他心头的天平会不自觉地就偏向于后者。 相比于那些和他或亲近或疏远的亲戚朋友,他更相信自己对许烟雨的感情。 但章院长的话毕竟在他心头留下了一抹淡淡的印记,霍子彥突然就不想回家去面对冰冷的屋子,于是便索性转了个方向盘,往附近的酒吧街开去。 那是s市最热闹的几个地方之一,每到夜幕降临时,城市里蛰伏了一天的男男女女就会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变换一身装束,融入这纸醉金迷的夜色之中。 霍子彥平时除了应酬很少来这里,一个人过来更是绝无仅有。但今夜他选择来此处放松放松。或许就像莫立仁说的那样,酒,有时候不仅不会让你醉,反而会让你更为清醒。 只是那一夜他注定没办法喝成,因为车子刚开进酒吧酒,一道熟悉的影子便从他眼前划过。那辆车他认得,和许烟雨开的那辆是同一款。他本以为只是巧合,不料一看车牌号,竟也是那串熟悉的字母加数字。 心里对酒精的那点了渴望立马烟消云散。他一踩刹车慢慢减速,就这么跟在了许烟雨的车后面。 前头许烟雨只顾着开车,完全不知道霍子彥竟跟在她后头。 她来这里是想找莫立仁的。自从意识到他可能是小哲的爸爸之后,许烟雨就挺想见见他。见他,不是为了把孩子带给他,哪怕他要她也舍不得给。她只是有点好奇,这个常年混迹于女人圈里的贵公子哥儿,到底知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一个孩子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 只是车刚开进酒吧街她就后悔了。果然还是冲动了,夜晚一个单身女人来这种地方太不安全,就算找到莫立仁又如何。难道还能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不成? 在这种人人都争奇猎艳的环境里,搞不好莫立仁会以为她对他有别的想法。 还不如过两天找个借口约他出来吃饭来得更好。想到这里许烟雨一偏方向盘,朝着街的另一头开去,想要直接回家去。 可酒吧街熙攘热闹,不时有人从车前走过,挡住她的去路。车速一下子变得缓慢,开了十多分钟也只前进了一小段而已。 这在十分钟里,许烟雨竟默默地有些紧张起来。那些喝醉了酒故意蹭她车的人,那些勾肩搭背大声谈笑甚至还朝她抛媚眼的人,无一不让她感到紧张。她深刻地理解道,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 可她越想走就越出不去,因为越往前开人越多,气氛也越热闹。今晚这里某间酒吧请了明星过来表演,感兴趣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几乎挡住了她的去路。 许烟雨满手是汗地开着车,探头张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突然不知怎么的三个年轻男人站在了她的车前,其中一个看了她一眼,竟顺势倒在了地上。 酒吧街上竟也有人碰瓷?许烟雨心头一乱,赶紧下车查看。结果她立马就后悔了。因为那个人显然只是为了引她下车,当她离开车厢的保护后,那些饥/渴的人立马就围了过来,眼里流露出的贪婪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看到了食物那样。 许烟雨知道自己还没漂亮到那种程度,他们只是被酒精操控着,偶尔见到一个风格不太一样的女人,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她默默后退了两步,想要重新回到车上。可是已经迟了,那些人已然伸出魔爪,想要来抓她手臂了。许烟雨一时紧张,想也没想脱下高跟鞋拿在手里,就准备和人干仗。 光天化日她不愿意,那些人总不见得明抢吧。吃吃豆腐可能还行,让他们直接犯强/奸罪,很多人可能还要想想。 那几个男的一见她的架势就知道她的想法,一时倒也有些意兴阑珊。就像许烟雨想的那样,他们也只是想调/戏调/戏她罢了。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中。对方不主动退后也不上前,许烟雨手里捏着一只鞋,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时,一只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捏住了她拿鞋的那只手腕。那手强劲有力,被它握住的一瞬间,安全感顺着皮肤就传递到了心头。 许烟雨甚至不用看都知道,那一定是霍子彥无疑。因为他身上有着特殊的气息,只有她这个青梅竹马才能闻到。 霍子彥一路跟着她,眼见她有些兜不过来,只能把车扔在路边,过来“英雄救美”。他本想把那几只“苍蝇”轰走就了事,可一低头看到许烟雨白净的小脸,再往下看又看到一只白嫩的脚时,他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曾经觉得偶像剧都恶俗无比的霍少爷,平生第一次耍了回诈,竟也玩了回刺激和浪漫。在抓住许烟雨手腕的一瞬间,他心里下了个决定。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前,直接拉起许烟雨就跑。 偶像剧里一般男主角拉起女主角就跑的剧情结束之后,总还会有点更有意思的情节发生。霍子彥期待的就是跑完后发生的那一幕。 但许烟雨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当他真是为了救自己,心下感激之余却忍不住大叫:“让我先把鞋穿上可以吗?” 她现在两脚一高一低,实在没办法跑得快。 结果霍子彥听了这话,直接一弯腰把她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顺手往旁边一扔,又拉着她继续往前。 酒吧街是一整条主街,旁边则分布着十几条小小的巷子,平日里那里灯光晦暗,最适合喝了点酒的年轻男女窝在那儿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霍子彥决定既然耍流氓就耍到底,在拉着许烟雨跑出一两百米后,他突然拽着她拐进旁边一条安静的小巷里,将她整个人往墙上一摁,顺势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许烟雨自以为明白他的意思,配合着没说话,只是感受着墙壁传来的冰冷感觉,以及没穿鞋的脚上传来的隐隐痛感。 霍子彥则整个人贴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将她环住,就像两个正在亲热的情侣一般。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站了好几分钟,直到许烟雨全身紧绷的肌肉酸痛起来,她才伸手去扒霍子彥的手。 当嘴巴重获自由时,她小声问:“他们没追来吧?” “应该没有。” “呼。”她长出一口气,“幸好碰到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那些人……” 她话还没说完,猛的嘴巴上一个凶狠的力道就压了过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霍子彥竟已吻住了她的唇。 “唔,你、你干……” “别叫,好像有人过来了。”霍子彥轻轻说了一句,又重新吻上了她的唇。就让她以为是在演戏甩开流氓好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况下接吻,他也是平生头一遭。 一旦吻上了,那感觉似乎就压不下去,而会在瞬间变得汹涌起来。 不光霍子彥这么觉得,连许烟雨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不知怎么的,今晚的身体竟是如此敏感,对方只稍稍一撩拨,她就无力招架浑身发软。 明明一开始他们只是打算假装接吻以避开那些臭流氓不是吗?可现在为什么她竟对对方的身体产生的渴望。是因为这个吻太过诱人,还是霍子彥的吻技太过高超,又或是因为他正用下半身的某个地方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来回蹭着? 许烟雨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了霍子彥的真正目的。什么“英雄救美”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占自己便宜罢了。 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需要当街拉着她跑路吗?他明明可以震慑住那些男人,然后大大方方拉她上车扬长而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略显污糟的巷子里,做这样缠绵悱恻的事情。 许烟雨的大脑想明白了这个事情,但身体却已不由自主让人完全控制住。明明心里想着不要不要,双手却自然地环住了对方坚实的后背。而她的下半身非但没有躲开霍子彥的攻击,反倒热情地迎了上去。虽然隔着好几层布料,但彼此却都感觉到了对方的需要。 他们明明就渴望着彼此,尤其在这样的环境里,压抑多年的情绪似乎更难控制,有一种喷薄而出的趋势。 许烟雨已经彻底让对方吻昏乎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早已抛在脑后。她只听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尖叫着,她想要这个男人,极其渴望这个男人,恨不得现在就在这里,将自己再一次完完整整地献给他。 霍子彥觉得自己也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 昏暗潮湿的环境里,一男一女赤/裸着相拥在一起。 皮肤因为撞击而发而有规律的摩擦声,彼此的汗水混合在一起,连声音也慢慢重叠了起来。 许烟雨的身体微微一颤,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会想到这个画面呢?都过去七八年了,早就该忘了不是吗? 可那是她的初/夜,就在霍子彥念高中的学校体育馆里。她至今清楚地记得那间杂物间里的摆设,以及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时的那种颤/栗与疯狂的感觉。 每每想到这个画面她总是惭愧不已。在学校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且那时两人都未成年,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不要脸”的境界啊。 那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儿,或许对霍子彥来说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现在,应该完全想不起来了吧。 许烟雨渐渐从那个热吻中抽离出来,开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依旧在对她发动进攻的男人。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霍子彥和许烟雨想的,却是同一件事情。只是这个事情与其说是他想起来的,倒不如说曾在梦中见过。那一次在许烟雨的工作室,他陪着两个孩子在休息室玩,打盹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了那幅画面。 画面里的人物不甚清晰,他却有预感其中一个必定是自己,只是那一次后这画面他再也没有梦到也很少想起。今天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情不自禁地想了起来,并且坚信当时的那个女生就是许烟雨。 存了这个想法的霍子彥吻得愈加投入,许烟雨却被吓到,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一反刚才的迎合与温柔,使尽全身力气往霍子彥胸口一推,对方就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离开许烟雨身体的霍子彥微微皱眉,盯着她的双眼严肃道:“怎么,突然后悔了?” 他那样子真吓人,许烟雨赶紧低头,看到自己那一双光脚丫,找了个挺烂的借口:“那个,我脚疼。” 明知道她在找借口,可看她低头装可怜的样子,霍子彥又有点心疼还有点好笑。收起心头对她的那点歪念头,堂堂弘逸的少东家就这么在酒吧街某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蹲下身来给心爱的女人检查脚趾头。 许烟雨没穿袜子,两只鞋一只被霍子彥扔了,另一只在跟他热吻的时候被她扔到了角落里。光着脚丫跑了一大段距离,脚底还真磨破了一些皮。 原本不觉得,但被霍子彥这么轻柔地放在手里轻轻地抚摩,疼痛感便变得有些强烈。可这疼痛感里又夹杂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麻麻痒痒的,让人简直有点着魔。 她知道对方在挑/逗她,赶紧把脚收了回来,一脸为难望着对方:“我得回去了,我脚真的疼。” “既然疼,何必走回去。”说完霍子彥一伸手,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了小巷子。 酒吧街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大声起哄笑了起来,还有人在那里闹着鼓掌,让他们两人亲一个什么的。刚才那几个想调/戏许烟雨的年轻人竟也夹在其中,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居然加入了起哄大军。 霍子彥突然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许烟雨却是窘迫到了极点,在没办法挣脱钳制的情况下,只能把头埋进霍子彥胸口,祈祷不要被熟人看到。 两人先是走到了她的小车前,看霍子彥一副准备把车留下带她上自己车的意愿,许烟雨赶紧伸手抓住车子的一边侧镜,哀求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开车回去。” “赤着脚开车,不怕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那我去找鞋。” “你觉得还能找得到?”霍子彥冲面前的人群一努嘴,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许烟雨的那双鞋早就没了踪影。 可她也不想上霍子彥的车。 “那我打车回去。” 霍子彥不说话,只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看。许烟雨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刚想要妥协,却发现霍子彥已经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开了门就把她塞了进去。 然后他拿了她的车钥匙,自己走去了驾驶座。许烟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头张望:“你的车呢,就这么停在路边不要紧吗?” “哪里及得上某人的脚重要。”霍子彥半开了句玩笑,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开车离开了酒吧街。 车子开上公路后速度一下子提了上来,这个时间点车流量明显减少,似乎整座城市喜欢夜生活的人都聚集到了酒吧街一样。 许烟雨看看路边的牌子,搞不明白他要去哪里,只能开口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给你去买鞋子。” “这会儿买鞋子?”许烟雨抬手一看表,都过九点了,于是赶紧摆手,“不用了,你开车到我家门口就行。就是你要麻烦些,得打车回去了。” “你准备光着两只脚回家?见了爸妈要怎么解释,大半夜的去酒吧街乱晃,结果鞋子让人给扒了?” 这人现在说话怎么变得越来越刻薄了?许烟雨斜眼看他,眼神里满是无奈。以前他是话少,现在他话虽多了点,可总扎人心窝子。偏偏他是个常有理,自己嘴皮子笨完全说不过他。到最后只能妥协:“好吧,那一会儿你把车停路边,我随便找家店买一双先凑和吧。” “这个时间点,只怕路边小路都要关门了。” “我不想去商场。” 光着脚丫子还让霍子彥陪着去商场,这么高调又显眼的事情她真不敢做。想起父亲那天的雷霆震怒,许烟雨到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 她今天选择去酒吧街,果然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听了她的请求霍子彥没说话,只专心开自己的车。这一路上许烟雨都提着颗心,也不敢去吵他,只一个人乖乖缩座位里,默默地为自己今天愚蠢的行为懊恼后悔着。 车子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幢老式洋房前。这房子看起来有点年头,但经过重新的修葺显得十分别致。二楼的一扇窗户里还亮着灯,霍子彥把车停在门口后摁响了门铃,片刻后楼下就有了动静。 灯亮起后一个女人过来开门,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本来有些不悦,看到是霍子彥后又收起了那点心思,面无表情道:“稀客啊,还这么晚来,有事儿吗?” “来买鞋。” 那时髦女人的视线透过霍子彥的肩头望向后面停着的车子,似笑非笑道:“你也会做这种事,倒是少见。” 说着她打开大门,转身就走,临走前还说了句:“自己慢慢挑吧,别给我搞乱了,回头钱放桌上就行。” 说完也竟径直上楼去了,一点接待霍子彥这个大客户的意思都没有。 许烟雨坐在副驾驶上目睹了这一切,虽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这女人眼角眉梢露出的傲气她却是看得懂的。看来她和霍子彥是朋友,只是深更半夜霍子彥带她来一个女人家里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烟雨走下车来,被霍子彥搂着往里走。进屋的时候那女人早已没了踪影,迎接她的是一个带着欧式古典气息的工作室,从客厅往里走过一个半圆形拱门,竟到了一间摆满各式女鞋的大房间。 她一下子明白了,刚刚那个女人跟自己是同行,只不过她设计衣服对方设计鞋子。这里是她的家兼工作室,而摆在眼前那几百双各具美态的鞋子,则是她的作品。 和她一比许烟雨觉得自己不像设计量,更像个商人。这个女人才是真正具有艺术气息的人才啊。 许烟雨站在那间屋子前,望着里面一双双的美鞋,女人天性里对于鞋子的渴望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她怔怔地看了半天,直到霍子彥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才醒过神来。 “去挑一双,挑几双也行。” 许烟雨就是干这一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鞋子的价值,不免有些犹豫:“太贵了。” “是我朋友,免费拿。” “怎么可能?” “这里的都是样鞋,并不正式对外出售。如果有一天我去你那里拿件外套,你会跟我收钱吗?” 她不会,可那是因为她爱他。难道说这个女人也爱他吗? 想到这里许烟雨不禁转头看向楼梯口,那沉思的模样让霍子彥笑出声来:“你放心,她不喜欢我。搞不好她会喜欢你。” 许烟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由脸上一红。不过她对性取向没有偏见,更何况这设计师如此才华横溢,立马让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 于是她收回目光,开始认真挑鞋。太夸张的不行,太鲜艳的也不好,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几双设计简单大方的细高跟鞋上。 霍子彥见她的神情心领神会,拿过其中一双便拉着她坐下,然后蹲下抬起她的脚,将鞋轻柔地套进了她的脚里。 当对方的指尖划过许烟雨脚底的皮肤时,她整个人忍不住微颤了一下。   ☆、第3章 .20| 许烟雨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栋老式洋楼的。 在霍子彥灼人的目光下,她匆匆挑了双黑色皮鞋,就央求对方送她回家。当时她心里想,如果霍子彥不愿意她就索性自己开车,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谁知霍子彥竟未拒绝,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不客气地拉开驾驶座的门,转头冲许烟雨招招手。许烟雨无奈只能听话地跟上,心里那股子憋曲真是说不出又咽不下。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许烟雨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渐渐的人便放松下来。累了一天的她这会儿全身酸痛,困意竟慢慢袭来。勉强撑着想要坚持到家,可越是挣扎越是犯困,最后在距离家门口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竟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霍子彥一直到停好车才发现她睡着这一事实。看着许烟雨睡梦中安静的容颜,他心头不由一动,一股吻她的冲动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相处越久对她感情越深,自制力似乎也变得越差。 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就将头凑了过去。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许烟雨突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两眼的时候,就见一张熟悉的俊脸在面前无限放大,吓得她叫了一声,本能地举手去推。 她手上刚手拿着包,这一下动作幅度太大,包就甩了出去,正巧甩在霍子彥的鼻子上。就听对方轻轻“唔”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一下子力量不小,一方面是许烟雨刚睡醒有点不知轻重,另一方面她潜意识里也很想给对方这么来一下。一直以来总被他占便宜吃豆腐,这股子怨气也该发泄一番才是。 于是霍少爷的鼻子就遭了殃。他不由想起上一回在酒吧莫立仁被许烟雨打破鼻子的事情,看来这小女人天生有攻击别人鼻子的怪僻。 幸好这一下还不算太厉害,虽有点疼却没流血。霍子彥直起身子别过脸去,略显无奈道:“你这是趁机报仇?” 见心思被戳穿,许烟雨很不好意思,心疼之余想去查看一番,又怕被对方拿捏住,只能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刚睡醒。” “装疯卖傻。” “抱歉抱歉。”许烟雨说完这话就要下车,却被霍子彥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什么!”她吓得提高了音量,心里暗道不妙。 霍子彥揉揉鼻子已然没事,嘴角微扬道:“没什么,怕你走得太急,忘了车钥匙,回头我还得把这车开回家去。” 许烟雨这才想起这是她的车,不好意思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眼看霍子彥开门下车,她又多嘴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回去?” “你们这里不好打车吧?” “嗯,不大方便,得走出去一段。” “那我上你们家将就一晚?” 许烟雨真恨自己的多嘴,没好气地甩上车门,斜眼看他:“您还是打电话找司机来接吧。” 说完她就要走,可霍子彥身长腿长,就跟鬼魅似的片刻间已移到她面前。他凑近到她面前,用低沉蛊惑的声音轻声道:“刚刚和我接吻的时候,你有一刻的失神。告诉我,当时你的想什么?” 那“邪/淫”的画面立刻浮现在眼前,许烟雨羞得耳根子通红,咬着唇不肯说。这种话怎么能说呢,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和三观。 可霍子彥在这方面却十分无原则:“好,不说你的,那就说说我的。刚刚和你接吻的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我看到我们两个曾经在一起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当时我们紧紧抱在一起,身上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果然许烟雨立马有了反应,尖叫着连连后退,嘴里惊恐地叫嚷着:“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们什么也没干过。” 说完她转身就跑,虽踩着细细的鞋跟,却是比任何一次跑得都要快。她的身影没入漆黑的弄堂里,很快便看不见了。 霍子彥却站在弄堂口笑得十分肆意。许烟雨的反应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很显然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并且那件事情很有可能真的发生过。否则她不会在自己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受惊逃跑。 这个女人啊,果然还是很单纯,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心头的想法一一哄出来。一想到他可能真跟许烟雨有过那样的亲密,霍子彥心里满意至极,以至于打电话给司机的时候,语气都带了几分轻快。 第二天他去公司的时候,正好碰上手底下的人前来汇报调查情况。这段时间关于许烟雨和他身边人的调查一直没有停过。许烟雨从小学到高中的资料都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光从那些来看,确实看不出两人有什么交集。勉强要算的话只能说,许烟雨念的那些学校离他的学校都不远,但光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 至于计铭如那边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进展。他们确实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念书,计家与霍家也一直私交不错,至于计铭如提到的那个打掉的孩子,因为事关私密,他手下的人一时也没查出头绪。倒是他们计家私底下龌龊的事情被查出来不少,像计铭如那个表面看起来正人君子的父亲,私下里其实乱得很。 有钱人玩的那一套他一下也没落下,可以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至于他跟计铭如母亲莫菁菁的关系,也绝称不上多恩爱,至多就在人前演戏扮恩爱罢了。 豪门之中,这样的夫妻关系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大多数。霍子彥不记得父母当年的感情如何,但从这些年母亲偶尔提到父亲时的表现来看,如果父亲现在还活着,他们应该也会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 而这样的生活,正是霍子彥最为厌恶的。从前没有许烟雨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和计铭如做一对这样的表面夫妻。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实在过于荒唐。将自己的一生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绑在一起,即便拥有商业帝国又有什么意思? 想起昨晚许烟雨的表现,霍子彥忍不住微微一笑。 来送资料的谭昊见老板露出笑意,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这次查到的东西不多,本来还在想或许得挨顿骂才行。 谁知霍子彥心思并未放在资料上,不过是在想自己的事情。不过他的失神只在刹那间,很快他又凝神关注起手里的那几页纸来,并且仔仔细细从头浏览了两遍。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细节:“你确定如今在我们家工作的那些人,都是当年我父亲车祸之后才进来的,一个例外的都没有?” 谭昊没料到他会纠结这个,老实回答:“确实是这样。不过时隔多年,佣人更新换代也是常事儿。毕竟离您父亲去世都快二十年了,很多人也都老了。” 这话不无道理,但霍子彥不是那种能轻易被说服的人。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凭着直觉他相信这里面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二十年内,霍家大宅来来去去的佣人确实多如过江之鲫,但一个老人也没有似乎说不过去。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有长心或是办事满意的,值得母亲一直将他们留下吧? 那些走得一个都不剩的人,是真的离职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霍子彥将资料往桌上一放,挑眉看谭昊:“你想办法把当年我爸在的时候那些人找出来,查清楚他们姓甚名谁如今在哪里,当年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知道这事情有点麻烦,但你尽量把能查到的都给我查个遍。” 谭昊一听暗暗咂舌,这可是个大工程,没点时间可查不出来。他正想问霍子彥的用意,就听对方又道:“先找到一两个作为突破口,想办法从他们嘴巴里套套问。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谭昊跟了霍子彥多年,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听对方这么说他立马反应过来,严肃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待到谭昊离开办公室,霍子彥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想事情。从前他不爱想那些东西,总觉得怀疑身边甚至是至亲的人并不合适。可现在他的想法却变了。他不想伤害家人朋友,却也不能由着他们来蒙骗自己。 从最初每个人都说计铭如是他的初恋起,到现在章院长竟也是这样的说辞。再到今天谭昊送来的那些资料,他隐隐觉得当年的事情并不简单。 有人想要向他隐瞒什么,或是想借机摆布他。这种想法一旦生根发芽,就很难再消灭。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桩是巧合另一桩难道也是?那些从他们家离开的佣人们,或许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信息。 但谭昊鼓足了劲找了好几天,竟是连那些人的消息都没找到一丝。曾家的霍家虽不及现在,但当时家中也是配了不少佣人的。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s市本地的,虽事隔多久总有痕迹留下。 但现在他们却像蒸发了一般,从这座城市完全隐匿了起来。也许他们还在,却改头换面。更大的可能则是他们都已离开,去到全国各地天南海北。 这下子谭昊可就有点犯了难。霍子彥问起的时候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霍子彥并不在意,甚至从这里面嗅出了更深的阴谋。他愈加坚信当年的事情里有人为的操作痕迹,越是刻意越是反常。 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可以把那个人给揪出来了。 ------------------------------------------------------------------------------- 摄影棚内,莫立仁一身衬衣西裤,正在拍今夏最新一季的产品目录。 旁边服装师、化妆师还有助理一溜排开,全都严阵以街,专为他一人服务。摄影师拍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最近莫大明星的脾气有点不大好,比往日更少几分亲近感,让他都不点不敢开玩笑了。 他们从早上九点开工,一直拍到了中午十二点。期间莫立仁只喝了几次水,连东西都没吃一口。这是和他合作几年来几乎不曾见到的情景。 通常莫立仁都很大牌,一场拍下来最多半个小时,就要休息一段时间。而且还要看他心情,如果那天心情不好,那很可能拍不到三张他就甩手走人了。 可即便这么任性,还是一大堆工作追在他屁股后头求他接。所以他今天这般平易近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到了中午莫立仁还没喊饿,其他人先受不了了。摄影师跟莫立仁关系最好也最说得上话,于是只能由他硬着头皮开口:“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吃个午饭?你看你也累了。” “觉得累的应该是你吧。”莫立仁甩手拍了拍肩膀,样子潇洒好看。 摄影师立马满头黑线,讨好道:“不不,我真怕你累着,你看你都忙了一上午了,咱们先吃饭,回头下午再拍,你看怎么样?” 莫立仁看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许烟雨,寻思她都来了近两个小时了,于是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先散了。” 然后他径直回了休息室换衣服卸妆,留许烟雨一个人在外面翻杂志。 许烟雨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莫立仁了。现在品牌的事情两个人一般分开进行。她负责设计和厂家联系,做成成衣后会先过目,随后一批次全都发到莫立仁那里,再由他决定挑选哪些作为主打产品进行推广。 至于拍照的事情也由莫立仁全权负责。摄影师是他合作惯了的,棚子也是他定的,他的品味极好,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人不喜欢的,久而久之许烟雨也就不再来看他们拍照,转而忙别的去了。 今天她是不请自来,因为想见见他可又找不到别的借口,所以只能找到摄影棚来。没想到莫立仁工作起来这么认真,竟是一连拍到了中午,她连一点和人说话的时间都没找到,除了等待没别的办法。 她想莫立仁大概在对她生气,毕竟他们还没正式分手,可她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和他的交流几乎为零。两人甚至还不如普通朋友来得亲密。对于心高气傲的大模特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种侮辱吧。 许烟雨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莫立仁。偶尔一次任性,竟伤害到了别人的感情。她其实很想对莫立仁说声对不起。 可莫立仁似乎来了脾气,只当没看见许烟雨,换完衣服之后随兴地走开,身后还跟着一堆助理。 在走过许烟雨身边的时候,有认识她的人和她打了声招呼。许烟雨也冲对方笑笑,站起身来。她抬头去看莫立仁,对方却是一脸冷漠,让原本想约他吃饭的心思立马就淡了许多。 许烟雨发现,男人生起气来都挺可怕的。 于是她拿起包准备离开,想等过几天莫立仁心情好一点再找他。可她刚走出去两步,就又听他在后面道:“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似乎有放软的迹象。许烟雨忍下心头的愧疚感,转头冲他礼貌地一笑:“我怕打扰到你们。” “不会。”莫立仁语气依旧冷淡,但在走过许烟雨身边时却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 后面一群人眼睁睁看着,心里拐了十七八道弯,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甚至默默地退后以保持距离。 餐厅离摄影棚不远,跟摄影师等人都是熟人。本来只要个单间包厢,那摄影师却是个妙人,一看这情形立马要了个大包厢,等大家进去后他自行安排位子。莫立仁和许烟雨自然是被安排在了一桌,而其他人则都被他赶到了另一桌。 大家抱着看好戏又怕得罪人的复杂心态,吃了一顿气氛怪异的饭。 而这么多人中,又数许烟雨的心态最为复杂。她和莫立仁认识了一段时间,似乎也曾有过轻松快乐的日子。可自从两人决定恋爱后,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尤其是他和霍子彥的关系,总令许烟雨无所适从。 她想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和莫立仁尝试着恋爱。如果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搞不好他们现在还是挺不错的朋友,而不会像如今这样,即便坐在一张桌上面对面吃饭,却连看都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许烟雨在那里心虚,莫立仁却也没说什么,依旧端着架子,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旁边那桌的人想看好戏,见他们一点交流都没有,心里直犯嘀咕。想要交头接耳又怕莫立仁听见,最近只能默默埋头认真吃饭。 于是这一餐饭吃得无比安静,从头到尾只听到咀嚼的声音,偶尔有筷子敲击碗碟的声音,但都非常轻微,常常刚响一下便立马收住了。 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除了莫立仁。 他不提心吊胆,但他很生气。气许烟雨还是气自己竟有些说不清。本来上一次在医院撞见她和霍子彥的事情,他心里便对她产生了一股怨气。所以这段时间他也端着架了没去找她,只当两人已经结束了。 可今天一见到许烟雨,他竟不争气地心软下来。想要做到视而不见,偏偏又过不了心头的那个坎。看她可怜兮兮坐那里看自己拍照,等了近两个小时后也没有走的迹象,莫立仁就很没种地妥协了。 果然爱情这东西是个王八蛋,谁先爱上谁就输。现在明显是他爱许烟雨更多一些,所以在她面前,他简直没有自尊可言。 曾几何时在女人问题上不可一世的莫立仁,有一天竟被个素面朝天的小丫头给制得服服帖帖。所谓一物降一物说的便是这个吧。 吃过饭后照例是莫立仁结账。大家都说着让他破费之类的废话,心里却还在琢磨他和许烟雨的关系。有几个胆子大的这会儿一双眼睛就总往许烟雨脸上瞧,像要瞧出点端倪来似的。 但他们刚一探头,就对上莫立仁冰冷的眼神,吓得赶紧缩回脑袋,乖乖地当人形布景。摄影师小瞿过来问他下午的安排,本以为莫立仁会一鼓作气再战几个小时,却不料他只淡淡看他一眼,吐出一句无情的话来:“今天就到这里。” 这话就算是盖棺定论,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谁再来纠缠也没用。大家知道莫立仁的脾气,想想他一早上如此卖力,此刻也没人敢勉强他,于是纷纷告辞离开。 莫立仁也不管他们,直接招呼许烟雨跟自己走。两人没走出餐厅,而是上楼要了间包房,莫立仁还叫了几瓶酒,和许烟雨面对面坐了下来。 等服务生离开后,莫立仁就问她:“怎么有空来找我,有话要说?” 许烟雨注意看了下他的侧脸,和lerasa手机照片里的样子真的十分相似。如果说当初她还只有七成把握的话,现在看到真人,她几乎有了十万的把握。 人有相似,可像成这样的不多见。 但她不能直说,只能挑无关紧要地说两句:“上次在医院,你是不是和霍子彥吵架了?” 当时觉得这算挺大的事儿,现在跟小哲的身世一比,竟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事儿。 莫立仁拿起罐啤酒,打开后仰头喝了一大半,然后半眯起眼睛看着许烟雨,语带嘲讽道:“你这是来关心我,还是来看戏?” “我没这个意思。” “前者还是后者?” “我来找你,只是想向你道歉。” “那是我和霍子彥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许烟雨有点无奈:“真的和我没关系吗?明明是有关系的。我真的特别抱歉,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我伤害到了你。” “想道歉?”莫立仁开了罐啤酒推到许烟雨面前,“那就把这喝了。” “为什么?” “谢罪啊。” 看着莫立仁似笑非笑的脸,许烟雨有点犹豫。对方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浓了:“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许烟雨,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灌女人喝酒然后占她们便宜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做。我这个人虽然风流,可一点都不下流。” 听到这里许烟雨心念一动,索性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听你的意思,你这人从前桃花债很多?” “桃花债?呵呵,这个形容不错。没错,我这人年轻的时候挺爱玩。美国嘛,自由过度的国家,对性尤其开放。我在那里长大,自然也觉得跟本地人一样。” 谈起往事,莫立仁露出一点迷茫的眼神:“那时候我真是玩得很厉害,不光在美国玩,在世界各地都玩。说起来我去过法国,当年怎么没在那里碰到你?如果碰到了,搞不好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这下轮到许烟雨笑了,她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找一个爱玩的男人当男朋友。”   ☆、第3章 .20|家 听到这话的莫立仁微微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所以你不爱我,是因为我风流债太多?” “可能是因为性格不合吧。你好动我喜静,气场上合不来。” “你喜静我喜动……”莫立仁一直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边说边喝酒,很快就把面前的一推啤酒给喝空了。 喝多了酒的莫立仁一时有些情难自禁,望着许烟雨的眼神都有些变味儿。他放下手里的酒罐子,身体挪到了许烟雨身边。 见他这样,许烟雨一直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本来是想借着吃饭套套莫立仁的话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十成十的诱饵,大有让人一口吃掉的危险。 许烟雨吓了一跳,刚想站起身来,莫立仁却已像野兽般扑了过来,整个人直接压到了许烟雨身上。 在长期和霍子彥的斗智斗勇中,许烟雨终于成长了起来。当莫立仁借着酒劲想趁机对她拥吻时,她毫不犹豫立即出脚,冲着对方下身最薄弱的地方就踢了过去。仿佛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这一脚真是又快又狠,把莫立仁刚刚起来的那点子酒意踢得烟消云散。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呆呆地趴在那里,半晌后才感觉到剧痛,略显尴尬地捂着下半身倒了下来。他的一只手撑在了沙发边,勉强抬头去看许烟雨。那目光就像在说:真有种! 有种的许烟雨眼见方法奏效,再不敢久留,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随即抓起包就冲出了包厢,慌不择路跑下楼去,跑回到了摄影棚所在的那栋大楼停车场。 在取车的时候她却发现,车钥匙怎么也找不到了。看看拉链只拉到一半的提包,她琢磨着肯定是刚才踢人的时候包口向下,钥匙不小心掉了出来。 虽然钥匙很重要,可她现在却不敢回头再去找莫立仁,只能硬着头皮先前离开,拦了辆的士匆匆离开。在车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惊魂未定,一直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然后她终于承认,跟不喜欢的人亲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莫立仁只是压了她一下,连嘴都没凑上来,她却依旧无法接受。如果当时那人是霍子彥的话,只怕她会脸红心跳欲拒还迎吧。 想想自己对霍子彥的不同态度,许烟雨一下子红了脸。 结果车开出没多久,霍子彥竟给她打来了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声音有点酷,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她现在在哪里。许烟雨看了看周围的建筑一时吃不准,只能问司机师傅。 霍子彥听到后不由问:“你在外面,在车上?” “嗯。找我有事儿吗?” “有点事儿,你现在最好过来一趟。” “去哪里?” 霍子彥想了想回答:“挂了电话我给你把地址发过去,你现在有空吗?和小哲有关的事情。” 这会儿已快下午两点。本来许烟雨该回工作室的,但一听说跟小哲有关她立马紧张起来,都忘了追问究竟是何事,就直接应了下来。 一直到挂了电话收到地址她才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答应得太爽快了。可以她对霍子彥的了解,就算真的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这是个喜欢掌控的男人,这一点在她身上似乎表现得格外明显。 被掌控得死死的许烟雨只能临时变换方向,让司机照短信上的地址开过去。那是一片住宅区,四周高楼林立,穿流不息的车辆从身边开过,更显得这地方热闹有人气。 下车时大楼玻璃反射出的阳光照进她的眼里,她下意识地抬手一遮,隐约间似乎看到正对自己那栋楼的三楼,正有一个人透过窗户看着她。 会是霍子彥吗?她还在那里猜测,电话已经来了。看着玻璃那头的人抬手打电话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霍子彥让她去三楼找他,许烟雨挂了电话听话地搭电梯上楼,心里还在琢磨他到底找自己干什么。结果电梯门一开,霍子彥竟西装笔挺站在那里,两只手插裤子口袋里,透出几分闲适来。 许烟雨刚想出去,霍子彥却直接走了进来,面对面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带回到电梯里。然后他摁了十楼的摁钮,电梯门“叮”一声就给关上了。 “去哪儿?” “上楼。” “上楼干什么?” 霍子彥避而不答,反问她道:“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许烟雨傻傻答了,随即反应过来,“带身份证干嘛?” “别紧张,不会把你卖了。你银行里现在有多少存款?” 这是干什么,调查身家背景吗?许烟雨更加奇怪了:“你不是说跟小哲有关吗?到底什么事儿,你是不是想算计我什么……” 话音刚落电梯就停了,门打开的一瞬间许烟雨看到的是一个布置得充满童趣的走廊。不同于一般的商品房单调的走廊颜色,这一层从墙壁到廊顶都画了颜色极其鲜亮的卡通画,仿佛一个童话世界。 连许烟雨这样的成年人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霍子彥换了个方向也换了个只手,却依旧搂着许烟雨不放。他将她带近一些,问道:“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说完他又带着许烟雨转了个身,走到一扇大门前。门口有指纹识别器,他把手放上去那门就自动开了。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这门有钥匙,以后你们家里的人要是嫌麻烦,还是用钥匙比较好。老年人不喜欢新事物。” 许烟雨跟着他进门,看着面前显然精装修过的新房,有些回不过神来,以至于一时没有捕捉到霍子彥话里的意思。 这是一套面积不小的四居室,无论是客厅、厨房或是睡房,面积都比一般的公寓来得大。许烟雨一套走下来粗粗算了下,大概得有两百平米。 好端端的,霍子彥带她来看房干嘛,难道说? 许烟雨立马紧张起来,从对手的手里挣脱出来,一脸紧张道:“你不是说要谈小哲的事情,带我来这里干嘛?” “这是你即将为小哲买下的新家,为了他将来更好的成长,这套房子你应该买下来。这关系到孩子的未来。” “这就是所谓的和小哲有关?” “难道和他没关系吗?” 许烟雨一时语塞,再看看房子不免犹豫:“我是想要买套新房子,可是,我也不能拿你的房子。” “没说要送给你。”霍子彥走到餐厅的桌上拿起上面的一份文件,递到许烟雨手里,“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要不放心找个律师看看也行。面积单价和平面图上面都有,你要觉得合适就把合同给签了。” 到这会儿许烟雨才明白,搞半天霍子彥这是要卖她房子啊。她拿起合同一看,上面的户主名却不是霍子彥,而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 “你这是在帮朋友卖房子?” “是,我朋友想卖这房子,而你正好想买房子。我就做个中间人,给你们牵牵线。这小区位置不错,离小哲上的幼儿园挺近,门口公交地铁都有,走路十分钟即有大型超市也有农贸市场。底下配有停车位,从这里开车到你的新公司不超过十五分钟。这一整层就这么一户,电梯直达,你父亲腿脚不方便,也不影响出行。小区里配有专门的残疾人通道,轮椅畅通无阻。绿化很好,还有人工湖,这里的入住率大概在百分之九十左右,不用担心冷清父母找不到人聊天。我觉得这房子给你们一家人住,相当合适。” 霍子彥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条理清晰思路分明,加之声音好听气质出众,许烟雨真心觉得他哪怕不是个富二代,就凭这一身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做个卖房的销售员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听听他刚才的那一番介绍,许烟雨简直心动得要命。 精装修、四房的大户,房子楼层合适朝向也好,配套设施更是没得说。这简直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房子。 只是…… 许烟雨一想到这么多优厚的条件,不免对价格产生了担忧。结果拿起合同一看到价格,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房子的总面积加上电梯之类的分摊面积一共是210.3平米,在这样的繁华地带,总价却只有302,算下来一平米才一万四出头。在如今房价已成天价的s市,这种地段这样的房子,居然只要三百万?许烟雨觉得哪怕是天下掉馅饼,这饼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把合同轻轻放下,淡淡笑道:“这房子我不能要,太便宜了,你朋友得亏死。” “他能卖你就能买,你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买下的这房子,又怎么能断定他会亏本?” “这房子明显不止这个价。”只怕再翻一倍都有可能。 “你很懂房价吗?”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何必说这种门外汉的话。没错,这房子确实卖得便宜,一来因为我朋友急着出手,二来也是因为上次你在我们的楼盘里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情,作为董事长,我出面替员工向你道歉,顺便给予补偿。三百万并不便宜,你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你该操心的是,你能不能按时返还贷款,不让银行有借口把这房子收回去。” ------------------------------------------------------------------------------- 许烟雨拿着合同离开的时候,心里还真盘算起了霍子彥说的那个事情。 以她目前的收入来看,供三百万的房子不是太难。但供房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年行情好不代表明年一样好,她刚刚得罪了莫立仁,回头他若是翻脸,自己的收入立马就会锐减。 万一他再使点手段,朝她泼点脏水…… 不会不会,莫立仁不是这样的人。许烟雨默默在心里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为自己这么想莫立仁而感到汗颜。 坐上霍子彥车后,她忍不住去想刚才踢的那一脚,万一不巧踢坏了怎么办。想想莫立仁那张扭曲的脸,许烟雨的表情也跟着纠结了起来。 旁边开车的霍子彥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来见我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这话正中红心,噎得许烟雨差点没噘过去。她努力调整了下情绪,佯装镇定道:“没有。” 明知道她在说谎,霍子彥也没揭穿,只冷冷回了一句:“是吗?” 可就这么一声,也够许烟雨心惊胆颤的了,以至于车子都开到她办公室楼下的,她依旧有点回不过神来。 霍子彥停好车后不急着赶人,而是盯着她认真看了看,突然微微一笑,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看来中午真发生了点什么,连衣服扣子解了都不知道。” 许烟雨疑惑地看他,就见他冲自己胸前的衬衣看了一眼,眼神里带有明显的暗示。她立马顺着那目光低头,吃惊地发现自己衬衣的第三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解开了。 一个扣子没什么,可偏偏这是个在胸前的扣子。霍子彥坐她左面,从他的角度看过来正巧可以看到解开的衬衣里露出的肉粉色内衣。许烟雨懊恼地轻叫一声,赶紧捂住胸口,同时将身体略略侧转,慌张地系上了扣子。 等系好后她回头,就对着霍子彥看似正经的一张脸。他越这样她越不爽,总觉得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下隐藏的全是嘲讽的笑意。 霍子彥却没再纠缠她那松开的衬衣扣子,只是提醒她道:“好好研究合同,过两天给我个准信。和叔叔阿姨也商量一下,别一个人瞎做决定。” 于是这套房子就成了许烟雨头上的一个紧箍咒。理智她知道不能要,要了就是占霍子彥的便宜。很显然他是赔本卖房子给她。可情感上她又有些舍不得。这真是一套十分符合她需求的房子,无论从房子本身还是周边设施来看都相当不错。 霍子彥还真是可恶,在她饿的时候抛出这么大一块蛋糕,让人明知道不能拿却还忍不住蠢蠢欲动。 那天下午她在工作室一共就待了两个小时,期间还总是心不在蔫连连出错,搞得范萱都忍不住问:“烟雨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旁边顾栋就糗她:“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一谈恋爱就成了没头脑?” 范萱立马叉腰瞪他:“你错了,我是没头脑的好伙伴,我叫不高兴!” 说完抄起手边的一叠稿子就冲顾栋头上砸去,旁若无人地将打是亲骂是爱的秀恩爱技巧点亮到了最高值。 许烟雨浑浑噩噩混到下班,打了的就回家去了。一走进自家那间老旧又昏暗的旧式小楼,她心头不免会想起那套十分满意的房子。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她就想让他们住得好一点。现在机会唾手可得,她却还在理智中纠结徘徊。想想她这几年活得,真是憋曲死了。 小哲已经被接回家了,正洗了脸和手在那里吃水果。看到许烟雨过来他赶紧起来,跑到沙发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妈妈面前。 许烟雨接过来一看,是幼儿园发来的征询书,说是想在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孩子们出去踏青野营。地点并不远,就是本市郊区的一处小山谷里。报名自愿,必须有至少一位家长陪同出游,并且要自备帐篷之类的野营工具。 那处小山谷许烟雨也知道,原先是荒着的。这几年开发旅游就兴旺了起来,现在虽还有点野味,但全都有专业人员管理,其实已成了一处景区。所谓的野营只是哄哄孩子罢了,安全性倒是不用怀疑。 但看着这纸上的介绍,许烟雨总觉得是园长看多了亲子真人秀节目产生的脑洞。她看了眼儿子:“想去吗?” “挺有意思的。”男孩子一般都这样。 “班里去的同学多吗?” “男生几乎都说要去,女生有些胆小,不大敢去。” 许烟雨冲儿子笑着点点头:“好,你让我考虑考虑。” 小哲满意地走回桌边,继续吃他的水果。一般许烟雨这么说就是答应了的意思。这个活动挺有意思,也不多见,安全性也有保障,既然小哲想去,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活动在周末组织,她也不需要上班,最多就是前一天加点班把手头的活处理干净,省得到时候总有人打电话找她问事情。 答应了小哲之后,许烟雨就开始回房间收拾东西,顺便查了查那地儿的天气预报。预报上那一带那天天气晴朗,气温也不算低,她就放心给小哲收拾了一小箱子的东西。为以防万一还特意带了件厚外套。 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翻到了一件小哲小时候穿过的棉衣。看着这件衣服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孩子穿着的模样。那时候小哲才两岁多,lerasa还没离开他,虽然没有父亲,但母子两人在一起也算幸福愉快。 那时候的许烟雨是lerasa的房客,后者租了一套两室的公寓,当了二房东,把其中一个房间转租给了许烟雨。小小的两居室里住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lerasa那时候已经不怎么去上课了,整天在家带孩子。许烟雨有空的时候也会帮着照顾孩子,那段日子也算是相处愉快了。 直到有一天lerasa不告而别,扔下孩子独自离开,许烟雨和小哲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起lerasa现在住的房子,许烟雨一时又有些同情她。曾经怨恨过她的无情,但亲眼见到后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同处一座城市的lerasa却并不知道许烟雨正在想她,但她这会儿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却确确实实在想许烟雨。 或许应该说,她想的更多的是那个和许烟雨长得几乎一样的女人。 今天本是很平常的一天,不同的是她前一阵子在网上递的一份简历终于有了回音。她早就在原先的公司待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于是打扮一番前去应聘。 她去的是一家名叫计氏国际的企业,应聘其中一个小部门的经理助理的职位。她本想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刚一踏进公司的大门,迎面一个女人带着助理从电梯里出来,正巧和她打了个照面。 lerasa当时就呆了,下意识地就喊那人名字:“烟雨,许烟雨?” 那女人听到她的话也停下了脚步,但并不亲热地上前。lerasa看她一身名牌套装十分扎眼,身边跟着的助理也是精明能干,不由想起自己的落魄,便自嘲地笑笑:“烟雨,我早就知道你混得好,没想到你还混得真好。” 那女人依旧牢牢地盯着她,半晌没说话。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突然问道:“你是谁?” 这一下lerasa就怒了,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几天不见就认识我了?之前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不这样。怎么,一到了工作场所就不敢认我这个朋友了?好歹咱们当年在法国的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烟雨你说这话可有点伤人。” “不好意思,我想你大概认错人了。” “认错人?”lerasa有点不敢相信,虽然面前这人和她认识的许烟雨气质上有很大不同,但从五官上看确实是一样的。 她想了想解释道:“烟雨你别紧张,虽然你混得不错,我也没有缠着你让我帮忙介绍工作的意思。我今天是来面试的,我自己能搞定。” 说完lerasa进了电梯,在门关上之前还冲对方露出一个笑意深长的笑容。 而她并不知道,当时站在电梯外头的计铭如心里是什么想法。自从许烟雨回来后,将她们两个认错的人就不止她一个,她生气归生气,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听说她说她曾和许烟雨一起在法国待过,倒让她起了一点好奇心。 许烟雨在法国的过往,她觉得可以通过这个女人的嘴巴给问出来。 想起她刚才说来应聘的事情,计铭如便吩咐身边的助手:“想办法把今天应聘的人员资料都找来,我要刚才那人的详细资料。” 助理笑着点头应是,跟着计铭如离开。晚些时候她打了几个电话,很快就要了lerasa的全部资料。 下午时分计铭如坐在办公室里边喝咖啡边看面前的简历,将这个名叫宋嘉玲的年轻女人大致了解了一遍。 既然许烟雨都把墙角挖到她这里了,她没有理由不礼尚往来一番。 她把宋嘉玲的资料往桌上一扔,微微抿唇一笑。   ☆、第3章 .20| 小哲他们幼儿园的野营活动定在了三月的某个周六。 那天正好是植物节,于是园长又突发奇想,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堆小树苗来,又跟林区的管理人员商量,找了一片地质较松平坦宽敞的空地让小朋友们种树。 说是孩子们种,其实就是折腾家长罢了。许烟雨看看自己常年画画的手,再看看身边大多数的一家三口中,羡慕地想:果然还得有个男人才行啊。 这种时候爸爸的威力就充分地体现了出来。植树是个体力活,女人和孩子只要靠边站看热闹就行了。 可他们没有爸爸,所以只能她这个妈妈上。小哲有些怀疑地望着她,问:“妈妈,你可以吗?” “不知道,试试吧。”许烟雨挑了块踩起来比较松软的土地,把树苗先搁一边,然后就拿着铁锹开始挖土。 然后她平生头一回明白了一句话的真正含义:看人挑担不吃力! 有些事情看着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明明踩着不硬的地,真挖起来并不像挖烂泥那么轻松。她一铁锹扎下去,不过带起表层一点点浮土而已,离挖出个能种树的洞差着十万八千里。 于是小哲又问:“妈妈,你真的可以吗?” 许烟雨满头黑线,真想踹儿子几脚。就算不帮忙,也不用一直在边上唱衰她吧。 为了让儿子刮目相看,她只能继续和那堆顽固的硬泥作斗争。就这么大概挖了有十来下,就已是满头大汗,累得腰酸腿疼了。 于是她知道,农民伯伯真的很不容易啊。 她用力喘了几下,吩咐儿子:“给妈妈拿瓶水。” 小哲刚“哦”了一声,就感觉肩膀上一重,一看有人把手放了过来,再一抬头,便看见了霍子彥漆黑清亮的眼睛。 他喜不自禁,正要开口打招呼,却见霍子彥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包里拿了瓶水出来,代替他上去跟他的妈妈献殷勤。 旁边小莹胖嘟嘟的脸凑了过来,跟他打招呼:“许哲,我好想你。” 明明昨天才见过嘛。