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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身冷汗地从病床上起来,盛一诺来到窗边看向外面,雨水狠狠拍在窗户上,像跟窗户有仇一样。响亮的雷声好像就炸开在她心里,她感觉很害怕,也不知是因为打雷还是因为噩梦。   粗略算算,住进来也有一年了,还记得一年多以前,她在这间医院醒来,因为车祸失去所有记忆,身边守着的商徵羽自称是她男朋友,对她无微不至,帮她支付了住院所需的所有治疗费,完全挑不出一丝错。   盛一诺不知道商徵羽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身上的证件不见了,手机也因车祸被损坏,联系不到其他人,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回想起来,商徵羽一开始对她其实很不错,帮她补办了证件,带她去从小长大的孤儿院还有念书的母校寻找过去,还让她住在他家里,给她讲他们之间的事……要不是后来她发现他除了她以外还养了不止一个情人,他们之间大概会一直甜甜蜜蜜下去。   每次想起商徵羽,都是在噩梦之后,她永远忘不了,在她因为他的劈腿而要求分手的时候,他那副狰狞阴沉的面孔,还有朝她心口刺过来的匕首。   回到病床边,盛一诺翻出枕头下面的药片,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使劲推开窗户,把手从焊接的钢筋缝隙里伸出去,将药片扔到了外面,药片很快就被混着泥土的雨水打湿,消失不见。   转头看看挂钟,已经快五点了,天就要亮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安静整洁的病房让人觉得冰冷,好像所有感情到了这里都会变得淡薄,可尽管如此,盛一诺也宁可在这住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到商徵羽身边。   那种备受羞辱和暴力折磨的日子,她是绝对不会再过了。   盛一诺又回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说服自己再睡一会,不然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见她的黑眼圈又该大惊小怪了。   临近八点时,盛一诺醒了过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很好。   人民医院住院部C楼是一栋单独的三层楼房,位置离普通住院部的高层楼有点远,比较偏僻,安保也相对严格,是专门安置精神科病人的地方。不过,这里住院的病人其实不多,一楼常住的算上盛一诺不过四五个,所以现在还十分安静。   再过一会,会有人给她送早餐,她吃完后对方会收走碗筷,然后九点医生会来查房,应付完了医生,她就可以松口气儿了。   送饭的人来得很准时,盛一诺去门口接过早餐吃完,她话也不多,收了碗筷就走了。两人从见面到分开不过几分钟,从不对话,一年来都是如此。   回到病房里,盛一诺自己去洗手间洗漱,刚刚洗漱完出来,就听见门外有响动,玻璃外依稀可见是穿着制服的护士。   “换好了吗?”外面传来护士长的声音,盛一诺悄悄靠近门口,屏息听着外面的对话。   “换好了。”护士说,“杜姐,听说这位施医生是从港城市市医院调来的?”   “你消息挺灵通嘛,施医生去年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在港城呆了一段时间,今年调到我们这里来了。”护士长笑着问。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很快就离开了,盛一诺确定她们都走了之后,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贴在门口的卡片,上面责任护士、护士长还有主任医师的名字都没变,变的是主治医生。   施夏茗?   盛一诺在心里念了念这个名字,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病房里,她想,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医院给她换的这位新主治医生了,因为查房的时间快到了。   这一定是商徵羽的主意吧,他这人没什么耐心,她都住进来一年多了,病情也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他要是不采取什么措施也就不是他了。   怎么办呢,新医生应该是他钦点的吧,那样的话,糊弄起来就有点难了。这一年多以来,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动不动就“寻短见”变成了见到商徵羽才“寻短见”,如果再把自己变好一点,岂不是要出院了。   不行。盛一诺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在病房里寻找着可以用来自残的工具,可转了一圈,除了牙刷和牙膏之外,找不到任何可用的东西。   想了想,盛一诺在洗手间摆了一个颓然而坐的造型,用牙膏包装的尖角对准手腕的脉络,耐心地听着病房门打开的声音。   九点钟时,病房门准时打开,她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于是二话不说使劲用牙膏外壳戳向自己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没人能否认她是真的想寻死。   只是,牙膏包装本身不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就算有尖角,伤人效果也差强人意,随着她被戳痛了低吟一声,进屋的那个人影很快出现在洗手间门口,盛一诺抬眼望去,就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施夏茗。   雨后明媚的阳光洒满了采光很好的VIP病房,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像从云端上走下来,他靠她越近,她周身的黑暗就消散得越快,他来到洗手间里,手腕轻转夺过她手里的牙膏,动作轻柔地将她搀扶起来,她与他靠近时,可以闻到一种让人心情舒适放松的淡雅味道。   “盛小姐,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施医生一边扶着盛一诺出门,一边语调和缓道,“我叫施夏茗,是你的新医生。”   盛一诺被动地被他揽着出了洗手间,她手腕上虽然没有出血,但也红肿了起来。施夏茗让她坐在病床边,然后按了护士铃,随后坐在了病床边的软椅上。   “你很想死?”施夏茗说话时很温和,像是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盛一诺垂眼望着他精致的脸庞,他有着长长的睫毛和隽秀的眉毛,端端正正地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温润的薄唇线条优美,纯白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地系着纽扣。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车祸。”盛一诺语气低沉地开口,唇瓣因为干涩而有点破皮,施夏茗看了一眼,便吩咐刚刚赶到的护士送一杯水和消肿药物。   护士离开了,施夏茗才再次看向盛一诺,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深邃,盛一诺总觉得他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可她失去了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我知道你出过车祸。”施夏茗站了起来,双手抄着白大褂的口袋漫不经心地来到窗边帮她打开窗户,和煦的晨风吹了进来,“但真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背对着她说。   盛一诺闻言安静了很久,才低低地说:“反正我活着也什么都没有。”   “那正好。”施夏茗回眸看向她。   盛一诺拧眉看着他,眼底有一丝不解,他慢慢走回她身边,坐回椅子上,修长的丹凤眼专注地凝视她:“既然你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就不用再费心死一次了。”他拿起桌上她刚刚用来“寻死”的牙膏,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并不像上一个医生那样经常对她笑,而且讲话套路也完全不一样,这让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而且,她现在有点被他绕晕了,他似乎……不像上一个那么好糊弄。   第 2 章   换医生当晚,护士照例来看着盛一诺服药。今天护士给的药不太一样,但盛一诺没问,按照要求吞下,喝水,张嘴给对方检查。   护士简单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盛一诺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她是真的离开了,才将藏在牙床附近的药片吐在了手心,跑到窗边打开窗子,想要把药片扔出去。   夜已经挺深了,住院部外面一片漆黑,只亮着几盏灯光很弱的路灯,盛一诺的病房窗外是一片绿植,长得很高,人进不到临近窗子的位置,所以把药片丢在这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只不过,今天这事儿成不了了,因为施夏茗就站在绿植丛外的路灯下,静静地看着这边。   他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模糊地睨着这里,盛一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蹲到了窗户下面,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刚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下完了,按理说他不是该下班了吗?怎么这个时间还在这?还站在那个恰好可以看到她房间窗户的位置?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在窗户下面蹲了很久,盛一诺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外面走廊还亮着灯,一会施夏茗应该就会来了,她没按要求吃药,还妄图把药扔了,他会怎么做?   盛一诺非常紧张,她在原地蹲的腿都麻了也没等到他过来,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再站起来看看。   万分小心地稍稍起身,她悄悄朝窗外看去,那盏路灯处已经没人了,就好像她刚才看见的人只是个幻觉。   不可能啊。   盛一诺站直身子握住窗户上焊接的钢筋努力朝其他方向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哪都找不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难道真是眼花了?”盛一诺看看手里的药片,想了想还是来到了洗手间,将药片丢进马桶里冲掉了。   其实她原可以一开始就丢马桶里的,但是因为以前的医生从来没有这种半夜还在医院不走的情况,她的警惕放松了,才开始往窗外扔,这下好了,大意失荆州。   从洗手间出来,盛一诺回到了病床上,双手抱膝安静地看着房门,猜测施夏茗会几点过来。   可是,她一直等到凌晨,等到走廊里的灯都灭了,他都没有再出现。   “不来了吗?”看了看挂钟,已经三点多了,可她一点困意都没有,今晚恐怕又要凌晨才能睡着了。   她意料的没错,这晚她仍然是天亮才睡着,有人来送早餐时醒过来,精神看上去比昨天差了许多。   简单地吃了点饭,盛一诺没理会送饭人对她的打量,喝了点水撤离了饭桌,表示自己吃完了。   送饭人安静地收拾了碗筷,然后提着饭盒离开,门再次被关上。   盯着那不算厚的隔离,盛一诺在九点时准时等来了查房的施夏茗。   施夏茗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确切的说,他是和一只鸟一起来的,他带来了一只鹦鹉。   盛一诺诧异地看着他,她原以为他来了会说她昨晚没吃药的事,但带只鹦鹉来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她脸上的不解太明显了,施夏茗一边安置鸟笼一边说:“这里很闷,它可以给你解闷儿。”   盛一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着笼子里漂亮的鹦鹉说:“医院里可以养吗?”   “VIP病房里只住你一个人,不会影响到别人,没关系。”施夏茗拨弄了一下鹦鹉的头,语调十分温和,“它很乖,会说不少话,你没事了可以跟它玩。”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是想知道她平时自己呆着时会不会自言自语吧?她要是说什么话说得多了,鹦鹉自然就学会了,到时候他想知道,还不是小菜一碟?   盛一诺有点抗拒地睨着漂亮的鸟儿,不太高兴。   施夏茗侧眼瞧了瞧她,忽然说了一句:“药还是要吃的。”   盛一诺整个人一凛,脸色发白地望着他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施夏茗面不改色道:“我给你换了新药,安眠养神,吃了对身体没坏处,你现在正需要。”   盛一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她一言难尽地凝视着他精致的脸庞,他站直身子跟她拉开距离,一直很安静的鹦鹉在这个时候忽然说:“吃药吃药!”   盛一诺一愣,表情惊讶地看向鹦鹉,鹦鹉歪着头和她对视了一会,又说:“按时吃药,按时吃药!”   盛一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得非常隐晦。她其实很漂亮,睫毛又长又卷翘,眼睛大而有神,五官立体精致,鼻梁挺翘,不管怎么看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因为长期失眠和精神高度紧张,她看上去非常憔悴,穿着肥大白色的病号服,整个人就像纸一样单薄肃静。   施夏茗见她笑了,仿佛想起了什么,本来还算温和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视线冷漠地移开,不带感情地说了句:“再见。”   他说罢转身就走了,十分干脆,盛一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望着病房门沉思,她这位新医生真的不像她以前遇见的任何一位,她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她甚至觉得,他其实已经看出来她没病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他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他们以前认识?   这个猜测其实不是忽然冒出来的,她第一次见到施夏茗就觉得很面熟,但她失去了记忆,脑子里没有具体信息,只有模糊的轮廓,无法辨认出他们到底有过什么渊源。   这种明知道两人之间有根无形的线,却怎么都连不起来的感觉糟透了,不过既然他暂时没把她的秘密说出去,那她且安逸地住着,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吧。   盛一诺转身想去再躺一会,但鹦鹉忽然又出声了,它语气滑稽地叫着“明月、明月”。   “明月?”低低地念出这两个字,她偏头思索着,这个词指的是月亮,还是一个人?   这鹦鹉是施夏茗的,那会说的话肯定都是他教的,或者他常说的。如果明月是个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算了,就算她搞清楚明月是谁又有什么用,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因为马上又要到商徵羽每月来看她的日子了。   她到底要演一出怎样的戏,才能让他死心呢。   盛一诺专心地想了好几天,可她在那一天等到的不是商徵羽,而是商徵羽比较喜欢的一个情妇。   这姑娘比她大两岁,跟商徵羽在一起的时间也比她长,她第一次跟商徵羽吵架就是因为发现他和她一起吃饭,还在餐厅门口亲密接吻。   看见那一幕的时候,盛一诺简直气疯了,冲过去把他们扯开,质问商徵羽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孩一脸无辜地站在他身边,看他跟她解释,好像在看笑话。   每每想起那一幕,盛一诺都觉得非常糟心,这都是什么事,她能不能怀疑,她出车祸也和商徵羽有关?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他劈腿,所以开快车,才发生车祸的?   一切猜测都无从证实,脑子里那一大片空白就好像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暮雨到的时候是晌午时分,盛一诺刚吃完饭,坐在沙发上逗鹦鹉,许暮雨和商徵羽的助理丁俊一起过来,打扮得素净非常,那一身白穿的,不知道还以为来奔丧呢。   盛一诺压根就没理她,看都不看,安静地逗她的鹦鹉,全当别人是透明的。   许暮雨看了盛一诺一会,小声问跟着来的护士:“我过去她不会发疯吧?”   护士嘴角抽了一下说:“只要您不刺激盛小姐,她一般不会怎样的。”   “这样么?”许暮雨面露思索,少顷后露出笑容,姿态优雅地走到盛一诺身边,微微弯腰道,“盛小姐,我来看你了,是商总让我来的。”   盛一诺的心在听见她口中的“商总”二字时沉了一下,面上却分毫不显,依旧安然地逗鹦鹉。   鹦鹉发现了陌生人,盯着看了一会说:“真难看真难看!”   许暮雨表情僵了一下,看看那鹦鹉又看看她,问护士:“这怎么还有只鹦鹉?病房可以养吗?”   护士还没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动听如清晨树叶上落下了露水。   “是我放在这儿的。”   许暮雨纳闷地回头看去,见到个十分清俊贵气的高个儿男人,他偏瘦,但骨架完美,衬衣西裤外面套着件白大褂,薄唇,戴眼镜,没有表情,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你是……”许暮雨想了想说,“你就是盛小姐的新医生吧?”   施夏茗并没多言,倒是许暮雨又说:“这只鹦鹉是新疗法吗?”   施夏茗依旧缄默不语,许暮雨自讨没趣,只好看向丁俊说:“我来也来了,看也看了,她不理我那就不是我的事了,还要我怎么做啊?”   丁俊看了看盛一诺,她全程盯鹦鹉,他略微思索道:“商总让你给盛小姐道个歉,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许暮雨抽了抽嘴角,从善如流地转过身来说:“对不起盛小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忘记咱们的仇怨吧。”   盛一诺眼皮都没抬一下,许暮雨无言地看向丁俊,丁俊点点头带着她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   “你先出去吧。”施夏茗站在盛一诺身边对护士说。   护士应下,抬脚离开了病房,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护士走后,盛一诺就望向施夏茗说:“谢谢施医生帮我解围。”她抱住了头,好像被痛苦回忆所折磨,其实只是做给他看罢了。她现在扮的是抑郁症,见了情敌还非常淡定的话肯定更惹人怀疑。   施夏茗没看她,安静地喂鹦鹉,喂完就走了,盛一诺抬起头眼巴巴看着,恍惚意识到,她好像误会了,施夏茗根本不是来帮她解围的,他只是来……喂鹦鹉的。   ……这个认知可真让人…尴尬。   第 3 章   盛一诺对面的空病房最近住进了新病人,每天都会在不同时刻传出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盛一诺刚刚因为施夏茗的安眠药而改善一些的睡眠又变差了。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房门,等待对面那位病人今天的尖叫声,不过在那之前,先等来了施夏茗。   施夏茗带着些简单的医用工具,看来是给她做基本检查来了。   盛一诺乖顺地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他不言语。   施夏茗坐到她身边,把工具放下,一边拆开一边说:“把袖子卷起来。”   盛一诺顺从地卷起袖子,施夏茗给她量血压,这些原本是护士该做的事,但他今天亲自来了,肯定有事。   太过安静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诡异气息,盛一诺思索半晌,干巴巴地开口说:“对面新住进来的病人是什么病?”   施夏茗睨了她一眼,长睫微掀,随意说道:“对面?精神分裂症,老说自己见到了鬼,你没事不要和她接触。”   “……”放心,就算有事我也不会和她接触的。   简单的检查结束后,施夏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盛一诺放下病号服的袖子,感觉着刚才他的手触碰到她胳膊的温度,不知怎的脊背有些冒凉风。   这人的手那么冷,几乎可以媲美测量仪器,还不如她一个整天闷在病房里的女人,真奇怪。   “你也别在这呆着了,跟我出去走走。”收拾好了东西,施夏茗便对她说道。   盛一诺一愣,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出去?”   施夏茗点头,他今天在白大褂里穿着件蓝色的衬衫,像晕开了的蓝墨水,他这个人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夏日里的一杯清茶,每每见到他,她都觉得心坎里泛起丝丝凉意,这感觉现在觉得很舒服,可到了冬天……不自觉的,盛一诺打了个寒颤。   “以前的刘医生不准我出去的。”她咬了咬唇,回想起刘医生的话,心里就发酸。商徵羽为人非常小心,做事做得很绝,因为怕她逃跑,就让她连最基本的出病房放风都不允许,把她关在这一百多平米的VIP病房里一年多,天知道她都怕自己真的疯掉。   “我不是刘医生。”施夏茗好像赶时间,不断地看着手腕上的表,眉头微蹙。   盛一诺说:“那姓商的知道了不会责备你吗?”她颦着眉,看上去很为他担忧。   施夏茗一手拿着仪器,一手抄进白大褂口袋:“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怎么治疗我说了算。你整天闷在房间里,没病也憋出病了。”   盛一诺非常在意他那句“没病也憋出病了”,她几乎快要肯定,他已经知道她是装的了。   她静静地注视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施夏茗也没什么反应,就站在那里让她看,薄唇轻抿,面目清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施医生。”盛一诺摆正了脸色,“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施夏茗不答,盛一诺见此,直接道:“我不出去了,谢谢你一番好意,但我不想牵连你。”说罢,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其实要是有别的办法,谁愿意住到这种地方来?但商徵羽那人控制欲特别强,她根本没有个人空间,别说是反抗了,就连报警都没办法。   住进了医院之后,虽然可以暂时摆脱他,可也有弊端。前几任医生按照他的示意,连她出门走走都不允许,她说什么也只当她抑郁症加妄想症,她这个时候要是再去找警察,警察恐怕也只会当她有病,谁让她住在精神病院呢?而商徵羽,他好好地在外面,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人家不信他,难道信她?   施夏茗垂眼睨着沉思的她,像在评估自己的行为是否值得,片刻之后他说:“商先生没跟我讲过你为什么会住院,他对这个很忌讳,你对他也很忌惮,你们不像情侣,倒像主仆。”   主仆?盛一诺品味着这个词,不得不承认,这状态还真像。   一场车祸让她和世界断绝联系,脑子里除了关于商徵羽的记忆完全没有其他,他说什么她就得信什么,她就像被世界孤立了,到处找不到她生存过的痕迹,就算找到了,也是商徽羽想要让她找到的。   施夏茗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他在她身边坐下,面容沉静凉薄。   过了一会,盛一诺开了口,她说:“其实我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告诉我的事情很陌生,但我谁也不认识,手机坏了,身份证丢了,一个朋友都联系不到,不信他又能怎么办?他带我去我小时候住的孤儿院,里面的人和他说法一样,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们对他很恭敬,就像下属一样。”她皱了皱眉,看向施夏茗,“相反的,我看见你反而觉得很面熟。”停顿须臾,她再次问他,“施医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施夏茗站了起来,依旧不答,只是说:“走吧,出去转转。”说完,先一步出了门。   有机会可以出门,盛一诺自然不打算放弃,她快步跟上他,走在他高大的背影后面,几乎被他的影子完全笼罩。   他可真高,盛一诺讷讷地看着他,不知不觉已经和他一起到了住院楼外面。   人民医院C楼住院部外面,有一条蜿蜒的人工湖,面积不算大,但水流清澈见底,非常漂亮。好像是为了庆祝她一年来第一次迈出住院楼一样,今天的阳光非常好,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她几乎睁不开眼。   在外面散步时,不少医护人员和施夏茗打招呼,施夏茗都淡淡回应。盛一诺跟在他身后,见到大家打量她的视线,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有一年多没见到这么多人了,猛地一出现,竟然觉得陌生。   不想让这种不安持续太久,盛一诺主动和施夏茗交谈:“施医生,那只鹦鹉有名字吗?”   施夏茗沉默了一会才说:“以前有,现在没了。”   “为什么?”   他的答案很耐人寻味:“因为起名字的人离开了,我也不想再听见那个名字。”   盛一诺脑海中浮现出一种猜测,下意识就说了出来:“是明月?”   施夏茗看向了她,眼神压抑深邃,让人很不舒服。   盛一诺不喜欢这种感觉,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老听鹦鹉说这两个字,所以胡乱猜测的,没有别的意思,施医生别误会。”   施夏茗收回了视线没说话,像在思索。其实他把鹦鹉放在那的原因无非就两个,一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失忆了,二就是他真的听够了鹦鹉老说那两个字。   “哦。”很久很久,他才漠然地回了这么一个字。   盛一诺松了口气,看他没那么容易生气,便鼓起勇气第三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施医生,我们以前认识吧。”这次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施夏茗这次倒也没不回答,他说:“点头之交,如果你想知道关于你隐私方面的问题,最好不要问我。”   盛一诺惊喜道:“你以前真的认识我?那你都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什么事?你知道我有哪些朋友吗?他们的联系方式可以告诉我吗?”   施夏茗转头看向了湖面,波光粼粼的景色那么美,可看在眼里却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我跟你只共同认识一个人,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他的声音好像和平常没两样,但盛一诺能察觉到其中淡淡的不自然。   “施医生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回答地很干脆,还有些不耐,“她出国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电话也不知道是多少,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不要再问我。”   盛一诺怔住了,沉默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做什么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可以问吗?”   施夏茗转头看她,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音调悠远道:“你真的想知道?知道了恐怕还不如不知道。”   盛一诺觉得他那个笑容很吓人,情不自禁朝后退了一步,他看到后敛起了笑容,面无表情道:“回去了。”   他走得很快,盛一诺想再问什么已经没有机会,只得快步跟上去。   这次之后,她每天都可以早晚出去走走,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这让她颓靡的生活改善了不少。然而,她的日子才刚刚好转一点,商徵羽便来看她了。他来的时候盛一诺正躺在床上看书,听见门响还以为是护士,谁知一转头就见到了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他。   他身后跟着助理丁俊和黑西装保镖,见她望过来还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因为这个笑,盛一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紧张地看着走得越来越近的他,捏着书本的手力道不断加大。   “一诺。”商徵羽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温柔地说,“你看起来好了很多,不会一见到我就闹了,施医生果然比以前的医生好。”   盛一诺盯着他不说话,漂亮的眼睛又黑又大,但却很无神。   商徵羽和她对视了一会,忽然觉得乏味,靠到椅背上叠起了双腿道:“还怨我?”   她没说话,他得不到回应,有点烦躁。   “我跟你讲过对不起了。”商徵羽没有表情地说,“一年多了,我向你妥协,这还不够吗?”   她依旧沉默,书本被她捏得几乎变形。   “盛一诺,如果你真的爱我,当初就不会逼我出手,你自己难道就没错?”他皱眉问出这句话,成了她爆发的导火索。   excuse me?他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自己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女人,还要她以成为他正牌女友这件为傲,这根本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吧?   盛一诺毫无预兆地把书摔到他身上,在保镖上前保护他的时候从另一边跳下病床,飞快地跑了出去。   在走廊里,盛一诺大声尖叫,头发散乱,六神无主,眼眶发红,好像真的疯了一样。   施夏茗来得很快,她没演太久他就出现了,他身材颀长高大,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双臂桎梏着她的双手,无法避免地挤压到了她胸部的柔软,这一幕景让追出来的商徵羽非常不悦。   商徵羽抬脚想去把他们拉开,丁俊却拦住了他,睨了睨楼道里的摄像头。   商徵羽紧抿双唇,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力道大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隐忍至极。   “商总,先走吧。”丁俊低声说。   商徵羽看着那边依旧在吵闹的盛一诺,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头也不回地从反方向走了。   见他走了,盛一诺也稍稍消停,施夏茗一直在她耳边说着“放松”,他清润的声音像泉水一样流进她身体每一个角落,她忽然觉得他身上其实也没太冷。   施夏茗带盛一诺回了病房,将她放到床上时,她已经安静下来。   “别给我打镇静剂。”盛一诺道,“很难受。”   施夏茗瞥了她一眼,吩咐护士先出去,等门关上后,才不疾不徐地说:“盛小姐演技真好。”   盛一诺僵了僵,眼神复杂地望向他,他接着说:“也难怪,我以前就该知道。”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她可以意识到,他说的那个“以前”是她出车祸之前,她非常渴望知道那些过去,忍不住追问,“我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施夏茗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才似笑非笑地说:“你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个爱慕虚荣,不择手段,心地恶毒的女人。”   盛一诺呆住了,满脸的质疑,他和她对视了一会,再次展颜一笑,这次他笑得很温和,就像个正常的医生:“你信了?开个玩笑,别当真。”   盛一诺冷静地说:“你没开玩笑,你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要么,我过去真的是你说的那种人,要么……至少在你心里,我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下床想走,精神很不稳定,施夏茗身为医生,怎么可能放任她这样出去?他上前揽住她把她抱回了床上,但她依旧挣扎着想下去,他没办法,只能坐下来抱住她,不撒手。   这样的拥抱让盛一诺不得不安静下来,她侧头看向他说:“对不起。”   施夏茗神色不动,她低声继续说:“如果我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原谅我吧,对不起。”她的语气特别无力,“其实我从醒来那天开始,就觉得身边的人都在骗我。作为一个人,我连自己是谁都没办法确定,在这个地方,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全世界好像就我是一个人。其实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看似永久,却仿佛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说完这些,盛一诺忽然抱住了施夏茗,施夏茗在第一时间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两臂举得很高,嘴角僵硬地睨着怀里的人。   “施医生,你让我抱一会,你读着秒,就一分钟,谢谢啊。”   第 4 章   盛一诺搂了施夏茗整整一分钟才被推开,他用手掌推着她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抬手揉了揉鼻子,偷偷摸摸地望向他,发现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施夏茗临走之前看她那个眼神让她意识到,这一分钟是他刚刚反应过来,所以才没推开她,并不是真的答应了她的要求。他看着她,有点不悦,有点不喜,总之就是……很不友善。   盛一诺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丢脸,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打了几个滚,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这之后,每次施夏茗来查房,盛一诺都会感觉很尴尬。   他很正常地问问题,她都会觉得他意有所指,于是俩人每每相处气氛都会变得非常微妙。   这天,施夏茗照常来查房,垂眼与她对视的时候,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别开脸,因为逆着站着,眼镜片上会划过淡淡的光。他精致清隽的脸庞有些苍白,薄唇紧紧抿着,按照盛一诺这一年来在这地方看人的心得来讲,那是冷酷的表现。   “身体很正常。”施夏茗做了一下总结,随后说,“一会护士会送衣服过来,你换上,然后跟我出去。”   “出去散步吗?不用换衣服吧,病号服就可以了,大家都这么穿。”盛一诺指着窗外。   施夏茗转了个身,只留给她一个白色的背影,他纯白色的衬衫领子与白大褂的领子重叠着,颜色是一样的雪白:“去医院外面。”他说完便离开了。   ……去医院外面?   她的活动范围又被拉大了吗?他就那么确定她不会想办法逃跑?   盛一诺神色复杂地盯了一会门口,很快熟悉的林护士就送来了一套衣服,温和地对她说:“盛小姐抓紧换一下,施医生在外面等你了。”   盛一诺点点头,林护士便先行离开了,她看着手里米色的裙子,想了想还是换上了。   她已经很久没穿过正常的衣服了,忽然换上这些衣服让她觉得很陌生。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走了几步,脚下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一年多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出去看看了,她能相信施夏茗吗?能相信这不是一个帮商徵羽证明她不是真抑郁的圈套吗?   事情发展到今天,她已经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人情凉薄,完全不敢再奢望更多。她曾经选择相信商徵羽,然后就得到了现在这个结果,那这一次,她能选择相信施夏茗吗?   打开病房门,跟着在外面等待的林护士前往住院楼门口,她在那里看见了一身便装的施医生。她第一次见到不穿白大褂的他,雪白的衬衣,细碎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从任何角度看他都十分英俊,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   “走吧。”见她来了,施夏茗没有多说,和她并肩走着,脚步很快,一点都不担心她跟不上。   盛一诺小心翼翼地抓紧身上的裙子,这个紧张的小动作落入观察她的施夏茗眼里,他修长的丹凤眼眨了眨,薄唇抿在一起,收回了视线。   很快,他们乘坐施夏茗的车子一起离开了医院,要去哪盛一诺并不清楚。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有点不敢相信她真的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阻拦,没有任何难度?   一年多的时间,让盛一诺都快不认识这个城市了,她紧盯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建筑,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眉目温婉,像朵盛开的栀子花。   施夏茗的视线全都放在看路上,心里却无法不回想过去的事。往日与副驾驶上那个女人的纠葛像一出默剧在他眼前不断放映,让人焦躁。   还好,车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施夏茗将车停进停车位,转头想叫盛一诺下车,却瞧见了她表情难看的脸。   盛一诺的手紧紧握着拳,嘴唇咬得发白,待施夏茗看过来,便非常认真地说:“施医生,虽然我很感激你能带我出来,还允许我每天出去散步,不让我吃那些精神药物,但是……”她看着车子外高档酒店的名字,语调虽轻却充满了坚持,“但我不会因为这些出卖自己。”   施夏茗下意识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酒店,摘掉眼镜抽出手帕漫不经心地擦着,问她:“说完了吗?”   盛一诺紧张地点点头:“说完了。”   施夏茗望向她:“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了。”   施夏茗戴回眼镜道:“下车吧。”语毕,先行下了车,临关车门前,对坐在副驾驶一脸苦恼的女人说,“这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来不来随你,我只等你一分钟。”   一分钟,多么熟悉的三个字,盛一诺现在是羞涩加羞愧,施医生竟然带她来了她以前工作的地方,她居然还怀疑他是想拉她来开房……她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简直是忘恩负义。   盛一诺麻利地下了车,一路小跑来到施夏茗身边,仰头望着他说:“施医生,对不起,还有……谢谢。”   施夏茗眼睑微垂睨着她,神色很难形容,他总是对她略带疏离,不动声色,可她还是觉得,他比她失忆之后遇见的每个人都熟悉。   “进去吧。”施夏茗说了三个字,抬脚朝酒店里面走,盛一诺紧随其后。   “施医生,我以前在这间酒店做什么工作?”该不会端盘子吧……盛一诺心有点凉。   施夏茗朝帮他开门的门童致谢,然后对她说:“大堂经理。”   四个字,简简单单,打消了盛一诺可笑的顾虑,也让她愈加忐忑。   门童很年轻,是近期新来的,并不认识她。等他们走到前台处,值班的女孩抬眼要和他们说话时,才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盛经理?”前台诧异道,“你回来了?你不是移民了吗?”   移民?盛一诺不自主地看了看施夏茗,他靠在前台边低头看表,明显不打算管这些事。   盛一诺朝前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你消息满灵通的,是谁告诉你我移民了?”   “你未婚夫啊。”前台道,“你走了都一年多了,今天是回来看我们的吗?”她显得很高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快速说了些什么,不远处就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青年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急切,他来到盛一诺面前惊喜道:“一诺?你回来了?”   盛一诺悄悄将手背到身后,靠在前台紧张地交握着,面上却十分淡然:“嗯,好久不见。”   青年说:“你一年前走得那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我还担心了好久,怕你是出了什么事。”他看向她身边的施夏茗,眉头皱了起来,“是你。”他似乎认识施夏茗,而且和他关系不太好。   施夏茗颔首道:“你们聊,我去外面等。”他抬脚要走,盛一诺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等他皱眉望过来时,她小小声说,“能在这等我吗?”   穿黑西装的青年胸口挂着胸卡,上面写着胜景酒店大堂经理单政阳,他瞧见盛一诺和施夏茗的互动,直接把盛一诺拉到了一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和他一起来?你不是和你未婚夫移民了吗,你未婚夫还亲自来帮你办了离职。”   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应该是说商徵羽吧……盛一诺大概可以猜到事情经过,她稍稍思索道:“我和施医生一起来很奇怪吗?”   单政阳没察觉到她在套话,他根本不知道她出车祸和失忆的事:“那可是明月的前男友,你都有未婚夫了,该不会还没对他死心吧……”单政阳望着盛一诺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明月的“前”男友……原来那只鹦鹉常说的名字是施夏茗的前女友,难怪那天散步时他听她提起明月会不高兴。   而且……听单政阳这语气,她以前喜欢施夏茗??那商徵羽是怎么回事?备胎?得了吧,怎么可能,商总什么层次啊?向来可只有他把别人当备胎的份儿,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   盛一诺表情复杂地说:“我没跟施医生在一起,今天是偶遇。”   单政阳闻言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虽然你说过喜欢他,可你和明月那么好,怎么会抢她男朋友?她结婚时还请你当伴娘呢,要真是因为你才和施夏茗分的手,她怎么可能这么做。”略顿,他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后来明月和她老公出国定居了,她走之前还找你呢,可那时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了。”   这下全清楚了,明月是施夏茗的女朋友,她和明月关系很好,后来明月和施夏茗分手,明月嫁给别人出了国,施夏茗又曾说过她是个“爱慕虚荣、不择手段、心地恶毒”的女人,虽然他后来说那是玩笑,但语气可不是那回事,那么,她以前做过导致他和明月分手的事?   类似……制造了什么让两人产生误会而分手的场景,还在女方这边装好人?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以前可真不是人啊!   “我还有事,今天先走了,改天再见。”盛一诺匆匆跟单政阳道了别,来到施夏茗身边仰头看着他说,“我们回去吧。”   施夏茗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带路,盛一诺跟在他身后,愧疚得几乎没办法和他对视。   回到了车上,施夏茗调转车头往回走,盛一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施医生,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必须得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害你失去了喜欢的人。”   车子猛地顿了一下,盛一诺没防备,也忘记系安全带,差点撞到车前面,幸好施夏茗的手臂横在了她面前,替她拦了一下。   “系好安全带。”施夏茗只说了这几个字,没回应她的道歉。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为他修长的眼睫一根根镀上金色,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带她出来的意义。   有些话身为男人不适合亲自说,有伤风度,但从她曾经的同事口中得知,就非常妥当了。   盛一诺犹豫再三,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她头疼地揉着额角,神色十分疲惫。   施夏茗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一年多的时间没有改变这个女人的美丽,却让曾经神采飞扬的她变得沉默苍白,懦弱胆小。要换做以前,她绝不会承认她有错,就像车祸前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时那样,固执得像头拉不回来的牛。   许久,在盛一诺以为无法听到施夏茗的回答时,他忽然开口说:“算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阳光一样,拂满了面庞却感觉不到一丝重量,但你无法忽视。   ……从他口中说出的“算了”,真是个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词组。   第 5 章   回到医院之后,周围环境安静下来,盛一诺就开始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在酒店里,那个叫单政阳的大堂经理还有酒店前台显然和自己是熟识,但他们对施夏茗和商徵羽的态度却不太一样。   前台还好,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多说,但单政阳表现得却明显是和施夏茗比较熟,和商徵羽不熟,因为他只说称呼商徵羽是她的“未婚夫”,不提名字,而且也不提对他的一些了解。   盛一诺有种预感,商徵羽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又或者说得直接点……他有事骗她。酒店的人说他帮她办了离职,还跟人家说带她移民了,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出车祸的事他只字未提,甚至也没跟她说起过她以前在那间酒店工作过,他告诉她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在商徵羽给她编造的过去里,她是一间私立幼儿园的幼师,大学毕业后就工作了,出车祸那天是学校有急事要她赶回去,她一着急就出了差错。   她出院之后,他带她去过那间幼儿园,里面的人表现得和她很熟悉,对她出车祸的事表示了慰问,可她怎么都觉得他们陌生,看来原因就是……他们在说谎。   盛一诺吸了口气,她不明白商徵羽为什么骗她,既然是她男朋友就该告诉她事实,能够解释他为什么说谎的,她只能想到一点。   那就是,若他告诉了她真相,他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   盛一诺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可她无法确定,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必须抓紧远离商徵羽。   之前和商徵羽闹翻后,她也试着逃跑过,可每次都被很快抓回来,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遇见了施夏茗,她能感觉到他带她去见到的都是事实,他甚至明明知道她没病还帮她隐瞒,除了依靠他,她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虽然三番四次找他帮忙太麻烦他了,但事成之后,她一定会尽自己最大所能报答他。   筹划了好几天,盛一诺终于决定在周末这天施夏茗来查房时跟他坦白。她一大早就端坐在沙发上等他,施夏茗进来后也难得有些惊讶。   他走到她面前开始例行询问,她乖顺地回答问题,等他问完了准备离开时,她对他说:“施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是什么问题,她凝眸道:“为什么你从接手我的治疗开始,就什么都不问我?”   施夏茗淡淡道:“你想让我问什么。”   盛一诺这么说是为了引出“她没病只是装的”这个话题,不过他好像不太配合。   她尴尬了片刻,硬着头皮说:“至少问问我还记不记得出车祸时的场景吧。”   施夏茗点点头道:“那你记得吗?”   盛一诺脸都憋红了,半晌才说了句:“不记得了。”   施夏茗面不改色道:“所以?”   “我……”盛一诺语塞,心里有一堆话想说,可他的不按套路出牌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你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的记忆,我为什么要徒增麻烦地问你。”施夏茗修长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凝视着她。   “那施医生觉得我的失忆有可能治好吗?”其实治好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找警察报警也比较靠谱,至少她什么都记得,说起话来也比较有说服力。   施夏茗对此意见很淡漠,他的措辞十分官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帮你转个科室。”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也实属正常反应,虽然他对她来说是救命稻草,但她对他来说只是个普通“病人”,她不能因为自己有需要,就强求别人也在意。   “施医生。”盛一诺思索几秒钟后认真地说,“其实我没病,所谓的抑郁症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摆脱商徵羽。”   施夏茗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眼,没有回应,她见此继续道:“你知道我出过车祸,失去了记忆,商徵羽自称是我的男朋友,我也就信了,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在我出院前和出院后一段时间都待我不错,但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喜怒无常性格极端,我不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跟他提出分手,他不肯,威胁我说,如果我离开他,他就杀了我。”   盛一诺越说脸色越白:“有一次他把我从二楼落地窗推下去,要不是下面是草地,我就不是摔骨折那么简单了。我试着跑过几次,每次都被他抓回来,要报警也找不到电话,连门都出不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闹自杀,然后他把我送到医院,我在那时开始装疯,精神上的病很难判定有或者没有,我就这么留在了医院。”   施夏茗听她说这些时表情深邃压抑,等她全部说完时,他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施医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离开这儿?或者相对自由一点。”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只要你肯帮忙,事成之后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施夏茗笑得有些讽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你要怎么付出你没有的东西?”   ……这意思是,他想要的她根本没有吗?   盛一诺失落地垂下头,万分沮丧。施夏茗眼睑微垂睨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弱不禁风。他注视了她一会,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口红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迈开长腿,安静离开。   盛一诺看着桌上的口红,脑子忽然一激灵,又疼又清醒,一句话就那么闯了进来,那个声音是她自己。   “小月,你知道怎么才能让憔悴的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吗?只要一支口红就行了。”   ……   是她在说话,她在和明月说话。   盛一诺抱住头使劲思索,可除了这些再也想不起别的,脑子愈演愈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歪倒在沙发上战栗不止。   病房门的玻璃后面,施夏茗站在那看着盛一诺痛苦的样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之后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施夏茗每天按部就班地来查房,却只字不提那天她请求的事,盛一诺感觉得到,她被冷处理了。   算了,就算被冷处理也只能认命,他们本就毫无瓜葛,他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她没资格因此愤怒和指责对方。   不过,这件事几天后出现了转机。   这天,她在出去散步时偶然间听到身后的护士议论她,说是她的病情久不见起色,对医院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所以施医生向院长提出了申请,想把她带到他的住处,方便研究治疗。   这种行为在国内并不常见,但在国外有例可寻,所以院方并没第一时间驳回申请,而是致电询问了商徵羽。   盛一诺是孤儿,没有监护人,当时是商徵羽送她进的医院,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也是盛一诺住院费的出资方,医院征询他的意见十分正常。   