小哲无奈翻个白眼,问她:“你怎么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 “谁说不来的,你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哎呀都怪我爸妈太不给力。我妈不喜欢爬山,就说要陪闺蜜过生意,一大早就走了。本来我爸爸答应带我来的,可出门前又接了电话说要去澳洲,居然就把我撇下了。” “所以你就……” 他冲霍子彥的背影指了指,小莹立马得意起来:“我聪明吧。我当时就打电话给表舅舅,他一听说你要来,立马就答应陪我一起来。我们本来想去幼儿园和大家一起搭车的,可去了之后才发现你们已经走了,所以表舅舅就自己开车过来啦。” 说到这里小莹眼睛里露出亮亮的光来,盯着小哲的脸看个不停:“许哲,我发现我表舅舅特别喜欢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小哲心想,这两件事情好像并不能放在一起讲吧。而且他比小莹聪明,一眼就看出霍子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对他上心,而是对他的妈妈上心。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不过即使这样,他依然喜欢霍子彥,并且衷心地期盼他成功把他妈妈追到手。这样,他们就可以有个成年男人帮着挖洞啦。 许烟雨也很希望有人能帮自己一把,但儿子太小只能做做递水递纸巾的活儿。她吩咐下去之后手里没停,继续小块小块地挖着。 忽然她觉得背后似乎投来了一片阴影,面前淡淡的阳光一黯,紧接着一股不似孩童的压迫感悄悄逼近,像是个成年人突然站在了她身后。 于是她转过身来,就见霍子彥拿着瓶水站在那里,看她一眼后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那个小洞上。 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洞,因为许烟雨根本没挖掉多少土。 察觉到对方眼里似乎流露出不屑,许烟雨有片刻的窘迫,但随即又恢复过来,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 霍子彥却已经拧开瓶盖,把瓶嘴直接凑到她嘴边:“喝。” 简单的一个字吩咐下来,许烟雨乖乖听话照做。喝了几口后她又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来了,陪小莹来的?她父母呢?” 霍子彥还没回答,两个孩子已经过来了。小哲很不客气地拉拉霍子彥的衣角,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霍叔叔,你跟我们一组种树好不好?” “小哲。”许烟雨赶紧拦下儿子。放眼四周大家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还没像他们这样四人组团的。再说了,要真组了团,回头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 但霍子彥岂是那种会称她心的人,一听小哲的要求,立马点头同意:“可以,我看你妈妈这进度,大概会耽误你吃午饭。不,搞不好连晚饭都会耽误。” 小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看她捂着嘴两眼眯成缝的样子,许烟雨真是无奈至极。这个霍子彥,怎么说话越来越刻薄了?瞧这软刀子捅的,简直就是在离间他们的母子感情。 但小哲一听他同意,已然拍起手来,顺便附着一句真诚的“谢谢”。好像说了这话这事儿就板上钉钉,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霍子彥立马去找了幼儿园跟来的负责人,把这事儿跟人一商量,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看这么帅的男人跟自己提出这么小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于是一家没有爸一家没有妈的两户人家,就这么临时组了个团。 霍子彥回来的时候走过许烟雨身边,顺手拿走她手里的铁锹,还趁机捏了捏她的手臂:“所以说你该多吃点,浑身没有三两肉,这种体力活你怎么干得了。” 说完他一用力,铁锹直接扎进了泥里。他又抬手重重一踩,铁锹大半个“身体”都没入泥里,挖下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就带起了一大片泥土。 霍子彥看许烟雨一眼,那目光明显是在说:看,挖坑得这么干。 许烟雨则故意把头撇向一边假装看风景,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对方。霍子彥今天穿了一身运动装,脚下蹬一双球鞋,倒和平时的感觉不大一样,显得更年轻了。 不光她在打量他,旁边其他的家长,尤其是妈妈们也都在打量她。打量完霍子彥不算还在那儿打量她,似乎是想看看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骗到这么个出色的男人和她组队“打怪”。 也有不少男家长在打量他们,尤其是看她,但他们的目光许烟雨不敢看,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 总之一会会儿的时间,霍子彥挖完了两个坑,许烟雨也收获了一堆好奇的目光。就在她感叹霍子彥如此神速的挖坑技能时,就见对方大方地走到她面前,直接吩咐道:“擦汗。” 这感觉就像电视里常演的医生做手术的场景,许烟雨一愣,竟真的掏出纸巾在他额头上擦起来。可刚擦两下她就意识到不对,这哪里是在擦汗,根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调/情嘛。 于是她迅速把手收回。可刚收到一半就被某人蛮横地抓住,重新摁到了额头上:“继续,还没擦完。” “别人都在看。” “眼睛长在别人脸上,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替你挖了个坑,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许烟雨很无语,表示感谢的方式有很多种,就非要挑最暧昧的那一种吗?她突然觉得霍子彥挖的那两个坑不是用来种树的,而是给她留着把自己埋掉的。 旁边小哲和小莹却完全不在意,仿佛面前的这一幕再正常不过。坑一挖好他们就兴奋起来,两个人合作着抬了棵小树苗过来,想着法子要把它埋进坑里。 结果树苗太大太重,小莹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往旁边一倒,就像个肉球似的,正好就跌进了其中一个大坑里。 坑不深,跌得也不疼,但比较丢脸,小莹一下子就“哇”地大哭起来。许烟雨听到后立马撇下霍子彥,冲到坑边把孩子抱出来,又是拍土又是擦眼泪,还不停地安慰她,就跟哄自己的孩子似的。 那一刻她真心觉得很享受,因为小哲是个很自立的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让她这么哄着的时候。这时候她突然觉出有女儿的好来。 小莹哭归哭,该做的事情一点儿没忘。在身上的泥拍得差不多后,她又开始冲小哲撒娇:“许哲,我腿疼,你帮我揉揉。” 小哲一眼就看出她在做戏,十分无奈地耸耸肩,回了她一句:“你自己揉。” 原本已经止住泪的小莹立马又放声嚎起来,那声音之响简直要震破许烟雨的耳膜。于是她瞪了儿子一眼,小哲立马冲她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时候他再次感觉到肩膀上一沉。霍子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哲,作为一个男子汉,有时候必须学会向女人妥协。” “霍叔叔……”小哲苦笑两声道,“你在我妈妈面前,是不是也经常这么妥协?” 霍子彥认真点头:“男人嘛,有时候没办法。” -------------------------------------------------------------------------------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看似严肃的谈话,许烟雨真是好气又好笑。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霍子彥的帮忙,他们这一组的效率明显提高。在别的组爸爸还在努力挖土妈妈忙着递水擦汗孩子还要喊加油的时候,他们这里两个大小合适的洞已然挖好,只等种树就行。 因为小莹刚才摔坑里的事情太过丢脸,许烟雨觉得还是由她和霍子彥两个人来办这个事儿比较好。她让两个孩子离稍微远一点,自己则弯腰去抱那株树苗。结果身子刚弯到一半,半道里就伸出只手来,轻松捞起那小树苗,直接往坑里一放。 然后就听霍子彥吩咐道:“过来,扶稳了。” 于是两人一个扶树苗一个培土,小哲还贴心在旁边拿水壶帮他们浇水,三个人配合默契,两株树苗很快就种好了。 等大功告成后,出力最少的小莹却是最活跃的一个,吵着闹着要拍照,要发微信圈,要发给爸爸妈妈,最好还要让表舅舅把他们两个无情无义的爹妈骂一顿才畅快。 在她的推动下,许烟雨不可避免地和霍子彥拍了几张合影。一开始她还有些不自在,处处想要避着镜头。后来大概是债多不愁,拍了几张后索性放开了,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 出来玩心情总是好的,加上孩子们围在身边唧唧喳喳个没完儿,可爱的样子让人心情愈加愉悦,许烟雨发现自己竟好久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了。 一整个早上所有的家庭都在跟树苗作斗争。有些爸爸技术实在不行,看霍子彥似乎挺在行,还被太太逼着过来讨教经验,甚至请人过去直接指导。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小莹总是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像是故意问许烟雨:“小哲妈妈,我表舅舅是不是很厉害?我觉得啊,谁要是嫁给我表舅舅,一定会特别幸福的。他什么都会做,而且长得帅还特别有钱。我妈妈常说,表舅舅是极品男人,值得拥有哦。” 说到最后小莹还冲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脸坏相。尽管是个孩子,说的话让人觉得有口无心,可许烟雨学是从她的话里嗅到了一点味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看来孙月莹的家人似乎对自己抱有一份好感。 只是他们终究是旁人,没办法讨得霍子彥母亲的开心,她就无法融入这个家庭。更何况她父亲那一关也不好过。他这一辈子都背负着“谋杀”霍雷霆的阴影,每当看到自己失去的那一条腿,他心中的内疚就如波涛般汹涌。 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再和霍家扯上任何关系,而她也不愿意再卷进这个漩涡中去。既然上天选择让霍子彥忘了她,那就像是在给她一点指引,引导她离这个男人越来越远。 可每当她想要走远时,不知为什么似乎总又能碰上霍子彥。像今天这种情况,原本和霍子彥八杆子打不着,可到最后居然是他陪着小莹来。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之举?许烟雨偷偷看着这个男人俊逸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霍子彥指导完别人种树走回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后,许烟雨才回过神来。 就听对方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小莹在旁边插嘴:“表舅舅,小哲妈妈肯定在想,嫁给你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哦是吗?那你倒说说,这个选择怎么样?” “当然好啦。”小莹立马狗腿道,“如果你不是我表舅舅的话,我也很想嫁给你呢。” 这话一出口,许烟雨无意中看到儿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点不愉快。小哲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这样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但许烟雨多懂儿子的心思,立马明白过来,趁着气氛好便摸着他的脑袋道:“别伤心,小莹不过说说罢了,她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旁边小莹听到后立马明白过来,过来缠着他的手臂道:“许哲你不要生气。我开玩笑的,就算他不是我表舅舅,我也不会嫁给他的。我只想嫁给你呢。你比他好多了。” “哪里好?”小哲有点执着。 “你比他年轻啊。他太老了!” 被嫌弃的霍子彥依旧淡淡笑意,丝毫不介意被嫌老。倒是小哲有点同情地望他一眼,他便回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眼神往旁边的许烟雨身上一瞟。 小哲心领神会,立马又不觉得霍叔叔可怜的。说起来还是霍叔叔好命,他妈妈多漂亮多温柔,比起孙月莹这个女霸王来说可好多了。难道他以后就要跟这么个小胖妞凑和过吗? 还不到五岁的小哲一想到这个,突然觉得人生有点残酷。 说说笑笑就到了中午,带队老师宣布了行程计划。中午就在原地烧火做饭,下午则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去到下一个景点。 所谓的原地烧火做饭,自然不会像真正的野外生存一样自己砍柴打火,用最原始的方法烹调食物。带队老师非常贴心地给每个家庭发了一个简便炉灶,另外还有各式锅碗瓢盆以及事先粗略处理好的食材,请爸爸妈妈和小朋友们一起发挥想像力,自己做一顿午饭。 这样的简易炉灶在许烟雨的父母那一代是很常见的,拿它做饭也不算什么。但对眼下的80后父母来说,却是一桩不小的难题。要知道这些从小也是被惯着长大的父母们,平时在家也是鲜少下厨房的。 小夫妻白天忙工作,晚上就去父母家蹭饭吃。一个月给点饭钱就行,最多洗几个碗,哪里需要亲自下厨做菜。所以他们的做饭水平不见得比自家的孩子高多少,这个任务简直就把大家给愁坏了。 许烟雨觉得霍子彥在这方面应该也是不行的。他一个大少爷,家里中西大厨都有一打,想吃什么一句吩咐就行,自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怎么可能下厨做菜。估计平时在家自己偶尔泡杯咖啡都是稀罕不儿了。 所以她觉得,虽然种树自己不在行,但做饭这个事情应该由她包揽才对。她虽不精于此道,好歹在法国的时候也自己做过几年菜,搞几个不太复杂的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领到东西后,许烟雨就忙开了。看着面前摆的材料,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就决定一菜式。这些东西可以炒一个西芹百合,一道辣子鸡丁,一碟油爆大虾,还可以搞一碗冬瓜番茄汤。 都是最普通的菜,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许烟雨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把之前种树的时候丢的面子通通赚回来。 结果真开始干的时候,她发现似乎也不容易。首先这荒郊野外的条件和家里没办法比,切菜的地方不好找。有几家机灵的一开始就抢占有利地形,将附件大而平的几块石头占了下来,拿来当切菜台。 许烟雨反应慢没抢到,拿着砧板和菜刀无从下手。还是霍子彥脑子转得快,看前面不远处有一堆前段时间建设施的时候留下来的砖头,于是搬了一批过来,给许烟雨垒了个临时小台子供她用。 看对方麻利垒台子的手法,许烟雨突然觉得,他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十指不沾阳春水。 第一道蔬菜切好之后,许烟雨就打火热油准备炒菜。就在她洗干净菜要开炒时,意外地看见旁边霍子彥正在那里处理那只鸡。 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厨房生手,完整的一只鸡在他手里不过上下翻飞几次,竟被切成整整齐齐的一块块,码在那里看起来赏心悦目,完全没有开膛破肚“分尸”的血腥感。 许烟雨不由好奇:“你会切鸡?” 霍子彥抬起头,送了她一个充满魅力的眼神,就像在反问:“不可以?” 那一下实在太勾人,许烟雨默默咽了记口水,决定不再追究这个话题。两人于是各干各的,许烟雨负责炒菜,霍子彥则做准备工作,有时候还会从旁指点一二,以防好久没下厨的许烟雨一时失手,把好好的菜给炒糊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两人便端出了三菜一汤,看起来色香味都不错,勾得两个早已饿得半死的孩子欢呼雀跃。 吃饭的时候许烟雨心里忍不住想,霍子彥还真是个十全十美挑不出缺点的男人。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不仅内里出众,外表更是不凡。就像现在,哪怕端着碗站在那里吃饭,看起来也极有风度,比旁边那些五大三粗透着朴素气息的男人要好看许多倍。 就算她今天炒的菜盐放少了油放多了,味道不如以前了。可就着他这张脸,也能让人多吃几口饭。她想自己小的时候大概真是色迷心窍,才让这男人迷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把最珍贵的东西都交给他。 这顿饭四个人吃得都很满意,小莹还很狗腿地拍许烟雨马屁:“小哲妈妈,你做饭好好吃,我太喜欢你了。我以后可以经常吃你做的菜吗?” “当然。”许烟雨笑着回答,思绪却飘到了二十年后,如果这两个孩子真的在一起了,到时候她是不是要天天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即,天色却渐渐阴沉起来。山里的天气不比外面,说变就变,雨点子不打招呼地落了下来,砸在了许烟雨的头上。   ☆、第3章 .20发|表 雨来得有点突然,把许烟雨砸了个措手不及。 幸好老师们早有准备,每个小朋友都分到了一件小雨衣。至于家长们几乎都有带伞,雨一下就开始翻包,很快周围就撑起了一把把颜色各异的雨伞,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可怜的许烟雨却是忘了带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山里多雨,气候和平地不一样。她光顾着看天气预报却忽略了这一点,以至于现在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因为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硬着头皮挨淋。这显然不现实,回头非冻感冒不可。而另一个则是和霍子彥同撑一把伞。 临时被叫出门的霍子彥准备充分,一把大伞罩在许烟雨的头顶,不必说一个字,就能让对方认清现实。 许烟雨的内心勉强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选择屈服。大家收拾了锅碗瓢盆,把它们都寄放在景点管理处后,又开始往更高处走。 这处小山谷其实并不高,地势也很平稳,路是这几年新修的,一点危险地带都没有,上山的路两边都建了坚固的围栏,家长带着孩子走也不必担心。 许烟雨因为和霍子彥共撑一把伞,就没办法一人拉一个孩子,只能让两个孩子走在前面,他们则紧紧跟在后头。 好在小哲是个早熟又冷静的孩子,一路上紧紧牵着小莹的手不放,随时出声制止她那些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怪念头,并几次“打压”她的活泼闹腾,将她暂时“调/教”成了一个淑女。 小莹对此有点不习惯,又不敢“反抗”小哲的强势,只能小小声地问他:“许哲,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文静的女孩子?” “不是。” 小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她又听小哲道:“不管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我都比较喜欢文静的。” 小姑娘胖胖的脸蛋儿立马垮了下来,郁闷的表情怎么也掩盖不住。虽然早就知道许哲是这种性格,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相当受打击。 想了又想,小莹抽了抽鼻子道:“好吧,我会努力变得文静的,不过你要有点耐心哦。” 小哲没说话,安静地走了几级台阶后,突然轻轻说了句:“你不用变。” “为什么?” 这下子迎接小莹的是更长时间的沉默。小哲一直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但他心里却一早默默回了一句:“你这个样子就很好。” 他终于承认妈妈说得是对的,他确实是喜欢小莹的。这样年纪的孩子并不懂爱情,这种喜欢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可他就是喜欢小莹,就想这么牵着她的手,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喜欢听她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喜欢她笑的样子,也喜欢她疯疯癫癫爱和人玩闹的脾气。 那天小哲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符合你所有的设定,你不见得会喜欢她。可你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你一定会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许烟雨和霍子彥就这么跟在后头,看着两个孩子自然地互动。看着看着霍子彥突然开口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是不是会在一起?” 许烟雨想了想:“不好说吧,小时候感情好不代表以后会产生爱情。这个事情得讲缘分。” “是啊,确实得讲缘分。我也有个青梅竹马,小的时候或许我也想过长大了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可是等我真的长大了我却突然发现,我把她弄丢了。” 这是个敏感话题,许烟雨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她默默低下头去,看下去像在认真走路,眼睛却一下子失去了焦距。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开始想以前的一些事情。 好像小的时候她也曾跟霍子彥这么走过山路,就像面前那两个孩子一样,手牵手一起上山。小霍子彥是很酷的,从头到尾都不说几句话,一路上只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跟只小麻雀似的。 但不管怎么样,霍子彥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偶尔她想要跑到边上去看风景,他也会用力把她拉回来,并且警告似的吐出两个字:“危险。” 有时候她走路不当心,被台阶绊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往前倒的时候,霍子彥会及时出手抱住她。两个小孩子紧紧贴在一起,竟也会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想到这里许烟雨脸上一红,一个没留神竟真的被绊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往前倒去。而身边的霍子彥则像从前一样及时出手,一只手将她捞了回来。只是在捞的时候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许烟雨胸前两团柔软的地方,压得对方有些生疼。 许烟雨就轻轻“哎哟”了一声,两个孩子听到立马转过头来,看到是这样一幅画面。 雨中霍子彥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则搂着许烟雨,整个手臂横在她胸前。他们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暧昧。 小莹在这方面十分早熟,立马笑道:“表舅舅,你今天很占便宜啊。” 连一向冷静的小哲都跟着说了一句:“霍叔叔,我们还在外面,这样不太好吧。” 虽然这些话都是对霍子彥说的,但真正窘迫的人却是许烟雨。她赶紧推开霍子彥的手臂,从他胸膛里钻出来,重新站到一边。随即她冲孩子们道:“你们别乱想,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 “哦,表舅舅英雄救美。” “霍叔叔,谢谢你的英雄救美。” 那一刻许烟雨真心觉得,儿子怎么越来越跟小莹这孩子像了。似乎长时间的接触让他开了窍,脑子里一直没开发的那片区域终于被照着了点阳光,竟也开始有东西长出来了。 她突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但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把孩子们哄得继续往前走后,许烟雨忍着尴尬依旧躲在霍子彥的伞下。好在对方一时心软没拿刚才的事情调侃她,只是问起另一桩事儿:“你出门连伞都不带?” “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来着。没想到山里气候不一样……幸亏你带了伞。” “是啊,因为我勤于思考。” 这话是拐着弯骂许烟雨笨呢,她听出来了,可反驳不了,只能生生受了。在这方面她承认自己确实有不足,要不是有父母的帮忙,她一个人带着小哲又上班又做家务,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 霍子彥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垂,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问道:“房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个价格方面……” “已经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太便宜了。” “你要想多给点我……朋友也没有意见。” 许烟雨有点纠结:“那真的是你朋友的房子吗?” “合同你不都看了,房主是谁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名字吗?” “可是……” “像你这种出门连伞都不带的人,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你只需要考虑这房子你满不满意,价格你能否承受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那一刻许烟雨真想揍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自己真的是不擅长思考这种问题,她说到底是个搞艺术的,除了画画有点天赋外,其他都是负智商。 房子她确实喜欢,价格她也承受得起,可这房子就像个烫手山芋,看着好吃一旦拿起来想要甩掉可就难了。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真的想不好。” “这套房子我朋友当年买的时候是268万,现在三百万卖给你他绝对不吃亏。我这么说你若还是纠结的话,那就把合同还给我吧。” “当年他买的时候这么便宜?” 在她印象里那地方可没这么便宜卖过。 霍子彥有些无奈,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有些人买房子和你们普通人不同,别说这么便宜,再便宜一点也有可能。不是所有人买房子都按市场价走,像明白吗?这房子他现在急于出手套现,你赶紧给个准话。你若不要我就另找买家。” 听他这么说许烟雨又有点急了。想想心爱的房子要卖给别人,她就止不住地难受。于是在心里那个“魔鬼”的驱使下,她终于咬牙道:“买,我马上买。” 说出这话后她心头一松,就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霍子彥也很满意,扬起唇角说了句:“早这么听话多好。” 这话声音不大,许烟雨没听清,便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两个离得很近,她这下意识地一凑就离得更近了,看着霍子彥清亮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样子,许烟雨赶紧往后一退,却在下一秒直接被霍子彥搂住了腰。 “别乱动,回头摔下去没人救你。” 被搂住的许烟雨很不自在,回了一句:“那也不用这么近。” “伞不大,靠近点。要不我这半身身子就全湿了。” 说着他还一侧身,把自己已经湿了肩膀给许烟雨看。对方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霍子彥一直自己在淋雨。 说不感动是假的。 ------------------------------------------------------------------------------- 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下了大概四十多分钟,雨便停了。霍子彥收了伞,穿着*的衣服和许烟雨领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走。 在经过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后,终于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到的时候大部分家长直呼吃不消。倒不是因为走这一个半小时累,而是因为孩子们走不动,这一个半小时他们不光自己走,还得抱着孩子走。 于是乎到最后,大家都在那儿抱怨以后这种看上去很美的活动绝对不会再参加了。 霍子彥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一路上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两个小的也很给力,抢着自己走不让他受累。尤其是小哲,每当小莹累得想哭的时候,他就会在旁边“教育”她。经他的嘴一说,娇气的小姑娘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半山腰处的一片花圃。这是这座山谷最有特点的景色,不在山脚下种花,反倒在半山腰辟了一片平地,搞了一个花海出来,吸引了众多游人。 随着半山花海的名气越来越响,前来旅游的游客也越来越多,景区管理层便借机把这片地儿扩建,建成了一处占地颇大的公园。 公园里人工设施不多,主要都是自然景色。在离花海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露营地,专门给背包客晚上扎帐篷用。 小哲他们幼儿园的园长这次“抽风”比较严重,非但让家长带着孩子们上山采风,还让他们在这儿住一晚。家家户户上来的时候都背着帐篷,晚上则就地安营扎寨,第二天再逛半天,然后下山坐车回幼儿园,随后各自回家。 这样的安排初看挺不错,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意外多多。比如说帐篷家家都有,但不是人人会搭。都市社会的年轻男女,没几个有过人的动手能力。 到了这个时候,许烟雨又开始庆幸自己这一回捞着个霍子彥。这男人还真是无所不能,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搭帐篷这种颇有点难度的活儿在他手里就跟切个菜一般容易。看完花圃后众人同时来到露营地,明明是差不多时间开始的,别人还在那里跟自己老婆研究说明书,霍子彥这里已然动起手来。 许烟雨于这种一窍不通,到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出发前她可没想过这事儿,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会儿果然直了,可借的却是别人的手。她除了给人当下手还被嫌弃外,真是一无是处。 这样的自己,从前霍子彥是怎么看上的,难道他也有自虐倾向? 见她发呆霍子彥随手拿了根钢骨敲敲她脑袋:“想什么,就这么点活儿也不想干?” “谁说不干的,这不正干着嘛。” 霍子彥有点恨铁不成钢:“真佩服你的勇气,什么都不会也敢带孩子来野营。” “那也没什么,你看他们,有几个会的。”许烟雨厚着脸皮往周围一指,看到的全是忙得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的家长们。 “所以你该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霍子彥说话的时候竟凑了过来,直接把唇贴到了她的耳朵边上,全然不顾两个孩子还站在一边正吃糖果。 见到此情此景,小哲立马把棒棒糖往嘴里一塞,随即捂住了小莹的眼睛,随口哄道:“来,我们来玩猜猜看的游戏。” 傻瓜小莹最好骗,乖乖就被他骗到了一边去,避免了一次当电灯泡的机会。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两顶帐篷终于搭好。然后又出现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晚上大家应该怎么睡呢? 起头的还是没皮没脸的孙月莹小朋友。就在帐篷搭好的一瞬间,她突然高调宣布:“许哲,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听到这话后脸色最难看的不是小哲,而是许烟雨。 “不要。”小哲利落地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要和我妈妈睡。” “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妈妈睡呢?” “那我也不能和你睡,你是女孩子。” 小莹被噎得无语,转而向许烟雨求助:“小哲妈妈,我是小孩子,我可以跟小哲一起睡吗?” 许烟雨简直快佩服死这孩子了,为了泡男仔,连小孩子这种头衔都搬出来了。而且她还摆出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让人简直不知该怎么拒绝。 小哲就在旁边抗议:“妈妈,我不要,我也是孩子,我要和你睡。” 两个孩子立马争了起来,最后小莹争不过,直接耍赖开哭,气氛一时十分热闹。旁边被搭帐篷搞得气极败坏的家长们见此情形,都乐得笑了起来。 还是霍子彥有担当,当即立断做出决定:“这样,男一顶女一顶,谁都不要再争。” 小莹还在那里抹眼泪,悄悄用手遮着自己的脸冲霍子彥打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说:表舅舅,你个傻瓜,我是为了你好呀。 霍子彥同样看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想的却是,若都像你这么直接,除了被否决的命运别无他法。 于是睡觉问题就此定下。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了晚上铺床的时候,小莹一点睡意都没有,直接就冲许烟雨道:“我去找小哲玩可以吗?睡觉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许烟雨当然不能说“不”,只能微笑放人。小莹离开后没多久,大概十分钟左右,霍子彥挑开帐篷钻了进来。 一见是他许烟雨就紧张,赶紧往里面缩了缩:“你怎么过来了?” “我侄女把我赶出来了。” “什么情况?” 霍子彥难得顽皮一回,学着小莹的表情和口气道:“表舅舅,你出去透透气,不要妨碍我跟许哲说悄悄话。” 听到这话许烟雨满头黑线:“那你怎么来这儿了,你就在外面溜达溜达嘛。” 晚餐过后家长们很多都没进帐篷,还在外面就着星空闲聊天。许烟雨坚信像霍子彥这样的货色,只消在人群前一走,就立马会有数不清的“狂风浪蝶”围上来献殷勤。 可霍子彥就是喜欢粘着她,脸色一沉道:“白天淋了点雨不太舒服,你这儿有药吗?” 这话可是利器,许烟雨立马内疚起来,再不提赶人的事情。她从包里掏出感冒药递了过来,又关心地问:“怎么样,很难受吗,要不要量一量体温?” “不用,吃了药躺一下就好。”说完霍子彥打开药盒挤了两粒药出来,连水都没用就直接吞了下来。吞完后他便如他所说的那样,直接躺在了刚刚许烟雨才铺好的垫被上,闭目养神起来。 帐篷并不大,也就够两个人规规矩矩地躺着而已。霍子彥身高体长,一下子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把许烟雨逼得简直动弹不得。 她本来就处在帐篷最里面,这会儿想出去吧对方又横躺在面前,她跪在那里连起身都困难,总不能就这么从他腿上爬过再离开吧。 可若是不走,两个人共处一“室”实在尴尬,尤其两人还是那样的关系,对方又摆明了不愿走的姿态,一下子就把她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许烟雨那半边的床还没完全铺好,为了缓角尴尬她只能开口道:“那个,你能不能让让,我这里床还没铺好。” “唔。”霍子彥含糊地回了一声,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把地儿给许烟雨空出来一点。 可他还是不走,许烟雨十分无奈,连床都不知道该怎么铺了。每次铺到边上的时候,就怕碰到霍子彥的身体,搞得她神经紧张不已,就跟做贼似的。 偏偏霍子彥睡得十分踏实,看起来像是要在这里过夜似的。许烟雨勉强铺完床后默默坐在那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既不见小莹回来也不见霍子彥起身离开,害得她一颗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她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那个,你睡着了吗?” “嗯。” “那你怎么还能回答我?” “被你吵醒了。” 许烟雨气得想打他。看对方一副无赖的样子,她终于出手戳戳他的背:“你要不舒服就回自己帐篷去睡吧。” “我不想当电灯泡。” “两个孩子罢了,他们又不是真的在恋爱。” “感情也是可以从小培养的,你忘了我说过的那个青梅竹马?许烟雨,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个青梅竹马?” 一说起这个许烟雨立马无话,再不敢跟他犟嘴,只能自己一个人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 因为实在无聊,她决定拿手机出来玩。结果刚掏出手机,就感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啊?”许烟雨吓得轻叫一声,随即就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巴。 霍子彥面色微微发红,声音也有点沙哑,凑近了道:“怎么,就这么不想留我睡一会儿?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许烟雨清楚,他是因为下午把伞借给自己,身上淋了一身水又穿了湿衣服走了半天后才生病的。看着对方潮红的脸颊,许烟雨一时心软,竟脱口而出:“好吧,那你就睡在这里吧。”   ☆、第3章 .20| 这话一出口,许烟雨就后悔了。 因为霍子彥等的就是这句话。得了这道免死金牌后他自然不会再走,演戏似的冲许烟雨露出一丝笑意,说了句:“谢谢。” 那一瞬间,许烟雨觉得他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 但霍子彥的身体确实挺烫的。两个人离得太近,对方身上灼热的气息都透过衣服传到了她身上。出于关心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确实比自己的要烫,上面还密密地渗出了一点汗珠。 这一下她心里的内疚就大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给他倒水。结果被霍子彥一把按了回去:“别乱动。” 她不知道刚才那一下动弹,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这会儿他全身最热的不是脸也不是胸,而是那块地方。偏偏这种地方无法野合,周围全是家长和孩子,在帐篷里乱来回头帐篷乱晃,他是无所谓,许烟雨估计就没脸走出去见人了。 可许烟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努力想把下半身从霍子彥的身体里抽出来:“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药都吃了,没必要再喝水。你如果心怀愧疚想让我早点好,那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陪我睡觉。” 许烟雨刚想拒绝,对方已经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一手压在她胸前环住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叮咛:“别乱动,陪我好好睡一觉。就这么躺着。我刚吃过药,人有点晕。” 许烟雨仰面躺在那里,紧张得要命。这都多少年没有和霍子彥躺在一张床上了。此刻帐篷外头满天星斗干净纯粹,帐篷里面却是如此旖旎的一番光景,配着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简直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从前。很小的时候她就和霍子彥生活在一起。他们两个在霍家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司机的女儿,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时常粘在一起。 霍子彥小的时候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觉也比较浅。通常他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也不能开灯,需要绝对的安静。但许烟雨偏偏喜欢他那张床,总垂涎着想要上去睡一睡。 刚开始的时候霍子彥总是用无情的目光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但慢慢的,随着霍父的离去,许烟雨成了霍子彥心头的精神支柱后,她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的态度明显缓和许多。 大概到了许烟雨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似乎是她的生日。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霍子彥准备的生日礼物,于是坐在花园某处的台阶上,伤心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霍子彥突然走了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在她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用眼神发出提问:“哭什么?” 许烟雨心头的委屈一下子被无限放大,默默看了霍子彥一眼,眼泪就跟洪水泛滥似的,怎么也收不住。很快手上衣服上全都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下过雨。 然后她就从霍子彥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擅于言辞,更不会安慰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默默站在一旁就不会有别的举动。 许烟雨都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反正永远一张正经脸,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她哭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只不过发泄一下罢了。霍子彥年年不给她生日礼物,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只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在生日前几天她曾看霍子彥在厨房里跟着甜点师学做纸杯蛋糕,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为自己学的。 现在看来他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发挥天才智商上的优越感,学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碾压别人罢了。那根本和她没关系。 想到这里,许烟雨哭得更伤心。但她还算淑女,没有像小莹那样嚎啕大哭,只是死死抿着唇,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而她不知道,在男人眼里这样的哭相比放声大哭更有杀伤心。霍子彥当时就有点hold不住。向来觉得自己不会犯错的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错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但既然意识到错了就要弥补。所以当许烟雨泪流成河哭得都快断气时,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她从台阶上拉起来。然后两人一路小跑着上了楼,进到他的房间。 他把许烟雨往自己的床前一拉,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十分舒适柔软的双人大床,作了个“请”的手势。 许烟雨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用“喜极而泣”四个字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本以为只是纸杯蛋糕,现在却是双人大床,简直就是中大奖的感觉。 她一时不敢上前,只轻声问霍子彥:“真的可以吗?” 对方点点头,难得地加了一句:“要脱鞋。” 得到允许的许烟雨立马脱了鞋,不客气地爬了上去,然后仰面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果然是幻想中的那种感觉,简直比想像中的还要好。就跟睡在云上一般,那种轻柔那种体贴,让她毕生难忘。 她以后也在那张床上躺过几回,但都没有第一回来得印象深刻。当时她就觉得,这辈子交霍子彥这个朋友真是值了。 放肆地躺了一会儿后,她还反客为主,招呼霍子彥道:“你也上来睡啊。” 霍子彥自打记事起就没跟别人睡过,连跟父母都不一起睡。所以听到许烟雨的邀请他十分不屑,本能地就想拒绝。 没想到许烟雨也挺有演戏天份,脸色立马一变,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还委屈地说:“子彥,今天是我生日,你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这个礼物太大了,霍子彥觉得自己很吃亏。可看许烟雨一脸期盼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只能忍着排斥感默默上了床。 等他真的爬上去和许烟雨肩并肩睡下时,那股不适感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不会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可许烟雨睡在身边竟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再不会闭上眼睛又出现父亲去世时的画面。再不会想起那一夜瓢泼的大雨。他的心平静而安宁,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放松中。 也正因为这样,原本只打算随便躺两下的霍子彥,在那个黄昏竟真的不设防地睡了过去。两个人的身体从最初的各占半边到最后的靠在一起,他的手还盖在许烟雨的手上。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们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对方的额头上,中间仅留一点点空隙,只消一抬头就能亲到对方。 但那时候的霍子彥毕竟还小,还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只是默默平复了下心情,然后转过头来起身下床,刚准备穿鞋离开,就听身后传来许烟雨小小的声音:“子彥,你会对我负责吗?” 霍子彥转过头来,脸上明显露出一种“你电视剧看多了”的无奈表情。 然后许烟雨又问:“我前两天看你在学做纸杯蛋糕,做成功了吗?” 霍子彥点点头。 “那蛋糕呢?” 霍子彥难得倾情大放松,又给了她两个字:“吃了。” 那一天的生日许烟雨过得特别高兴,这幅画面也一直留在她的脑袋里久久不能散去。而她并不知道,就睡在她旁边的霍子彥此刻脑中也有着同样的画面。那样清晰那样明白,好像真实的在自己面前上演一般。 这是他发生车祸失忆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回忆起一个画面。不是在梦里不是在模糊的,而是清清楚楚,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男孩子是他女孩子则是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女人。 而他深深地觉得,那个人就是许烟雨。 借着发烧的名义,他开始套许烟雨的话。双唇凑到对方脖颈里,轻声呢喃着:“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小的时候我们家里住着一个小姑娘,她看中了我的床,总想去上面睡一觉。有一次她过生日,我没有给她准备礼物,她哭得特别伤心。于是我就把床让给她睡了一觉。没想到她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睡完之后不仅要我负责,还问我要蛋糕吃。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恶?” 许烟雨也正沉浸在回忆里,听到这话便自然地接了一句:“这不是可恶是情趣。年少的时光总是特别美好。” “所以你记得那一天,那个画面?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霍子彥说话间又贴近了一些,用热得发烫的身体去蹭许烟雨,还将她的手拉过来轻轻放在腹部,让她真切地感受一下自己的“病情”。 如果放在往常,许烟雨一定会斩钉截铁矢口否认。但今天她犹豫了,在这样幕天席地的自然环境里,摸着对方滚烫的身体,她的心房开始慢慢瓦解。 在听到霍子彥问的那句话后,她有了短暂的犹豫。而当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时,她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是,是我。” ------------------------------------------------------------------------------- lerasa进计氏工作不到一个星期,就碰到了计铭如两次。 头一次是在走廊里,当时她身边跟着一堆经理助理之类的人物,浩浩荡荡从她身边走过。那里面每一个人都比她职位高许多,她一个刚进公司的经理助理,只能默默靠边站,好给人站出道儿来。 第二次却是在公司自带的咖啡馆里。当时她去帮经理买咖啡和三明治,正巧碰见计铭如进来,直接进了旁边的包厢。不过在进去之前,计铭如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了一次交汇。 就只是这一眼,lerasa就觉得自己读出了一点什么。 她现在已经知道,计铭如和许烟雨不是同一个人。计铭如是大老板的女儿,拥有公司近一成的股份,同时还分管某个部门,是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的美丽她的优雅,还有她那良好的出身和家庭背景,都是公司里和她一样级别的女员工嘴里津津乐道的。平时休息的时候在茶水间,她总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计铭如。 当然,除了这些优越的条件外,大家谈论起计铭如来说的最多的,还是她那个来头更大的未婚夫。 lerasa初次听到霍子彥这个名字时只是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这样的大人物,弘逸集团未来继承人,s市的房地产巨鳄,年轻多金英俊潇洒,这种人似乎和她没什么关系。 就算是从前她家里条件好的时候,也高攀不上这样的人家。更别说后来败落,更是一钱不值。她不认为自己会认识这个叫霍子彥的男人。 可女人们的八卦精神是拦不住的。光过嘴瘾也是不够的。关于霍子彥的事情她们知道的也不多,谈来谈去也只是些小道消息。这样的人物和她们谁都没关系,可却谁都关心不已。听说他偶尔会过来,似乎是谈生意似乎是来找计铭如。反正每当这个时候,总有好事之人会想方设法拍张他的照片。哪怕是远远的一个背影,都够她们花痴很久。 lerasa有一天就在这样的茶话会上有幸看到了霍子彥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登在某份杂志上的,公司里的一个女员工因为他买了这份杂志,并拍了照片供大家欣赏。因为是杂志照片,拍得比较清楚,lerasa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和许烟雨有关系。那一次在商场外头她一时情急要打对方,就是他出手拦的自己。当时她急着走没顾得上仔细瞧这个男人,但这匆匆一瞥也足够她将照片上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男人居然是计铭如的未婚夫。他明明那么紧张许烟雨,大庭广众之下不惜为她出头。他和这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女人同时有交集,这让lerasa既紧张又兴奋。 也因为这张照片,她一下子想起了更多的内容。那天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半天,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霍子彥这个名字。 就是在法国,就是从许烟雨的口中,她头一回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们两个在法国的时候同住一套房,当时关系很是亲近。她记得有一回许烟雨生病,大概是得了重感冒,从学校回来后就嚷着犯困,吃了药就去睡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到晚上八点的时候,lerasa怕她肚子饿,就进她房间想叫她起来喝粥。结果当时许烟雨睡得很沉,嘴里迷迷糊糊还说着话。 女人都有好奇心,lerasa当即就凑过去听,发现她在重复地叫一个名字:“子彥……子彥。” 子彥?这个名字让lerasa八卦了好久。后来许烟雨病好后醒了,她就开玩笑地跟她打听:“谁是子彥?是不是某个追求你的男生,赶紧从实招来。” 许烟雨却只是淡淡一笑,直接否认,并且一口咬定是她听错了。lerasa本来也不肯定,被她这么一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之后两人都经历了很多,一直到现在几乎已是越走越远。 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想起这个事儿来。但一旦想起来了,她立马又开始有了别的想法。她将自己现在掌握的讯息一个个串了起来,最后编出了一个自认为相当圆满的故事。 这个叫霍子彥的男人肯定和许烟雨有关系,并且早就相识,类似于青梅竹马的关系。许烟雨虽然从不谈自己的恋情,但两个人以前闲聊的时候偶尔也说漏过嘴。lerasa知道她在出国前曾有过一个关系亲密的男人。现在看来一定就是霍子彥。 而她在法国的时候不愿多谈,显然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已然结束。这个霍子彥在和许烟雨分开后转而和计铭如走到了一起。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出国就意味着分手,真正的远距离恋爱能成功的凤毛麟角。但霍子彥是个特别的例子。首先他交的新女朋友竟和自己的前女友长得一样。其次他到现在还很紧张许烟雨,两人还有扯不清的关系。 这就很值得玩味儿了。再联系今天计铭如看自己的眼神,显然她记得她,并且对她有所暗示。 不管计铭如想要干什么,她和许烟雨的关系都不可能融洽,甚至有可能针锋相对。lerasa不免有些犹豫,是对计铭如的暗示视而不见,继续维护许烟雨,还是彻底倒向计铭如,以背叛许烟雨来谋求自己的荣华富贵?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选择面前都会犹豫。lerasa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而她心底的天平也正在慢慢地向后一种选择倾斜。 她实在是穷怕了。 这世上有很多人穷了一辈子,但他们未必会有lerasa这样的心境。因为他们从未富有过,心头不会对生活抱在太大的希望,也就不会收获无尽的失望。 而她是曾经富贵过的人,那些优渥闲适的生活一直到现在还总会在眼前浮现,回忆小时候自己那装饰得像属于公主一样的房间。拉开大衣柜里面摆的全是高级漂亮的裙子。她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鞋室,里面摆满了世界各地买来的精致鞋子。 她的那些化妆品护肤品,首饰配件乃至帽子围巾,全都多到数不清。可后来这些东西全都没了。她的名牌包、鞋子和衣服被父母拿去卖了,首饰也全都当了,甚至连那些名牌帽子和围巾都拿去抵债了。 她的公主房没有了,转而住进了这狭小又杂乱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个简易衣柜,里面摆着工作必须要穿的几套正装,剩下的全是地摊网上淘的便宜货。她的鞋子不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鞋架上,而是被堆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任由它们每天沾染灰尘。 而帽子和围巾她都不再买过,因为不是必须品,能省则省了。至于首饰就更没有了,真的买不起假的她不稀罕,除了一块撑门面的千把块的手表外,她一无所有。 这样的窘境让lerasa十分难堪,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有一个翻身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如何能不心动。 不管计铭如是什么目的,或是想要利用她做点什么,她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如果错过,可能她这一生都将过得如此潦倒。 她年纪不小了,也想攒点钱嫁人。如今的男人也都现实,女人光有脸蛋不行还得有好的工作,最好还能有点钱。 她如今的工作和之前比起来好了很多,目前的工资一个月六千,将来还有上升空间。但她远远不满足这一点。在s市这个有钱人多如牛毛的城市,一个月六千块远不能满足lerasa的攀比心理。 她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突然就下了决心。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美好生活,她必须在心里对许烟雨说声“对不起”了。 更何况她还深深地嫉妒着许烟雨。 这个曾经处处不如她的女人如今却混得如此之好,这一点尤为令她不平衡。想想她如日中天的事业,手里有好几个知名品牌,和大模特莫立仁合作,还有霍子彥这样的大人物为她保驾护航。 她真的太幸运了,这么多幸福哪怕分一样给她,lerasa都要激动得哭出来。可是她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许烟雨却拥有了一切。并且她混得这么好,却从未想过分自己这个老朋友一杯羹。 女人疯狂的嫉妒心让lerasa彻底失衡,许烟雨再也不是她那个曾经可以睡一张床说悄悄话的好朋友,而成了她急于想要铲除的对象。 当然在想这些的时候,lerasa完全忽略了对方替她养儿子这一事实。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利用计铭如达到打击许烟雨甚至令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目的。 lerasa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为了金钱她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他人的一切。 而远在山里睡帐篷的许烟雨完全没有想到,她曾经十分要好的老朋友此刻正在不择手段地算计她。她心里想的还是明天该如何面对两个孩子。在和霍子彥同睡一“床”之后,她又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想着想着,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第3章 .20| 提心吊胆睡了一夜的结果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许烟雨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霍子彥已经起床出去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带着一帮孩子煮早饭。早饭采用的是最原始的煮法,先拿砖头垒一个大炉灶,再拿些提前准备好的干树枝引火,最后还要在灶上架一口少见的大锅,倒入淘好的米和水不停地搅伴,煮一锅香喷喷的原始大米粥。 孩子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都兴奋得要命,通通聚在霍子彥身边看热闹。那些孩子的妈妈也就趁机凑了过来,装着看锅里的粥,实际上一个两个总拿眼睛偷瞟霍子彥。 这么好看的男人,哪怕不能占有己有,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小哲原本就站在霍子彥身边,可后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习惯这种环境,便悄悄想要撤。小莹自然是他的跟屁虫,走到哪里便跟在哪里,一见他走她也跟着走,只留霍子彥一人在那里应付那些热情的孩子妈们。 小哲走出人群后直接进了许烟雨的帐篷,连招呼都没打,进去便开门见山道:“妈妈,你最好赶紧起来。” 