糟糕的是,商徵羽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个申请,他的意愿是,尽管施夏茗是盛一诺的主治医生,但除非必要,不准他们有过近的接触。   沮丧已经不足以形容盛一诺此刻的心情了,她瞬间没了散步的心情,十分消沉地回了病房,坐在窗户边想着自己还能怎么办。   施夏茗并不是没帮她,可事情结果却不如人意,要怪,也只能怪她没那个命。   不过,真的要这么认输吗?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脱离出去的契机,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盛一诺在窗前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离开窗边时,嘴角是笑着的。   每天早上给盛一诺送饭的人这天也很准时地到了,今天的早餐很丰盛,看得人很有食欲,但要吃这些的人却没办法吃了。   “快来人啊!”送饭的女护工尖叫着跑出了病房,叫来了一大帮人,盛一诺本人则正头破血流地歪倒在墙边,奄奄一息。   施夏茗面无表情地把她抱起来放到病床上,对护士说:“马上推到急诊室去。”   护士连忙推着盛一诺离开,施夏茗站在原地看着雪白墙面上扎眼的血迹,它们顺着墙面缓缓落到地上,看数量就可以推算出她受伤的程度了。   看来她虽然失忆了,性格却仍是那么倔强,竟然会为了一线生机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他算是了解她的决心了。   没有再迟疑,施夏茗抬脚赶去了急诊室,至于商徵羽那边,自然有人通知他。   商徵羽来得也挺快,盛一诺急救完毕推进病房后他就到了,带着他的助理和保镖,三人一齐走进来,望着施夏茗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好。   “她怎么样?”他冷冰冰地问。   施夏茗波澜不惊道:“抢救的及时,命捡回来了,但保不齐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商徵羽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上次我见她时不是好了很多吗?”   “您那次离开之后她的病情又加重了,最近一直很危险。盛小姐对医院很抵触,怎么治疗都收效甚微,所以我才会提出那个申请,希望可以换个环境,这也是对您负责。”施夏茗一脸专业地说着,清俊淡然的脸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商徵羽盯了他一会,眼神怀疑,但并未反驳。   盛一诺在这时很巧地醒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如纸,看见病床边关心中带着戾气的商徵羽,她立刻尖叫起来,挣扎着想要扯开输液管逃跑,但施夏茗已经提前把她的手腕绑在了特制病床上,她跑不掉。   施夏茗越过商徵羽走到床边弯腰安抚她,也没听见他说什么,盛一诺就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施夏茗站直身子望向商徵羽,眉目清隽,语调低沉:“商总还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商徵羽的视线一直定在盛一诺身上,从她醒来到再次昏迷都没移开。他沉默了很久,从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的犹豫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在乎她,只是他的性格和强烈的控制欲跟这个女人完全不搭,他们注定无法相安无事地在一起。   “你就不能24小时住在医院看护她?或者我安排房子给你们治疗用,不一定非得住在你家吧,我可以给你额外加钱。”许久,商徵羽唇色发白地开了口,声音冷得都快掉冰渣儿了。   施夏茗面带歉意道:“很抱歉商总,虽然我是盛小姐的主治医生,但我也有个人生活,不可能为了病人抛弃一切。”略顿,他挑了挑眉,“而且,钱这个东西,我真的不缺。”   商徵羽觉得自己被施夏茗赶鸭子上架了,他把他逼到一个墙角,必须做个选择。要么,他妥协,要么盛一诺就死,他不选,施夏茗就替他选了。   商徵羽打量着这个他过去不曾放在眼里的小医生,他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大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风范,实在不可小觑。   “好。”商徵羽恢复了面无表情,收回视线说,“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后还是老样子,我不介意再给她换个医生。”   施夏茗朝他淡淡一瞥,转身离开。躺在病床上看似昏迷的盛一诺眼皮不自觉动了一下,像有感知一样。   第 6 章   因为伤势比较严重,盛一诺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几天商徵羽倒是没再出现,但他时常会让助理丁俊送来一些东西,比如有意思的数码产品,又或者必须的日用品,每一样牌子都不小,价值高昂。   说真的,抛开商徵羽那糟糕的性格和对她做过的事不谈,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这一年多以来,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血、时间和金钱,到头来,这个女人却只想着如何才能彻底摆脱他,要是他知道这一切,应该会被气死吧。   看着商徵羽送来的花,盛一诺这样想着。   今天外面在下雨,VIP病房的好处就是环境好,只有她一个人住,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是在下大雨时开着窗户,任由雨水混着风扫进来。   施夏茗进来前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回应,于是他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盛一诺站在窗边背对着他,面前的地板上已经有许多不干净的雨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走过去关上了窗,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指责她。   盛一诺看着他张张嘴,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倒不是她矫情,而是自她醒来第一天开始,他对她的态度就非常冷淡,无论她说什么,他的反应都好像外面的雨水,冰冷,沉静,只照他的规矩办事。   久而久之,盛一诺和他相处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时间一长,也倒习惯了。   “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出院吧。”施夏茗看了看她的伤口说道。   盛一诺有点小激动:“真的可以出院了?”   “可以这么理解。”施夏茗说,“换到我家里去住。”   去他家住,这个她一早就知道了。那天她闹出那么大的事,商徵羽来看她,她其实一直是醒着的,他和施夏茗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也因此,她非常感谢和佩服施夏茗,可以在商徵羽那般咄咄逼人的语气下获得对方的认同,他还是第一个。   “谢谢施医生。”虽然知道对方不屑,可盛一诺还是又说了一次。   施夏茗眼皮都没抬一下,洁白明亮的病房就好像他本人一样,不事张扬,内敛低调,十分难搞。   “不过,我去你家住的话……”盛一诺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会不会影响到你?”   施夏茗这次看向了她,他说:“知道为什么还要请我帮忙?”   “……”他说得也没错,事已至此,再谈那些有什么用呢?不过,说话这么不给人留余地,施夏茗可是胜过了商徵羽。   施夏茗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抬脚离开了,盛一诺算了算日子,离她出院,也不过就差三天。   三天后的早上,施夏茗准时来接她离开这个地方。他来之前,丁俊已经先到了,他带了一箱子衣服和日用品,让盛一诺在施夏茗家里住着时用。   盛一诺不想再用商徵羽的东西,她甚至不想花他一分钱,可如果在这时拒绝,煮熟的鸭子很可能就飞了。   最终,盛一诺还是沉默地换上了一条长袖连衣裙,很保守,颜色是无暇的白。施夏茗昨晚值夜班,今天来接她离开时已经脱掉了白大褂,穿着套深灰色的西装,脚上踩着的皮鞋纤尘不染,安静地闪着亮泽的光。   “丁先生。”施夏茗跟丁俊打了个招呼便对盛一诺说,“走吧。”   盛一诺装作精神恍惚的样子小心翼翼朝外走,每走一步都回头看看他们,好像很担心走出去会被抓回来一样。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丁俊眼里,对商徵羽那也算有了交代。   坐车,自然也是坐丁俊的车,他开了商徵羽的宾利来接她去施夏茗家,她被强行塞进去的时候,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第一次被送到医院是坐着这辆车,如今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里也是坐着这辆车,她和这辆车还真是有很深厚的缘分。   车里很安静,为了照顾她的病情,车里只有司机和丁俊两人,他们都不说话,也不主动看她,这让她松了口气。   施夏茗的住处离医院并不近,车子平稳地开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在一间花园式别墅外停下来。丁俊看到这幢房子皱了皱眉,那表情连盛一诺都能看明白,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施夏茗一个医生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崇安市是一线城市,也是中心城市,房价从全国来看也是首屈一指,居高不下。开着价值百万的车也就算了,还能在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买下这么好的别墅,施夏茗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施夏茗下车后也没管身后,径自开了门进去,里面有佣人走出来,是个年纪不小的阿姨,她面带微笑地跟他打招呼,他转身指了一下身后,便先进屋去了。   “盛小姐,下车吧。”丁俊十分恭敬地对盛一诺说。   盛一诺缩手缩脚地下了车,全程都是胆小怯懦的状态,面上的精神恍惚再加上额头仍然包着的纱布,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盛小姐快进来吧。”女佣在这时走到了门口,把盛一诺牵了进去,但在丁俊想跟着进去时,她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先生说您不可以进去。”   丁俊皱了皱眉,但想起施夏茗的古里古怪,也没再强行往里闯,和盛一诺道了别便离开了。   盛一诺回眸看着慢慢远离的黑色宾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的视线重新转回这间位于崇安市市中心景区的花园别墅,心情竟然有些忐忑。   “盛小姐,请进去吧,先生在里面等你。”女佣不疾不徐地说道。   盛一诺点点头,跟在女佣身后往里走,女佣替她拉着行李箱,她后知后觉地想要自己拉,但被女佣拒绝了。   “我来就可以了。”女佣指着前面道,“刚下过雨,路面有些滑,盛小姐慢点走。”   盛一诺太长时间不和人交流,说话都有些生疏了,沉吟半晌才低声说:“谢谢。”略顿,她皱起眉说,“您怎么知道我姓盛?”   女佣一怔,道:“您不记得了?”   “……的确不记得了。”   “贵人多忘事。”女佣没再说什么,走在前面带路。   盛一诺跟着女佣一步步走进别墅,刚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施夏茗,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单薄的灰色衬衣,手里端着杯热茶。   “带盛小姐去她房间看看。”施夏茗吩咐道。   女佣点头称是,立刻便要领盛一诺过去,盛一诺拉住她的手说:“不急,我和施医生说几句话。”   施夏茗走向餐厅的脚步顿住,回眸望着她静待着。   盛一诺走过去,女佣识趣儿地退后,给两人留下充足的空间。   “施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盛一诺走到他面前拘谨地说。   施夏茗扬了扬眉,问她:“什么事。”   “我想问问,我可以出去吗?”她指了指大门。   施夏茗眉头微蹙,沉默片刻说:“我现在要去吃早餐,随后要休息,有什么事你晚上再来问我。”说完,他转身去了餐厅,没有回头。   和他相处至今,盛一诺也有那么点了解他了,他这个人,没拒绝差不多就是接受了,用个比较时髦的词儿,就是傲娇。   想到以后可以有个相对自由的环境让她去搞清楚自己的过去,盛一诺就觉得十分高兴,跟女佣去一楼客房时脸上带着漂亮的笑容。   客房的摆设是简洁明快的黑白风格,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家具,女佣唠唠叨叨地说了一些体己话,只有最后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生在家时,小姐最好不要乱走动,先生不喜欢太吵。先生不在家时,除了二楼的卧室、书房和走廊最里面的房间之外,小姐可以任意使用。”   卧室书房都很好理解,还有一个是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或许是盛一诺脸上的好奇太明显,女佣耐心地笑着说:“那个房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先生平时喜欢收集照片,那里是用来放收藏品的地方,为了保持整洁和安全,才不允许别人进出。”   “是这样。”盛一诺谨慎地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进去的,阿姨怎么称呼?”   白发颇多的女佣和蔼道:“叫我周嫂就可以了。”   “周嫂好。”盛一诺认真地问好。   周嫂朝她道谢,然后下楼伺候施夏茗用早餐,盛一诺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都安排好了。”   施夏茗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说:“嘱咐过她了?”   “嘱咐过了,小姐应承了。”周嫂恭敬地说。   “好。”施夏茗站了起来,“值了夜班,我先去休息,麻烦周嫂收拾一下。”   “先生好好休息。”周嫂和他道别,安静地收拾碗筷。   施夏茗双手抄兜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忽然转头对周嫂说:“如果她不问,你就不要提你以前见过她的事,如果她问了,你就告诉她。”   周嫂愣了愣,联系起之前盛一诺不记得她的事,一时不太想得通,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得到对方回应,施夏茗转回身朝楼上走,在快要看不见一楼景色时,垂眼望向了客房的角落,漂亮的眸子里翻涌着深邃的暗潮。   与此同时,在崇安市CBD某间写字楼里,商徵羽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丁俊来汇报情况时,他直接把文件推到了一边,只听他说话。   “基本就是这样,施夏茗的生活水准很高,就算是享誉全球的名医生也不过如此,出乎我的意料。”丁俊皱着眉道。   商徵羽双手交握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看看到底什么来头。”   “好的商总。”   “再派人去他家附近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丁俊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出去吧。”商徵羽挥了挥手。   丁俊应声离开,房门关上后,商徵羽拿起办公桌上摆着的相片,里面是他和盛一诺的合影,那是在她出院之后两人合照的,那时候他们感情还算可以,照片上他笑得很温柔,而她,除了眼神有点茫然之外,也没什么瑕疵。只是,这样的日子,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他越想抓住的东西,就越是抓不住呢?为什么总是这样?他对盛一诺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无非就是不想她离开自己,或许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可女人不能总是要求一个男人具备父亲般无所不能的力量,却仍是孩子一样的善良心性。   当你爱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拥有的时候,她却说要离开你,谁能平静对待?   其实,商徵羽也会感觉到后悔,可仔细想想,要是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他还是会那么做。   导致今天这个结果出现的,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段不对等的关系。当他匍匐在地上请求的时候,顶多就是得到她一个怜悯和带着恨意的眼神,又或者什么也得不到,那他也就只能选择别的办法来留下她了,哪怕只能留下个躯壳。   如果说施夏茗是个冷眼旁观的世外高人,那商徵羽就是个猎人。盛一诺越是想离他远远的,他就越是要把她弄到手。不过,猎人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永远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猎物。这个,也是他永远没办法和她好好在一起的原因。   第 7 章   光线有些暗,朦朦胧胧里,有个瘦削挺拔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后,认真地用钢笔写着什么。   他只穿了件衬衫,纽扣只系了中间一颗,即便周围的一切那么模糊,可她却能清楚地看见他精瘦白皙的胸膛,以及腹部漂亮的肌肉线条。   忽然,他抬起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眼神迷蒙,瞧不出是喜是怒,能确定的是,他朝她走了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歪倒在了一边的床上……   盛一诺倏地醒过来,半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天呢,她居然做春、梦了?只不过是打个瞌睡罢了,怎么就梦见了这种事?而且梦中的男人还是这个房子的主人……简直奇葩。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盛一诺闭着眼揉了揉额角,瞟了一眼桌上的台钟,下午六点,天还亮着,但时间也不算早了,现在去问施夏茗早上那个问题,他应该会给她答案吧?   只是,刚做完和人家有关的不和谐梦就去见他,多少都有些尴尬,还是等等再说吧。   盛一诺刚做完决定,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周嫂的声音响起来:“盛小姐,您睡醒了吗?”   盛一诺连忙上前开了门,对周嫂说:“睡醒了,有事吗?”   周嫂笑着说:“先生让我问问您晚上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连这个都想到了,施夏茗还真是周到,他越周到她就越惭愧,顺便还有点不安。   “我什么都吃,没有忌口。”她柔声说着。   周嫂点点头,转身想走,但却被她拉住了手腕。   “周嫂先等等,我有点事问你。”盛一诺把周嫂拉进屋里坐下,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   周嫂有点紧张:“盛小姐,我还得下去做饭,七点钟先生要吃晚饭的,过了时间他不高兴。”   “就一点小问题,顶多占用你十分钟。”盛一诺说。   周嫂为难了一下,还是点了头:“那盛小姐问吧。”   “是这样的。”盛一诺道,“我一年前出了点事故,脑子记不清事了,所以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周嫂想起了施夏茗的叮嘱,斟酌了一下用词,道:“盛小姐和明小姐一起来过这里,来给先生过生日。”   “……原来是这样。”盛一诺皱了皱眉。   “是的。先生这里鲜少有外人来做客,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您和明小姐都是非常漂亮的姑娘,看一眼就忘不了。”   盛一诺思索了一下说:“明小姐指的是明月吧?她是施医生的女朋友。”   “嗯,对。”周嫂说,“明小姐和先生感情很好的,只是可惜了,他们最后没在一起。”她叹惋着,“先生难过了很久,明小姐也是狠心。”   “他们怎么认识的?”盛一诺问。   “您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啊。”周嫂有点犹豫,因为这已经属于施夏茗的私事了,不知道算不算在施夏茗的嘱咐里面,如果算的话,那就可以说,如果不算,就不能说了。   看周嫂犹豫,盛一诺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的话没关系的。”   周嫂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先生是明小姐的学长,他们在念书时就在一起了,但后来先生出国深造了,回来之后明小姐都结婚了。”周嫂一脸尴尬,“明小姐和您是要好的姐妹,如果知道您出了事故,一定很担心。”   盛一诺也有点尴尬,她正要再说什么,平稳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和周嫂一起望去,施夏茗单手抄兜站在门口,白皙清隽的脸上面无表情,被眼镜片遮挡着的丹凤眼里弥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压抑。   盛一诺立刻噤声,双手紧张地交握着,周嫂站起来恭顺道:“先生。”   施夏茗淡淡道:“下去做饭吧。”   “是。”周嫂应下,抬脚离开,施夏茗在门口注视了她一会,慢慢走到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后退,直接靠在了身后的墙上,他这才停住脚步。   盛一诺抬眼与他对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身高优势让他俯视她时气场更加慑人。   他垂着眼睑睨了她片刻,抬起手臂贴在她脸侧的墙上,轻声细语道:“下次想知道关于我的事,直接来问我本人。”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一诺长长地舒了口气,仅仅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她的手心和额头就出了不少汗,足可见施夏茗刚才的气势有多吓人。但其实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她住在这已经够麻烦人家了,还跟人家的佣人打听他的恋爱史,任谁都不会再和颜悦色了。   盛一诺后知后觉地开始内疚,她在屋子里迟疑着不敢下去,眼睛漫无目的地在屋里来回看,等落在房间一角摆着的电脑上时停了下来。   她眼睛一亮,走过去把电脑打开,速度很快,无线网自动就连上了,能用。   盛一诺兴奋地打开搜索引擎,先在里面是输入了商徵羽的名字,看了看他的信息,发现和自己了解的没什么区别,于是又开始搜索施夏茗、明月还有自己。   施夏茗的信息和她晓得的也没什么区别,更丰富的只是他的学历以及成就,如果不是搜索了他的百科,她还不知道施医生原来这么有名,在业内有这么高的成就。至于一些隐私的,例如家庭情况,感情经历,他是医生不是明星,这些八卦在网上查不到。   明月的信息,盛一诺也查不到什么,因为这俩字实在太常见,搜出来的都是月亮,要再精细点,加上崇安市的地名,搜出来的也只是崇安市的夜景。   有点头疼地想了想,盛一诺把自己的名字输进去,加上了崇安市这个地名,然后在网页上发现了胜景酒店官网。   打开酒店官网,在里面的“关于酒店”里,盛一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网站的内容应该有日子没更新了,她都离职这么久了,大堂经理里还有她的名字,这足可证明,施夏茗带她了解的才是真相,商徵羽完全都是骗她的。   他为什么要骗她?是不希望她回去工作,还是不希望她知道某些真相?现在,她连他所说的“未婚夫”言论都要好好想想了。   再后来,盛一诺也没来得及再查什么,因为周嫂来叫她下去吃饭了。   她下去吃饭的时候,施夏茗已经不在了,她询问周嫂,被告知他医院有急事,赶过去了。   盛一诺有点失望,她还没问到答案,她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   周嫂见她这副表情,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先生走之前说,盛小姐想出去随时都可以,但不要走前门,走后门。”   “可以出去?”盛一诺转忧为喜,使劲点头说,“我知道施医生的顾虑,我会小心的,那后门在哪?我想出去一下。”   周嫂道:“现在天黑了,盛小姐还是先别出去了,有什么事白天再去吧,这边是景区,周围有很多树和山,你不见得认识路。”   说的也对,她都一年多没出来了,要是她以前的住处或许还认识,这地方,还真不熟悉。   “谢谢周嫂提醒。”盛一诺谢过对方,快速吃了饭又回了房间,继续用电脑查一些资料。   这一晚她几乎没怎么睡,根据一些已知的信息查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商徵羽说她之前工作过的幼儿园,其实就是他名下的,再比如,施夏茗今年已经三十出头,出国深造应该是在几年前,那明月和他分开也有几年了,这么多年他还记挂着,真是长情。   而至于她自己的倒是没多少,无非就是一些工作记录,没什么用处。   早上八点,盛一诺洗漱好换了衣服出门,正要去厨房找周嫂,就听见了二楼传来的钢琴声。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应该是施夏茗在上面,刚好她想出去一会,还是上去和他说一声比较好。   盛一诺安静地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外,房门半掩着,里面有人在弹钢琴,琴声很好听,是肖邦的《E小调夜曲》,音调很慢,柔和,听起来让人心神宁静。   盛一诺在门外安静地等待,直到里面的琴声结束,她才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施夏茗悦耳的声音,就好像刚才的琴声一样,他说:“进来。”   可以进去吗?之前听周嫂那么嘱咐,还以为这里不能进去,她都做好在门外汇报的准备了,不过他既然让她进去,就进去吧。   盛一诺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施夏茗坐在钢琴椅上,斑驳的光影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他朝她望过来,那幕景,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有事?”施夏茗淡淡地问她。   盛一诺没敢四处张望,入眼的只是他和钢琴,以及他身边挂着的几幅景色照片,她谨慎地约束自己的好奇心,低声道:“一会我想出去一下,来跟你说一声。”   施夏茗点点头,从衬衣上方取出一张卡片放到钢琴架上,道:“带着这个吧。”   盛一诺走进他,低头一瞧,居然是她的身份证?他是怎么从商徵羽那里弄到的?   施夏茗勾了勾嘴角,即便这是个笑容,却一点都不让她觉得亲切:“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去一趟银行,把你的卡补一下吧。”   说的对,不然她花什么呢?有了身份证,就算她手里没有曾经的银行卡,也可以挂失后再补办。盛一诺想了想,诚恳说道,“还是施医生想得周到,谢谢了。”   施夏茗收回视线睨着黑白琴键道:“你不用谢我,从我接手你的治疗开始,对你的所有帮助都不需要你回报,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一点。”   什么意思?帮她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难不成他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不会吧,按理说明月和他分手跟她应该有直接原因,他不害她就不错了,哪里会是帮了她才能心安,他说反了吧?   “施医生,其实我觉得咱们有话直说比较好,这么绕老绕去的,我都被绕晕了。”盛一诺道,“到底咱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帮了我你才会心安?”   施夏茗没回答,只说:“你先出去吧,这些事我要再想想。”   ……好吧。   最后妥协的还是盛一诺,她安静地离开,临走前余光瞥了一眼门边,发现架子上摆着一张不大的彩照,上面是穿着博士服的施夏茗,他在照片上笑得非常好看,那个笑容可和刚才不一样。   因为担心施夏茗不高兴,盛一诺没敢多看就离开了,她走后,施夏茗站起身来到门边,看着那张毕业照,抬手将它转了过来。   毕业照背面是另一张照片,是一张合影,一个女孩笑容甜蜜地挽着他的手臂,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字——明月&施夏茗,摄于崇安医学院。   下了楼,盛一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出了门。景区的风景很好,街上人也多,她不认路的话可以询问,因此也没迷路。   找了一圈,盛一诺找到了一家银行,现在时间还早,银行才刚开门,办业务的也不多,她跟柜员说了一下情况之后,用身份证补回了一张卡,这种顺利程度让她有点不敢相信。   拿着手里的银行卡,想起刚才柜员报的余额,盛一诺心里也有了底。她取出了一些,找了数码店买了一部手机,然后打了个车前往胜景酒店。   她要去和单政阳吃个饭,上次急匆匆地走了,很多事都没来得及问,而许多别人不清楚、她也不方便问的问题,在他这里应该都能得到答案。   不过,在这之前,盛一诺先拿出了新买的手机,在里面输入了一串偷偷背下来的号码,然后给这个号码发了个短信,内容是:施医生,我补到卡了,现在去胜景酒店,谢谢你。   仍然在伫立在原地的施夏茗收到短信时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她会有自己的号码,看着她发来的内容,他神色有点复杂,拇指在屏幕上抚过,锁住了屏,这一幕多熟悉。   如果一年多前的那天,他没有多次不回她简讯、拒接她电话,让她焦急万分,她是不是就不会因分神而出车祸?   第 8 章   盛一诺到达胜景酒店的时候时间挺尴尬,吃早饭来不及,吃午饭又太早,所以她进去之后就坐到了大堂的休息区,打算等单政阳下班了再去找他。   等人是一件很考验耐性的事,盛一诺呆在那没事做,就拿着手机搜索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周围人来人往,没人驻足,但半个多小时后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沙发边过去,纤尘不染的皮鞋在离开一段路时又退了回来,慢慢走到了盛一诺面前。   盛一诺疑惑地抬头望去,见到个三十下旬年纪的男人,他的下巴上有形状漂亮的胡渣,一双勾人心神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怕她消失一样。   “你好。”盛一诺站了起来,局促地问他,“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表情惊讶:“不认识我了?”   “……”原来他认识她?盛一诺说,“不好意思,我脑子出过点问题,记不清事了。”   男人闻言皱起了眉,片刻后说:“我是薄明。”   薄明?这名字真耳熟,是谁来着……对了!他是胜景酒店的董事长,她在酒店官网上见过这个名字。   “是薄总。”盛一诺忙道,“真不好意思,我太失礼了。”   薄明抬了抬手示意没关系,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道:“坐下吧,我们聊聊。”   盛一诺其实挺想和认识她的人聊聊的,因为肯定多少都会有点收获,所以她没拒绝,坐下和他谈了起来。   “你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薄明直接地问。   嗯……被门夹了?开玩笑。盛一诺如实叙述了自己一年多以前的车祸,薄明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等她说完就问:“商徵羽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他说自己是你未婚夫,这是假的吧。”   盛一诺惊讶道:“薄总怎么知道?”   薄明说:“当初是他亲自来帮你办的离职,人事部报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没想真有问题。”他抬手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隐晦地问她,“你没吃亏吧?”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盛一诺都被逼得装疯了,怎么可能没吃亏?可她不确定自己以前和这位老板的关系如何,这些话是否可以告诉他。   她在权衡,薄明同样也在观察她,见她犹豫,他便直接道:“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现在你没事了就好。你离职的文件我一直压着,如果你还想回来工作,随时都行。”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让人很心动,就算银行卡里的钱足以她支撑一段时间,可不工作迟早也会用完,能有个稳定工作当然最好,但是……商徵羽那边,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薄明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他接着道:“胜景酒店的安保很好,我会嘱咐下去,就算那个人身份地位不低,只要你不愿意,他也不能骚扰你,你可以放心。”   其实一个老板做到薄明这个地步真是太亲民了,她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盛一诺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三思片刻道:“薄总,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过几天给您答复,可以么?”   薄明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名片,用食指指腹按在桌上推到她那边:“你应该没有我的电话了,想好了就照着名片上打给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语毕,他站起身潇洒离去。   盛一诺拿起桌上的名片,正想把号码存一下,身后就响起单政阳的声音:“一诺,你怎么在这?”   盛一诺随手把名片塞进背包里,站起来转过身道:“我来找你。”   单政阳和薄明前后脚,这应该不是巧合,薄明应该是发现单政阳过来了所以才先走一步吧?   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单政阳接着就说:“你来找我怎么不直接过来,刚才走的那个是薄总吧?”   盛一诺点点头,问他:“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个饭,顺便说点事。”   单政阳笑道:“你发话我怎么会没时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餐厅,来,跟我走。”   盛一诺跟上去说:“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没关系。”他不痛不痒。   两人一起到了二楼餐厅,单政阳点了两杯咖啡,随后问她:“找我什么事?”   盛一诺开门见山道:“我也不兜圈子了,这次我来是想问问你我以前的事。”她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没有任何隐瞒,因为她可以看到他眼里真挚的关怀,这种眼神是在薄明那见不到的,单政阳更让她信任。   “怎么会这样?”单政阳压抑着怒火道,“那个商徵羽,他在酒店有长期包房,经常来这住宿,所以跟我们很熟。那天他来帮你办离职,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然后发展成恋人的,没想到他是个骗子。”他拍了拍脑袋,“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们要是真谈了恋爱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这人乘人之危,真卑鄙!”   盛一诺问:“他当时怎么说的?就说跟我结婚移民了,所以办离职?”   单政阳点头道:“他就是这么说的,办完就走了,但你放心,薄总留了你的档案,你还可以回来工作。”   盛一诺点点头,想了想说:“我还想再跟你问个人。”   “谁?”   “明月。”   “她?”单政阳有点语塞,半晌才道,“其实我对她的了解也不多,我还是通过你认识她的,我只知道,她是崇安医学院毕业的,你们俩是好朋友,她常来找你玩,是个随和乖巧的姑娘。”   “那施夏茗呢,我和施夏茗是什么关系?”盛一诺有点急切地追问。   “他啊……你还在这上班的时候,经常有追求者来找你,你每次都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来打发,我心里好奇,就在一次同事聚会上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当时喝高了,就说了……”   “是施夏茗?”   单政阳点头。   “那……你知道他和明月为什么分手吗?”她抿着唇问。   单政阳道:“这个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知道,但有很多风言风语说跟你有关,因为……”   “因为什么?”   单政阳沉吟片刻才说:“因为当时酒店有个前台刚好路过一条街,看到你在和他争吵。”   “是么。”盛一诺低低道。   “其实只是争吵罢了,不一定就是因为你第三者插足啊,也可能是因为你在帮明月出气呢?也许你是在劝他别分手啊。”单政阳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他们分手后没几天施夏茗就出国深造去了,你要是真和他有一腿,不早跟着去了?反正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   “谢谢你的信任。”盛一诺有点僵硬地笑了笑。   从头捋顺一下,就是她一直喜欢好朋友明月的男友,但没告诉过别人。明月具体为什么和施夏茗分手,恐怕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清楚,而她……照施夏茗的态度,估计还是和这件事有关的。   至于商徵羽,他那些话没一句是真的,搞不好她那天的车祸都跟他有关,她得尽快想办法彻底摆脱他。   和单政阳聊了几句,盛一诺还是等他一起吃了午饭。午饭结束后,已经是两点钟了,从胜景酒店到施夏茗的家有一段距离,打车得差不多一个小时,她现在还不想马上回去,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了,总觉得这么回去了太浪费。   走在街上,盛一诺回想着与施夏茗之间的所有对话,试图从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最后她失败了,这人说话点到为止滴水不漏,很难品出些内容来,真累。   这一磨蹭,到了傍晚她也没回去,她来到了崇安市的秦江边,现在正值八月中旬,正是夏季,傍晚的江边有不少人在散步,风景很美。   她走着走着,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现在知道她号码的人只有单政阳和施夏茗,这个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   拿出手机,盛一诺在上面看见了施医生三个字,她立刻接了电话,生怕对方因为等太久而不悦。   “施医生。”她打完招呼就屏住了呼吸,因为太紧张。   施夏茗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时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磁性,听得她耳朵发麻:“你在哪?”   盛一诺如实道:“我在秦江边,你别急,我马上回去。”她松了口气,额头微汗。   “不用了。”施夏茗道,“你就在那等着,我一会就到。”   “哎?”盛一诺还想说什么,但施夏茗已经挂了电话,她没机会了。   心里有点忐忑,他这么直接过来是有什么事找她吗?难道商徵羽那边发现端倪了?   盛一诺在秦江边人少的角落等待着,随着时间推移,不少人都回家吃饭了,她这边已经无人了。夜晚正式到来后,气温也有点下降,她抬头望着天空,估算着施夏茗什么时候会到,最后他来的时间,还真和她推测的差不多。   “施医生。”盛一诺望着不远处走来的男人,语调柔和地唤了一声。   施夏茗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并没有回应她,江边的微风吹起他没有系着的西装外套,也吹起了他一丝不苟的领带。   虽说晚上气温稍稍低了些,可仍然是热的,他穿得这么正式,会不会出汗?盛一诺好奇地想。   “觉得这儿景色怎么样?”走到盛一诺身边后,施夏茗不疾不徐地问了一句。   盛一诺点头道:“很美。”她指着对面的山,“如果朝那个方向搭一座桥,回家就近了。”   这个“家”指的当然是施夏茗的家,他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从口袋取出了烟盒,抽出一根,问她:“介意么?”   盛一诺猛摇头,施夏茗这才点上,他点烟的腔调与他救死扶伤的形象不太符合,反差不说算大,却也不小,总有那么一股淡淡的颓在里面。   “施医生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施夏茗眼神随意地注意着四周,烟雾缭绕在他面前,他清隽的脸庞有些模糊:“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出来了一天,有什么收获。”   盛一诺略略迟疑,把自己所有的收获都告诉了他,包括她可能和他与明月分手有关的事。   施夏茗修长的丹凤眼瞥了瞥她,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有些下滑,于是他抬手推了推。   “你怎么看?”他没说是否真的有关,只是问她。   盛一诺慎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关。”   施夏茗露出一抹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凉:“那你就慢慢调查,看看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   “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她有点困惑地问。   施夏茗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全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才更有意义。”他说完话偏过了头,月光洒在他清隽的脸上,泛着雪白的薄光。   “不过,你车祸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施夏茗忽然又开了口,他依旧笑着,可这会儿他笑反而让她紧张,“那天你打了很多电话给我,我没接,我猜测你大概是因为分神出的事。”他移开视线望着平静的江面,“之前,我拖朋友查了交警那边的记录,的确如此。”他换了个语气,波澜不惊道,“所以我帮你什么,不用觉得亏欠我。”   原来是这样?他肯帮她离开医院,是因为对她发生车祸以及后续被商徵羽欺骗而感到内疚么?其实他不必如此。她出车祸是因为自己不遵守交通法规造成的,不应该怪别人。而且,她打了很多电话给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男女关系方面的企图吧,有点囧啊。   “看来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她声音很轻的开口,后半句几乎听不见,但施夏茗转头看向了她,眼神审视,显然是听见了。   “这个问题。”施夏茗掐了烟,转身朝回走,临走时丢下一句,“你自己想。”   第 9 章   回来时,是施夏茗开车载盛一诺回家的。不过在路上出了点问题,以前住在她病房对面的病人又自杀了,医院打电话要他赶紧过去。   施夏茗把盛一诺放到了路边,帮她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这里离医院没多远,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等她乘出租车到家之后,已经快夜里九点了。   周嫂接到盛一诺,在她没注意时给施夏茗发了短信,随后找到她问:“盛小姐想吃点什么?”   盛一诺说:“时间很晚了,就不麻烦周嫂了,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呀,饮食稳定才会健康。”周嫂道。   盛一诺说:“那我自己做点,周嫂你先回家吧,走夜路不安全。”   周嫂平时八点就回家了,这次没走就是因为要留着帮盛一诺做晚饭,现在她这样说,她也就没勉强,和她道别后就回了家。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盛一诺一人,她换了居家服,到厨房转了一圈,想着施夏茗估计也没吃晚饭,回来之后肯定会饿,那她就等他快回来再做,然后一起吃吧。   她的设想是好的,但她不确定施夏茗具体什么时间回来,不过她并没错过,因为他回来时老远就在按喇叭,可能有车挡了他的路。   既然他回来了,盛一诺就把火打开烧上了水,做完后走到了门边,开门迎接他。   她开门时,施夏茗正从鹅卵石路那头走来,他这会儿没穿外套,西装上衣搭在他修长的臂间挽着,他白衬衣领口的纽扣也解开了,内敛清隽的面上凝结着深邃的表情。   “周嫂呢?”走到门边,施夏茗问她。   “时间太晚了,我让她先回去了。”盛一诺回答完,就进门帮他拿拖鞋。   施夏茗看着忙里忙外的她,估计她自己都没发觉,他们这样相处就好像夫妻俩,让人莫名不自在,可又挑不出一丝违和感。   盛一诺锁好门跑到厨房,将准备好的菜炒了炒,然后煮了一锅面,端到了餐厅的桌上。   施夏茗换好衣服想要去书房时,就在楼梯拐角看见了盛一诺,她穿着居家的白裙子,那是商徵羽给她带的行李中的一件,那个男人偏爱白色,那些衣服几乎全是白的,也的确很适合她。   “有事?”他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右手把玩着左手腕上戴着的木佛珠。   “我煮了点面,施医生下来吃点吧。”盛一诺笑着说。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他说完就要走,可没成功。   盛一诺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有这个勇气,但她的身体好像对他有些本能,经常会出现一些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已经做出反应的事,比如说此刻,她脑子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冰凉的肌肤触碰她温暖的手心,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   “我煮了很多,你多少都吃点。”说完她就松开了他的手腕,先一步下了楼。   施夏茗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其实很少见她穿白色,以前她和明月一起与他见面,总是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像朵盛放的红玫瑰,娇艳,美丽,让人难忘。   最后他还是去了餐厅,盛一诺等在那,已经盛好了面。   “施医生快坐。”见他来了,盛一诺很高兴,站起来邀请他入座。   施夏茗坐下,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东西,这不是他第一次吃她做的饭,以前她常做便当给明月课间吃,分量特别足,是明月饭量的好几倍,那些每次都到了他的嘴里。现在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生活本能都还记得,饭菜做的和以前一个味道,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那个味道。   “医院的病人救过来了吧?”安静得有点尴尬,盛一诺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施夏茗眼都不抬道:“救是救过来了,但她自己不想活,再怎么救也没办法。”他的语调很漠然,话的内容专业得有些刻薄,“精神分裂症,到她这个程度已经很难治疗了。”   盛一诺想起她还在医院时对面房间总响起的尖叫,有点认同他的话,可也不全都认同:“她的家人还没放弃她,我相信施医生也不会放弃,你一定有办法。”   施夏茗这次抬眼看了看她,嘴角似笑非笑,片刻后道:“我很讨厌自杀的人。”   盛一诺有点噎住,半晌才说:“因为不负责任吗?”   “责任问题是一定存在的。”他说话时于冷酷中还夹杂着一丝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瑕疵,“但更严重的是专业问题,如果真想死,不要割腕,选点技术含量低的,也别吃安眠药,吃完洗了胃又没事了,白受罪。”他放下筷子,表情凉薄,“最好的办法是跳楼,越高越好,你将来要是有需要,找不到高楼的话,可以联系我。”   “……”谁会有这种需要啊,盛一诺扯出一个僵硬地笑容,道,“谢谢。”   施夏茗没言语,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看他吃得挺平静,盛一诺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施医生,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商徵羽吗,我想和他见个面。”   施夏茗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不自己联系是不想他知道你现在的联系方式?”   盛一诺重重点头,和聪明人交流太轻松了,你都不用解释他都能明白你的意思。   施夏茗镜片后的眸子眼神有点晦暗,他拿出手机,一边翻着号码一边说:“之后是不是还要我帮你证明一下你的抑郁症好了?”   盛一诺一脸恭敬:“谢谢施医生了。”   施夏茗找到了商徵羽的号码,却迟迟没拨出去,反而看向她说:“这可是个大忙。”   他话里有话,盛一诺听出来了,不过他不久之前才让她不必觉得亏欠他,现在又这副语气,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快改变了主意?   施夏茗静静地看着沉思的女人,薄唇难得有了颜色,水润的红色十分光泽,丰润的唇瓣让人想吻上去。她不会知道,令他忽然改变主意的原因就是她要跟商徵羽联系这件事。她处理事情的速度之快让他明白,有些事并不能走长线。   迟疑片刻,盛一诺谨慎地说:“施医生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是么。”施夏茗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却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她,但他的确帮了她忙,当场就打了电话。   商徵羽听到盛一诺要求见面时还非常惊讶,她才刚搬出医院没几天,怎么忽然就好了?还要见他?   对此施夏茗没解释,约了时间就挂了电话,然后把信息告诉盛一诺,道:“记住你刚才的话。”说完,站起身便走。   “等一下。”盛一诺叫住了他。   施夏茗回眸看她,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她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什么事?”她老不说话,他只好亲自问。   他一开口她就想起来了,赶忙说:“是这样,如果商徵羽这边的事顺利的话,我可能过几天就搬出去,然后回酒店上班。”   “哦。”施夏茗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脚步走回了她面前,垂眼睨着她,眼神很具侵略性。   事实证明,虽然商徵羽用的办法太差劲,不如他的布局稳妥,但毕竟两人目的不同,商徵羽是为了得到她,与她行乐,而他恰恰相反。   不过,现在显然不能再慢慢来,这样虽然可以维持他在她面前的形象,让她在了解到自己车祸的真相以及往事时仍然相信他、毫无防备,但像她这种动作很快的小鱼,直接点也许更有效。   其实,她的车祸对他来说并不算好事,但那已经发生了,这也许就是报应,对她是,对他也是。   盛一诺还在纳闷他怎么忽然回来了,他这样子让她觉得很陌生,有点招架不住。   见她那样儿,施夏茗轻嗤一声抬脚上了楼,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前,丢下一句:“把碗洗干净。”   ……   盛一诺去见商徵羽时穿着新买的黑裙子,搭了件白衬衫,没穿外套,全身就两种颜色,非黑即白。   商徵羽坐在咖啡厅角落,这是之前定好的位置,不然他肯定会定在某会馆包间,那更符合他的身份。   这次他没带助理和保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乍一看还很不习惯。   盛一诺安静地落座于他对面,服务生上来问她要喝什么,她什么也没点,因为她很快就走。   “是你自己要见我?”商徵羽不确定地问。   盛一诺点点头说:“是我要见你,我已经全都记起来了。”   商徵羽表情有些微小的变化,但还是笑得很斯文:“哦?全都记起来了?哪些?”   “哪些?”盛一诺露出一个娇艳的笑容,“你骗我的那些。”   商徵羽没说话,只是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商总,你乘人之危的事我不想追究了,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还接济了我一年多。”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卡推到他面前,“这里面的钱应该够了,密码是六个零,今后咱们各不相欠,再见。”她说罢就要离开,但商徵羽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一诺,你要走可以,但我提醒你一句,小心施夏茗。”他刚刚才查到的一点儿消息,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盛一诺转头望向他,冷淡道:“商总多虑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阴险狡诈。”   商徵羽笑着说:“我阴险狡诈?那你怎么形容施夏茗?白衣天使?”他冷哼一声,“可笑。”他站起身来到她旁边,“如果你不把我今天的提醒放在心上,那你最后只会比跟着我时更惨。”语毕,他丢下钞票买单离开了这里。   盛一诺僵在原地,因为那些话而失神。   商徵羽是个把她骗得很惨的人,现在他这样中伤施夏茗,她并不怎么相信。但不得不说,她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离开咖啡厅,她直接回了施夏茗的别墅,推门进去时,他正拿着本书要上二楼,见她回来了,他停住脚步说:“看来你全都解决了,恭喜。”   盛一诺现在看见他莫名有股怯意,她沉默了一会才说:“解决的有点太顺利了,感觉很不真实,而且……这下我欠你好多钱了。”   盛一诺给商徵羽那张卡里的钱,是从施夏茗这借的。通常情况下,一个女人还愿意花男人的钱,欠着男人,就是还念着他。等她只想着怎么把钱还清时,才是她真要放弃那个人的时候。   施夏茗慢慢走到她身边,侧眼凝视着她,她的肌肤很白,像珍珠一样泛着漂亮清雅的韵致,一如往昔。   看着这样的她,他忽然道:“过去了一年多,你几乎没变。”   盛一诺说:“才一年多,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只可惜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不记得一年多以前施医生是什么样子。”   施夏茗淡淡掀唇道:“这样很好,你只要记住我现在样子就够了。”   他抬脚离开,双手负后,拿着黑的书。她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不但没有因为脱离商徵羽而安稳,反而愈发忐忑。   第 10 章   与商徵羽的会面过去不久,盛一诺就跟施夏茗一起去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她和商徵羽已经断了关系,现在就不适合让他来办手续花这笔钱了。   当她再次走进崇安市人民医院的大门时,心头不禁有些感慨,之前她总想着逃出这里,如今真的出来了,却并没感觉到多高兴。她总觉得事情并不会就这么结束,它们会一直缠着她。   “办完手续之后,我请施医生吃个饭吧。”她看了看表,“刚好要中午了。”   施夏茗没有回答,只丢给她一个白色的背影,等带着她办完手续,就问她:“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盛一诺尴尬了一下道,“我会尽快,下午我要去见个人,然后去找房子,晚上告诉你结果,可以吗?”   施夏茗双手抄兜走在医院大厅里,换了个松缓的语调说:“也不用太着急,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盛一诺只当他是客气,点点头没再言语,两人就此分开,各干各的。   站在医院外面,盛一诺表情有点恍惚,这世间有那么多人,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有的十分冷漠油盐不进,有的对谁都很好,和蔼可亲。可像施夏茗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让人完全没办法把握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若有所思地走下台阶,她正想去打个车离开,一辆熟悉的宾利车就停在了她面前,她顿觉不好,转身想走,丁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盛小姐留步!我只是来给你送点东西。”丁俊是商徵羽的助理,他能给她送什么?   盛一诺心想反正就算她跑也跑不过他们那么多男人,索性停下脚步在那等着。   丁俊带着个牛皮纸袋走到她面前递给她,说:“这是您名下的银行卡和证件,您手里现在应该只有身份证吧?商总让我把这些交给您,他说既然您心意已决,他就不再代为保管了。”   盛一诺接过纸袋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些证件之外还有几张银行卡,她重新合上袋子说:“替我谢谢你们商总。”   丁俊笑道:“商总如果知道您没有生他的气,应该会很高兴。”   盛一诺也笑了,只不过她笑得很冷漠:“怎么可能不生气呢?我可是差点死在他手里。有的话讲出来只是为了好看,丁助理就不要乱传话了,免得自取其辱。”   这话实在太不顺耳,丁俊本来和颜悦色的脸也沉了下来,拳头微微握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盛一诺和对方道了别便拦车离开,丁俊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下。他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吩咐身边的人带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去了人民医院,目的是为了认人,要认的人是谁,那就很容易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盛一诺和胜景酒店的老板薄明见了面,两人都吃过饭,所以约在了茶馆。   薄明年纪已经不轻,气度十分不凡,他听了盛一诺想要回来上班的想法后,十分和善地说:“很好,这样的话我之前承诺你的事就可以兑现了。”   “您之前承诺过我的事?”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薄明笑道:“看我,又忘了你脑子出过事了。是这样的,你帮我弟弟做了媒,他现在和明小姐过得很幸福,我答应过你,事成之后把酒店服务总监的位置给你。”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直接朝盛一诺丢了个炸弹,还是引爆的炸弹。这都什么鬼?她帮明小姐和老板的弟弟做媒?这位明小姐该不会是明月吧!   “那什么,薄总,我跟您确认一下,明小姐说的是明月?”她表情难看地问。   薄明意味深长道:“是的,不过你不要想太多,这种事很正常,他们本来就互相有意思,你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这是美事,能用这个博个好职位也是美事,我并不介意员工有野心。”   你不介意,不代表施夏茗不介意……这事儿施夏茗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她在他心里的形象不就更那啥了……   “我还有点事,你明天直接去上班就行。”薄明起了身,走了一步又回来了,“对了,你的住处找了没,你一年多没回宿舍了。”   “还有宿舍啊。”盛一诺干巴巴道。   “分给你的,就在酒店附近,我让单政阳跟你联系,他会告诉你在哪。”语毕,他抬脚离开,匆匆留下一句,“明天见。”   盛一诺看着包间的门被关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如果薄明的话属实,那说不准就是她挑拨施夏茗和明月的关系,又把明月介绍给老板的弟弟,这样不但可以收获职位,还可以收获一个得到心爱男人的机会,一箭双雕啊。   晚上回家的时候,盛一诺都没脸进门,她磨蹭了好久才进去,却被周嫂告知施夏茗不在,她松了口气,同时又有那么点失落。   “施医生又在医院忙吗?”她问。   周嫂道:“不太清楚,先生没说,只是让我提前回家去,不用等他了。”   “那周嫂你快回家吧,我再出去一下。”她说完话又原路返回了,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想去医院看看,这么晚了他还在忙,肯定没吃饭,她买点晚饭给他送去,就当稍稍弥补弥补他吧。   在餐厅买了外带,盛一诺拎着饭盒走了出来,正想去坐地铁,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施夏茗。   赶忙接了电话,盛一诺道:“施医生?”   施夏茗那边很安静,他说话的声音非常清晰:“你在哪?”   这两天他好像总是问她这个问题,莫非他心里并不喜欢她乱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别说在外面了吧?   盛一诺琢磨了一下,说:“我在……在家。”   “是吗。”施夏茗语调缓和优柔道,“你真的在家吗?”   怎么这话问得这么渗人啊……盛一诺吸了口气故作平静道:“是在家啊,施医生怎么还不回来?”   施夏茗似乎笑了一下,道:“我很快就回去。”说罢,挂了电话。   盛一诺纳闷得不行,但也没回拨,因为她以为过会就能见到他了。   然而,等她到了医院却被告知,施夏茗早就离开了,根本没加班,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与此同时,施夏茗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微侧着头,把玩着手里刚刚通话结束的手机。   少顷,他漫不经心地系上了西装纽扣,拿起车钥匙朝外走,表情冷俊,身上经久不散的禁欲气质赋予了他一种冷冰冰的性感。   盛一诺赶回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输入密码走进屋里,黑漆漆的别墅空无一人。   “还好。”她念叨了一句,庆幸自己比他回来得早。她拎着已经微凉的饭盒进了餐厅,想热一热让他回来吃。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刚巧开门进来。   “你回来了。”盛一诺笑着说,“我买了点粥,还热着,换了衣服过来吃吧?”   施夏茗的表情与平日没有区别,声音也毫无异常,他说:“你不是一直在家吗,去哪买的粥?”   ……说漏嘴了!看来出车祸不但让她失去了记忆,连智商也降低了!   “是这样的。”她快速地解释道,“我叫的外卖。”   “是吗?”施夏茗勾起嘴角笑了,很温柔地说,“谢谢,我换个衣服就下来。”说完,他快步上了楼梯。   听他那语调,盛一诺放了心,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殊不知,在离开她的视线后,施夏茗冷冰冰的脸上连米粒大小的弧度都找不到。   她就是个骗子,还是个惯骗,完全把他当成笨蛋来糊弄,很好,非常好,接下来就让他们看看谁的骗术更高好了。施夏茗粗鲁地扯掉领带,面无表情地解着衬衣纽扣。   第 11 章   这顿饭两人吃得非常和谐,席间有说有笑,施夏茗一反常态,对盛一诺态度极为和蔼,在吃完时甚至还挽留她多住几天,不要那么早搬走,哪怕多住两三天也是好的。   对于恩人的热情邀请,盛一诺推辞了几次未果,最后答应了下来,虽然她如果不搬去宿舍的话,每天去上班要早起好几十分钟。   而听说了她还要回酒店上班的消息,施夏茗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但依旧和善可亲。他修长的眸子漫不经心地凝视着她,白皙的脖颈上喉结起伏,竟有一种十分性感的味道。   “那你算是如愿以偿了。”他意味不明地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片刻后接着道,“这次回去,得是服务总监了吧。”   盛一诺本来挺不错的心情瞬间一沉,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判断着他是知道一切还是纯属猜测,几秒钟过去后她发现,她……看不出来。   “施医生,我有点事跟你说。”盛一诺打算把自己从薄明那知道的事都跟他坦白,但他直接站起身背对了她,语调照旧道,“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做,就不陪你聊了,谢谢晚餐,早点休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一诺想追上去,可奈何人家腿长得多,她根本不是对手,只好作罢。   不过,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施夏茗什么都知道的面儿比较大。   在她看来,这件事应该就是他会觉得她是那种爱慕虚荣不择手段之人的原因,但按照他的性格,大概一辈子不会亲口讲出来。   他曾经对她说过“算了”,也不知那是真的原谅她还是假的。她希望那是真的,因为在她心底里,总有一种想要靠近他的本能,她明明十分清醒,却依旧无法抗拒,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很讨厌自己。   翌日清晨,施夏茗很早便去上班了,盛一诺还以为走得最早的会是自己呢。   周嫂给她准备了早餐,等她开始吃的时候,就去外面接电话了。   吃完早餐,盛一诺步行出了景区,然后找到地铁,按路线图一站一站地转车,前往胜景酒店。   等她到达酒店时,时间刚好分秒不差,她松了口气,跟着单政阳一起朝二楼服务总监的办公室走。   “你能回来上班真是太好了,咱们这里里外外都很熟,不用担心谁不配合你。”单政阳面带微笑地说。   盛一诺点点头道:“谢谢。对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薄总大概几点过来?”   单政阳顿了一下道:“你找薄总有事吗?”   “我来上班了,想跟他报个到,另外还有点私事想问他。”她如实说道。   单政阳语气缓和了下来:“薄总来得比较晚,我在一楼看到他的时候打电话给你吧。”   盛一诺谢过他,推门进了眼前的办公室,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桌面上还摆着些很符合她审美的文具,她十分欣喜。   “这都是你之前还在这工作时留下的,商徵羽那个骗子来帮你办离职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单政阳不满道,“你真的不打算去告他吗?”   “算了,我那时出车祸也多亏了他送我去医院,还帮我垫钱。”盛一诺打量着屋子说。   “那算什么啊,你那么能干,赚的钱怎么会支付不起治疗费,他就是个人渣,乘人之危,再被我看见他我肯定揍他一顿。”单政阳非常不悦。   “好啦,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盛一诺笑着望向他说,“政阳,这些东西是你帮我保存的?”   单政阳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随后便逃似的离开了。盛一诺来到门边看着他穿着西装的挺拔背影,苦涩地弯了弯唇。   其实,她之前有想过,这次失去记忆也算得上是重生吧?一切从头再来,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的还有重来的资格吗?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真是住了一年多医院落下的伤春悲秋的毛病,现在恢复正常了,她得尽快改掉。   关上办公室的门,盛一诺回到办公桌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资料,那是用来让她熟悉一下情况和流程的。她随手将一份文件打开,从背包里取出新配的眼镜戴上,正要开始看,余光就瞥见了桌子一角不起眼的照片。   她愣了一下,伸长胳膊取了出来,那是一张她和一个女孩的合照,那个女孩瞧着比她年轻,十分漂亮,笑起来有可爱的酒窝,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甜腻腻地靠在她怀里,亲密极了。   几乎一瞬间,盛一诺就猜到了她是谁,她肯定就是明月,原来她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看到她的模样,盛一诺也有点明白为什么施夏茗那么难以接近的男人都会融化了,这样的女孩,的确是谁都没有抵抗力,莫说是男人,就算她恐怕也抗拒不了。   慢慢将相框扣在桌上,盛一诺摘掉眼镜揉了揉额角,随后再次戴起来,将相框放到显眼位置,继续工作。   与此同时,早就到医院很久的施夏茗已经忙完了工作,正有事去大厅一趟。他路过C栋住院楼门口时,和一位漂亮的护士打了照面,两人简单地打了招呼,他正要离开,护士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施医生,昨晚我见到你之前那个病人了。”   “我之前的病人?”施夏茗眼尾一挑,疑惑地反问。   “是啊,就是住在一楼最里面那个VIP病房的盛一诺。”护士笑着说,“昨晚你下班走了一阵子之后,她来找过你,还提着饭盒。”   “是吗?”施夏茗眼镜片后的眸子深邃了些,像在沉思什么。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护士见他不爱搭理人,也就没再继续,挥挥手离开了。   施夏茗慢慢来到住院楼外的人工湖边,站在那望着平静的湖面,回想着昨晚的对话,大概了解了盛一诺昨晚撒谎时去了哪里。   原来是来医院给他送饭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说实话?难不成是要给他什么惊喜?   施夏茗僵硬地抿起嘴角,转身朝门诊大厅走,微风拂他白大褂的边角,如此俊美的身影很难不惹人注视,几乎三分之二在散步的人都看向了他,目光专一。   晚上下班时分,盛一诺依然没有见到薄明,因为单政阳一直没来电话。   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她实在没忍住,主动给薄明打了电话,那边接起电话时显得有些惊讶,声音压得很低,略有沙哑。   “一诺?”   他这样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让她耳根有些发热,她迟疑片刻说:“薄总,打搅了,本来打算等您上班了再找您说的,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薄明就打断了她,道:“没关系。”他鼻音有点重,音色愈发磁性,“找我有事吗?”   盛一诺疑惑道:“薄总您不舒服吗?”   “感冒了,有点发烧,在家休息。”   “原来是这样,那我长话短说。我想要一下明月的联系方式,她是您弟妹,你应该有吧?我之前出事的时候手机坏了,新买的手机谁的号码都没存。”   薄明停顿了一会说:“有是有,但她现在住在新西兰,应该没办法和你见面。”   “没关系,有电话就可以,实在不行邮箱也好。”她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见不见面都可以。   “那等我上班后亲自告诉你。”他说着咳了起来。   盛一诺忙道:“那薄总好好休息吧,都怪我,你生病了还打电话给你。”   “不知者无罪。”薄总吐了口气,“时间差不多了,你也下班吧。”   与薄明道别后,盛一诺拿了包离开酒店,乘坐地铁到达景区后步行回施夏茗的别墅。   路上她想了很多,想施夏茗,想明月,甚至想商徵羽,她在心里把一切又串了一边,还是觉得得找明月确认一下,她和薄总弟弟的婚事到底是她倾力促成,还是真的如薄总所说那样,他们早就互相爱慕。   不知不觉,就到了别墅门外,她输入密码走进去,迎面就扑来一个小男孩。   “施叔叔!”小男孩扑进她怀里,叫着施夏茗的名字。   盛一诺怔在原地,周嫂冲过来拉开小男孩责备道:“乱跑什么,那不是施叔叔,叫阿姨。”   小男孩好奇地看着盛一诺,乖乖地说了一声:“阿姨好。”   “你好。”盛一诺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周嫂,这是?”   “这是我孙子,我儿子和儿媳今天公司都有事回不来,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就请示了先生,把他带来这边照顾了。”周嫂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来陪他玩吧,你忙你的。”盛一诺蹲下来抱起小男孩朝里走。   周嫂忙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一个人可以的,不会耽误做事。”   “没事,你快去吧,我很喜欢孩子。”这句是实话,她很喜欢孩子,这可能跟她自己是孤儿有关。   “那好吧,谢谢盛小姐。”周嫂温和地笑了笑,去厨房做晚饭了。   盛一诺抱着小男孩来到客厅的地毯边坐下,问小男孩想玩什么,男孩说想玩捉迷藏,她想了想,摘了脖子上的丝巾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陪他玩了起来。   屋子很大,玩捉迷藏很合适,两人玩得很高兴,渐渐得就有点没边儿了。   小男孩高兴地满屋子跑,她顺着声音追,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门口,而这这时开门声响了起来,她勾唇笑道:“好啊,想到外面去是不是?没门儿。”她说完就弯腰朝前一扑,直接扑进了一个带着凉意的坚硬怀抱,鼻息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有纽扣一样的东西膈到了她的鼻子。   盛一诺愣住了,纳闷地用手摸了摸怀里的人,她一点点直起腰来,扯开丝巾朝上一看,正对上施夏茗冷俊的脸庞。   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修长的身躯就在她怀中,她瞬间感觉到了十分危险的气息。   立刻朝后一退,盛一诺非常尴尬道:“不好意思施医生,我不知道是你。”   瞧瞧,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前不久周嫂的孙子才抱错了人,这次……轮到她了。   第 12 章   《留下》   刚刚梦里还有他   多么幸福和感伤   梦里外的我们真的爱过吗?   没有呼吸的天空   告别蒙了一层纱   忘了我是谁   困在哪一段时差   将我留下   也许能逃过遗憾和挣扎   缘一逝   爱成了握不住的手中沙   放不下   你冷笑中有一丝苦涩的牵挂   如果重新开始需要用什么代价   ……   打开从办公室带回的笔记本电脑,开了文档又开了音乐,不知怎的就听到了这首歌,歌里的词让她没了加班的心情。   合上笔记本,盛一诺起身离开大床,打开房门出去,仰头看向二楼,施夏茗上去有一会儿了,他会下来一起吃饭吗?会的吧……如果他下来,她就把自己之前没来得及坦白的事告诉他。   刚刚在门口她误抱了他,他没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上楼了。他是刚从医院回来,身上很淡的消毒水味道好像现在还弥漫在她鼻息间,就好像他的温度,依然让她觉得有些凉,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   周嫂从厨房出来看见,问道:“盛小姐很冷吗?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盛一诺摇摇头道:“没事,不用了,周嫂需要帮忙吗?”   周嫂道:“都已经做好了,如果盛小姐想帮忙的话,就帮我叫先生下来吃饭吧。”   盛一诺自然不会拒绝,她如愿以偿地迈上了前往二楼的台阶。莫名的,她的心跳随着台阶的高度变得越发忐忑。   她紧抿唇瓣,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施夏茗的卧室门口,抬手去敲门时,发生门半掩着没关,开着一条不算小的缝隙,从她这个角度望进去,可以看见屋内摆床的位置,床上铺着深蓝色质地良好的床单,地毯是纯黑色的,风格简约干净。   而他本人就坐在床边,衬衫敞着,露出里面白皙精瘦的胸膛,他在……换衣服。   不,确切地说是在换衣服的过程中想事情,想着想着就忘记了继续换,坐在那不动了。   这场景有点尴尬,她显然不适合进去,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一幕景,转到看不见里面景象的角度抬手敲了敲门,语调平静道:“施医生,晚餐做好了,可以下来吃了。”   屋子里好一会没声音,等她以为他没听见正要再说一次时,他微凉的声音传了出来:“谢谢。”   盛一诺松了口气,转身下楼,由于背对着身后,所以她没发现原本坐在床边的施夏茗此刻正站在门口,透过门的缝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   其实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一直很平静,但他心里有反应,面对内心的挣扎和面前的一切,他不会表现出愤怒,可他会感觉疲惫,头疼,这种讯号告诉他,他在难过。   他刚刚阻止了自己一个非常愚蠢的冲动,那就是找她质问。他对她存有非常复杂的感情,有时候他会想出车祸是她的报应,可又内疚她出事和他有关。同样的,他又很愤怒,为什么他要记住一切,并为此挣扎,但身为始作俑者的她却可以这么轻松地度日。   片刻,施夏茗下了楼,来到餐厅和盛一诺一起吃饭,他很安静,只字不语,周嫂怕孙子在这里吵到他,前来询问是否可以早点离开,得到批准后带着孩子走了,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了相对安静的空间,盛一诺便打算将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她等施夏茗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放下碗筷缓缓道:“施医生,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施夏茗不置可否,盛一诺见他没反对,便继续说了:“是这样的,之前我和胜景酒店的老板薄明偶遇,他让我回去上班,等我告诉他我确定要回去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件事。”顿了顿,她压低声音道,“就像你说的,我这次回去成了服务总监,他告诉我,我是因为做了他弟弟和明月的媒人才拿到这个职位的。”她咬了咬唇,一瞬不瞬地凝着他说,“真的是这样吗?你应该知道事实吧?如果真是这样,不管你要多讨厌我,我都无话可说。”她放慢语调诚恳道,“施医生,对不起。”   施夏茗忽然觉得很可笑,曾经等了那么久的对不起她终于肯说了,不再执拗地不承认了,他却并没感觉到半分高兴。就好像本来他还怀有一点“可能真的有误会”的想法,现在完全被否定了,她坐实了坏人的身份,他没办法再为她辩解了,他反而没觉得释然。   盛一诺静静观察着施夏茗的表情,心里回忆着薄明的说法,他说明月和他弟弟其实早就互相爱慕,她只是顺水推舟,可看样子,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施夏茗都受到了伤害。   “对不起。”她有点笨拙地又补了一遍,“如果你因为这个讨厌我,我全都接受。”   施夏茗这次回了话,他放下筷子掀起嘴角笑着说:“讨厌你?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只有在意一个人才会一直记着她做过的伤人事,不在意的话理都不会理,我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你。”   换言之,我一点都不在意你。   盛一诺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回应,心里难受不行,眼眶渐渐发红。   施夏茗见她这样,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到她身后,双臂支在她坐的椅子靠背上,靠近她的耳垂道:“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想要弥补,我倒有个不错的建议。”   “什么建议?”她偏头躲开他温热的呼吸。   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刻意压低后有些沙哑:“既然你害我没了女朋友,那你就自己补上吧。”   “什么?”盛一诺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那表情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了一样。可她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馅饼,而是……陷阱。   施夏茗隐晦地笑了笑,抬手轻抚过她娇嫩的脸庞,非常温和地说:“你来做我的女朋友。”   盛一诺简直不敢相信,结结巴巴道:“我、我,你……那个……这个……好像不太对吧。”他不是刚刚才暗示了她,他根本不在意她,现在又这么说,目的是什么?   “哪里不对。”   “你……你那么喜欢明月,我害你们分手,你应该很讨厌我,我做你女朋友……这不正好相反了。”她语无伦次道。   施夏茗面色一僵,有些阴沉,好像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她焦急地想再解释一下,但他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话。   “这很容易解释。”他嘴角挂着嘲讽地弧度,“有的人虽然曾经很喜欢,可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索寥落。   盛一诺转头看向窗外,夜幕渐深,雾霭苍茫,她不知道施夏茗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但她知道,她不会拒绝。   施夏茗并没回卧室,而是去了收集照片的房间,锁上了门,站在柜子前看着一排排照片。   他喜欢收集照片,因为照片可以记录下每个人拍照时的感情,它永远不会变,即便现实中那份感情已经完全变质。   他依旧记得,在他得知明月要结婚时抛下一切不顾后果地赶回国后,她跟他说的话。   她说我不是你的玩具,你要走就走要回就回,我也不想做你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一点都不怪她,她婚后移民出国他也没刻意去联系她,可当他知道,她会嫁给别人全是另一个女人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促成的,而那个时候,被蒙在鼓里的他还对这个女人……   施夏茗抬手揉了揉额角,慢慢拿起柜子上自己的博士毕业照,翻过去看着照片上的明月和自己,将照片抽出来,面无表情地撕碎。   第 13 章   胜景酒店一楼前台旁边,盛一诺正在处理一点突发情况,她穿着黑色的套裙,双腿纤细白皙,脚踝秀气漂亮,踩着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她与人交谈时,全程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妩媚精致的面容令人无法对她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本来很难解决的矛盾一下子就没事儿了。   送走了客人,盛一诺安抚了一下并不高兴的单政阳,正要转身离开,就瞧见了慢慢靠近这里的薄明。   薄明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病不太好,大概感冒还没好。他走到盛一诺面前,前台的人全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恭敬地低头与他打招呼,他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后鼻音很重道:“你跟我上去一下。”   盛一诺点点头,跟在薄明身后进了电梯,在密闭空间里过于安静的气氛让人十分尴尬,于是她咳了一声,主动开口道:“薄总身体好些了吗?”   薄明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多谢关心。”   她颔首道:“感冒虽然是常见病,但也得重视起来,尤其是夏天的感冒。”   薄明瞥了一眼打开的电梯门,示意女士优先,她先走出去后,听见他慢慢道:“我会注意的。”   “薄总可以让佣人给您炖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薄明便打断了她:“我没有佣人。”他与她并肩来到他的办公室外,无视坐在门口的秘书直接开门进去,语调照旧道,“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还没佣人,这位大老板还真特别,她原以为,施夏茗那么大的别墅只有一个佣人已经很节俭了,和薄明一比,他还真算讲究了。   进了薄明的办公室,盛一诺管住自己的眼睛没随意打量,毕恭毕敬道:“薄总应该雇一个佣人的,您的日常生活需要有人打理。”   薄明亲自给盛一诺倒了水,来到会客区邀请她坐下,抿了一口热水道:“我习惯亲力亲为。”略顿,他说,“我替你联系过明月了,她最近在忙孩子念幼儿园的事,你晚上打给她比较好。”他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卡片,推到她面前,嘱咐道,“注意时差,今天就别打了。”   看着那张卡片上写的联系方式,盛一诺只觉它有千斤重,竟有些不敢拿起来。   明月竟然已经有了孩子,都准备念幼儿园了,看来他们夫妻感情真的不错。   算下来,她应该是在施夏茗出国期间结的婚,他们是同学,有共同朋友,施夏茗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事儿了。   他当时有可能回来过,只不过没多久又走了,因为她仍然记得,她还在医院时,护士来换门口的标示时曾说过,他是去年才从国外进修回来的。   那么,大概刚巧是她出车祸那一年他才回来,她那次不断跟他联系,用“安慰得知明月结婚消息的他”这理由显然已经说不过去,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她为了升职而给明月和老板弟弟做媒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还真的知道这事儿。   薄明见她心神恍惚,和蔼道:“你在害怕?怕什么?”   盛一诺闻言立刻露出笑容:“没什么,我知道了,谢谢薄总。”   “不客气。”薄明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你就出去吧。”   “是,薄总好好休息。”她顺从地站起身离去,薄明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萦绕着温柔的神色。   拿到了明月的联系方式,盛一诺并没想象中那么高兴,其实她基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管是对明月还是对施夏茗,她都十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远离他们,这个念头从上次施夏茗让她做他女友时就有了。   事后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绝对是把双刃剑,人情冷漠,她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还是远离比较好,因为她很清楚,如果他再次提出这个要求,她肯定不会拒绝。至于她曾犯下的错,就让她自私一点,用那场车祸和这一年多来商徵羽对她的折磨抵消了吧。   她今天是晚班,要晚上八点才能下班,现在天已经暗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把要搬家的事发短信告诉了施夏茗。他没回信,这应该是默许了吧,她松了口气,也无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这手机号是她新办的,没几个人知道,她原以为是诈骗电话,直接就按掉了,可电话又打了几次,她不得已,只有接了。   “你好?”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招呼。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是我。”商徵羽语调柔和低沉地说,“一诺,快下班了吧。”   盛一诺整个人都僵住了,语调生硬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商徵羽笑着说:“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呢?”   盛一诺缄默不许,似乎对此不屑,商徵羽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啊,还真有一件事我办不到,那就是……”他刻意拖长腔调,用一种有些阴鸷的语气道,“得到你。”   盛一诺直接就要挂电话,对面的人也很了解她的脾气,很快就说:“我打给你是有事要说,你不妨等一下再挂。”   盛一诺停顿了一下,他便继续说了。   “是这样,我明晚在胜景酒店的有个酒会,你的好朋友单经理没告诉你吧?我希望他到时候可别乱来,那样他的工作就不一定保得住了。”商徵羽依旧笑着,笑得十分恶毒。   “商总放心吧,我们一定给你办个非常好的酒会。”她把“非常好”三个字咬得很重。   商徵羽道:“那就好,我已经跟酒店说了,要盛经理亲自负责这个酒会,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再见。”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盛一诺直接把手机卡抽出来剪碎丢掉了,随后拿了背包面无表情地离开酒店,打算去移动公司重新办一张卡,可她在街边看见了施夏茗的车。   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开到了她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打开,她可以通过这里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施夏茗靠在车椅背上,随意地将手腕上缠着的木佛珠转来转去,发出很好听的碰撞声。   “我来接你下班。”他微微一笑,顷刻间雪霁春来,她方才的坏心情全没了。   不知不觉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盛一诺心事重重的模样引起了施夏茗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转动方向盘,待红灯时,才开口用闲聊的语气与她说话。   “心情不好?”他问着,仿佛并不在意。   盛一诺回神,笑笑说:“没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罢了。”   “你不用隐瞒我。”他这么说了一句,刚刚的温度好像全没了,她望向他,他侧脸冷峻,像在恼她的隐瞒,“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我还不至于连你的心情到底如何都看不出来。”   “……好吧。”她不想他不高兴,只得说实话,“明天商徵羽要在胜景酒店办酒会,点名要我亲自负责,我在想这件事。”   施夏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肃静的面容十分沉着,薄唇轻抿,心思深沉,谁也别想从面上瞧出他任何想法。   须臾,他放缓语气说:“你一个人恐怕不行,需要人帮你。”   “酒店有很多人帮我,只是。”她没说完,因为下面的话太暧昧,她只能在心里说了。   只是,只是那些人不是你。她抿起唇,头疼地叹了口气。   施夏茗眉头轻蹙,像在矛盾什么,他趁着车不多时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那个动作并不斯文,也不怎么优雅,盛一诺无意间看到,却觉得要命的性感。   好一会,车内安静的有点诡异时,施夏茗才开口说:“明晚几点?”   商徵羽办酒会的事单政阳瞒了她,应该是怕她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具体几点,粗略估算了一下,道:“应该在六七点钟吧。”   他点头,没再说话,她原以为他只是问问,并无他意,谁知第二天晚上七点,她在已经开始的酒会上见到了他。   觥筹交错间,他身着深灰西装慢慢行走在人群中,身上带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   服务生路过身边时,他十分随意地拿了杯香槟,放在手里端着,并没有喝。盛一诺根本没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今天的装扮十分优雅得体,如画的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悄悄观察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包括东道主商徵羽。   商徵羽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她,穿着西装套裙的美丽女人隔着许多人遥望着施夏茗,施夏茗那边渐渐开始与人交谈,似乎遇见了熟人,那人拖着他不肯放他走。   盛一诺那种炙热的注视实在很难忽视,就算隔得很远,施夏茗还是敏感地回望了过去,几乎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可他却再也无法与人专心交谈。   他总是不自觉再望过去,然后再次挪开,再望过去,重复着与她对视、移开,直到熟悉的朋友把他拉走,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视线里没有了他,盛一诺什么心思都没了,她站在大堂边缘发呆,商徵羽本想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可她忽然抬脚离开了那里,去了风台那边。   站在风台,撑着栏杆望向美丽的城市夜景,微凉的风吹过她身上,她清醒许多。她必须承认,她是真的连失忆都无法不爱他,这世上或许也没有女人可以真的在爱情里做到高高在上,就连总是言辞犀利的张爱玲在遇见胡兰成后也写出了“卑微到尘埃里开出花来”的名言,何况是她?   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她转身想回大堂,可在这前一秒,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她惊了一下,想转头看看是谁,可那人已经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盛一诺僵在原地,本想挣扎呼救,但她没有,因为这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是施夏茗。   他抱得她很紧,紧到她几乎没办法呼吸,她试着拉开他在她腰间的手,可他忽然低下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吻了吻,这个动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脚尖都踮了起来。   施夏茗安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似乎永远都那么年轻,像不会老去的恶魔。看着她,他觉得非常无力,那种明明已拼尽全力去坚持、忍耐和抗拒,却还是一败涂地的无力,几乎将他彻底打败。   他这么诡异的安静和拥抱,让盛一诺心里很没底,她试着唤他“施医生”,这三个字仿佛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他立刻放开她快步离开了风台,等她回眸去找寻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她缓缓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枚银色的领带夹,握进手中。   第 14 章   再次回到酒会现场,这里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两个人。一个是主办酒会的商总,另一个是让人看不懂的施夏茗。   盛一诺与工作人员一起站在会场边缘,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便也作罢,只当他回去了。   然而,其实施夏茗并没离开,他和会场上缺少的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人还挽着个漂亮的女孩。   “我认识你,你是盛小姐的主治医生。”那女孩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吧,之前盛小姐住院时我去看过她。”   商徽羽拍拍女孩的肩膀柔声道:“暮雨,你先回会场去。”   许暮雨撅着嘴道:“我还是等你一起回去吧,那边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商徽羽与她对视几秒,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妥协一笑,拉着她的手漫不经心道:“……施医生?用这个来称呼您似乎有点太没礼貌了,或许我该称呼您施总。”   施夏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商徵羽也不恼,笑呵呵地说:“施医生,您可真是深藏不露,您那种家世,何必纡尊降贵地做医生呢。”   施夏茗又抿了一口酒,随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见自己被忽略得这么彻底,商徵羽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松动,他将许暮雨推到一边,上前一步挡在施夏茗面前,沉着脸道:“话还没说完呢,先别急着走。”   施夏茗嘴角上扬,声音却沉了下来,他与身价不菲的商徵羽面对面站着,丝毫不见弱势。   “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他的态度似乎很和缓,但言词却让人极不舒服,“抱歉,赶时间,先走一步,想跟我见面下次请先预约,再会。”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刻到商徵羽主动粘上来和他攀谈,总共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着实让商徵羽很没面子,他连美酒和美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许暮雨见他这样,悄无声息地先走了,她跟了他许多年,很懂他什么时候需要女人,什么时候不需要,这也是她可以长久留下的原因。   至于他的心,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唯一,这就是她和盛一诺的不同。   酒会结束时已经夜里十点,盛一诺独自走出酒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徵羽的人有没有跟着她。确定没有后,才出现在大路上,快步前行。   经过一条必经之路的转角时,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控制住了她,她吓得尖叫起来,那手立刻捂住她的唇,她无法出声,手的主人在黑暗里出了声,低低沉沉道:“是我。”   施夏茗?盛一诺诧异地望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果然看见了他模糊的脸部轮廓。   片刻,施夏茗松开了她,手掌心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他将手背到身后,指腹摩挲了一下手心,脸色有些苍白。   “施医生?你怎么在这?”她昨晚回去后就收拾了行李,今早已经搬进了公司宿舍,顺便办了新的手机卡,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按理说,要是她不告诉他,他们就该什么联系都没有的。   施夏茗好像笑了一下,说话声音很轻,像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她心尖上恶劣地飘来飘去:“你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酒会上,还是问我为什么在这?”   盛一诺不自觉地靠近他,想了一下说:“都有。”她将手抄进了口袋,里面放着一枚银色的领带夹。她的眼睛慢慢下移,来到他深色的领带上,那上面并没有夹子。   施夏茗没吭声,只是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请柬,那请柬她今晚看见过无数次,自然不会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居然邀请了你。”盛一诺自语般道。   施夏茗仍然没说话,他看着她,黑暗的眼底埋藏着很深的痛苦。她在想事情,并没注意到这些,她甚至还能笑出来,笑得那么漂亮,那么干净,眼睛那么清澈,让他嫉妒得都想失忆了。   记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开心的事永远忘记得很快,伤心的事却一直无法忘怀,你越努力想去遗忘,却越记得深刻,现在他看着她,欺骗、背叛与不怀好意的接近,全都历历在目。   “施医生?”盛一诺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于是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刚一晃他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疼得她轻呼一声,他听见又很快松开,站直身子恢复了往日模样。   “我送你回宿舍。”他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女孩子单独走夜路不安全。”   盛一诺有心问他风台上的事,这样刚好合她的意,所以她点头道:“那就麻烦施医生了。”   施夏茗走在前面,步行,没有开车的打算,盛一诺这才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难怪了。   “你喝了酒没法开车,一会要怎么回去?”她有点担心道,“这里夜里不太好打车的。”   施夏茗不在意道:“走回去。”   “走回去?”她语气不自觉提高,“那么远!”   施夏茗回过头来轻嗤一声道:“怎么,难道你要收留我?”   盛一诺噎住,半晌才道:“我可以去酒店帮你开个套房……”   施夏茗讽刺地笑了:“开房我自己会,不需要你帮忙,多谢。”说罢,继续走在前面。   盛一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她明明没告诉他自己的宿舍在哪里,可他每个拐弯都走得很对,甚至直到她宿舍楼下,他都没需要她给任何提示。   停下脚步,施夏茗回过头来就看见她探究的目光,他闪躲了一下,最后还是和她对视了。   “在风台抱我的人是你吗?”她毫无预兆地吐出这么一句,可他却一点都惊讶,只是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宿舍在哪?你来过么?”她自己为他寻找着合理的解释,“难道以前明月来过我的宿舍,你来这接过她?”   “明月”两个字好像点燃了他心里的火,他微怒道:“不要提她。”   盛一诺垂下了头,顺从地没再说这些,转身时道:“跟我上楼吧,今晚你就住在这。”   施夏茗一怔,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可等他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跟她到了宿舍。   薄明给员工的福利实在很好,她的宿舍是一套精装两居室,在崇安市这种地方,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要好几千块,这可给她减少了一比大开销。   “另外一个房间我放了很多行李,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好,你今晚睡主卧室吧。”盛一诺把卧室自己的东西拿到偏房,又取出新的牙膏牙刷,一边送到浴室一边说,“热水有现成的,你先洗个澡吧。”走出浴室,她发现一个问题,“对了,你没带换洗衣服,我下楼帮你买。”   她说着就要出去,但他拉住了她。   “很晚了。”他皱着眉,看上去有些焦躁,“别忙了,直接休息。”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让她根本无法拒绝,他把她拉进卧室,可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他也的确什么都没做,只是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各睡各的。   很糟糕。没洗澡,没换衣服,直接躺在这,身边还躺着倾慕的男人,能不糟糕吗?   动了动身子,盛一诺想偷偷起身去洗个澡,可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忽然挨了过来,在静谧的黑暗中紧紧抱住了她,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然而,他却仅是如此,再也没有下一步。   有点纠结,盛一诺觉得,虽然施夏茗本人就是精神科医生,可他本人其实就很需要治疗。   翌日,一早醒来,房间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盛一诺走出屋子找了一圈,哪儿都没有,看来已经走了。她看了看挂钟,不过才七点钟,他离开得可真早。   他走了,她也没什么心情再吃饭和休息,洗漱过后换了套衣服,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到了楼下,她和蔼地跟邻居打了招呼,面带微笑离开小区,没有发现在灌木丛后方停着的黑色车子,更没发现里面正在观察着她的人。   她看上去很高兴,面带微笑的,与整夜未眠的施夏茗差别极大。   他扳下后视镜,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苍白瘦削,精神不佳,这种差距让他心里很不平衡,急需做点什么。   须臾,他发动车子去追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很快就在路边遇见了她。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打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走到她身后,清朗开口道:“盛一诺。”   盛一诺惊讶地回眸望去,阳光下挺拔而立的男人微笑地望着她,好像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   “施医生?”她不解地说道,“你不是走了吗?”   施夏茗慢慢走到她面前,他逆光站着,太阳的光芒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遮在眼睛上方,听见他说:“我来问问你,上次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温和如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就是做我女朋友的事。”   第 15 章   这个问题直接把盛一诺问得无言了,她站在那静静地注视着他,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像是期许,又像是为难,总之就是很纠结。   施夏茗握住她遮着光的手,稍稍弯腰靠近她,迁就她的视线,用十分柔和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要做我女朋友吗?”   他如玉的眉眼处处透着标致与自信,英俊的面庞具有迷惑人心的能力,这样的假相给了她会心一击,但经历过许多变故后,她多少还是比以前更能抗了一些。   “施医生,你提这个要求,是仅仅因为我害你失去了爱人,所以你想从我身上讨回点什么,还是因为你喜欢我?”   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几乎用尽她所有勇气,也让被问的人一时无言以对。   施夏茗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看了一会周围,道:“你知道喜欢这个词的意义吗?”   盛一诺歪了歪头:“它的意义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施夏茗勾了勾嘴角道:“喜欢,或者爱,这种词所代表的只是人类在某个阶段的心理。它的浓烈程度只看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类的多少,且不会持续一生不散,你真觉得它可靠?”略顿,他再次望向她,眼底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迟疑和不确定,“而且,就算我说我不喜欢你,或者我承认你的猜测之一,你就会拒绝我吗?”   盛一诺瞪大眼睛与他对视,他也不甘示弱地看回来,两人互不相让,就这么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先动作的是她。   盛一诺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在他心里竟然感到失落并因此极度矛盾时,她忽然又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她说:“我不会拒绝你,就算答应你可能有危险,我也愿意铤而走险。”   毕竟,就算她忘记了过去,她心里还是有他。   