许烟雨正坐那儿揉肩膀,一听这话手便一顿:“怎么,要出发了?” “不是,我表舅舅在煮粥呢,许阿姨,是不是很香?”小莹抢在前头回答,脸上笑开了花。昨天晚上顺利跟许哲睡了一夜,令她十分有成就感,简直比一次吃十块巧克力和十个冰淇淋更痛快。 许烟雨用力嗅了嗅,果然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浓郁的米香味儿。这一闻她便觉得肚子真饿,似乎带着心事睡觉更消耗能量似的。 于是她冲孩子们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小哲在一旁轻轻问了句:“妈妈,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眼睛周围好黑。妈妈,你没有睡好。” 听到儿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许烟雨有点心虚。她是真的没睡好,一开始是因为没来由打的冷颤,后来是有点担心霍子彥的烧,最后也最关键的,她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中说错了话。 昨晚霍子彥问的那个问题,她好像回答错了。虽然当时对方问完就睡了,此后也不有说话,但她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没听见自己的回答?总觉得他说话的时候还十分清醒,即便要睡也不可能转眼便着。 可如果他听到了呢? 许烟雨又打了个比昨晚更大的冷颤,担忧和害怕同时涌上心头。这下子别说是大米粥,就是鲍鱼粥她都没胃口吃了。 小哲把自己妈妈折磨得够呛之后又出去找霍子彥的麻烦。粥已经煮好了,霍子彥把地方让给别的家长,自己则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虽然风尘仆仆的一天,也没顾得上换衣服,但他看起来依旧清润迷人,和背后的风景融为一体后,别有一番特别的味道。 小哲真心觉得,他做自己爸爸挺好的。 他走过去轻轻拉了拉霍子彥的衣服:“霍叔叔,你烧退了吗?” “嗯,已经好了。” 一旁的小莹疑惑地瞪大眼睛:“表舅舅,你有发烧吗?”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昨天晚上在小莹去他们帐篷之前,霍子彥当着小哲的面,准备自己的“犯案工具”。小哲坐在那里好奇得看他拿一片东西往肚子这一块的衣服上贴。因为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向来不怎么管闲事的小哲便忍不住问:“霍叔叔,你这是什么东西?” 霍子彥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暖宝宝。” 小哲不知道暖宝宝是什么东西:“这是干什么的?” “很神奇的一个东西。贴在身上后会慢慢发热,很快不只贴的地方,连身上其他地方也会热。” “你是不是衣服穿少了,觉得冷?” “没有,只是想营造一种假象罢了。” “什么假象?” 霍子彥贴好后把外面的运动衫往下一拉,遮住了肚子上的“机关”。然后他冲小哲一笑:“感冒发烧的假象。” 那时候小哲没反应过来,直到晚上小莹赖在他帐篷里说什么也不肯走,而霍子彥又迟迟不回来时,他才渐渐品出味儿来。 霍叔叔贴了一片暖宝宝在肚子上,为了制造一种他感冒发烧了的假象。然后他借口小莹过来就离开了帐篷,最后是和妈妈一个帐篷睡的觉。 所以说他假装感冒发烧是为了骗妈妈?可他为什么要骗妈妈呢?小哲用自己不太丰富的知识在那里冥思苦想,突然想起外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啊,就会想方设法把她骗到手。” 这话是对她朋友说的,但小哲听到了。这会儿又突然想了起来,于是小哲认为,霍叔叔骗自己妈妈,就是为了把她追到手。 “那霍叔叔,你把我妈妈追到手了吗?” 霍子彥点头一笑:“快了。” “那追到手后要干什么,是结婚吗?” “结婚?”小莹又煞风景地叫了起来,“表舅舅你要跟许阿姨结婚,是真的吗?太好了,这样我也可以跟许哲结婚了。” 两人同时忽略了她的奇葩逻辑。 霍子彥冲小哲眨眨眼睛:“秘密,不要说出去。” “好的。” 后来趁小莹不注意的时候,小哲悄悄问霍子彥:“霍叔叔,你的暖宝宝是哪里来的?” “问别人要的。” 其实说穿了就是靠美色骗来的。像霍子彥这么招女人喜欢的人,开口问别人要一片暖宝宝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过送他暖宝宝的那位家长肯定没有想到,他要了这个东西去,居然是为了骗回一个老婆来。 被骗得彻底的许烟雨完全没料到自己昨晚的同情心全都给了一片暖宝宝。霍子彥从头到尾就没有发烧。淋那点雨对一个男人来说问题不大,喝杯热水就没事儿了。而他之所以整个人烫得厉害,完全是因为用了道具的缘故。 偏偏许烟雨心软又迷糊,并且在她的印象中霍子彥不是那种会偷奸耍猾的人,于是就这么稀哩糊涂留了他一夜,并且把心底的大实话给交代了出去。 起床后的许烟雨简直懊恼到了极点,走出帐篷的时候左顾右盼,生怕碰到霍子彥。她拿着牙刷和杯子去到临时搭的洗漱区刷牙,两只眼睛一直留意四周的情况。有个相熟的妈妈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招呼,也把她吓得一哆嗦,牙刷都差点掉地上。 匆匆刷完牙后,她又去领了碗粥喝。端着碗往回走的时候,许烟雨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带孩子来野营的,而是进了集中营。 在这里艰难的环境糟糕的伙食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有一个魔鬼般的人营长,从精神和*上对她进行了双重折磨。 一想到霍子彥那张故作正经的俊脸,许烟雨就什么都吃不下了。以后这种活动,打死她都不会再参加! 她这么想着,步伐不由加快了一些,结果低头的瞬间就跟迎面走来的男人撞到了一起。手里的碗一倾,半碗粥就倒在了对方身上。 许烟雨赶紧跟人道歉,还想拿纸巾替对方擦衣服。结果凑近一看那衣服的颜色,伸出去的手立马又收了回来。 可刚收回来不到半米,手腕就被对方一把抓住。霍子彥有些不悦道:“怎么,犯了案想跑?” 许烟雨更加觉得这里像集中营了。 她挣扎两下没挣脱,只能好心提醒对方:“衣服脏了,回去换一件吧。” “行,那就由你亲自动手帮我换吧。” 说完霍子彥拿过她手里的粥碗,往旁边不相干的人手里一塞,随即当着众人的面把许烟雨“拖”回了帐篷。 小哲看得目瞪口呆,问旁边的小莹:“你表舅舅偶尔是不是会发脾气?” “不会啊,不是偶尔,我觉得是经常啊。他总是对我发脾气。” 其他人则忍不住想,这个看着养眼的大帅哥,怎么发起脾气来……也这么帅啊。偏偏明花有主,让一众妈妈哀叹不已。 许烟雨则比这些人中更难过。手腕让霍子彥握得有些疼,进了帐篷后她终于忍耐不住,一个用力挣脱出来,连连后退踩着被子退到了最里面。 这是霍子彥和小哲的帐篷,角落里放了个黑色的旅行包。霍子彥并不在意她的躲闪,只是示意她打开旅行包:“……给我拿件换洗的衣服出来。” 许烟雨赶紧照办,找出衣服后递到他面前,随即就想走:“你慢慢换,我到门口替你把风。” “不用,没人敢进来,你就这儿就行。” “那怎么行?”他这是准备当她面脱衣服的节奏? 霍子彥听了她的话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嗯,你说得对,你站在那里确实不行。” 许烟雨如释重负,准备再次“逃跑”,却见霍子彥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干什么?” “衣服是你弄脏的,只让你就这么站着未免太便宜你了。赶紧过来替我把衣服换了。” 没吃早饭的许烟雨觉得头好晕! ------------------------------------------------------------------------------- 许烟雨就站在那里不动,既不走也不过去帮忙。 霍子彥也不介意,微微扫她一眼,随即自己动手,直接把外面的运动上衣给脱了。不同于昨天要贴暖宝宝,他今天就贴身穿了这件,这会外面一脱,里面的风光顿时全都露了出来,好身材展露无疑。 许烟雨一见他做这个动作就伸手捂眼睛,同时抱怨道:“你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是我自己把粥倒身上的。” “那你也不用当我面脱衣服啊。” “你没看过吗?” 霍子彥非但不急穿衣服,反倒慢悠悠地走到许烟雨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放:“装什么?早就看过也摸过了,何必这么虚伪。” 他的身体温热得很,许烟雨的手心一触到身体就止不住颤抖了一下。她试着把手伸回来,无奈力量对比太过悬殊,霍子彥又是打定了主意不讲理,使劲将她的掌心摁在自己的胸膛上,连让她弯曲握拳的空间都没有。 许烟雨气得不行,怒道:“快放开,再不放我喊啦!” “行,那你喊吧。回头把人招来一看我们这样,我想以后幼儿园家长里你我肯定最有名。” 噢!许烟雨的内心在咆哮。真是拿他没办法,完全应付不了,不光力量不在一个级别,脸皮厚度也一样。 许烟雨身体贴着帐篷,咬唇不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摆脱面前的窘境。霍子彥的胸膛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害她整个人也跟着那节奏轻轻颤抖着。 这男人简直要人命! 想了又想,她决定妥协。于是主动提议道:“我帮你把衣服穿上吧。” 原本打算穿衣服的霍子彥一听这话,突然变了想法,非但没有让开反倒凑得更近了:“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凉快。” “可是、可是会感冒的。” “感冒已经好了,昨晚谢谢你收留我。” “不……客气。” 面对霍子彥越来越近的脸,许烟雨只能勉强把头扭到一边。可是地方就这么大,她也逃不到哪里去,她往旁边转头霍子彥也跟了过来,并且毫无预警地直接就亲了过来。 因为角度关系他没亲到嘴,双唇停在了许烟雨的脸上。这个吻就像往许烟雨的屁股上扎了一针,害她立马叫了起来。 可一想到外面成群的孩子和家长,她又不敢叫得太大声,只能轻轻哼两下,带着哭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她跟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似的,霍子彥忍着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有点事情想跟你求证一下。” “什么?” “昨天晚上我没记错的话,你亲口承认了小时候和我的关系,是不是?” “没有,你记错了。” “不许撒谎。”霍子彥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许烟雨的鼻子。 他怎么跟逗小孩似的。许烟雨欲哭无泪,只能嘴硬道:“真的没有,你吃了药就睡了,你肯定是做梦糊涂了。” “是吗?”霍子彥淡淡说了一句,突然一把拉住许烟雨直接搂进怀里。然后他身子往下一倒,托着许烟雨的腰膝盖一弯,两个人就这么直接倒在了帐篷里的垫子上。 他在上许烟雨在下,他整个人把对方压得死死的。在许烟雨还没来得及开口前,他就强横地吻了上去,直接封住了对方的嘴巴。 这个吻太过强悍,差点没把许烟雨吻昏过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他放开的时候,只见对方脸胀得通红,一副快背过气去的样子。 看到这情景,霍子彥终于满意地笑了:“还不说实话?” 许烟雨这会儿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刚才离死亡也就一线之隔。 她从来不知道接吻也能要人命。 好不容易喘匀气后,她就想到了刚才霍子彥问的那个问题,立马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对方。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她再否认的话,他一定会再来一次刚才的深吻,搞不好这一次自己就直接晕过去了。 许烟雨这下是真的颤抖起来了。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害怕。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她只能妥协,艰难地点了点头。 霍子彥露出一点笑意,在许烟雨看来那分明就是嘲讽的冷笑。 “这么说,你承认昨晚发生的一切。” 许烟雨又是点头。 “那个小女孩儿果然是你。” “是我……”她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但随即又补充道,“那时候去过你家几次,小时候不懂事,一心想要生日礼物。不好意思。” “你该说的不是这个吧。” “那是什么?” “既然你承认那个小姑娘是你,那是不是也意识着承认我们两个从前在一起过?” “不不,那是两码事儿。”许烟雨吓得赶紧摇头。真的不能再往下认了,再认下去就该揭破老底了。 她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艰难,她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偏偏一边是初恋情人,一边是养大她的父亲,外加还有一大堆不利的外部条件。 现在她终于后悔,当初不该招惹这个可怕的男人。 骑虎难下的许烟雨被霍子彥死死地压在身下,完全动弹不得。偏偏对方上半身未着寸缕,紧绷的肌肉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似乎连心跳都能透过皮肤传到她身上。 在这样的压迫感下,许烟雨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当她把头撇向一边的时候,又看到没完全拉上的帐篷拉链。这下子不由更加着急起来。 两个孩子还在外面,虽然有老师看着,可万一他们进来找她,看到眼前的场景该作何感想。那一刻许烟雨真有流泪的冲动。 她抬起一双无助的眼睛望向霍子彥,轻声地哀求他:“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 “比如说什么事情?” “小的时候我们是认识,可是只是做朋友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我们身份相差太悬殊,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发生。” 霍子彥闻着空气里属于许烟雨特有的味道,再看她一副小兔子受惊的模样,终于决定暂时先放过她。在起身之前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意味深长道:“你最好确保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否则……” 点到即止,霍子彥没再说下去,而是一骨噜爬了起来,顺便把许烟雨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他拿过那件掉落在地的外套塞对方手里,用命令的口气道:“帮我穿上。” 经过这一番惊吓后许烟雨再不敢讨价还价,听话地拿起衣服套在他脑袋上,很快就帮他穿好了整件衣服。 当做完这一切后,许烟雨只觉得全身发软冷汗湿透背脊,几乎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霍子彥看她脸色发白,便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肚子有点饿。” 霍子彥拍拍她脑袋:“等我一下。” 说完他走出帐篷,不多时就拿了碗粥和一个白面馒头回来,交到许烟雨手上:“先垫垫肚子,等回去后到了市区再请你吃好的。” 许烟雨确实饿了,拿过粥吹了两下就灌下去半碗,又一口咬掉了小半个馒头,吃得有些狼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饿过了,从前在法国哪怕偶尔饿过头,至少心理上不会有这样的折磨。 今天和霍子彥的一番较量让她心惊,她终于发现事情早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或许不久之后她的谎言就会被揭穿,终有一天霍子彥会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而这之后呢,两人会怎么样呢?许烟雨不敢往下想。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继续往前,爬山拍照留念,期间处得好的家长们互相留了电话。许烟雨是被问电话最多的人。妈妈们全都想通过和她交朋友再见霍子彥几面。而爸爸们则很多都觉得她长得不错,本着美女资源不可浪费的原则,也凑热闹过来要了一个。 两天的行程紧凑又疲惫,到了星期天下午回程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倦意。只有霍子彥依旧精神,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让许烟雨有更多时间专心顾自己。 许烟雨来的时候是和小哲一起搭的幼儿园的巴士,回去的时候却上了霍子彥的车。因为太过疲倦,除了霍子彥外,其他三人都是一上车就倒头睡着了。许烟雨尤其睡得快,车子还没完全开出景区,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因为睡着了,所以霍子彥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做主把他们带到了市中心的某家商场,挑了间不错的餐厅吃晚饭。 孩子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车上眯了一两个小时后立马精神奕奕。一听说有好吃的更是来劲儿。只有许烟雨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跟着霍子彥搭电梯上楼,最后一直到在餐厅里坐了下来,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霍子彥就坐她身边,点单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轻声说了一句:“你现在应该明白,一个家光有女人是不够的,还得有个男人才行。” 许烟雨肿着一双眼睛无神地扭头看他,就听他又加了一句:“我就是属于你的那个男人。”   ☆、第3章 .20|家 颇有情调的酒吧里,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抱着吉它在台上轻轻地哼唱着什么。 底下坐了大半的观众,一边欣赏着音乐一边喝着手里的酒,很快就微熏了起来。 lerasa坐在酒吧二楼的隔间里,望着底下正唱得入神的年轻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曾经她也是酒吧的常客,法国巴黎大街小巷有名的没名的酒吧,几乎都留有她的足迹。她放肆地挥霍着父母给她的钱财,在这种地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好又刺激的夜晚。 她甚至在酒吧里和一个陌生男人上了床,然后生下了y,也就是现在的小哲。那时候的她活得潇洒恣意,是众多男性的宠儿,也是女生们眼中的焦点。年轻时候的她多么骄傲,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即便孩子没有父亲,也防碍不了她享受生活。 可这种日子毕竟已经过去了,自从回国之后,她几乎没再来过酒吧。这里的消费一下子变得令她难以承受,从前买酒总买一打的她,现在连点一杯最普通的啤酒都要计较半天。偶尔公司的同事邀她来放松放松,她也总是能推则推。 她怕花钱,即便第一次来别人会买单,但总也有还的时候。 生活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来这种地方是什么时候。而今天她也是托了别人的福,才有机会再次踏进这样的*。 她拿起手里的白兰地喝了两口,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计铭如。计大小姐和从前的她很像,十分注意形象,保养得当年轻依旧,脸上的皮肤光嫩得如同剥了壳的煮鸡蛋。只是那一幅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旁边不时有男人走过,总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计铭如却像没看到一样,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片刻后她开口问lerasa:“工作还顺手吗?” “还可以,这次真要谢谢计小姐。” “不用谢我,你的条件符合公司要求,招你进来合情合理。” 她话说得轻松,lerasa听着可不轻松。显然这次的工作是对方卖了她一个人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有所付出便会有得需求。lerasa已经做好了还人情的准备。 她隐隐觉得,计铭如约自己出来,是要谈许烟雨的事情。但她们两个在酒吧里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计铭如始终没有提许烟雨半个字。lerasa冷眼旁观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计铭如看起来优雅高贵,但她的手总是时不时去摸咖啡杯。摸了却又不喝,那动作像是无意识的,又像是在缓解紧张的情绪。 lerasa这几年眼力渐涨,只觉得计铭如似是有话要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她决定帮她一把,打破这个僵局。 既然已经决定站在计铭如这一边,她也需要表现一番以表衷心。于是她拿起酒杯晃了两下,冲底下刚唱完一曲的年轻人笑了笑,像是在跟对方调/情。对方也回以一个职业化的笑容,那种老练和世故的样子,和他的年龄十分不符。 调完情后,lerasa一口喝干杯中剩余的酒,像是借着酒劲来抒发感慨:“想我以前在法国的时候,也经常去酒吧玩。我那室友跟我完全不同,古板得要命,每次我想拖她来都被拒绝,真是没意思。” 她一面说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计铭如,果然对方四平八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lerasa知道自己这个话题找对了。于是她继续往下“闲扯”:“说起我那个室友,我还想跟你说道说道,不过你可别生气啊。” “没关系,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现在不在公司,你随便说。我也想听听你以前的留学经历。”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公司见面那天的情景吗?你从电梯里出来而我正准备上楼去面试。当时我叫了你一个名字,那个就是我那室友的名字。说实话你们真的长得挺像,气质虽然不同,五官却很相近。所以我当时把你认作了她。真不好意思,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声抱歉。” 计铭如推了推墨镜,终于喝了口咖啡:“没关系,人有相似,这很正常。你那个室友叫什么名字?” “许烟雨。” 因为不清楚计铭如是否认得许烟雨,lerasa说得时候有点没把握。再看计铭如的反应似乎也很寻常,就像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她冲她点点头,淡淡说了句:“听起来是个很斯文的人,难怪不跟你上酒吧。” “再斯文的人也有出格的时候。”lerasa想起从前的往事,也有些吹嘘,“我在法国的时候租了一套两居室。她刚来的时候就租了我那儿的一间房,所以我们走得很近,算是相当不错的朋友。慢慢的话就多了起来,女生之间很难有秘密,她从前在国内的一些事情也都一点点地跟我说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挺大胆的姑娘。” 计铭如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一亮:“怎么说?” “她刚到法国的时候吐得厉害,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后来才知道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见计铭如感兴趣,lerasa故意笑着卖了个关子,然后凑近了一些轻声道:“她……怀孕了。” 计铭如的手一抖,差点把杯子里的咖啡泼出去。她今天约lerasa出来就是想套点话,问点关于许烟雨从前的事情。她原本想着一个年轻女人在国外几年,搞不好有点什么桃色新闻或是私生活不检点之类的事情。却没想到刚一挖就挖出这么深的一个爆炸性消息来。 “怀孕,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当时她有点害怕也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说她国内有个男朋友,孩子估计是那男的的。所以一查出有孕她就总给那男的打电话,可总也找不到人。那时候看她那样子我都有点心疼,想劝她把孩子打了。可她这人看起来小小的竟很有韧性,居然跟我说要把孩子生下来。” 计铭如一下子想起了许烟雨带着的那个孩子。那个叫许哲的孩子,难道是霍子彥的儿子?这个想法几乎让计铭如崩溃,她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顷刻间凝结在了一起。耳边除了lerasa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一点杂音。 “可惜那孩子没保住。一来可能真是水土不服,二来她总找不到那个男的心情也不好。我后来隐约听说那男的跟她提了分手,想必是这件事情刺激了她。大概怀孕到四个月的时候,她流产了,这个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我一度以为她走不出来就要困死在这个局里了。幸好……” 计铭如的心情随着lerasa的讲述时上时下,就跟坐过山车似的。许烟雨怀了霍子彥孩子这一事情吓得她心脏几乎停摆。幸好那个孩子没能保住。不管现在这个叫许哲的孩子是谁的,总之都不会是霍子彥的种。 一个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霍子彥现在对许烟雨的上心程度,如果他们的孩子还活着的话,只怕她真的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好了。 幸好,幸好…… 计铭如在心里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说几句场面话替许烟雨惋惜一番,但斟酌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她如今满心的庆幸,哪里还顾得别人的死活。在她看来这个孩子真是流得好,简直是老天爷给她的一剂强有力的支持。 lerasa讲完那番话后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跟你说这么多不相干的人的事儿,你肯定觉得无聊了。” “没关系,她的遭遇我也很同情。”计铭如努力了半天,干巴巴地吐出这么一句。本想就此终结这个话题,终究有些不甘心,于是便又道,“你这朋友后来怎么走出阴霾的,又交了新的男朋友?” “那倒没有。她那样的人痴情得很,我看她对那个男的始终不能忘情。看起来似乎恨他,其实还是爱更多一些。她后来也回国了,就在本市,前一段时间我还看到过她。她如今过得不错,成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比我混得好。” “既这样,你还真该和她多保持联系,说不定哪天她还能提携你一把。” 计铭如话里有话,lerasa听出来了。今天这杯酒一喝,两人的同盟就算是正式结成了。到了此刻她深信计铭如肯定认得许烟雨,而她之所以关照自己,为的也是她和许烟雨的那层关系。 既然她希望自己成为她放在许烟雨身边的一个眼线,那她便如她所愿。和许烟雨交好并不困难,如果哪天她真帮上了计铭如,搞不好从此咸鱼翻身重新过上从前的富裕生活也未可知。 一想到这里,lerasa便有几分兴奋。 坐在餐厅里的许烟雨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似乎不久前就曾有过。只不过她没有多想,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了霍子彥的身上。 因为对方正慢慢向她靠近,似乎打算在大庭广众下就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那一刻,许烟雨头皮发麻。   ☆、第3章 .20| 临近晚上九点,许烟雨在工作室忙了一整天。 收拾完东西后她准备离开,拿起桌上的手机时肚子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叫声。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忙,从幼儿园的联谊活动回来之后,她就被如山的工作给压倒了。每天不是画稿就是见客户,中间还要穿插接无数个电话。真是到了连饭都顾不上吃的地步。 仔细想想她最近吃得最好的一顿竟是那天霍子彥带他们回来后,在餐厅里订的那一餐。只是那顿饭吃得她心惊胆颤,美味佳肴近在眼前她却是食不知味。 归根结底都得怪霍子彥,好端端的发什么情,竟在餐厅里直接吻了她。虽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下,但当着孩子们的面,还有那些人食客和服务生,许烟雨当即脸红得跟滴血一般,恨不得直接钻桌子底下去。 自那以后她真不敢再见霍子彥,整天提心吊胆就怕他找上门来。过去的事情眼看快瞒不住了,对方已然撕开了一道口子,再往下深入了解只是时间问题。许烟雨甚至怀疑霍子彥已然知道了一切,不过是故意吊着她折磨她,让她夜不能寐罢了。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拿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许烟雨走出办公室。外面公共办公区域光线昏暗,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了一盏灯给她。许烟雨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区域,走到门口时关掉了那盏灯,然后掏出钥匙锁门。 走廊里光线还算充足,玻璃门上映出了她的身影,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里,竟显得有点恐怖。 不知怎么的,许烟雨竟被玻璃里的自己吓了一跳。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正准备转身离开,恍惚间又觉得自己的身影旁边似乎又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这个想法吓了她一大跳,她赶紧转身,紧张地望着长长的走廊。她租的这个办公室在走廊的最尽头,大门正对走廊口。此刻长而安静的走廊时只有她一个人,因为铺了地毯的缘故,甚至听不到走路的声音。 许烟雨提着一颗心往电梯处走去,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恐怖片惊悚片的画面瞬间从浮现在眼前,明明再熟悉不过的环境此刻竟给人一种压迫感,看起来就像那些电影里的场景一般。 饶是不信鬼神的许烟雨在这一刻,身体也害怕得有些不受控制,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摸了摸手臂,想要抚平上面的鸡皮疙瘩,却越摸越觉得渗得慌。站在电梯前,她摁了向下键,然后努力深呼吸几口,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电梯从楼上一层层往下降,眼看就要降到她面前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惯了的手机铃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突兀,许烟雨愣了两秒,才从包里摸出来接电话。 电话是霍子彥打来的,明明是个令她挺害怕的男人,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却让人无比安定。 霍子彥正在开车,夹着蓝牙耳机问她:“你在哪儿,在家吗?” “没有,我在……” 电梯门开了,许烟雨走了进去,手机接收信号立马变得弱了起来。电话那头的霍子彥有些听不清楚,便又问了一遍:“你这会儿在哪儿?信号这么差。” “我在电梯里。” “你还在公司?” “嗯,刚下班。” 偌大的电梯里只有许烟雨一个人,狭小幽闭的环境更令人感到不安。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一路向下变化的数字,几乎听不清霍子彥的声音。 那一头霍子彥见她答非所问心不在蔫,便又追问:“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安的样子。身边有人?” “没有人。”走出电梯的那一刹那,刚才那种在玻璃里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的感觉竟又涌了上来。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冲霍子彥道,“但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霍子彥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等我,我马上到。别挂电话。” 霍子彥说话间已踩下了油门,车子在夜幕里如同一道光,很快便成了遥远的一个点。他这会儿所在的位置离许烟雨租的办公楼很近,超速行驶的情况下,不到五分钟便已到了停车场入口处。 这期间他一直和许烟雨保持着通话,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许烟雨原本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在看到霍子彥车子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竟来得这样快,这很出乎她的意料。 她就站在电梯旁一直没走动,霍子彥则把车直接开到她面前,下车来替她开了车门,请她上了副驾驶。 等两人都坐稳后,许烟雨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快?” “就在附近,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你一面,没想到……”说着霍子彥伸出手来直接勾住许烟雨的脖子,在她的唇上烙下了一个吻,“这是你欠的债。” 许烟雨愣愣的:“什么债?” “本来那天在餐厅就要吻的。” 一提这个气氛又有些尴尬。幸好霍子彥没过多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关心道:“怎么了,你觉得有人在跟踪你?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就是一种感觉罢了。大概是太紧张了,毕竟太晚了,楼里人都走光了,我就有点紧张。” 霍子彥向后看了两眼,没发现停车场有什么异常。但他也没有笑话许烟雨。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可怕的,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许她们就能感应到。在没有百分百肯定之前,霍子彥不愿轻易下结论。 于是他冲许烟雨道:“以后不要工作到这么晚,一个女人回家不安全。” “嗯。”许烟雨听话地点点头。 霍子彥启动车子,开出了大厦,重新驶入了夜幕中。许烟雨安静地坐在那里,半天后才想起来一个事情:“你怎么进的地下停车场?” 这栋大楼安保做得还不错,进出停车场需要刷卡。霍子彥不是这里的员工,按理是没有门卡的,那他怎么…… 霍子彥快速扫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从这丝笑意里许烟雨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难道说,这栋楼是你的?” 弘逸虽不涉足地步,但霍子彥本人开了地产公司,想来这整座城市有不少建筑都挂着“霍”这个姓氏。 霍子彥没说话也没反驳,等于默认了这个事实。许烟雨立马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所以我能以便宜的价格租到一间办公室不是运气好,是你在背后帮忙?” “是又怎么样,你很介意这个事情?” “不是介意,只是觉得这样不大好。” “哪里不好?我的大楼租给我喜欢的女人,价格由我来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最近这段时间霍子彥对她的表现十分明显,许烟雨再傻也看得出来对方喜欢自己。但他很少表白,像是喜欢啊爱啊之类的话几乎不会说。所以今晚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喜欢”两个字,许烟雨有些意外。 可这话不大好反驳,不管怎么回答都容易落入他的圈套,于是她选择闭嘴不言。霍子彥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明显了。 就在这时安静的车里响起一连串的声音,许烟雨尴尬地捂着肚子,不敢看对方的表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霍子彥这种表面正经内里蔫坏的人,这会儿肯定在心里笑开了花。 霍子彥确实想笑,但见对方脸皮薄还是忍住了:“怎么,没吃晚饭?” “嗯,工作一忙就给忘了。” “你啊,真是……” 话未说完他便并道到了最左边,然后左转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面馆前面。 这个时间点这条不太热闹的小街上大部分店都关门了,只有这家小面馆门前的灯依旧亮着,露出温暖人心的光来。 许烟雨一看那招牌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是她以前常来的店,学生时代没什么钱,她也只能来这种店吃饭。霍子彥一直都对这种店的卫生情况表示担忧,所以从不进这里。 后来某一天也不知怎么的,一向性格不错的许烟雨在约会的时候发了脾气,拧着非要来这家店吃午餐。霍子彥越是拒绝她越是坚持,大有吵架的趋势。 那天如此坚持的原因许烟雨已经忘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霍子彥冷着一张脸却还是顺了她的意,忍着心头的不适和她走进了这家小店,陪她吃了一碗这里最有名的牛肉面。吃到最后两人额头上都起了细密的汗珠,霍子彥还贴心地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汗,两个人相视一笑,似乎都觉得对方的样子有点可笑。 美好的往事历历在目,许烟雨心头一紧,看了看身边依旧帅气的男人。真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有一天还能有机会和他故地重游,甚至再吃一碗同样的牛肉面。   ☆、第3章 .20发|表 吃面的时候许烟雨一直低着头,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面碗里。 她已经好多年没来这里吃面了,在法国的时候偶尔怀念这个味道就自己下厨做,但总觉得差点什么,做不出地道的味儿来。 本以为这家小店撑不了多年,没想到它竟一直屹立不倒。这么些年来没换过地址也没换过门脸,唯一的变化就是老板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 面的味道依旧和从前一样,但吃的人心情却大不相同。以前吃的时候,心里是甜的,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是百分百相爱的。现在再吃却是忐忑不安,生怕下一秒这男人嘴里就会吐出什么爆炸性的话来。 但霍子彥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优雅得吃着汤面,丝毫不显狼狈。这家面馆也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没有画面没有人物,似乎就是某天不经意地开过这里,他就下意识地把车停了下来。 就像金泰大厦那家卖糖果的店一样,哪怕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一见到,潜意识便会促使他做出不寻常的举动。 这是一种直觉。女人有男人也有。而他也坚信是这种直觉帮他找到了许烟雨,并且越来越确定她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找回的那个女人。 吃完面后老板过来结账,霍子彥因为最近来过几次,跟老板有点头之交,所以两人便多聊了一会儿。那老板五十来岁的样子,胖胖的,笑起来很亲切,一边算价钱一边打量许烟雨:“霍先生难得啊,第一次见你带女生来,是女朋友吗?” 这话问得真尴尬,许烟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霍子彥却很大方,笑着承认:“是。” 因为这个回答,许烟雨耿耿于怀了半天。一直到两人坐上车后,她还在计较这个事情:“你怎么能胡说呢,我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霍子彥瞟她一眼:“所以你这段时间总这么别扭想跟我保持距离,就因为我没有让你当我正式的女朋友?” 许烟雨语塞。 “好,既然如此,那我现在郑重问你。许烟雨,当我的女朋友如何?” 许烟雨满腔的悔意,懊恼自己刚才的纠结。明明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的,偏偏自己多了句嘴,现在反倒让对方抓住了机会,对她进来穷追猛打。 可她要怎么回答呢? 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霍子彥又问:“我觉得你在回答我这个问题前,应该先搞清楚一件事情。你跟立仁的关系怎么样了,你们还在一起吗?” 又是一个世界级难题。许烟雨仔细想想她和莫立仁的交往过程,觉得真是*得够可以。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始过,似乎也从来没有结束过。除了那天踢他的一脚有点用力记忆深刻之外,她对这个男人竟没有太深的印象。 明明是很帅的大模特啊,她怎么就产生不了感情呢? 想到这她转头去看霍子彥的侧脸,想在心里做个对比。但比到最后她却发现,不是莫立仁不够好,只是因为霍子彥太好。她的感情早在十几年前就给了这个男人,心脏的每个角落都住满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另一个好男人了。 霍子彥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便自行下了定论:“所谓不承认便是否认。既然你答不上来,那证明立仁确实不适合你。许烟雨,离开他到我身边来吧。我比他更适合你。” 许烟雨不由苦笑:“这可不行,就算不我跟莫立仁在一起,你还有计铭如。我这人不喜欢当第三者。” “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 “可你们明明都快订婚了。” “却迟迟没有订成,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霍子彥突然踩了个急刹车,然后慢慢将车停到了路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烟雨一眼,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很有魔力,“在我的记忆里,我和计铭如认识了五六年。从我车祸醒来后她就一直在我身边。我尝试过和她当朋友,当知己,甚至曾把她当作我曾爱过的女人,想要和她培养感情。但一直没有成功。人跟人是讲缘分的,我们两个没有缘分。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哪怕计铭如和我从前爱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今天我们吃的这家面店,其实我也记不得。但我第一次开车路过那里时,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金泰大厦里的那家糖果店你还记得吗,就给我这种感觉。还有你,同样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许烟雨,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霍子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听着竟让人有点难受。许烟雨心头的愧疚如野草般瞬间长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是继续欺骗他把他推向计铭如,还是向他坦承过往? 似乎不管怎么做,对他都是一种伤害。如果选前者,让霍子彥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未免残忍。可若是选后者,就不可避免地会谈到他父亲的死因。周雅言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到时候他们两个又该怎么面对彼此?霍子彥能接受一个间接杀害他父亲的男人生的女儿吗?也许连现在的温情都不会有。 许烟雨害怕霍子彥和她翻脸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还真是自私,宁愿像现在这样吊着他,以企求偶尔得到的一点温情,也不愿意就此让他彻底离开自己。 不说,才能留住霍子彥。这是她现在心里真实的想法。什么时候产生的念头她竟也不知道,只是渐渐的这个想法便深入到了她的血液之中,一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 霍子彥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近过来,眼看就要吻到了她的唇边。许烟雨默默把头转向一边,斟酌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让我想想好吗?” “想什么?” “我要先处理一下和莫立仁的关系。” 这个回答虽不能令霍子彥百分百满意,但比起以往已好了很多。霍子彥看出许烟雨有了松动的迹象。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承认一切,从此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于是他没有再逼迫对方,重新靠回到驾驶椅上,只是脸上多了一点笑意:“好,我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然后他开车将许烟雨送回了家。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没有再见面。许烟雨忙着工作也忙着理清自己和莫立仁的感情。而霍子彥却在忙另外一件事情。 许烟雨那天在公司的遭遇让他很是上心。既然那栋楼是他的产业,楼里安装的闭路电视他自然也有查看的权力。他找到了大厦的负责人,调出了那天晚上从八点到十点的视频记录,重点盘查那些曾和许烟雨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的人。 那天九点钟的时候,大厦里除了保安几乎已没有其他人。但视频里却频频出现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的身影。他看起来不像在大厦里办公,问了几乎所有的保安也没人认得他。查看大楼里注册公司的员工照片,也不曾发现这个人的简历。 这个男人只在那段时间出现过,并且曾几次和许烟雨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第一次是许烟雨在锁门的时候,他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两人隔了大约二十来米的距离。许烟雨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查看的时候,这个男人躲入了走廊的拐角处。 第二次是在停车场,监控显示许烟雨搭电梯下楼,这个男人则是走楼梯。楼梯处没有安装摄像头,但他却先许烟雨一步出现在停车场的监控下。这证明这男人下楼速度非常快,像是有意赶在许烟雨之前到达停车场,好在暗处对她进行监视。 后来许烟雨出了电梯后一直没走远,就在附近等他过去接她。这个男人一开始躲在一辆车后,后来见他过来便暂时消失,退出了同一个画面。 霍子彥手下的人在另一些视频里找到了他的身影,包括他何时进入大厦,一直躲在何处,还有他从何处离开大厦,时间画面都清清楚楚。 这样一个男人,在暗处跟踪许烟雨,究竟所为何事? 霍子彥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他让人往前翻看了几天的录象,发现这个男人盯着许烟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他似乎一直在暗处观察许烟雨,但从不出手害人,似乎也没有接近她的目的。那他到底为了什么? 霍子彥自然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事实上找这个人也不费力儿,一句话吩咐下去,两天以后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一切就都摆在了霍子彥的面前。 这个人姓黄,名叫黄全峰,在计铭如父亲的公司里办事儿,职位并不高,但部门却不错,是个关键的地方。霍子彥对计氏的格局大概了解,知道在这个部门里任职的,通常都是计家人的心腹。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却有很大的可能以后会高升。 既是计氏的人,那他跟踪许烟雨自然是受了计家人的指使。霍子彥盯着这个黄全峰的照片看了许久,琢磨着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计铭如还是另有他人?   ☆、第3章 .20| 计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集团主席计正正坐在那里看报告。 外面秘书敲门,随即大门被推开,私人男秘书领着黄全峰走了进来。计正看了两人一眼,秘书便识相地退了出去,替他们把门关上。很快办公室里就剩黄全峰和计正两人。 黄全峰有些紧张。计正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在商界多年的摸爬滚打练就了他老辣阴狠的性格,像黄全峰这样的年轻人,见到如此大人物,心脏肯定要抖三抖。 更何况计正突然把他叫来,也令他十分不安。他是计氏集团的人,最近一直在为计铭如办事,按理说董事长不应该和他有任何交集。 难道是他某件事情办坏了? 计正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示意黄全峰坐下。对方却不敢真的坐,只恭敬地立在那里,头微微低下。 计正也不勉强,开门见山就问:“你最近在给铭如办事?” 黄全峰心想果然跟计小姐有关,立马点头应是。 “她交代你办的什么事?” 黄全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里权衡起来。计铭如交代他办的事情不大光彩,跟踪一个女人,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报上去。那个女人和计小姐长得几乎一样,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黄全峰就在心里嘀咕开了。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只是不该问的他不问,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想不到现在计正也开始关心这个事情了,难道那个叫许烟雨的女人来头很大?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如果说了计铭如是否会将他视为头等?可如果不说呢,整个集团都是计正的,宁可得罪女儿也不能得罪父亲。 于是黄全峰老实地把情况一一交代了。 计正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他说起霍子彥的时候,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是说,前两两天你跟踪许烟雨的时候,发现霍子彥去找她?” “是,其实霍少爷经常去找那个女的,不过他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清楚,离得太近容易被发现。” “那那天你被发现了吗?” 黄全峰仔细想了想,不太肯定:“应该没有。” 这是他的工作,如果被发现就证明他工作做得不好。所以不管有没有,他都不会亲口承认。 但计正心里有笔清楚的账,霍子彥彻查大厦闭路电视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很显然这个姓黄的已被盯上,相信霍子彥很快就会查到他的身份,继而找到他。 计正对女儿的感情不如对儿子,但不代表他不爱女儿。霍子彥这个女婿他也是满意的,如果可能的话,能促成他们两个的婚姻是再好不过了。不管是对女儿还是计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目前来看,霍子彥的态度显然有些摇摆不定。那个叫许烟雨的女人一出现,打破了从前所有的平衡。女儿嫁入霍家的可能性在急剧下降,这让计正对许烟雨产生了一点好奇。 而当他拿到许烟雨的照片时,那点好奇就被震惊完全取代了。这个女人竟和自己的女儿如此相似。他突然觉得前几年自己活得太糊涂,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而他忙于生意竟不知道。 现在,也到了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所以他找来黄全峰,为的只是警告他:“如果霍子彥的人找到你,记住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让你做的。” 听到这话黄全峰一愣,想问为什么又生生忍住了。计正看起来没那个好脾气跟他细细解释,搞不好他一问惹毛了对方,工作不保事小,命不保就是大事了。 他用力点点头,随即又补上一句表忠心:“董事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计正上下打量了黄全峰好几眼,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这才发话让他走。黄全峰走出办公室时忍不住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竟湿了个透。 计正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 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世上有比计正更不好对付的人。 霍子彥很快就把黄全峰从某间酒吧的包厢里挖了出来。当时他正跟朋友喝酒,一个相熟的家伙带了个面生的男人来,大家招呼着喝酒唱k什么的,谁也没在意那个男人。 黄全峰也一样,眼睛全顾着看旁边美女的大腿,都没留意那个陌生脸孔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直到对方拿了酒杯跟他碰杯,他才反应过来。 但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这是霍子彥的人。在跟对方喝了一杯后,他继续调/戏看中的美女。可那男人就跟屁股上涂了胶水似的,粘在他旁边不走,也不说话只是喝酒,时不时就拉上他喝一两杯。 黄全峰酒量不错,意识十分清醒,渐渐的他就品出不对来了。他可不认为对方有那方面的癖好,很显然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并且想不动声色的就把他请出这间包厢。 走还是不走,黄全峰有点犹豫。然后他就想到了霍子彥。仔细分析一下,这人很可能就是弘逸的少东家派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去还不行。 计家不好得罪,霍家更不能得罪。黄全峰到了此刻才觉得自己骑虎难下,竟生出点后悔的感觉。本来只是帮计大小姐办事情,没想到最后自己竟惹一身骚回来。 但事已至此他别无他法,只能找了个借口尿遁,离开了嘈杂的包厢。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在走廊里默默抽了会烟,不多时就见那个陌生男人也走了出来,径直就朝他走来。 两人面对面看了彼此一眼,陌生男人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黄全峰自知逃不过只能跟上,随那人拐了几个弯,最后到了一扇门前。 霍子彥就在门后面的包厢里等着他。黄全峰一进去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霍少爷,一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只消看一眼就让人心肝脾都发颤。 明明年轻不大,论圆滑奸诈都比不上计正。可黄全峰一看到那张脸,就觉得这个男人不好惹。 黄全峰在打量霍子彥的同时,对方也在看他。包厢里光线不算亮,黄全峰又有点缩头缩脑,霍子彥看了一会儿才确认他就是监控录象上的那个男人。 他冲带人过来的谭昊摆摆手,对方便转身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一刹那谭昊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今天这个画面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几个月前他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在酒吧里他被少爷吩咐,带了个男人去到包厢。进了包厢后他也是这么先出来了,留下少爷和另一个人独自谈话。 情景十分相似,人却很是不同。今天这个看着十分猥琐,缩头缩脑的样子让人倒胃口。倒是那天那个还不错,白面书生有点文弱,骨架看起来不大,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他叫什么来着?谭昊努力想了想,记起了黎辰的名字。 他双手插裤子口袋里,悠闲地往前走。走过拐角的时候一抬头,正巧就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脑子里正想着和黎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这小身板的男人竟出现在了眼前。不过他看到的只是背影,并且不止一个人。 黎辰似乎喝醉了酒,被另一个男人扶着进了一间包厢。砰地一声门关上,声音大得连谭昊都一皱眉。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刚才那幅画面有点刺眼,甩甩头想赶跑竟是不行。 他走到包厢前面站定,开始想像里面会出现什么情景。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最后竟不打招呼,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霍子彥正在包厢里同黄全峰说话。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像是审问。他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就问:“谁让你整天跟着许烟雨?” 黄全峰是这方面的高手,虽然已经得了计正的吩咐要把他“供”出来,却不能一开口就认,只是打着马虎眼道:“霍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 “你既知道我姓霍,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在我面前不要玩心眼,没意思,我也没耐心。” 黄全峰害怕地后退一步,声音有点结巴:“霍、霍少爷,您这说的什么话,我真的、真的没有啊。” “要看闭路电视吗?黄全峰,你是计氏的人,也是他们的一枚棋子。像你这样的棋子计氏有很多,少一颗也没什么。你希望从此在计氏消失不见吗?” 这话威胁的意味太明显了。而且霍子彥明面上说的是从计氏消失,但在黄全峰听来,那根本就是要灭口的意思。从计氏消失的那一天,也就是他从这个世上消失的那天。 黄全峰这下子是真的怕了,带着一脸哭相哆嗦着道:“霍少、少爷,求您开恩千万别、别……我是跟踪了那个许烟雨,但我没想过伤害她,我只是收到吩咐一直跟着她,收集她的日常情况,然后报上去而已。我就是个打杂的,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替谁卖命?” 黄全峰讨好地笑笑,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道:“您跟我们董事长也有交情,你想我这样的小人物,董事长吩咐了,我哪能不听啊,是吧。”   ☆、第3章 .20| 自打那天后,许烟雨再没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但她也变得谨慎许多,不再轻易一个人加班到深夜。有时候工作太多,她就带回家去做,尽量趁着天亮人多的时候去停车场取车,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危险。 霍子彥朋友的那套房子她最终还是决定买下来。地段太好真让人舍不得放弃,房子本身也相当好,虽说是二手的,但看起来比很多新房都上档次。 但因为决定买这房子,她手头一下子又紧了起来。所有的存款取出来付了首付后,接下来的只能办按揭。所以她必须多接活多赚钱,以便攒下更多的钱来还贷款。 而令一桩更令她头痛的事情也在同时进行。小哲的收养手续一如之前猜想的那般,确实很不好办。这里面涉及太多东西,必须找专业人士来办。 而即便请了律师,她依旧要花很多钱去打通各种关卡。前一段时间还觉得自己挺能撑钱的许烟雨,一下子又陷入了怎么算钱都不够用的窘境。每天被各类设计稿和无数客户包围,恨不得长出四只手一到能有四十八个小时才够。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睡眠受到了很大影响,不得不靠大量的咖啡来提神。 某一天她勉强挤出点时间和lerasa在某家咖啡店见面时,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疲惫:“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许烟雨抬了抬肿胀的眼皮,打着呵欠点了点头。