这下可轮到施夏茗不知如何回应了,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旋儿,双臂呈弯曲状想要抱住她,可反复几次,他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轻轻推开了她。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他抬起手腕看表,像是真的着急时间。   “可你昨晚都没怎么睡,早饭也没吃,要不你跟我去酒店,我拿两张早餐券,我们一起吃。”她拖着他的胳膊,那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以前做过许多次一样,习惯到让她有些发抖。   “我在医院吃就好,时间来不及了。”他似不经意地撇开她的手臂,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握着拳迟疑半晌,终究是没转过头来,直直离去。   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盛一诺无奈地笑了笑,转回身打算继续去上班,不过很巧的是,她转头时看见了单政阳,他提着点水果眉头深锁地望着她,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她大概猜到他瞧见了什么,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政阳?你来找我?”她跟他打招呼。   单政阳肃着脸点点头说:“刚才那是施夏茗吧。”   盛一诺坦白地承认:“是他。”   “……很好。”单政阳抿唇道,“算了,这是你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没资格过问。”说着,转身就走。   盛一诺跟在他身边说:“你不过问,我倒是想跟你说说。我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不确定明月离开了几年,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到我这个年纪,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单政阳无语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在一起之后别人会怎么想你?和自己闺蜜的前男友好上了,就算你们在当时没什么不轨,别人也不会觉得你们是清白的!”   “我知道。”盛一诺面无表情道,“从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全都想清楚了,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我都能承受。”   “可你不怕他骗你吗!”单政阳提高音量道,“施夏茗那种人,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其实心里弯弯道道最多了,你别忘了他是干什么的,我前阵子特地去查了他的资料,他念完崇安医科大就跑去国外修什么心理学了,还修到了博士,你哪斗得过他啊?”   盛一诺忍不住笑了,她推开酒店大门和他一起走进去,压低声音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跑去查他资料了?为什么?”   单政阳被问得脸红,一时没有回答,盛一诺继续道:“你放心吧,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年纪不小了,现在我一点都不怕被他骗,我只怕浪费我的时间。”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只要拥有过他,哪怕是一小段时间,哪怕没好结果,也是好的。   听出潜台词的单政阳没再说下去,他恨铁不成钢地把手里的水果塞给她,气冲冲地走了,搞得周围的同事十分纳闷。   “单经理怎么啦?”正要换岗的前台疑惑道。   “不知道,起床气吧。”她随口说了句,把水果分给了大家,自己拿了一个,上楼去了。   而此刻,在医院里的施夏茗也没多轻松。   他呆在办公室里,先倒了杯水,然后来到座位后,打开锁着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药按克数服下,刚喝完就听见手机响,他皱着眉放下水杯去换衣间拿手机,这么会功夫就出了问题。   同科室的许倩医生来找他有事,见门开着便进来了,转了一圈没见到他,正想开口叫他,就瞧见了桌子上的药。   她愣了愣,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麦普替林?   施夏茗接完电话从屋里出来,就瞧见许倩手里拿着自己刚吃过的药在看,他立刻走过去将药夺过来塞进白大褂口袋,面无表情地望向她道:“许医生找我有事?”   许倩愣了一下说:“施医生,你怎么在吃抗抑郁的药啊?”   施夏茗沉默片刻,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温和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我不是负责一个抑郁症的病人么,她出院了,但最近有点复发,找我开点药。”   “可这药拆开过啊。”许倩有点迟疑。   “她刚走,你没碰上她吗?”施夏茗的表情非常诚恳,“她最近情况不太稳定,药全拿回去不太妥帖,所以我让她每天早上来这里服。”   “是这样啊。”许倩神色缓和下来,笑着说,“我就说嘛,施医生怎么会吃这种药。对了,我来是请你去看看九号房的病人,她刚才又闹起来了,我碰巧遇见了,所以来告诉你一声。”   施夏茗颔首道:“谢谢,差不多也到查房时间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许倩和他道了别便走了,施夏茗等她离开后,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没喝完的水倒掉,然后冷着脸将药塞进抽屉锁好,拿出手机发了短信给盛一诺,让她明天早上八点到人民医院来帮他演好这一出戏。   他帮她演过那么多,偶尔让她帮他一次,也不算委屈她。   片刻后,施夏茗到了九号病房外,这间病房对面就是盛一诺曾经住的病房,现在那里空着,可他偶尔还会觉得里面有人在住,这种错觉令人不安,更令人恐惧。   推开九号病房的门进去,病人已经被护士控制在床上,注射过镇静剂,神色恍惚,快要昏睡。   施夏茗来了,护士都退到了一边,跟他陈述刚才发生的事:“病人又说看见了鬼,闹得特别厉害,老是撞墙。”   施夏茗瞥了一眼病人额头的包扎痕迹,道:“你们先出去。”   护士们应声出去,施夏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剥桔子,等病人醒来时,他已经剥了许多。   病人迷迷糊糊地望向他,他勾唇一笑,推了推眼镜,非常斯文道:“吃橘子吧。”   因为是早熟品种,橘子皮还有些青,味道也不见得甜美,但病人家属总是送这些来,应该是病人喜欢的吧。   女病人想坐起来,可手脚被绑在病床上,一动都动不了,于是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施夏茗替她说了:“不能动?我喂你。”说完,就把将橘子瓣丢进了她微张的嘴里。   女病人怔住,盯了他一会,将橘子咽了下去。   施夏茗看见这一幕笑了,拍掉手上的碎屑道:“你说你看见鬼,鬼在哪?”   这一问让女病人再次紧张起来,她使劲朝他身边缩,眼神望向房间南面角落,那边开着窗,窗帘没拉,都挤在角落,后面黑漆漆的。   “在那。”女病人颤巍巍道。   施夏茗站起来走过去,女病人急切道:“别去,你会死的!”   施夏茗回眸望了望她,然后唰一下拉开窗帘,走进去,又将窗帘放好,盖住自己,过了约莫两分钟,又掀开窗帘与女病人对视,问:“我现在是什么?人还是鬼?”   女病人傻了,半晌才呆呆道:“你是……医生。”   施夏茗笑出声来,走了出去。   与他的工作相比,盛一诺的工作就显得乏味了许多,但在乏味的工作里收到了他类似邀约的短信,也算是甜蜜的调剂了。   下午,到了下班时间,薄明打电话到盛一诺办公室,没人接听,于是他又打到前台,这才被告知她一到点就走了,他打晚了。   他也没说什么,想着第二天早上再联系她,反正公司宿舍在哪他很清楚,两人一起吃个早饭也不是坏事。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薄明就瞧见精心装扮过的盛一诺提着东西急急忙忙地走了,他开车跟了一道儿,直到她乘坐的出租车停在崇安市人民医院外面。   盛一诺付了钱从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给施夏茗打电话,电话还没打通他白色的身影就出现了,她不自觉露出笑容,挂断电话快步跑到他面前,有点喘地说:“我来了,还做了早餐给你。”她提了提手里的饭盒袋子。   施夏茗想起自己的目的,望着她手里饭盒的眼神有些晦暗,他极其克制,却还是忍不住牵住了她空着的手,抿唇道:“进去吧,别耽搁太久,误了你上班的时间。”   “没事儿,我打过电话说要晚一个小时到了。”她不在意道。   施夏茗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因为刚才小跑而泛起绯色的脸颊,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些,渐渐与她十指紧扣,并没在意周围同事的诡异注视。   薄明从头到尾目睹了盛一诺下车与施夏茗一起进医院的全程,他不疾不徐地拨通了酒店的电话,问了过后果然发现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挂了电话,薄明用手机抵着下巴,忽然就笑了。他从车子抽屉里取出名片夹,翻了许久才找到想要的那张,那名片瞧着有年头了,上面写着三个字儿,施夏茗。   其实这名片已经没什么用了,时间隔了这么久,他肯定换了电话,不过么……薄明抽出名片慢慢撕碎,嘴角始终带笑。   不过么,有心想找就不难。   第 16 章   施夏茗的办公室,盛一诺还是第一次来。之前住院,只在自己的病房和外面走动过,出院时直接就离开了,给他送饭那晚走到门口就得知他不在便离开了,这次得以进来,她还挺兴奋。   看她毫不掩饰地四处打量,施夏茗也没说什么,关了门便让她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想了想又让她站起来,把椅子挪到了里面,与他的椅子并排着,然后才让她坐下。   盛一诺觉得特别高兴,漂亮的脸上挂着娇艳甜蜜的笑容,这动人的模样让人实在无法狠下心说什么扫兴的话,所以在她热情地邀请他尝尝早餐时,他没有推辞。   筷子握在手里,还带着温度的粥和菜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入口,熟悉的人陪伴,竟然他产生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怎么样?合口味吗?”她有点紧张地凝视着他的表情。   施夏茗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她没在他脸上看到讨厌便踏实了下来,靠到椅背上放松地观察他吃饭。   施夏茗吃了几口便开始不自在,皱眉道:“你这么盯着我我吃不下的。”   盛一诺迅速收回目光,尴尬道:“那我不打搅你吃饭,我先走了,饭盒我改天再拿。”说完她便起身要离开。   施夏茗立刻道:“等等。”   盛一诺不解地回过头来,他思索半晌,只道:“我吃完你带回去吧,放在这里不方便。”   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重新回到座位上坐着,只是这次没再盯着他看,而是玩手机。   施夏茗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时,她已经把昨天今天的新闻全看完了,正百无聊赖地观察办公室。   他没打搅她,安静地凝视她平静自然的模样,心里流露出十分矛盾的感情。   一方面,他觉得她这样特别可恨,自己犯的错全都忘记了,就算道了歉,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给人带过怎样的伤害,道了歉又能怎样?偏偏他又不愿意亲自告诉她,他也更加受够了自己的懦弱。   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她这样挺好的,至少不用两个人一起纠结。望着现在的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连他对她的恨意,都化作了一腔柔情。   施夏茗满心纠葛地垂下了眼,双臂撑在桌上支着额头,盛一诺忽然发现了他桌上的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字惊喜道:“你申报副主任医师的结果出来了?肯定是好消息吧?”   施夏茗抬起头看向躺在桌角上的文件,“嗯”了一声说:“早前报的,刚出结果。你很高兴?”   “当然了。”盛一诺脸上的喜悦看不出一丁点虚假,“这是好事儿啊,我当然高兴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出口的话有些伤人,说完就后悔了,可又没办法改口,只好拿起餐盒站起来道,“我去洗干净。”   盛一诺这次没有抢着要自己去洗,她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有点僵硬,但她也没说什么,也不打算因为几句话就跟他闹脾气,所以等他洗干净出来的时候,她脸上又有了笑容。   看着她的笑脸,施夏茗有点发怔,眼前的画面似乎与以往重叠了。   以前她便总是这样,他说了伤人的话,她明明很难过,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对她也没有多好,那么对于她曾经的欺骗,他又有多少资格去报复和愤怒?   当年,他放下一切赶回国时,明月已经执意要与他分手,就算他承诺不再离开,她也没有停下婚礼。是他先抛下她消失,他没有立场要求她非得等他,就算她不嫁给薄明的弟弟,迟早也会嫁给别人,盛一诺做了他们的媒人,从里面得到些好处,其实也没太可恨。   他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她欺骗了他。   在他因为明月的婚姻而郁郁寡欢的时候,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那时候他的样子在她看来应该很可怜很失败吧,毕竟是她一手促成了明月的婚姻,后来又成功地走进他心里,她一直都没有出错过牌,总是在获利,若不最后有人告诉他这些,恐怕他们早就修成正果了。   盛一诺看见施夏茗忽然笑了,笑得有点不正常,她站起来有点担心道:“你没事吧?”   施夏茗抿起嘴角道:“我很好,东西给你,早点上班去吧。”   盛一诺接过干净的饭盒,装好袋子后不放心道:“你真没事?”   “没事。”他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道,“我送你。”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两人经过住院楼大厅时,遇见了也刚出门的许倩。   许倩是知道盛一诺的,毕竟她在这住了一年多。这样似不经意的碰面,无意间“证明”了施夏茗昨天早上没有说谎,许倩彻底没了疑虑。   “施医生早。”许倩笑着道,“盛小姐来了,早上好。”   盛一诺有点奇怪,怎么好像许倩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似的,一点都不惊讶?她心里疑惑,却也没表现出来,得体地笑着点了点头,与对方寒暄几句便走了。   施夏茗送她送到了医院大门口,在她准备离开时,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取出车钥匙递给她说:“开我的车去吧。”   盛一诺愣了愣道:“那你怎么办?”   “我下班晚,你下班了过来接我。”   “可是我的驾照还没补办,而且我……”她有点犹豫,眉头轻蹙。   施夏茗了然:“心理阴影。”他说着便收起了钥匙,道,“打车时注意安全。”   出过车祸的盛一诺很感谢他的理解,自己这心理阴影恐怕会导致她好多年不敢开车,毕竟中国有句老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辞别了施夏茗,她看了看表,见时间还有很多,便并不太急地慢慢走在街道边。不太熟悉的鸣笛声在身后响起,她回眸望去,是辆价值不菲的香槟色汽车,车子缓缓停下,驾驶座走下一个人,是她的老板。   “薄总。”盛一诺急忙转过身来鞠了个躬。   她这么客气,薄明倒是不太高兴,他抬起食指蹭了蹭鼻尖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咱们以前很熟的。”   “……”是么,很熟?熟到什么程度?盛一诺好奇地看着他。   薄明也不解释,指了一下自己的车道:“遇见了就载你一程,上车吧。”他说完直接上了车,显然不接受拒绝。   毕竟是自己的上司,这样的情况还回绝不太好,所以盛一诺想了想还是上车了。   在薄明的车后方不远,刚刚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车里坐的是还穿着白大褂的施夏茗。他左思右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追上来载她去上班,即便需要离岗一段时间。   可是,人家似乎根本不需要呢。   “呵。”施夏茗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管这条路允不允许调头,直接便调转车子回了医院,油门踩得太快,招来街上许多谩骂。   盛一诺坐在薄明的车上,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她移开眼去看后视镜,可车子忽然急刹车,她忘记系安全带,差点撞到前面,瞬间没了看后视镜的心思。   “抱歉。”薄明充满歉意地说道。   “没事。”盛一诺挥挥手示意没关系。   薄明又说了几句“不好意思”之类的话,便没再主动攀谈。他快速将车子拐弯离开方才那条街,这才放慢速递,慢慢驶向胜景酒店。   到达酒店时,他也没直接开到门口,在路边便停了车,这样可以避免被酒店员工看见,传出不必要的绯闻。   盛一诺十分感谢他的体贴,恭敬地关了副驾驶的门,朝酒店大门走去。   薄明注视着她的背影,回忆起方才那辆违章调头离开的车子,很轻易便猜到了是谁。   那个结果,令他欣悦无比。   第 17 章   非常奇怪,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什么坏预兆都没出现,可盛一诺忽然联系不上施夏茗了。   其实也只是一天而已,那天早上从医院走了,她再给他打电话就没人接了,信息也没人回,她有点担心,别再是出什么事了,发的信息语气也急切了些。   施夏茗坐在医院办公室,看着手机上不断发来的短信,右手用钢笔在本子上写了七个字:贪、嗔、痴、恨、爱、恶、欲。   他写字的力道很大,大到纸都被划破了,黑色的钢笔尖上蹭了些纸屑,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纸巾把笔尖擦干净,扣上笔帽放到一边,靠到椅背上,盯着手机继续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上一次这么急着跟他联系还是她出车祸那次。他质问她是否真的欺骗了他,故意撮合明月和薄明的弟弟在一起,从而获利并“雪中送炭”以博得他的好感,一切是不是都是她布的局?那时她一个字都不承认,态度强硬,哪像现在,动不动就道歉。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却让他比过去还要难受。   算了。施夏茗关了手机,站起身出了办公室。医院有很多事要忙,他不能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时间长了容易让人怀疑,更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盛一诺一整天没跟他联系上,就打算晚上去他家看看。可是到了夜里,酒店忽然有点急事要开会,十一点多她才被单政阳送回宿舍,也就没能去施夏茗家里找他。   今晚没办法过去,她就想着明天过去,因为明天她休息,刚好有充足的时间。她算了算日子,明天刚好也是施夏茗休息的日子,如果他没刻意调班的话,她一定可以在家找到他。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等她好不容易到了他家门口,却发现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应答。   她纳闷了,难不成真出事了?就算他不在家,那周嫂也不应该不在啊。   她继续给他发短信,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没人回应。她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点。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月底的日子,下起雨来被淋了可不好受。   然而,盛一诺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他,只能在门口等着。她曾打电话去医院,那边的人也说他没去上班,他能去哪呢?反正不管他去哪,总要回家的,她就在这等会吧。   过了没多久,天上就开始打雷,盛一诺有点犹豫,但还是没离开,找了个相对来说勉强可以躲避一点点雨水的门檐站着,然而等雨真的下来时,她就发现这地方避雨效果真的不怎么样。   雨下得很大,狠狠打在地上,让她想起了见到施夏茗前一天那个晚上。   那时也是这样的雨,现在也是这样,是在给她什么暗示吗?   施夏茗站在房间里朝窗外看着,发现她在雨里淋着,他下意识去取了雨伞,可最后还是没出去。   他站在窗边,手紧紧捏着雨伞,脚步几次挪向门口,最后都收了回来。   “先生,雨下得很大,要不我去给盛小姐送把伞吧。”周嫂有点看不过去地说。   施夏茗生硬道:“去献殷勤做什么?人家又不稀罕。”   周嫂愣住了,送把伞而已,算什么献殷勤呢?而且盛小姐本来就是来找先生的啊。看来她真的老了,年轻人的世界她看不懂,还是不要再参合了,免得惹主人家不高兴。   就这样,盛一诺几乎被秋雨淋透了,衣服全贴在身上,瑟瑟发抖。   在雨里这么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实在没办法再忍受下去,咬了咬唇离开了。   施夏茗拿着雨伞出来时,她已经不在这了。他伸出手到伞外,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心里升起一丝后悔又解恨的变态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惊恐,他握紧伞柄,在雨里站了很久。   翌日,盛一诺想当然的重感冒了。她强撑着去上班,到了酒店状态实在不行,又被单政阳给送回了宿舍。   单政阳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药,盛一诺躺在床上道:“政阳你回去上班吧,我没事,我知道哪里有药,一会我吃了就睡会。”   单政阳不确定道:“你真的知道?”   “当然了,你别担心,快去上班吧,耽误太久不好。”她保证道。   “好吧,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啊。”单政阳不放心道。   盛一诺虚弱地点点头,也没起来送他,等他走了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她看看房间里微弱的光芒,想起来找药吃,可身体全都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是找药了,就是起床都成问题,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直接又没了知觉。   第二天,单政阳在酒店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来上班,人事部那边也没接到请假通知,当时他就知道完蛋了。   他急匆匆地请了假跑到宿舍,敲了半天门也没敲开,他特别生气,一是气盛一诺不按照自己的保证吃药,二是气施夏茗,他是医生,还是是她男朋友,在这种时候居然不来陪她,照顾她,他到底怎么搞的?   一分钟都等不下去,单政阳立刻开车去了人民医院,找到施夏茗的办公室,推门就进去了。   施夏茗在办公桌后抬起头,瞧见是单政阳后略有点惊讶,单政阳见到他,发现他状态也不好,眼下青黑明显,显然睡眠不佳。   “你还在这坐着上班?”单政阳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施夏茗十分不解。   “单经理有事?”施夏茗站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门,避免被人围观。   “一诺都病得起不来了,你居然还在这安安稳稳地上班!你有她家里的钥匙没?我进不去,你想想办法!”单政阳把前前后后的事给他叙述了一遍。   施夏茗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来她是那天淋雨出的问题,体质真是和以前一样差。   “我知道了,谢谢你。”说罢,施夏茗便脱了白大褂换了西装外套出门,临关门前,他对仍站在里面的单政阳道,“单经理先回酒店工作吧,我走之后要锁门的。”   单政阳尴尬了一下赶忙走出来,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施夏茗面无表情道:“我是医生。”略顿,强调般道,“也是她男朋友。”   单政阳无言以对,怏怏地离去,施夏茗走之前先去见了许倩,拜托道:“麻烦许医生帮我值下班,改天我帮你值夜班。”   许倩笑道:“施医生有事要出去呀?没事的,你都是副主任医师了,哪里还需要值夜班呀,我就当帮你个人情忙好啦。”   施夏茗勾勾嘴角道:“那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大概回不来了,麻烦你了。”   “没事儿,你去吧,我帮你盯着。”许倩满口答应,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心道,真是完美啊,学识好,工作好,人品好,长得又好,这样好的男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呢?今天帮了心上人的忙,明天就可以一起约会吃饭了,多好的差事,何乐不为?   施夏茗此刻正在医院大厅拿药,拿完了之后才开车前往盛一诺的宿舍。他开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把车停好后,他拎着药箱上楼,在她住的房间门口垫着的脚垫下摸出一把钥匙,很轻易地便打开了门。   出生以来的习惯,真是就算失忆也改不了,备用钥匙永远放在门口脚垫底下,哪天来贼了出事儿都怪不了别人,提醒一百遍都记不住的蠢女人。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盛一诺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人了,难受地哼哼着,惹的来看她的施夏茗心情焦躁。   他打开药箱,取出输液用具和针剂药瓶,用砂轮开了药瓶拿注射器熟练地操作着,等一切弄好之后,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取出一个挂钩,撕了后面的贴纸黏在墙上,固定好后将输液瓶挂了上去。   半蹲在床边,先帮她量了体温,看见39度那个字样的时候,他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直接拉出她的手用皮筋勒住,拍了拍手背快速给她扎了针,用输液贴贴好,这才又帮她盖住了手。   搞笑的是,这女人就算意识不清,还知道喊疼,给她扎针的时候居然还想躲,幸好他早有防范,才没让她得逞。   “老实点。”弹了弹她的额头,施夏茗站起身去厨房烧热水,烧上之后又回到卧室看她,发现她已经醒了。   “是你?”盛一诺看看自己正在挂水的手,还有卧室桌上的药箱,顿时热泪盈眶,“施医生,我得怎么谢谢你才好,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我对你好?”   “是啊,我病成这样,最后来帮我的还是你,每次在我出事的时候来帮我的都是你,你真是我的守护神。”或许是因为病了,盛一诺情绪比较激动,说着说着就哭了。到底是女孩子,最脆弱的时候防线最弱,看见心爱的男人帮自己挂水输液,那么体贴,简直感动的不行。   “盛一诺。”施夏茗语调很沉地唤她的名字。   盛一诺讷讷地“嗯?”了一声,那闷闷的鼻音说不出得让人心疼。   “算了。”施夏茗告诉自己,他要是真对她好,今天她就不会病得这么严重。   见他不说话,盛一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地说:“你还要上班吧?你今天应该是要上班的,呆在我这是不是耽误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呆会自己拔……”   “自己拔针?你怎么自己拔?”施夏茗没什么表情地反问了一句,转身出了卧室,原来是水开了。   他端了水壶过来放到桌子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道:“输完了液吃药,现在闭嘴休息。”   盛一诺吸了吸鼻子道:“好,可是太耽误你工作了,我过意不去……你一会就走吧,不用一直在这陪我。”   “知道了。”   “你今天是要上班的吧?我没记错吧?”   “是,要上,马上就走,所以你现在闭嘴,不要再耽误我时间。”   “……哦。”   盛一诺委屈地闭了嘴,到底还是精神不济,很快就睡着了。施夏茗坐在床边看着她挂水,等第一瓶挂完了又挂第二瓶,因为怕她手凉,还暖热了自己的手伸进被子里帮她把手捂热。她睡着,这些都不知道。   等第二瓶输完了,施夏茗便帮她拔了针,推了推她,等她醒了之后把温水递给她说:“吃药,吃完了再睡。”   盛一诺艰难地坐起来,看了看挂钟道:“都中午了?你不用回去吗?”   “你真的想我走?”施夏茗不耐烦地反问道。   盛一诺噎住,半晌才说:“不想。”   “那还老问什么,吃药,吃完了继续睡觉。”他朝前推了推水杯。   盛一诺乖巧地服下很苦的药,从头到尾都没皱着一下眉。施夏茗充满怀疑地凝视了她一会,从西装口袋取出一颗水果糖塞给了她。   盛一诺简直像看在世华佗一样看着他,接过糖塞进嘴里咬字不清地说:“施医生你真是太体贴了,谁要是能嫁给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施夏茗没说话,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等她吃完糖,看着她喝了水,就帮她盖了盖被子,道:“睡吧。”   盛一诺拉紧被子道:“那你呢?你要走吗?”   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儿,施夏茗也没再说让人不顺心的话,一边帮她窝紧被子边一边道:“不走,你睡就是了。”   盛一诺没说话,可她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很紧,像一辈子都不打算松开似的。   施夏茗望向她,眼镜有点下滑,可他没有多余的手去扶眼镜了,他也不想……松开她的手。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处境?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彻底狠下心?明明前几天才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为什么还要跑到我身边来装可怜?   盛一诺,一年多了,我没变,你却变了。   第 18 章   这一整晚施夏茗都呆在盛一诺的宿舍照顾她,夜里她有一丁点不舒服他都随时会醒过来,睡觉轻得不行。   早上盛一诺被电话震动的声音吵醒时,就发现他做好了早饭,坐在椅子边假寐。   震动的电话是施夏茗的,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掉在了盛一诺枕边,看来他昨晚是靠在这的。   盛一诺将手机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号码,不认识,也没存名字,她犹豫着是否要叫醒他,可不待她决定,那边就挂了电话。   盛一诺挠了挠头,爬起来想下床,施夏茗被她的动静吵醒,锐利的眼神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里属于他的手机上。   盛一诺怔住了,片刻后把手机递给他说:“它刚才在响,我想拿给你。”   施夏茗站起来走到床边接过了电话,只是安静地看记录却不吭声。   盛一诺不确定地补充道:“我没偷看。”   施夏茗推了一下眼镜说:“知道了,起来吃早餐,我一会要去上班。”   盛一诺点点头道:“可你气色很差,晚上都没睡好,能休息一天吗?”   施夏茗背对着她沉默着,他今天话特别少,比她生病时少多了,她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好了,所以她不迁就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施夏茗时她总会产生一种愧疚感,就好像她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但其实……她就算真的做过,也都忘了。   早饭只做了一人份,施夏茗看着盛一诺吃,自己却不吃,端坐在餐桌另一边摆弄手机,打字速度很快。等她吃完了,他就端来温水让她吃药。   盛一诺乖乖地服下药,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他偶尔抬眸瞥见那个眼神,心无法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他紧抿着唇,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安静地走到门边换了鞋。   “你要去上班了吗?”盛一诺追到门口说。   施夏茗看着她身上夏季的睡衣道:“你穿得太少,回去躺着。”   盛一诺没管自己,她朝前几步走到他身后,从背后揽住他有力的腰身,好一会才说:“你路上开车慢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再给你添麻烦。”   施夏茗低头看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克制地舒了口气,慢慢拉开她的手,转过了身。   他看着她,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眼神,她有点不明白,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他眉头一拧,道:“等你好点,我带你出去吃饭。”   ……摆出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原来只是要去吃个饭?盛一诺松口了气道:“我没事了,早上起来感觉好多了,随时都可以去。”   施夏茗没有笑意地扬了扬唇,无声地转身离开,盛一诺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电梯拐角的背影,心里略纠结。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比如他是怎么进来的,比如她那天联系不到他到底是为什么,但她都没问。她总觉得如果她问了,会有更多比现在还复杂的事参合进来。   几日过后,盛一诺的感冒好了很多,施夏茗也言而有信地带她出去吃饭了,只是吃这顿饭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施夏茗在一间日料店定了包间,他们俩都到了之后并没有开始用餐,而是等了约莫十分钟,等来了一位满头华发但精神很好的老先生。   老先生气质很好,儒雅斯文,对盛一诺的态度也很和善,盛一诺对他也有印象,这应该是人民医院的许副院长,之前她出车祸住院时醒来见过他,但没交流过。   “许院长好。”盛一诺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许院长淡淡笑道:“盛小姐看起来精神不错,果然是康复了,夏茗的方法很奏效嘛。”   盛一诺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施夏茗道:“许院长,因为私事占用您的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许院长道:“好啦,我都来了,就不说那些没用的了,说正题吧。”   盛一诺不解地看着施夏茗,施夏茗没看她,只是对许院长说:“我之前说的那个病人就是盛小姐,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当初她出车祸也是您接诊的,您觉得她还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   许院长眯了眯眼,看着盛一诺没有很快说话。盛一诺这下全明白了,施夏茗这顿饭只是为了让许院长帮她看看脑袋,他想让她恢复记忆。   盛一诺神色有些恍惚,许院长沉默了一会后说:“其实这件事,在盛小姐刚出事时还是有希望的,但那个时候……”他略顿了一下,道,“商先生并不在意这个,所以就……”   话点到为止,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当初是商徵羽刻意避开了这项治疗,把盛一诺给耽误了,现在也不好说能不能成了。   “那许院长有什么好办法吗?”施夏茗没什么表情地问。   许院长思索片刻道:“改天让盛小姐来做个检查吧,我要好好看过才知道。”   施夏茗端起清酒道:“麻烦许院长了,我敬您。”   许院长端起酒杯,虽是在和施夏茗喝酒,眼神却总是瞥向盛一诺,似乎对她十分好奇。   这顿饭吃得盛一诺心力交瘁,吃完出来后,施夏茗载她回家,她一路都没说话,等车子停在她宿舍楼下时,她左思右想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施医生,你很想我恢复记忆吗?”她问他,带着求证般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   施夏茗目视前方,眉头轻锁道:“你不希望吗?”   其实我是不希望的。   这句话盛一诺只在心里说了,没有讲出来,因为她知道她这样的心态是不正常的。   事实上只要她恢复记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包括她曾与施夏茗之间的那些纠葛。   然而,在还记得那些事的时候,他们的纠葛因为一场车祸中断,那么等她想起了那些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会恢复到车祸之前的尴尬境地,还是现在这样?   她无法保证自己想起一切后心态是否有变化,更害怕了解到自己曾经真的是个恶毒自私的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施夏茗。这样的赌注太大,她真的不想冒险,她觉得他现在对她很好,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但他会找许院长来见她,就已经说明他的态度。   良久,盛一诺露出笑容,深吸一口气道:“如果这是你希望,那我就去治。”   施夏茗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看向她几乎脱口而出什么,可恰巧她的手机响了,他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抬手示意他接电话。   盛一诺拿出手机看了看,对他说:“我老板的电话,稍等。”   施夏茗的脸色愈发微妙,他转开头看向车窗外,耳边是她旁若无人的电话。   “薄总,找我有事?”   她这么客气的话,其实很平常,以往她也是这样,但落在曾看见她上了薄明车子离开的施夏茗眼里,就是刻意的伪装。他捏着方向盘的手劲越来越大,夸张到令人替可怜的方向盘担忧。   薄明并不知道电话那边还有别人,只是如常道:“三天后酒店要接待外宾,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薄总可以随时检查。”   “不必了,你看好了就行,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谢薄总的信任。”盛一诺依旧十分拘谨,尽管薄明在尽量地缓和他们相处的公式化。   “你今天休息吧,在家里?”他似不经意地问。   盛一诺有意快点挂电话,所以直接道:“没在家,我和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饭。”   施夏茗挑了挑眉,转头来看着她,对上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心里又是一番潮落潮涨。   “男朋友?”薄明腔调奇怪地问。   “对,薄总还有事吗?”   听得出她的着急,薄明也没再自讨没趣,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他靠到椅背上,习惯性地去抚弄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那里已经只剩下深深的戒痕,戒指早已经摘掉了。   “竟然都已经十年了。”薄明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讷讷地念了一句。   而这边,挂了电话的盛一诺也没多轻松,她正在记录施夏茗安排的检查日期,因为接下来酒店会比较忙,但许院长也是大忙人,所以他们要找一个两边都有时间的时候还挺难。   好不容易才选定了一个时间,盛一诺正打算松口气,施夏茗就说:“你的老板有没有跟你讲过什么?”   盛一诺没料到他会提起薄明,回想了一下如实道:“讲过一些以前的事,比如……我这个服务总监的职位的来头,再比如他弟弟和……”她没说出明月的名字,因为怕他不高兴。   施夏茗倒没再不高兴,他按了按额角道:“下车回去休息吧。”   盛一诺点点头,开了车门离去,她临进楼口时回眸朝他那边望了一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坐在车里,一身黑色,冰一样的双目,流露着不易察觉的情感,沉暗,压抑,难懂。   盛一诺犹豫许久,忽然走了回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卡片塞给了他,这才离开。   施夏茗看向手里的卡片,上面写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名,和一串联系方式。   明月的电话。   施夏茗深吸一口气,将卡片紧紧攥在手里,恨不能把盛一诺挖开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第 19 章   盛一诺来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施夏茗没有陪同。在许院长这里,她只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病人,他似乎没透露他们在一起的事给别人,和她不同。   她原以为自己会很在意,可后来她发现其实也就那样,大概她早料到了会这样,所以不惊讶也不难过吧。   按照医生的吩咐做了各项检查,完成一切坐在那等着的时候,盛一诺看见了许倩。许倩在这见到她也很惊讶,朝她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走过来打招呼。   盛一诺谨慎地跟她点了点头,见到她进了许院长在的办公室,不一会他们俩都出来了。   “爸,那我先回去了啊。”许倩朝许院长挥挥手。   原来她是许院长的女儿。   许院长闻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对盛一诺道:“中午了,盛小姐也可以先回去吃午饭了,结果出来了我会通知你。”   盛一诺从椅子上站起来与许院长道别,出了诊室后戴上了外套的兜帽,顺便戴上了墨镜。这个她以精神科病人的身份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她真的不想再遇见什么熟人,因为那总会给她不太好的回忆。   不过,令人最不高兴的事还是发生了,在她要出门离开时,在医院大门口看见了打扮得非常漂亮的许倩,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裙子,上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那车子是施夏茗的。   这个认知让盛一诺有些激动,她快步上前想一探究竟,可车子很快开走,等她跑到停车的位置,人家早就扬长而去了。   站在原地,盛一诺拿出手机想给施夏茗打电话,可选中了他的名字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件事。   质问他为什么和别的女人去吃饭吗?那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或许只是普通的同事交际呢?   又或者……或者是他拜托许院长帮她看病,那许院长就拜托他带女儿吃个便饭呢?   真是每一个想法都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盛一诺沮丧地蹲下了身,一两分钟后才站起来继续走,不过没走几步就遇见了熟人。   “不是巧遇。”商徵羽抬起手示意她先别说话,“也别急着走,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吧,你恨我也不要这么急着避开我,你不想知道施夏茗的事吗?”   盛一诺皱着眉道:“我想知道他的事可以直接问他,不需要你来说。”   商徵羽嗤笑一声道:“你觉得他连明月都没说过的事会告诉你吗?”   盛一诺有点迟疑,没有很快反驳,商徵羽见有机会便道:“一诺,别那么抗拒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会再试图挽回你,我们吃个饭,就当普通朋友那样,可以吗?”   “不可以。”盛一诺到底还是拒绝了,“我对你有心理阴影,你这人太可怕了,没底线,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见她又要离开,商徵羽像终于爆发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就走,直接把她拉上了车,周围的路人都吓坏了,有要拿手机报警的,可他的助理和保镖已经过去塞钱了。   “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商徵羽你发什么疯!”盛一诺有些崩溃地挣扎着,好像将刚才因为施夏茗而产生的愤怒郁闷全都发泄了出来,拳头不要命似的往商徵羽身上砸,一拳一拳,实打实的砸,砸的司机都不敢开车了。   “商总!”司机想拦,但商徵羽恶狠狠道,“让她打!”   这三个字让盛一诺愣住了,她怔在那,车子也留在原地,商徵羽狼狈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好像泼妇一样的形象。   盛一诺像猛然醒悟了一样开始整理形象,商徵羽舒了口气道:“发泄够了么?”   盛一诺缄默不语,满脸疲惫,商徵羽对司机道:“找个安静的地方停下车,然后你下去。”   司机立刻照办,将车子开到了医院不远处的公园一角,然后下了车走得远远的。   等司机走了,商徵羽便道:“下次真想弄死我就拿把刀子,你那花拳绣腿打不疼人。”   盛一诺冷冷地看着他道:“别吹了,疼坏了吧,细皮嫩肉的商总。”   商徵羽无所谓地笑笑道:“反正我把你带出来了,挨顿打也值。”   盛一诺直接无语地转开了头。   “施夏茗可不仅仅是个医生,听说你们最近在一块儿了?他可把你看得真严,我找了好几个机会都没能接近你。”商徵羽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盛一诺立刻看向他道:“他把我看得很严?你骗人也要有个限度,他只是个医生,每天都要上班,哪有时间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夜里我不会打搅你的。”商徵羽一本正经道,“我不会影响你工作和休息,而在这些其他时间,你身边基本都有他。”   “……”这好像还真是,不过也就最近一阵子。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盛一诺耐心不佳道。   商徵羽忽然贴近她,几乎吻上她的唇,吓得她立刻要下车,但他拦住了。   “别走,我不闹了,和你直说。”商徵羽靠回了一边,吊儿郎当地笑道,“你的那个施医生可相当不简单,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他几年前出国都做了些什么吗?”   盛一诺回想了一下道:“不是出国深造了吗?”   商徵羽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正要说话,他那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伴随着司机的惊呼,有人把他拉了出去。   “商总!”司机冲过来要帮忙。   施夏茗皱着眉把商徵羽推还给司机,站在车门那边对着愣在那一脸茫然的盛一诺道:“还不下来在等什么?你要跟他走的话我没意见。”   盛一诺立刻下了车,跑到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拉着她上了一旁他的车,在商徵羽和他的司机注视之下离开。   商徵羽的助理和保镖姗姗来迟时,询问他是否要追,商徵羽笑道:“不用了,走了也好,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有的要吵了,咱们回去,下次再说。”   丁俊担忧地看着他道:“商总,您受伤了。”说着,递上镜子。   商徵羽照了照镜子,见自己脸上有划痕,应该是女人指甲划的,他立刻便想到了是谁,非但没生气,还一派从容道:“就这样,回去。”   丁俊没有多说,按照商徵羽的要求一起离开,商徵羽上车后又对丁俊说:“对了,查查施夏茗怎么那么快发现我把一诺带走的,应该不是他自己安排的人,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神通广大别有用心。”   丁俊全都应下,另一边被施夏茗带走的盛一诺就没他们这边这么平静了,她处境煎熬。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施夏茗还没说什么,但盛一诺已经在不停解释了,“我没主动联系他,只是做完检查出来恰好遇见,我当时要走的,但是他……”   “但是他强行把你掳上了车是吗?”施夏茗冷冰冰地吐出这么一句。   盛一诺忽然不想说了,因为她觉得就算她解释了他也不会相信,他对她充满怀疑,甚至在一开始接手她的治疗时就诸多试探她是否真的失忆,现在她又能期盼他几分信任?   施夏茗对她其实的确没几分信任,一切都只是凭着心里某个信念,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手机上为什么忽然有人发来她坐在商徵羽车上的照片,那条彩信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他只是不确定是商徵羽本人的圈套,还是另外一个人的。   他更加不确定的,是她有没有说实话,因为那照片太惹人遐想了,她当时真的是打算走么?   胡乱掏出手机塞给她,施夏茗面无表情道:“看看手机号码是谁的。”   盛一诺顺势看了看那条彩信,看完脸都绿了,这个角度太能欺骗人了,正是她和商徵羽坐在车后座厮打的画面,可是用这个角度看,倒像是在亲密接触。   “不认识。”盛一诺无语地说了实话,这号码她的确不认识,相信也没人会在做坏事时用自己真正的号码。   施夏茗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取回手机却没再塞回口袋,而是直接摔在了车里,像在发泄什么。   盛一诺吓坏了,看他苍白病态的脸有点惊恐,施夏茗慢慢睨向她,她立刻道:“不是照片上你看的那样,我那时在挣扎,是角度问题。”   施夏茗停下了车,没有很快说话,像在平复情绪,半晌后才面色缓和地看向她,眼睛里带着点疲倦的无奈,语调沙哑地问她:“真的?我可以相信你?”   盛一诺想说当然可以了,可他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直接道:“不用说了。”他深吸一口气,“你先下车,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盛一诺想说什么,但他闭着眼摆了摆手,直接把她赶了下去。   盛一诺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快速开走,忽然想起了许倩。   他因为她和商徵羽在一起的照片而丢下许倩来找她,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还是她比较重要?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施夏茗这一走就直到晚上都没消息。盛一诺没回家,而是去了他家,周嫂给她开了门,她在家等他,晚上八点周嫂离开时他依旧没回来。   盛一诺趴在客厅的桌上,看了好几次表,等时针指到十一点的时候,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她立刻站起来跑到门边,门打开后迎面来扑来一股很浓的酒气,施夏茗不太清醒地走进来,微眯着眸子,透过黑暗看着屋子里的人,充满怀疑道:“你?”   “你喝了多少酒?”盛一诺屏息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这周遭的气味昭示了他之前所处环境的恶劣,恐怕是去了酒吧。   她把他扶到沙发边坐下,没来得及去开灯便问他:“为什么跑去喝酒,我的事让你很不开心?”   “你关心吗?”施夏茗靠在沙发上,语调低沉的有些不正常。   盛一诺想要站起来先去开灯,但施夏茗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翻身压在沙发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告诉你吧,那天在酒店风台上亲你的人就是我。”他迫近她,加重语气,“记住,现在也是我,全都是我,没有别人,你不许有别人,只有我。”说罢,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第 20 章   屋子里一片漆黑,鼻息间满是烟酒味道,说实在的那并不好闻,可压在身上这个男人真的让人无法抗拒。他呼吸急切,短促地说着什么她听不清的话,每当她努力想去搞明白,他就已经弄得她没心思再想别的了。   许久,在她几乎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两人全都衣衫凌乱,沙发也一片狼藉,他沉重的身子窝在她柔软的身体里,像个在汲取母爱的可怜孩子。   这样的他让盛一诺非常诧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施夏茗,平常他总是一副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打倒的样子,仿佛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可没有了光线,脱离了人群,他居然会有这样一面。   “施医生……”她开口唤他,声音非常沙哑,他太重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施夏茗身子动了一下,慢慢撑起了手臂,他的衬衫纽扣扯掉了几颗,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她发现他脖子上带着一条很细的铂金链子,什么装饰都没有,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怎么。”施夏茗慢慢开口,似乎是清醒了,可言词依旧令人迷茫,“痛吗?”他问她。   盛一诺以为她问他方才的粗鲁的亲吻是不是弄疼她了,她觉得这个时候说谎话肯定得不到好处,于是实话实说道:“痛。”   施夏茗倏地起身放开了她,身体依旧有些摇晃,情况好得也有限,但他强撑着没再看她,冷冰冰说道:“痛了?你终于也知道痛了。”   听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讽刺,盛一诺有些烦躁,她站起来大声道:“施夏茗,你到底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耿耿于怀,你至少给我个解释或者弥补的机会吧?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施夏茗回眸望向了她,漆黑的眸子透过眼镜片直直地定在她身上,灼热的眼神让人忍不住退缩,但盛一诺不但没有,还走了上去。   “你这样不但你自己难受,我也难受,你直说行吗,上吊还得让人喘口气儿呢,你总不能直接判我死刑吧!”她按住他肩膀逼着他面对她。   施夏茗垂眼与她对视,片刻后道:“是,我只会让你难受,你现在可以走了,走吧,离开这个让你难受的人。”他拧着眉推开她,快步上了楼。   盛一诺无语地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进了卧室,还顺便关上了门。   “出去。”施夏茗指着门口道。   盛一诺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凝着他的眸子说:“你也喜欢我是不是?告诉我实话。”   施夏茗皱起了眉,看着她不说话,盛一诺直接替他回答:“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是喜欢我的,这就够了,以前的事我们都别再计较了好吗?你想要我恢复记忆我就去治疗,你要怎样就怎样,我为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跟你道歉,我不该为了一个服务总监的位置故意挑拨你和明月的关系,不该把她介绍给别人,不该害你失去所爱,我不应该这样骗你,把你玩弄于鼓掌之上,你别生气了。”   施夏茗闻言只是冷淡地撇开她的手,她上前一步堵在他面前继续道:“施夏茗,我知道你对我的信任少得可怜,可你总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吧,我以后绝对不那样了,你忘掉吧,行吗?”   施夏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也强硬地望过来,两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互相对视,片刻后她主动抱住他说:“其实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心里也都有数,我一点都不想恢复记忆,你可能觉得我不诚恳,但它让我们不愉快,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找它?”她一边说一边去解他的皮带,他站在原地毫无动作,既不阻止也不抗拒,她很快就把他的皮带解开了,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为了表示诚意,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怎样都行,我就在这。”   施夏茗用一种非常可笑的表情道:“你觉得你这么做我会推开你吗?你太理想化了盛一诺。”   盛一诺倔强道:“我没那么想,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谁也没有,只有你。”   施夏茗依旧站着没动作,他看上去有些矛盾,像在挣扎,盛一诺觉得自己得豁出去了,不然他们之间这种病态的关系一直没办法缓解。她犹豫了许久,上前几步将他推倒在了床上,替他解开了剩余的衬衣纽扣,在他安静地注视下一点点褪去两人的衣物,做了该做的事。   施夏茗没有抗拒。他真的没办法拒绝,他现在脑子非常不清醒,再加上跟她争吵的激动情绪,对这种事根本没办法抗拒。   他亲吻着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然后他在亲吻她时不自觉地呢喃:“我不知道,我没办法了。”   现在的他,就像夜晚来临前的最后一片晚霞,一半没入黑暗,一半正炙热发光。   仍然失眠。   深夜才入睡,凌晨就已经醒来,施夏茗根本睡不着。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她很疲惫,眉头微蹙,像在苦恼什么,梦里有难题么。   他缓缓伸手替她抚平眉头,一遍又一遍,充满爱恋,眼神那么温柔,可在她醒着、看着他的时候,这种眼神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焦躁,不安,强烈地需要什么来填补情绪,施夏茗掀开被子下了床,去衣帽间换上睡衣,到一楼吃了药,顺便洗漱了一下才回到卧室。   卧室的床上,盛一诺依旧在睡,两人的衣服扔了一地,他全都捡起来放到一边叠好,坐在床畔,没了再靠近她的勇气。   一种十分矛盾的情绪在折磨他的神经,很大一部分时间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可仍有一小部分时候总觉得说不上来的难受。这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但这种感情目前却无法根除,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踌躇良久,才再次回到床上,将她搂进怀里。   盛一诺其实有点苏醒,但她没睁眼,就那么靠在他怀里,没多会就又睡着了,因为太累了。   翌日一早,她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房间,床边摆着干净的衣服,是她放在宿舍的衣服,他应该是一大早就开车去拿了,那么远的路,他宿醉又加上折腾了一夜,还真是有精神。   穿好衣服下了床,盛一诺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去洗漱,简单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下楼,估摸着周嫂这会儿应该来了,但等她下楼到了餐厅,看见的是正襟危坐的施夏茗。   见她来了,施夏茗合上了笔记本,推了一下金丝边眼镜淡淡道:“吃早饭吧。”   盛一诺没说别的,顺从地坐下吃饭,她吃饭时很安静,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吃,他看了她一会,忽然开口说:“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盛一诺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向他道:“道歉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赖账?”   施夏茗别开头道:“没有。”   “那就不必道歉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喝了口粥道,“而且昨晚你也没强迫我,我是自愿的。”   施夏茗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窝,半晌后才再次戴上说:“这两天你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我会替你拿回来,你就不用过来了。”   “好,谢谢。”她头也不抬道。   这样淡定平静的反应让施夏茗又有点纠结,就好像从头到尾挣扎的人都只有他自己,好像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这多少有点可笑,毕竟他是男人,她才是女人,难道想得更多的不该是女人么。   施夏茗站起来走到了餐厅门边,沉声说道:“我去上班,你上班的时间还早,吃完饭可以慢慢走。”   “你开车慢点。”盛一诺叮嘱道。   施夏茗回眸睨了她一眼,迟疑半晌还是说:“如果再遇见商徵羽,直接打电话给我。”   “好。”她满口答应。   心里莫名又舒服了不少,施夏茗脸色缓和下来,跟她道别后离开别墅。   盛一诺吃完了早饭又把餐厅收拾了一下,随后到卧室换掉了床单,这才收拾东西去上班。   她到酒店的时候,状态明显和前两天不一样,单政阳看她心情不错便好奇地问她:“今天春风满面的,有好事儿?”   盛一诺想了想道:“算是吧,两天后酒店要接待外宾,我让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单政阳点点头道:“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   她笑笑,没再说什么,抬脚打算回办公室,不过薄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薄总。”几人立刻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薄明看了看盛一诺脖子上系的丝巾,位置很靠上,系得很用心,但她低头时还是可以看到一点点吻痕的边沿。   薄明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双手背在身后沉默了一会,才漫声道:“早,晨会开完了?”   单政阳道:“刚开完,正准备散。”   薄明微笑道:“好的,那都去忙吧。”说罢,朝电梯去了。   盛一诺也没多想,他走了她便也走了,和他反方向。薄明进了电梯,刚好可以瞧见她进了大堂另一面的电梯,好几个人和她一起,她看上去非常漂亮,也非常高兴。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薄明忽然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只听了一遍却烂熟于心的号码,等电话接通后特别温和地说:“施医生,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是谁吗?胜景酒店的薄明呀。你到崇安市这么久了,我作为东道主都没好好招待你,实在太失礼了,出来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没事干,想了个挺好玩的,写了这么多文,各个男主都有点自己的特别之处啊。   比如:   施医生:我有病。   邓雅淳:我有钱。   薄济川:我有权。   沈大师:我有才。   周律师:我人帅。   Mr.z:等我先把衣服穿上。   第 21 章   薄明和施夏茗约在几天后见面,他可以说是早早就在准备这次会面了。   记得上一次他们见面时,盛一诺还没有失忆,不过事态对薄明来说并不乐观就是了。他希望以后可以再也不用跟施夏茗见面,因为那总意味着他要从新安排一些事。   施夏茗休息了两天,这个所谓的休息也只是按时上班按时睡觉,为了避免失眠还服了安眠药,盛一诺这两天没到他家里去,并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不过见他气色好了些,也就放心了。   和薄明见面这天,是施夏茗的休息日。他到了约定地点时,薄明已经等在那里了。靠窗的位置,整个咖啡厅没几个人,很安静,气氛也不错,挺适合约会,但不适合两个男人见面。   薄明见施夏茗进了咖啡厅的门便站了起来,十分礼貌地等他过来。   施夏茗从容不迫地走到他对面落座,靠到沙发背上叠起双腿,扫了扫手腕上的表。   薄明窥见他的动作便笑道:“不会耽误施医生太久时间的,请放心。”   施夏茗望向窗外淡淡道:“你找我来肯定不是为了招待我吃一顿饭,有什么话直说吧。”   薄明嘴角笑意加深:“施医生这就误会我了,我的最大目的当然是请您吃顿饭了,怎么会有别的?”   施夏茗慢慢看向了他,他嘴角上扬,语调却充斥着危险的气息:“薄总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他放下双腿,靠近桌子边,双臂放在桌上道,“上次我们见面你告诉我一诺骗我的事,这次你打算告诉我什么?你不说点什么也达不到你的目的吧。”   薄明敛起了笑容,施夏茗这次来者不善,看来他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不过也好,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所以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便道:“上次我的本意也不是要告诉你那件事,那只是无意间提起,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   施夏茗轻嗤一声再次靠到沙发上,服务生在这时送上了咖啡,两人暂停了对话,等服务生走了,他才漫声道:“说真的薄总,你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上次我会听你讲是因为那件事真的有价值,并不是你拙劣的计划奏效了。”他一脸索然无味,“但老实说,这次我已经没耐心去观赏你糟糕的演技了。”   薄明平静道:“那很好,我们开门见山。”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施夏茗观察到他端着咖啡杯的左手无名指没了戒指,随口问道:“薄总离婚了?真让人意外。”   薄明看看自己的左手,道:“我很早就离婚了,我妻子去世很多年了,之所以今年才摘掉戒指,是因为我答应过她,她去世之后十年内不会再婚。”   施夏茗微微颔首,抬手轻抚下巴道:“所以这是你一直没动我女朋友的原因?”   薄明笑了:“施医生,话说得有点难听了。”   施夏茗也笑了,道:“你做的事那么难看,还嫌弃我的话难听?”   薄明不笑了,沉默了一会说:“你觉得你们能在一起多久?十天?一个月?三个月?一年?你们的性格注定你们没办法相安无事一辈子的。”   施夏茗也没了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觉得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薄明淡淡地喝了口咖啡,放下后说:“一诺是个聪明的女人,过去是,现在也是。这次她出事失忆,对我来说也算件好事,对你却不一定了吧。”他意味深长道,“施医生,明月是我的弟妹,我经常能见到她,也偶尔跟她提起你,你猜她都怎么形容你?”   施夏茗双手交握,安静地沉默,不管薄明说起谁,说了什么,他都没什么变化,非常镇静,只呆在他自己的频率上,这倒让薄明有点心里没底了。   他想了想,忽然道:“对了,前几天我还送一诺去医院找你,她没告诉你吧,我一直在外面等她的。”   施夏茗想起那天早上盛一诺来医院给他送饭,走的时候他拿了钥匙打算去送她,结果在路上看见她上了薄明的车,一时表情不太好看。   我要试着相信她,他这样告诉自己。   “是这样的,既然你不感兴趣明月说了你什么,那你总想知道一诺怎么形容你吧?”薄明笑得特别温和,“哎,其实这种事很难讲清楚,你本来是她闺蜜的男朋友,虽说你们是在明月结婚出国后才渐渐好上的,可说出去谁信啊?一诺她也很烦恼这件事,你就没想过带她离开这个熟人圈子,就像我弟弟带明月出国生活那样?”   施夏茗抿起了唇瓣,不耐烦地又看了看表,这个动作让薄明皱了皱眉,他迟疑片刻接着道:“现在酒店里都是风言风语,说她做了自己好朋友的第三者,她没跟你说吧?其实她不跟你说也正常,她说了就不像她了,不过我觉得,她承受不了多久。”   施夏茗听他说完这话就道:“薄总,你说了这么多,觉得我会相信吗?”   薄明不动声色道:“怎么?”   “你的表现很精彩。”施夏茗冷淡道,“但下次说话之前先在心里打个草稿,不要老是去摸你的袖扣,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的。”他说完便起身走了,走之前还买了单,薄明看他那潇洒的动作,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个笑让人有点后背冒凉风。   出了咖啡厅,施夏茗就直接上了他的车。他没有很快开车离开,而是点了根烟,开着窗抽了一会,才掐了烟关窗离开。   薄明看见他的车子开走才走出咖啡厅,独自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施夏茗一直在想薄明的话,薄明这话说得假假真真,挺有欺骗性。而且他老提起明月和盛一诺的关系,意图干扰他的思绪,这也的确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很膈应。   他倒不是信了薄明的话,而是觉得薄明所讲的那些情况迟早会出现,照他们现在的发展速度,很快胜景酒店的人们都会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保不齐到时候他们不会乱说话。只要她一天还呆在他们曾与明月共同的圈子里,这种事情就永远无法避免。   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粉色,施夏茗将车子停在了一间花店门口,思索良久,下车去买了一大捧花。   我要相信她,他再次这样告诉自己。   盛一诺下班出来时就看见了他的车,他穿着纤尘不染的黑西装靠在黑色的名贵轿车旁边,手里捧着一大捧漂亮无暇的栀子花,黑色与白色的搭配,永恒不灭的经典,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快步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他手里的花,旁若无人地笑着说:“你怎么会来?”   施夏茗扫了扫围观的人,其中不乏她的同事,她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好像真的做好了被大家指指点点的准备一样,他头疼的同时又有种变态的快感。   “我今天休息。”他简短地叙述了一下便替她打开车门,道,“上车吧。”   盛一诺很快上了车,施夏茗绕到驾驶座上了车,驱车离开,单政阳在酒店门口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忽然想到送我花?”车上,盛一诺依旧在观赏怀里的花,她看上去很喜欢。   施夏茗只是道:“没什么,路边看到就买了。”   “哦,谢谢。”她好像依旧很高兴,丝毫没被他的话打击到,“你知道栀子花的花语吗?”她问。   他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她很快解密道:“是喜悦,是永恒的爱与约定。”她笑了,那么漂亮,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小小的期盼,“很美的寄托,对不对?”   施夏茗淡淡地笑了笑,片刻后才开口说话,但答非所问:“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胜景酒店,去别的地方工作。”   盛一诺怔了怔道:“你不喜欢我在那工作吗?”   施夏茗没有很快说话,过了一会才慢慢道:“你喜欢的话就当我没说。”   略作思忖,盛一诺说:“我也不是喜欢,只是我这人比较念旧,一个地方呆久了不喜欢老换,对人也是,喜欢一个人就一直是这个人,除非我的喜欢给他造成了困扰,否则我不会换人的。”   怎么话题说着说着又开始表白了!施夏茗看了她一眼,她眼神热烈地望回来,他立刻闪开视线,悄悄抬手按了按额角,没再说话。   虽说让她换工作的事这次不了了之了,可施夏茗一直都记在心里,好几次都想再提,但每次都被这样那样的事岔开了。   他最近比较忙,因为手下病人病情有了进展,家属很高兴,院方也很重视,他这段时间几乎全身心都在工作上,已经好几天没和盛一诺见面,就算见了,也会因为医院的事很快离开。   施夏茗手下最严重的病人,就属住在盛一诺曾住的病房对面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了,近些时间她似乎比往常症状好了许多,但很粘医生,动不动就会闹着找施夏茗,就像现在,本来施夏茗正要和盛一诺去看电影,医院电话就打来了,说病人又出了问题,需要他马上回去。   “抱歉。”施夏茗挂了电话便说,“今天你先自己看,改天我再陪你。”   盛一诺垂下了眼没有说话,施夏茗见她不高兴,扫了一眼周围,见大家都没注意,飞快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听话。”他充满安抚意味地说。   盛一诺皱着眉说:“这个月已经第四次了。”   施夏茗也皱起了眉,过了一会他说:“那我不去了。”   盛一诺立刻抬眼看他,发现他表情不太好看,她心里一凉,道:“你去吧,我自己去看。”说罢,她从他怀里拿过爆米花,自己检票进了场。   施夏茗看了看表,转身离开了影院,很快回了医院,到了病人房间。   “施医生。”女病人见他来了,立刻没病没痛了,高兴得不行,护士都看傻眼了。   “她怎么了?”施夏茗问护士。   护士无奈道:“刚刚于小姐说头疼,我要带她去看她就闹,我实在没办法才……”   “施医生,我打扰你了吗?”护士还没说完,女病人就一脸怯怯地说道。   施夏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找我有事?”   “……没有。”   “你先出去。”这话是施夏茗对护士说的。   护士立马就出去了,施夏茗等护士把门关上了便对女病人道:“于小姐坐下吧。”   女病人慢慢坐到病床边,观察了一会他说:“施医生你生气了?”   施夏茗冷冷笑道:“生气?怎么讲呢?”   “……你怪我把你叫回来?”女病人畏惧道。   施夏茗道:“于小姐,这是你第四次打搅我的假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女病人害怕地低下了头,像是要哭了。   施夏茗冷眼看着,几秒钟后说:“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们是病患关系,如果于小姐再这样,我只能替你跟医院申请换医生了。”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女病人满面泪痕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哭得特别伤心。   电影院里,盛一诺正一个人看着播放中的《绿巨人》,她身边都是情侣,只有她旁边的位置空着,让人怪尴尬的。   电影看到中间浩克变身的时候,她身边忽然坐下个人,她转头想要告诉对方这里有人,因为就算施夏茗不来她也不希望他的位置被别人霸占,不过她却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她干巴巴地问。   施夏茗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3D眼镜没有戴,他观察着盛一诺,她戴着3D眼镜的样子很可爱,他看着看着就浅浅地笑了。   “演到哪里了。”他问她。   盛一诺小小声说:“演到浩克受刺激变身了。”   “哦。”施夏茗看着电影说,“整个人变大了好几倍。”   “是啊,太神奇了,我要是也能变那么大就好了。”盛一诺开始高兴了,因为他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太容易满足了。   施夏茗淡淡道:“我也可以变大。”   盛一诺惊讶地望过来:“你也可以?骗我的吧。”   施夏茗冷峻的面孔在黑暗里似乎柔和了许多,这个总是举止优雅言词得体的男人放慢语调说:“我可以,没有骗你,只是不能像他那样可以整个人变大罢了。”他弯弯唇角,声音渐轻,“我只能变一部分。”   盛一诺先是没明白,过了一会明白了她的表情就变得很微妙,爆米花也吃不进去了,全都塞给了他,暗暗地嘟囔了一句:“下流。”   第 22 章   崇安市的秋天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街上的人们都穿上了长衣长裤,有畏寒的甚至已经穿上了棉衣,十一月来临,冬日的脚步近了。   最近,施夏茗和盛一诺过得很平静,他们如此安稳,让有些人无法淡定了。   崇安市滨海区盛世景湾楼盘落成仪式上,商徵羽儒雅斯文地剪彩和讲话,今天来站台的都是知名人士,一水儿的豪车,他本可以把庆功宴安排在自己的酒店,可偏偏又放在了离这里不算近的胜景酒店,其目的何在,显而易见。   盛一诺淡定地指挥酒店工作人员布置会场,检查酒会现场是否有疏漏,一切就绪之后,她算准时间,等在酒店门口,迎接大批到来的客人。   今天施夏茗很忙,应该没时间来接她,不会看见这个讨厌的人,很好。盛一诺在心里想着。   商徵羽从头车上下来,一身黑色dior西装,漂亮精致的斜纹彰显品味,他一眼就瞧见了她,勾起嘴角快步朝前走来。   “亲爱的。”商徵羽一脸亲昵地靠近她,“都准备好了吗?”   盛一诺朝后一退,拉过单政阳挡在自己面前,平静说道:“商总请进,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商徵羽看了看满脸防备的单政阳,索然无味地摆摆手:“带路吧。”   盛一诺安静地走在前面带路,将一行大人物带进了酒会大厅后,便把现场交给单政阳和另外一个经理,她本人站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拿着对讲机存在感很低地观察着周围。   商徵羽来这目的的就是她,不可能因为她躲起来了就找不到她。不过他也没着急,先办了正事儿,招待好了他的客户和朋友们,才慢悠悠地踱步到了角落,意味深长地逼近她。   盛一诺敏锐地察觉到危险,转身想走,另外一边走来个陌生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皱起眉,戒备地望着他们,冷淡说道:“商总有什么吩咐吗?”   商徵羽递来一杯香槟:“喝一杯就放你走。”   盛一诺低头看着酒杯没有接,站在她另一边的男人笑了笑说:“不放心喝他的可以喝我的。”他也把酒杯递了过来。   盛一诺冷笑了一下推开他便走,单政阳那在忙着,没办法来给她解围,所以她走了一步又被人挡住了。   “商总跟你有话说。”陌生男人望着她严肃道。   盛一诺回眸,见商徵羽还站在原地,刚好她身边走过服务生,她顺手端起一杯酒,朝商徵羽的方向举了举,一饮而尽,随后用口型问:可以了?   商徵羽笑着饮下自己那杯酒,点了点头,她身边的男人立刻放了人。   盛一诺无语地离开了会场,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仪容,呆了好一会才出来。   不过,她显然太放松了,商徵羽太久没有干出可怕的事,她就忘记了他是个多么卑鄙的人,在出洗手间的第一时间,她就被人用带着奇怪味道的手帕捂住了嘴,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周围是熟悉的画面,这是胜景酒店的总统套房,她躺在床上,还穿着西装套裙的制服,床铺还算工整,应该没发生过什么。   回想了一下事情经过,盛一诺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摸向身上,手机果然不见了,她下了床在屋子里找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于是她来到门口,房门打不开,怎么都出不去。   她又跑到卧室,拿起电话想打给前台,但电话没声音,她弯腰一看,电话线被剪断了!   “别折腾了,你出不去的。”   闲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盛一诺顺着望去,商徵羽穿着浴袍站在浴室门口,头发还带着水渍,是刚洗完澡出来。   “你想干什么?”盛一诺退到窗户位置,拉开窗帘朝下看去,呵呵,十七层总统套房,不但高,景色好,而且隔音也好,就算她喊救命也没人听见吧?完了。   商徵羽打了个哈欠,靠在墙边道:“你怕什么?我们那么熟了,你至于吗?”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才会怕。”盛一诺恶狠狠道。   商徵羽厌恶地说:“够了,说得好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你骗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骗你???”盛一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骗我你恢复了记忆,难道不是吗?”他一步步走向她,吓得她往角落缩去,他不屑道,“我之所以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翻出什么浪来,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点了根烟,坐到床边一边抽一边道,“你那个老板看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薄总?盛一诺冷声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么龌龊?”   “行了,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商徵羽烦躁地扔了抽了没几口的烟,快步走向她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扔到床上,在她爬起来之前压到她身上阴阳怪气道,“欲擒故纵也该够了盛一诺,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你觉得我真会放过你?”   盛一诺挣扎道:“你到底要怎样!”   商徵羽温和地笑了笑说:“我要怎样?很简单,我追你跑的游戏我玩够了,现在我们来玩你情我愿的。”他作势要亲吻她,却被她躲开了,他生气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把她甩到了床的另一边。   盛一诺吃痛地轻呼一声,商徵羽注视了她一会,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盛一诺,我看你是真忘了你的过去才这么不识好歹,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当初是怎么惹我注意的?”   盛一诺怔住了,看向他没说话,这个眼神让他确认了她的确没恢复记忆,那么他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他胸有成竹地继续道:“我告诉你吧,你就是一个荡。妇,为了名利不择手段,我来胜景酒店住宿,你自己拿了房卡爬上我的床勾引我,你现在跟我装什么?”   盛一诺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我有必要吗?你知道我有多少钱吗?”他扯起床上的她,迫使她跟他来到落地窗前,指着酒店不远处的商业区道,“看见了吗,那一大片地都是我的,你知道那片地一平米要多少钱吗?你说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不是你不要脸地来勾引我,我会注意到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孤儿?”   他的话实在太难听,可又那么理所当然,盛一诺完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惊呆了,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璀璨的夜幕有些失神,商徵羽见火候差不多了,放缓声音说:“好了宝贝,我不生你的气,我能等你这么久说明我心里是有你的,既然我喜欢你,那我们就好好的,我会娶你,你放心。”   盛一诺没说话,这是她出院之后第一次这么痛苦,曾经那种压抑的心情似乎又回来了,她的处境再一次走到边缘,她原以为失望已经是尽头,可失望过后,竟然还有绝望等着她。   “你猜猜施夏茗知道你做过的这些事后还会喜欢你吗?”商徵羽笑得有点恶劣,“哦对了,上次忘了告诉你,你也真算有眼光了,挑的男人个个都不错,你那个老板我就不说了,他的资料你都知道,你那个医生,可是世家名门家财万贯,比我和你的老板都厉害啊。”他嘲笑道,“他这样的家世身份会要你这种女人么?玩玩罢了,你居然当真了。”   盛一诺冷冰冰地看向他,他咳了一声说:“呃,你放心,我是不会的嫌弃你,只要你不再挑剔我在外面的其他女人,我就让你做商太太,如何?”   盛一诺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巴掌,他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好像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盛一诺说完就要走,商徵羽语调悠然地在后面说,“好啊,你走吧,我可以放你走,没关系,待会我就把你的那些照片副本寄给施夏茗还有薄明,我本来想独自欣赏的,只是看来你不愿意。”   这些话让盛一诺无法不停住脚步,她硬着头皮看向他说:“什么照片?”   商徵羽琢磨了一下,大言不惭道:“你失忆了,不记得了,我理解,我告诉你是什么照片。”他慢慢走向她,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你偷偷爬上我的床,对我搔首弄姿的照片罢了。”   盛一诺整张脸都白了,站在原地无法言语,商徵羽上前想要把她拉回来,但套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薄明和单政阳一起走进来,紧锁眉头望着狼狈的房间。   “薄总。”盛一诺白着脸唤了他一声。   薄明点点头,上前挡在她面前,冷淡地打量了一下商徵羽,一言不发地把她带走了。   商徵羽是个聪明人,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他没阻拦,也没吭声,表现得很淡定,就好像他手里真的有那些照片,而她真的是他说的那种人一样。   临出门前,盛一诺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意料之中地与她对视,用口型对她说:你会回来的。   盛一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揽着她的薄明皱了皱眉,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将她拥进怀中。   胜景酒店门口,已经下班的施夏茗等在车里,拨了好几次她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他迟疑许久,开门下车,走进酒店。   酒店里的老人都是认识他的,最近也常见到他来接盛一诺,所以他来了,他们便跟他打招呼。   “施医生来了。”值班前台笑着说。   “是的,请问一诺还在吗?”他礼貌地问。   前台道:“盛总监在的,没见她出去过,今天盛世景湾的开发商在这里办庆功酒会,是她负责的。”   盛世景湾?那不是商徵羽公司开发的项目么。施夏茗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正要开口再问盛一诺在哪里,就见到她出现了。   她脸上有红肿,神色憔悴,但衣着头发还算整洁,要说是和人打架了,衣服不该这么整齐。   施夏茗和前台道别后立刻走向她,她心神恍惚没见到他过来,等他走到她面前才迟迟发现,顿时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商徵羽的话充斥在她脑子里,她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你怎么了?”施夏茗皱着眉问。   看他那样关切地望着自己,盛一诺忽然觉得惭愧内疚,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她试着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徒劳无功,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说话。”施夏茗催促道,“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不要不说话。”   盛一诺僵硬地笑笑说:“没……没什么,和客户吵架了,还打起来了,刚收拾好,你看,是不是很丑。”她指着自己脸上的红肿。   施夏茗没说话,脱下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搂着她离开了酒店。   薄明站在酒店走廊处看着他们离开,长长地吐了口气。   “薄总,商徵羽那边怎么办?”单政阳皱眉道,“他欺人太甚,我们报警吧?监控录像就是证据。”   薄明淡淡道:“报警?你觉得这对他的伤害大还是对一诺的伤害大?一诺是女孩,名誉很重要,而且,她肯定也不希望她的恋人知道这件事。”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单政阳咽不下这口气。   薄明似笑非笑道:“算了?怎么会?告诉业务部,以后不要再接任何商氏地产的活动,把他们拉黑名单,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敛起笑容,面无表情道,“我来做。”   单政阳怔了怔,似乎没料到自己的老板会为了员工奉献至此,有点反应不过来。   薄明看向他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单政阳立刻领命,抬脚离开,薄明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进电梯回了办公室。   酒店外面,盛一诺坐在施夏茗的车子里,怀里捧着蛋糕,诱人的草莓在蛋糕顶端,施夏茗把叉子塞进她手里,可她却吃不下去。   “施医生。”她沙哑地开口,注视着认真开车的他。   “嗯。”他应了一声,语调那么温和,像担心惊动她似的。   盛一诺心酸不已,片刻后才道:“许院长那里出结果了吗,我想知道。”   施夏茗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看来今天跟你吵架的客户刺激到你了,你之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是的,她之前的确并不热衷于这件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无法确定商徵羽说的是不是真话,又无法找第三个人证明,只能靠自己的记忆了。   “没什么。”她抿唇道,“只是忽然想通了罢了,到底是自己的过去,总要知道的。”   施夏茗明知道她是敷衍的话,明知道她要隐瞒,却说不出刨根问题的话,因为她此刻精神极度不稳定,他身为医生和她的爱人,没办法为了问清一切自私地无视这些。   两人安静地抵达她的宿舍楼下,她本想自己一个人上去,但他跟了上来,她也就没拒绝,默许了他的跟随。   一起进了电梯,一起到达所住楼层,盛一诺去口袋取钥匙的时候想起手机和钥匙都被商徵羽弄没了,还好门口的脚垫底下有备用钥匙,可是当她要蹲下去拿钥匙时,发现脚垫上有一份快递。   商徵羽的话瞬间在她脑子里响起,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就是他刚刚派人放在这的,她紧张地捡起来丢到一边,慌张地取了钥匙开门,全程都不敢去看施夏茗的表情。   施夏茗安静地站在那,注视着她紧张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把他迎进去,然后悄悄捡回了快递,扔进了另一间卧室锁住门,这才松了口气,望向了他。   “想吃点什么,我来做。”她尴尬地说。   施夏茗浅浅地笑了,神色有些受伤。他望着她,像望着遥远的银河,他们中间有显而易见的沟壑,再朝前一步好像就会掉下去,他在想,如果真的掉下去了,等他再爬上来时,还能看见对面的她吗。   “你有事,但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不问了。”他淡淡地开口,“我不是你,无法懂你,我也不想用专业知识来分析你。”他转身朝外走,“当然,如果你是后悔和我一起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反正,我就,就当没遇见过你,嗯就这样。”说完,他已经出了门。   盛一诺其实现在很想拥抱他,可她却没力气张开双臂了。她目视他离开,他走得很慢,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挽留,可她没有,他狼狈地离去,在电梯里看着自己的倒影,抬手捏紧心口处的西装,像在掐灭心里仍然燃烧着的名叫希望的火焰。   第 23 章   打开在家门口收到的快递,盛一诺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有点想放弃,可她又很矛盾得认为,谁都可以放弃她,唯独她自己不可以。   剪刀将包装一点点剪开,心好像也被剪刀剪开了,当她看到盒子里摆着的几张她躺在总统套房的床上昏迷着被拍下的照片时,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刚刚还抱有的一点点小希望完全破灭,那些照片她虽然穿着衣服,可照片上却用马克笔清晰地写着,这只是警告,如果她不就范,那些真正让人无法接受的照片才会寄出去。   商徵羽实在太混蛋了,盛一诺拿起电话就按了110,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使劲揉了揉额角,盛一诺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要一闭眼,全都是刚才施夏茗离开时的表情,她好像伤害到他了,他们之间才刚刚好一点,她却又出这样的事,他会不高兴也是应该的。他今晚特地来接她,在外面等那么久,进来却发现她出了事,还不愿意告诉他,换做是她的话,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盛一诺回了卧室,锁了门拉上窗帘,钻进被子里再也没出来。   薄明放了她三天假,这三天她可以尽情地睡,尽情地想,但施夏茗就没那么轻松了。   尽管心情很差,但第二天还是要照常上班。施夏茗吃了抽屉里的药,按时去查房,九号病房的于小姐又拖着他说些没营养的话,往日他还会敷衍几句,可今天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说了。   “施医生,你是不是不高兴,出什么事了吗?”于鸢小心翼翼地问。   施夏茗瞥了她一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将笔挂在白大褂上放口袋,沉默了一会说:“你们女人会不会在喜欢一个人的情况下还喜欢别人?”   于鸢愣了一下,道:“施医生的女朋友……移情别恋了?”   施夏茗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说这件事跟我有关。”他站起来欲走。   于鸢拉住他的衣袖道:“施医生别走,我回答你。”   施夏茗扯回衣袖冷漠地回眸睨着她,她思索片刻道:“如果是喜欢施医生这样的人,我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把精力分给第二个男人的。”   施夏茗皱了皱眉,半晌才道:“那只是你的看法罢了。”   “不只是我的。”于鸢急切道,“施医生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你那么好,谁不喜欢呢?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哪怕几天,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施夏茗疏离道:“于小姐,你再休息一会,我看你还没睡醒。”说罢,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病房。   于鸢跑到门口,透过玻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好像刀绞一样难受。她很不解,也很怨恨,为什么施医生的女朋友会让他这么没安全感,既然她不懂得珍惜,为什么不放过他,给她一个机会?   呆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的盛一诺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记恨上了,她第二天夜里才醒来,一天没有进食却仍旧没有任何食欲。她躺在床上,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也不管里面的水放了一夜早就凉了,直接取了安眠药服下,盖住被子继续睡。   施夏茗下班后也没回家,他驱车到达商氏地产楼下,看着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抽得差不多时,才掐了烟进去。   办公室里,丁俊很快来汇报情况,告诉了商徵羽施夏茗来访的事。   “他来了?”商徵羽皱起了眉,低语了句,“难不成一诺把那件事告诉了他了?不可能吧,他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还要她,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些吧。”   丁俊道:“施夏茗看上去挺冷静,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来找我做什么?”商徵羽思索了一下道,“不行,我不能见他,你让琳达告诉他我不在,让他下次提前预约。”   “好的商总。”丁俊辞别老板后出去嘱咐秘书琳达,琳达得到指令后原话奉还给施夏茗,施夏茗站在前台淡淡地笑了笑,那个危险的弧度让琳达打了个寒颤。   “不错。”施夏茗温和地说,“很快,他主动来找我。到时候麻烦转告他,请提前预约。”语毕,他抬脚离开,闹得秘书一头雾水。   秘书将原话传达回来后,商徵羽有点头疼,他原本觉得这件事根本不会牵扯到施夏茗,因为他断定盛一诺不会告诉他半分,只要她说了,必然会失去他,她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施夏茗看上去应该也不完全知道,大概只是知道一点点,例如他去见过她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吧,商徵羽这样想着,松了口气。   从商氏地产出来,施夏茗仍然没有回家。他开车来到盛一诺宿舍楼下,停好车慢慢走上楼,等到了她住处门外,蹲下来在脚垫下找钥匙,没有找到。   也对,昨天出过事,她应该不会再那么大意了,那么他也就进不去了。   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医药箱,施夏茗慢慢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背过身靠在门上,安静地望着前方,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施夏茗站直了身子,抬手探向门铃,果断地按了三次。   被窝里,安眠药已经渐渐开始起作用,盛一诺听见了门铃响,却不想起来,一是担心打开门见到可怕的人,二是实在没力气,也没心情应付。   施夏茗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没人来开门,他一下子有点不放心,又按了好几下,还是没人开门。   难道又出事了?施夏茗急切地又按了好几下门铃,等了半天依旧没人开门,他正准备转身去找物业开门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盛一诺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站在门里,贴着门边诧异地看着他。   “真的是你?我眼花了吧。”她不可思议地低语。   施夏茗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开门?”   盛一诺被他的怒气惊得醒了几分,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以为是……”   施夏茗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不连贯的发言:“进去。”他把她拉进去,顺势关上门,两人一起朝卧室走。   盛一诺发现,施夏茗身上寒气很重,不像是刚从车上下来上的楼,他应该在门外呆了很久了,算上她磨蹭的半个多小时,得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你来很久了?”她握紧他的手心疼地问。   施夏茗感觉到她在给自己暖手,回过头想说她几句,可对上她的眼神,心一下子软得不行,他根本无法用不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那一刻他觉得他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躺床上去,我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势。”他轻柔地推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快去。   盛一诺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先给你做点东西吃好了。”她作势要去厨房。   施夏茗道:“我来做,你去躺着,你今天没去上班,睡了一天?”他眼尖地发现了安眠药,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睡不着?为什么吃安眠药?”   “……是有点睡不着,不过还好,我也没吃太多。”盛一诺这样解释道。   施夏茗直接把药装进了西装口袋:“这药我拿走,放在你这不安全。”   是怕她全都吃了自杀么?盛一诺忍不住笑了:“我不会想不开的,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了。”   “你不脆弱吗?”他没什么情绪地反问。   盛一诺无言以对。   “躺下。”他命令道。   他这样的语气,她根本没法拒绝,立刻躺回了床上,被窝还很温暖。   施夏茗转身到衣柜里找出一件柔软的睡裙扔给她:“换上,我去厨房做晚饭。”说罢,直接就出去了。   盛一诺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觉得很高兴,重新又燃起了希望,可她又很担心,尽管她知道商徵羽不是个好人,但他说得有板有眼的,还说有照片,万一是真的,那不是……   “不要磨蹭!”   属于施夏茗的声音从卧室外面传来,语气里的坚持让盛一诺没了别的心思,利落地换了睡衣,把身上褶皱不堪的套装扔进了衣柜。   她慢慢来到厨房,看到施夏茗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着白衬衫站在流理台前忙碌。他也没做什么麻烦的东西,煮了粥,打了鸡蛋,简单又有营养。   “出来做什么?”施夏茗敏锐地发现了她,他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朝卧室走,她惊呼一声环住他的颈项,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施夏茗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乖乖躺在这,哪都不许去。”   盛一诺心中一暖,在他要起身离开时再次环住他的脖颈,唇瓣贴住他的唇,落下一个吻。   施夏茗整个人僵住了,因为过于僵硬,被她一拉就直接趴在了床上,挺狼狈的。   盛一诺见他这样便笑了,温柔地说:“你昨天走时说得那些话,实在不是我的想法。”她贴着他的额头,“分手或许是你想要的结果,却绝对不是我的。”她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你,只有你不要我。我昨天会那样,也是怕你不要我。”   施夏茗放松身子趴在她身边,侧眼瞧了瞧她,许久才淡淡道:“我有那么好吗?”   盛一诺无比认真道:“你当然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遇见多少人,我都没办法投入感情,除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出来了,我也想让自己别那么喜欢你,可每次都失败,我现在很害怕,怕你了解我以前是个什么人之后离开我,不过我想那天既然还没来,我就先霸占着你,有一天算一天,你说呢?”   施夏茗望进她的眸子,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那么清澈真实,一点假相都看不到,这样的眼睛让他感到安全,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放柔声音说:“那么这次到底谁输谁赢?”   盛一诺蹭了蹭他的手掌道:“你赢,一直都是你赢。”   施夏茗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躺着吧,我去做晚饭。”   盛一诺搂着被子看他离去,这次与昨晚,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明天的事,既然还没有到来,那就让她再自私地拥有他一会吧。如果他知道一切后恨她,她也不后悔,那样至少他今后不会忘了她。只要他心里有她,就算是恨她,她也心甘情愿。   第 24 章   施夏茗的厨艺很好,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便饭,可吃在嘴里却非常美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连之前吃过的安眠药都无法让她困了。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施夏茗端起水杯喝水,透明的玻璃杯,纯色的温水,他喝水时喉结滑动,白皙、精致的弧度,即便是那么简单日常的动作,却美丽得好像一幅画。   盛一诺放下筷子点点头说:“心情好精神就好了。”   施夏茗避开她火辣辣地注视,垂着眼睑道:“你有几天假期?”   “去掉今天还有两天。”她也端起了水杯慢慢喝水,眼睛还是看着他。   施夏茗抬起眼与她对视,两人四目相对的安静片刻,他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两天,你有什么事做吗?”   盛一诺摇摇头说:“没事做,你有事需要我帮忙吗?可以啊。”   施夏茗双手合十,修长白皙的手指交叉着,沉默良久才说:“我可以安排出两天假期,崇安市离港城市很近,要不要一起去转转。”   港城市的海是国内著名的景区,有时间的话去转转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如果还是和施夏茗一起去,那简直太好了。   盛一诺喜形于色,跑到他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脖子连连点头:“去去去,当然去了,什么时候出发?我马上收拾东西。”   施夏茗被她的动作带的晃了两下,见她那么高兴,他心里也平静下来。他抬手将她因为点头而乱掉的头发抚顺,思索须臾道:“明早我来接你。”   盛一诺表情一顿,过了一会有点失落道:“你今晚不留下吗?”   施夏茗挑了挑眉,修长的眉,冷峻的眼,挑眉时给人一种危险而魅人的感觉,如果用一种颜色形容他的话,那么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灰色,带有金属质感的银灰色。   施夏茗看上去十分犹豫,他蹙眉思索半晌,才憋出一句:“今天不方便。”   盛一诺失笑道:“怎么,你来大姨夫?”   施夏茗直接捏住她的鼻子把她按回了椅子上,道:“今晚我有安排,你吃了药直接睡。”   “好吧。”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答应了,两人磨磨唧唧地吃完了饭,他又给她脸上涂了药,然后才离开。   他走之后,她便乖乖上床睡觉了,有了他的到来,她这次睡觉安稳了许多,再也没噩梦来扰。   不过施夏茗就没她那么幸福,可以直接睡觉了。从盛一诺家里离开后,施夏茗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深夜时分,即便是景区,街上也没有人了。车子飞快驶过一条条街道,来到位于半山位置的别墅,周嫂早已回家,他亲自开门进去,也没开一楼的灯,直接去了二楼书房。   二楼书房最里面的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安静地放着,他走过去翻开电脑,随便按了几下,画面亮起来时,刚好是十二点整。   打开通讯软件,与早就等在线上的几人发出视频请求,施夏茗扯开领带,面无表情地与他们说起流利的英文。   次日。   盛一诺一大早就醒了,起来之后把衣服收拾了一下,装了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又化了淡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候施夏茗的到来。   十点左右时,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她快速走到桌边拿起座机一听,果然是他。   “下来吧。”电话那头传来他清泠悦耳的声音。   盛一诺放下电话后拖着行李箱下楼,等在楼下车里的施夏茗望向后视镜,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领结,确认一切没有问题后,才把镜子扳回原来的位置,望着前方。   很快,盛一诺从单元口出来,一眼就望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拖着箱子一路小跑过来。   