她最近确实很累,好在付出都有回报,也算是有几分安慰。 她这个样子看在lerasa眼里又是另一番解读。如今的许烟雨在lerasa看来就是事业成功的女强人。她的辛苦她的疲惫都是值得的,有多少人比她更累更拼命,却未必能在这样的收获。 想到这里,lerasa心头一紧,一股浓浓的醋意涌上心头。 但她很快压制住了这股情绪,只把盛方糖的容器往对方面前推了推,故作好心道:“加点糖吧,别总喝清咖啡,多苦啊。” 说完她还贴心地剥了一块放对方杯里,脸上露出关心的笑意。 许烟雨头脑发晕分辨不出这笑意是真情还是假意,只当对方真是对自己好,不免有些感触:“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喝咖啡。想想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你离开法国没多久前吧。” “唉,那时候哪想到会成现在这样,我们两个如今可是调了个个儿。烟雨我真羡慕你,也很感激你,谢谢你愿意抚养小哲。我对他的亏欠这辈子是补偿不了了,只能等下辈子了。” “别这么说,虽然小哲是你生的,但这几年我真的视他如己出。我其实也挺感激你,谢谢你愿意把孩子让给我。” 说到这里许烟雨眼神一黯,不自觉地就想起了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四个月流产,孩子长什么样她都没见着。听人说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成形了,她却没能看上一眼。虽然过去许多年,偶尔想起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以为她收养小哲是看孩子可怜,其实她觉得更多的是可怜自己和那个失去了的孩子。小哲成了她人生的一种寄托,谁也体会不到这个孩子对她有多么重要。 lerasa目光一闪,敏锐地捕捉到了许烟雨黯淡的神情。她一下子猜中对方在想什么,便主动安慰她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一直没能完全放下。虽然你看起来很坚强,嘴上也从不说什么,可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小哲能成为你的安慰我也很高兴,这孩子天生跟你有缘。” “谢谢你。” “咱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当年我们感情多好。” “是啊,那时候多亏了你,否则就我一个人,流产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搞不好就这么死了也说不定。” lerasa拿勺子在杯里细细地转着,像是不经意想起了什么,便问:“你后来回国有去找你那个男朋友吗?” “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吗?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可是怀过他的孩子的,他应该要负责的。你也太好心了,怎么能这么便宜他。就算是营养费也该要一点才是。对了我记得你男朋友也是本市人吧,你回国这么久了,真没碰见过他?” 怎么可能没碰见过。许烟雨想起近一年来她和霍子彥的接触,简直可以说是混乱无比。他们不仅没有成为陌生人,反而比以往有了更多亲密的接触。那些热烈激荡的吻,两人身体交缠在一起时的战栗,还有他说过的无数或暗示或明显的情话,无一不在脑海里激烈地冲撞着。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有办法,哪怕只是回忆,也能将她搞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因为想着这些,许烟雨也没防备,脱口而出道:“碰见过,但也没什么用了。以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我也希望自己都忘了。忘了就没有伤心也不会难过了。” 这话透着淡淡的忧伤,不知怎么的,lerasa竟也有些感同深受起来。她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人也变得敏感多疑,原本对许烟雨抱了很大的敌意,但想起她从前的遭遇,她又一时有些心软。 果然再光鲜靓丽的人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痛苦的一面。那个失去了的孩子就是许烟雨最大的软肋。 lerasa端着咖啡杯望着外面来来回回的人出神,猛然间大脑里像是闪过什么念头一般,整个人都清明起来。 刚刚许烟雨说的那番话,令她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许烟雨的前男友就是霍子彥,而霍子彥又是计铭如的现任男朋友。她一直想不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只当霍子彥这个人口味奇怪,前后两任女朋友竟找一个的。 但现在听来,霍子彥似乎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如果他忘了许烟雨,那他找计铭如当女朋友是否另有深意? lerasa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有丰富的联想力。按她多年看过的无数狗血言情剧和言情小说来看,计铭如和霍子彥的关系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一个男人失忆后,找了一个和从前女朋友长得一样的女人当爱人,那是否意味着他心里爱的还是从前的那一个。 计铭如、许烟雨,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人,和同一个男人产生感情纠葛,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想到这里lerasa忍不住激动地颤抖起来。为自己发现了某个惊天秘密而狂喜不已。难怪计铭如会想办法接近她,会主动向她示好,甚至话里话外暗示自己盯着许烟雨。若她心里没鬼,何必惧怕一个除了和她长得像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 那个叫霍子彥的男人当街维护许烟雨,那种在意和紧张显然不是伪装。连她都看出来,计铭如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lerasa深吸一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人生翻盘的机会已然来临。 和许烟雨分别之后,lerasa一个人搭车往家赶。今天是周末,公车上人不多,她难得抢到了一个座位,着实高兴了几分钟。但很快她又失落起来,如今的她竟是如此容易满足,不过一个公交车座位竟也能让她高兴许久。 要知道从前在法国的时候,她可是天天开着豪车出入各种高级场所,享受顶级美食和精致生活的。尽管失去那种生活不是别人的错,但她依旧怨老天爷不安。 凭什么许烟雨能大红大紫,凭什么计铭如能安享富贵。这些人到底哪里比她强,老天爷怎么能一直偏爱着她们? 越想lerasa越觉得不愤,索性提前下车,拦了辆的士就往计铭如家赶去。她抑制不住想找对方谈谈的冲动,总觉得自己纯粹给人当颗棋子实在太亏了。 如今计铭如有把柄在她手里,怎么也得敲对方一笔才是。 许烟雨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只觉得头昏得难受,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曾经的好朋友经历了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更不会想到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仗义又豪气的好朋友,而是一个为了名利和金钱不惜出卖自己和计铭如搅和在一起的女人。 坐上车的时候,许烟雨想的只有一个事情,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将这么多天缺的觉都给补起来。 浓咖啡似乎对她已经有点不起作用,刚刚和lerasa喝了三杯,这会儿却依旧眼皮子打架直想睡觉。许烟雨强打起精神拍了拍脸颊,然后转动钥匙启动车子,慢慢地踩下了油门。 车子加速得很慢,从路边拐出后直接上了繁华的主路。这条路许烟雨最近常开,离她的新家并没多少距离。她本以为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回家,却不料精神不济脑子发昏,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车道上有辆车竟开到了她这条道上,许烟雨发现时已经有些晚了,眼看两车就要相撞,她赶紧打方向盘,下意识地就把车往左面拐。车子在路上横了过来,对面司机一个急刹车,直接撞上了许烟雨那车的副驾驶。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许烟雨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人便暂时失去了知觉。   ☆、第3章 .20|家 车祸的撞击力让许烟雨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但很快她便醒了过来。迷蒙中她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颊,将她的人扶起来靠在椅背上,然后不停地用平缓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许烟雨,许烟雨……” 这声音真好听,许烟雨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恨不得睁开眼睛看看这人长什么样。有这么好听声音的男人,长得一定很好看。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不真实。像是从遥远的时空慢慢传过来。周围世界一片安静,只剩这个声音一直不停地在耳边响着。 许烟雨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光,顺着这片光她费劲地向前望去,慢慢的就看到了一片草地。随即画面渐渐清晰,草地成了花园,有秋千有绿树,还有各种颜色的花朵,点缀成了一个美丽的世界。她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花香。 秋千上坐着个小姑娘,扎着两条小辫子,笑得一脸灿烂。在她身后一直有个人在推她,她高高地飞起,又快速地落下,来来回回间发间一连串清脆悦耳的笑声。 那小姑娘不就是小时候的自己?许烟雨愣了一下,又看清了在秋千后面推的那个人。那是霍子彥,永远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时候的霍子彥真是酷啊,可他也并不是一出生便这么酷的。因为那场车祸,他成了那个样子,将自己封闭在小小的世界里,轻易不向人敞开心扉。 他会愿意给自己推秋千是个意外之喜。许烟雨清楚地记得车祸刚发生时的那段日子,霍子彥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仿佛活着又像是死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有一天许烟雨去他家里玩,缠着他给自己推秋千,到最后他似乎被她的笑声感染,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让正巧过来找他们的周雅言看到了,从此以后她对自己便更好了。 小的时候许烟雨总觉得周雅言是这个世上最完美最善良的女人。她对自己十分好,从不将她当下人看。她供她吃穿上学,她生活的一应用品全来自于霍家。她甚至还花钱供她出国留学,连生活费都一起给了。 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许烟雨甚至曾经产生过一种错觉,觉得她就像自己的亲妈。 但后来在法国的那些日子,让她渐渐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不是周雅言的女儿,对方也从来没有将她看作是自己人。她其实只是霍子彥的一枚药罢了。 因为儿子自闭,周雅言没有办法,才会把自己留在霍家大宅里。她要用自己这颗药治好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她让他们一起生活,却又不会让他们有百分百的交集。否则为什么她从小到大和霍子彥念的不是一所学校? 她永远只是围绕在霍子彥身边的一颗卫星,每个学校离他就读的学校都不远。上课时间他们会分开,等到下课后又会在一起。距离永远不会太远可也不能太近。 到后来霍子彥的病情完全康复,高中的时候已经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人。于是高考一结束,周雅言又适时地冒出来,提出送她去法国学设计这一想法。 小时候的许烟雨很单纯,单纯地为这个机会而感到高兴。后来的很多日子里她扪心自问,如果早知道会因此失去霍子彥,她还会出国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个男人比什么都重要,可她却没能守住他。 真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许烟雨这么想着,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像霍子彥的声音。那人拍她脸的手有些微凉,力道却很轻柔,最后他竟还轻轻把自己抱起来,似乎是抱出了车子。 当车外的阳光照到脸上时,许烟雨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前不远处是霍子彥坚毅的脸孔,紧抿的薄唇让人安心又觉得有些性感。他坚实的胸膛令人陶醉,许烟雨真想就这么在他怀里永远地睡过去。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当声音停下后许烟雨被抱上了车,由医生进行初步的检查。车祸并不算严重,因为对方及时刹车,又撞在了副驾驶上,许烟雨除了受了点冲击力外身上并无外伤。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被送往附近的大医院做全身检查,以确定有没有脑震荡的可能。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许烟雨只觉得头昏得更厉害了,也不知是累还是病,反正最后竟是靠在霍子彥的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都晚上了。病房窗外一片漆黑,房里则亮了一盏灯,照得暖意融融。许烟雨睡醒后精神不错,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琢磨着要不要倒杯水喝。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她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霍子彥一直在身边陪着她,但他什么时候走的她还真不知道。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许烟雨颇为无奈,只能先喝水充充饥。 水杯刚要见底的时候,霍子彥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袋子。病房里一下子香气扑鼻,满是食物诱人的味道。许烟雨感激地看他一眼,不客气地就去接袋子。 吃饭的时候霍子彥一直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她,等她干掉了一份饭后才开口问:“下午怎么回事儿?” “不怪我。”许烟雨很无奈,“得怪那个司机。好好的开到我的道上,逆行!我下意识地就往左转,结果副驾驶就给撞上了。我那车怎么样了,是不是报废了?” “差不多,想修也行,就是得花不少钱。” 许烟雨露出郁闷的表情。车是黎夕的,现在是黎辰的财产。虽说对方大方,可她也不能真当成自己的车。车撞坏了肯定得赔,虽说对方全责保险公司会赔,可她对黎辰也不大好交待。 把他姐姐的遗物开坏了,她真是罪大恶极。 霍子彥只当她心疼车,便安慰道:“别管这些了,人没事儿就行。明天送你一辆。” “不用,我自己买就好。” “你还有钱买车?” 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坚定。霍子彥十分清楚她现在的财务状况,买下那套房子后,许烟雨真有点山穷水尽的感觉。 “攒攒吧。”她说得有些没底气,“过几个月买辆经济型的小车。” 肚子填饱后她才想起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刚拿起手机就被霍子彥摁住了:“不用了,我打了,你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因为情况不严重我让他们别过来,明天我会送你回家。” 许烟雨点点头,正准备再吃一份煎饺,就听霍子彥又道:“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你父亲接的。他似乎……” 许烟雨含着一只煎饺望着他,整个人显得有点萌。 霍子彥就很想吻她,想想还是忍住了,继续刚才的话:“他似乎不大高兴。” 努力咽下那只煎饺后,许烟雨猜测道:“大概是担心我吧。” “不,他似乎不大满意你跟我在一起。你父亲不喜欢我,他从前对我有意见?” 幸好煎饺已经咽下去了,否则许烟雨非被噎着不可。父亲当然不是对霍子彥有意见,事实上他只是觉得亏欠了他罢了。他真正有意见的人是自己。明明答应过他不再和霍子彥来往的,偏偏又总是碰上他,父亲不生气才怪。 许烟雨甚至已经想到回家后将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了。 想到这里她瞬间没了胃口,喷香流油的煎饺看起来似乎也没了味道。她提心吊胆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检查报告就全出来了,她和霍子彥一起看了,又跟主治医生谈了会话,确定没什么问题了便结账出院。 入院的钱是霍子彥给的,她想还对方一副鄙视的神情,害她只能默默把皮夹子放了回去。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又追着对方问:“怎么这么巧,你昨天也刚好在那里吗?” “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许烟雨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在跟踪你。” “跟踪我?” “你也可以认为是一种保护。前一阵子你总觉得有人跟踪你,我不放心所以……”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痴情这么完美。许烟雨的心纠结得都快要滴血了。她深深地觉得如果错过了霍子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对她如此好的男人了。 所以他才会及时出现在现场,还送她去医院,陪她做各种检查,给她买好吃的,甚至还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 只是有得必有失。她得到了霍子彥的深情厚意,回到家后迎接她的便是父亲无情冷酷的表情。这么些年来父亲因为瘫痪的原因,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脾气也日渐高涨。许烟雨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和他接触得越来越少。 所以猛的一看到父亲那张脸,许烟雨竟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那一刻她甚至在想,这个人真的是她父亲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疼她宠她把她当成小公主的那个男人吗? 她突然有点怕这样的父亲。   ☆、第3章 .20| 许烟雨他们一家人刚搬到新买的房子里。 这房子装修新采光好,比他们原来住的小破楼不知道强多少倍。刚开始住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连父亲许怀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今天他却选择拿这套房子开刀:“烟雨你告诉我,这房子到底哪来的?” 许烟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回答:“我买的啊。” “你买的?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房子?” “我就付了个首付,剩下的都是按揭的。你不信吗,我有合同,你可以拿去看。” 许母白慧带着小哲出去散步去了,家里就许烟雨父女两人。空荡荡的客厅里父亲目露凶光盯着自己,许烟雨更加觉得害怕了。 “爸,你这是怎么了?” 许怀民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合同什么的我也不要看,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这几天也下过楼,认识了一些小区里的住户,也跟他们打听过这里的房价。这房子当初刚开盘的一套就要两百多万,涨到现在没有四百万拿不下来。你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首付?” “我买的比较便宜,卖家急于出手,这里面有点问题。前一个买家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有点不能说的事情,所以买的很便宜。现在他不想要这个麻烦了,所以急着找人接手。我这是运气好。” 许怀民依旧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运气好?是你这孩子从小就运气好。那你倒说说,你是从哪里得知有这么一套房子的。连住在这里的住户都不知道这套房子原房主急着卖,你是从谁那里知道的消息?” 说到最后许怀民提高了嗓门,严厉的声音吓了许烟雨一跳。她从来不知道父亲发起脾气来这么大,以前总当他是断了腿心情不好,今天许烟雨却觉得,他像是有意在针对自己。 可他问的问题她确实答不上来。房子是霍子彥牵线搭桥卖给她的,可父亲不想她和霍子彥走得太近,这会儿要说出这个名字,搞不好又是一顿大吵。 可许烟雨不说不代表许怀民猜不到。女儿越是犹豫他心里越是明白。他心头的怒气越积越深,这么多年来受的内心谴责以及身体不便带来的种种委曲,还有因为某个秘密隐藏太久造成的压力,都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冷眼看着女儿,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这房子跟霍子彥有关。不用辩解,我看你的表情就明白了,你也别跟我撒谎。” 看着父亲脸上嘲讽的表情,许烟雨不知怎的,竟也生气起来。也许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也许觉得父亲有些蛮不讲理,更大的可能是心存怨恨,怨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贪杯喝那些酒。 如果他不喝酒,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所有的痛苦根源其实都是他造成的,自己甚至因为他不得不跟心爱的男人分开。她忍了这么些年,一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但到今时今日她觉得有些忍不下去了。 明明她什么错也没有,却要背负这么多。许烟雨瞬间头脑发热,冲父亲怒道:“是,这房子是霍子彥便宜卖给我的,我承认,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知道你们不应该在一起!” “是,我们确实不应该在一起。可这是谁造成的。难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你当年醉酒驾驶,今天我们不会是这样的生活。爸爸,你难道没有责任?子彥的父亲一条人命,是你害的。是你欠的霍家,不是我!” 许怀民一下子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向来温驯听话的女儿有一天会这么反驳自己。事实上这么些年他的心态早已失衡,从一开始感激妻子和女儿的迁就,到现在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女人对自己的顺从。所以许烟雨的反抗在他看来简直不可饶恕。 他可是养大她的男人,她却如此指责他。而且那些话戳中了他的软肋,是这个家最不能提的话题。 许怀民瞬间爆怒,抄起茶几上装糖的盘子就向女儿砸去。许烟雨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次攻击。正巧这时许母白慧带着小哲开门进来,看见眼前漫天飞舞的糖果吓了一跳,赶紧搂着孩子躲到了一边。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白慧看着面前针锋相对的父女,陷入了迷惑中:“烟雨,你们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糖果盘是丈夫扔的,可为了什么呢?丈夫这些年脾气是有点怪,但还不到随便打人的程度。他和女儿一直是相安无事的。白慧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烟雨有点委屈,看了母亲一眼却没说话。许怀民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许烟雨就大骂道:“你自己看看,这就是我养大了的女儿,整个一个白眼狼。你知道她刚刚怎么说,她怪我,她怪我当年喝酒误事害死了霍雷霆。害得她不能跟霍子彥在一起。她凭什么这么说我,没有我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们母女大概早就横死街头了!” “老许!”白慧吓了一跳,尖叫着出声喝住了丈夫,“你胡说八道什么,外孙还在呢。” “呵,外孙。哪里来的外孙,这个家里的人跟我有关系吗?我的女儿、我的外孙,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许怀民说到最后简直有点歇斯底里,吓得小哲面色发白,连许烟雨都忍不住浑身发抖。白慧几乎抓狂,将外孙往女儿怀里一推,就吩咐道:“带孩子回房去。” “妈……” “快进去。” 见母亲发怒,许烟雨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领着小哲回了自己房间。母子两人坐在那里彼此对看,许烟雨生怕孩子吓着,突然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轻轻地拍他的背。 刚才父亲的话她听清楚了,却不太明白。什么叫她和父亲没有关系?如果说小哲和他没有关系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她呢?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她又去看儿子的脸色,生怕小哲听出弦外之音。她收养小哲的时候他还比较小,不太懂事,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妈。如果他听懂了刚才父亲的话,会不会生出不一样的想法来? 她仔细看着孩子的表情,努力想要看出他心里的真实感受。但小哲似乎已平静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淡然。他想了想冲许烟雨道:“妈妈,我有点困。” “好,那就睡一觉。” 说着她摊开被子,又给孩子换上睡衣,看着他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等孩子呼吸平稳睡熟了之后,才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客厅里一片狼籍,满地都是糖果,盘子则缩在墙角里。许烟雨默默蹲下来把糖果全都捡起来,然后站在茶几前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从父母房间里传出了争吵的声音。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贴着房门偷听。房门没有关紧,很快父亲带着怒火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 “你别跟我说这些东西,什么女儿,这么不听话的女儿,我就当从来没有过。” “老许,你这又是何必。烟雨毕竟年轻,父女两个拌两句嘴,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呵,父女俩?你听她说的那些话,她有把我当父亲吗?她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爹的欠了她。白慧我告诉你,我许怀民不欠你们母女两个,一点都不欠。你也不想想,当年如果不是我,你能顺利生下烟雨?就算生下了,孩子没有父亲就是个私生子,她这些年能过什么好日子。如果没有我,她能进入霍家能认识霍子彥?她是野心太大越来越不知足,以为小的时候跟人家有点情份就幻想着嫁进霍家了。那霍家是那么好进的吗,她就不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吗?” “我知道,可这事儿得慢慢来。你也知道她跟子彥从小感情就好,让她一下子就放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算想想人家有未婚妻这个事情,她也不该这么做。再说她有什么资格进霍家,一个未婚女人带了个孩子,你是周雅言你会要这样的儿媳妇吗?单亲妈妈在这个社会是什么地位你比我清楚,你当年不就差点……” “好了,别说了。当年我真的很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接受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你也视烟雨如己出。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可是烟雨毕竟跟我不同,小哲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这一点子彥肯定能理解。” “就算霍子彥能理解,他妈也能理解吗?你怎么跟你女儿一样糊涂!” 许烟雨站在门口听着父母的对话,头脑已开始发懵。刚才在客厅里父亲那么说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口不择言。可现在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临和小哲一样的窘境。原来她竟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和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 那她的亲生父亲,究竟会是谁?   ☆、第3章 .20发|表 那一整天,许烟雨都浑浑噩噩。 活了二十几年,到今天她才知道,一直养大自己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这个打击任谁突然遭遇都难以接受。她很想去问母亲,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到了母亲的伤心事。 她的亲生父亲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否则怎么会不要她们母女俩呢?原来她跟小哲竟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更幸运一点,有爱她的母亲和包容她的养父。 从那时起,许烟雨再见到父亲就有些尴尬。为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后悔,也为两人起的冲突感到愧疚。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男人养了她这么多年,无论他做过什么自己都不应该责怪他才是。 而许怀民也像是发泄够了,再见到女儿时绝口不提霍子彥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个家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心事,对彼此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坦诚相见。 甚至连小哲都心事重重,少了往日的成熟稳重,多了几分孩子气般的愁容。 小莹是第一个发现他情绪不对的人。以幼儿园吃午饭的时候,平时小莹总爱粘在他身边,一会儿夹块自己的肉给他,一会儿又从他碗里偷块鸡蛋。平时小哲总是很嫌弃地看着她,一副嫌脏的样子。 但那天他却无动于衷,小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甚至有一次小莹把咬过一口的肉喂到他嘴里,他居然眼皮也不抬地就吃了下去。 这让小莹目瞪口呆。要知道小哲是有点洁癖的人,平时说得最多的就是:“孙月莹,你好脏!”像这种吃她口水的事情绝无仅有。所以一旦发生,那便绝对不寻常。 于是吃过午饭,小莹就死缠着小哲不放,几乎到了他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的地步。一直到小哲去上厕所,站在男厕所前面一脸无奈地望着她:“你也要进去吗?” “嗯,我陪你过去。许哲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小*痛吗?” 小哲真是佩服死她的联想力了。 “女孩子不能进男厕所,老师会不高兴。” “没关系,老师不会生我气的。” 小哲想想也是。孙月莹家财大气粗,每年给幼儿园的捐赠都不少,可以说这半个幼儿园都是她家建的。所以从园长到老师,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他还清楚记得刚来的时候被她不小心推下楼,后来老师是怎么撒谎替她掩饰的。 她在这里就是绝对的老大。 “可你还是不能跟我进去,我会生气。” 小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许哲会生气。于是她乖乖等在男厕所门口,一直到对方出来洗手,才又重新凑了上去。 “许哲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跟我说说吧。”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你中午还吃了我吃过的肉,那上面有我的口水,你都吃了。你心情肯定不好。” 小哲一脸纠结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把吃过的肉给我吃?” 当时没注意,这会儿听到了真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吧,孙月莹是漂亮又可爱,可他还是不喜欢吃她的口水。 小莹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今天的肉做得特别好吃,我想让你尝尝呀。” “可我碗里有肉,不用吃你的。” “可我想跟你分享呢。” 一般话说到这里,小哲就不会再跟她辩下去了。反正吃都吃了,也不能当她面吐出来。于是他很酷地一点头,抬脚就走。小莹胖胖的身体晃动着跟在他后面跑,嘴里还说个不停:“许哲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你跟我说说嘛。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在一张床上睡过,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告诉我嘛。” 小莹的嗓门一向很大,这一路嚷过来,许多小朋友都好奇地趴窗台上看。这样的情景大家看过无数次了,本来已经不稀罕,但一听小莹说什么“一张床上”睡过的话,所有的小豆丁立马竖起耳朵。 这年头,连孩子也八卦。 小哲实在没办法,担心她再嚷下去会说出更夸张的话来。于是只能无奈停下,抓着她就往楼下走。两人专找没人的地方去,挑了棵大树当掩护,看看左右四周都没人,小哲才压低嗓子呵斥道:“你不要随便乱说好不好?” “我没有乱说啊,我们真的在一起睡过觉的。你忘了那天我们在一个帐篷里睡觉,你妈妈和我表舅舅在另一个帐篷……” “好了,我们谈点别的吧。”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小哲只能打断重开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嗯,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心情不好。” 小莹郁闷地满脸纠结:“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是大嘴巴,告诉你之后你一定会嚷嚷得大家都知道的。” “我才没有……”想了想小莹又改口,“好吧,我是大嘴巴。可是我发誓,这次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这事情跟我妈妈有关,我不能告诉你,万一你告诉别人……” “不会的,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把你妈妈的事情告诉别人,就罚我一辈子都是胖子,永远也漂亮不起来。” 这个誓可够毒的,发完后小莹自己都忍不住缩脖子。可为了套许哲的话,她必须有所牺牲。小哲也有点动容,因为他知道孙月莹爱臭美,虽然现在是个小胖妞,但总觉得自己长大后会像她妈妈一样成为个苗条的大美人。让她胖一辈子什么的,实在有些残忍。 于是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他确实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头的苦闷,外公的话说得不明不白的,他虽自认聪明绝顶,也不大想得明白。 小莹还在边上拼命保证,那小嘴唧唧喳喳地吵得他头疼,于是生平谨慎小心的小哲也糊涂了一回,说出了心头的秘密:“前两天我妈妈和我外公吵架,我外公就说我妈妈和我都跟他没有关系。我不大明白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关系呢?” 连他都不明白,小莹又怎么会明白呢。她听完之后故作认真地想了半天,无奈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呢,要不你去问问你外公?” “这种事情怎么能问呢。” “那问问你妈妈?” “我妈妈会伤心的,她这两天心情也不好。” “那我们买点好吃的给你妈妈吧。我今天有带钱,我请你吃蛋糕啊。”说完小莹拉起他的手,直接就往小卖部走去。至于刚才听到的秘密,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小哲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果然这种复杂的事情她是记不住的,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危险。在她心里只有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但小哲显然低估了小莹的能力,大嘴巴就是大嘴巴,天生的技能改不了。虽然为了长大后能变瘦她坚持不对别的小朋友说,可一回到家看到亲爱的爸爸妈妈就忍不住八卦。 想想以后的美丽,小莹一张脸胀得通红,忍得十分辛苦。结果那天晚上好死不死亲爱的表舅舅又来家里吃饭,吃饭的时候妈妈又总问起小哲妈妈的情况,搞得小莹胸口翻江倒海,恨不能一吐为快。 连翘楚夫妇都是心很大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常。倒是霍子彥心思细腻敏感,侄女的变化通通看在眼里。吃过晚饭他随便拉着她说了两句,还问阿姨要了碗冰淇淋给她吃,小莹就恨不得对他掏小酢跷,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对他说了。 “表舅舅,今天小哲跟我说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霍子彥知道她要倒豆子,于是配合地问:“什么事?” 这话是一个极大的鼓励,小莹立马一五一十把那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又问:“表舅舅,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哲的外公怎么会和他还有他妈妈没有关系呢?小哲想不明白,我也不明白,表舅舅你这么聪明你明白吗?” 霍子彥不动声色拍拍她的脑袋,下了结论:“这只是小哲的外公生气时说的话,你让他不用放在心上。你想想你妈有时候生气了,骂你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你不是她女儿啦,怎么会生你这样的孩子之类的话?” 小莹是个粗神经,这种话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听霍子彥提起也只是翻翻眼皮,点头道:“是啊,我妈妈生气的时候可凶了,就像一只大河马。” “大河马”连翘楚站在沙发后面,给了女儿一个爆栗:“再啰嗦,就没收你的冰淇淋。” 霍子彥回头看表姐一眼,冲侄女道:“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真的是只大河马。” 从孙家出来后,霍子彥开车回家。一路上想的都是小哲说的那句话。人在生气时确实会说一些口不择言的话,但这些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却值得玩味。 许烟雨的父亲许怀民,真的是因为生气一时胡言乱语,还是他确实隐藏了什么秘密而不为人知? 想到许烟雨和计铭如的长相,霍子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第3章 .20| 带着这个设想,霍子彥去见了计正。 从揪出黄全身这颗棋子后,霍子彥就知道自己早晚得和计正面对面谈一次。计正似乎也早有准备,听说他前来“拜访”丝毫不吃惊,直接让秘书带他进了办公室。 从身份上来讲,计正是长辈霍子彥是晚辈,他该尊称对方一声叔叔。但从商界关系来说,计正这些年似乎还得仰霍氏的鼻息,甚至霍子彥自己开办的地产公司和他们也有颇多生意上的往来,算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但霍子彥没有摆架子,进门后便客气地同对方打招呼:“计叔叔,好久不见。” “子彥,过来坐。”计正起身,将霍子彥让到了沙发边,然后便吩咐秘书上茶。 两人落坐后办公室里有短暂的沉默,片刻后是计正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年轻人还挺沉得住气,本来以为前几天你就该来了。” 计正这么直接,霍子彥也就不想拐弯抹脚,索性开门见山:“我确实想来找您谈谈。黄全峰说他是您的人?” “怎么,不相信?黄全峰是计氏的员工,自然听命于我。你不用为难他,我让他帮我干事儿,但具体原因没跟他细说。他这样的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奉命行事就是。” 说话间秘书端着茶进来,往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她走之后计正冲霍子彥道:“来,陪我喝杯茶。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喝茶,都爱喝咖啡,今天难得委屈你一回。” “您是长辈,陪您是应该的,不是委屈。”霍子彥端起茶抿了一口,“更何况,这茶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回头给你送点去。现在喜欢喝茶的年轻人不多了。子彥你这样的我真心喜欢,总想让你当我女婿。” “您过奖了。” “不是过奖,是真心欣赏你。本来看你跟铭如的关系,我想大概这个愿意是达不成了。没想到如今倒是有意外之喜。” 计正故意说一半留一半,为的是勾起霍子彥的兴趣。而对方却一直是四平八稳的模样,不管他说什么,都端着一脸礼貌的笑容。 一时间老狐狸计正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不由感叹后生可谓。 霍子彥面上不显,心里却思考了很多。如果说一开始他的设想还只是大胆的猜测的话,听到计正刚才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算太疯狂。 两个长相如此相近年纪也相仿的女人,撇开整容的因素外,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极高。因为想到这一点,霍子彥开始关注原本一直忽视的一件小事。计铭如长得像父亲计正,许烟雨细看和计正也颇有相似之处。 如果她们是姐妹…… 霍子彥不愿再绕弯子,点破了这个关键点:“所以您想告诉我,许烟雨其实是你的女儿?” 计正略显苍老的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拍霍子彥的肩膀:“看来我真没看错你,年轻人不是一般的聪明啊。” 虽是自己猜出来的,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霍子彥依旧有些震惊。谁也不会想到平凡瘦小的许烟雨竟是计正的女儿。她明明有父母,从以往调查的情况来看也没有发现异常。许家虽一直不富裕但家庭和睦,许母白慧更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没想到…… 霍子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调查远远不够。本以为光查许烟雨就行,却不料上一代竟还有如此大的秘密。 “您能肯定许烟雨是你的女儿?” “八/九不离十吧。百分百的话还得做鉴定才行。不过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就觉得她和我长得很像,尤其像我年轻的时候。你别看叔叔现在中年发福,年轻的时候也是玉树临风。铭如长得像我,烟雨长得也像我。” “那您和许烟雨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算是初恋情人吧。计家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想必你也清楚。我也从不避讳我是个靠老婆起家的男人。许烟雨的母亲白慧和我算是青梅竹马。我们感情不错,也曾想过结婚。但男人总有野心,铭如的母亲那时候看中了我,大约也是看中了我的长相。当时我就仔细权衡,是要女人还是事业?这个问题如果交给子彥你,你会怎么选择?” “我应该会选……” “先别忙着回答,多想想。你跟我的出身不同,你就算选择女人,也不会失去事业。可我不一样,一穷二白的小子,如果不靠女人估计得穷一辈子。在这种时候有人抛来了橄榄枝,我自然得接。傻瓜才会放弃。更何况铭如的母亲也挺漂亮,烟雨的妈也不见得就比她强多少。我就做了这个天底下所以穷却想成功的男人都会做的决定。” 霍子彥心想这不过是不负责任的狡辩,但当着计正的面他没说,依旧安静地听着。计正的话匣子显然是打开了,大概这些年来他也憋得厉害,难道找到个出口发泄,他也没了顾忌。 “我跟烟雨的母亲分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们再没见过,也没接触过。我也一直不知道烟雨的存在。一直到最近我听铭如说你跟一个叫许烟雨的女人走得很近,这倒让我有点好奇。在我印象里你这孩子一直性情冷淡,对感情尤其如此。一个让你这么着迷的女人太令人好奇,所以我派出了黄全峰。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原来烟雨是白慧的女儿。算算年纪烟雨比铭如大几个月,我就全明白了。” 霍子彥也明白了。真是一个狗血的故事。难怪许怀民在生气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原来这么多年他都在替别人养孩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现在包括他,可许烟雨自己却不知道。 “那您打算怎么办,要认回这个女儿吗?” “暂时不会,我得顾忌铭如。同样是我的女儿,铭如到底养在我身边,我和她的感情也更深一些。这是人之常情。至于烟雨她现在过得不错,我也不想过多打扰她的生活。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两个都是我的女儿,你娶哪一个我都没意见。目前看来你更喜欢烟雨,但也请你一定处理好和铭如的关系,不要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指的是计铭如割脉自杀的事情。霍子彥虽不喜欢她,对她的自杀也抱有一丝愧疚。如何处理和计铭如的关系,确实是目前摆在他面前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但有件事情他更感兴趣:“关于我和铭如的关系,以前我从没向您打听过,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您能跟我说说我们从前的事情吗?我跟铭如真的恋爱过?” 听到这话计正笑了:“这个你问我我还真答不上来。女儿虽然是我的,但不在家的时候她干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年轻人谈恋爱的事情也不会跟我一个老头子说。不过铭如喜欢你倒是真的,小的时候第一次领她去你家坐客,回来的时候她就跟她妈说,说她喜欢你。那时候她才多大,不知道有没有五岁。至于长大后的事情,我因为忙于生意也没空管她,都是她妈妈管得更多一些。” 计正的回答没有破绽,霍子彥也没过多纠结。两个人又喝了会儿茶他便起身告辞。走出计正办公室的时候,霍子彥心里默默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许烟雨。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许怀民可能还没完全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方便参与其中,还是交由他们自己处理得好。许烟雨是个成年人,即便这事有点难以接受,时间长了她总能接受。 或许就这么一直瞒着她也不错,计家不是什么善茬,撇开计正不说,他老婆莫菁菁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还有计铭如,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有自己夹杂其中。许烟雨回计家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维持现状来得好。 他上车的时候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到四点,突然就有点想见小哲,于是将车在路上调了个头,直接去到他幼儿园接他下学。 他到的时候正赶上幼儿园放学,连家派来接小莹的阿姨也在门口等着。霍子彥和她打了招呼后便让她先回去,准备接上两个孩子一起去吃饭。 孩子们一个个穿戴整齐由老师领着往门口走,霍子彥则在人群里寻找许烟雨的身影。看了一圈没发现她,也没见着许烟雨的母亲。他正准备掏出手机给许烟雨打个电话,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路对面的大树旁。 那是一个女人,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打扮略普通。这样的人霍子彥本不会注意,但一看到她那张脸,霍子彥却觉得有些面熟。 他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前一阵子的一件事情。在市中心的某家商场前面,计烟雨曾和这个女人发生过争执。当时若不是他的介入,搞不好许烟雨会挨她的打。他后来还调查过这个女人的背景,当时是为了许烟雨。 想到这里霍子彥微微皱眉,这女人来这里做什么,也来接孩子?   ☆、67|3.20| 霍子彥的电话就没打成。 他的目光在那个女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又落到了别处。街道的一头一辆白色轿车开了过来,原本似乎准备往这里拐,但却突然变了方向,竟停在了那个女人面前。 驾驶座的门打开,许烟雨从里面钻出来,走到那女人面前,两个便攀谈了起来。 不远处的霍子彥一直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因为离得远他看不清这两人说了什么,但看表情似乎交谈还算愉快,不像上次那样剑拔驽张。看着这两人愉快地交谈,霍子彥不由皱起眉头。 几分钟后许烟雨和那女人交谈完毕,直接穿过马路往幼儿园走。霍子彥的眼神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直到对方发现自己的身影。 许烟雨看到霍子彥的时候吃了一惊,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有点尴尬。就在这时小哲和小莹并排走了出来,两人一见他们两个都兴奋起来。小哲直接冲向霍子彥,像个男人般冲他打了招呼。小莹则来缠许烟雨,张嘴就问:“小哲妈妈,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吗?我表舅舅请客哦。” 她还真会慷他人之慨,霍子彥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已经拍板定了下来。不过这个提议霍子彥没意见,小哲也没意见,剩下的许烟雨则是有意见也没用。于是她把自己的车开到附近的付费停车场,随后上了霍子彥的车。 当着孩子的面霍子彥没问刚才的事情,一行人在车上热闹地讨论去吃什么。基本上两个孩子的意见总是相左,小莹爱吃辣,跟她的性格一样热情似火。小哲则更喜欢清淡的,味道鲜美又原汁原味的才对他胃口。 两个人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小莹妥协:“好啦好啦,许哲你不要生气,就听你的好了。” 许烟雨就笑了,转头冲儿子道:“你让一回小莹又怎么样,男子汉要大方一点,怎么能跟女生争呢。” “可是妈妈,吃辣的我会不舒服,吃清淡的她不会难受的。” 这话噎得许烟雨回答不上来,霍子彥就在旁边做了决定:“就听小哲的,反正我们小莹愿意就行。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谁先动情谁就输。谁让小莹就喜欢你儿子呢,只能委屈她自己了。” 这话像是在说两个孩子,可又似乎在说他们。许烟雨怕他再说下去会让孩子们听出弦外之音,于是立马附和他的意见,一行人最终挑了家苏浙菜馆就餐。 孩子们胃口总是不大,吃了一会儿就离席,在包厢的沙发里玩霍子彥手机上的游戏。餐桌边只有两个成年人还坐在那里,边吃边聊。 霍子彥便想起了那个女人:“刚才我见你碰到个朋友,是幼儿园小朋友的家长?” 许烟雨舀了勺银鱼炖蛋放碗里,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哦不是,就是个朋友。” 在幼儿园门前碰到lerasa也让她很意外,所以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说实话她心里有点紧张,生怕这个朋友改变主意又要把孩子要回去。以前她觉得孩子跟着生母最好,可自从看了lerasa的处境后,她改变了想法。 小哲是个敏感的孩子,过多的变换环境对她不好。更何况宋家的情况不算太好,由富入俭,不管是lerasa还是她的父母,心理上肯定有落差。带着这样的情绪生活的人,对突然到来的孩子会是怎样的态度?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累赘,如果嫌弃他又该怎么办?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就下定决心收养小哲。 好在lerasa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一见她便主动解释:“正好路过这里,听你说起过小哲读的幼儿园,就想来看看。我没别的意思,我养不活他也没信心养,我不会和你争的。” 听到这话许烟雨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小哲成了她的寄托和安慰,她早已离不开这孩子。 她抬头去看玩得正高兴的小哲,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然后她才注意到霍子彥也在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难以猜测。 “怎么了?”她问对方。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那个女的,上次我给了她的资料,你们现在合好如初了?” 被他一提醒许烟雨就想起了往事。上次她和lerasa在街头争执,还是霍子彥出手帮的忙。后来他给自己lerasa的住址,两人才能把话说开。 说起来,还是他的功劳。 她便笑笑道:“从前是有点误会。不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们现在又是好朋友了。” “你们认识很多年,中学时代的朋友?” “不,在法国的时候认识的。” 说出这句话后许烟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捂住嘴巴。可是已经迟了,霍子彥肯定听到了,自己再掩饰反而弄巧成拙。她偷偷打量对方的表情,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默默在心里拍了拍胸口。 或许霍子彥没往歪处想。她现在只能这么祈祷。 可霍子彥这样的人怎么会错过这么有用的信息。一个跟许烟雨在法国时代就认识的女人,显然会知道很多内幕。霍子彥立马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lerasa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霍子彥盯上。她这段时间春风得意,过得尤为高兴。计铭如真如她料想的那样,和许烟雨霍子彥两人间有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她如今捏着这个把柄,对方就不敢对自己怎么样,非但不能翻脸,还得客客气气地哄着她。 自从她去找了计铭如,悄悄暗示过她之后,她在公司的待遇立马水涨船开。先是工资涨到了每个月一万,还多了各种补贴。上司对她也客气许多,有时候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计铭如安排的。而她越这样做,证明她掌握的秘密越是重要。lerasa深信自己很快就能过回原来美好的生活。 而被她咬住不放的计铭如显然日子并不好过。她完全没料到lerasa竟是第二个黎夕,本以为能轻易控制对方,没想到反过来倒让对方控制住了。 她接近lerasa的目的很简单,一开始只想挖些许烟雨从前的丑事。没成想这女人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在法国这种花花世界竟是洁身自好,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 lerasa给不了她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就只能当个眼线而已。可她没料到这眼线野心勃勃,竟是把她当成了提款机。 她清楚记得那天lerasa来她家找她时的情景。她就这么往门口一站,也不说要进来,被夜风吹过的脸显得有些僵硬,连笑容都看起来让人反胃。 当她问她来干什么时,lerasa的笑意瞬间加深了几分:“计小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我的工作还有上升空间没有?” “深更半夜你跑来就为问这个?” “是,有点急,你也知道我缺钱,工资自然越多越好。” 因为背光,计铭如看不太清lerasa的眼神。但直觉告诉她这女人一定掌握了什么。于是她说了一句令自己后悔不已的话:“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话一出,lerasa立马兴奋起来:“我知道得可不少,你也知道我跟许烟雨的关系。计小姐,其实给我涨点工资对你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就当救济穷人做好事。你放心,我这人最好打发,有钱就行。拿了钱我就闭嘴,我什么都不会跟人说的。” “姓宋的,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请求。计小姐你也不希望你的未婚夫被别人抢走吧。说起来我前不久还见过霍先生。就在市中心的广场前,当时我跟许烟雨吵了几句,他就上前来帮忙。当时我还想,许烟雨这小妞运气不错啊,找了这么帅个男人来当帮手。后来我才想起来,这男的我以前就见过。就在法国的时候,那时候我跟许烟雨关系好,她跟我讲过她前男友的事情,我这一想就……” “够了!”计铭如压低声音喝了一句,气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她本以为自己织了一张完美的大网,牢牢地将霍子彥网在其中。可自打许烟雨回来后,这张网上的破洞越来越多,多得她都快承受不了了。 再这么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这个姓宋的女人着实可恶,和当初的黎夕一模一样。那一刻计铭如真希望她也能像黎夕一样,一夜之间彻底消失,死得透透的才好。 可巧合不会发生第二次,lerasa活得好好的,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晃荡,就像是一种提醒。为了堵住她的嘴,计铭如不得不给她加了工资,又跟她部门里的主管打招呼,让人家多多关照她。 但她知道这不会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一旦lerasa尝到这种滋味,她的胃口就会越来越大。就像吸毒的人会上瘾一样,对金钱的渴望会让她越来越疯狂。 必须在那之前就想办法解决掉她!计铭如站在二楼的走廊里想着这个事情,眼里露出了凶狠的光来。一抬头却意外发现父亲就站在不远处,正严肃地盯着她看。 那眼神令她心慌。   ☆、68|3.20|家 计铭如有点怕父亲。 从小父亲对她的关注就不多。他生意太忙,经常不着家。偶尔回家来也更关心弟弟。毕竟他是个传统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儿子才是继承家业的那一个。至于女儿,结婚的时候给一笔丰厚的嫁妆就可以了。 在外人看来计铭如简直就是个人生赢家,但面对父亲的时候她总是没底气。说到底她将来过得好与不好,跟父亲的大方程度有很大的关系。她不敢得罪他,父亲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日里两人虽谈不上多亲密,父女亲情还是有的。 但今天看到父亲的眼神时,计铭如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走上前去,挤出一丝笑容道:“爸,你还没睡吗?” “现在睡还太早。你呢,这么晚还有朋友来家里找你?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计铭如深吸一口气,开始撒谎:“不是朋友是公司里的人,有点事情和我说。说完就回去了。” 计正一双毒辣的眼睛在女儿身上来回巡视,似乎看出了她在说谎,却并不戳穿,而是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最近你在公司怎么样,干得还顺手?” “还行。”其实是不怎么行。计铭如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从小享受惯了也吃不起苦。让她吃喝玩乐花钱那是一等一的拿手。让她绞尽脑汁赚钱实在是有些为难她。 外面一些财经杂志还把她吹捧为新一代的女强人,实际上她就是个绣花枕头,不过是仗着家里的背景被人吹捧着罢了。 计正也知道女儿不擅长这些,却依旧给她机会锻炼。说到底他也是希望女儿能培养点能力。虽然家业总要传到儿子手里,但女儿以后嫁进霍家,也可以帮帮霍子彥。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似乎倒没有这个必要了。 “公司的事情你多留留神,虽说你弟弟是个能干的,可以后总要姐弟相互扶持才好。你要多帮帮他,一笔写不出两个计字来。” 计铭如能说什么,虽然恨弟弟占了大部分家产,可却不敢跟父亲犟嘴,只能顺从地不停点头,挑些他喜欢听的话哄着他。 计正今天似乎有点兴致,跟女儿聊了会公司的事情后并不急着走,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还让人给他们俩各上一杯咖啡。 计铭如觉得父亲肯定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便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本以为父亲要细谈公司的发展和她的工作表现,却不料父亲喝了口咖啡后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她的私生活来:“你最近跟子彥怎么样了?这婚本来说去年就要订的,结果拖到现在也没消息,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我们没吵架。” 这倒是大实话。她倒也想跟霍子彥吵,可人家理她呢?她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到他了,这男人哪里还是她的男朋友,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甚至觉得霍子彥已经和她断了,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还抱有幻想罢了。 一向沉稳不苟言笑的父亲在听了她的回答后,竟微微叹了口气:“铭如啊,有时候做人不要太执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明白吗?” “爸爸,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你要真的明白不会到现在还对子彥存有幻想。其实你也知道他心里没你,不然怎么会一直拖着不订婚。你们并不缺钱年纪也正合适,迟迟不结婚无非就是因为缺乏感情。你这样的条件可以找到和子彥相匹敌的男人,又何必非他不可?” 这话母亲也曾劝过她无数次,但父亲这么劝计铭如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何尝不知道放手会活得更轻松。可想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眼看就要到手了,她如何肯放下。哪怕是为争一口气! 她那些好朋友,包括杨颖真在内,可都瞪大眼睛看着呢。若最后她得不到霍子彥,从今以后在这个圈子里也就再抬不起头了。 她无法忍受另人的白眼和异样的眼光,想像一下那些人私底下会怎么说,她就恨得几乎要疯掉。更何况霍子彥那么优秀,又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爱了这么多年,感情早已深入血液和骨髓之中,她真的做不到。 “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真的不行。而且和霍家联姻也是你一直以来希望的,我跟子彥结婚对计家也有好处,你应该帮帮我。” “这种事情我怎么帮?如果子彥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我当然有的是办法。可问题是霍家那样的家世摆在那里,他不需要去求任何人,有时候还要我们反过去求他。这样的人威逼利诱通通不奏效,你又没办法笼络住他的心,除了放弃还能有第二条路?” 计铭如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大像她的父亲会说出来的话。一直以为父亲都是个很坚持的人,他想要做到的事情,哪怕明知不可为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她和霍子彥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努力一下或许还有希望。可他却这么痛快放弃了,甚至反过来劝自己。这未免太反常了。 “爸,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放弃?如果我嫁不进霍家,你要怎么向他们交代。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搞不好计家都会垮掉,你没想过后果吗?” 计正眼神一凌,露出几分凶光来。在这个家里,他和女儿之间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连妻子和儿子都不知道。平时他们尽量不谈起那些人,但一旦说起,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是敬畏还是害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面对女儿的逼问,他依旧泰然自若:“这个你不用担心。计家也不是谁都能搞垮的。更何况计家也不必听他们摆布,我们之前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是合作关系。你要记住这一点,不用太谨小慎微。” 计铭如抿唇不语,没有再继续争辩。但她知道真实情况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计家确实还在父亲手里,但他并不是计氏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他在和一群魔鬼做着交易,与虎谋皮哪是那么容易脱身的。将她嫁进霍家与其说是两家联姻,不如说是那些人想借计家这块跳板进而控制霍家。 霍家这块蛋糕实在太大,没有人能抗拒得了它的魅力。哪怕只切下一小块来,也足够那些人兴奋到颤抖。若他们知道自己和霍子彥的婚事吹了,能善罢甘休?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计铭如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父亲一定有事情瞒着她。他劝自己离开霍子彥,却不担心那股势力会就此为难计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自信? 计铭如并不是一蠢到底的女人,做生意虽然不行,猜八卦却有点天分。她很快就想到了许烟雨身上。 父亲肯定知道霍子彥和许烟雨的事情,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许烟雨和他有某种关系。或许这种关系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操控这个女人,达到和把自己嫁进霍家一样的目的。 那会是什么关系呢? 想到从小自己和许烟雨过于相似的长相,计铭如两眼放光,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难道说…… 揣着这个想法的计铭如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敲母亲的房门,将睡眼朦胧的她从床上拎起来。 莫菁菁这些年已经不怎么跟丈夫同房了。因为计正有神经衰弱,常年高度的紧张让他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以至于身边不能有人。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他们夫妻感情失和,早已没了当年的情谊。 莫菁菁揉着眼睛怒视着女儿,显然有些不高兴。但计铭如并不在意,挤进房间就把母亲往床沿边摁。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大清早的……” “妈,你小声点,先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莫菁菁一脸迷惑。计铭如则是直接了当:“妈我问你,我爸这些年在外面有女人吗?” “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当着女儿的面,莫菁菁也不好意思多提这个。 “到底有没有?” “有当然是有的。男人嘛逢场做戏少不了。怎么,你担心以后子彥也这样?” “不是,跟他没有关系。妈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许烟雨的女人吗,就是跟我长得很像跟子彥交往很密切的那一个。” “哦记得,怎么了?” “她和我年纪差不多。你想想当年你和爸刚结婚或是结婚前,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 莫菁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你是说………你怀疑那个姓许的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是,要不我和她怎么会长这么像。” “那不是因为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微调整嘛。” “可我做手术前和她也很像。如果不是本来就有七八分像,我再怎么做手术又怎么可能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这话有道理,莫菁菁也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犹豫着道:“当年我跟你父亲好的时候,我是有听说他有过一个前女友。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一直以为……” 计铭如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69|3.20| 最近一段时间,许烟雨总碰不到黎辰。 如今工作室虽归她管,但黎辰却是实际的大老板。有些经营上的事情她需要不定期地和他做沟通。但她总找不到黎辰。 打他电话不接,甚至经常关机。去他家吧他也总不在,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公司里也就她跟黎辰走得近,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得到他。 这让许烟雨十分郁闷,有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一些决策黎辰没有拍板她就不能擅做主张,只能暂时搁置着,白白看着金钱损失。 对如今的许烟雨来说,钱是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减少损失,某天下班时许烟雨下了狠心,直接开车去了黎辰家的小区,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想要直接将他堵在门口。 黎辰这一年来也赚了不少,他卖了原来的房子又在更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买了套更大的公寓。一个人住着三居室,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从前他还来工作室的时候,范萱他们几个也总跟他打趣,让他趁着条件好赶紧找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黎辰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许烟雨的身上。许烟雨知道他喜欢自己,可她只想和对方做朋友,所以丝毫不敢回应他的感情。 难道说因为她的拒绝,黎辰决定从此不再见她? 许烟雨坐在车里,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免有些着急。抬头看五楼黎辰家的窗户,一点灯光也没有,显然他没回来。他如今干什么工作许烟雨一无所知,除了这个地址和他的手机号,她发现自己竟完全不了解他。 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想到这里,许烟雨情绪有点默然,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刚解锁屏幕,她便看见不远处的大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看身形那应该是两个男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借着路灯光,许烟雨看清了这两人的长相。那个高的她并不认识,只觉得五官立体很是帅气。至于那个矮的她则再熟悉不过,就是她这些天来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个人。 看到黎辰回来许烟雨本能地就想去拉车门。但手在放到把手的那一刻她却停了下来。因为这两个男人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高个子从后面搂住黎辰的腰,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如果撇开性别因素的话,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情侣。 许烟雨简直懵了。她从不知道黎辰会跟男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这一点儿也不像是兄弟情啊。 那一刻她犹豫了,觉得自己像是窥探到了别人的*。她默默把头低下,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可慌乱中她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手机屏幕,车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机光直接打在她脸上,吸引了车外的黎辰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往车里一看,便看许烟雨尴尬地坐在那里,头低得都快碰到手机屏幕了。 那一刻黎辰也相当尴尬。他看一眼身边将自己搂得紧紧的谭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烟雨。这是他曾经的同学,也是他曾喜欢过的人。她见到过自己寻死的样子,也听过自己的表白,还知道他生活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许烟雨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而现在她竟发现了他的秘密。 黎辰简直无语。 谭昊感觉怀里的人身体一僵,便低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黎辰想了想,决定像个男人一样去解决这个问题。他摸出钥匙递给谭昊,冲他道,“你先上去,我碰到个朋友,聊几句就上来。” “男的女的?”谭昊笑得有点灿烂。 “女的。” “女的?唉,男的女的我都担心。行,你赶紧聊吧,聊完就上来,不许待太久。” 说完他在黎辰脸上轻轻吻了下,拿着钥匙欢快地上了楼。看着谭昊远去的背影,黎辰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只是跟朋友去喝个酒,到最后却被谭昊拐了去。 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已记不大清,酒精侵蚀了他的大脑,那一段记忆便被抹去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他和谭昊睡在一张床上,两人都未着寸缕。看着那凌乱的床单和被子,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那一刻黎辰简直想死,他胡乱套了件衣服跑去厨房拿了把刀过来,想把谭昊一刀宰了。但对方身手太好,空手夺白刃卸了他的武器,还把他重新压回了床上。 然后他跟他讲述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你那什么酒肉朋友,不是好东西,就想把你骗进包厢占便宜。我是好心撞见了救你,你别不识好歹。” “你放x!”黎辰气得大骂。救人会救到自己床上吗?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现在的结果跟昨晚有分别吗? 谭昊却说有:“是你主动勾引得我。” 黎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都是喜欢女人的。从学生时代起就喜欢许烟雨,后来还喜欢过初恋女友,他从未对任何男性产生过男女之情。这个姓谭的显然是个王八蛋。 可谭昊是霍子彥的人,早将他那一套精明的做事手法学了个五六成。他见黎辰不信便拿出手机,将昨晚拍下的内容播给对方看。 那画面黎辰终身难忘。谭昊说的竟是真的,主动的那个人确实是他。这就像晴天一道雷,差点没把他劈死。为什么他突然成了弯的,他明明是个直男啊。 身为直男的黎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直到谭昊提醒他:“你昨晚喝酒的时候没觉得不对?” 会有什么不对?黎辰仔细回忆那些场景,和朋友两人去酒吧喝酒,那是他新公司的同事,平时对他十分照顾。喝酒的时候两人都很放松,边喝边聊气氛很好。只是后来他似乎醉得有些厉害,朋友便扶他去洗手间吐。本以为吐了之后能好些,可他却越来越醉,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竟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谭昊抬手敲敲他的脑门:“傻小子,你让人酒里下了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下药。黎辰竟有些松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弯掉。可下一秒他却又不安起来。因为谭昊的身体已然压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床上不得动弹。他充满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昨晚是因为药物作用,作不得数。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你得搞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黎辰已不愿再去想。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一个现实,不管他是弯的还是直的,他对男人是有反应的。更要命的是,他竟对谭昊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以至于两人现在就跟一般情侣没什么两样,同进同出如胶似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谭昊很难有所保留。尽管知道他为霍子彥做事,可他依旧无条件地相信他,并且把自己隐藏的秘密通通告诉了他。 于是乎许烟雨曾经和霍子彥恋爱过的事情,通过谭昊的嘴巴,传进了霍子彥的耳朵里。 黎辰觉得自己无颜见曾经的好友。 许烟雨对这一切还茫然无知。她只知道黎辰伸手敲她玻璃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放下了车窗,努力平静情绪面对对方。 黎辰问:“我能上车来吗?” “好。” 于是黎辰上了副驾驶,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在斟酌该怎么开口,就在这时许烟雨抢在前面道:“我最近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找你谈,可一直找不到你,所以才来你来。我不是有意想窥探你的*。对不起,你放心,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要说没看到肯定不现实,还不如老实承认外加保证来得可信。她的人品黎辰也清楚,不是那种会出去胡乱八卦的人。他应该相信自己能守口如瓶。 没想到黎辰却很大方,摇头笑道:“没关系,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感情这个事情真的很难说,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烟雨你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当然不会。每个人都选择爱人的权力,别人无权干涉,也不能说三道四。你不要理会别人的看法,尊重自己尊重你的另一半才最重要。” “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你从前就很善良,能交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我真希望这世上的人都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不要将我们这种人当成异类,平常人对待就好。” “现在可能还不行,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情况总会越来越好。” “谢谢你烟雨。” 黎辰转头来看她,目光变得很是柔和。许烟雨打亮了车里的灯,也冲对方露出真诚的笑意。能这样化解尴尬真是太好了,本以为她和黎辰从此便做不成朋友了。 想起楼上还有人等着黎辰,她便想走人:“工作的事情改天再谈,你有朋友在我就先走了。” “先别忙。”黎辰却叫住了她,“烟雨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对感情的理解也比一般人透彻。但我不明白你自己遇到感情的事情时怎么却变得迟钝起来。” “什么意思?” “不管你爱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真正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你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不要再逃避了。我想霍子彥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许烟雨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70|3.20发|表 晚上八点多,许烟雨还一个人沿着滨江大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围满是谈恋爱的情侣,两个两个抱在一起,忘情地吻着。往前走几步一抬头,竟还看到一对男子,不顾旁人的眼光搂在一起激情地拥吻着。 许烟雨忍不住想笑,却又突然想起黎辰来,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想到黎辰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都不敢回家。 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永远不要让霍子彥找到才好。做梦也不会想到,中学时代的黎辰竟曾拍下过她和霍子彥的一张合照。 江边一阵冷风吹来,许烟雨缩缩脖子,停在了围栏边。因为心情过于低落,繁华的夜景看起来也索然无味。她忍不住把头埋进了手臂里,想要理清自己此刻的思绪。 可越是想越是杂乱,黎辰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不肯消散:“我那时候挺喜欢你的,有一次逛街看到你跟你男朋友走在一起,就偷偷拍了张照片。这照片我一直保存到现在。” 许烟雨当时头脑瞬间空白,竟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怎么知道那女生就是我?”毕竟这世上还有个和她长得一样的男人。 她想自己一定是撒谎撒得久了,竟把谎言当成真实,真以为霍子彥曾和计铭如在一起过了。事实上那个女生肯定是她无疑。 黎辰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你的样子我会看错吗?而且你还背着书包,那一定就是你。” 那当然是她,亲密无间的少年时光,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霍子彥冷情冷性,可恋爱起来尤为贴心,总让许烟雨甜蜜不已。那真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可她偏偏要将这段时光彻底掩埋起来,真是既残忍又无奈。 抬起头来的时候,夜色似乎又更浓了一些,许烟雨依旧不敢回家,手机在包里调成了静音模式,生怕某人会打来追问的电话。 来这里前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跟同事聚餐要晚点回家,然后就一个人在这里游荡。本来是想吹吹海风上头脑清醒一点,以便想出更好的对策来。可目前看来她的心反而更乱了。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两眼,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这个结果令她意外。本以为霍子彥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后,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对质,可他竟是没有。是太沉得住气还是毫不在意?许烟雨想不明白。 她就这么在外面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最后实在不能拖了,才在午夜时分开车回家。到家后所有人都睡了,她轻手轻脚进了房间冲了个澡,换了睡衣躺床上后却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很快就烧了起来。 她找出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一,难怪人难受得厉害,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拆散了一般。这个时间点去医院也不合适,她翻出退烧药来吃了两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不可避免地见到了霍子彥,都是从前的一些往事。两人依偎在一起看同一本书,她把吃了一口的棉花糖塞霍子彥嘴里,一用力整个糊在他脸上。还有心血来潮一起做饭,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梦里全是甜蜜的瞬间。 她忍不住轻轻叫着霍子彥的名字,真希望他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她不知道的是,霍子彥此刻的心情比她更为复杂。谭昊搞定黎辰问出他和许烟雨的往事这个事情,他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 刚看到照片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因为自从六年前车祸醒来后,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给他灌输一个事实:他的女朋友是计铭如。 谎话说多了也会成为事实。他心里或多或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以至于在追求许烟雨的时候偶尔也会迷茫,不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而现在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反倒让人想要细细品味。照片里的许烟雨看上去那么年轻漂亮,和计铭如完全是不同气质不同的风格。和他相册里仅有的那几张照片一模一样。那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寻的女人,鲜活地出现在了影像里。 谭昊还在那里向他做汇报:“黎辰说了,这个人就是许烟雨。” “他肯定?” “他肯定。他和许烟雨是同桌,他说自己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书包就是许烟雨高中时一直背的那个,还有那身衣服他也见她穿过。少爷如果不相信,我把黎辰叫来您亲自问。” “不用了。”他当然相信。原来他的直觉都是对的,记忆会遗忘感情却不会,他对许烟雨从来没有变过。 他收起照片去看谭昊,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你对那个姓黎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要为了向我交差牺牲自己的感情。” “我是真心的。”谭昊说着笑了,“我确实挺喜欢他,不然那天看他被人扶进包厢,我不会上前去帮忙。我的感情已经定了,老大你的感情也该赶紧搞定了。别太落后了。” 霍子彥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是该搞定了,许烟雨这个小女人瞒了他这么久,也该当着她面揭开这层窗户纸了。 但在去找许烟雨“算账”前,霍子彥想先见一见另一个人。 大约黄昏时分,霍子彥拿着之前调查到了地址,来到了一片破败的旧居民楼。正值下班高峰,各式各样的人骑着电瓶车在小区里胡乱穿梭,每次开过霍子彥的车时都会停下来瞧两眼。 他们这样的地方几乎不会见到这么高级的车,尽管霍子彥已经选择低调,开了一辆手下人的宝马过来。 他来之里是为了找了个叫宋嘉玲的女人。她是许烟雨在法国时的好友,两人曾经一度闹到不和,如今又再次成为朋友。 在看到照片之后,霍子彥就很想来见见这个宋嘉玲,向她打听一点关于许烟雨在法国的事情。一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隐瞒一段过去,她这么做总有原因。霍子彥希望在见许烟雨之前,先把这个原因找出来。 lerasa最近的日子挺好过,每天上班都很轻松,也不用加班,五点一过就收拾东西走人。因为赚得多花钱也爽快,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卤菜馆切了两斤熟菜,准备晚上给父母加餐。 在走到自己家楼下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霍子彥的车。出地好奇她停下脚步朝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就见车门打开,挺拔俊朗的霍子彥从车上下来时,lerasa觉得心脏瞬间漏跳了几拍。 这男人近看竟如此迷人,简直让人神魂颠倒。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计铭如会费尽心机想要得到他,如果放在从前的话,lerasa都忍不住想要“勾引”他。 许烟雨怎么这么好命,居然被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爱着,还曾有过他的孩子,简直让人嫉妒到了极致。 lerasa盯着霍子彥胸前的衬衣看个不停,想像着那层布料下包裹的会是怎样一幅让人喷血的画面。谁说女人不好色,很多时候女人只是找不到让她们大发色心的极品男人罢了。 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这样的男人,哪怕不恋爱只是睡一晚,都能成为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许烟雨就睡过这男的! 霍子彥自动忽略了对方脸上过于露骨的表情,上前一步客气而疏离道:“宋小姐是吗?” “是,是我。” “我姓霍,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霍子彥的声音带了点金属质感,却又十分干净,听着让人心神陶醉。lerasa不禁回忆起当初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情景,虽然是为了阻止她打许烟雨,可那手指的触感在这一刹那竟被清晰地回忆了起来。 这个男人很有魔力,饶是lerasa阅男无数,也很难把持住。听霍子彥说要跟她聊聊,她立马热情地邀请对方:“我家就在楼上,不如上去坐下慢慢聊?” “不用。”霍子彥直接拒绝,“不想打扰太多,我们就去那边聊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lerasa顺着霍子彥修长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是小区里的一条小弄堂。其实就是两栋居民楼之间的间隙,只是比较大,并排走两个人没问题。 于是她点头道:“好。” 霍子彥做了个“请”的手势,lerasa只能打消两人并肩走的目的,在前面领路。霍子彥则一直保持大概两米的距离,跟在她的后面。 两人在夹缝里站定后,霍子彥依旧保持着那个距离,一双眼睛在lerasa的面上扫过,对方不自觉地就打了一个激灵。 不知怎么的,lerasa觉得刚才的目光有些渗人,像是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从她脸上割过一般。她立马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好惹。 好在霍子彥很快收起戾气,又变成刚才那副冷淡的模样。lerasa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男人还是这样来得比较顺眼。 就在她放松的那一刻,霍子彥开口道:“我知道你跟许烟雨是朋友,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她在法国的那段日子,我想听一听。” 那一刻lerasa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无数关于霍子彥的事情一一浮出水面。   ☆、71|3.20| lerasa想不好该怎么回答。 这个姓霍的男人显然很在意许烟雨。这多少令人不愉快。更何况她和计铭如之间是有无形的约定的。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默认了对方是自己的盟友。如果她现在把许烟雨的事情说出来,尤其是她怀孕又流产的事情,很难想像霍子彥会是什么反应。 许烟雨这样的女人太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了,尤其这男人还深爱着她。若听说她曾为自己流过产,只怕从此便会爱得更加死心塌地。 意识到这一点的lerasa有些不悦。她当初之所以跟计铭如合作,无非就是“嫉妒”二字在作祟。她羡慕许烟雨如今的生活,眼红她取得的成就。好不容易靠着出卖她改善了一点自己的境遇,转眼间她身边又多了个深情多金的男人。真是让人气不过。 她阻止不了这个男人喜欢许烟雨,但至少不必在后面再推一把。她对帮助昔日旧友可没什么兴趣。 于是她故作轻松道:“烟雨在法国就是念书啊。你也知道她学设计的,这样的女生通常很有灵气,所以那时候学校里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她总是很忙。”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品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似乎在隐隐暗示许烟雨在法国的时候私生活有些混乱。事实上那时候追求她的法国佬是不少,但她总是礼貌地笑着回绝人家。到最后学校里甚至还有了一点关于她的小小传说,大家都说她是个挺冷傲的东方美人。 但霍子彥没那么好糊弄,听到这话他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又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你指的别的是什么?” “任何事情。比如说她有和你提起过我吗?” lerasa本能地就要回答“没有”。但她还没开口,霍子彥又上前一步,离她不过一米的距离。然后她就听到对方用更富磁性的声音低沉地提醒她:“麻烦你好好想想,谢谢。” 这男人的声音有种魔力,原本意志坚定准备坑好友到底的lerasa竟不受控制地犹豫起来。她心里产生了一股内疚感,仿佛欺骗这么出色的男人是一件极其不该的事情。 她的内心有两股势力正在进行着博弈,起先还是邪恶的一方占上风,但渐渐的霍子彥清冷的声音在心头一遍遍地响起,她就有些头脑发晕,内心深处本能的想要迎合他的本意逐渐压倒了一切。以至于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前,嘴竟不听话的自行开口了:“是,她有提起过你。” “都说过些什么?” 好像大堤溃了一个口子,那句话说出后lerasa竟也没了顾虑,再开口时反倒比之前顺畅许多:“她说你是她的初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你们好像分手了。具体怎么分的我不清楚,她也没说。反正那段时间她挺消沉的,总打你电话可一直打不通,找不到你。我看得出她那时候心情不好。” 尽管猜到这里面有问题,但亲口听相关的人说出来,霍子彥还是觉得难受。明明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偏偏无意中被他给伤着了。 那时候许烟雨找不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车祸过后失去记忆导致的。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医院,与外界没有丝毫联系。他对自己过往的一切都来自别人的转述,就像一个没有想法的玩偶,别人给他灌输什么他就接受什么。 计铭如也就是那时候被突然塞进来的。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他那亲爱的老妈,再无第二个人。想到这里他轻轻抿唇,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 可饶是这样看在lerasa的眼里依旧是性感而燎人的,她甚至控制不住想要上前去亲吻对方的双唇,好好感受一样极品男人的吻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但霍子彥岂是那种能让她轻易占便宜的人,一发现她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目光,他立马后退一步,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冷意。 lerasa被那眼神一吓,本能地停下了脚步。随即她脸颊发烧,竟不好意思起来。她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小女生心态了。从前在法国玩得太疯,任何男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一个玩物,包括小哲的亲生父亲。可唯有这个男人,令她尝到了久违的羞涩感。 就像是为了讨好霍子彥,lerasa又搜肠刮肚想了不少事情来说:“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我想应该是你的。可怀到四个月的时候流产了。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很长时间她都没有恢复过来。那时候我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慢慢的她才走出阴影。” lerasa本意是为自己挣点印象分,但霍子彥显然只注意到了前半段。许烟雨曾怀过他的孩子,这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是哪一次,就是他梦境里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发生的那一次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活得有些荒唐。一个女人和他相爱多年,甚至有了他的孩子,而他却一无所知。还在这里被一堆最信任的亲人和朋友耍得团团转。 霍子彥心头涌起一股愤怒,突然伸出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墙缝慢慢往下淌。那触目的红色看得lerasa心惊不已,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夹缝外有居民走过,听到叫声便好奇地停下来往里看了看,只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女人一脸惊恐地站在他对面。 管闲事的人缩缩脖子,赶紧溜之大吉。 lerasa却很心疼霍子彥,上前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想要关心几句,对方却很不领情,直接抽回那手,再次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随后霍子彥又问:“那小哲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许烟雨亲生的?” 一说到这个lerasa立马清醒过来,再不敢胡说八道。要让霍子彥知道孩子是她的,搞不好这男人会把孩子塞回来。毕竟他看起来要跟许烟雨结婚的样子,他们总会有自己的孩子,带个别人的孩子在身边不大方便。 lerasa对小哲早没了母子之情,自然不愿意再接他回来。于是她迅速撒谎道:“这个我并不清楚,你得去问烟雨本人。” 说完她不敢再待在原地,转身从夹缝的另一头走了出去。边走心里边忐忑地想,也不知道许烟雨会不会坦白,自己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个城市一阵子,让他们找不着自己,以防哪一天真被人找上门来,强行要她抚养小哲。 她真的穷怕了,好不容易攒下点钱来,她绝对不要再被个奶孩子拖累一辈子。 霍子彥看着lerasa匆匆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手上的伤口还在那里不停地滴血,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许烟雨为什么要瞒他这么久? 他匆匆去到医院包扎了受伤的右手,然后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疾驰起来。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想要见许烟雨的念头,却一直被他极力地压制着。他需要冷静一下,他担心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会吓到对方。 车子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着,一直到到半夜时分他才停下来,靠在车边吹着夜风。然后他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摁下电话号码。时间有点晚,许烟雨应该睡了。 他本也该回去睡觉,可这会儿的他毫无睡意,便索性转身去了附近的酒吧,难得地醉了一回。醉了之后他就在包厢里和衣而睡,到早上酒醒之后才开车回家,洗澡刮胡子换衣服,收拾整齐后开车去许烟雨的公司找她。 去的路上他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免生性胆小的许烟雨被吓着。结果他去到之后打对方手机却是关机,上去直接找她又被告知她并没有来上班,而且公司里的人也打不通她的手机,打去她家里也没有接。 许烟雨像是突然失去了联系,成了一个半消失状态的人。 霍子彥转身便走,又去到她家找她。这个时间点小哲已经去了幼儿园,许母白慧则推着丈夫许怀民去了附近的公园散心。许烟雨一个人在家里蒙头睡觉,整个人依旧烧得难受。 霍子彥难得火爆了一回,将门敲得震天响。好在电梯出来就这么一户人家,他怎么敲也吵不到邻居。 但他成功地吵到了许烟雨。从早上母亲出门后家里的电话就总响,烦得她头痛欲裂。这会儿又来了神经病猛敲大门,简直是存心不让她好好养病。 许烟雨仅有的那点小脾气也冲了上来,一掀被子跳下床来,直接冲到门口呼啦一下开了大门,张嘴就骂:“敲什么敲,有……” 那个“病”字还在她嘴里没吐出来,一阵风便直接朝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她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双唇就被人蛮横地封住,随即整个人连连后退,一双有力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直接摁到了墙上。 狂风暴雨般的吻扑天盖地而来。   ☆、72|3.20| 许烟雨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霍子彥这哪里是在接吻,根本就是谋杀。她伸手去推对方胸膛,发现根本于事无补,非但没有推开,反而惹恼了对方。霍子彥直接伸手,将她两只手禁锢在了背后,随即一手捏住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依旧紧搂着她的身体。 到今天许烟雨才知道,这男人有多大的力量。他那一只手竟能将她整个人搂得无法动弹,捏着她手腕的力量更是巨大,疼得她想叫又叫不出来。 这个吻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好了,许烟雨丝毫不觉得享受,因为感冒鼻子不通,唯一用来呼吸的嘴巴还被封住,她很快便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最后竟整个人瘫倒在了霍子彥的怀里。 许烟雨暂时晕了过去。霍子彥一抬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直接抱回了房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来之前控制得很好,可一见到她却没忍住,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发泄自己这些年来的渴望和压抑。 看着躺在床上的许烟雨,霍子彥一时有些无奈。女人果然天生是柔弱的,只是略微用力过猛而已,她竟直接晕了过去。再看她那瘦弱的小身板,想像着宋嘉玲说她曾流产的事情,霍子彥的心就像被只手揪了一下。 原来她这些年竟过成了这样。 回忆第一次在公交车站台看到她的模样,一身白色的衬衣,下身是浅色的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张纸片差不多,仿佛风一吹就会跑。当时他就在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瘦弱。也许正是这份弱不禁风第一时间抓住了他的眼睛。 而后来两人每每有亲密接触,事后他总会想,她抱在怀里的时候真怕会折断,那脆弱的骨头薄而无力的肌肉,只消他轻轻一用力便能彻底毁掉。 而今天他真的差点毁了这个女人。 好在许烟雨只是暂时缺痒,一旦呼吸顺畅之后便很快醒了过来。霍子彥出去倒了杯水,进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微睁着眼睛在那里想事情了。 许烟雨确实在想事情,因为她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本来就在床上,醒来的时候竟还在同样的位置,那是不是证明刚才那个狂野霸道吻得她差点没命的霍子彥,其实只是出现在了梦里?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霍子彥端着水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静默片刻后走过来,把水往她面前一送。许烟雨无力抬头抚额,觉得噩梦瞬间变成了现实。 霍子彥却以为她是晕得起不来,于是好心弯下腰去扶起她,将水送到她唇边。许烟雨还真渴了,张嘴喝了几口,整个人立马恢复了一半精神。 但她一抬头看到霍子彥那张如阎王一般的俊脸后,精神又迅速萎靡了下去。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腹腓,头低得恨不得埋进被子里去。睡了一夜烧好像退了,可感冒症状并没有减轻,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尴尬地忍着不让鼻涕流出来。 后来她想,就该流出来的。搞得又脏又臭的,搞不好霍子彥一嫌弃就不要她了。 可想想霍子彥那时的举动,她又觉得这一招行不通。就在她努力吸鼻涕的时候,对方贴心地抽了两张纸,直接塞她手里。 许烟雨接过道了声“谢”,擦了两下鼻子后又尴尬得不知手该往哪里放。她真恨自己刚才的冲动,若知道是霍子彥,打死她也不会开门。 看着她青白不定的脸色,霍子彥有点想笑。片刻后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语气有点无奈:“你啊,到底想干什么?” “我病了。”许烟雨开始装可怜。 “活该。” “那你是来看笑话的?” “我在你们眼里,才是个真正的大笑话。” 许烟雨抬起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霍子彥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像个傻瓜一样。明明心里一直记着一个人,却被人骗着去接受另一个人。许烟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愚蠢?” “不是的,我没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你跟计……铭如,很相配。” “这世上的男女在一起难道看的不是是否相爱吗?相配,这又是什么鬼标准!” 霍子彥原本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蹿了上来,想要吻她的冲动再次冒头。偏偏许烟雨还不知死活,没看到他动怒的表情,低着头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见”:“如果只是恋爱,当然只要相爱就够了。可是结婚的话,光有爱情是不够的。两个人不相配是不能天长地久的。”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头顶像是多了片乌云。抬头一看发现霍子彥整个人已然扑了过来,竟将她瞬间压在了床上。 霍子彥咬牙切齿,声音透着浓浓的恨意:“所以你要用这该死的原因将我三振出局?如果不是黎辰,我到现在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别人骗我我都能接受,可你也跟他们一样,许烟雨,你对得起我吗?” 许烟雨觉得自己的手腕今天肯定废了,被这么轮番地摧残,回头非肿成大馒头不可。听到霍子彥说黎辰,她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黎辰会出卖我,那个手下是你故意派去勾引他的是不是?” “呵,他们是不是真心相爱你可以去问姓黎的。你以为谭昊是什么人,会为了替我做事牺牲到如此地步?许烟雨,连他们都比你勇敢。两个男人尚且可以冲破世俗在一起,而你就因为所谓的门第抛弃我,你是不是疯了?” “先放弃的人明明是你!”长期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怨恨终于涌上心头,许烟雨忍不住吼了出来,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对对方的控诉。 霍子彥猜到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只是宋嘉玲不知道。现在听许烟雨一说,他立马紧追不放:“我什么时候放弃过你?如果说这几年我不跟你联系,你也清楚是什么原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吗,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虽然我不清楚当时我为什么去机场,但直觉告诉我,我坐飞机一定是为了找你。车祸过后从前的事情都成了空白,我不是不想找你,只是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肯原谅我?” 霍子彥的声音慢慢地柔软下来,说话的时候嘴唇贴在许烟雨的脸颊上,轻轻地来回摩挲着。这简直比直接接吻来得更诱惑人心,两个人都因为这细微的接触身体产生了反应,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许烟雨尤其严重,一来是因为刺激,二来也是因为害怕。刚刚吼的那一下是发泄,可发泄过后她的勇气又瞬间流走,以至于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霍子彥。 她只能选择撇过头去,可霍子彥却亲上了瘾,就跟吸/毒似的,越来越深陷其中。他开始不满足于只是亲吻脸颊,而是在许烟雨的脖颈上来回游走。慢慢的他又向下探索,吻上了她的锁骨。 许烟雨穿着宽松的睡衣,里面什么也没有。这给了霍子彥极好的机会。他熟练地解下她胸前的扣子,开始大肆地进攻。 一直到霍子彥嘴含住了某个地方,许烟雨才回过神来。那瞬间她脸胀得通红,立马伸手去推对方的头。可霍子彥哪里是轻易推得开的,越推他的进攻越是猛烈,许烟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有了反应,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别、别这样……”许烟雨的声音里带了点哭声。 霍子彥却着迷不已,轻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你有什么可害羞的。” 可这话却让许烟雨更加想死。确实不是第一次,可也只是第二次而已。而且上一次是少不更事,年轻人一时冲动的结果。高考结束她即将远赴法国,两人回学校约会的时候一时激情难以自制,才会挑了体育馆里的一间杂物间,不顾一切地缠绵起来。 这些年每每想起那个画面,许烟雨都想掐死自己。也就是那一次她怀了孩子,却一直到在法国落角后才发现。也因为年轻不懂事不会照顾自己,那个孩子没能保住。 这是她心头最大的伤口,这会儿却夹杂在无边的情/欲里迅速地蔓延开来。她开始轻轻抽泣,为过去的荒唐哭,也为今天的处境哭泣。 霍子彥本沉浸其中,听到她的哭声后心有不忍,只能暂时抬起头来,轻抚着她的额发:“对不起,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许烟雨哭得更为大声。 霍子彥觉得那一刻她真像个孩子,那些成年人才做的事情似乎也干不下去了。于是他起身替许烟雨系好扣子,像哄孩子似的拍她脑袋:“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先打声招呼。” “还要有下次?” 霍子彥一把搂住她:“自然是要有的。” 许烟雨脸一红,觉得对方真是无赖得够可以。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摆脱他的“骚扰”时,就听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是父母回来了!许烟雨脸色一变,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73|72|3.20| 霍子彥却相当淡定。 趁着许烟雨还在那里发呆,他直接拉开衣柜挑衣服。已是春末时分,气温不低,他挑了件连衣裙出来,直接上来就扒许烟雨衣服。 “哎,你干嘛!”许烟雨又紧张在叫,但话刚出口就让人一把捂住嘴巴。 “不想让你爸妈进来参观,你就安静点。” 许烟雨感觉头都要炸了。外面父母已经回来了,说话的声音清晰地在客厅里响起。里面霍子彥正在给她脱衣服,两只手在她的皮肤上乱摸,趁机吃了无数豆腐。 脱下上衣后霍子彥就开始给她套裙子。许烟雨也是吓傻了,竟还没明白过来。等到对方套好裙子开始剥裤子了,她才醒过神来。 “我自己来。”她摁住对方的手,坐到床上脱裤子。霍子彥则绕到背后,顺便替她拉上后背的拉链。 然后他又去衣柜里拿了件针织衫出来,示意许烟雨跟他走。 “去哪里?” “出去谈。” “干嘛出去?” “难道你想在这里和我谈?我是没有意见,就怕你父母意见很大。” 话是这么没错,可如果现在两人这么走出去,父母也一定会有意见。许烟雨想了想抓住他的手:“先等等,等他们回房再说。” 父母的生活习惯她很清楚,一般散心回来肯定是先喝水,喝完了就回房休息。父亲身体不太好,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看电视,有时候还要睡一觉。 许烟雨就在等这个机会。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先进厨房再回房间,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终于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谨慎为上,先打开条门缝向外张望,确定客厅里没人后才打开房门招呼霍子彥赶紧走。 霍子彥却不走在前头,直接上来搂住她的腰,一副同进同出的模样。许烟雨匆匆抓起客厅沙发上的包,手忙脚乱去开门。 也不知怎么的,越是心急越是出错,平时很容易打开的防盗门今天竟有些麻烦,她试了两下都不行,还是霍子彥看不下去帮了一把,这才成功。 开门的声音有点大,许母白慧在房里听到了,便开门出来查看。她出来的时候许烟雨和霍子彥正好出去,霍子彥走在右边被门挡着,她从头到尾只看到女儿的背影以及迅速关上的大门。 但许烟雨却很不安,因为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妈妈出来了,她又究竟看到了多少。如果是母亲还好,万一是父亲就更麻烦。如今他们父女的关系有点僵,虽然尽力维持从前的样子,实际却很难完全回到以前。 许烟雨轻叹一声,认命地坐上了霍子彥的车。 她也不问对方去哪儿,一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霍子彥也没开口,一直到车子停在曾带许烟雨来过的公寓下的停车场,这才出手给对方解安全带。 两人一同上楼,搭电梯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许烟雨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频率快得,感觉整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她突然觉得前路一片迷茫,似乎很难安然脱身。 进了屋里后,霍子彥给她倒了杯水。就在许烟雨伸手准备接过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直接就往二楼走。 许烟雨一路慌张地跟着,不停问他想干什么,霍子彥却根本不回答,直接进房后就把她往床上一推。 这一下用力过猛,许烟雨摔得七晕八素。她本来就在感冒,这下子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似乎浑得更厉害了。 然后还有更出乎她意料的事情。霍子彥拿着那杯水过来,竟不给她喝,而是潇洒地一反手,全都倒在了她身上。 “啊!”冰凉的水一沾上皮肤,许烟雨就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即生气地瞪着对方,“你干嘛,我衣服都湿了。” “那就换了吧。” 霍子彥二话不说上来就扒衣服。与其说是扒不如说是撕。他想占有她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过往,此刻他便决定不再客气。 许烟雨被他的粗暴唬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抗。一直到身上的裙子被撕得稀烂,碎布散落满床时,她才惊醒过来。 她尖叫一声,慌乱地推开霍子彥钻进了被子,紧紧地将自己裹了起来。那样子看在霍子彥眼里真是十分吸引,仿佛他是不怀好意的大太狼,对方则是柔弱无助的小白兔。 有对比才有刺激,许烟雨越这样霍子彥越不想放手。但他也没立马强上,而是起身开始悠闲地脱衣服。 他今天就穿了件衬衣,脱起来很方便。钮扣一颗颗解下,很快就露出了结实性感的胸膛。他把衬衣一脱顺手往旁边一扔,浅色的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轻飘飘掉落在地毯上。 然后他开始解皮带。许烟雨本来还紧张地盯着他,但当他准备脱裤子时,她终于紧紧地闭上眼睛,胡乱地摇头哀求道:“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可以,一边办事一边说。” “为什么不能只说事儿?” “因为我担心你不会实话实说。”霍子彥脱了衣服扯过被子也钻了进去,两人的皮肤不可避免地有了碰触。那一刻他们都愣了了下,随即身体便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许烟雨还在那里无力地挣扎:“你别动手动脚,先说话好吗?” “不行,你清醒的时候防备太多,总不跟我说实话。我想只有把你压在身下情绪高涨的时候,你才有可能说你该说的话。” 这话什么意思!