施夏茗打开车门下了车,替她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随后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好才跨上驾驶座。   这一切的一切,对盛一诺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那样漂亮的笑容也取悦了施夏茗,就连他也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挂上了往日很少见到的轻松笑容。   出发之后,盛一诺的心彻底安了下来,之前她还一直担心会出什么问题,等一起上了高速,她就知道不会有事了。   “你手机为什么不开机?刚才打了没打通,所以打了座机。”开着车,她忽然问道。   盛一诺愣了一下,没有很快回答,他也没多说,安静地打开了收音机。   许久,盛一诺纠结地开口说起别的:“施医生,医院那么忙,怎么肯放你两天假?”   施夏茗淡定超车,平静道:“那没什么,我最多在这里呆到年底。”   “什么?”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要离开?”   施夏茗没有回答,只是说:“天气冷,海风更冷,你穿得太少,待会下去穿上我的风衣。”   “哦,好。”她也没追问,看得出他不想说,她又不是傻子,故意撞枪口。而且她刚刚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已经开始想如果他要走,她该怎么办了。   因为这个消息,出去玩的好心情都差了一些。等两人在酒店办理了入住,准备前往海边时,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高兴了。   酒店离海边很近,他们住的房间打开窗子就可以看到海,出门的话步行不到十分钟就能到海边,这样的地理位置着实优越,价位也肯定不菲。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但来海边的人还是很多,大家都穿得着厚厚的衣服,没有夏季视觉效果好,但如果再冷一点,下了雪,海边的景色也非常美。   两人一起漫步在海岸边的路上,再往前一些就是沙滩,但谁都没有主动跨出那一步。   好像忽然就没了话题,大家安静地谁都不先开口,这样沉默的相处倒也没觉得尴尬,反而还挺舒服,有点难得。   走着走着,路过一条转弯时,施夏茗忽然说:“要我帮你照相吗?”   盛一诺想起来他很喜欢收集照片,家里还有一间专门存放照片的房间,那如果他有她的照片,会放进去吗?   “好啊。”她欣然应允,走到马路边靠近沙滩的地方,双手抄兜微笑地望着他道,“可以了。”   施夏茗拿出相机,后退几步帮她照相,镜头里的她身材高挑,容貌极美,尽管身穿款式十分普通的黑色风衣,却好像穿着世间最美丽的衣裳,不管怎么拍都很美。   听到相机咔嚓一声响后,盛一诺嘴角的笑容浅淡了一些,她走到他身边想看看照片,但他直接把相机收了起来,道:“走吧。”   她心想着回去看也不是不行,于是便没坚持,抬脚和他继续散步。   两人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天气越来越冷,夜色来得也越来越早,他们也没回房间,直接去了酒店的餐厅准备吃晚饭。   然而,幸运女神好像只眷顾了他们昨晚和今天白天,到了晚上,就没那么好运了。   在酒店餐厅里,盛一诺见到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商徵羽。他与朋友坐在餐厅一角,在她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他看着她身边的施夏茗,恨不得将他一枪打死,然后再狠狠惩罚背叛了他的她。   他太过愤怒,甚至没有想过,她何曾属于过他?   “商总?”和商徵羽一起坐的男人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一边便顺着望了过去,见到一对璧人时,他表情微妙了起来,不自觉道,“这不是商总的女朋友吗?怎么……”   因为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那人说话声音也不小,所以这句话他们全都听见了。   盛一诺抓紧了施夏茗的手,好像担心他会因为不高兴而丢下她不管一样。不过她多虑了,施夏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反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来到一边入座,平静地点餐。   这个时候他不会离开,那等于承认自己畏惧对方,承认自己是理亏的一方。他更不能愤怒,那只会让对手更加气焰嚣张,而他心里其实很平静,平静得出乎他本人的意料。   “想吃什么?”施夏茗抬眼问盛一诺,语调柔和。   盛一诺脑子里满是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猛地一听到他这么问还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后,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语调如常道:“青口。”   服务生立刻记下了她要的东西,又记下了施夏茗点的,之后礼貌地离开。   盛一诺紧紧握着水杯,端起来有些仓促地喝了一口。施夏茗注视着他紧张的模样,摆弄着手腕上的表,有一会没说话。等到她额头微汗时,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为什么害怕。”他问着,却不需要回答,径自道,“有我在,不用怕。”   盛一诺苦笑了一下,心道,就是因为你在才害怕,害怕我最不希望见到的事发生。   商徵羽见他们居然不走,还呆在那吃其了饭,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更不要说,坐在自己对面的朋友还在好奇,为什么他的女朋友会和别的男人来约会了。   这是个曾经盛一诺还没跟他闹分手时他们一起见过的朋友,如今恰好碰到,真是倒霉透顶。   “那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商徵羽皮笑肉不笑道,“她等下会过来和我们一起用餐。”他强调,“等下就来。”随后摸出手机。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笑笑说:“我就说嘛,原来是安排好的,商总太客气了,不但亲自来赴约,还带了女朋友,我真是受宠若惊。”   商徵羽僵硬地扯扯嘴角,想要编辑短信发给盛一诺,却忽然想起她的手机在他这里,他没有她的号码。   有点尴尬,但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他想了想,跟对面说:“抱歉,她手机放在我这里忘记带了,我给她送去。”他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支白色手机,有理有据。   男人忙道:“商总请。”   商徵羽点点头,起身来到盛一诺和施夏茗的桌位,也不问候,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施夏茗冰一样的眸子凝视着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还勾起了嘴角,富有魅力的薄唇抿在一起,泛着莹润的光泽。   盛一诺在座位里面站起来想要出去,商徵羽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隐含威胁道:“想清楚再乱动,不要后悔。”   盛一诺紧蹙眉头甩开他的手,十分犹豫地望向施夏茗,施夏茗淡淡道:“无妨,坐下。”   坐下?他居然可以容忍她和商徵羽一起坐,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还是照做了。   商徵羽微微舒了口气,却见施夏茗站了起来,走出座位道:“你过来,或者让你的朋友看你笑话,选一个吧。”   商徵羽眯起眼,垂在身侧的双拳攥了起来,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第 25 章   最终,商徵羽选择了退步,因为他发现施夏茗不准备妥协。   他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又或者说自尊心很强,所以才那么变态。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公众场合失礼与丢脸。   他起身坐到了刚才施夏茗所坐的位置,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要加餐具,施夏茗靠在盛一诺旁边的沙发背上,散漫平淡地说了句:“不用,外人罢了,马上走。”   商徵羽眉头越皱越紧,等服务生离开了,他忽然将从口袋里取出一部白色手机,按在桌上推给了盛一诺,笑得非常温和:“那天晚上你忘在酒店了,真是粗心。”   施夏茗看向那部手机,盛一诺面无表情地在他注视下取回手机,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可能因为密码的关系,没人动过里面的东西。   片刻,商徵羽又递来一把钥匙,他笑得愈发温柔道:“上次忘记给你了,你家的钥匙。”   这次盛一诺接的有点焦躁,速度比方才快了很多,明显有点心虚。   施夏茗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过了一会说:“你能主动拿回来是聪明的选择。”   他的话让在场其他两人都望向了他,多少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在他们看来,被一切蒙在鼓里的施夏茗应该会非常不悦,甚至发怒,但他没有。   施夏茗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叠起双腿十分随意地说:“不过虽然你把东西都还了回来,可我不能确认你是不是配了一把钥匙,所以我已经给她换了门锁。另外,尽管你把东西还了,但你那天晚上在酒店做的事情我不会因此就算了。”他勾起嘴角笑得彬彬有礼,眼镜片滑过危险的光,“商总,以后请多多指教。”   商徵羽靠到了沙发背上,额头弥漫着细密的汗珠。他没说话,注视着施夏茗黑白分明的双眼,两人对视须臾,他忽然起身离开,去和朋友说了几句话,与朋友一起走了。   盛一诺全程都保持沉默,呼吸都十分小心,等他们全走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服务生很合时宜地将餐点送了上来,美味的海鲜光泽诱人,可坐在里侧的盛一诺完全没胃口。   施夏茗倒还好,平静地摆了盘,回到对面的位置,问她:“不饿了?”   盛一诺答非所问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施夏茗抬眼睨了睨她,道:“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有。”她语气果断认真,“那天的事……”她想解释,他却抬手阻止。   “不用跟我说了。”施夏茗薄唇一抿,看上去难以接近,“我不想知道,只要你确定没有对不起我就可以了,只要你没骗我。”   盛一诺按了按额角道:“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怕你多想才没直接讲出来,你想知道的时候随时问我。”   施夏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盯着盘子里的海鲜道:“我也是怕自己多想才不想听。”他夹了青口,一边吃一边道,“我怕自己忍不住开口伤人,这种冲动很难忍耐,可我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你,又因为你的那些遭遇很心疼你,所以我最好还是什么都不听。”   盛一诺有点苦涩地扬了扬唇角,没什么兴致地看着盘子里的海鲜。   “吃吧。”施夏茗劝慰着她,语气那么真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吃海鲜了。”   盛一诺愣住了,半晌才道:“你以后都不打算吃海鲜了?”   “不。”施夏茗抬眼看她,“抱歉,我的措词有点问题,我的意思是,年底之前我会离开,这是我年底之前最后一次跟你一起吃海鲜。”   “你要去哪?”盛一诺终于有立场也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了,她神色矛盾,看上去十分着急,这样急迫的心情是因为不想与他分别,这个认知让人感到高兴。   施夏茗放缓声音,将因为商徵羽出现而糟糕的心情摒弃到一边,慢慢说道:“我要回一趟美国,家里有点事要处理。”   是了,她没了过去的记忆,对施夏茗的家世背景并不够了解,她不止一次听到商徵羽提起施夏茗的背景不简单,但听他本人说起还是头一次。   “你家里人都住在美国吗?”她迟疑了一会才问。   施夏茗眼也不抬道:“他们一直住在那,你喜欢的话将来可以一起。”说完他用餐巾擦了擦唇角,斯斯文文道,“我吃饱了,你慢用,我去个洗手间。”说罢,丢下餐巾潇洒离开。   她望过去,仅仅是他一个背影便丰神俊朗英俊不凡,他在彻底消失之前回眸望了望她,那样的他,就像拂晓时天际边淡淡的浅浅的光。   盛一诺趴在桌上想,她这辈子过得可真憋屈,就没什么时候是真正高兴和无忧无虑的,好像永远被别人压在头上,这感觉可真不好。   就连现在,她好像也没资本和勇气去挽留他,或者要求跟他一起去,而他也肯定不会答应。   要怎么改变这种糟糕的处境呢,倒不是说要变成谁也打不倒的女强人,但真是受够了被动地接受一切。   施夏茗在洗手间呆了很久都没出来,他站在流利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比纠结到底该怎么面对盛一诺。其实他刚才看上去很平静,但心里面恰恰相反。他觉得可能就是她给他的这种很没安全感的感觉,让他更加无法离开她。   有的人你可能一开始没那么喜欢,只是一个念头,一个想法,但后来你发现这个念头若即若离,很难掌控,你就越发想要控制它,深入了解它,得到一切,可就是没办法。   六神无主,无法摆脱心底里的抑郁,施夏茗只好出门买了瓶水,到车里取了药服下,出去了得有半个多小时才回了餐厅。   餐厅里,盛一诺已经吃过不少了,他坐到沙发上,看着残羹剩饭,心情更加复杂。   见他回来了,盛一诺笑着说:“出去了这么久,应该也不饿了吧,我们走吧,今晚早点休息。”   施夏茗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他走之前她的状态很萎靡,可他回来了,她又变得阳光灿烂。   奇怪。   虽然心里奇怪,但他也没拒绝,与她一起回了房间。当然,他们只订了一间房。   房间里,大床中央摆放着漂亮的花束,盛一诺走过去把花束扔到一边,抬手便脱衣服。   施夏茗眯着眼看她,似乎想要避一下,有要抬脚离开的迹象。盛一诺勾勾嘴角,直接用刚摘下来的围巾绕住了他的身子,扯着他来到床边,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既然你都要走了。”她跨坐到他腰间,慵懒又随意地说,“那我们就趁着你还没走,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施夏茗一瞬不瞬带凝着她,并没有反抗,这之后发生的事无需过多赘述,总而言之,他刚刚稍稍平静的心湖,再次因为这个可怕的女人泛起了剧烈的震荡。   施夏茗离开得要比盛一诺预想得快很多,她原本觉得他怎么也得十二月底走吧?没想到他十一月底就离开了,甚至连医院的差事都不管了,看来他家里的事真的很着急。   她很有毛病地联想到了他当初离开明月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匆忙离去,没有解释去向,所以才导致感情破裂?   应该比现在更过分吧,否则那么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分开呢。   他走了,但她的日子还得过,盛一诺想过了,她必须改变现状,不能再被任何人威胁,她要主动出击,不能再任人鱼肉,于是她主动联系了商徵羽,约了他在一间咖啡厅见面。   能接到她的电话,商徵羽非常意外和惊喜,他推开怀里的许暮雨,让丁俊叫来了设计师,开始造型。   许暮雨站在一边淡定玩手机,看他换衣服时还给他提意见,根据盛一诺的品味来打扮他,那种认真的态度,也算是情人的职业道德了吧?   下午三点钟,咖啡厅外,盛一诺准时到达,她看着店门口的许愿池,投了好几枚硬币进去,双手合十低语道:“愿主保佑,愿今后再也见不到商徵羽,永远。”   欣然来赴约的商徵羽恰好见到她在许愿,轻手轻脚地凑过来,本打算给她个惊喜,谁知却恰好听见她这话,顿时沉下脸色,一声也不吭了。   盛一诺根本不知道他在身后,许完了愿就进了咖啡厅,商徵羽站在许愿池边沉默许久,打电话给丁俊道:“把这间咖啡厅的地买下来,然后叫个施工队过来,连夜把这片池子给我填了,多少钱都无所谓。”说完,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进了咖啡厅。   里面,盛一诺已经坐好了,商徵羽瞧见她的位置,整理了一下心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坐到了她对面。   盛一诺瞧见他,非但没有以前的畏惧和厌恶,反而一脸笑意,只是那个笑意却让人愈发猜不透。   “商总这么准时,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她将手机放到桌上,屏幕朝下,悄悄开了录音功能。   商徵羽并不知道她会来这一招,所以没防备,坦言道:“我很好奇你约我出来的原因,所以很早就在期待时针指向三。”   盛一诺温婉一笑,柔和地说:“那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跟你说吧。”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红唇危险地勾着,“商总还记不记得,你骗了失忆的我说你是我男友,强迫我跟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们一起见过的那个李总?”   “李志坚?”商徵羽颦眉反问道。   “对,就是他。”盛一诺笑得更加温柔了,她柔柔地说,“前些日子他来胜景酒店参加会议了,我恰好和他碰上,你猜他告诉了我什么。”   商徵羽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好事,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什么?”   盛一诺双臂环胸靠到沙发背上道:“他跟我说呀,你为了投到市郊那块地,给你的对手下了一个大绊子,那手段连他都吓了一跳。”   商徵羽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他似乎不想谈这个,但她抢在他转移话题之前道:“李总告诉我,你扣下了人家的儿子,玩了一套古代的质子招数,要是人家不退出,你就不把人家的儿子还回去,是真的吗?你可真厉害,虽然没酒,但我还是敬你一杯,这可真是会拿刀子威胁要杀了我的你能做出来的事。”盛一诺说完便喝了一口咖啡,算是敬他了。   什么质子招数,说白了不就是绑架吗?这是违法的,她把这种隐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到底意欲何为?   商徵羽脸上完全没了笑容,他冷冰冰地看着她问:“他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告诉你这些也情有可原,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用这个讽刺我?”   “不是啊。”盛一诺睁大眼睛无辜地说,“我找你来喝咖啡啊,你不愿意吗?那我以后绝对不联系你了,你也不要来联系我了好不好?如果你同意,那么我……”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停止录音朝他晃了一下,随后快速塞进背包里起身朝后走,道,“那么我就把这个录音永远珍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听见,否则的话……”她露出遗憾的表情,面对着他快速后退,从咖啡厅的别门离开了,那边有出租车早在等着她,她明显早有预谋。   商徵羽坐在位置上深吸一口,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用尽了毕生的隐忍,才没有因为愤怒而砸了咖啡厅。   坐在离开的出租车上,盛一诺大大地松了口气,将手机藏好,抹掉了额头的汗。   这是她第一次出招,结果还不错,希望下次可以有个更好的成绩。   不过,虽说她这边算是初战告捷,但在她和商徵羽都不知道的地方,有个戴帽子穿风衣的男人拍下了她去和商徵羽见面的照片,发到了施夏茗的邮箱里。   这是施夏茗在出国之前安排的人,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保护盛一诺不受商徵羽骚扰,不过,好像却成了监视她不与其他男人来往的眼睛。   远在美国,隔着时差,施夏茗看到邮箱里的照片时,表情相当精彩。   而片刻之后,他收到了盛一诺的短信。   第 26 章   这个短信真是足以让人的心从谷底升回心房,施夏茗觉得他真是太可笑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因为一个女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行简简单单的字就心情大起大落,这在他面对其他人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有点太挑战他的自尊心了。   不过自尊心那种东西,它真的还存在吗?   盛一诺在短信里跟他说,她刚刚见了商徵羽,他以后不会再骚扰她,如果他不想坐牢的话。   想想他回美国的目的,施夏茗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她真是永远都让他猜不到,她每一步走下去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打算为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她居然自己先搞定了。不过没关系,她要的只是商徵羽不再骚扰他,他要的却是商徵羽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这并不矛盾。   锁了屏幕,施夏茗没有给她回短信,盛一诺也没再发短信过来,两人至此便没再联系,直到第二天,他收到她询问地址的邮件。   施夏茗没多想便发了地址过去,因为他认为她只是随便问问,图个心安。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和商徵羽见过面后第二天一大早,盛一诺去了酒店,直奔薄明的办公室。   薄明很早就到了,她问过秘书知道他在时才来敲门,很顺利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薄总,这么早来打搅你实在很抱歉。”她毕恭毕敬地站在老板的办公桌旁边,视线规矩地下垂。   薄明整理着领带淡淡问她:“为什么不看我。”   盛一诺道:“刚才余光看到您在整理衣服,所以不看。”   薄明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温柔:“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盛一诺直言道:“我要请个假,大概一周,希望薄总能批准,我可以在春节时加班补回来。”   “一个星期?可真不短,酒店缺不了你的,你要去做什么?”他不自觉捏紧了领带。   “我想出国一趟,具体事情比较隐私,不便跟薄总细说。”她模模糊糊地不肯把话说明白。   薄明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要去找施夏茗,他早在施夏茗离开国内时就得到消息了,本以为是个机会,没想到就在他谋划着怎么给商徵羽使绊子的时候,砧板上的肉已经要跑掉了。   见老板迟迟不肯答应,盛一诺悄悄抬起了眼,正对上薄明深邃的眸子,立刻便移开了视线。   有没有搞错,薄总年近四十,那么绅士博学,应该知道不能乱用这种眼神看女孩子吧,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站在这都有点不自在了。   “必须要去?”薄明许久才似是而非了问了这么一句,腔调让人有点畏惧。   盛一诺没有犹豫,很快答复道:“必须得去,就算丢掉工作也得去。”   薄明扬唇笑道:“盛总监说话可真绝,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就拿辞职威胁我了。”   “我没有。”她解释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薄总不要多想。”   其实,她倒也真不是一门心思实话实说。刚刚薄明那个眼神让人很难不自作多情,她想,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有苗头,也希望会被这句话扼杀在摇篮里,她不希望跟施夏茗以外的任何男人惹上关系,因为她发觉施夏茗实在太敏感了,她对他脆弱的神经感到担忧,并且深深觉得,本人便是医生的他真的很需要看医生。   薄明对她的意思十分了然,他靠到椅背上淡淡说道:“看来你真是喜欢惨了他。”   盛一诺闻言皱起了眉,神色探究地望向了他,他别开视线不与她对视,平静道:“你去吧,我批了,我会跟人事部打招呼,你现在就可以出发。”   盛一诺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谢薄总,回来后我一定全心全意为公司效力。”   薄明意味深长道:“那我就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之后全心全意为我效力。”   他将“全心全意为我”几个字咬得很重,像在暗示什么,但盛一诺不给面子,装作没听懂似的,道别后很快离开了。   薄明坐在办公室里,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回想着过去的那些事,忽然自嘲地笑了。   十年前,前妻去世时,不甘心地要他同意十年内不再娶,不摘婚戒。人之将死,有要求他怎么能不答应?十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该错过的都错过了,包括眼前的人。   不过,既然还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总要试试的,他已经不再年轻,没有第二个十年,也没有精力再对一个新的女人提起兴趣了。   思索间,座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按下免提,里面响起秘书的声音:“薄总,盛总监已经离开酒店了。”   “知道了。”薄明回了一句,抬手要按掉电话,但秘书又开了口。   “薄总,刚才小姐的老师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要开家长会。”   “下午几点?”薄明问道。   秘书说:“两点钟在西岸小学。”   “回个电话过去,告诉老师我会去,客气一点。”   “好的薄总,请问薄总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工作过吧。”说完,薄明按了电话,眼神顺势移到桌上摆着的照片上,那是他和女儿的合照,十年过去了,女儿已经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可爱的女孩,他与前妻的过去也尘封在了他记忆深处,那些东西,似乎不去想,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似的。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机,盛一诺简直坐得要吐了,下飞机时她几乎要瘫在地上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车祸时有什么后遗症,她乘坐交通工具的时间过长时就会喘不过气、头疼、胸闷和焦虑,那种精神上的压抑比身体不舒服更难忍耐,过海关离开飞机场时,她脸色苍白如纸。   乘车前往纽约曼哈顿又是一段路程,但时间比坐飞机时短太多了,等到了预定酒店后,她疲惫地办了入住,拖着行李上楼,进了门就直接扑到了床上,歇了好一会才摸出手机,看着存下来的地址。   S·H·I珠宝,著名私人订制奢侈珠宝品牌,公司总部设在曼哈顿,他住在这里附近,她订的酒店也在这间公司写字楼附近,但其实也并不算太近,因为近的地方酒店太贵了,她实在有点心疼银子,就便订远了一点,打算多走几步路,反正她时间还算充足。   正在公司忙碌的施夏茗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到了自己附近,他与金发的男助理用流利地英语交流完毕,便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周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傍晚时分他才算忙碌完毕,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精神不佳,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起身打算离开。   助理见他这些动作,急忙帮着收拾与送他离开,两人一起下楼,但出了大门施夏茗便拒绝了他的跟随,独自远去。   身着黑色斜纹高级手工西装的高挑男人漫步在纽约曼哈顿中心的街上,眼神直视前方,瞧不出焦距,显然心思并不在周围。   盛一诺站在拐角处一直盯着这周围,本想给施夏茗打个电话,却好巧不巧地遇见了他。   在异国他乡,就这么遇见了想要找的人,这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缘分二字。   看着他愈来愈近的身影,盛一诺心情非常激动,她哈了口气,双手握拳等待他的靠近,打算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曼哈顿的居民们就看见了这样新奇的一幕,在街头拐角处,英俊的华裔男人被一名忽然出现的漂亮华裔女孩抱住了,那么突然,毫无防备的他被吓了一跳,等看清那人脸孔时,表情变得更加震惊。   盛一诺在他出现在拐角处的第一时间就朝他扑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双腿翘起来,整个人的力量都加在他身上。   他虽然没有防备,但还是有力气的,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袭击便倒下,脚步牢牢地站在原地。   似曾相识的甜美味道,漂亮迷人的笑容,她美丽的容颜展现在他面前,背景是熟悉又陌生的欧洲建筑,真是强烈的视觉冲击。   “你怎么会在这?”施夏茗用不可思议地语气问她。   盛一诺从他身后来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说:“我想你了,所以就过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打搅你,你忙你的,我很快就走。”   施夏茗紧抿双唇与她对视,几秒钟后忽然抱住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盛一诺没料到他会在大街上这么开放,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周围路过的人们见到这幕都吹起了口哨,还鼓起了掌,她害羞了一下,很快就沉浸在他甜蜜的亲吻里。   施夏茗将她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似的,那一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因为她变得脆弱不堪满身漏洞。他想,每个人这辈子都会遇见那样一个人,在那个人面前你可以暴露所有弱点,你可以不必强悍,可以没有出息,可以不顾形象……他的这个人,就是她。   “很感动吗?”亲吻过后,盛一诺笑得很贼地望着他,柔柔说道,“感动就说你爱我啊,那我这二十小时的飞机就真没白坐了。”她故作疲惫,“骨头都坐酥了。”   施夏茗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眯起眼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她对视,在她完全没有觉得他真的会说那三个字时,忽然就说:“我爱你。”   盛一诺呆住了,诧异地看着他,眼里写满惊讶与惊喜。   施夏茗嘴角笑意加深,抬眼看了看天空,嗯,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第 27 章   盛一诺还是住在她早就付了款的酒店,施夏茗跟她一起回来了一趟,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本来还算有精神,可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了。   施夏茗一边从洗手间出来一边用手帕擦手,转头一看就发现她在不断点头,勾人的桃花眼没精神地耷拉着眼皮,显然是一路风尘辛苦到了。   他没出声,慢慢坐到她身边,侧眼看着她毫无防备地歪头睡觉,不一会她便倒在了他身上。   他垂下眼睑睨着她的头顶,一头黑发里掺了一根白发,相差很大的颜色让他眯起了眼,忽然就意识到,其实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要不了多久便会步入中年,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半夜的时候盛一诺才渐渐转醒,这还是因为时差问题。她试着动了动,感觉身子有点僵,微一侧头,瞧见黑暗中有一片白色,她抬手去触碰,面料很好,面料下面是线条优美而温暖的肌肤,是施夏茗,他没离开,就抱着她躺着休息,她醒了,他还睡着,眼睛紧闭,眉头皱着。   “怎么睡觉还皱着眉呢。”   盛一诺嘀咕了一句,抬手帮他抚平眉头,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去倒杯水喝。   她并没发现,在她转身的时候施夏茗睁开了眼,他安静地看着她,眼镜被摘掉了放在一边,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洒满了星星的湖水,倒映着她的身影。   微小的动静在不算大的客房里有点明显,施夏茗躺在床上,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淡雅的香味,这一刻他觉得很安心,他想,这一趟不能让她白来,总得给她点什么收获才不枉此行。   盛一诺喝完了水换了件舒服宽松的衣服重新钻进被窝,靠进他怀里。他依旧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但她靠近时他却主动揽住了她。   她好奇地凝视着他英俊的脸,他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她以为他还在睡着没有醒,这大概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这让她觉得甜蜜和安心极了。   两人相拥着一起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施夏茗的手机响个不停他们才醒来。施夏茗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衬衣西裤都有了些褶皱,他低头看了一眼,蹙着眉接起电话。   “hello。”   可能是刚醒来的原因,他说话声音有些沙哑,电话那头是谁也不太清楚,盛一诺就继续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盯着他,他偶尔看她一眼,表情随意自然。   一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换成中文说:“去收拾一下,带你去见个人。”   盛一诺慢慢坐起来说:“这么早?”她看了一眼挂钟,“才七点。”   “早饭和她一起吃。”他系好衬衫扣子,试着抚平衣服的褶皱,但效果甚微。   盛一诺起床去衣柜找了熨斗,来到他身边说:“脱下来吧,我给你烫一下,呆会去见那个人之前你可以先去换一身衣服,应该不太着急吧。”   施夏茗也没拒绝,很快脱掉了衬衣,就那么赤着上身道:“烫一下就好,先去见了再说。”   盛一诺一边熨衣服一边说:“见什么人这么着急?”   施夏茗坐到床上理了理头发,道:“我母亲。”   盛一诺熨衣服的动作僵了一下,半晌才继续下去,直到烫完了衬衣都没再说话。施夏茗沉默地穿上衬衫,盛一诺弱弱地指了指他的裤子,他挑了挑眉,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漫不经心地解了皮带,脱掉裤子给她拿去烫。   盛一诺背对着他红着耳根忙活,施夏茗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柔和到了一个境界。   因为怕他着凉,裤子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问题,所以她很快就烫好还给了他。他穿回裤子,系皮带的动作说不出的性感,等一切就绪之后,他又是那个优雅干净一丝不苟的施医生了。   “你要带我去见你母亲?”盛一诺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安。   施夏茗淡淡道:“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怎样,你们见一面,也算我对你的交代。”   “……”这是告诉她他很认真吗?盛一诺很高兴,可还是忍不住紧张,光挑衣服就挑了半天,妆容也下了苦功夫,搞定全部后,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八点钟了。”施夏茗无奈地说。   盛一诺内疚道:“不好意思,可我不打扮好过去伯母会觉得我不尊重她的。”   “走吧。”施夏茗没评论她的说法,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他并没有告诉她,在他看见收拾妥当的她时,心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盛一诺的长相其实和其他漂亮的美人不一样,有句话说得好,美丽都是相似的,丑才各有各的不同,但盛一诺不是这样,她很漂亮,却不是现在很常见的那种量产的锥子脸大眼睛,她是鹅蛋脸,桃花眼,但不会显得风尘,气质很干净,气场也不错,不笑的时候嘴角稍稍向下,这种嘴型笑起来会特别好看,是很多女明星会去刻意整的型。   她今天穿了件天鹅绒的连衣裙,黑色的裙子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进电梯时他站在她身后,抬眼见到的是她纤细的腰身和挺巧的臀,那完美的弧度配上黑色的裙子,显得诱惑而危险。   “你这裙子很好看。”他说着,觉得口干舌燥。   盛一诺拢紧披肩道:“真的吗?那就好,我还怕会不端庄。”   施夏茗瞥了一眼裙子中式旗袍般的领口道:“领子那么高,哪来的不端庄?”   她不解道:“为什么你的语气里好像带着怨气?你不喜欢我穿这条裙子,还是不喜欢它领子太高?”   施夏茗没回答,只是轻笑着别开了头,给她一个后脑勺。   盛一诺万分不解,却也没心思纠结这个,她满心都在琢磨怎么跟施夏茗的母亲打招呼,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与对方见面时,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曼哈顿一间高级餐厅里,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男女,她眉眼间与施夏茗有几分相似,看得出两人是什么关系,而她审视的目光也让盛一诺很不适应,她不喜欢这种被待价而沽的感觉。   过了许久沉默才被打破,施夏茗的母亲温婉一笑,道:“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女孩?跟当时看的照片上样子不太一样啊,要更漂亮一些。”   施夏茗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出声头。   施母也不介意,直接跟盛一诺说:“你好,我是施夏茗的母亲,我叫岳美华。”   盛一诺规规矩矩道:“伯母你好。”她站起来与岳美华握手,岳美华说,“明小姐不必那么客气,夏茗和我提起过你很多次,你可以影响到他那么深,我也很意外。”   盛一诺僵住了,站在那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伯母,不过很抱歉,我不是明月,我叫盛一诺。”   施夏茗站起来讲她按回椅子上,听不出情绪地说:“我和明月早就分手了,你别乱认。”   岳美华惊讶地看着他:“什么?难怪跟当年你带回来的照片上的女孩不是一个人,我还以为是时间太久了所以有变化。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搞错了实在太失礼,你当初为了她愿意进公司做事,我还以为你们会长长久久呢。”   这话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多么具有讽刺意义啊。施夏茗面色阴沉地坐回椅子上,虽然情绪并不好,但为了照顾身边情绪更差的盛一诺,他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   “点餐吧。”他抬手招来服务生,让这段沉默不显得那么尴尬。   盛一诺中规中矩地点了餐,坐在他身边简直如坐针毡。她放在桌上的手无措地握着拳,手心里都是汗,脸上表情别提多别扭,施夏茗无声地将放在桌上的手挪到了她手边,握住了她的。   岳美华见到这一幕嘴角勾了起来,纵然心里有千般心思,面上却不显分毫,平静地说:“好啦,刚才的插曲都忘记吧,我们吃早饭。一诺多吃点,回头让夏茗带你去公司的直营店看看,如果有喜欢就尽管带回去。”   盛一诺其实并不清楚施夏茗家里是做什么的,但这场合也不适合问,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乖顺道:“谢谢伯母。”   岳美华并不介意她的客气,她十分自在地吃自己的那份,吃完之后便与他们告别离开。她走后,施夏茗和盛一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盛一诺不断喝水,看上去有点焦虑,施夏茗慢慢叹了口气,帮她将水加满,问:“生气了?”   盛一诺喝水的动作一顿,半晌才道:“没有,我没有生气,也没立场生气。”   施夏茗靠到椅背上淡淡讲着:“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年和明月分手是因为我不告而别。我不告而别的原因就是为了说服我母亲接受明月,她不相信明月是单纯地喜欢我这个人,所以让我在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和她不要有任何联系,如果到时间后她还在等我,那就同意我们在一起。”说到这他嘲讽地笑了,“但结果你也知道了,很遗憾,在时间还没到的时候,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而且她的婚姻还是没有失忆的她一手促成的……盛一诺在心里补充道。   “今天带你来见她,其实是突然做的决定,所以没有事先跟她说你的事,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结果是这样就足够了。”施夏茗转过头来看着她,神色随意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盛一诺咬唇看了他半晌才说:“我就一个问题,你能正面回答我吗?”   施夏茗抬抬手:“愿闻其详。”   她舒了口气,豁出去似的说:“你能告诉我,你母亲会不会也弄个类似的事来考验我吗?如果会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如果不会……那她会不会不接受我?”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说的都是什么啊,其实我就一个问题,我就想知道,她会不会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施夏茗被她那样子逗笑了,清朗的笑声十分悦耳,看见他那放松的笑容,她紧张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别光笑啊,回答我啊。”她催促着。   施夏茗揽住她的肩膀,金丝眼镜后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细微的波纹:“当年的我还只是个学生,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认为呢?”   盛一诺与他对视许久,试探性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会反对我们?”   施夏茗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站起身道:“该走了。”   他虽然没具体回答,不过看表情也知道那是她期待的答案。她松了口气,抓紧他的手腕说:“我不要去那个什么直营店了,你跟我回酒店吧,我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施夏茗不置可否,牵着她出了餐厅,两人手挽手走在街上,心情都还不错。   只是,前方拐角处很快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产生了变化。   其实,确切地说出现的是一大一小,身着灰色风衣的女人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本来正在给小男孩讲解什么,但遇见了施夏茗和盛一诺她便停下了所有话,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她非常漂亮,看上去仍旧很年轻,望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双方僵持半晌,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一诺?我没看错吧。”   盛一诺脸色苍白地与她对视,虽然并不能确认,却已经隐约猜到了她是谁。   她没立刻回话,而是侧眼看向了身边的男人,施夏茗站在她身边,挽着她胳膊的手早就放下了,冰一样的双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面的女人,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坏了小孩子。   “妈咪。”小男孩朝女人张开双臂,“我怕。”   女人将男孩抱了起来,皱着眉又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抬脚离开。她走在施夏茗那边,与他擦肩而过,不曾回头。   施夏茗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着,片刻之后他回眸看了过去,那对母子已经走进了路边的百货商店,不见了。   盛一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静静地好像一棵树,施夏茗回过头来望向她,漠然开口道:“我们也走吧。”说完再次牵起她的手,朝停车的地方走。   盛一诺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她甩开他的手朝身后跑去,进了那间百货商店,在里面找到了那对刚刚消失的母子。   那对母子正在看东西,母亲脸上带着笑,好像并未被刚才的偶遇影响。   盛一诺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急促,她叫她:“明月。”   明月回眸看去,见到是她,嘴角勾了勾道:“挺巧的不是吗?这些年我一直联系不到你,还以为你去了哪里,没想到你和他在一起了,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联系吗?其实不必的,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早和他分手了,又不会怪你。”   施夏茗这时已经追了过来,他站在盛一诺背后,眉头紧锁地望着明月,明月看向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的手出卖了她,她握紧了拳,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没有故意不跟你联系。”盛一诺无奈地将自己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我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现在也没能全记起来,所以刚才没敢认你。”   明月惊讶道:“你失忆了?”她看向施夏茗,施夏茗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明月低语了一句,身边的孩子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低下头道,“怎么了宝贝?”   “妈咪,我想吃冰激凌。”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说。   明月正想说我们去买,盛一诺便说:“我去买好了,你们在这等一下。”说完她就朝前边去了,那里有卖冰激凌的摊位。   她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施夏茗,明月,还有她的孩子。在这段时间里,大家本来都不想说什么的,可又都觉得什么也不说更刻意。   最后,先开口的是明月,她客气地问:“最近过得好吗?”   施夏茗疏离道:“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明月笑得很漂亮,“谢谢。”   施夏茗没再回应,气氛陷入沉默,明月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因为她是那么了解他的性格,可他却在盛一诺回来之前再次开口了。   他问她:“还恨我吗?”   明月僵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片刻之后她才说:“你还活着吗?”   他点头。   “那我就还在恨你。”她说完直接带着孩子走了,盛一诺拿着冰激凌回来时,这里已经只剩下西装革履的施夏茗了。   黑色的西装,灰色的衬衣,施夏茗的气质与这两种颜色是绝配,尤其是此刻。他冷峻的双目望向她时有瞬间的柔和,他并没解释发生了什么,只是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   盛一诺看向他想说什么,施夏茗却直接用唇瓣堵住了她的嘴,她愣在原地被动地被他亲吻,美国街头有这样的画面大家也没觉得稀奇,到后来施夏茗离开她的唇瓣时,他瞥见了她手里的巧克力冰激凌,他没打招呼便直接拿了过去,斯文地吃了起来。   说实话,在街头上看见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冷峻男人吃冰激凌,那画面真是充满了微妙的萌感,盛一诺本来还有点郁闷的心情都被这画面给治愈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施夏茗听到她的笑声,嘴角隐晦地扬了扬,心里松了口气。   第 28 章   继续呆在美国让盛一诺不安,因为她在这里遇见了明月。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后来者,当遇见曾经的正主时,她就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施夏茗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没过两天他就告诉她,他定好了机票,两人一起回国。   “你的事忙完了?”盛一诺不自觉问。   施夏茗正在帮她修手机,她手机明明有电却黑屏了打不开,也不知是为什么。   听见她这么问他也没回答,只是说:“下次不要再摔手机了,如果需要发泄可以找我。”他推了推眼镜,明明是那么清心寡欲的一张脸,说出口的却是,“我会让你满足的。”   盛一诺脸红了,半晌才哼了一声说:“我才没摔手机呢,那么贵哪舍得。”   施夏茗抬眼睨着她似笑非笑道:“那这是你用牙磕的?”他抬起手机展示边角。   盛一诺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打开电视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施夏茗没追问她摔手机的原因,用小工具拆了机器简单修了一下,重新装好时手机已经可以开机了。不过他没有把手机还给她,反而拿出了手机卡放在了他的手机里,把他那部递给了她。   “怎么把你的给我了?”她接过来不解地望着他。   施夏茗淡淡叫她:“盛一诺。”   “到。”她立刻地举起手。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做什么的?”   “我只知道你是医生,别的不知道。”   “你不好奇?”   “为什么要好奇,我又不介意你做什么,只要你没有违法。”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施夏茗挑了挑嘴角,道:“我是医生,你知道的。如果你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但不要否认,我能看得出来,我讨厌别人骗我。”   她当然知道了,而且特别有体会,现在她也不否认了,直接点头。   施夏茗这才解释了手机的问题:“虽然可以开机了,但不确定还会不会有问题,所以你先用我的。”   盛一诺看着手里的机器道:“可你的通讯录都在这部手机里,会不会影响你联络其他人。”   施夏茗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才说:“那部手机里只存了你的号码。”说罢便转身去了洗手间,他们仍旧呆在她住的酒店房间,宅得不像话。   盛一诺看了看手机的黑色手机,解了锁检查了一遍,果然不管是照片、通讯录还是短信,都只有她一个人的。   她有点迷茫,不太确定这种现象代表的是他的手机里只存了和她有关的信息,还是这部手机是他专门用来跟她联络的。但是不管是哪种原因,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到了回国那天,施夏茗早早就开车来接她,两人十分顺利地登机回国,再次下飞机时,崇安市还是白天。   “好困。”盛一诺眼皮都打架了,她在飞机上有眯一会,可就是睡不着,可能跟她喝了不少咖啡有关。现在落了地,时间过去了,就开始犯困了。   施夏茗替她拎着行李箱,加快脚步到了飞机场,把行李放上车之后就对坐在副驾驶的她说:“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盛一诺点点头闭上了眼,车里很冷,车子开起来一会之后才渐渐暖和,施夏茗侧眼看着很快睡着的她,回想起了回国前收到的短信。   崇安市人民医院的许副院长催促他们回去做复查,信息里字数有限没说太清楚,但大概可以猜到是查出了她脑子里有什么问题。现在他已经不在意她是不是能恢复记忆了,他比较介意她是否能健康。   盛一诺睡了很久,醒来时已是半夜,她躺在施夏茗家里的床上,身边是他本人。   说起来其实挺吓人的,你醒来的时候看到心爱的人眼都不眨的盯着你看,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感觉,反而有点恐怖,一点都不乱说。   “你怎么不睡觉?”她缓下表情问道。   施夏茗道:“睡过了,起来喝杯水。”   “不困了?”她拉住他的手枕在脑袋下面。   施夏茗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她头上,慢慢来到她的后脑,像在摸索什么一样轻轻抚着:“还好,一会就睡,你继续睡吧。”   盛一诺点点头,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施夏茗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天亮。   天一亮他便起来了,坐在餐厅等着盛一诺下来吃早餐。周嫂被他放了假,因为他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早餐是他亲自做的。   盛一诺有点惭愧,身为女友居然是男友做饭的机会比较多,怎么能不惭愧呢?   不过施夏茗的厨艺可真好,简单的家常便饭也能做得这么可口,她这要是上瘾了可怎么办。   吃完了早餐,施夏茗说:“跟我去医院。”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你要回去上班了吗?”   “算是,但先带你去做复查。”他这样解释着,系好了衬衫最后一颗纽扣。   “复查?还要再做一次检查吗?上次没检查好?”   “嗯。”他似乎不愿多作解释,随便应了一声便拿起西装外套朝门口走,“我在车上等你。”   盛一诺眨了眨眼,也没多想,洗干净碗筷便拿了背包出门,和他一起前往医院。   施夏茗先去他的部门报了道,等许副院长上班了便带着盛一诺过去,路上他们遇见了许倩,许倩与她对视几秒,表情有些微妙。   “早。”施夏茗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许倩尴尬地挥了挥手,道:“早,施医生提前回来了?”   施夏茗颔首道:“嗯,有点事,先走了。”说着,牵着盛一诺的手走了。   许倩膛目结舌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纠结到了一个境界。她忽然想起昨天施夏茗负责的那个精神分裂症病人于鸢出院时对她说的话,于鸢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冒出一句她跟施夏茗没机会的,让她不要再幻想了,她当时还当做笑话听,现在就有点悲剧了。   施夏茗并不介意别人如何,他比较在意盛一诺的问题。她跟他一起来到许副院长的办公室,与对面见了面后开门见山地询问具体情况,得到的消息倒还算有惊无险。   “你不用太担心。”许副院长道,“再检查一下就知道具体结果了,但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过我希望盛小姐可以来住院,这样也方便治疗。”   盛一诺迟疑地问:“马上就要来住院吗?”   “晚一点也可以,等检查结果出来也好。”   就算复查结果出来也不过是几天的事,她假期结束差不多也就到了,看来她得请长假了。   “我知道了。”她皱着眉点头。   施夏茗全程围观,等他们对话结束了他才慢慢开口说:“这次麻烦许院长了,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副院长淡淡笑道:“我最需要你的地方你已经帮不上我了,还能帮我什么?”   施夏茗也笑了,修长的眼睛弯成月牙:“那我就帮许院长介绍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好了。”   “是吗?也未尝不可。”许副院长温和道,“你们年轻人去聊聊吧,我也该忙别的了。”   施夏茗颔首应下,领着盛一诺离开,等出了副院长办公室便对她说:“你住院也好,白天没事了我会去陪你。”   盛一诺抓住他的手腕道:“其实我想知道为什么要复查,我听你们的对话,好像是说我的脑子里有问题?”   施夏茗认真地点头说:“是的,其实我早就这么怀疑了,不然怎么会有人那么笨呢?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他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说你脑子里是不是养了鱼?要弄出来得开刀啊,开颅手术,难度系数非常高。”   盛一诺哭笑不得地推开了他,虽然心怀怨念,但也没那么紧张了。   几天后复查结果出来时,她大大地放了心,许副院长说问题并不大,等她住院了慢慢治疗就好,所以归根结底地说,她还是得住院。   提前回了酒店,在前台确定了薄明在这里后她便上去了。能见到她提前回来薄明还挺高兴的,可等听完了她的诉求,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问题严重吗?身体是第一位的,请多久都可以。”他严肃地说。   老板这么通情达理,身为员工自然非常高兴。盛一诺向他道了谢便离开了,也没说自己身体的具体问题,更不想和他长谈,这是让薄明心里挺不舒服的。   不过算了,只要她回来了就好,在同一个地方,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是方便的。   商徵羽最近很不顺,生意受到打击不说,交际上也遇到点问题。他隐约察觉到这里面薄明有搀和,因为这几次在生意酒会上给他下绊子的都跟薄明有联系,看来这位主儿是打算当护花使者了。   “哼。”商徵羽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手上的输液针,烦躁地扔掉了一旁的书。   他现在的坐标在人民医院贵宾病房,因为感冒发高烧来输液。他这感冒并不是毫无原因的,这是因为前阵子有一家新成立的地产公司抢了他到嘴的鸭子。   他曾亲自冒着寒风去那片地视察,如今却囊中空空,这已经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了,这是原则问题。   丁俊在一边看老板心情不好,思索了一下说:“商总,今天上午航空公司的林先生告诉我,盛小姐已经回国了。”略顿,他补充道,“和施夏茗一起。”   商徵羽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你说这个是想让我高兴还是想让我膈应?”   丁俊忙道:“当然是想让您高兴了。”   商徵羽冷冷道:“可惜了,你现在让我听见他们的消息我只觉得心塞。”   “……”丁俊沉默了。   片刻,商徵羽复又开口问:“她现在在哪?”   他自然知道老板问的是谁,殷勤地回答说:“盛小姐没有回酒店上班,最近常出入这间医院,不知道在忙什么。”   “常出入医院?”商徵羽皱起了眉,像在沉思,挂的水也快见了底,丁俊招来了护士拔针。   盛一诺来医院住院这天,正好赶上商徵羽来输液,他下了楼要走时恰好在医院门口遇见了她,于是便停住脚步看着她,她瞥了他一眼,漠然地无视一切,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   商徵羽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电梯门,被气得双拳颤抖,连迎上来接他的情人都不想看了。   许暮雨被他粗鲁地推到了一边险些摔倒,她诧异地望向他,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离开。   丁俊迟疑片刻,塞了钱给许暮雨,说:“最近不用来商总这了。”语毕,快步跟上了自己的老板。   许暮雨看着手里的钞票,须臾后笑出声来,心道,商总这是练的哪门子功,难不成要进庙做和尚去了?还是说感冒吃的药有副作用,都性冷淡了?   盛一诺自己办理了住院手续,乖乖地住进了病房,刚换好病号服呆了没几分钟,施夏茗便推门进来了。   她回眸看去,身穿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手里提着个袋子,袋子里放着一个盒子,盒子被他拿出来打开,里面是美味的巧克力冰激凌。   “你买了冰激凌?”她惊讶地看着。   施夏茗一本正经道:“我一直觉得那天在曼哈顿街上你很记恨我吃了你的冰激凌,所以还你一份大的。”   盛一诺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迟疑了一下,盛了一勺递了过去,无声地邀请着。   施夏茗看看勺子里的冰激凌再看看她,明明是严肃正经的医生打扮,精致讲究的不得了,偏偏就皱着眉头吃下了那勺冰激凌,吞咽的表情还非常认真,好像在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看完这一切,盛一诺确定了一个猜想,那就是这位爷很爱吃甜食,尤其是冰激凌。   自己也慢慢吃了一勺,过了一会盛一诺才开口说:“其实我不是记恨你吃了我的冰激凌,那也不是属于我的,是买给明月儿子的。”   提起这个人,施夏茗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化,但也并不明显,看上去他已经走出来了,倒是她太纠结过去。   施夏茗如画的眉眼依旧淡然,等她又吃了一口之后忽然夺过了她手里的勺子,在她不解地望过来时用手扳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高高地抬起下巴与他对视,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等她开始痛呼才放开。   “这是惩罚。”他面不改色道,“你知道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是什么样子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她狐疑地望着他,吃痛地抚着唇瓣。   他垂下眼睑检查她带着血丝的唇瓣,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后说:“虽然那里不对外开放,但你下次再抓着我过去的感情史不放,我就带你去参观一下。”   盛一诺立刻捧住了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傻?施夏茗弧度很小地挑起了嘴角,意态闲适地说:“行了,害怕就记住,今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有什么介意就直接提,不要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他站起来望着她说,“过去的我可能会喜欢你这样,但是现在……”他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这不但不适合我,更不适合你。”他抬脚离开,白大褂荡起漂亮的弧度,“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语毕,已经出了门。   尽管他已经走了,但盛一诺并没放弃回应,她双手放在嘴巴呈现喇叭状,笑眯眯地高声道:“知道了,冰激凌很好吃,谢谢施医生!”   站在盛一诺的病房外面,施夏茗并没很快离去,所以他听见了她的话。   他白色的背影挡着门的玻璃窗,心里在想,这样很好,就这样继续下去,把过去忘记,开始新的未来,只有这样,他对他本人的治疗才会有效。他是医生,不能被自己的专业打倒,也不能让这种抑郁的情绪影响到他在意的女人,绝不。   第 29 章   住院其实是件特别无聊的事,她每天呆在房间里闷得都快生虫子了,而且她这次的主治医生还不是施夏茗,唯一的乐趣也没了。   每天早上来查房的医生姓柯,许副院长那么高的职称是不会来做查房这种事的,柯医生是主治医生,年纪和施夏茗差不多,是个非常腼腆的男人,说话前会习惯性地先说一句“不好意思”,来查房时除非必要都不怎么敢看盛一诺,她好几次都被他逗笑了。   这天柯医生照常来查房,见到盛一诺无聊地躺在床上翻书,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病房的桌子上。   “柯医生来了。”盛一诺听到响声才发现他,抱歉地放下了手里的书下了床。   柯医生道:“不好意思,我有敲过门了,但你好像没听见。”   盛一诺挠挠头说:“我走神了,你不用抱歉,你放了什么在那?”   柯医生红着耳根道:“啊,不好意思,是我妹妹放在我那的一个小玩意儿,我看你无聊,就给你拿来了。”   盛一诺走过去打开盒子看了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个打发时间的小连环,盛一诺摆弄了一下回头说:“谢谢柯医生。”   柯世明仓促地点点头说:“没事,没事。对了,我看你很眼熟的,我们是不是见过?”   盛一诺笑了起来:“我之前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呢,只不过不是这边的病房,你可能偶尔见到过我。”   “一年多?”柯世明愣住了,问,“在哪里?好像只有精神科的住院部和这边不在一起。”   盛一诺尴尬了一下,半晌才说:“呃……我就住精神科。”   柯世明这下不仅是耳根红了,整张脸都红了,他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盛一诺不断地说着“没关系”,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柯世明抱歉地笑了:“看我,太不会说话了,不好意思。”他像要转移话题似的走到了窗边,指着窗外说,“你看那边,那就是精神科的住院部,从这边可以看见。”   盛一诺走过去望着,果然看见了孤零零立着的一栋三层楼房,从她住的这个病房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边的窗户,她眼尖地发现了施夏茗办公室,一时有些兴奋。   柯世明见她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抹手心的汗道:“我还要去别的病房,先走了。”   盛一诺忙道:“柯医生快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柯世明点点头慌慌张张地走了,等他离开之后她忽然发现,他好像忘了来查房的目的,正事还没办呢,这就走了……   不过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不舒服,而且,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落在了对面那扇窗户上。   摸出手机,盛一诺笑容满面地给施夏茗发去了短信,让他到窗户边来。施夏茗正在喝水,接到短信后皱了皱眉,起身来到窗边朝外看了一下,没发现可疑人物盛某某,但盛某人发现了他。   “真的能看到啊。”盛一诺惊喜地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等他接起来就说,“你朝上看,看住院楼这边。”   施夏茗抬眼朝上看,很快在无数窗子里找到了她住的房间,不是他视力好,而是那个蠢女人就站在窗前打开窗子朝这边猛挥手,换谁都没办法无视了。   “那么高很危险知不知道?关上窗户马上回去。”施夏茗不悦地命令道。   盛一诺一下子被他浇灭了所有兴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关上窗户朝病床那边走:“我回来了。”她干巴巴地说。   施夏茗心里一揪,暗想刚才说话语气是不是太重了,立刻便开始后悔,他在窗前走了好几圈,最后瞥见了办公桌上的便利贴,于是走过去拿了过来,开始在窗户上贴。   过了约莫五分钟,盛一诺收到了施夏茗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三字:来窗边。   她迟疑了片刻,下地穿鞋来到窗边垂眼望向他的办公室位置,见到那扇本来干干净净的窗户上贴着一颗心,下面还有一个单词正在贴,可能是因为便利贴不够了,贴得并不算整齐,但可以看得出来是“sorry”……   盛一诺低落的心情立刻恢复如初,她趴在窗边朝那边挥手,施夏茗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了,许倩敲了半天他的门得不到回应便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这幕景,眼镜片都要被击穿了。   “咳。”许倩咳了一声道,“施医生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在忙。”   施夏茗回头微笑着说:“没关系,找我有事?”   许倩转开头说:“公安局的李警官带了嫌疑人过来,请你过去看看。”   施夏茗转回身道:“走吧。”   许倩颔首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抄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着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盛一诺发现施夏茗离开了窗前也料到他是有事要忙了,她靠在窗边又看了看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到病床上躺着,本来打算眯一会,但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她疑惑地问。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声音:“你好,请问是盛小姐吗?”   盛一诺思索着这是谁的声音,怎么都想不出它的主人,略有犹豫后,她穿了拖鞋去门边,在透明玻璃后看见一个陌生人,就她一个,应该没什么事。   打开房门,盛一诺站在门口问道:“我是盛一诺,请问你是?”   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微笑着对她说:“我叫于鸢,是以前住在你对面病房的人。”   以前住在她对面病房的人?说的是精神科的时候吧?那……她是那个施夏茗嘱咐她不要接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看出盛一诺脸上的戒备,于鸢温和地说:“盛小姐别担心,你也看见了,我穿得不是病号服,说明我已经出院了。”她慢慢说着,“那就证明我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于鸢这种精神分裂症要治好是非常困难的,她在医院也没住太久。她之所以出院是因为她这样要求,并且的确表现得没以前那么不正常了,所以她家里人才接她出去了。   此刻盛一诺依旧不太放心,还是没邀请她进来,只是非常客气地说:“那于小姐找我有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的。”   于鸢抓紧了背包袋子,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找你没什么事,就是之前施医生对我诸多照顾,我想着出院了得好好谢谢他,但他不肯收我的礼物,前阵子也忽然联系不上他,所以我就想着来谢谢你好了。”说着她将拎在手里的纸袋递了过来,道,“送给你。”   盛一诺瞥了一眼,是某奢侈品牌的包包,她没接,语气冷淡地说:“我不好收你礼物的,夏茗知道会不高兴,于小姐还是拿回去吧。”   于鸢尴尬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盛一诺还没说完,她紧接着就说:“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住院的?”   于鸢僵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盛一诺轻笑一声道:“于小姐,咱们都是女人,应该很能体会对方。我觉得你不只是简单地想谢谢夏茗吧,你如果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打消,因为……”她敛起笑容,“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说罢,直接关了门。   于鸢站在门外看着紧紧闭着的病房门,表情难看到了一个境界。一直站在角落观察的一个黑西装男人见此快步走了过来,紧张地嘘寒问暖,于鸢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小姐小心脚下!”黑西装担忧地快步跟上去,并没发觉病房里的盛一诺去而复返。   站在门边望着于鸢消失的身影,盛一诺大概猜得到于鸢家世不错,但她一点都不怕,倒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施夏茗有信心。如果施夏茗是那么容易变心的男人,当初的她也不会追得那么痛苦了。   可能是药物效果,这几天她总会产生一些幻觉,那些幻觉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里面有施夏茗,有明月,甚至有商徵羽。那些记忆她不确定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就让人很遗憾了,因为那些内容并不让人觉得高兴。   不过她不抗拒回忆起一切,毕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防备可能存在的不稳定因素,类似于上次商徵羽来得那一套,如果是真的……那简直太可怕了。   施夏茗这里来了个棘手的病人,年龄只有十二岁,是被警方送来的,要评测他的精神是否正常,因为他涉及到一起故意杀人案,死者是他的母亲。   站在病房外,透过可视窗看着里面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男孩,施夏茗全程紧皱眉头,搞得旁边的许倩和警官都有点紧张。   “施医生,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李警官问。   施夏茗说:“没什么需要,李警官在外面稍等,我进去一下。”说罢,拿着钥匙打算开门。   许倩紧张道:“施医生,要不我和你一起进去吧,这孩子应该有强烈的暴力倾向,而且精神情况很不稳定,你一个人进去不安全。”   施夏茗望向她说:“我是男人,比他大那么多,这样进去都不安全,你一个女人跟着就安全了?”   许倩无言以对,站在那尴尬地不言语,施夏茗放缓语气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带李警官去休息一下。”   许倩点点头,带着李警官匆忙地走了,施夏茗打开病房门走进去,慢慢来到小男孩身前,凝视了他一会,开口说:“梁明?”   小男孩愣了愣,慢慢看向他,两人对视片刻他又转开了视线,继续发呆,眼睛毫无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   施夏茗打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和一根画笔,递向他说:“喜欢画画吗?”   梁明看着他手里的画笔和纸,忽然一笑,把东西抢过来摔在地上,蹲下来把纸撕成碎片,画笔摔断,表情狰狞,情绪激动,胸口起伏剧烈。   施夏茗安静地注视着发狂的男孩,没有一丝紧张和忧虑,等梁明安静下来,他才捡起了断裂的画笔站起身朝外走。   等施夏茗走到门边快要出去时,小男孩忽然转过头笑了起来,说:“要把我关在这吗?太好了,谢谢你。”说完,转回头继续发呆,笑容荡然无存。   施夏茗从头到尾多没被他的话影响,一直面不改色,连走出去的脚步都没停。   一直没走远的许倩和李警官见他出来了立刻走了过来,李警官着急地问:“怎么样?”   施夏茗一边朝办公室走一边说:“照你的形容,再照刚才他的表现,还不足以作出诊断,我需要时间。”   “多久?”李警官问。   “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一周,要看他接受我的程度。李警官今天可以先回去,我会把人看好的。”说完,他进了办公室。   许倩道:“李警官今天就先回去吧,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李警官点点头说:“我相信你们的专业,那我先回法院了。”   许倩和他道别,等他走后她想进施夏茗办公室跟他说一下那个男孩的问题,但她发现他锁了门,怎么敲都敲不开。   第 30 章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我愿意》里的这句歌词可以很好地形容盛一诺现在的状态。施夏茗最近几天很忙,以前还能时不时来她这里转转,陪她坐一会,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人了。   不过,虽说见不到人,但他常常会在窗户上贴出各式各样的单词,她想他的时候可以直接到窗边,那也算是和他的一种交流了。   这天,盛一诺照例来到窗边想看看他贴了什么,看到后却发现这个单词她不太喜欢。   sad?他不高兴吗?因为什么?工作问题?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其实她不太清楚,她知道那属于公事,她不会去追问,不过他都不高兴了,那她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吧?   反正左右无事,这次她住院也和以前不一样,没有坏人在后面把控着,能出去也能联系人,那么她就去找柯世明说一声,去精神科住院部那边看看。   柯世明正在办公室和同事说话,忽然就听见了敲门声,他回头望去,正对上盛一诺略带抱歉的眼神。   “打扰你了吗柯医生?抱歉。”她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说。   柯世明立刻丢下手里的一切走到门边说:“你怎么出来了?哪里不舒服吗?直接按护士铃让护士叫我就好啊。”   盛一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我很好,就是想来和你说一声,我想出去转转,可以吗?”   柯世明愣了一下说:“你要出去?外面很冷的,你穿这些太少了。”   “我不走远,就去精神科那边转转。”盛一诺解释道。   柯世明还是不太愿意:“去那里也要出门啊,精神科住院楼不算近,你穿这么少会着凉。”   盛一诺有些犹豫,柯世明接着道:“不好意思,请问盛小姐要去那边做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盛一诺点点头说:“我想去看看我男朋友,他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过来看我。”   “你男朋友?”柯世明呆住了,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盛一诺笑了:“许副院长没和你说吗?我是施夏茗的女朋友。”   施夏茗?精神科的副主任医师么?柯世明垂下了眼睑,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不好意思,这个许副院长倒是没和我说过,我真是……”他抱歉地低下头,“你去吧,不过你等下。”他说着跑去了隔间里,不一会就拿着一件男式风衣出来了,气喘喘道,“这个给你穿,你回来还给我就好。”   外面的确挺冷的,窗户都要霜冻了,眼看着就要一月份了,的确是得多穿点。盛一诺权衡了一下,没有拒绝。   “那就谢谢柯医生了。”她笑着道谢,把风衣套在了身上。   科室里的其他医生早就在注意他们了,他们都很好奇这位腼腆而有才学的柯医生对谁这么殷勤,等瞧见了盛一诺的脸时就恍然大悟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莫说是柯医生了,恐怕就连医院里那位出了名不近女色的施医生都没办法拒绝。   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医生的内心活动真相了。   得到了柯世明的同意,盛一诺就屁颠屁颠地坐电梯下楼,轻车熟路地前往精神科住院部。   越靠近那边,周围的人就越少,位置也越偏。不得不说柯世明的顾忌是有必要的,外面真的很冷,再加上那些出来散步的精神病患者们恍惚的脸孔,让人的确温暖不起来。   快步走进精神科住院部大厅,门口的护士一眼就认出了她,见她穿着病号服套着风衣过来,她们都十分惊讶。   “盛小姐?你怎么来了?”一个护士问道。   盛一诺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前面住院,今天没什么事,来看看施医生,他在吧?”   护士点头说:“在的,不过他在忙。”   “很忙吗?”她低语了一句。   “公安局送来个未成年的病人,要做精神鉴定,所以比较忙。”护士这样说道。   未成年的精神病人?盛一诺愣了一下,随后说:“那我可以去那边看看他吗?我就在外面,不进去。”   护士有点为难,不太知道是否该同意,不一会许倩出现了,她是知道盛一诺和施夏茗的关系的,在这看见她也不意外。   “盛小姐来看施医生?”许倩走过来问道。   盛一诺道:“是的,不过他在忙,不知道我能不能过去。”   “你去吧,他应该不会生气。”许倩淡淡地说,“最近施医生状态不错,但心情似乎不太好,盛小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心情的确不好,都sad了能好吗,不过她还真不知道原因。   “可能是工作上的事。”盛一诺保守地说。   “我带你去找他吧,他就在二楼。”许倩说着,转身带路。   护士们不确定这样好不好,轻声说了句:“许医生,施医生正在接待病人,恐怕不方便吧?”   许倩回眸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是施医生女朋友。”   护士们顿时惊讶无比,不可思议地望着盛一诺,盛一诺十分从容地笑了笑,跟着许倩上了二楼。   因为整栋楼也只有三层,所以这里是没有电梯的,两人步行上楼,一起朝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走去,盛一诺发现二楼的病房比一楼的更坚固,房门都是铁质的,很难打开,这里住的应该都是比较危险的病人。   施夏茗接待的那个未成年的患者,居然是危险病人吗?   “许医生,夏茗最近接待的那个病人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这应该是导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盛一诺对这个很有兴趣。   “知道一点,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涉及一起故意杀人案。”许倩如实道。   “故意杀人?可他才十二岁啊。”盛一诺难以置信。   “我也很难相信。”许倩苦笑,“十二岁,故意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母亲。”   “……”盛一诺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他们的目的地也到了,施夏茗就坐在那间病房里面,和那个小男孩并排着,她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门没有关严实,露了一条缝。   小男孩似乎很敏感,即便是轻微的脚步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头来紧锁眉头,气质冷厉,看着倒真像是脑子不正常的。   施夏茗也很快跟着转回了头,见到是盛一诺时他眯起了眼,片刻后说:“进来吧。”   盛一诺看看许倩看看自己,问:“我吗?”   施夏茗勾勾嘴角说:“当然。”语毕,对身边的小男孩道,“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那个人。”   小男孩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盛一诺,半晌才紧绷脸皮说:“的确很漂亮。”   “是吧?”施夏茗笑了,招招手示意盛一诺快点过去,随后对许倩说,“谢谢许医生带她过来,回头我们俩一起请你吃饭。”   许倩笑容越发苦涩了,她点点头说:“好的,那我先走了。”   “再见。”施夏茗并不留恋她。   许倩走后,盛一诺进了病房,小男孩在她进来的一刹那非常大声道:“关门!”   盛一诺被吓了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把门关上了,施夏茗看她那胆小的样子,嘴角笑意加深了些,低声对小男孩说:“阿明,你把她吓坏了。”   梁明淡淡道:“这么胆小,可不像是做出你说的那种事的人。”   盛一诺走过去道:“你们俩谈论过我?”   梁明说:“这是交换条件,我告诉他我的秘密,他告诉我他的秘密。”   看着小男孩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脸上隐约有些戾气,却不像是会做出杀害母亲这种事的人,盛一诺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毫无戒备地坐到了男孩的另一边。   梁明见此,紧绷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她以前没这么胆小的。”施夏茗低柔地说着,似乎陷入回忆,“很快她就能想起一切,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我倒是希望她想不起来,现在的她更可爱。”   盛一诺道:“你之前可不是这种态度,最开始还是你提出来让我做检查的呢。”   施夏茗指着自己说:“对,就是我,所以我现在虽然后悔,但谁也不怪,这是自作孽。”   盛一诺轻哼一声,低头看向小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凝视了她一会,半晌才说:“梁明。”说完,低头继续画画。   盛一诺低头看向他手里的画纸,上面画着一只黑漆漆的怪物,怪物的心脏里有一个双手抱膝的男孩,孤零零的,可怜极了,在怪物外面,有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刀想要砍死怪物,而怪物头上已经流了血。   “这是什么意思?”盛一诺问施夏茗,满脸好奇。   梁明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蠢死了。”   施夏茗摸了摸孩子的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说:“一诺,我们结婚吧,生个孩子怎么样?”   盛一诺僵住了,梁明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门边,对仍然坐在那的施夏茗说:“你快带她走吧,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题,我还是小孩子。”   施夏茗站起来从容不迫道:“你的心理年龄已经快要老死了。”   “我不想和你讨论我的心理,你们出去。”稚嫩的声音催赶着他们。   施夏茗走出房门,带着盛一诺离开,他甚至都没去刻意关门,但梁明已经自己关上了。   “梁明画的那幅画到底代表了什么?他真的杀了他的母亲吗?”盛一诺不死心地追问。   施夏茗看向她认真地说:“杀没杀我说了不算,要问警察。至于那幅画,我可以给你解释。”   盛一诺催促道:“快说快说,鉴证你专业的时刻到了。”   施夏茗高深莫测道:“你看见他画的那只怪兽了吗?”   “看到了,那只怪兽肚子里还有个小孩。”盛一诺连连点头。   “那个小男孩就是梁明自己。”施夏茗这样说道。   “他画了自己被怪兽吃掉?怪兽是谁?一定是真正的坏人!”盛一诺推断道。   施夏茗停住脚步略显无语地说:“怪兽是我。”   “……啊?”盛一诺满脸不解。   “我把他吃进了肚子里,这代表我保护了他,你没发现怪兽旁边还有个拿刀子的男人吗?”施夏茗耐心地解释道。   盛一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他把你想象成怪兽倒是挺……”   “挺什么?”他眯着眼靠近,把她堵在了墙边。   对于自己被壁咚了这件事,盛一诺乐见其成,她笑眯眯地说:“挺形象的。”   施夏茗轻笑一声离开了她,牵着她的手一起朝一楼走。   盛一诺接着说道:“对了,梁明画的怪兽还流了血,是你被那个凶手伤到了吗?”   施夏茗瞥了她一眼说:“不是。”   “那是什么?”   “……”   “说呀?”她急切道。   施夏茗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是因为我也有病。”   “什么?”盛一诺愣住了,“你也有病?”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施夏茗望向走廊的窗外,声音很轻地说:“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你应该不属于任何人这个范畴,你在我心里,就像画里的梁明。”他望向她,眼神认真,“我会保护你,就算我自己并不健康,就算我只是个丑陋的怪兽。”   盛一诺觉得心被揪住了,眼眶不自觉发红,她抓住他的手臂,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 31 章   医院算是公众场合,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呢?要是换做以前,施夏茗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哪怕是和明月在一起时也没这个可能,不过现在……微冷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过来,拂过怀里人单薄的衣衫,施夏茗没有说话,安静地将她抱得紧了一点。   不过,这种美好的画面没持续多久就被破坏了,倒不是被别人,而是盛一诺自己。   突如其来的头疼让盛一诺不能忍受地蜷缩了起来,施夏茗抱住她使她不会跌落楼梯,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盛一诺低低地痛呼着:“头。”她咬牙吐出一个字,使劲按着后脑。   施夏茗冷静下来,横抱起她朝楼下跑,一路无视所有围观群众,直奔综合住院楼,老天爷也算给面子,他进去时电梯门正好打开,因为医院同事之间大多都认识,在电梯里的一个男医生立刻挡住了其他要上的人,道:“有病人,请等下一部!”   因为事态紧急,大家对此也没意见,纷纷主动让出位置,施夏茗抱着盛一诺进去,另一个医生按下了楼层,他说:“这不是世明的病人吗,施医生怎么抱着来了,碰上了?”   原来这位男医生是和柯世民同科室的,施夏茗瞥向他说:“刘医生?这是我女朋友,她去精神科看我,忽然就头疼起来了。”   刘医生正在帮盛一诺做简单检查,还没发现原因,就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你女朋友?”他惊讶地反问,说完话电梯门也开了,连忙道,“咳咳,走吧,快去急诊室。”   施夏茗无言地再次抱起她朝外走,盛一诺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尽管自己很痛,却还是强迫自己对他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不疼了。”   施夏茗低头看了一眼她额头的冷汗,紧绷着脸说:“不疼?冷汗都出来了还不疼?闭上嘴别说话,再说我就生气了。”   这下盛一诺彻底不敢说话了,施夏茗腿长步子大,很快就把她送到了目的地,柯世明也接到了刘医生的通知,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进了急诊室帮她做检查。   等他们进行了一段时间后,施夏茗拨通了许副院长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许副院长就过来了,这个时候盛一诺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   “要不你也进来?”许副院长道。   “我不进去了,您进去吧。”他站在外面,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许副院长点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施夏茗站在外面,表情迟疑,像在畏惧什么。   少顷,许副院长就出来了,对施夏茗说:“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是什么引起的?”施夏茗蹙眉问道。   许副院长道:“世明在里面解决,初步判断可能是里面的淤血造成的,之前拍片看了,数量不多,不用担心。”   施夏茗点点头说:“谢谢许副院长了,麻烦你了。”   “没什么,女朋友出问题,你会担心也是正常。”许副院长笑得和蔼可亲,“不过我倒是头一次看你这么紧张啊,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施夏茗僵硬地笑了笑,引来不少人围观,其中不乏和柯世明同科室的医生们。他们之前才刚刚脑补过冷情冷性的施医生恐怕也抵抗不了这位美女患者,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情侣,真是巧了。   没多久,急诊室的灯就灭了,盛一诺的头疼已经缓解,并没有被推着,而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过有人扶着她,是她的主治医生柯世明。   柯世明一出来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施夏茗,两人对视片刻,施夏茗当时就知道了披在盛一诺身上那件外套的来源。   他扬起嘴角斯斯文文地笑了,推了一下眼镜,特别从容地从柯世明怀里接过了自己的女人。   “谢谢。”施夏茗薄唇开合,说了简简单单两个字。   柯世明怔了许久才说:“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一些事走神了,施医生不用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   盛一诺靠在施夏茗怀里呢喃着说:“我难受,抱我回去。”   施夏茗柔和地“嗯”了一声,横抱起她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对柯世明说:“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呆会到科室拜访。”   其实虽然施夏茗和柯世明年纪差不多,但职称却是施夏茗比较高,用拜访这个词并不算太恰当,柯世明的表现有点不自在,他连说了两个“不好意思”,然后直接转身走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施夏茗见到这幕景挑了挑眉,片刻后他想带盛一诺离开,却发现她从他怀里下来了,叉着腰看着他,嘴角带笑,意味深长。   “头不疼了?”他淡定地问。   盛一诺道:“疼,但是可以忍,柯医生医术很好。”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医术不好啊?”施夏茗靠近她,拉起她的手朝病房走。   盛一诺一边走一边力度很小地捶着头:“你的医术好不好我不知道的,我又不是精神病。”   施夏茗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盛一诺接着道:“呆会到了病房你得跟我解释一下,你那句虽然你不健康是什么意思。”她抬眼望向他,眼神特别认真。   施夏茗缄默不语,但点了一下头,这个点头需要莫大的勇气。   路很快就到了尽头,两人一起进了病房,关上门后,是属于他们的空间。   盛一诺来到窗边,指着外面说:“我今天去看你是因为,你贴了‘sad’在窗户上。”   施夏茗走过去看了一会,道:“你怕我难过?”   她坦然地点头承认。   施夏茗微微笑了笑,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穿着白大褂的他身上有股特别的魅力,既有救死扶伤普度众生的仁和之气,也有因为情绪压抑而产生的些许凝重与阴沉,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绑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风度,神秘莫测,诱人深入。   “可能确实有点难过,但不是因为我的事。”他解释着,手抚着她白皙光滑的颈项,她敏感地躲开,他不放弃地追过来,一来一往,她也放弃了反抗。   “是因为梁明的事吗?”盛一诺猜测着,他最近貌似只有这个重要的病人,也没做别的事,应该是因为他吧?哎,多希望他的难过是因为她啊,不过那样又会更加让人心痛,也说明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所以还是算了。   施夏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没再说话,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两人在可以被人看见的窗前缠绵地亲吻着,旁若无人。   薄明好不容易抽了时间来看盛一诺,拿着鲜花和礼物站在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就被病房里的画面刺激到了。   多美丽的画面,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两人显然感情深厚,吻着吻着就开始情不自禁,都忘记这里是病房了。   薄明勾起嘴角笑了,可那却不代表他高兴,他沉吟片刻,抬起手狠狠地敲响了房门,屋子里接吻的人立刻分开,施夏茗皱着眉望了过来,与薄明四目相对。   真是糟糕而又令人郁闷的一天,一个在办公室的潜在情敌还没处理,就来了个外围情敌,真是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盛一诺也发现了门口的薄明,她超级尴尬,坐到沙发上说:“你去开吧,我没脸去了。”   “接个吻而已,被看到有什么丢脸的?难道薄总不是父母接吻性行为生下来的吗?”施夏茗冷言冷语地打击。   盛一诺拖住下巴看着他说:“施医生,你吃枪药了?”   “差不多。”施夏茗丢下三个字走向门边,和薄明激烈地眼神战斗了一会,才打开了门。   “欢迎欢迎。”施夏茗索然无味道,“热烈欢迎。”   薄明就算见过的市面再多,也没见过施夏茗这样当面平和都不打算维护的,如此低级并且虚假的欢迎还不如沉默,他这是故意找茬吧?   见薄明不言不语不动,施夏茗不耐烦地催促:“薄总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出去,站在门边算怎么回事?”略顿,他换了个语气,“其实感情也是这样,你可以走进门里,或者离开门边,但你不能站在门下来,因为暧昧不可能是感情的终点。”   薄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盛一诺怕他们打起来,想过来缓和一下气氛,谁知施夏茗看她来了,抓紧又小声说了句:“薄总,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没出手就算了,别想着现在再来第三者插足,这个世界上没谁是欠你的,这不是你们家的大门,你想开就开,你想关就关。”   薄明笑呵呵地在盛一诺到达之前回复说:“我怕什么啊,施医生连跟自己前女友的闺蜜在一起这种事都能办出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施夏茗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他不甘示弱地望回来,盛一诺刚好这时到达门边,若无其事地来了句:“这不是薄总吗?您来了?快请进。”   施夏茗淡淡道:“我去见你的主治医生。”说罢,抬脚走了。   他走了也好,免得呆会互相拌嘴打起来,盛一诺将薄明迎了进来,收下了他的礼物和花,但并没表示要多留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捂着额角眯眼,像是头疼得厉害。   “很不舒服?”薄明无法无视,只好问道。   盛一诺点头说:“其实我刚从急诊室出来,刚才头忽然很痛,这不,夏茗去找我主治医生问情况了。”   薄明皱皱眉,张口想说什么,盛一诺却抢先道:“其实我最近过得很幸福。”她微笑着,“能和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在一起,能不幸福吗?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希望没有第三个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无论男女,她在心里加了句。虽然她没说出这句话,但她认真的表情已经把它告诉了薄明。   盛一诺真的很漂亮,娇俏艳丽,美得没有攻击性,即便是宽松普通的病号服,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魅力,其实她根本没化妆,素颜黑发,特别常见的样子,已经是最好的样子。   但是,不管她多好,似乎也不太可能属于他了。以为这样各自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放弃吗?真是可惜,他是那种百折不挠的人。他喜欢攻克难题,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他反而越感兴趣。   没再多呆,薄明浅浅笑了,站起身与盛一诺道别,只是等走出门后,他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正在前往柯世明那边的施夏茗情绪并不比薄明好多少,他发现名字里带明的人都很可恶,至于盛一诺……想到她,施夏茗就皱了一下眉,但随即他又笑了,那个隐晦的笑容背后,藏着无限的遐想与危险。   然而,一切神秘与危险的背后,目的只有一个。   我要你心里眼里只有我。   第 32 章   医院给盛一诺进行的治疗还是很有用的,所以现在,不对,应该说是从那天忽然头疼开始,盛一诺脑子里会出现很多混乱的记忆,她不动声色地捋顺着一切,过了一些日子后,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些判断。   商徵羽之前说的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如果他哪天真的拿出来了,肯定也全都是合成的假照片,不过……他说他们的相识是她主动,这倒也不全是假话,这事情说来话长,恐怕还得拉出明月来。   当时明月和施夏茗还是恩爱的情侣,盛一诺念完本科就不读了,明月却一直在本硕博连读,所以她工作的时候明月还在念书。   看着身边的闺蜜和自己喜欢的人每天恩恩爱爱,盛一诺的精神就算再强悍也肯定会受到打击,但她并没想过说出自己的感情,更没打算破坏,只是自己内心有点小情绪。   明月作为她的好朋友,虽不确定她的小情绪是因为谁,却也知道肯定是为了男人。那时候盛一诺很怕明月知道她喜欢的是谁而因此影响她们的感情,所以便随便抓了个还算熟悉的男人来做挡箭牌,那个人就是商徵羽。   许多年前的一个情人节,施夏茗订了胜景酒店顶层的情侣套房,约明月一起吃烛光晚餐,那天晚上他们的一切安排都是她负责的,她心里自然会有些难受,刚好走她出他们的套房时遇见了商徵羽,她偷偷抹眼泪的画面被对方看见,一来二去,两人联系就多了一些。   商徵羽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也不是来者不拒,他胃口其实挺挑剔,但盛一诺外形条件实在太好,叫人过目难忘,他一直来住胜景酒店也是因为有她在这。   不过他真正开始对她发起攻势,还是因为明月偶尔的一句话。   那时候,明月被盛一诺为了掩盖真实情感的话误导,以为她真的喜欢商徵羽,作为好朋友,为了让闺蜜开心,她就跑去试探商徵羽,看对方是否也有这个意思。   这个行为让商徵羽以为盛一诺在暗示他,所以他才开始行动。她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自己拿房卡跑到他床上的事,但她也的确做过一件错事。   这件错事,恰恰可能就是之前施夏茗最恨她的事。   施夏茗忽然消失,明月在哪都见不到他,她看明月一年来憔悴得不行,又眼见着她因为薄明的弟弟博彦的追求而渐渐走出困境,便有意撮合他们,帮她开始新感情。   明月最开始还有些抵触,觉得施夏茗虽然失踪了,但他们并没说分手,她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可在后来的相处之中,她和薄彦的感情越来越好,盛一诺见她为难,便劝了劝她,初衷也是希望她幸福。   恰好这时薄明找到她,希望她能来帮助明月和薄彦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走到一起,如果成功了可以升她做服务总监,也算是对她的感谢。盛一诺当时就想着这样也好,反正他们早晚会在一起,做个媒人还可以升职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就是这件事成了她与施夏茗心中最严重的芥蒂,还最后导致了他们矛盾激化,她因开车打电话出事故,失去记忆。   脑子里偶尔会闪出车祸时的画面,能记得的就是刺耳的鸣笛声,无数的碎片,好像现在一抬手,那辆被撞得报废的车子还在眼前。盛一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安抚焦躁的情绪。   其实,最初在明月和薄彦的婚礼上见到施夏茗,不仅明月吓了一跳,她也吓了一跳。   那天他回来打算破镜重圆,可最终没能劝回明月。后来他离开了现场,她因为担心跟了出去,他们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联系,因为她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意。   他们相处多年,她一直对他非常好,并且渐渐不再掩饰她的感情。好不容易他才终于松动了他的心,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有什么发展,就出了意外。   那天他忽然来问她,她是不是为了一个职位故意促成明月和别的男人结婚,她能怎么回答?在他眼里她就是那么自私的人?   盛一诺觉得头很疼,这些过去像沉重的石头压着她的脑神经,她想不起别的事,一闭上眼就满是过去的画面浮现出来,她突然开始后悔,想起这一切到底是好是坏?   明月和薄彦的事真的怪她吗?她不否认她当初的确没有拒绝老板的好处,可就算她拒绝,薄彦最终也可以娶到明月,如果明月不愿意、不喜欢,那她再怎么撮合也没用啊?   而且明明是他先不辞而别的,是他的离开导致了他们最终分手。虽然说,他的不辞而别是为了可以让家里人同意他和明月这样家世的人在一起。   施夏茗那天在柯世明那呆了不算短的时间,说出的话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独占欲,柯世明后来对盛一诺的态度就变得很谨慎了。   这天,施夏茗得了闲来病房里看她,敲了几声门没人回应他便直接推开了门,侧着身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愁眉紧锁的女人。   最近几天,她每天都会有变化,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很怨恨,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又很担忧,像是又恨他又害怕他离开她。   等施夏茗走到身边时,盛一诺才发现他。她没有吓一跳,就好像他随时出现都是应该的,完全不需要惊讶。   “你又在发呆。”他坐到她身边,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到桌上,道,“吃吧。”   盛一诺看到冰淇淋就笑了:“大冬天的老让我吃冰淇淋,不怕我着凉吗?”   “病房里很暖和,你的经期也还早,一盒冰淇淋没多少含量,吃一点不会有事。”他说着,打开了盒子。   盛一诺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在没有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以来,她并不会觉得施夏茗给她买冰淇淋有什么不好,甚至还很高兴,因为觉得他在乎她。可她现在依稀想起了一些事,虽然还不全面,但也知道,记忆里那个最爱吃冰淇淋的人,明明是他和明月啊。   施夏茗打开冰淇淋把勺子递给她,然后就发现她冷着脸,面色不善。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把勺子塞进她手里,发现她握住勺子的力道很大,显然是将内心的挣扎转移到了勺子上,那样子像是要把勺子捏断一样。   施夏茗不疾不徐地开口说:“你心里有事,不想说我就不问。”他靠到沙发背上叠起双腿,黑色的西装裤不见一丝褶皱,他总是这样,西装笔挺,举止优雅,样貌冷峻,一丝不苟,她无法控制地被他的气质与外貌吸引,又为无法得到他的心而沉沦其中,这大概是所有女人都无法逃脱的陷阱。   她注视着他的身体,耳边响起他的话,他说:“但我不希望那件事影响我们的感情,这段时间的平和来之不易,我希望你不要破坏它。”   “想要破坏它的人是我吗?”盛一诺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在他回答之前起身跨坐到了他的双膝之上,他不得不放平双腿,这样他和她才会都舒服一点。   “你想说什么。”施夏茗皱着眉问话,心里却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盛一诺凝视着他的双眸,片刻之后深深吻上了他的唇,没再继续这个可能引起冷战的话题。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荷尔蒙,它刺激着两个在接吻的人忘我地进行着下一步。不过在回到病床上之前,施夏茗横抱起她走到门边把门上了锁,放下了小窗帘,挡住了病房门上的可视窗。   恩爱过后,两人依偎在狭窄的病床上,本以为盛一诺会累的不想说话,可她的声音却在他怀里响起来。   她气息略弱道:“夏茗,你真的不介意我当初撮合明月和薄彦了?”   施夏茗没有任何反应,沉吟片刻便说:“不要再提这件事,它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活在过去里,你也一样。”   