许烟雨惊恐地望着对方,这是赤/裸裸地表示要和她办那个事情,好让她在高/潮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回答问题吗? 这男人怎么这么……特别。 许烟雨还在那里胡思乱想,霍子彥已然进入了状态。这种事情似乎无师自通,哪怕没什么经验,在碰到喜欢的人时自然就能融会贯通。许烟雨身上最后一点遮蔽也让他扯了下来,两个人很快就坦城相见,私密的地方紧紧地贴在一起。 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许烟雨感觉自己还躺在体育馆那杂乱的储物间里。周围全是纸箱和体育用品,篮球排球羽毛球拍,还有大大小小的杠铃。空气里满是灰尘的气味,还有浓浓的橡胶味儿。 杂物间只开了一扇很小的窗户,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外头的阳光洒进来,被窗框挡着,最后就成了几道淡而窄的光影。在疼痛袭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几道洒在地上的光影看,身体则不自觉地跟着那个搂着她的大男生动着。 那是她一生中最奇妙的时刻,感觉书里写的都很不真实,唯有自己体验过才知其中的味道。她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声,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开始是凌乱交错的,渐渐的节奏就融合到了一起,最后竟是合二为一,就像一个人在呼吸一般。 从来不知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哪怕疼痛哪怕恐惧,到最后都会化为最真实的安全与满足。 而此刻,那种疼痛的感觉似乎又席卷而来,不够强烈却足够清晰。许烟雨瞬间清醒过来,两只手抵着霍子彥的胸。 “等一下!” “干什么?”霍子彥忍得有些艰难,看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阴沉。 “我有话对你说。” “办完再说。” “不行,你先听我说。搞不好你听完了就不想办了。”如果知道当年她父亲酒驾的事情,他还有兴趣跟自己干这个吗? 但霍子彥却挤出一个笑容,不由分说强悍地一顶,直接进入她的身体。在许烟雨疼得抽气时,他压低嗓子说了一句:“就算现在你说要杀了我,也没有关系。” 那天中午时分,许烟雨再次领悟到霍子彥是个多么强悍的男人。不仅仅指性格,也指各方面的表现。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在他身下时,这个男人终于停下了他强有力的进攻,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里。 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不同是的许烟雨需要很久才能恢复,霍子彥却只是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立马恢复了大半的精神。 当许烟雨躺在在那里感受身体传来的痛楚时,她看到了霍子彥眼里再次流露出的欲/望。那一刻她只觉得绝望,用仅有的声音求饶道:“不行,真的不可以。” 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死的。 霍子彥虽不舍却也不再勉强。这个小女人今天确实累得够呛,得让她恢复一下。否则很难保证她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伸手拍了拍许烟雨的脸颊,略有不舍道:“好,先到这里,一会儿再说。” 许烟雨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一会儿到底是过多久这个事情了。她只觉得整个人无比困倦,只想闭上眼睛狠狠地睡一觉。不去想刚才发生的荒唐事情,也不去想许家和霍家的恩怨恨仇。 就当这是一场梦,只要睡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无力地卷起被子,默默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眼前,立马一片漆黑。   ☆、74|72|3.20| 许烟雨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体没那么痛快了。 长期缺乏体能“锻炼”,这会儿身体的每个零部件都在抗议。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伸手去床头柜上乱摸,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咚”地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上,把她吓一跳。 于是她收回手,继续躺床上休息。手臂和双腿都酸痛不已,呼吸也有些急促,甚至连脑袋都像要炸开一样。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下半身的某个地方,灼热得让人难受。 她小心翼翼伸手下去轻轻摸了摸,发现竟比平常肿大许多。这个霍子彥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和当年第一次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还是少女,身体未完全长开,第一次的疼痛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她到现在还能想得起来。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二次竟也是这样。 果然书上都是骗人的,什么第一次会痛以后就会舒服之类的,只能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事实是她现在连起身都很困难,稍微一动某个地方就痛得她呲牙咧嘴。 “哦。”许烟雨懊恼地叫了一声,正准备收回手,房门却打开了。 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把她吓一跳。于是手上的力道没掌控好,不小心碰到了肿胀的地方,疼得她“哎哟”了一声。 霍子彥背光而立,极有兴致地看着床上的人。片刻后他好心提醒:“别碰下面,伤着了。” 许烟雨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忍着不适抄起旁边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可惜力道远远不够,枕头只堪堪掉在床尾。 这下子她更尴尬了。偏偏霍子彥还存了逗她的心思,伸手摁了墙上的开头,屋子里瞬间大亮起来。 许烟雨抬头去遮眼睛,顺便把脸也给遮上了。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如果这会儿能让她缩成一粒尘埃的话,她一定会相当高兴。 霍子彥走到床边,轻拍她的脸颊:“别担心,一会儿我给你上点药。” 许烟雨把嘴埋在手臂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后恨恨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挨了骂的霍子彥一点不生气,反倒放低声音去哄她:“好,那就不擦药,吃点东西好不好?” 许烟雨想说“不好”,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也不知现在几点,她觉得自己像是饿了一个世纪。 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饭菜香气,她贪婪地嗅了嗅,意外地发现这股香气竟是从霍子彥身上传来的。于是她放下手臂盯着对方看,这才发现向来走型男冷傲路线的霍子彥,此刻竟如此居家。 他穿一身休闲衣裤,外面还系了条围裙,整个人显得柔和很多。许烟雨不由一愣,随即便问:“你在干嘛?” 霍子彥指指那条黑色围裙:“很显然,我在讨好某人。” 某人立马脸红不已,又想把头埋起来。霍子彥却比她先出手,直接摁住她的手:“你要觉得不舒服我把饭菜端上来。我很少下厨,可能做得不是太好吃,你将就一些。” 许烟雨想的却是,只要是霍子彥做的,哪怕淡出白水她也肯定会高高兴兴地吃下去。谁让她从小就围着他转,只要是子彥做的事情就都是好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霍子彥的脑残粉。只是没料到有一天小粉丝竟也能被大偶像看中。 许烟雨心里有点甜,但她还是不能起身,因为现在的她什么也没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霍子彥,小声哀求道:“你能不能……先出去?” “可以。”霍子彥难道没跟她唱对台戏,指了指沙发道,“衣服在那里,你要不舒服先别洗澡,等回头吃完东西我帮你洗。” 许烟雨本来没有洗澡的意思,一听这话吓得赶紧改变主意,等霍子彥一走就忍着疼进了洗手间,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个遍。 她这个决定做得相当明智,因为当霍子彥端着饭菜上来时,看到她微湿的头发不由感叹:“早知道刚刚就该替你洗了。” 而他说这话时,眼中明显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许烟雨几乎可以猜到,如果真让他替自己洗,她下面某个地方会恢复得更慢。 于是她庆幸地松了口气,没想到霍子彥又加了一句:“不过没关系,吃过饭后可以继续。你都洗干净了,不享受一番岂不是浪费。” 看着那诱人的饭菜,许烟雨突然没了胃口。吃饭的时候她一直提心吊胆,也不敢吃得太快,深怕一吃完就要轮到某人吃她的身体。 可慢慢吃也总有吃饱的时候,何况霍子彥十分阴险,拿来的饭菜并不多,也容不得她吃上几个小时。 大概半个小时后,几个碗碟已然见底。许烟雨放下筷子有些忐忑,紧张得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霍子彥收拾了东西后下楼去,再上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杯水,还有一支药膏。 他冲许烟雨招招手:“先上点药。” “能不能不上?” “如果不上的话,一会儿我再碰你你可能会更疼。” 许烟雨欲哭无泪:“那你不能不碰我吗?” “当然不行?”霍子彥一个欺人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这个事情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当然这还得怪你,让我忍了这么多年。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几年前就乖乖地出现的话,今天也不会受这个罪。许烟雨,你知道这个世上有报应两个字吗?”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她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敢情霍子彥是旱得太久,一旦开匣就收不住,一副不把她活活折腾死不罢休的地步。 可她也没欠他啊。 许烟雨愤愤不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不想办法解决。” “你要我怎么解决,难道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做那种事情?你不嫌恶心我还嫌脏呢。” 是了,这男人有点洁癖,跟不熟的人办这种事情确实难受。 “可你还有计铭如啊。” 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显然惹霍子彥不高兴了。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吻上了她的唇。一通激烈的深吻之后,许烟雨靠在霍子彥胸前大口喘息,就听对方颇有怨言道:“你以为只要是同一张脸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禽兽,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你明白吗?” 许烟雨猛点头,生怕对方再来一次。 等气息喘匀之后,她轻声问对方:“药膏给我,让我自己涂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享受那种过程。但霍子彥是个正经惯了的人,虽然偶尔放纵但太出格的话他说不出来,于是只能跟许烟雨讨价还价:“这样,我替你擦药,今天晚上就放过你。如果你自己擦,一会儿就要补偿我一次。两个选择,你自己挑。” 听上去好像哪个都不怎么样啊。许烟雨纠结着一张脸,仔细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选前者。毕竟只是擦药,忍一忍让他吃点豆腐就成。后者可是会要命的,她下面现在肯定肿得厉害,再来一次搞不好得送医急救。 办事情办到送医院,许烟雨简直不敢想像那画面,真要那样她以后真不能做人了。 于是她勉强挑了第一项。 霍子彥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关了大部分灯,只留小小的一盏。 他这个举动十分贴心,许烟雨满意地笑了。她确实不习惯在特别亮堂的环境和霍子彥做亲密的事情,如果不是擦药必须有光的话,她真希望连那一盏小台灯也可以一起灭了。 她看了那灯一眼,还没反应过来,裤子已然让霍子彥扒了。他的手很暖,摸到大腿处的皮肤时相当动作相当轻柔。那若有似无的感觉简直刺激死人,许烟雨不由自主轻颤下,紧紧咬住了唇。 天知道她刚才差点叫出声来。 但她很快就忍不住了。因为霍子彥沾了药膏的手开始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来回游走。刚开始她还能紧咬下唇控制情绪,但对方的动作一直不停,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涂得极其仔细。从里到外抹了一遍又一遍。 这根本不是在涂药,完全就是在调/情。许烟雨的思绪开始变得迷离,意识渐渐抽离身体,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顷刻间消息,全身上下只有那个地方感觉最为清晰和强烈。 她听到自己不自觉地叫出了声,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订单,下半身的肌肉越绷越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 霍子彥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这一幕后知道时机已然成熟,于是整个人迅速扑了上来,将许烟雨压回了床上。 而他的手还在对方身上来回动着,丝毫没有放松进攻。许烟雨已经无力抵抗,明知对方接下来要干什么,她却拒绝不了,甚至渴求地想要对方快点进来。 在意识终于模糊不清的时候,她听到霍子彥在耳边轻声低语:“这药膏有止痛的功效,你放心,不会太疼。” 说完他一个挺身贴了上去,再次将许烟雨的身体硬生生顶了开来。   ☆、75|72|3.20|家 夜深人静,房间里光线柔和。 许烟雨将被子拉到脖颈处,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旁边霍子彥被她赶到另一床被子里去,恶梦他再对自己做任何非分的事情。 霍子彥对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相当满足,眼见许烟雨累得不成样子也有点心疼,于是笑笑便听从了她的“吩咐”。 两个人就裹着棉被纯聊天。霍子彥问:“还疼吗?” “当然疼。”还说那个药膏有止疼的功效,在她看来根本没用。刚开始他进入的时候,许烟雨疼得简直要流下泪来。 但这事情真的很神奇,书上写的也不全是唬人的。当两人紧紧贴合动作越来越激烈时,强烈的疼痛感竟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美妙感觉。 所以她尽管恼火,却也没办法对霍子彥发太大的脾气。 “一会儿再涂点药膏。”霍子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好心添了一句,“你自己涂。” 许烟雨的感冒经过这番折腾后,竟奇迹般地好了。也许是出了许多汗的缘故,鼻子通了喉咙了不痒了。她头一回知道男女之事还能治疗感冒。 但安全起见霍子彥还是喂她吃了感冒药。而因为两人办事的时候没有用防护措施,他又决定明天一早就给许烟雨买紧急避孕药。 他当然希望能快点拥有两人的孩子,但前提是那孩子必须是完全健康的。 许烟雨也想到了怀孕的事情。算算日子这两天正是排卵期,她不免有些紧张,恨不得现在就去买盒紧急避孕药吃下去。 看她如此焦急,霍子彥不由笑了。他披了件衣服坐在床头,看了眼旁边的钟:“都快十点了,药店大概都关了。当然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立马送过来。要吗?” 许烟雨一下子犹豫了,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她不希望让人知道自己和霍子彥上/床的事情。尽管疯狂过,但她心里并未完全接受这个事情。她甚至没想好要不要和霍子彥在一起。 情/欲是一回事儿,生活又是另一回事了。 霍子彥转头默默地盯着她看。许烟雨闭上眼睛的样子很漂亮,也很柔弱,一下子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而她的内心却跟她的外表很不一样。她是那种少见的固执的女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便很难改变。 他知道她的顾虑,也想借此表明心意打消她那种不切实际又无意义的念头。他伸出手来轻轻插/入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搂,然后在她头上敲了两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算让人知道也没什么。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别人。”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难道想告诉我你跟立仁还藕断丝连?” 当然没有。自打上次踢了他一脚后,许烟雨就几乎和他断了联系。两人除了工作上不可避免的接触外,私底下已不再见面。莫立仁既没缠着她也没为难她,合作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且进展相当良好。比起他们两人糟糕的恋情实在要好太多。 见许烟雨不说话,霍子彥眉头一皱,伸手捏她下巴的时候力量就用得大了些:“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跟莫立仁谈过恋爱。一点感觉都没有,接触也太少。” “这样最好。” 许烟雨一抬头对上了霍子彥写满醋意的脸,不由撇了撇嘴:“先不谈我,你现在的问题比我更严重吧。你真要跟我在一起,那计铭如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本来就是冒牌货,她冒充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我看在两家的情份上不找她算账已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我怎么样,牺牲自己去成全她的感情?许烟雨,你可真大方。” 每当他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许烟雨就觉得话里似乎隐含怒意。她还想再辩解几句,霍子彥却直接下了结论:“我和她就像你和立仁,从没开始过,也就谈不上结束。如果你要个正式的分手过程,我也可以约她出来谈清楚。从此以后我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牵连。” “子彥……”许烟雨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那声音软得能把人的心都融化。 一般男人听到这个都会心神荡漾,霍子彥却显得格外冷静。他总觉得许烟雨这个女人不一般,每当她服软的时候,就意味着她要出招了。 她作为女人的柔弱是她最好的武器。 果然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后,许烟雨又开口道:“你跟计铭如的事情我不想管,可是我们两个的事情真的不能这么仓促。你甚至都想不起从前的事情来。”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你就不爱我了?我不记得你记得,我们还有几十年要一起过,你可以慢慢地说给我听。那些愉快的甜蜜的往事,我都有兴趣知道。” “可我们之间除了那些美好的东西外……”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当年的那场车祸,心不由揪了起来,神情也随之黯淡下来,“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向我坦白?想跟我谈你这几年的情史,谈过几个男朋友,还是和人有那样的关系?” 霍子彥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可他越是这样,许烟雨越是难过。如果真的只是他说的那种事情的话,她也不会如此纠结。两人分开五六年,她再交男友也是正常。任何一个讲理的男人都不会揪着这点不放。 可偏偏两人之间的问题远不是那么简单。那牵涉到两人的父亲,其中一个甚至死了。她根本无法启齿,总觉得话一出口就再收不回来,她和霍子彥都会被命运逼得不得不站到对立面上。 她甚至担心以霍子彥对他父亲的尊敬程度,会不会对她爸爸做些不利的事情。 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做这样的事情。哪怕他要了她父亲的命,她也无力阻止。可那毕竟是养大了她的父亲,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她这一年来才会如此纠结,躲着他避着他,希望从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她终究还是和他走到了这一步。 她有些不敢看霍子彥的眼睛,默默低下头来:“不是坦白我的情史,而是别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我想你更不用担心。只要你是做的,我什么都可以原谅。” “也许这一次你轻易原谅不了。” “是吗?”霍子彥弯下腰亲吻着她的额头,嘴唇在上面来回地摩挲着,“既然如此,今晚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谈那让你一直揪心的事情怎么样?” “明天谈?” “是,这是我们两个和好后的第一个晚上,别让它变得有遗憾。我答应你,不管明天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然后我们一起面对和解决,好吗?” 霍子彥的声音温暖而柔软,直接触到了许烟雨心底的最深处。一时间她有些心动。这么美好的时间也许从此都不会再有,倒不如像他说的那样先过一个安宁的夜晚,明天起来再面对那些腥风血雨。 于是她顺从地点点头,同时又向对方提出警告:“你不可以再动手动脚。我真的累得不行了,我需要好好的彻底的休息。” 霍子彥终于大笑了起来,满足地搂过对方滚到了一起。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有所克制,一整晚都只是搂着对方睡觉,没做任何不规矩的事情。 结果第二天早上,许烟雨再次睡过头。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来电吵醒的,挣扎着接起来一听,是范萱那里抱怨:“老大,你到底去哪里了,你都两天没来上班了?出什么事了吗,我们这里工作一大堆,加班加点没周末啊,你怎么能玩失踪呢?” 许烟雨很不好意思,却没办法立马赶去工作室,只能安抚范萱:“我下午就来,你先顶一会儿。” “那你下午可一定来啊,你再不来我杀你家里去。” 许烟雨连连应是,挂了电话后一看屏幕,竟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都是妈妈打来的,她立马给对方打了回去。 许母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不知该不该数落女儿:“你这孩子怎么彻夜不归,害我跟你爸都急死了。手机也打不通,我都准备去报警了。烟雨啊,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妈。”许烟雨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儿确实有点事情,你给我点时间,等我处理完了就回家。你别担心我,小哲和爸爸就麻烦你了。” 许母联系上了女儿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没再纠结什么,痛快挂了电话。许烟雨抱着被子出了会儿神,这才想起来去找霍子彥。 床上没有他的踪影,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个。她穿好衣服洗漱干净下楼去,只见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走下楼梯站在客厅里环顾一圈,突然发现了茶几上放了什么东西。走近一看竟是一盒紧急避孕药,还有霍子彥写给她的一张纸条。   ☆、76|72|3.20| 霍子彥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漂亮。 “有事出门,即回。”这是字条上仅有的几个字。许烟雨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随即又被那盒避孕药吸引了。 想起昨晚的一切,她忙不迭倒了水把药吃了,这才将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 抬头看看客厅里的钟,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等霍子彥回来。肚子饿得直叫,她便进厨房去找吃的。 冰箱里东西很全,昨晚的剩菜饭已经被处理掉,许烟雨便决定自己做两个菜。做菜个是很费时间的事儿,等她做出两菜一汤后,时间已过十二点。 霍子彥依旧没有回来。 许烟雨想起跟范萱的承诺,只能先不等他,自己吃完了随即出门,拦了辆的士赶回工作室。 范萱他们一见她回来立马激动地迎了上来,左看右看深怕她掉一块肉。范萱最为夸张,抱着她又笑又跳的,搞得跟久别重逢似的。 许烟雨身上还有点疼,被她这么折腾实在吃不消,于是借口要忙工作趁机开溜,回到自己办公室醒神。 但工作立马扑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几乎不给她思考的时间。那天一整个下午她都腾不出时间来想霍子彥,不知不觉间竟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一直加班到晚上八点,完成手头的工作后又赶回家去,在小哲上床睡觉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念了好几个故事,以补偿这两天对孩子的亏欠。 哄着孩子后她胡乱吃了点晚饭,又进浴室洗澡,等吹干头发躺床上时,已接近十点。 一直到这会儿她才想起一桩事情来,霍子彥竟一整天都没有出现。非但没出现,连电话都没打一个。他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怎么突然没消息了。 这感觉似曾相识,许烟雨心头立马涌起一股不安来。不知怎么的,这和当年她刚去法国时的情景十分相似。当时霍子彥也说很快会来找她,却迟迟不来。 许烟雨心头咯噔一声,抓起手机给对方打电话。但电话响了久都没人接。她挂断再拨,竟直接提示关机。 这又和从前一样,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就像一夜之间从这世上蒸发了一般。 尽管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再在一起,但找不到霍子彥的心慌感还是迅速侵占了许烟雨。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总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连睡衣都变得潮乎乎的。 她不得不又洗了个澡,再躺回床上去时却了无睡意,只能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可天亮之后情况依旧没有改善,霍子彥的手机打那时候起就再没打通过。好像那一夜的激情缠绵都是假象,她一下子又变成了被霍子彥抛弃的许烟雨。 说不生气难过是假的,可许烟雨不是那种只会使小性子的女人。对比六年前霍子彥的失踪,她更担心对方这一次也像当年那样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很想找人打听霍子彥的下落,可真要做的时候才发现,她和他几乎没什么交集。她不认识他的任何朋友,没有什么电话可以打。他们两个缠绵的那套房子她后来去过,但保安根本不让她进小区。 至于霍家大宅她虽然知道,却绝不可能找上门去。弘逸的地址也能轻易查到,但碍于周雅言她依旧不能去。至于霍子彥自己的地产公司,她竟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地址。到这会儿许烟雨才发现,她和霍子彥几乎算是单线联系。 从前她从不找他,每次都是对方来找她,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现在当她想要寻找他时,竟发现如此困难。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她是他的小跟班小尾巴,她对他知之甚少,看起来关系亲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融入他的生活。 这就是所谓的门第束缚吧,她进不了那个圈子,也就永远无法成为他最亲密的人。 许烟雨不由有些沮丧。但就在这时,又有另一个消息传来,将她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霍子彥失踪的第三天,警方来到工作室找到了她。初见他们时许烟雨几乎晕倒,还以为是霍子彥出了大事。结果两位警官坐下来一谈,带来的消息也足够让许烟雨震惊。 因为她被通知,宋嘉玲也就是lerasa竟被人发现谋杀于本市某间酒吧后面的小巷里。 好像不久前才见过lerasa,两人坐一起喝咖啡。前几天还通过电话,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竟没有了? 许烟雨十分不解:“确定是她吗?” 因为不相信她还掏出手机打对方电话,但电话成关机状态。其中一位姓林的女警官摁住许烟雨微微颤抖的手,开口道:“我们已经调查清楚,确实为您的朋友宋嘉玲。今天之所以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好让我们尽快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许烟雨深呼吸几下,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以便更好地回答警方的问题。因为向她寻求线索,警方也简单交代了一个案情,包括何时何地何人发现尸体,死因为何。许烟雨一直认真听着,只觉得这表面看起来像是一起简单的抢劫案,却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想到了黎夕的案子。两个人都和她是朋友,但都不算特别亲密。全是让人用刀捅死,并且都死得很让人意外。 她忍不住问警方:“请问凶手是左撇子吗?” 警官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想了想答:“目前还未确定。许小姐为什么这么问,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 “不,没有。”许烟雨刚提起了精神又松懈了下去。黎夕和这个案子应该没什么联系,至少看起来没关系。她不愿说太多影响警方的判断,再说无凭无据的猜测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警方也不会采信。 万一引着对方去查两个案子的关系,结果却是浪费时间,反而不妙。她知道警方内部有信息互通的习惯,如果两案真有相似点,不用她说最后警方也会并案侦察。 于是她又将注意力放到了lerasa身上。可关于她这个昔日好友,她其实并不能提供太多的消息。她们已不像从前那样走得那么近,她身边有些什么人,平时做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几个人在办公室谈了半个多小时,许烟雨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警方也做了记录,临走的时候还留了电话,让她一想到什么就联系他们。 送走警察后许烟雨一个人留在待客室里出神,想着想着一股寒意升上心头。黎夕死的时候她没这么慌,这次轮到lerasa了,她竟有些控制不住。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身边死了两个女性朋友,说不害怕是假的。但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疑惑,她们的死到底是单独的两桩事情,还是可以联系起来并立考虑? 此时此刻许烟雨突然特别想见霍子彥,把这个事情和他说说。哪怕解不开谜团,至少有他在身边,她的心也可以安定一些。 可她还是找不到霍子彥。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无论怎么打都只有人工语音回答她。听着那陌生的不含有感情的女人的声音,许烟雨的心不停地往下坠。 难道还要像上次一样突然彻底失踪将她抛弃吗?上一次因为这个,她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一次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许烟雨坐在沙发里,默默遮住了双眼。就在这时顾栋过来敲门,让她签份文件。许烟雨神情憔悴地接过来签字,顾栋看了有点不忍心,以为她被累着了,于是好心道:“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能搞定。有些事情还可以找黎总商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黎辰。想到黎辰就不免想到谭昊,那个一直跟在霍子彥身边替他出生入死的手下。 她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希望。送走顾栋后她立马给黎辰打电话,对方正在上班,听说她找谭昊也是一愣。许烟雨没法跟他撒谎,只能实话实说:“我想找霍子彥,打不通他的手机,所以想找谭昊问问。我没别的意思。” 黎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立马笑起来:“我知道,你和霍子彥的关系我早就知道,当然不会误会你移情别恋。我只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这个男人在跟你玩失踪吗?” “不,他不会。” 黎辰想他真的不会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没再劝解什么,直接把谭昊的手机给了许烟雨。 那一边谭昊接到许烟雨的电话也有些意外,对她十分恭敬,就像面对未来老板娘。许烟雨跟他打听霍子彥的情况:“你能联系到他吗,或者能见到他吗?” “前两天可以,但这几天少爷没上班,我也见不着他。你打他手机试试吧。” “我打了,一直关机。” “哦,那可能是还没从警局回来。” “警局?”许烟雨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他去警局干什么?” 谭昊十分老实,有什么说什么:“具体的不清楚。好像跟一个案子有关。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死了个女的,请我们少爷过去协助调查。”   ☆、77|72|3.20发|表 许烟雨一下子想到了lerasa,可又觉得不可能。 他们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lerasa只是一个普通公司职员,霍子彥却是弘逸未来的接班人,会和lerasa扯上关系吗? 而且为什么协助调查要去警局,她也才被要求协助调查,明明问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许烟雨心头的不安瞬间放大,冲谭昊追问道:“具体情况你知道吗?死的那个女的叫什么?”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也是听公司里的人说的。前几天少爷就不上班,有人打过他电话,后来就听说他去警局协助调查什么案子。我们都小人物,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没人告诉我们。许小姐,要不你再找找少爷的其他朋友?”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许烟雨。她也不是和霍子彥一点联系都没有,起码还有个莫立仁可以求助。可一想到要给莫立仁打电话,许烟雨心里就发怵。 她早把他得罪狠了,这会儿再打电话过去,对方会不会直接挂了?搞不好一看是她的来电,根本连接都不会接。 到这会儿许烟雨才真正后悔自己当初鲁莽的决定。就不该跟莫立仁试着恋爱的,如果没有恋爱过,他们最多只是普通朋友,而不会闹到像现在这样,简直都快成仇人了。 可为了霍子彥,就算是仇人她也得试一试。 为防对方不接她电话,许烟雨换了办公室的固定电话打过去。电话响了一会儿有人接了起来,“喂”的一声十分低沉好听,证明是莫立仁本人。 许烟雨握着听筒的手紧张地直抖,犹豫了几秒后才开口道:“你好立仁,是我。” “是你?”对方显然听出了她的声音,也安静了一会儿。 这安静让许烟雨愈加不安,生怕他立马挂断电话,于是抢先道:“你先别挂,听我说好吗?” “好,你说。” “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关于霍子彥的情况。” 这话一出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莫立仁现在忌讳霍子彥,偏偏她还得硬着头皮开口。她想莫立仁一定很生气,为了气氛不至于弄僵,她只能先行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来找你问这个事情不大合适,真的很抱歉。” “既然知道抱歉,就不要开口了。” 这就相当于拒绝了。许烟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对方,便道:“那好吧,我挂了,再见。” 就在她准备挂断电话时,那边莫立仁突然来了句:“你等等。” “嗯,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莫立仁无奈的笑声传了过来:“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明明可恨得要命,偏偏总让人狠不下心来。” 刚才她若是纠缠着非要追问霍子彥的情况,搞不好他真会扔了手机。可她偏偏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被自己刺了一通也不生气,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那种认命又委屈的模样真让人无法忍受,恨不得立马奔到她面前,将她整个人直接搂进怀里。 那一瞬间莫立仁眼前出现了第一次见许烟雨的情景。她被他开的门撞伤了鼻子,像受伤的小狗似的在那儿揉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的心融化。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这个样子吧。明明也不是惊为天人,偏偏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间已占领了他整个心房。 可偏偏这女人是他兄弟的爱人,眼见这两人真心相爱,他就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一个女人能让他这么难受呢。 许烟雨真是他命里最大的克星。 明知应该放手,却还忍不住想见她。既然她求上门来,莫立仁觉得不该浪费这个机会:“子彥的情况我确实知道一些。本以为你一早就会打电话过来,没想到你还挺沉得住气。” 许烟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嗯啊着应付了两声,然后她问:“他到底怎么了?” “情况有点复杂,晚上一起吃顿饭,我们慢慢聊。” “不用了,你在电话里说就好,我知道你时间宝贵。” “好,那我就挂了,我时间确实挺紧,也没空应付一个连顿饭都不赏脸吃的女人。” 这就是威胁了,许烟雨赶紧同意:“好吧,几点钟在哪里?” 莫立仁就报了个餐厅名字:“……对,就在金泰大厦后面的商场里,三楼。我八点还约了朋友,五点见面怎么样,三个小时应该够了。” 许烟雨当然没意见,同意后又谢过对方,这才挂了电话。然后她想起晚上要接小哲的事情。爸妈这两天去走亲戚了,就在隔壁城市,要住两晚才会回来。小哲就得她带着。她一时找不到人照顾孩子,便只能提早下班先接了小哲,带他一起去见莫立仁。 好在小哲是个很乖的孩子,轻易不惹麻烦。在接小哲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小莹,许烟雨这才想起来还可以打电话问连翘楚关于霍子彥的情况。他们是亲戚,理应知道一些。 连翘楚可比莫立仁好说话多了,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她答应了莫立仁就一定要去赴约,否则两人的关系肯定会降到冰点,再没了缓和的余地。 其实她并不想和莫立仁搞僵,毕竟他有可能是小哲的亲生父亲。 到了约定的时间,许烟雨就开车来到了商场前。她停好车后带小哲去搭电梯,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便发现莫立仁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许烟雨一下子就有些尴尬,默默低下头去。 小哲是个很敏感的孩子,立马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抬头去看莫立仁。正巧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莫立仁是那种长得很讨喜的漂亮,很有观众缘。尽管不笑的时候略显严肃,但一笑起来很难让人抗拒。小哲也喜欢漂亮的人,一见这位叔叔便心生好感,于是也冲他笑了笑。 许烟雨倒没料到儿子头一回见陌生人便这么友好,心里暗暗打起鼓来。难道他们真有血缘关系,天生就对彼此感到亲近? 三个人于是一起搭电梯上楼。幽闭狭小的空间让小哲有些不适应,莫立仁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主动和他攀谈起来:“你今天几岁,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哲,我五岁了。” “许哲,是不是那个和孙月莹关系很好的许哲?” 一谈到小莹,小哲立马拉下一张脸来:“你也认识她哦。那你能不能和她说说,以后不要当着大家的面亲我,那样真的不太好。”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别人的时候她可以亲你?” 小哲被人将了一军,一时有些语塞。正巧电梯到了三楼,门开的时候外面站了一堆人,小哲便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着妈妈一起走了出去。 三个人来到莫立仁一早定好的包厢,进去之后先坐下喝茶,随即点菜,在等菜上来的过程中,莫立仁又提到了刚才那个问题:“没人的时候小莹她亲你吗?” “亲的。” “你会不高兴吗?” 小哲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回答:“不会。” 一旁的许烟雨听得直摇头,抓着儿子问:“小莹都亲你哪里?” “就亲脸颊。” “没有别的地方?” 小哲不太理解她的话,眨巴了两下眼睛。倒是莫立仁笑了:“怎么,你还指望他们像成年人那样恋爱?小孩子都很单纯,他们这只是友情,你别想歪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焦虑的许烟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默默喝了口茶。 菜很快就摆了一桌,莫立仁便招呼他们吃东西。许烟雨一肚子的心事完全没胃口,从头到尾就没吃多少。小哲却是心情不错,一边回忆着小莹在没人的时候亲他的样子,一边吃了很多东西。 吃饱之后他便自行跳下椅子,跑到一边的沙发上去开电视。屋里有了电视声音似乎就不那么尴尬了,许烟雨斟酌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霍子彥他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三天前警方接获一桩谋杀案,因为在受伤人的指甲里找到了子彥的血迹,所以请他去协助调查。你放心,只是协助调查,目前还不会将他当作嫌疑人起诉,毕竟证据还不充分。” 许烟雨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那个死者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叫宋嘉玲,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果然是lerasa,尽管震惊却不得不相信这一现实,许烟雨觉得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死者的指甲里怎么会有他的血迹?” “还不清楚,但案发前一天有人见过子彥出现在死者家附近。警方找到几个目击证人,证实当天黄昏时分子彥和死者在小区里谈过话。小区某栋楼的墙壁上提取到了子彥的血迹,他伤了手是不是?” 许烟雨回忆子一下才发现对方确实伤了手。只不过那两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以至于她都忘了询问他手受伤的事情。 “可那就能证明他有嫌疑吗?警方是不是扣押了他?” “当然不是,子彥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随便被扣押的,搞不好有人要掉乌纱帽。但他现在在医院,一直没有醒过来。”   ☆、78|72|3.20| 许烟雨手一抖,茶杯立马翻倒。 温热的茶水从里面流出来,洒得小半张台面都是。许烟雨赶紧抽纸巾去擦茶水,却不小心又打翻了一个碟子。 莫立仁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先冷静一下。” 那边小哲也将注意力从电视上移开,盯着许烟雨看得眼睛都不眨。莫立仁冲他眨了眨眼,微笑道:“别事儿,你妈妈笨手笨脚打翻了东西,你继续玩。” “哦,那麻烦你了,我妈妈确实有点笨笨的。” 面对儿子的调侃,许烟雨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叫声,吵得没办法静下心来。眼睛似乎微微发酸,她担心自己会掉泪,赶紧深呼吸几下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这个样子看在莫立仁心里十分不舍,不由在心头长叹一声。果然这女人心里装的全是霍子彥,一听说他住院就吓着没了魂。如果她能为自己这么担忧,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他也会跟霍子彥争上一争。 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甚至亲手把她送给霍子彥。他和许烟雨,注定是没有缘分了。 他轻拍许烟雨的手背,轻声道:“你别紧张,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子彥没有生命危险。”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突然住院?” “详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天他去警局协助调查,本来一切都好。你也知道霍家的家世,秦律师跟他们家私交匪浅,子彥轻易不会牵扯其中。但不知怎么的,问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子彥突然头痛头晕,问话就此中断。本来以为他休息一下就会好,最后居然晕了过去。后来霍家派人把他送去了医院,目前就是这样。” “那他醒了吗?” 从那天到现在过去两天多了,他为什么从没联系过自己?许烟雨有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莫立仁微微摇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还没有。他这情况比较少见,医生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各种检查都做了,其实他身体很好没有问题。但就是一直不醒。” “没有办法用药或是做手术吗?” “他这不大像是病,所以现在的治疗对他很难起作用。我去看过他一次,他就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其实我更觉得他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儿,是不愿意醒来还是有什么情况束缚着他不令他醒来,我也说不清楚。我想,如果你去看他的话,也许情况会好转。只不过……” 说到这里莫立仁顿了顿,许烟雨也明白过来。周雅言是不可能让她见她儿子的。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他醒过来就是早晚的事情。以周雅言对儿子的掌控欲,她不会冒险再让自己接近霍子彥。 现在的一切肯定已让她相当恼火,许烟雨甚至觉得她宁愿儿子永远不醒来也不会来求她。她肯定很后悔当年的决定,没想到一个被她利用来治疗儿子自闭症的小姑娘,有一天竟差一点入霍家的门。 许烟雨默默闭上眼睛,神情有些痛苦。半晌后她点头道:“我明白,谢谢你立仁,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烟雨你现在不要太着急,一切等子彥醒了就好办。” “那案子怎么办,警方真的不会怀疑他吗?” “也许会有所怀疑,但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肯定不足以定罪。只要不是子彥做的,这事儿就安不到他头上。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是那种出手杀人的恶徒吗?” 当然不会。许烟雨太了解霍子彥,他是那种看起来很冷漠实则很温情的人。杀人这种事情跟他完全不搭调,更何况他也没有杀害lerasa的理由。她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见lerasa。 算起来那应该是他突然跑来她家找她的前一天,那天白天他从谭昊那里得到了自己从前的照片,知道了两人的过去。她当时一直在等他发难,他却异常安静。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个时间他去找了lerasa。难道说这事情和自己有关?他们两个人唯一的交集也许就是自己,可那跟杀人也完全扯不上关系。 许烟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从前她不是个太信命的人,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似乎由不得她不信。为什么总是这么巧,每次她和霍子彥有点进展时,就总会出现各种困难来阻挡他们。 这一次甚至卷进了人命官司里。她突然有点害怕,如果霍子彥蒙冤,她是不是成了诱因? 看许烟雨脸色发白的样子,莫立仁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塞她手里强迫她喝下半杯,然后起身去扶她。 饭已经不能再吃了,他决定先送许烟雨回家。 回去的路上小哲十分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只乖乖地靠在妈妈怀里。因为白天玩得太累,车子微微的颠簸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莫立仁把车停在许烟雨家楼下,转身去看她,就见她两眼望着国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他便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想从前的一些事情。” “跟子彥有关?” “嗯。” “介不介意和我说说?” 那些事情许烟雨很少跟人提起,总觉得要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才能不被人拿走。可今天她却有了一点倾诉的欲/望,似乎只有把那些都说出来,才能令胸口的压抑略有缓解。 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大脑里闪过什么念头便说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的时候他这个人很酷,跟谁都不亲近。我一开始觉得他挺讨厌,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把我放在眼里。” 同为有钱人家公子哥的莫立仁轻咳了一声。 “但后来我才发再,他这个人其实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他父亲出车祸的事情你知道吧,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大一样了,好像比从前更加不爱说话,也不跟人交流。我那时候脸皮挺厚的,至少比现在厚,就一直粘在他身边不放。小孩子嘛,都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粘着粘着就粘出感情来了。” “你们从前果然在一起过,所以他的初恋是你,不是铭如?” “是,是我。我不知道计铭如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谈的第一个女朋友确实是我。年轻嘛不懂事,觉得有爱情就可以征服世界。那时候没现在考虑得多,觉得喜欢就在一起了。后来我出国去了法国,他说会来找我,可是没有来。我听说他出了车祸,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知道。”莫立仁仔细回忆着往事,“好像就是高中毕业后没多久。那时候子彥似乎跟家里闹了点矛盾,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叛逆期到了,他和他妈妈发生了争执,后来我听说他搭车去机场,在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对了,你说他那时候是不是要去找你?” “可能是吧,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可他偏偏不记得了。因为他忘了我,所以你们就为他编织了一个谎言,让计铭如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女朋友,是这样吗?” 作为计铭如的表哥,莫立仁一向对他们两人的结合乐见其成。但前提是他们真心相爱。在许烟雨出现之前,他从没想过这竟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面对许烟雨的疑问,莫立仁摇头否认:“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虽跟铭如是表兄弟,但我们小的时候走得不近。我自小被送出国,跟子彥也是长大后才成的兄弟。所以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以前是个挺浑蛋的人,本来不想告诉你,今天听你说了这么多往事,我也有点感慨。其实那个被杀的宋嘉玲,我认识她。” 许烟雨本来都忘了这一茬,没想到莫立仁自己反倒先说了。因为反应慢半拍,她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震惊的表情来,仿佛头一回知道这个事情。 莫立仁也是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继续往下说:“本来我都快想不起这个人来了,但这回子彥的事情一出,我看到了她从前的照片。说实话我们还真不熟,一起在酒吧喝过酒,玩过一两回,可能还发生过那样的关系。除此之外并无深交。” 听他这么说,许烟雨下意识地就去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哲。看来莫立仁从前真是个玩咖,就像他说的,是个挺浑的人。lerasa再放纵,小哲的父亲是谁她还是清楚的。可莫立仁居然连有没有跟lerasa发生过关系都记不清了,可想而知他那时候到底喝了多少酒。 亏他还记得lerasa这个人,却根本不知道现在在他车上呼呼大睡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人生就像一出戏,每个人都是戏中的角色身不由己。亲生父子近在咫尺却彼此不相识,真是令人无比唏嘘。 许烟雨轻叹一声,摸了摸小哲的脸。结果小哲习惯性抓住她的手指,就往自己嘴巴里塞。这一幕看得莫立仁一乐,忍不住道:“这孩子这习惯和我很像,我妈说我小的时候也像他这样,喜欢把别人的手指头往自己嘴里塞。” 说完这各方面莫立仁微微一怔,看着小哲轮廓分明的脸竟有些迷惑起来。不知为什么,从这角度看过去,这孩子竟和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十分相似。   ☆、79|72|3.20| 霍子彥的消失,就像是从许烟雨的心头剜下了一块肉。 她这几天工作的时候很没精神,还总出错,时常显得心不在蔫,公司里上上下下全都感觉到了这股浓重的阴霾。 范萱尝试过跟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许烟雨三缄其口以沉默示人,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再问。 有联想力丰富的人就开始八卦。前几天来的两个警察成了首要怀疑对象。某天吃过午饭范萱就在那里跟几个女生扯闲篇:“……听说是为办桩杀人案来的。你们也听说了,前几天酒吧街发现具女尸,那些警察应该就是来调查这个的。” “听说烟雨姐跟那个女死者是朋友,搞不好在为朋友去世难过呢?” “有可能有可能。” 顾栋正好进来,听她们这么说也兴致勃勃加入进来。大家一聊就有些忘了时间,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早过了午休时间,一时有些心忙脚乱。 顾栋却悠闲地安抚她们:“别担心,烟雨姐出去了,没人管咱们。” “去哪了?”范萱问,“见客户?” “不清楚,好像接了电话就匆匆出去了,挺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办公室里又是谣言四起。 作为谣言中心的许烟雨一点也没察觉这一点,在接了某人打来的电话后,她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开车前往,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计铭如一早就等在那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翻着杂志,十足十教育良好的名门淑女样。 只是她这样子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许烟雨,她早已看透这个女人。一个顶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冒充自己前二十几年人生的女人,绝不会是个单纯又简单的人。她这个人就跟她此刻的眼神一样,复杂而又充满深意。 见她进来计铭如冲她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她坐。许烟雨满心疑惑,快步走了过去,坐下后服务生过来递菜单,她却摆摆手直接要了杯白水。 “我请客,不用替我省钱。” “没关系,开车过来有点渴,喝水最好。” 计铭如没再坚持,依旧喝着自己手里的咖啡。片刻后她那两只藏在杯子后面的眼睛微微一抬,脸上露出虚伪的笑意来:“知道你心里肯定着急,先喝杯水缓缓神也好。” 许烟雨很想追问霍子彥的下落,但计铭如显然并不急着说。或许她正等着自己开口求她,然后再慢条斯里地玩弄她一番。 尽管心里很急,许烟雨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计铭如叫她出来肯定有话要说,但说什么说多少取决于她而不是自己。她再急也没有用,不过是让人看戏罢了。她想说的话她今天一定会说,而那些她不想说的,凭她们两人的交情她怎么哀求也问不出来。 于是她便也安静地喝着那杯白水,抿唇不语。 许烟雨这么沉得住气出乎计铭如的预料,她心里有些不高兴,却还要端着架子维持形象。毕竟是在大庭广众,她不能太失态。 但她相信许烟雨很快就会变脸,在她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后。 咖啡馆里放着很小资的轻音乐,配着满室的咖啡香和人们低低的私语,气氛十分惬意。计铭如享受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开始说一些令人不大愉快的事情。 “我们两个是姐妹,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吧。” 许烟雨还真不知道,拿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把水泼出来。虽然她们长得太像,连咖啡馆的服务生都好奇地来回打量她们,但听计铭如说出这话还是重重地吓到了她。 “怎么会?” 然后她就想起父亲前一段时间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说她真的不是父亲亲生的? “怎么不会,我们两个长得这么像,是姐妹一点儿也不稀奇。不过我们不是双胞胎,我们有同样的父亲,但有不一样的母亲。” 看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计铭如终于满意的笑了。就知道她肯定被蒙在鼓里,也是,她妈可没脸说自己过去的糗事。未婚先孕找人顶包,也就许怀民那个傻瓜蛋会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那个叫白慧的女人还算识相,这么多年没找上门来惹麻烦。可她为什么偏偏要生下许烟雨呢,这根本就是她命里的克星。难道真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她妈妈抢了白慧的丈夫,所以她生的女儿就要来跟自己抢男人? 计铭如一时不忿,杯子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你是我爸的私生女,这就是事实。” “私生女?”许烟雨重复着这个词,略一琢磨便又道,“可我记得你似乎比我小几个月,私生女的年纪怎么反而比较大呢?” 计铭如立马变了脸色,就像被人当众搧一嘴巴似的。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她只消说她母亲婚后没有立即要孩子便行。可就因为做贼心虚,白慧怀上许烟雨的时候她母亲确实还没嫁给她父亲,以至于许烟雨头上这顶“私生女”的帽子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本想就此刺她两句,没成想反倒让人给刺了,计铭如心里特别窝火,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想不到你嘴皮子还挺利索,本以为是个笨笨的女人,倒也有点小聪明。不过也是,你要不聪明没点手段,怎么能把子彥给勾了去,这年头狐狸精也是分种类的。” 许烟雨不理会她的辱骂,直截了当道:“你找我出来就为了发泄情绪吗?如果是这样,我挺忙的,就不奉陪了。” “当然不是。我就想跟你续续旧,咱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该坐下来喝杯茶吗?” “真的只是喝茶这么简单?” “再聊点别的呗。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跟你长得一样。就算是亲姐妹也没这么像的道理,你看他们都很好奇,频频朝咱们这里看,心里肯定有不少疑惑。他们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许烟雨当然有,两姐妹长得这么像除了双胞胎是绝无仅有的,这里面肯定发生过什么。 “你若想说我就听听好了。” 计铭如还真挺想说的。有些事情压抑在心头久了无人诉说,是件很苦闷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自己今天找许烟雨出来的真正目的,也许就是想跟她“倾诉”一番,找一个听众而已。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认得你,但你从没见过我是不是?” “没有。” “因为你的眼睛里只有霍子彥,你就像一根小尾巴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你当然就看不见我。我第一次见你们两个大概是五岁的时候,我父亲领我去霍家坐客。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子彥而是你,当时我就在想,你跟我长得还真是像啊。然后我才注意到了子彥。你相信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会有爱情这种东西吗?” 许烟雨想了想:“我不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可他身边已经有你了,这令我十分不高兴。有了你他就不会再注意到我,当时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办呢。” 计铭如的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似乎已经进入了自己过往的世界里:“五岁的孩子当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变得跟你一样,说不定霍子彥就会注意到我了。于是我开始模仿你,大部分时间我去霍家的时候你都不会出现在客厅里,你总是待在花园里,要不就是在佣人的房间里。而我总是悄悄地观察你,看你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型,甚至戴什么样的发饰。我妈那时候很崩溃,她不明白我的品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喜欢穿廉价的裙子,放弃长发披肩的样子改梳两个羊角辫,还非闹着买一两块钱的假饰品。要知道她给我准备的发夹,上面镶的都是真钻。” 许烟雨突然觉得计铭如挺矫情。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从小当公主养的小姑娘根本不明白,这世上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和她一样长大的,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在计铭如的眼里竟成了异类。 “我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你的样子。上了小学后我发现自己跟子彥在一个学校,我就更乐衷于这种装扮,甚至渐渐喜欢上了。可是没有用,子彥他依然看不到我。他在学校里独来独往,跟谁都不亲近。每天一放学立马走人,有时候连值日都不做。一开始我不明白,以为他只是不合群。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每天你都会在校门口等他。你们一起回家,坐同一辆车,还能并肩走在一起。那真是让我太嫉妒了。”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光变成你是不行的,还必须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我才能彻底取代你,成为子彥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 咖啡馆里明明温暖舒适,许烟雨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竟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自己。带着巨大的恨意,甚至到了想要毁灭她的程度。 “所以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80|72|3.20|家 计铭如的脸上瞬间露出阴冷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割得许烟雨脸上生疼。那一刻她真觉得计铭如有想她死的意思。但对方很快收敛起神情,又变得虚伪而和善起来:“当然不是,我可不干杀人的事情。我那时候简单,让你消失就行。所以我一直没出手,只等着哪一天你自己主动退出。当然在这期间我开始有计划的做一件事情,好在你离开子彥后更顺利的取代你。”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仔细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这可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杰作。把一张本来跟你只有七八成相似的脸,整成了几乎百分之百。你知道这耗费了多长时间吗?” 许烟雨心想她果然整容了,如果不整容确实不可能出现两张一样的脸。看着对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许烟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计铭如也没真让她猜的心思,她不过就是想炫耀一番罢了。见许烟雨不说话她便主动道:“其实多少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一次在脸上动刀子是初一那年的暑假。那时候我妈听说我要整容简直吓坏了,以为我脑子烧坏了。起先她怎么都不同意,但禁不住我作啊闹啊的。最可笑的是,我爸爸,对也就是你爸爸,他居然以为我只是青春期叛逆期到了,完全没有留意过我到底为什么事情在闹。那时候他心里只有生意,除了生意就是我那不怎么争气的弟弟。我跟我妈在那儿闹整容,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想想也挺寒心。所以你也不用太羡慕我,我虽然钱比你多,其他的未必比得上你。” 计铭如说到这里有点真情流露,连她自己都愣了下。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表现自我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尝试着做另外一个人,她觉得已经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这也是她今天必须找许烟雨出来的原因。 她真的憋太久了。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这是最先动手术的地方。我的眼睛不小,就是线条不如你的好看。我那时候弄到一张你小学的毕业照,说服我妈之后就拿了给医生看,说要整成那样。我没敢把照片拿出来,只截了眼睛的部分给医生看。那医生很有名,收了我们家的钱后说干说干。老实说第一次做手术我真的很害怕,可一想到霍子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知道吗,手术过后我反应有多大,足足吐了两天,把我妈吓得够呛。医生也说我的体质比较少见,很少人做个眼部手术会这么大反应。” 许烟雨只觉得面前的女人像是疯了。她就这么详细地描述自己整容的过程,犹如画皮里的那个妖怪,在讲述自己夺人脸皮的过程一般。她突然有点同情计铭如。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你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从小大到什么都能得到的计铭如,有一天败给了一个穷憋三的女儿,这种心情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要整容,要整得跟你一模一样。那次事情之后,我妈以为我会从此消停,没想到我却对整容上了瘾。因为我发现你确实长得比我好看,每次微调之后别人对我的美貌就会有更多的夸赞。我就跟吸了毒似的,越来越无法自拔。从初一到高三毕业,我前前后后去了医院十来次。每次寒暑假我都会去整形。刚开始在国内,后来怕人发现索性出国去整,跟朋友则说去度假。反正我们家有钱,没人会怀疑。而我去国外待上一两个月后再回来,整个人就会变自信很多。看着镜子里越来越像你的脸,我特别满意。” 看计铭如眉飞色舞讲述的样子,许烟雨突然想到一个词:病态。 计铭如显然不是为了漂亮,她的这种心态已不能用正常的情况来形容。她陷进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漩涡里,不断地自我催眠。越是得不到霍子彥的青眼,她的病就会越严重,以至于到现在她竟能坐在自己面前,极其平静地说出这么一番震憾人心的话来。 她表现得越淡定,她的心理畸形就越严重。若不是身处热闹的咖啡馆,许烟雨几乎不敢再跟她继续谈下去。 她突然很想建议她去看医生。 计铭如像是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怜悯之情,立马变得很是不悦:“你这是在同情我?呵,真是可笑,有一天我居然要被你这样的人同情。你有资格同情我吗?我现在有和你一样的脸,家世远甚于你。你从前唯一能胜得过我的就是子彥,现在不也没了吗?说起来你还真是个傻瓜,周雅言让你出国你就高高兴兴去了,你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以前不清楚,后来知道了。” “可惜已经晚了。我那时候真觉得老天爷都在帮我。子彥居然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给了我更好的机会来取代你。你知道吗,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真的相信了,当所有人都和他说我是他的初恋时,他真的信了。他甚至想过和我重新培养感情。” “你们都是他的亲人和朋友,就这么联合起来骗他,不觉得内疚吗?” “内疚?”计铭如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可内疚的。事实上知道你的人并不多,很多人真心以为从前和他恋爱的人就是我。比如我那个天真的表哥,再比如我们的那些同学。其实有些人曾撞见过你们俩在一起,但因为我们长得实在太像,他们很自然的就会以为那个人是我。所以我这么多年来的整容是很值得的,付出确实得到了回报。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也一直在做着调整,毕竟你的样子在变,我也得跟着变才行。不过现在不用那么频繁了,毕竟化妆技术越来越好,很多时候都不用动刀子,用彩妆变个戏法就可以了。” 计铭如得意地冲她一笑:“你看,这就是我的杰作。” 这样的杰作有什么意义?许烟雨哭笑不得:“就算你真的变成了我又怎么样,两个人光长得相似是没有用的。” “是,不过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事实。想不到霍子彥还真是难搞,我都整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上钩,真让人有些泄气。不过没关系,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也可能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然后就一直躺医院里没醒过来。我看周阿姨这次冷静多了,不像上一回那么紧张。可能她也看出来,这个儿子是不会听她的掌控的,就算醒了也不会趁她的心。所以他就这么睡着也未尝不可。” 许烟雨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你什么意思,霍子彥的妈妈想要对他做什么?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听话的亲生儿子,也够让人糟心的。你放心,霍家不会断后,子彥的精子早几年就被阿姨保存了起来,想要造一个有霍家血统的孩子并不难,甚至可以说很简单。只是之前她一直下不了决心,这一次搞不好她真的会这么做。” 拿霍子彥的精子去跟别的女人的卵子结合,再用代孕的手法生下孩子?许烟雨想想这个过程就觉得荒唐,偏偏计铭如一脸自然的表情,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心”提醒道,“警方现在怀疑子彥杀了宋嘉玲,就是你那个在法国的朋友。你觉得他会杀人吗?” “当然不会。” “我也相信他不会。宋嘉玲这女人挺让人讨厌的,死了也好。偏偏死了还不放过我喜欢的男人,要拖他下水真是让人左右为难。你说我该不该说出真相?” 听到这话,许烟雨终于变了脸色。看着她满脸惊恐的表情,计铭如得意极了:“你放心,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替人背黑锅的想法。不过我这儿有个目击证人,她看到了案发的一切。不过她是我的人,要不要出来说明情况得看我的心情。我现在也没做出决定,还是等等看吧。要是子彥醒了识时务的话,我就帮他一把。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我只能得不到他便毁了他了。” 计铭如说完后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嘴边沾上了一点点咖啡渍。她不像往常那样龟毛地擦了又擦,反倒任由它留着,醒合她诡异的笑容,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当然了,你也该有所行动才是。回法国去吧许烟雨,带着你那个便宜儿子离开这座城市,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只要你走,我可以说服阿姨不找人代孕,等我跟子彥结婚后我们可以生一堆孩子。这样不是对谁都好吗?你要顾全大局。” 许烟雨抬头看她:“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计铭如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只是在提醒你。相信你很快就会妥协。”   ☆、81|72|3.20|家 目送许烟雨离开咖啡厅后,计铭如也起身走人。 她让司机把车开去医院,到了之后直接上十一楼,去了那里的特护病房。整个十一楼只有一个病人,却有无数的医生护士。他们都只为这一个人服务。计铭如走出电梯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医生,他俩一见她就停下脚步,客气地冲她微笑打招呼。 这种感觉真好。她想就算她不喜欢霍子彥,只为了这种人人敬仰的感觉,她也一定要嫁进霍家。这里的医护人员整天见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霍子彥的未婚妻,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她想如果不是霍家的光环只凭计家的话,或许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霍子彥,这个注定坐在王座上睥睨天下的男人,他身边的女人就应该是自己。她绝不允许许烟雨那个穷女人抢占属于她的宝座。 计铭如深吸一口气,脸上依旧维持着最端庄得体的笑容。然后她朝病房走去,心里依旧幻想着自己是霍子彥最爱的那个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出来个人,计铭如抬眼一看是表哥莫立仁,于是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子彥。” “工作这么忙还想着过来,看来你们感情不错。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反目成仇了。” 莫立仁双手插口袋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点随兴:“想太多。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再要好的女人,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也能翻脸。可男人不会,哪怕那个女人足够好。” 这话听在计铭如耳朵里格外刺眼。什么叫足够好,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在夸许烟雨嘛。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魔力,竟把这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明明和她长得一样啊。 莫立仁看表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知道她在心里腹腓许烟雨。有时候他也想劝她,目光不要那么狭隘,要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不要永远眼高于顶,眼里除了自己就容不下别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浪费唇舌,表妹活了多少年就自傲了多少年,他的那个从年轻时起就有着公主病的姑妈把女儿养成了现在这样,任谁说多少话也不可能再把她拉回来。 于是他客套地笑笑,替计铭如推开门:“进去吧,知道你来看子彥,估计还有话要说吧。” “说什么,他还没醒呢。” “没醒更好说,心里的那些委屈痛苦不甘心通通都倒出来,反正他也听不到。还可以趁机占点便宜,摸摸脸摸摸手。” 计铭如被他说中心事难得有点脸红,斜眤了他一眼便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砰”地一声有点响,总让她觉得似乎哪里有点怪异。 看放眼看看病房,一切都照常。霍子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绑着各种仪器,仪器上的数字看起来一切正常。其他摆设也都在原位。沙发上有坐过的痕迹,大概是刚才莫立仁来的时候坐的。 想到这点计铭如又觉得自己表哥真是个重感情的傻瓜。霍子彥那么对他,抢他的女朋友,公然不给他面子,可到头来对方生病了,他竟抽时间过来看望他,还在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的病房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是不是也在跟霍子彥自说自话,像她一样说着彼此从此发生的一些事情。表哥和霍子彥认识年数不长,感情虽好能说的话却不如她多。而她就像对许烟雨说的那样,从五岁起,目光里就只剩下了这个男人。她的喜怒哀乐心情起伏全都因他而起,他看她一眼能令她心跳加速一倍,而他时常的淡漠又总令她跌入谷底。 到底怎么样才能掳获这个男人的心? 计铭如走过去,站在床头怔怔望着这个男人。霍子彥看上去就跟一般人睡着了没什么两样。身上没有外伤,医生说看报告也没有内伤,可他就是不醒。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是女的,等待着王子来将她吻醒。 而霍子彥是个男人,他又在等待什么,难道真的在等许烟雨过来将他唤醒。 计铭如心头不由冷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辈子也别想醒过来。因为许烟雨绝对踏不进这里半步。周雅言将这里布置如铁桶一般,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里。 用她的话说这一回她没有赶尽杀绝,让许烟雨杀了个回马枪。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要让这个诱惑她儿子的女人,永远消失在霍子彥的面前。 说这话的时候,周雅言的脸上露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表情。计铭如很怕这个表情,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似的。她跟许烟雨说周雅言想让儿子永远不醒来,拿他的精子做试管婴儿,那些都只是吓唬对方而已。 但现在想想她又觉得,或许周雅言真会这么做也说不定。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能除去,儿子也不在话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计铭如有点不敢往下想。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霍子彥的脸颊:“赶紧醒过来,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你把自己变成许烟雨。你喜欢她我就变成那个样子,不仅长相一样,性格我也可以模仿。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不舍得毁掉这个男人,真心不舍得。她不像周雅言那么绝情,她是真心爱霍子彥的。可他为什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你不要怪我狠心。我要除掉许烟雨,只有让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才能真的安全。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这次醒来能再次忘记所有的事情就太好了。希望周医生的药能有用,只要你真的忘了,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到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随便去哪个地方,美国也好英国也罢,我要你的身边从此只有我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计铭如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凶狠的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个眼神和周雅言有多么相似。都带着毫不留情的绝杀,仿佛人命在她们的眼里,就如蝼蚁一般。 说完这话计铭如转身离开,再次砰地将门关上。因为走得太急,她没看到身后那张床上,霍子彥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许烟雨在得知真相之后,沉重的心情里又夹杂了几分恐惧。那样的计铭如让她害怕。原来外表光鲜靓丽引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名门闺秀,内里竟如此污糟不堪。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竟不惜在脸上动几百刀。 那些手术后不适应甚至疼痛难忍的日子,她都在想什么,心里是否带着对霍子彥浓浓的爱意和对自己深深的恨意强撑过去? 她说的那些毁了霍子彥的话是不是真的?本来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许烟雨只想忘记这段谈话。可静下心来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觉得害怕。或许那些都是假的,只是说说而已,可她却不敢冒险。 计铭如别的先不理,有一点她说对了。自己会妥协。为了霍子彥的生命安全考虑,她已经决定要妥协了。 反正彼此间的关系这么混乱,抽身离开也好。也许一开始回来就是个错误,既然知道霍子彥没有变心,他一直爱着自己那就够了。 相爱不见得非要长相厮守,相见不如怀念也挺好。 想到这里许烟雨突然觉得应该带小哲回法国去。可是孩子在中国待久了,还会愿意回去吗?情形似乎也不受她控制。 她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摆放的稿纸从早上起到现在只多了一些凌乱的线条。她什么都画不出来,心里乱成一团麻,连画出来的设计稿也跟乱麻一个样。 她略懊恼地把笔一扔,双手插进了头发里。大概几分钟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烟雨揉着太阳穴接起来一听,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方在那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向她求救:“是许烟雨许小姐吗?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没有人,方不方便说话?” 这怎么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许烟雨一愣,随即答:“我现在一个人,你是哪位?” “许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姓江。” 姓江?许烟雨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她是有几个客户姓江,但只有一个是女的,而且听声音她显然不是那个客户。于是她又答应:“对不起,我想我不认识你。” “是,可我认识你。我是计铭如的助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去见计铭如,商量那件礼服修改的事情,当时我有接待过你。” 她这么一说许烟雨倒是想了起来。那时候黎夕还活着,她去见计铭如的那一次似乎是听到她管一个助理叫小江。那姑娘给自己倒过一杯茶,长得挺清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也是瘦弱的那种身材。 她是计铭如的人,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江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事情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听小江道:“许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哦不,是救救我。”   ☆、82|72|3.20| 市中心喧闹的街头,许烟雨把车停在了某商场的付费停车场里。 去搭电梯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计铭如的助手江雨晴会向自己求助。她在电话里说计铭如要对她不利的那些话,这会儿想起来又觉得有点扯。 幸好两个人约在最热闹的场所,她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电梯停在三楼后她走出去,迎面而来的都是面带笑容忙着购物的民众。看到这些人的笑脸再想想自己,许烟雨又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太过沮丧。 或许是太想知道关于霍子彥的事情吧,所以哪怕只是计铭如的助理,她都想见一见。也许能从她嘴里问出一些关于霍子彥的情况也说不定。 她和江雨晴约在三楼的一间甜品店,进去的时候她径直往角落走,很快就找到了缩在那里一身灰衣的江雨晴。 再次见面她的记忆立马回来了,确实是计铭如的助理,就是当初对她友好一笑的那个女生。想到她甜美的笑容,许烟雨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她在她对面坐下,江雨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又越过她的身体去看店门口走过的人影。看了大概五分钟后,她才压低声音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吧,有没有人跟在你后面?” “应该没有。”许烟雨问侍应生要了杯白水,然后开始细细打量江雨晴。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神灰暗无光,配上她同样暗淡的衣服和裤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许烟雨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没关系,我不饿。”说着她咽了下口水,像是在极力伪装自己的狼狈。 许烟雨心头升起一股同情心,立马又点了好几样点心。江雨晴感激地冲她笑笑:“谢谢。” “不客气。你约我过来是不是有话要说?” 一说起这个,江雨晴原本放松的神情立马又紧张起来。她再次检查四周,确定没有不相干的人跟着后,才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许小姐,你能不能找到霍先生?” “霍先生,你是说霍子彥?” “是。” “你找他干嘛?”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情侣。我找他是想请他帮个忙。我现在有危险,我觉得只有他才有能力保护我。可我找不到他,所以才想通过你。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许烟雨的心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她和霍子彥的关系,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她竟联系不到对方。他们曾两度恋爱,发生亲密的关系,可一旦霍子彥不来找她,她就没办法找到对方。 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也找不到他。” “是吗?那我怎么办。我听说霍先生住院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完了,如果找不到霍先生,我就真的死定了。” 许烟雨不由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江雨晴眼皮一盖,抿着唇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约你出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个事情的。我知道你和宋嘉玲是朋友对不对?” “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应该说我一直在留意她,但她没发现我的存在。” “所以说,你在暗中跟踪她?” 江雨晴有点不好意思,撩了下头发道:“是计铭如让我这么做的。算了反正也说了,我就索性什么都告诉你好了。许小姐你还记得吗,前一段时间有人跟踪你的事情。” “我记得。” “那个人也是计铭如派出去的。她嫉妒你跟霍子彥的关系,所以派人跟踪你,掌握你的行踪。后来这个人被霍子彥发现了,计董事长为了保护她就说这个人是他派出去的。但自从那天之后,计董事长就架空了计铭如的权力,计氏的人不再听她的话去做这种事情。所以她只能让我去做。跟踪宋嘉玲就成了我的工作。” “她为什么让你跟踪她?” “她们两个背地里有些交易。”江雨晴看一眼许烟雨,用手点点她,“是和你有关的。宋嘉玲跟你是朋友,计铭如就向她打听你的事情。她本来是想看看你在法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你做风很好,一点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她却惹上了麻烦,那个宋嘉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大概猜出来计铭如冒充你的事情,就用这个威胁她。她们两个人表面看起来关系不错,实际上早就互相防着了。所以计铭如让我去跟踪宋嘉玲。可我真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事情。”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许烟雨一下子就猜到了:“你看到谁杀了宋嘉玲,是不是?”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极轻,可就算这样,身处热闹的商场她们还是同时打了个寒颤。杀人不是小事情,更何况还是跟自己身边人有关的杀人案。说起来就让人后背发凉。 尤其是江雨晴,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当天的情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害怕。许烟雨也不能追问得太过分,只能等她自己慢慢缓过神来。 这时候侍应生送来了甜点,许烟雨便把东西都往对方面前推,借着催她吃东西来缓解紧张的气氛。江雨晴看上去是真饿了,叉起碟子里的蛋糕就吃了起来。她一连吃了三块,喝了一大杯奶茶,脸上这才有了点血色,人似乎也活了过来。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道:“那天晚上我一直跟着宋嘉玲,因为她刚刚见过霍子彥,我怕她会做什么,更担心她去找你跟你说点什么。所以我就一直跟着她,没想到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什么人杀了她,你看清楚了吗?” “是一个男人,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我可以肯定不是霍先生。我听说警方有怀疑霍子彥,所以我才想找到他,希望他能保护我。我可以出来替他做证,洗清他的嫌疑。” 许烟雨终于明白,计铭如口中所说的那个知道真相的人是谁。原来竟是她的助理。其实想想也很合理,计铭如能派人跟踪自己,自然也会派人跟踪lerasa。可惜就算这样,也没能救回她的命。 江雨晴见她不说话,便又添了一句:“对不起,我没能救宋嘉玲。当时我太害怕了,只知道赶紧跑,生怕对方发现我。如果我早一点出声,可能宋嘉玲也不会死。” “这不怪你。如果你不跑,可能死的就是两个人了。没有人会怪你。” “谢谢你许小姐。我现在该怎么办。本来这件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了计铭如。她说会替我想办法的,要我先躲起来别出声。可我躲藏的这几天越想越害怕,我觉得她有点奇怪。她要真喜欢霍子彥,怎么不让我出来做证,为什么反而让我别说话呢?她是不是在打别的主意。她这个女人太可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实在不敢再跟在她身边,所以我就悄悄跑了出来。真希望她永远不要找到我。” “你有想过去警局说明情况吗?” “我想过,可我不知道说明情况之后我能怎么办。警察也不能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如果那个人知道我举报了他,会不会来找我麻烦。最关键的是,我这次这么一跑,等于是跟计铭如闹翻了。她这个人心狠手辣,我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一定不会留我。搞不好,她会杀我……灭口。” 江雨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几个字几乎听不见。许烟雨轻轻握住了她搁在桌上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你要我怎么做,带你去见什么人吗?我认识霍子彥的朋友莫立仁,他可能有办法保护你。” “不行不行,他是计铭如的表哥,他一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他最多不害我,但肯定不会救我。这个世上只有霍子彥才能救我,我知道他不喜欢计铭如,甚至有点讨厌她。如果把计铭如做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他,他应该会帮我。” “可他现在在医院,一时半会儿我们没办法接触到他。” “那……怎么办?”江雨晴眼里瞬间充满泪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不想死。许小姐,救救我。” 许烟雨也很头痛,她能力有限,这种类似于电影里才有的情节一旦碰上了她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本来应该带她找周雅言的,但在听完计铭如的那番话后,她又犹豫起来。再说周雅言也那样翻脸无情的人,一旦江雨晴说出事实还霍子彥清白,她分分钟就会将她甩到脑后。 她一向是这样的人,利用完人之后转身就处理掉。当年她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许烟雨坐在那里冥思苦想,最后眼前终于闪过一个人影。 “我还认识一个人,或许他可以帮你。至少现在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你也说了计铭如目前手里并没有太多人可用是吗?” “是,除了我之外可能还有几个,但计氏很多人是不听她的,他们只听董事长。” 许烟雨点点头,一把拉起她:“我们走。”   ☆、83|72|3.20发|表 许烟雨要带江雨晴去找谭昊。 他是霍子彥的人,并且听说手底下还管着一票霍子彥的手下。他们这群人是最不希望霍子彥出事的。把江雨晴交给谭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们至少愿意保护她直到霍子彥醒来。 最关键的是,谭昊不是周雅言的人,她后来见过黎辰,听对方的口气谭昊是忠于霍子彥一个人的。他和周雅言有点不对付,看不上这位高高在上拿腔拿调的贵妇人。他是那种讲江湖义气的男人,加上黎辰的关系,他是目前许烟雨能想到的最好的求助对象。 许烟雨一边开车一边给黎辰拨电话,打听谭昊目前在所处的位置。黎辰在电话里有点犹豫:“我们现在在郊外,你要过来吗?” 许烟雨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黎辰和谭昊在一起,郊外什么的,搞不好就是二人世界。换作平时她肯定不会凑上去,可今天情况有点不同。杀人这种阵仗她没见过,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就想着听听谭昊的意见,就算暂时不把江雨晴留他们那里,多个人也多个主意。 于是她不好意思道:“嗯,有点事情,我过来不打扰你们吧?” “没事儿,过来吧。”黎辰挂了电话把地址发到许烟雨手上。 许烟雨让江雨晴帮着把地址输进导航后,便专心开起车来。旁边江雨晴也十分安静,偶尔两人会说上一两句,大部分时间车里都是长久的沉默。 车子往城郊开去,渐渐的就越来越荒凉。路两边的商店明显少起来,人也不像市中心那么多。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沆沆洼洼,颠得许烟雨有些难受。下午时分,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不知怎么的,看到天边那阴沉的乌云,许烟雨的心也跟着灰暗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明明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霍子彥,却感觉生命像被整个掏空了一般。 从法国回来的这段日子,其间发生的种种又突然在眼前一一跳出来。期间当然夹杂着很多关于霍子彥的回忆。比如隔着一扇电梯两个人说话的情景,第一次在医院帘子后面的那张脸,在她家的时候霍子彥带着小莹上门来道歉。一件件一桩桩,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 最后不可避免地就出现了前一阵两人在床上亲密无间的场景。想到那个心头又掠过一丝美好。只是美好太短暂,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不愉快也实在很多。 其中黎夕和lerasa的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黎夕的案子发生大半年,警方一点线索都没有。除了那个和她身形相似在那一晚进入工作室的女人外,他们没有任何嫌疑对象。 只是这样的女人这个城市千千万万,轻易找不出来。黎夕的死成了一个悬案,至今没有头绪。 许烟雨也曾试着去寻找怀疑对象,但始终没有方向。黎夕在工作室是最大的boss,底下的人都听她的,要说怨气肯定也有,但都不到杀人的地步。她在设计这一行人气并不旺,也不存在嫉妒杀人的说法。 在她死之前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她设计的那幅稿件。从被计铭如看上到最后抛弃不用,也就短短几天时间。那幅稿子许烟雨再也没有用过,仅有的几张也被束之高阁。原本计铭如该穿着它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订婚礼上,但这件衣服却最终套在了另一位名媛麦程程身上。 那是霍子彥牵线搭的桥。许烟雨发现无论想什么,好像最好总会绕到霍子彥身上。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种无谓的思念甩出脑袋。她有点害怕自己无法怎么想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他。 他们都还活着,可却天各一方。这和死亡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想到死,许烟雨的脑子里就总闪现和黎夕那个案子有关的场景。没来由的她就想到办公室搬家那天,她在另一间休息室的沙发底下找到的那张稿子。 那里平常只有接待客户才会使用,按理说稿件不会留在那里。可偏偏它就一直静静地待在暗处,像是在等待一个被人发现的契机。 然后她又想到黎夕凌乱的办公室。谁也不会在那样一个地方办公,如果黎夕那天晚上回到办公室真的是为了改稿子的话,她临时换个地方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一张已经被否定的稿子,为什么她还要修改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江雨晴。她正微闭着眼睛养神,看起来真是有点不起眼。那种单薄的样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许烟雨觉得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她特别同情的。 看到江雨晴就一定会想到计铭如。那张稿件是她亲自否掉的,如果她不开口黎夕没有翻身的机会。 许烟雨觉得或许可以这么想。黎夕也许说服了计铭如,让她重新接受这张稿子,所以那天晚上她急着回工作室修改,希望尽快拿出成品好把事情拍定。 这个解释有点荒唐,但却很合理。除了计铭如开口外,许烟雨想不出有另外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黎夕废寝忘食深更半夜回工作室改一张被毙掉的稿子。 所以说,黎夕死之前见过计铭如? 许烟雨顺嘴就问了句:“你还记得黎夕这个人吗?” 江雨晴没有睁眼,淡淡回了句:“记得,拿设计稿来的那个。” “她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她死之前有去见过黎夕吗?” 江雨晴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但还是一直目视前方:“怎么突然问这个?” “觉得有些疑点,想要搞清楚。” “所以你现在怀疑黎夕的死和计铭如有关?” 许烟雨想了想道:“你刚才说你知道很多计铭如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我在想……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你也可以不说。”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觉得黎夕是计铭如杀的是不是?” 本来没往那边想,可刚刚那个设想一产生,许烟雨心头的怀疑就越来越大。计铭如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身形略高大一些,但从监视器里看这种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若有心装扮成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可计铭如真的会杀人吗,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不惜对黎夕痛下杀手?她那样的千金小姐,就算真要杀人也不用自己出手。更何况她那么有钱,给钱就行了,何必要杀人。 许烟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应该不是她杀的。明明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杀人呢?” “人心不足呢,一旦给了钱便等于坐实了对方的想法,那敲诈勒索便会成为家常便饭。所以很多人宁愿选择杀人,一了白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江雨晴那么自然地描述杀人这个事情,许烟雨的后背渗出一股寒意。但对方很快又笑着道:“不过你放心,黎夕真的不是计铭如杀的。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会杀人,比力气她都不是黎夕的对手。” “那黎夕的死和她有关吗?” “当然有关。就像说的那样,黎夕死的那一晚确实去见过计铭如。她发现了计铭如的秘密,并以此为要挟。其实她也真是个挺简单的人,费这么大的劲儿只为了让计铭如接受她的一张稿子。要知道计家虽不比霍家,可也是家财万贯,她更应该多敲一笔才是。” 许烟雨扭头看一眼江雨晴,刹那间只觉得对方似乎和刚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她不再胆小懦弱,也不再畏畏缩缩。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像是去郊游一般,竟有闲心和自己闲扯起来。 是因为知道即将安全,所以有所放松吗? 许烟雨还在心里琢磨这个事情,就听江雨晴又道:“我跟在计铭如身边这么久,就像你想的那样,她的很多丑事我都知道。包括黎夕是怎么死的,还有宋嘉玲,这些我都清楚。” “你什么意思?”许烟雨没来由地手一抖,方向盘往旁边一偏,差点开到隔壁道上去。 隐隐的,她觉得事情不大对。 江雨晴及时出手稳住了方向盘,冲她微微一笑:“冷静点,回头别开沟里去。你车技好吗许小姐?” “还可以。” “那就好。我接下来想跟你说点实话,又怕你车技不好一个激动把车开歪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事情比较劲爆,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许烟雨说着就想去踩刹车,好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道上。 但江雨晴却突然提高音量说了句:“继续开,别停,我故事还没开始讲呢。” “你到底想讲什么?” “告诉你杀死黎夕和宋嘉玲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虽然是问句,但许烟雨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然片刻后,江雨晴大声地笑了起来,爽快地回了一句:“是我。” 震惊在许烟雨的心头瞬间炸开,但还不等她消化这个信息,她就感觉太阳穴上顶了个冷冰冰的东西。 那应该是枪管。   ☆、84|72|3.20| 形势急转直下。 原本以为江雨晴是小白兔,没想到她竟是大灰狼。许烟雨刚想转头去看,就听对方冷冰冰道:“认真开车。” 为怕惹怒对方,许烟雨只能照办。车子在乡间小路上飞驰而过,激起一地的尘土。 相比于许烟雨的紧张,江雨晴却是悠闲自得。她拿枪管敲敲许烟雨的脑袋,语气里带了几分凶悍:“你认真听话,我就不杀你。” 许烟雨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这话没有一点诚意。对方有备而来,身上还带着枪,说不杀她岂不可笑。只是明知顺从也是死,许烟雨却还是想搏一搏。她还有小哲,孩子还没长大,她不能死。父母也已年迈,承受不了丧女之痛。 最关键的是,她还想再见霍子彥一面。 想到这里她不禁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往海边开吧,这里离海也不远了。” “是计铭如让你绑架的我?” “差不多。我和她算是同道中人。她想让你死,而我呢,我一直想让她得到霍子彥。你在就会妨碍到这件事情。” 许烟雨后背一紧,看来今天真是凶多吉少。只是江雨晴说的话让她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你希望计铭如得到霍子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像霍子彥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见。如果能让他收回我们所用,他会比现在更为出色。可出色的人总是很难控制,直接掌控他很难,所以要迂回着来。计铭如是个听话的人,如果他们在一起,霍子彥很容易就会进入我们的掌控范围。弘逸集团那么大的企业,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许烟雨听得一知半解。这个江雨晴大概隶属于某个神秘的组织,他们想要将霍子彥拉入其中,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所以想通过计铭如这颗棋子来进行。只是她话虽说得好听,似乎是在为霍子彥考虑,但她最后的几句话明显出卖了她的本意。 他们看中的不单单是霍子彥本人,更是弘逸这个庞大的帝国。或许他们想通过掌控霍子彥进而控制弘逸。 可他们到底是谁呢? 许烟雨不敢问,知道得越多离死就越近。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快没命了。可死到临头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有好多谜团没有解开。 “不管你杀不杀我,有件事情能不能请你告诉我?” “想知道什么,是不是黎夕和宋嘉玲的死亡真相?”江雨晴微微一笑,收回枪管,“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也说,这两个人都是我杀的。杀她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们知道得太多了。” 许烟雨认真听着,感觉江雨晴似乎不屑地哼了一声。 “两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全都一个样。她们都号称是你的朋友,可一旦知道了某个和你有关的秘密之后,全都成了魔鬼一样的人物。她们只想用这个秘密为自己谋取利益,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境况。你怎么总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真是天真单纯得可以。” 许烟雨心里也止不住冷笑。她若不天真又怎么会被她精湛的演技所蒙骗。但凡她心狠一点,她都不会出来见她。 江雨晴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是,你就是太善良,要不现在也不会被我反过来控制。如果这次你有幸逃过一劫,以后记住了,对谁都不要太交心。人都不值得相信,做任何事情只要遵循一个原则就好。那就是对自己有利。对自己没利的事情不要做,甚至理都不要理。否则碰到黎夕或是宋嘉玲这样的朋友,可有你倒霉的。” “好吧,我记住了。” “别敷衍我,本性难移我也知道。算了不劝你了,还是抓紧时间跟你聊点正经事儿。黎夕为了一张设计稿,不惜威胁计铭如。说实话计铭如十分窝火,那天晚上就拉我出去喝酒。喝酒的时候她就说,真想让这个女人从这世上消失。当时我就想,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杀个人嘛,对我来说就跟切颗菜一样容易。” 听到这里许烟雨终于忍不住转头,震惊地望着江雨晴。她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什么说出的话竟这么骇人。 “别看我,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我从小就和你们这样的人不同,杀人在你们看来是天大的事情,对我来说却很容易。我听了计铭如的话后觉得有道理,总要把危险降到最低。其实本来我是想索性把你做了,一了百了。可又怕刺激霍子彥。万一他受了刺激想起从前的事情来那可麻烦,碰上这么倔的拉拢对象,我也挺头疼。” “所以那天晚上摄像头拍到的女人其实是你?” “是我。我们身形差不多,我特意挑了件和你穿衣风格类似的衬衣,然后就去找黎夕。我去的时候她大概正在改稿子。我都没敲门,直接开门进去了。她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我特别震惊。她问我怎么进来的,我就说门没关。其实她不懂,那样的门锁对我来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我和她说计铭如派我来跟她谈谈,希望一次性解决这个事情,以后不要拖泥带水。黎夕听明白了,以为我要拿钱封她的嘴,显得特别开心。她带我去了一间休息室,开始狮子大开口谈条件。比如要给多少钱,要帮她创立自己的品牌,要替品牌打响知名度,还要帮她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设计师。我听了之后心里直想笑,这么蠢这么贪心的女人,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她能在设计这个行业站稳脚跟?性格决定命运的,她这样的早死早超生。” “所以你就杀了她?可你似乎不是左撇子。” 刚才她举枪的时候许烟雨有偷瞄过,江雨晴明明是右手拿枪的。 “我不是左撇子,但我可以伪装。你那时候伤了右手,如果杀死黎夕的人用的是左手,警方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可惜霍子彥这人太痴情,最后让你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江雨晴脸上露出阴郁的神色,目光像是要杀人。 许烟雨没看到,继续探究心头的疑问:“你在哪个房间杀的她?她领你进的休息室,你应该是在那里杀了她。可为什么她的尸体最后会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多简单,用一根针就能办到的事情。休息室不好,太过整洁,不比她的办公室,那天她在那里发脾气,把办公室搞得一团乱,还因此伤了你。那里有你的血迹,黎夕死在那里,更容易引导警方怀疑你。所以我先用针把她扎晕,然后扶她回办公室,又拿刀捅死了她。本来挺完美的犯罪,我还回休息室收拾了那几张稿子。就打算第二天等人发现她的尸体就能给你找点麻烦。没想到……该死的霍子彥。” 许烟雨不由想起发现黎夕尸体那天的情景。原来这里面竟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她怀疑过计铭如,却从没想过是她身边不起眼的小助理干的这一切。血腥恐惧残忍,江雨晴的性格和她的外表实在太不搭调。 而她也弄明白了那张沙发底下的稿子是怎么回事儿。那天晚上就如她想的那样,黎夕回到工作室改稿子。也许是江雨晴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起身出去察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稿子,一张飘进了沙发下面。 可现在知道这些似乎已经迟了。 “那杀宋嘉玲是为了嫁祝给霍子彥?”因为那天黄昏时分,霍子彥和她见过面。 “也不全是,只是顺手而已。宋嘉玲是比黎夕更贪婪的人。因为她曾经富有过,强大的落差让她整个人心理扭曲。她嫉妒你怨恨你,觉得从前事事都不如自己的你,如今却过得比她滋润很多。她是主动找上计铭如的,希望跟她合作,通过出卖你来谋取荣华富贵。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完全不用替她可惜。我杀她的时候她喝得满身酒气,还沉浸在即将东山再起的喜悦里。一直到她死透了我才想起来她刚跟霍子彥见过面,觉得还真是巧了。我知道这个事情栽赃不到霍子彥头上,霍家那样的权势,别说霍子彥没杀人,就算真的杀了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可我也想给他找点小麻烦,让他不痛快一下。这么难搞的拉拢对象,费了我多少脑细胞,真是不听话到了极点。” 从她的态度里许烟雨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有极强的掌控性,并且认定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这样的人是无法说服的,如果自己继续听她的话往海边开的话,过两天自己的浮尸就会被冲到浪边来。 与其那样屈辱地死去,倒不如干脆一点,或者还能拖她下水。 想到这里许烟雨突然踩了脚油门,车子瞬间加速,在江雨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一转方向盘,直接就把车子撞到了旁边的土墙上。 “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迅速将她包围,许烟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85|72|3.20| 原本平静的乡间小路,因为突然的车祸变得热闹起来。 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十几辆车,迅速向许烟雨的小车聚拢过来。莫立仁打头第一个从车上跳下,嘴里不由骂了句:“妈的。”旁边的助理听到他骂这么粗鲁的话不由一愣,还是头一回看莫大模特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莫立仁心里清楚,如果许烟雨出了什么事情,别说他和霍子彥兄弟做不成,搞不好命都保不住。兄弟算什么,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个箭步冲向事发现场,只见小小的车身半截卡在墙里,撞掉的碎砖块全都落在前盖上,挡风玻璃上全是裂痕,所幸没碎成渣。 前排两个座位上的女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他冲到驾驶座旁边,开始去拉车门。可车框严重变形,车门无法打开。他试了几下不行,冲身边人吼一声:“棍子!” 也不知助理从哪里真就变出根铁棍来,莫立仁立马撬进门缝,用脚顶住用力一拉,总算把车门撬了下来。 里面许烟雨被安全带勒着,紧闭双眼躺在椅子上。她头上有伤口正在往外流血,莫立仁见状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声。他感觉自己今天真没法儿跟霍子彥交代了。 本来对方把事情交给他的时候,提的要求是许烟雨的安全第一。可他一时心大,觉得可以应付这种情况,便任由许烟雨带着江雨晴上了车,想要万无一失抓住她。 现在人倒是抓住了,要许烟雨也伤着了。他抬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感觉还算平稳,一颗心略略放下,立马解了安全带把她抱了出来。 那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也爱着这个女人,心里只想着霍子彥的感受。必须在对方得知此事前将许烟雨送进医院才好。他拉过助理来吩咐他清理现场,同时控制住江雨晴,自己则抱着许烟雨上了车,往最近的医院开去。 许烟雨躺在副驾驶里,像是没有了生气的样子。莫立仁边开车边伸手去探她的脸,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动了动,便开始唤她的名字。 他一声声地叫着,许烟雨刚开始并不回答,直到车子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对方轻轻地叫了一声:“子……彥。” 那一刻,莫立仁突然就死心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的话,在听到这一声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许烟雨的心里只有霍子彥一个,足以见得那男人在她心里占有什么样的分量。他从前对前梅竹马总是嗤之以鼻,直到见识到许烟雨和霍子彥的爱情。 果然是命中注定呢。他无奈摸了摸鼻子,把许烟雨抱下车来。 因为他的身份,医院一早接到电话,已是严阵以待。许烟雨被推进手术室,莫立仁则被拦在了外面。他想给霍子彥打电话,又觉得肯定听不到好话,便索性先把事情压下来,打给还在现场处理情况的助理。 “江雨晴怎么样?” “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了。救护车来了,人被拉走了,警察跟着去的。对了,还在车里发现一把枪,估计也是她的。警察一看到枪就很重视,回头应该会去找许小姐要口供。” 莫立仁放下电话后静静地等在那里,直到口袋里许烟雨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是小哲冷静的声音:“妈妈,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孙月莹跟我回家来了。” 听到这孩子的声音,莫立仁心里莫名就是一暖。明明是个挺冷淡的孩子,却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他们从前就认识一样。 他清清嗓子道:“我是莫叔叔。你妈妈这会儿在医院,今天她恐怕无法提早回家了。不过你放心,她没事儿。” 小哲果然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慌乱,先跟莫立仁问了好,又详细询问了地址,在挂电话前他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去看她。” 莫立仁喜欢他这种酷劲儿,点头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他看看时间,还是给霍子彥发去了一条短信。只有短短两个字:搞定。 这里的事情搞定了,表妹那边也翻不起大浪来。现在只剩下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要解决了。一想到霍子彥的母亲曾经干过的那些事儿,莫立仁不由缩缩脖子。他突然庆幸自己姓莫不姓霍。 越是看着金碧辉煌的人家,内里不堪入目的东西越是震憾人心呢。 医院里霍子彥收到短信后从病床上下来,换好西装领带收拾妥当后便开门离开。十楼的医生护士一早就被请走,这会儿整层楼安静得如同一座空城。 霍子彥走出病房后将门带上,头也不回搭电梯下楼。一早就有车等在那里,他径直上车,吩咐司机道:“去弘逸。” 他要去见母亲周雅言。 弘逸大楼里,周雅言正在办公室里看下一季度的预算报表。她右手握着笔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突然觉得手指一阵抽筋,没来由的酸痛让她停下了专注的视线。 向来心智坚强果敢坚毅的周雅言,没来由地竟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放下笔来回握了几下拳,感觉好些之后准备继续看报表,却听到有人敲门。 她回了声“进来”后,秘书面色苍白地走进来,局促不安道:“董事长,少爷来了。” 什么?周雅言微一挑眉,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秘书口中的少爷指的是她的独子霍子彥,可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医院才对。医生每天会向她电话汇报情况,她时不时也会看送来的监控录象。一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怎么突然间…… 周雅言还在琢磨这个事情,霍子彥已然走了进来。看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刹那,周雅言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挥手让秘书出去,只留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 霍子彥穿戴整齐,走到办公桌前开口叫了声:“母亲。” 周雅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都好了?” “嗯,让您操心了。” “也还好,医生们比较辛苦。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自然没有。他们都很好,正在各自的岗位上辛勤工作。” “你出院他们没意见?” “一切检查指标都正常,他们不会强留我。” 周雅言嘴上说得四平八稳,握笔的手却是越来越紧,指关节隐隐泛白她却不自知。现在她只想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气。面前这个是她的儿子,可却像她的仇人,或者应该说是对手。他的眼中流露出掌控一切的目光,像是一座高山伫立在她面前。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已无法控制他。 “你辛苦了,每天躺病床上也够累的,还要费力去做监控录象还蒙我。” “不辛苦,技术人员举手之劳。一个整天昏迷不醒的病人,不需要太多画面,很多时候场景都可以重复使用。” 周雅言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所以你现在过来,是来向我炫耀?” 本以为儿子尽在自己的眼线下,没想到自己反倒让人摆了一刀。他明明一早就醒了,却始终瞒着自己。周雅言知道,他今天必定是来摊牌的。 “行了,有话就说吧。忙活这么多天总不见得就只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你肯定做了点什么。” 霍子彥抬手看表:“董事局会议五分钟后召开,您需要参加,所以咱们最好现在就出发。” “开会,开什么会,我倒是不知道。” “临时会议,所以由我亲自来通知您。” “介意提前说一下会议内容是什么吗?” 霍子彥上前一步,看似恭敬实则疏离道:“投票选举下一任董事长的任命问题。” “霍子彥!”周雅言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她重重拍了下台面,怒视着儿子,“你还把我当成你妈吗?” “这是自然。您永远是我的母亲,我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你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接我的班,是不是有点过分?” “迟早都要交到我手上,早晚都一样,您又何必介意。” 周雅言气得浑身发抖。她抬头斜乜着儿子,冷笑道:“你拿什么跟我争,董事局那帮老狐狸会听你的?” “凭我手里比您多出百分之一的股份占有率。” 听到这话,周雅言终于彻底变了脸色:“这怎么可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您在商场多年,这个道理肯定懂。林叔他们几个把股份卖给了我,加上我本来拥有的,不多不少,正好比您多百分之一。现在我是弘逸最大的股东,董事长的位子理应由我来坐。” 周雅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对弘逸兴趣缺缺的儿子,居然暗地里出手买了几位元老的股份。更令她震惊的是,他们居然卖给他了! “他们怎么会……”弘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任何一个傻瓜都不会轻易出卖股份。她不相信!可霍子彥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得不信。 “很简单,因为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卖,他们手里的那些股票,很快就会变为一张废纸。如果我得不到弘逸,我就彻底毁了它。”   ☆、86|85.3.20| 周雅言叱诧商场多年,今天居然让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 饶是她也没有料到,儿子躺在床上那么些天,竟做了这么多事。以至于她前一刻还在这里安坐,后一刻竟是风云变幻抬脚走人的下场。 尽管还握有弘逸足够多的股份,个人账户里的钱也多得根本花不完,但对于周雅言来说,失去了实权和话语权,她就如同折翅的蜻蜓,人生简直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她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许多人畏惧的商界她混起来却是如鱼得水。这些年她对珠宝名牌不感兴趣,对性感男人同样看不上,她只喜欢这种杀伐果决号令一切的感觉。 弘逸在她的手里做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可一夜间她竟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夺了权。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 她站在那里,两手撑着台面,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咬牙道:“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说出这么霸道的话来。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可以整垮弘逸?我经营弘逸这么多年,多少风浪都抗了过来。凭你说毁就能毁掉?” “就凭我是你的儿子。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你心里清楚。更何况我是弘逸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继承人和现任董事长之间若出现不和,股价爆跌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他们都不笨,拿一大笔钱回家养老,比在这里看我们母子两人互相争斗来得有意思。若现在不抽身,将来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周雅言彻底无语。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霍子彥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心态逼迫那几个元老出卖股份,任谁心里都会松动。更何况以他如今的资产,出手买下这些股票并非难事。他出的价钱肯定诱人,一旦有一个动心,其他人都会紧跟而上,他轻易便能达成目的。 看着儿子坚毅的脸孔,周雅言忍不住笑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呢。 她认输:“行了,也不用开董事会了。既然你持股量最高,这个董事长的位子肯定是你的。妈妈让给你就是了。只是你一出手就这么狠,一点儿不顾忌我们多年的母子情谊,以后不怕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不会,您还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弘逸可以易主,但您在霍家的身份永远不会变。” 周雅言重新坐回椅子里,还颇有些留恋。坐了这么多年的位子说让就让,她当然会有不舍。但除了不舍她还有更多疑问:“为什么突然出手,这么快这么急,是担心我以后不将弘逸传给你?”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否则我也不会自己创业。” “那是为什么?” “为了父亲。” 周雅言脸色一僵,却很快恢复正常。她不知道儿子知道了多少,所以只能试探性问:“为了你爸就要把你妈赶下台,你这孩子的逻辑我真是不懂。” “我也不懂。您和父亲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为什么下得了狠手要他的命。” “你在说什么?” “您这是要假装听不懂吗?”霍子彥微微皱眉,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如果你和父亲感情不和,你可以离婚我不怪你。或者各玩各的也行。不管怎么样,不至于到出手杀人的地步。为了什么,就为了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难道这还不够吗?”周雅言的怒火再次蹿上来。陈年旧事被瞬间翻出,她知道儿子肯定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再否认已无意义。一想到当年的事情她便恨得咬牙切齿。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逃不过这一劫,男人可以跟你共患难,但绝不会同享福。 她每天辛苦打拼为丈夫霍雷霆的事业努力,可他刚有了点钱就开始寻找红颜知己。周雅言是个一生都很骄傲的女人,她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更不能接受有朝一日丈夫生意做大做火后把她一脚踢掉,她所有钱心血乃至孩子都要归另一个女人。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毕竟你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通病。在这个圈子里的那些所谓的有钱人,有几个只对着家里一个老婆?他们忙不迭地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我不出手,难道要等着别的女人出手来对付我?你爸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就要付出代价。” “但罪不至死。我说过,您可以选择别的方法,可您偏偏杀了他。” “你爸的死是意外。” “可许烟雨的父亲许怀民喝的那几杯酒,是你让人劝下去的。你知道他心情不好,替别人养老婆和女儿,虽是心甘情愿但心里总扎着一根刺。所以你利用这一点让人哄他喝酒。” “喝了酒也未必会出事,这个城市每天有多少人喝酒上路,不也都没事?” “所你您很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出事那一次不是许怀民第一次喝酒驾车,所以他有足够的自信像往常一样顺利把车开回家。可那天情况特殊,雨下得太大,车上又多了我和许烟雨。您没料到我们会上车吧。” 说到这个周雅言微微一闭眼。当年的她比现在心软很多,她是想让丈夫死,但绝不想害死儿子。她没料到丈夫临时决定接儿子回家,把平时接霍子彥的司机打发走了。当那司机回到家见到她时,得知实情的她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她一直祈祷不要是那次出事,可偏偏老天爷就是不听她的。车祸发生得极其惨烈,丈夫当场死亡,许烟雨的父亲终身残疾。而她的儿子也因此得了自闭症。只有许烟雨,她命最大,只受了一点轻伤。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雅言对许烟雨都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怨恨伤的为什么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却极度依赖她,想靠她将儿子的病治好。 向来把握精准无所不能的周雅言,第一次败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她恨许烟雨,也恨儿子那么爱她。更恨因为她,儿子竟与自己反目成仇。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许烟雨?夺了我的权,以后再没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也没人能阻止我们。事实上我们一直没在一起只是因为许烟雨没想通而已。只要她点头,哪怕放弃一切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呵,还是真爱。你这样的孩子根本不需要真爱,偏偏被这种无用的东西束缚,多可笑。” “那是因为您根本不懂爱是什么,在您的心里,爱就是占有和控制。” 周雅言瞪儿子一眼,想想还是算了,耍嘴皮子没意思,败了就是败了,辩赢了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 于是她又问:“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因为许烟雨。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有关。虽然所有人都说计铭如是我的初恋,但我的感觉不会错。我知道她才是那个对的女人。所以我让人调查关于她的一切,知道她父亲许怀民的事情。在调查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家以前的佣人全都离职了。于是我又开始查这个事情。我这个人大概运气不错,老天爷存心帮我,我找到的第一个知情者就是当年和许怀民一起喝酒的建叔。他如今年纪也大了,七十多的人了,生活无忧对什么都看得很淡。唯独对当年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帮你做事,为的是钱,可有一天他的良心过不去了,他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所以我就知道了。这就是天意。” 周雅言心想还真是天意。好像连天都在帮着儿子对付她。除非她能把知情者全杀光。可就算杀光了,难道就真的天依无缝?她的这个儿子,果然永远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想到这里周雅言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行,你知道了也好。孰是孰非每个人都有心里的评判标准。你觉得你爸罪不至死,我却觉得他非死不可。这是我们永远无法说服对方的事情。现在弘逸已经是你的了,你也别再我面前晃荡了,让我清静清静,往后咱们母子还要不要再见面,就看造化了。估计你有了许烟雨,再也想不起我这个妈来。想不到我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有一天还是让别的女人抢走了。” “不会抢走。我早就说过,您是我的母亲这一点不会变。” “可我不会是你最在意的那个女人,不是吗?”周雅言睁开眼看儿子一眼,眼神有点凄凉。走到今天这一步,似乎也是命中注定。儿子对他父亲的感情一向很深,在知道是自己亲手而已杀了他之后,他们之间的矛盾可能真的无法调和。 但霍子彥并不立即就走,而是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您给我解解惑。” “你说。” “许烟雨说当年是我先提的分手,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是您从中安排的是不是?” “是。”周雅言回答地异常痛快。   ☆、87|85.3.20| 周雅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 “你怎么就会被个女人迷成这样,一点儿都不像我的儿子。” 霍子彥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还得谢谢您,是你把她留在我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石头也让她捂热了。”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周雅言轻叹一声,不屑地扫儿子一眼,“早知道当年就该狠一点,直接要了她的命。我还花钱送她去法国,想着用距离拆散你们两个,太天真。你这孩子还是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 “您也和一般的母亲不一样。” “谁说不一样,我恰恰和她们一样。”周雅言站起身,双手抱胸在办公室里踱步,“你走出去问问,哪一个像我一样的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司机的女儿。别说弘逸这样的家产,这个城市但凡家里有套房子的,哪个做婆婆的不挑儿媳妇。许烟雨这样的条件别说进弘逸,就是乡镇企业老板的儿子都不会娶她。我送她去法国已是仁至义尽,还要我怎么样,亲眼看着你去法国找她,然后带她回到霍家来?我做不到。” “所以车祸是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我是你亲妈,你能别用那种心态来怀疑我吗?我只是不希望你娶个不满意的儿媳妇回来,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命。车祸只是意外,但却是个大家喜闻乐见的意外。你受了伤失去记忆,铭如又长得那么像许烟雨,我就顺水推舟想成全你们。” “所以你替我和许烟雨提了分手?” “不是我提的,是你自己提的。你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车祸醒来,不仅失去记忆,语言功能也有部分缺失。在恢复治疗的时候医生曾让你念过各种东西,来训练你的语言功能。当时念了些什么你肯定都忘了,但我都记得,因为我都有让院方录下来。特别是那段提分手的,那是我刻意安排的。我需要你的声音去说那样一番话,好让许烟雨彻底死心。本以为她听了那段电话留言后会永远留在法国不回来,没想到……你真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孩子当后爹?” “后爹又如何?”霍子彥不愿意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转身往门口走去。当脚跨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回过头来又添了一句,“有时候,亲生的也未必有多好。” 说完他大步离开,只听见身后母亲气极败坏的怒吼,以及类似茶杯一样的东西砸在门上碎成几片的声音。这些都不重要了,在霍子彥的心里,如今他只关心一件事情:许烟雨在哪里。 许烟雨还在医院。医生给她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除了额头上撞裂了个口子,身体上有几处擦伤外,她竟奇迹般的没有任何脏器受伤。 只是车子彻底报废。想想才没买多久的新车,许烟雨躺在病床上心疼得直呲牙,忍不住冲莫立仁抱怨:“所以你明知道江雨晴有问题还让我见她,甚至让她上了我的车。就算我有点对不起你,你也不能这么狠吧。”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更像是在开玩笑。莫立仁看她额头上包得那一大块纱布,心里满是愧疚:“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你这么刚烈,也没料到这女人身上带枪。本来怕市中心人太多,如果贸然出手可能会让她溜掉。所以就麻烦黎辰和谭昊,把你引到郊外去。其实你不用拿车撞墙,我们本来都准备出手了。” “你们准备怎么做?就算你们一起围上来逼停我的车,可江雨晴手里有枪,她一定会拿我当人质。搞不好我一枪就让她爆了头。” “不会,我带了狙击手,关键时刻直接要她的命。”莫立仁摸摸鼻子,有点懊恼,“还真该听子彥的,是我一心想抓活的,害你冒险了。回头他问起来你别火上浇油,要不我跟他兄弟都没得做。” 一提起霍子彥,许烟雨心头就暖暖的。莫立仁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了,霍子彥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为了设计自己的亲妈,将计就计演了一场戏。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拿到弘逸的董事局主席一职,以后弘逸上下都得听他的。我听说你以前在弘逸干过,被人诬陷灰溜溜走人。这下子你可以风光地回去了,有霍子彥替你撑腰,整个设计部都得听你的。” 说到这里莫立仁一拍脑袋:“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也不用回设计部了,未来的老板娘,以后整个弘逸明面上听霍子彥的,实际上都听你的。” “为什么?” “因为霍子彥肯定是个老婆奴。” 许烟雨不好意思地笑笑,双颊都红了一片,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漂亮。莫立仁忍不住轻叹一声:“唉,有缘无份,可惜了。许烟雨你有妹妹吗?” “没有。”其实有,不过那是计铭如。莫立仁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那种类型的人,更何况他们也是兄妹。 莫立仁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关于许烟雨和计铭如的关系霍子彥和他说过,这会儿就有点感慨:“想不到兜兜转转,你也是我的妹妹。” “我、我不是。”她和莫立仁并没有血缘关系。 “就当是吧。”莫立仁上前来摸摸许烟雨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总觉得跟你挺有缘的。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不错。以后我就是你表哥,霍子彥那浑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我最近正练搏击,到时候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噗。”许烟雨笑出了声,随即又温柔地道,“他不会的,他肯定不会欺负我。” “你这么有自信。” “当然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嘛,他是老婆奴啊。” 两个人对看一眼,全都笑了起来。病房里一时气氛很好,以往的那些尴尬烟消云散。就像莫立仁说的那样,他们做不成情侣还是做兄妹比较好。她挺喜欢他的性格,做朋友做亲人没有压力。更何况他们之间不止那么点缘分,还有小哲呢。 一想到小哲,许烟雨又忍不住看莫立仁一眼。孩子渐渐大了,以前不觉得,现在仔细看看他们两个真的长得很像。如果走在一起说是父子,相信不会有人反对。 还是应该告诉他吧。lerasa死了,小哲失去的那份母爱她来填补,至于父爱嘛,莫立仁也该给予才是。他有这个权力知道。 于是她清清嗓子笑道:“其实你知道吗,小哲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虽然不明白许烟雨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但莫立仁还是点头道:“早看出来了,你们一点儿也不像母子。” “是吗?” “小哲挺聪明的。” 言下之意是说许烟雨傻。但一般男人说女人傻是宠爱不是苛责,许烟雨当然不会生气。她拍拍脸颊,故意道:“我是不大聪明,让江雨晴耍得团团转。” “马有失蹄,你这个人同情心太强,对方就是抓住了你这一弱点。不过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不是小哲的亲生母亲,子彥也不会介意。他肯定爱屋及乌,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来养。许烟雨你真是赚到了,霍子彥这样的男人不可多得,你要珍惜。” “我知道。我跟你说小哲的事情,其实是想告诉你……” “什么?” 许烟雨那句“他可能是你的儿子”还没出口,病房门就被人重重地推开。霍子彥随即走了进来,如同一阵狂风。他径直走过莫立仁,直接来到病床前,伸手去摸许烟雨的额头:“怎么样,还痛吗?” 看他这个样子,许烟雨没来由地有点心虚,悄悄看一眼莫立仁。只见对方站在霍子彥背后冲她挤眼睛,示意她谨慎做答。 她皱了皱眉头,眼神在莫立仁身上来回打转。这一举动很快让霍子彥发现,于是他立即转身,冲好兄弟道:“麻烦你从外面帮我把门带上。” 莫立仁松一口气,想着暂时躲过一劫,冲许烟雨做了个“保重”的手势后,便溜出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许烟雨独自一人面对霍子彥,她的心瞬间跳得飞快。她似乎忘了霍子彥装病躺床上不跟她联系的那些日子,一心只想着自己额头上的伤。他肯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会说什么呢,是不是会骂她蠢? 莫立仁说她傻她没什么感觉,可如果霍子彥骂的话她肯定会很难过。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次霍子彥一对她露出“你真蠢”的表情来,她就会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她总是希望在霍子彥面前做到最好,可偏偏事情总是搞砸。 想到这里许烟雨轻轻叹了口气。结果下一秒霍子彥就坐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头还痛吗?” “不痛了。” “真不能?别管立仁那个浑蛋,这事情我肯定会跟他算账,你先老实回答我,到底痛不能?” “真的不痛的。”一想到霍子彥称呼莫立仁为“浑蛋”,许烟雨就笑了,“你们还真是兄弟,连骂对方的称呼都一样。” “他骂我,因为什么?” “他说他是我表哥,如果你以后敢欺负我,他就替我出头。” “让他别做美梦,就他那身手!”霍子彥十分不屑,站在走廊里的莫立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有,”霍子彥又添一句,“什么表哥表妹的,不许叫这称呼。” 在许烟雨看来,莫立仁愿意当她的表哥就代表他已经放弃了那段感情。可在霍子彥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哥哥妹妹的最容易出事儿,这小子是退而求其次,想走迂回路线呢。 一定要把这股萌芽扼杀要摇篮里。 许烟雨抬起头,就看见霍子彥一脸阴郁的表情,于是又默默把头低了下去。霍子彥微凉的手指轻抚着她半边完好的额头,痒痒的很舒服。可他一开口,许烟雨的心情又有些低落。 “连命都不要了?你倒说说,怎么想到开车去撞墙的?” “没办法,跑又跑不掉,她手里拿着枪,非逼我去海边。我不想过两天变具浮尸从海里飘起来,只能另想办法。与其那样死倒不如搏一搏。万一没死成呢?就算死了能拖江雨晴一起死,也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她的命远远比不上你的重要。”霍子彥说着在她头顶印下一个吻,“以后不要这么鲁莽,要记得这个世上还有我。你要对我负责。” 听一个大男人说要自己负责是一件挺搞笑的事情,许烟雨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随即又变得认真起来:“那时候没想这么多。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一直没出现,听说你昏迷不醒住在医院里,我就觉得人生都没有了希望。我开车撞墙的时候就有点舍不得小哲和父母,其他的来不有多想。那个江雨晴情况怎么样?” “比你惨,全身粉碎性骨折,手术刚做完没多久,这会儿还在观察期。小命能保住,其他的不好说。” 想起对方眼中狠辣的神情,许烟雨这会儿还有点哆嗦:“她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她杀了黎夕和lerasa的事情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派立仁跟踪你们。没想到他擅做主张害你陷入危机,要我惩罚他吗?” “不用了,他是好人。” 霍子彥轻挑双眉:“觉得他不错?” “当朋友不错。”眼看对方又要打翻醋坛子,许烟雨赶紧转移话题,“那两桩案子和计铭如有关吗?是江雨晴自做主张,还是计铭如指使的她?” “目前还不好说,得等江雨晴醒过来才能知道一切。计铭如自然不会承认,她只会把什么都推到江雨晴身上。” “江雨晴是她的助手,她想推得干净恐怕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但实际情况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在外人眼里江雨晴是助理,是服从者,计铭如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而实际上她们两人的关系可能正好相反,计铭如是那个服从者,江雨晴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她是计正派到计铭如身边的人。” 许烟雨想起在车上时江雨晴对她说的那些话:“所以说计正也是那个组织的人?我听江雨晴提过,她似乎隶属于什么组织,想要拉拢你达到控制弘逸的目的。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霍子彥扳过她的脸,认真道,“有些事情你永远不知道得好。女人不需要操心这些,这是男人要考虑的事情。” “可是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他们朝你下手,你岂不是很危险?” “怎么会。他们无非就是要钱,杀了我他们同样得不到弘逸。你放心,像他们这样的人比一般人有更强的自尊心。一次不成他们轻易不会尝试第二次。更何况在我身边放棋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现在有了你,已没有人可以趁虚而入。” 许烟雨顽皮地眨眨眼睛:“你就不怕我也是他们派来的?” “你?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头,又笨又单纯。这样的人如果是被培养出来接近我的,那他们未免也太蠢了。” 听了这话,许烟雨气得朝他胸口捶了两下。捶过后又舍不得,伸手隔着衬衣轻轻抚摸他的胸口,恨不得吹上两口才好。 她这样子看得霍子彥心头发热,直接伸手捉住她的手,贴到唇上就是一通狂风暴雨似的吻,直把许烟雨吻得天昏地暗,连连求饶:“不行,我头疼,我真头疼,你放过我吧。” 若不是顾忌许烟雨头上的伤,霍子彥真想把她摁倒在病床上,直接办那事才好。医院、病房、浅色的病号服,简直就是完美的搭配。霍子彥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有恶趣味。 一吻过后他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叫计正名字的时候倒挺顺嘴,知道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吧。” “知道,可那又怎么样?” “你不准备和他相认?” “当然不会。他当年抛弃我妈和我,现在我为什么要巴巴地贴上去?不负责任的男人不配为人父亲。” “放弃计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觉得可惜吗?” “计铭如尚且得不到多少,我一个外来的能捞到什么。”说着她伸手捏捏霍子彥脸,“我都吊到你这么一只大金龟了,还在乎计家那些东西吗?你看我才是最赚的那一个。” “听起来有点道理,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有想过怎么花吗?” “买蛋糕吃,吃一块扔一块。” 许烟雨的样子看在霍子彥眼里十分古灵精怪,好像小时候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又回来了。这几年她过得太压抑,以至于都迷失了本性。幸好他想起来了,终于把她找回来了。他们没有错过,是他这辈子最满足的一件事情。 “你不想认计正,是不是还顾虑着你养父的心情?” “我当然要顾虑他。他才是把我养大的那个人。” “听说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你父亲。”说到这里许烟雨表情一滞,拉着霍子彥胸口的衣服急急道,“对了,我还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那天本来要说的,结果你非说第二天再说。第二天你又失踪,一直拖到现在。我爸爸酒后驾车害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会抛弃我?” 许烟雨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等待着主人的宣判。霍子彥本想逗逗她,又于心不忍,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这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这和你父亲没太大的关系,是我妈安排的。害你爸爸少了一条腿,是我们霍家对不起他。” 许烟雨震惊地看着霍子彥,听他讲述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她完全没想到结局竟会是这样。原来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那只是一条小水沟,轻轻一跨就过去了。过去之后就会发现,他们离得是这么得近,好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被霍子彥抱在怀里,许烟雨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几年的纠结痛苦不安以及心酸,全都化成一股轻烟,悄悄地离她而去。她现在被满满的幸福包围着,感觉自己周围都快冒粉红泡泡了。 然后她就想到了小哲:“你确定要接受他吗?他是谁的孩子你知道吗?” “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以后他都会是你和我的孩子。其实他的母亲是宋嘉玲,是不是?” 许烟雨已经不吃惊了,霍子彥这样的人查到这个事情并不难:“嗯,是她的,但也是我的。” “我知道你从前没过一个孩子,是我不好,以后我会补偿你。” “怎么补偿?” 霍子彥一个翻身把许烟雨压在床上,嘴在她的脸颊上来回地磨蹭着:“你要几个我们就生几个,好不好?” “那样说起来好像还是我吃亏啊,我生又不是你生。而且你当我什么,能生很多个吗?” 霍子彥的手伸进被子里,摸着许烟雨略显单薄的身体:“嗯,有点瘦,回头要喂胖一些。我喜欢肉肉的女生,手感比较好。” 听他说这种话许烟雨很不好意思,去拉被子想要蒙头。这还是从前那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到近乎冷漠的霍子彥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油嘴滑舌了。难道他也有别的男人一样,有着男性特有的通病?讨好女人是男人的天性,她从前一直以为他并没有。 “怎么会没有。”霍子彥捏捏她肚子上的肉,“对雄性来说,讨好雌性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只不过我的本能苏醒得有些晚。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多亏有你,我才……” 霍子彥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让人从外面推了开来。莫立仁一脸严肃走进来,怀里还抱着抽抽搭搭个不停的小莹。他没顾忌床上那两人的尴尬,开门见山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小哲大概有危险。”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小莹就大叫起来:“表舅舅,小哲让计阿姨带走了,你快去救他。” 许烟雨心头一惊,正想从床上跳下来,直接就被霍子彥摁了回去。然后就听他问:“什么情况,计铭如把他带去了哪里?” “不知道。”小莹还是哭个不停。霍子彥直接走过去从莫立仁怀里抱过她,把她放进沙发里,严肃地望着她的双眼,“先别哭,拣重点跟我说一遍。” 霍子彥似乎天生就有震慑人心的作用,小莹有点怕他,听了他的话后立马止住眼泪,然后便真的挑最重要的说了起来。 许烟雨在一旁听得极为焦心。大概两三分钟后,她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计铭如来了医院。没人知道她来干什么,或许是来找自己麻烦。可她在走廊里碰到了小哲和小莹。用小莹的话说,她当时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儿,给人一种十分害怕的感觉。 两个孩子不愿意和她多说,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人。可计铭如拦住了他们,刚开始还勉强装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沉下脸来露出本性。 说到这里小莹又想哭:“她想抓我们两个。她去拉许哲的手臂,我就去打她。可她推了我一下,我摔倒了,好疼好疼。许哲就跟她打了起来。许哲好勇敢的,可是计阿姨好凶啊,为了保护我许哲让计阿姨抓走了,你们赶紧去救他!” 许烟雨心里清楚,小莹是太小没搞清楚情况。小哲不是因为她才被计铭如带走的,计铭如的目标根本就是小哲。她心里对她有气,便把这股气撒在了她儿子身上。 一想到小哲落在这么个疯女人手里,许烟雨的手就像被什么人拧了似的。她再也坐不住,趿了拖鞋就下床来。霍子彥也不再拦她,掏出手机给计铭如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头计铭如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竟还带了几分笑意:“就知道你会打我电话。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主动来找我。霍子彥,你还真是够狠心,好歹相恋一场,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霍子彥从不承认自己和她恋过,但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也不便反驳,只沉声道:“你有什么怨气和我说,别跟孩子过不去。” “哟,你心疼啦。又不是你的孩子,有什么可在意的。” “你现在在哪里?” “你听不出来吗?”计铭如发出一串清脆又阴森的笑意,像是被风吹散了,破碎得不成样子。 霍子彥立马明白过来,冲莫立仁伸出手指点了点天花板,莫立仁立马心领神会:“天台?” 一行人匆匆向天台奔去。霍子彥联系了警方,让他们立马派出警力来医院住院楼,以防万一。小莹则被他的一个手下看管着。 临分别时她眼泪汪汪地冲霍子彥喊:“表舅舅,你一定要把我的许哲带回来啊。” 几个成年人顾不得回答她,快步上了天台。 那天的风很大,推开天台铁门的一瞬间,他们远远的只看到两个衣服被吹得哗哗作响的人。高个子的是计铭如,小小的那个是许哲。两个人越过护栏就这么站在天台的边沿上,似乎只要再来一阵强风,就能把他们同时吹下去似的。 一看到儿子,许烟雨差点叫出声来。她强行压抑下了感情,生怕刺激到计铭如。 可他们这么多人同时出现,本身对计铭如就是一种刺激。或许可以这么说,从许烟雨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遭受刺激。她觉得自己已是千疮百孔,再次亲眼看到霍子彥和许烟雨同时出现在面前已不能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反正她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一切都完了,江雨晴被抓,她也难逃罪责。与其去牢里老死终身,倒不如现在就来个了断。看看那个只过自己腰部的小男孩,她心里就难掩痛快的感觉。如果让他们亲眼看到他的死,也许会让他们一生难安吧。 就算活不成,她也不能让他们过得□□生。计铭如打定主意,看着渐渐走近她的人群,露出从容的笑容。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霍子彥身上,想在死之前多看他两眼。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这么冷漠疏离,他的温情他的笑容,只有在面对许烟雨的时候才会有吧。 想到这里,计铭如的笑里夹杂了几分凄然。 “就非要带她一起来吗?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一个人来见我,陪我说说话。” “我可以陪你说话。你把孩子放了,我现在就让他们走。我一个人留下来和你说。” “你觉得我会信吗?霍子彥,我不是傻瓜,如果你从前能对我好一点,哪怕分给我一分的温情,我今天都不会这么不相信你。我知道只要一把这孩子给你们,你会立马头也不回地走掉,绝不会再留下来听我说一个字。” 她说话的时候轻轻推搡了小哲两下,孩子瘦小的身体斗不过她,被推得撞在了护栏上。但他十分坚强,一声也没吭,只微微皱了下眉头。 霍子彥一眼看出了端倪,直接问小哲:“你右手臂怎么了,脱臼了?” 他这么一问,许烟雨和莫立仁才发现,孩子的右手臂无法动弹。他是勉强用左手撑着护栏才站稳的。那一刻,他们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莫立仁对此十分意外,他和这个孩子没见过几面,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是因为他是许烟雨的孩子吗?他从不知道自己竟这么深情。 许烟雨更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和小哲对视的时候强行忍住眼泪,用眼神给予他安慰,同时问计铭如:“你希望我怎么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了孩子。” “做什么?难道让你去死吗。不可能,霍子彥怎么舍得。再说你死有什么用,你死了他记你一辈子,谁都无法取代你,你永远还在他心里。我不要你死,那太便宜你了,我就要你活着,要你今后的几十年都活在痛苦之中。我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死在我手里,并且让你知道,是因为霍子彥他才会死。从今往后只要一想到他,你就无法面对霍子彥。你们两个谁都不会好过。虽然没办法亲眼看到这一切,但我知道这一定会发生。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高兴得想笑。” 说到这里她便真的大笑了起来。她边笑边伸手去推小哲,把个孩子推得东倒西歪。小哲只能靠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模样十分可怜却又异常坚毅。看得几个成年人揪心不已。 许烟雨不敢说什么,转头增看霍子彥。只见对方紧抿双唇,像是积聚着一股怒火。天台上的气氛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那里不言语的莫立仁突然上前一步,恨铁不成刚的望着计铭如:“我说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哥你别过来,你要想跟我打感情牌就免开尊口。”计铭如说着一把揪住小哲的衣领,就像老鹰抓着小鸡那样。她只消微微一用力,孩子就会被她拎起来掼到楼下去。 许烟雨紧张地都快叫出声来了。 莫立仁的声音却很平静,还带了一点嘲讽的意味:“我的傻妹妹,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真是蠢死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无法就是想用这个孩子给许烟雨和子彥的感情制造点麻烦。可你知道吗,这孩子根本不是烟雨的,这是别人的孩子。她不过替人养孩子。你杀了他有什么用?难道她不会再生吗。以子彥的家世,他们想要多少孩子没有。你替他们扫除了一个障碍,说起来还算是帮了他们的忙。这多好,他们从此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而你呢,跳下去摔得稀巴烂。头在这里手在那里,身体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搞不好眼珠子直接滚进下水道,丑得都不看。你想变成那样的丑八怪吗?如果你想的话,那你就自便了。” 这话完全说中了计铭如的软肋。她很怕丑,她不停地整容与其说是为了变成许烟雨,倒不如说是为了变得更美。一想到死后那副尊容,她就害怕得想要颤抖。 再说另一个理由,她真没想到这孩子不是许烟雨的。如果这是真的,自己真的白白替人做嫁衣裳,倒成全他们两人了。 可是…… “哥你别拿话逛我,你就是想让我放掉这孩子。”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信,许烟雨你说,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事到如今,为了小哲的生命安全,许烟雨不得不当着他的面说出实情:“是真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是宋嘉玲的孩子。你和她走得这么近,这件事情她没有和你说过?” “她没有,所以我也不能相信你。” “你信我,他真是的宋嘉玲的孩子。你不信的话可以做亲子鉴定。他是宋嘉玲在法国的时候和人生的。后来她跑回中国,孩子就留给了我。” 计铭如的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这是真的?那你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 许烟雨有点犹豫,忍不住看了莫立仁一眼。计铭如立马叫起来:“我就知道你骗我,你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知道,是他。”许烟雨没办法,指了指莫立仁。 在场所有人同时愣住,最震惊的莫过于莫立仁。但他并未完全相信,还当是许烟雨一时情急之下撒的谎。 计铭如也这么想:“真是鬼扯。你是不是找不到人了,随便扯个人过来蒙我。你怎么不说他是宋嘉玲和子彥生的呢。” “我没撒谎,这都是真的。你可以问立仁,他认识宋嘉玲。他们在法国的时候在一间酒吧喝过酒,孩子是酒后冲动的产物。” 计铭如瞪着莫立仁,对方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我确实认识宋嘉玲。她死了之后我看过照片,我认出她来了。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给我生了个儿子。” 许烟雨又在旁边补充:“我家里有台手机,老旧的款式,是宋嘉玲在法国的时候买的。里面有照片,拍的是立仁。你现在可以马上打电话让我去我家里搜,找出手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消息太过震惊,计铭如听得也有些头大。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许烟雨身上,没留意被她抓着的小哲突然张嘴,扭头冲着她的手背就咬了下去。 她“啊”地尖叫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小哲便趁着这个空当,迅速钻过栏杆,不顾一切往前跑。霍子彥三两步冲了过去,直接把孩子抱在怀里,随即一个转身,将他交到许烟雨手里。 危机终于解除,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剩下计铭如还在那里抚着手背“嗷”“嗷”叫。 片刻之后,她一下子冷静下来,也不顾手上伤口的疼痛,只一脸悲切地望着霍子彥:“呵呵,果然到最后,你还是不爱我。你只关心那个孩子的死活。我对你来说连个路人都不如。” “不,你和路人不一样。路人不会伤害我和我爱的人,而你会。” “我那都是因为爱你!”计铭如忍不住怒吼起来,大风刮起她的头发,将她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 霍子彥却依旧不留情面冷言冷语:“别再打着爱我的旗号干那些龌龊的事情。你爱的只你自己。从一开始处心积虑冒充许烟雨开始,你就不配说爱我这两个字。你阻止我们见面,不想让我恢复记忆,甚至连烟雨和立仁谈恋爱你都不放过,在网上到处散布她的个人消息,想借网友的手毁了她。你撺掇我妈把烟雨从公司开除,你骗我说你怀过我的孩子。还割脉自杀演戏逼我就范。甚至今天这一出,你都在演戏,你根本不会死。你这么自私的人怎么舍得死。计铭如,还要我说更多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警察已经在上来了,有什么话你就对他们去说吧。我祝你坐牢愉快。” 说完霍子彥转身,搂着许烟雨招呼莫立仁就往楼梯口走去。身后是计铭如绝望的叫喊声。她跨出栏杆,拼命追赶上来。可荷枪实弱的特警已经冲了上来,举着武器一窝蜂向她逼近。他们把她摁倒在地,拷上手拷,任凭她怎么呼喊都不松手,直至将她扭送至楼下的警车里,载着她往附近的警局而去。 当警车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许烟雨终于觉得,自己的噩梦彻底醒了过来。然后她两眼一闭,决定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她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这期间小哲还接受了手臂脱臼的治疗。等许烟雨醒来时他已经在病房睡了一觉,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 许烟雨匆匆洗漱过后就去看儿子。霍子彥陪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因为计铭如的原因,小哲的身世大白于天下。离开病房前霍子彥曾向许烟雨确认:“那真是立仁的孩子?” “还没完全肯定,但从lerasa的说法和照片来看,可能性很高。我想需要做个亲子鉴定。你介意小哲的存在吗?” 霍子彥敲敲她脑壳:“我要介意一开始就不会来找你。我第一次在公交车站台看到你时,你就带着孩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当妈的人。我只是在想,立仁会不会把孩子要回去。” 许烟雨也有点担心。如果莫立仁真的问她要,她该怎么办?偏偏他和霍子彥是好兄弟,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难道要把他的亲生儿子也抢走? 去病房的路上许烟雨的心情有点沉重。结果一推开房门,就见小哲一脸苦相地坐在床上,两条眉毛都快打成死结了。 而他的对面则坐着胖乎乎的小莹。这丫头在小哲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哭得简直快昏过去了。从头到尾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他的手会不会没有用了,会不会不能用了?” 因为问了太多遍,连她爸都受不了,直接朝她屁股上来了一下:“如果没用了你就不要他了?” “当然不会,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和他都是好朋友。” 于是为了“照顾”好朋友让他早日康复,小莹自告奋勇充当起了小保姆的角色。许烟雨来的时候小莹正举着勺子妥汤给对方喝,那勺子拿在手里颤颤巍巍,递到小哲嘴边的时候汤已经洒了一半。 看着那像被尿染成一片的床单,小哲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于是他拒绝喝汤。 这下子小莹找到了表演的契机,瞬间进入角色:“许哲,你要多喝点汤。喝汤对身体好,你的手断了,不喝汤以后就不能用了。” 小哲没好气道:“我的手早就好了。”什么断不断的,明明只是脱臼,接回去就好了。 “没有好没有好,如果好了你为什么还要住在医院里?” “我那是为了陪我妈妈,等她好了,我们一起出院。” “好吧。可是就算好了,也可以喝汤啊。这是我让我家阿姨煮的,很好喝的,我很喜欢喝的。你赶紧喝一口。” 小哲颇为无奈地望着她:“无论什么东西你都说好吃。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有啊,我不爱吃蔬菜。” “是,你只吃肉,所以你才这么胖。” 躲在门后面的许烟雨心里暗叫不妙。这个傻儿子怎么能这么直接呢,要知道无论什么年龄段的女人,都非常忌讳别人说她胖。 果然小莹的声音立马变得有些低落,像讨好对方似的小声求饶道:“好吧好吧,我以后会变瘦的。” “你要多吃蔬菜少吃肉,才会变瘦。” “好嘛好嘛,我今天回去就吃蔬菜,我只吃蔬菜。” “只吃蔬菜会营养不良,你要吃一点点肉。” “嗯,我都听你的。许哲你真好,我妈妈说,这个叫关心。你在关心我对不对?” 小哲不自然地把头撇向一边,嘴硬道:“我才没有。” 但小莹向来自说自话,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否认,自顾自就认定了。然后她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小哲见她半天不开口,又把头转了回来,问:“你怎么了,想什么?” “许哲,我们很快就要上小学了。” “嗯。” “你准备上哪所学校?我们上一所学校,好不好?” “不好。”小哲一口回绝,“你不是说你妈妈要送你去一所很贵的学校吗?我们家没有钱,我不去那所学校上学。” “没关系,我可以让我妈妈帮你付学费。”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用你妈妈的钱,我不需要。” 这话说得语气有点生硬,小莹像是被吓着了,立马改口道:“好嘛好嘛,那我也不去那所学校。我跟你上同一所学校,好不好?” “随你。” “那你同意啰。” 小哲抬起头,正撞见小莹灿烂的笑脸。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头忽然一动,想起了外婆常看的那些韩剧里的肉麻剧情。从前的他向来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但今天他却有点动容,竟伸出手来,学着里面男主角的样子揉了揉小莹的头发,随即轻轻说了句:“傻瓜。” 这一幕看得许烟雨震惊不已,轻轻发出“哦”地一声。旁边的霍子彥也笑得十分高兴,觉得真是后生可畏。从这两个孩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和许烟雨过去的影子。 如果当年他们也上同一所学校,后来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他妈妈做事情果然很有远见,一方面利用许烟雨治疗他的心伤,一方面又在众人面前摆出一个计铭如来。也许从很早以前起,她就定下了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 那他当年的车祸? 霍子彥不愿意再往下细想,因为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他伸手搂紧许烟雨,在她的头顶上印下了一个吻。许烟雨微微挣扎了一下,很快就顺从了他。 两人在门后面四唇相触,几乎就要热吻起来。就在这时小哲清淡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妈妈,你还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声音许烟雨吓一跳,倒是霍子彥比较镇定,缓缓放开许烟雨,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去就发现小哲正冲着他笑:“霍叔叔,这里是医院,走廊里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回房做。” 许烟雨窘得要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让自己五岁的儿子数落,还是因为这种事情。只有小莹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傻笑着冲两人打招呼。然后还不忘拉着许烟雨打听:“许阿姨,许哲要上哪所小学?” “我还没决定呢,你想上哪所?” “妈妈说要送我去一所学费很贵的学校,可许哲说你没有钱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没关系,你可以去。许哲也会去。”霍子彥在旁边插嘴道。 “可是他不肯用我妈妈的钱。” “不用担心,他妈妈有钱,他完全可以去。” “真的吗,表舅舅?” “当然。”霍子彥难得对表侄女笑得温和。 小莹捧着自己的肉包子脸笑得咯咯的,平时反应不快的脑瓜子今天超常发挥,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哦我知道了,表舅舅你要和许哲的妈妈结婚,对不对?你要当他爸爸了!表舅舅你很有钱的,我知道的。” 一提到“爸爸”两个字,许烟雨就有点紧张。她不安地去看儿子,但小哲却表现正常,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当时情况太紧张他没听清楚自己说的话,还是他心思太深故意装着不知道? 许烟雨无从去分辨,但她清楚她并没有失去这个儿子。至少从心理上来讲,他和自己还是亲近的。不管他以后去哪里生活,只要他记得自己,一切便都够了。 那天晚上她在病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霍子彥推门进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直觉让她觉得有好事发生。 于是她笑问:“怎么了,看你挺高兴的?” “是,计铭如被抓,计正如今也正在被调查,事情都有了好的结局,我爱的人都很好,我当然高兴。” “还有别的吗?总觉得你跟白天不大一样。” 霍子彥走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细腰,把嘴贴在她耳朵边道:“刚刚立仁给我打来了电话。” 一听到这个名字,许烟雨又有点紧张。计铭如被抓之后莫立仁就走了,似乎不打算和她说点什么。可他越是这样越令人不安。 “他说什么了,他想要回孩子吗?” “不,他说他不会。为了孩子的好,他决定什么都不做。他也希望我们不要刻意做什么,一切都维持原样。孩子还太小,过早的变动对他的性格不好,更何况小哲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孩子。” 听到这番话,许烟雨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在地。谢天谢地莫立仁是个大度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小哲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她真担心如果强行认亲或是把他交还给莫立仁的话,会让他重新走进自闭的世界里。 现在这样,于她来说是最完美的结局。 “他还说别的了吗?” 霍子彥抿抿嘴,撒了个谎:“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想起莫立仁说的那句欠抽的话,他就心头不爽。因为他最后是这么说的:“能让我的儿子管我心爱的女人叫妈,我觉得很值得。” 呵。霍子彥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突然一个用力将许烟雨压在了身下。不管孩子是谁的,这个女人今生今世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夜色正浓,一切都刚刚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