盛一诺迟疑了一会说:“可是如果我说,当初我其实并没怎么撮合他们,他们本来就相互有意思,我只是顺手推舟,包括那个职位,也是薄总在一切其实已经定下来时提出要给我的,所以我才没拒绝,你会相信吗?”   施夏茗皱起眉低头看着她,他的唇很薄,这种唇形第一眼看上去会显得很刻薄,而他以前的确对她不算太友好,疏离冷漠,不管她有什么事永远都是在一边冷眼看着,即便她那时身份是他女朋友的闺蜜,那也没有半分想要帮助的样子。   他以前真的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一砖一瓦地垒砌堡垒,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能走进去的人才会看见他的温柔与笑脸,也就是看到过他对明月的温和,她才会毫无怨言地沉默于那座别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的城市吧。   “你总会有一天真的爱上我吧?”盛一诺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埋进他怀里,闻着属于他特有的气息,这才觉得稍稍安心,“就算我固执自私,就算我并不是你欣赏的类型。”   施夏茗眉头越皱越紧,按道理他或许会翻脸,但他最后只是紧紧抱住了她,用十分危险的语气说:“你现在在我怀里,我想做什么都行,如果你不想被欺负,就别再提以前的事,更别继续像以前一样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抿起嘴角,“看来你是想起了一些事,老脾气又回来了,失忆时拥有的诚实这个优点消失了。”   盛一诺反驳道:“我没说谎,是真的……”她话刚说完他就堵住了她的嘴,接下来她也没时间再说这些了,不过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不解开恐怕永远没办法释怀。   施夏茗也清楚这些,其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很了解她的逻辑,不过他不希望她说出来,那些事只会引起矛盾,已经摒弃掉的女人和过去,他不想再提起,这或许就是男人与女人思维的不同。   被公安局送来的梁明精神鉴定最终结果为抑郁症和轻度精神分裂,在给出这份报告的同时,施夏茗提供了一些从梁明这里得到的供词。   关于他母亲的被杀案,他是最后出现在现场并持有唯一指纹凶器的人,然而在他口中说出的真正凶手却是他的父亲。   梁明的父亲梁州曾因精神问题进过医院,但后来并没治疗多长时间便回家了,施夏茗建议警方带梁州也来做精神鉴定,不过后来得到的消息是,梁州畏罪潜逃,在逃离的路上被抓时杀害了一名刑警。想来,能当着儿子的面杀死自己的妻子,并擦掉凶器上所有指纹,把凶器塞进惊呆的儿子手里,这样的人会袭警、杀警也是可以说通的。   因为要鉴定梁州这个危险分子的精神状况,施夏茗最近又有些忙了。对此,盛一诺并没什么反应,但她对自己的事有了安排。她申请了出院,理由是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住院也没什么用,许副院长在问过施夏茗和柯世明的意见后,答应了她的要求。   其实,快过年了,她住院时间也不短了,治疗效果也的确不错,接下来不住院也没事。   出院这天天气并不好,空气寒冷,天空飘下簌簌雪花,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无法阻挡寒风,盛一诺站在医院门口瑟瑟发抖。   半晌,她鼓起莫大的勇气,终于迈进了寒风中,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忽然停在了她面前,施夏茗打开驾驶座的车窗,偏头道:“上车。”   盛一诺惊讶道:“你今天不是有事要忙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施夏茗颦眉望来,苍白的脸上冰一样的双目带着命令与不悦,盛一诺别开头望向一边,几秒钟后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脸。   她转回头来看着他,他脸上依旧是那个表情,但话说出来却那么温柔:“很冷你知不知道?穿这么少拿了这么东西你怎么回去?就算再多事要忙,送你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   盛一诺犹豫了一下说:“可是耽误你工作的话……”   “你比工作重要。”他说完便打开车门下了车,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厢,然后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说实在的,他这句“你比工作重要”让她窝心不已,她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凝视着他,施夏茗被她看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不自在得要死。   他呼吸慢慢加速,过了一会掩饰性地开口说:“梁明父亲的精神鉴定结果这几天就会出来。”   盛一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梁明的事她都知道,他全都告诉了她,对于有这样一个糟糕父亲的孩子,她心里很可怜,大概因为她是孤儿,所以更容易体会孩子幼小易受伤的心灵吧。   “这么快?”她压低声音问,“是什么结果?可不可以先透露一下?”   在等红灯的时候,施夏茗朝她伸出一只手。   盛一诺疑惑道:“怎么了?”她握住他的手问。   施夏茗无语了一下说:“让你给钱,不是要你握手,你又不是小狗。”   盛一诺尴尬地捂住脸:“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多少钱?”   施夏茗故作深思道:“在没有公布之前它属于机密,要我泄密的话钱少了可不行,但我们这种关系,我当然要给你打个折。”   “没问题,要多少?”盛一诺已经在掏钱包了。   看她居然真的要给,施夏茗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一百块。”   一张百元大钞拍在他手心,他从容地接过来放到车上,道:“反社会型人格,非常危险的一个人,具有高度攻击性。”   盛一诺被惊得嘴巴张成“O”型,施夏茗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其实这样的人不适合住在人民医院的精神科,他比较适合被关在专门的疯人院。”   “他儿子的抑郁症估计就是他搞出来的。”盛一诺举一反三道。   施夏茗点头说:“梁明的病的确和他父亲有一点原因,我的病就跟你比较有关系。”   “跟我?你的病?什么病?”盛一诺一下子集中了精神,“你说到这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一直言辞闪烁地不愿意告诉我你有什么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施夏茗微微颔首,无框眼镜略略下滑,他抬手推起来,手指莹润如玉,语声异常动听:“和梁明一样,抑郁症。”少顷,强调,“情况并没有很严重,而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并不是不相信你的专业,但是“好得差不多”了?你确定吗?   第 33 章   对于他的病情,盛一诺心中持怀疑态度。她眯着没说话,就是看着他的眼神很直接,施夏茗倒是非常淡定,任她看着,开车开得非常专心,如画的眉眼始终面对前方,冷峻的五官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哎,外形好真是先天优势,好像做错了什么都值得原谅。   车子十几分钟后停在了盛一诺的宿舍楼下,临下车之前她对他说:“对了,马上要过春节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他凝视着她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盛一诺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两人亲密接触时的画面,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用手机冰凉的背面贴了贴脸蛋说:“我要辞职了。”   “辞职?”施夏茗眼镜片后修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换工作吗?”   “之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份工作已经不适合我了,继续做下去会存在很多问题。”各种各样的,包括薄明那边。她的老板绝对没那么单纯,并且她很怀疑“为了职位撮合明月和薄彦”这件事当初施夏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她和薄明知道,她是肯定不会说,那人选就只剩一个了。   越想越觉得薄明危险,盛一诺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语气坚定:“绝对不能再做了,下午我就去辞职,你回去工作吧。”   施夏茗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眼神探究地看了她一会,点头说:“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那么祝一切顺利,我先回去了。”   盛一诺轻哼一声,心想着你都开心得心里冒泡了吧,装什么淡定呢?不过她也没点破,点点头帮他关上了副驾驶的车门,黑色的梅赛德斯跑车缓缓驶出小区,路过的人基本都会回头看看,然后再看看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漂亮修长的身躯,黑色的风衣,尖头高跟鞋,腿又细又长,尽管只是简单的黑色打扮,但却好像性感的小野猫,有一种娇俏诱人的美。   这样的层次,配上那样的车主,也算搭调,但没来得及看见车主样子的路人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车主肯定是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这是无奈的社会现状。   回到宿舍,盛一诺也没再放行李,而是直接打给了之前在医院就找到的房东,约了下午看房,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东西全都装箱。既然已经不打算继续在胜景酒店工作,那就得搬出酒店宿舍,这么好的免费住宿固然诱人,但为了他们家那口子,还是算了。   下午一点半,盛一诺步行前往酒店,到了之后也先去办公室收拾了东西,然后才打电话问秘书部薄明在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去了他的办公室。   秘书早就告诉了薄明盛一诺过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摆着的花盆,盛放的花朵那么娇艳,漂亮极了,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娇嫩的花瓣,几个眨眼的瞬间,花瓣便四下散落,脆弱的花朵被撕碎,落了一桌。   盛一诺敲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薄明半靠在桌子边漫不经心道:“进来。”   盛一诺应声而进,一抬眼就瞧见了办公桌后懒散而坐的老板,他慢条斯理地摧残着盛放的花朵,见她进来了也没问好,直接就说:“你看这花开得多好看,但是非常脆弱,只要我轻轻一碰,它就完蛋了。”他侧眼睨向她,语调那么温润,但话却让人心惊,“其实女人也是这样脆弱,你说对吗?”   非常带有暗示性的话语,想听不懂都难,她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薄明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白纸,那必然是辞职信无疑。他弧度很轻地勾了勾嘴角,放弃摧残鲜花,坐正身子靠到了椅背上,双手交握摆成塔形,明知故问:“找我有事吗?”   盛一诺微笑着走到办公桌边道:“是这样的薄总,因为身体的原因,我耽误了很久的工作,这对酒店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想干脆辞职好了。”   薄明一脸诚恳地说:“我是酒店的老板,我说你没影响就没影响,这样的话你还是要辞职吗?”   这话说的,叫人怎么回答?盛一诺干巴巴地又笑了笑,过了一会说:“其实薄总,我的身体最近不太适合工作,所以还是……”   “你都出院了,还不适合工作?”薄明挑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盛一诺与他对视片刻敛起了笑容,不带一丝表情道:“薄总,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工作了,所以。”她把辞职信放在桌上,“这是通知你,不是请求你批准,以后街上见面,咱们还是朋友,再见。”说罢,转身就要走。   “盛一诺。”薄明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   盛一诺脚步不停,毫不留恋地开门而去。薄明见此直接将桌上的花摔倒了地上,花瓶碎裂的声音很刺耳,吓了坐在办公室门外的几个秘书一跳,她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一致决定等一会再进去收拾残局。   从酒店出来,盛一诺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其实她这么急着辞职也是为了薄明好,有的事既然一定没结果就不要让别人浪费时间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为了享受别人的好就拖拖拉拉。她这么做除了想保护自己之外,也是为了善待他。   过了马路站在一边等计程车,背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原以为是薄明的电话,拿出手机想要挂断,但却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盛一诺没有接听,把手机塞回去继续等车。   很快拦到了计程车,她乘车前往新租房那边看房,房东已经恭候多时,热情地带着她转了一圈,房子很干净,位置也不错,治安也好,她看完很满意,当场便签了合同。   其实,最让她满意的并不是上面那些,而是这里楼层高,位置靠近景区,虽然贵是贵了点,但离施夏茗那边很近,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他住的那片区域,但也仅仅是整个区域,更细节的地方是看不到了。   看完了房子,盛一诺想着正好顺路,那就直接去施夏茗家里给他做顿晚饭,两人一起吃。不过没走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她迟疑片刻,最终接了起来。   “你好?”   “您好,请问是盛小姐吗?”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很礼貌,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是我,请问你是?”盛一诺站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接电话,这里相对安静一些。   电话那头说:“盛小姐您好,我们是诺一地产公司人事部的,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觉得您很适合我们公司,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面试?”   盛一诺懵了,首先是这个公司的名字很奇怪,就是她的名字反过来,这也太巧了。其次是投简历这件事,她压根没给这样一家公司投过简历,他们是怎么收到的?   “不好意思,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没给贵公司投过简历。”盛一诺解释道。   那边说:“是这样吗?那很抱歉打扰您了盛小姐。但您的简历我们真的很感兴趣,您真的没兴趣到我们公司面试一下吗?”   盛一诺张口想拒绝,对方却先一步说:“这样好了,盛小姐回家可以在网上搜一下我们公司,先了解一下我们,我把公司的福利待遇发到您手机上,如果您实在不感兴趣,那我们也就不打搅了。”   既然如此,盛一诺只好道:“好吧,那谢谢你了。”   对方非常客气道:“没关系,这是应该的,盛小姐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盛一诺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继续朝施夏茗家走,到的时候周嫂正在忙,虽然时间离晚上还有一段距离,但她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周嫂,今天这么早就开始忙啊?”盛一诺挽起袖子打算帮忙。   周嫂笑着说:“这不是小年夜嘛,想给施先生包点饺子,施先生最近工作很忙,常常忘记吃饭,所以晚上回来吃饭会比较早。”   他最近忙盛一诺也知道,听了周嫂的话她觉得心里又酸又难受,特别急切地说:“我帮你一切弄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周嫂也没拒绝,喊了她一起包饺子,俩人一个填馅一个擀皮,配合得非常好。   傍晚时分,施夏茗提早回到家里,他打开门进来换鞋时发现鞋柜边多了一双女士黑色高跟鞋,那尺码和风格,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她来了?他张望着客厅,没有人在,于是他换了鞋放下公文包,轻手轻脚地朝厨房走。   果然,在厨房外他就听见了两个女人的交谈声,是周嫂和盛一诺。   “原来盛小姐没告诉先生你今天过来啊?”这是周嫂。   “嗯,我想给他个惊吓。”这是盛一诺。   周嫂不解:“为什么是惊吓不是惊喜?”   “我觉得他现在看见我高兴不起来啊。”她说。   “为什么?”   其实不但周嫂不明白,施夏茗也不明白,他慢慢靠近认真地听墙角,那里边儿毫无察觉的女人认真地说:“我在医院的时候老说以前的事,他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高兴了。而且他身体上……哎,说了也没用,反正就是,我想他那么累了,我来了他还要招待我,多力不从心,所以他看见我肯定不高兴。”   真是谬论,什么叫力不从心?知不知道这个词很有歧义?施夏茗心里想着,轻哼了一声。   厨房里周嫂笑了起来:“盛小姐你真幽默。”   “我没开玩笑,我想着呆会帮你包好饺子我走好了,其实我本来想和他一起吃的,但他应该更想吃完了就休息。”盛一诺觉得自己说得很对,还附和着点了点头。   一个声音在这时问道:“真的要走?不后悔?”   盛一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复:“英雄无悔!”   “嗤。”男人轻笑了一声,脚步靠近了些,盛一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问话的不是周嫂,她诧异地回眸看去,果然看见了施夏茗。   他风尘仆仆的,仍然穿着大衣,白衬衣的纽扣扣到了脖子根,修长的颈项上喉结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这样风骨凛凛才智出群的英俊男人,看着真是让人小腹发热啊。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不到六点。”盛一诺嘟囔道,“而且还偷听人家讲话。”   施夏茗修长的身躯靠到墙边,漫不经心地扯开衬衫领口的纽扣,理所当然道:“我在我的家里,愿意听谁讲话都是我的权利。”略顿,压低声音,加上眼神示意,说,“过来。”语毕,转身出了厨房。   看着一手的面粉,盛一诺朝周嫂抱歉地笑了笑,果断出了厨房。   从厨房出来,她左右张望寻找他的身影,过了客厅才看见正在脱带的他。   长及膝盖的大衣,估计也就他这个身高才穿得好看,不会显得腿短……真是让人羡慕的身材。   “找我什么事?”盛一诺精神奕奕地走过去问。   施夏茗瞥了一眼她的手,嫌弃地后退一步道:“洗了手再过来,都是面粉。”   见他一脸“我有洁癖”的模样,盛一诺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贼贼地抬起手朝他的白皙干净的俊脸上抹去,他没有防备,躲了一下后就被她抹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成功偷袭的盛一诺特别高兴,笑得十分放肆。施夏茗看她那么高兴,也就没太抗拒面粉了。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她哈哈大笑时抱住了她,凑到她耳边说:“这么高兴?你自己抹上去的,你得自己弄干净。”他强调着,“但除了嘴巴,什么都不许用。”   盛一诺怔住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她舔干净吗?太羞耻了!就喜欢这么直接的人!   第 34 章   当晚,盛一诺留宿在施夏茗家。深夜时,她睡得很沉,但她身边的男人却十分清醒。   施夏茗慢慢拿过盛一诺的手机,在输入密码界面轻松破解密码,这倒不是他懂得破译密码,而是她的密码不管是用在什么上,永远都是那几个数字——他的生日。   这其实挺让人愉悦,施夏茗在黑暗中勾起嘴角,面容被手机的亮光照得光影很美,他没戴眼镜,这么近的距离并不妨碍他看清楚她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最前面两个陌生的没有保存的手机号他并没在意,就好像它本就该存在,他比较介意的是下面那些来自薄明的未接电话。   施夏茗连位置都没换,直接拨回了薄明的电话,也不管现在已经是深夜,好像断定对方会接。   果不其然,电话没响几声就接通了,那边响起对方略带惊讶的声音:“一诺?”   “叫得那么亲热,经过我同意了吗?”施夏茗慢条斯理地说。   “施夏茗。”薄明沉下了声音,语声不带一丝感情。   “薄总耳力不错。”施夏茗声音很轻,到底还是怕吵醒盛一诺,他十分温和地说,“我的女朋友已经从你那里辞职了,对吧。”   薄明不在意道:“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请你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施夏茗说出他的意愿。   “这不太可能,你应该不知道,你女朋友在辞职时跟我说,我和她永远都是朋友,就算不是上司,我也依旧有立场给她打电话。”薄明毫不犹豫道。   施夏茗充满遗憾地说:“她说的没错,你们这辈子也只能是朋友了,多令你失望的事实啊,对不对薄总。”   薄明无言,隐忍不语,施夏茗继续说:“薄总何必那么执拗,没什么是你一定可以得到的,人生中总要留点遗憾不是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薄明冷笑一声说:“我认识她可比你久,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教我,我为她做过的事比你多。”   施夏茗问道:“那你到底是真的爱她才追求她,还是觉得你付出了这么多,她没理由不爱你?”   到底是学过心理学的医生,说话从能戳到人的心尖上,薄明被他说的半晌无语,他却似乎还嫌不够,接着说道:“而且薄明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你认识她比我久,可她居然没爱上你,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当初没爱上你,隔了这么久也不可能爱上你,所以。”他下了结论,“早点放弃,大家都好看,免得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语毕,挂了电话,卧室再次陷入黑暗。   盛一诺一直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睡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毫无所觉。但施夏茗挂断电话就开口说:“别装了,醒了就醒了,是不是又口渴了?我去帮你倒水。”说着便要起身下床。   盛一诺紧紧搂住他的腰不准他离开,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听了半天居然最好奇的是这个,施夏茗觉得又无奈又欣悦,他揉乱她本来就不怎么整齐的长发,十分温柔地说:“你那么爱我,猜都猜得到了,等着,我去倒水。”   盛一诺放开了手臂,注视着他在黑暗中的高大背影,他很快打开了灯,穿着深蓝色真丝睡衣的他说不出的儒雅英俊,行走间还透着一股彬彬有礼的性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样的男人,半夜不睡觉用她的手机给她的前老板(潜在情敌)打电话威胁,这么想想,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被人家看了隐私的不爽,反而洋洋得意,看来真是病入膏肓了。   施夏茗回来得很快,递到她手里的水温度刚好,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不由好奇地望了过去,他淡淡解释道:“知道你夜里会渴,刚刚起来烧了热水,晾到现在刚好可以喝。”   盛一诺无比感动,很给面子地咕咚咕咚把水喝光,然后放下杯子搂住他的脖颈倒在床上,两人嬉闹起来,不一会就开始进入不可描述的环节,施夏茗欲行其事,盛一诺惶恐拒绝,道:“别……你不累吗。”   这不是今晚第一次了,要说累的话,不由让人想起她之前说的“力不从心”这四个字。   施夏茗敛起笑容,低沉耳语道:“如果是心爱的人的话……一晚上做多少次都不累。”   盛一诺诧异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你想杀了我吗?”   ……   于是,今晚之后并没有再进行什么,两人老老实实的睡觉,因为某个女人实在太扫兴了。   第二天施夏茗去上班后,盛一诺就去准备搬家了。施先生财大气粗,帮她叫了搬家公司,身为他的女友,享受这么一点服务她也就不矫情地说什么不想花他钱了,反正她的东西不多,也用不了多少钱。   搬家公司服务很好,不但帮忙搬来,还帮忙摆放好、打扫了卫生,全部完成之后还问她需不需要别的服务,她看了一圈觉得非常满意,给他们点了个赞就让他们走了。   看着崭新的住所,盛一诺觉得心里很安稳,就是这样,摒弃过去,重新开始,不要让曾经再来伤害现在的他们。   思索完毕,盛一诺洗了个手准备去卧室收拾衣柜,但刚走进门手机就响了,是短信,发信来的是个有点熟悉的手机号码,内容是诺一地产公司客服总监的待遇。   不得不说,一溜儿看下来,那待遇让她心动不已。其实她本来不打算年前找工作的,想过完年再说,但这么好的工作找上门,岂有推掉的道理?   然而,盛一诺还是比较谨慎的,她知道商徵羽是做地产的,而这个诺一公司她昨天用手机查了一下,是外资企业,新开的,对外宣称的老板是美籍华裔,但具体资料一丁点都查不到,神秘得不得了,她有点担心,这该不会是商徵羽的另一间公司吧?   不过这间公司虽然是新的,但条件和实力却比商徵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听说商某人最近事业上受到了不少打击,他哪来的精力和金钱开新公司?   左思右想了半天,盛一诺还是直接拨通了施夏茗的电话,施夏茗正在办公室看病历,电话响了也没看,直接就接了,开口便道:“你好,施夏茗。”   盛一诺说:“在忙?”   听到她的声音,施夏茗抬眼对旁边等待的人表示抱歉,随后起身走到隔间听电话。   “可以说话,有事吗?”他靠在门边问道。   盛一诺把自己接到的奇怪电话和短信说了一下,咨询他的意见:“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呢?本来我年前不打算工作了,但他们的待遇很好,我有点动心。”   施夏茗沉默了一会才说:“你的谨慎值得表扬,不过就像你说的,商徵羽没那个资本开这样的公司。”   “所以你赞成我去上班?”   “你自己决定,我只是给出我的意见,我不反对。”他把用词掐得非常准确。   盛一诺沉吟片刻道:“好吧,那我想想,回头告诉你结果。”   施夏茗淡淡道:“你不用把结果告诉我,直接告诉那间公司的人事部就可以了,又不是我要请你。”   “你难道不想请我吗?做个厨子什么的。”盛一诺趴到新床上,舒服地眯眼。   施夏茗瞥了一眼还等在办公室里的人,不疾不徐地说:“我会请你的,在将来的某一天,请你做的我妻子。”   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盛一诺美得都冒泡了,娇俏地笑了好一会,施夏茗听得心情也很好,与她道别后出门继续看病历,嘴角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他身边的护士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事吗?施医生看起来很高兴。”   施夏茗点点说:“我可能要结婚了,到时候会邀请大家。”   护士惊讶道:“要结婚了?”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是的,不过还有一阵子,今天先不说这个,工作吧。”施夏茗言尽于此,转而开始说公事,大家也就没再提这件事。   只不过,“钻石王老五施医生马上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飞遍了整个医院,也飞进了他的“前”病人于鸢耳中。   盛一诺后来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决定去这间叫做“诺一地产”的公司面试一下。这种公司其实招人应该很苛刻的,她读的大学虽然也算名牌了,但工作经验上未必适合这里,到底面试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去面试这天,她特地穿了她最喜欢的套裙,化了精致的妆容,梳好头发,干净利落地踏进了诺一地产的写字楼。   从写字楼大厅到集团人事部,这一道儿的路程让盛一诺深深体会到了这间公司的财力,她是去过商徵羽那间公司的,现在想来施夏茗的话说得真有道理,商徵羽的公司怎么能和这里相比?光看地理位置和公司规模,就知道孰强孰弱了。   诺一地产的人事部很大,人事部主管是一位男士,姓秦名誉,年近四十,英俊潇洒。   他与她见面,先与她握手,再邀请她先落座,随后自己才坐到她对面,非常绅士。   面试过程非常顺利,秦誉提出的几个问题她都回答的很顺,结束时对方直接通知她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走出公司大楼,盛一诺感觉自己最近运气实在太好了,她都有点担心自己这辈子的运气会不会都被这几天给透支了。   等上了出租车,她便给施夏茗发了个短信,把自己面试成功的消息告诉了他。   而施夏茗现在没在医院,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但他也没在家。他坐在一间宽阔豪华的办公室里,办公桌对面立着刚才给她面试的秦誉,他手里拿着她的简历,手机里躺着她汇报情况的信息。   嗯,施某人觉得,他最近的运气也很好。   第 35 章   面试成功当晚,施夏茗约了盛一诺一起吃饭,说要给她庆祝一下。   看到她这么支持她换新工作,她还挺高兴的,精心打扮之后跟他一起出门。   今晚他们吃西餐,餐厅门口很好停车,下了车后两人手挽着手朝前走。临近年关,崇安市不少外来人口都回家了,留下的大多是本地人,街上张灯结彩,气氛热闹非凡。   好心情加上好环境,盛一诺几乎可以预想到今晚会有多么美好的时光,然而出现在西餐厅外的一个人倒了她的胃口。   倒不是商徵羽之类的人,他已经好久不出现了,估计是生意上遇到了麻烦。出现在这的,是施夏茗之前那个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叫于鸢。盛一诺还在住院时,她曾经去看过她。   “施医生。”于鸢从一辆黑色梅赛德斯上下来,盛一诺敏锐地发现她的车和施夏茗是同款,穿在身上的衣服也都是阿玛尼这个牌子,这是要干嘛,情侣款吗?   施夏茗扫了于鸢一眼,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抬起来推了推眼镜框,语气疏离冷淡道:“于小姐?真巧。”   于鸢笑着说话,因为天气寒冷,她说话时会吐出白色的雾气:“是啊,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施夏茗稍稍眯了一下眼,将盛一诺推到自己面前,双臂搭在她肩上,拖长音调道:“不是一个人,和我女朋友。”   于鸢这才望向盛一诺,就好像刚才真的没注意到这个大活人一样,惊讶地掩唇道:“盛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   盛一诺今天打扮得光彩照人,举止优雅得体,面庞美丽动人,身材就更别提了,没有比她更完美的存在了,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没关系。”她一脸大方地说,“于小姐也来吃饭?”   于鸢点头,正要说话,施夏茗忽然开口问:“你们认识?”   盛一诺抢在于鸢之前回答道:“之前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于小姐来看过我,告诉我她是你的病人,想要答谢你但找不到机会,所以把礼送到我那去了。”说着,她娇羞地窝进了他怀里,满是依赖地求夸奖,“但是我没收,我知道你们不准收这个,我是不是很乖?”她夸张道,“于小姐送给我好贵的包包啊,要拒绝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施夏茗嘴角抽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做给于鸢看的,他也没点破,任她抱着,点点头说:“你很乖,想要什么包就去买,我的卡不是在你那儿?”   “……”什么时候在我这了?虽然这话是假的,但不难看出这男人很上道,聪明!“爱死你了。”盛一诺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侧脸,依偎在他身边看着面无表情的于鸢说,“那我们就不耽误于小姐了,我们先进去了,我都饿了。”说完,挽着施夏茗的胳膊巧笑倩兮地走了。   于鸢双拳紧握地站在原地急促喘息,一直在暗处观察的保镖在这时走了出来,凝视了自家大小姐一会,紧张地问:“小姐,你怎么样?”   于鸢平复呼吸,狠狠踢了一脚身边昂贵的梅赛德斯,豪车立刻尖叫起来,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混蛋!”于鸢低咒道,“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说完,她大踏步进了餐厅,一群保镖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派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做代表,跟在大小姐后面进去了。   施夏茗和盛一诺订的是包间,于鸢在外面绕了一圈都没找到,所以到前台询问。   “姓施的客人在哪个包间?”她面色不善地问。   前台客客气气地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私人信息。”   于鸢耐着性子道:“我是他们的朋友,是来找他们一起吃饭的。”   前台慢慢道:“是这样的小姐,刚才施先生进去时嘱咐过了,今晚只有施先生和施太太来用餐,其他任何人问号码都不准给。”   于鸢表情有些扭曲,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吓了前台一跳。   片刻,于鸢朝后一抬手,立刻有人递上来钱包,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丢在桌上,厉声道:“这些够了吗?把房间号给我!”   前台惊讶地看着一桌子钱,果断拿起电话打给保安,保安很快赶到,试图驱赶于鸢等人离开。   保镖光顾着保护于鸢,并没注意到餐厅朝二楼走的拐角处站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他修长的身躯隐藏在阴影背后,漆黑凛冽的眸子透过眼镜片注视着他们被赶走,嘴角始终带着玩味的笑意。   等于鸢等人被赶走,他才满意地踏上去二楼的阶梯,很快到达二楼最里面的包间,推门而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盛一诺忍不住发牢骚。   施夏茗坐到她对面说:“接了个电话,所以迟了些。”   盛一诺不情不愿地说:“你现在真是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   施夏茗垂着眼整理餐巾:“我以前不是?”他反问。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她问住了,他以前也是香饽饽,是她说错了。   “真是个令人伤感的认知。”盛一诺不悦地坐直身子,一头黑发披在肩上,一字领的小黑裙衬得她肌肤雪白,性感的锁骨配上漂亮的锁骨链,蝴蝶结挂在链子中央,搭在胸前丰盈的缝隙处,惹得人浮想联翩。   施夏茗端起水杯喝水,视线始终盯着她那个部位,盛一诺低头一看,道:“这条裙子很美吧?今年的新款,花了我好多大洋。”   施夏茗特别抠门地说:“你之前还借了我一笔钱没还,现在也不说还了。”   盛一诺露出一个惊疑不定的表情:“亲爱的,别谈钱,谈钱伤感情。”   施夏茗知道她是开玩笑,故而并未反驳,只是笑而不语,盛一诺与他对视几秒,也跟着笑了。   这一餐他们吃得心情不错,如果没有碰上于鸢心情就更好了。吃完饭施夏茗就送她回家了,因为她明早要去新的工作单位报到,不方便跟他过夜。   两人分别时,施夏茗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其实很不舍。他目送她走进楼道,在楼下又停了好久才开车往回走。   不过,在离开小区之前,他发现角落里停着辆号牌眼熟的黑色轿车,他慢慢开过去,车灯照在那辆车上,他在驾驶座上看见了薄明。   车子倏地停在原地,施夏茗坐在车里与薄明对视长达三分钟,最后结果是两人一齐下了车。   下车之前,施夏茗脱了风衣和西装外套,只穿着马甲、衬衫和西裤,这样单薄的装扮在现在的天气会有些冷,但想到紧接着要做的事他便热血沸腾。   薄明下了车,他倒是没穿那么少,依旧是正常穿着,还戴着手套。施夏茗不但穿的少,朝他走过去时还扯掉了领带,在手腕上一圈一圈地缠着,目的不明。   忽然,薄明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朝后撤了一步,这一步让他躲过了施夏茗的拳头,他惊讶地望着那个看似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暴力地出手打架。   施夏茗完全无视他的脸,直接用刚才缠在手腕上的领带朝前一甩,这一甩就甩在了薄明的脸上,一道血痕很快出现。   薄明紧蹙眉头回望着他,施夏茗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了,是你不听劝告。不打算还手吗?很久没舒展筋骨了,正好拿你练练。”   薄明扬唇笑了,这个时候他还可以笑得出来,证明了比起商徵羽,他更有素养。   “施先生说笑了。”薄明淡淡道,“这地方不合适,大庭广众的,你我都算公众人物,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施夏茗面不改色道:“薄总说错了,你是公众人物,我不是。”   薄明道:“施先生何必再遮掩呢,有些事大家都很清楚,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还是会有蛛丝马迹的,你说你背着她做的那些安排她知道了会怎么样?没人喜欢被隐瞒。”   施夏茗轻嗤一声不屑地转身离开,拉开车门扬长而去。薄明抬手轻抚着脸上的血痕,抬眼望向盛一诺住的位置,盘算了一下,开车离开这里朝商氏地产去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相信他现在“雪中送炭”,商徵羽会非常高兴。   翌日一早,盛一诺早早就打车到了诺一地产楼下,混在众多上班人潮中到达了人事部楼层,在人事部主管秦誉的带领下来到客服部楼层,与所有客服人员见面。   客服部非常大,占了整整一个楼层,可想而知那是如何庞大的团队。盛一诺一开始以为所谓的客服总监最多也就管理十几个人,可没想到分派到她这里的居然是几十个。   她一下子有点慌乱,不太肯定自己是否搞的定,因为她之前所从事的是酒店管理,和这边的客服管理不太相同,她还需要学习,大概从基层客服做起比较合适。   然而,秦誉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宣布说:“这是新入职的盛一诺盛总监,盛总监经验丰富,大家多向她学习。”   秦誉的话让盛一诺惭愧不已,当下便道:“哪里,我有很多不足,是大家教我才对。”   新总监这么谦虚,大家也觉得很好相处,异口同声道:“欢迎盛总监。”说罢,鼓起了掌。   施夏茗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看着笔记本电脑上这一幕,满意地放下了水杯,对身边的助理说:“等盛总监下班了,你集合一下客服部的所有人,我要给他们亲自开个会。”   他得替他的女人好好给这群人上一课,让她今后工作的开心顺利。   然而,他的助理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惊讶地反问道:“您亲自?”   这么大的公司,老板还亲自去给一个客服部开会,绝对会让那群客服受宠若惊。   “地产行业的客服部门很重要。”施夏茗转着手里的钢笔说,“虽然我们有许多精英,但毕竟是新开的公司,每一个部门都不能掉以轻心。”   助理点头道:“我马上去安排。”   施夏茗微微颔首,嘱咐道:“记住,等盛总监走了再让他们到会议室。”   助理摸不着门道,却也没多问,应下来便出去了。   总裁办忙活着这些事,总裁大人就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媳妇儿忙工作。盛一诺虽然刚上任,心里还害怕干不来,但真正开始工作后就有模有样的,一点都不怯场。   看她认真的样子,施夏茗就知道她一定会成为她的帮手,至于医院那边……   提起医院,医院便很快打来了电话,施夏茗接通电话,礼貌地说:“陈院长。”   人民医院院长陈源说:“施医生,你今天请假了?”   施夏茗道:“最近有很多事要忙,恐怕去医院的次数不会太多。”   陈院长非常可惜道:“我前几天就想找你谈谈了,你真的决定要离开医院了吗?你很有才华,大家都不希望你离开,其实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减少你的出勤天数,你觉得这样如何?”   施夏茗整思索着,另一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那部是专门用来跟盛一诺联系的,打电话的人自然是她。他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托着腮,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要求安慰。   “这样吧陈院长,我再考虑一下,我们再联系。”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接通另一部,语气比之刚才柔和了好几个度,“嗯?”他发出一声疑惑。   盛一诺笑眯眯道:“忙呢?今天医院事多不多?”   施夏茗面不改色地撒谎:“多,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盛一诺嘟囔了一句说,“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到公司了,同事们都很好,公司环境也很好。”   “那你高兴吗?”他问。   她想了想,虽然怕自己不能胜任,却还是很欣喜可以有这么大的发展空间,于是如实说道:“高兴!”   “高兴就好,后天就春节了,你没有亲人,跟我一起过吧。”施夏茗拐了个弯说起别的。   “好啊,那我们怎么过?你父母会过来吗?”她问了个比较现实的问题,“你母亲她现在对咱们俩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施夏茗跌起双腿靠到椅背上,从容不迫道:“他们都会过来,但你不用担心,这次他们过来,我会告诉他们,我要和你结婚。”   第 36 章   并没有什么浪漫的求婚典礼,也没什么精心的安排,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是陈述般的,但听在盛一诺耳朵里,就是怎么听怎么感动,怎么听怎么开心。   她眼圈发热,这完全是不自觉的,根本无法控制。她捂住了唇,想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低下头无声地流泪。   施夏茗在监控上看到,毫不犹豫地出了办公室,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客服部。   诺一地产客服部的员工们还没有见过施夏茗的,但看他的风度就知道身份不凡,一路见他门也不敲直接进了总监办公室,竟然谁也没上来阻拦。   而等着总裁办的助理来这边通知他们那是谁的时候,他们都在庆幸,幸好没拦着!   盛一诺正在抹眼泪,听见门响吓了一跳,抬眼去看时下意识就挂了电话,等瞧见是施夏茗,惊讶得更明显了。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道,“你不是在医院吗?”   施夏茗没回答,他关好门放下百叶窗,然后才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哭得那么伤心,换第二个人估计会以为你很不情愿嫁给我。”他柔和地开玩笑,转移话题。   盛一诺抬起头红着眼圈对他说:“没有,我没有伤心,我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从我见到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在等这句话,从青春等到年长,我都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句话了。”   施夏茗牵动了一下嘴角,放缓声音说:“过去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盛一诺摇摇头说:“也不是全部,但差不多吧。我们不提那些了好吗,我不想再纠葛以前的事,那些都过去了,不管谁对谁错都没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想咱们好好在一起,结婚生子,趁我还有一点青春。”   施夏茗苦笑了一下,替她顺着后背,许久才声音微哑地说:“我有那么好吗?”   盛一诺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贴在他耳边鼻音很重道:“你当然有。我这辈子胸无大志,活了这么久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件事就是爱你,我现在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其实自从我们在一起以来,我一直都觉得很不真实,很没有安全感,好像你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但就算不真实我还是不想走出来,我想走进去,走进你心里,让我也成为你的梦。”   施夏茗跟明月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敢有任何想法,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深,谁也看不出来。等他们分开,明月另有所爱时,她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她想,就算有一天他们会分开,又或者他辜负了她,她也还是会这样爱他,因为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灯光给施夏茗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薄光,他紧紧抱着她没有说话,但他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却让人可以看得出,他十分动容。   修长的丹凤眼眨了眨,施夏茗慢慢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状似无意地问她:“几点下班?”   盛一诺道:“十二点。”   “我在楼下等你,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说罢,他转身就走,如他来时那般突然。   盛一诺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怎么畅通无阻并且那么及时赶到的?   走出办公室,他已经不见了,她顺势问外面的人:“刚才来的那个男人你们都见到了吧?”   客服部的员工们齐刷刷地点头,样子看上去非常紧张。   “那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倒不是希望他们拦着,只是有点好奇,按理说这种外人来访都会有人拦住询问一下,再来汇报的。   一个离她最近的客服组长站起来硬着头皮说:“刚刚那位先生跟我们说是总监您叫他来的,所以我们才没拦着……”   盛一诺恍然,谢过对方后说:“以后他来不用拦着,直接叫他进来就好,他是我男朋友。”   客服组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半晌才说:“好的!我知道了盛总监!”   看对方那么小心翼翼,盛一诺有些狐疑,但也没再问什么,道了一声“工作吧”就进办公室了,殊不知,她这一走外面就炸开了锅。   施夏茗的助理叫何靖文,刚刚施夏茗在她办公室里时他已经给外面的人打过招呼了,告诉大家就装作不认识老板,不要在盛总监面前暴露。大家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都了然了。   想不到啊,大老板那么英俊潇洒家财万贯的男人,竟然这么浪漫!听听,盛一诺,诺一地产,这名字的来源傻子都能看出来了,这完全就是给女朋友开的公司啊,还为了怕女朋友不愿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特意隐瞒这公司是自己的事实,这么用心良苦,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看来,他们今后工作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能得罪了未来老板娘,那可是要丢饭碗的。   自此,盛一诺在诺一地产的工作变得非常顺利,同事们都对她百依百顺,工作十分尽心尽力,她在感慨自己运气好的同时,更加努力地工作,给大家起到表率作用。   不过,也就年前这两天,很快公司就放了假,大家都可以回家休息,初十才上班。至于年会,因为是刚开的公司,有些东西还在运作当中,事情太忙,年会推迟到年后了。   然而,虽然年会没开,奖励却都发到了各个人手中,就连刚来没几天的盛一诺也收到了。   盘腿儿坐在施夏茗家的沙发上,盛一诺看着自己手里这串钥匙,心情特别复杂。   施夏茗围着纯色的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居然没反应,他一时有点心塞。   “你没看见我吗?”他又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表情特别严肃。   盛一诺回神,看向他说:“刚看见,怎么了?”   刚看见?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现在才看见,这是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那串钥匙上了吧?   施夏茗皮笑肉不笑地明知故问道:“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的注意力,连我都看不见了?我看你眼里也没谁了。”   这是生气了啊,你说说,大过年的,怎么还吃一串钥匙的醋呢?   虽然心里略有怨言,但盛一诺面上却笑得非常甜蜜,因为这对她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   她也没站来,就那么搂住了他的腰,使劲往他怀里钻,他抗拒了一下道:“带着围裙呢,脏。”   盛一诺不介意道:“没事儿,你身上的就算是脏也是香的。”   施夏茗心情有所缓和,过了一会才说:“那是什么钥匙,你今天来了到现在眼睛都没离开过它。”他表现得很疑惑,就好像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样。   盛一诺拿出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BMW的标致很刺眼:“车钥匙,公司给配的,说是高管人手一辆,我受宠若惊。”   施夏茗故作惊讶道:“你们老板可真大方。”   盛一诺惶恐道:“是啊,我才干几天了,就给我一辆车,你说我要是再干几天,会不会给我一套房啊?”   “你想要?”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像在确定她是否真想要。   盛一诺撇撇嘴说:“有谁不喜欢房子和车子呢?可我更想自己赚钱去买,这样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吃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大可以安心收下。”施夏茗在她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盛一诺瞧着他衬衣西裤外面套围裙的模样,觉得特别迷人,凑过去亲昵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施夏茗淡淡地分析道:“一般这种新公司的老板这么做,都是为了留住人心。他们需要各界精英,又怕精英有野心,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大部分会用高福利来留住他们,让他们把心放在公司。如果你没有辞职的打算,那就安心地用吧,不会有问题。就算他们将来真的给你一套房子住,你也不用有任何顾虑。”   盛一诺是从骨子里信任施夏茗的,所以他这么说,她就真的打消了所有顾虑,不过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在,那就是……   “可是我根本不敢开车啊。”盛一诺苦着脸道,“那次车祸之后我再也没摸过车,我现在对开车有心理阴影,克服不了,给了车也没用。”   施夏茗望向她,眼睛深处埋藏着深深的自责,他沉默片刻说:“鸡汤一会才好,我们现在有点时间,出去试试?”   盛一诺愣了一下,道:“现在?”   施夏茗站起身摘了围裙往外走,边走边说:“就在车库里,穿好鞋子出来,坐上去呆会。”   盛一诺想要拒绝,可他很快就消失在门口,根本不给她机会,她万般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她到达车库时,车库门已经被打开,里面十分明亮。施夏茗坐在副驾驶,指了指驾驶座的位置,示意她上车。   盛一诺鼓起勇气走到驾驶座车门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拉开车门,在对方催促的目光下强迫自己跨坐上去。   “这不是没事儿么。”施夏茗说着,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你开出去试试。”   盛一诺惊悚道:“开出去?你在逗我?”   “我从来不开玩笑。”施夏茗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你听话,今天晚上我可以……”   盛一诺感兴趣地盯着他,他拖了一会才不疾不徐地吐出四个字:“任君采撷。”   盛一诺直接流鼻血了。   施夏茗面不改色地拿出手帕递给她,她擦了擦鼻子解释道:“你最近给我吃太多好的了,补得我有点不适应。”   他也不点破事实,只说正事儿:“试试吧,你的基础知识都在,如果能克服心理阴影,就去重考驾照。”   盛一诺表情万分纠结,紧握方向盘不敢踩油门。明明档都挂好了,只要踩下油门车子就会前进,可她就是不敢下脚,任凭施夏茗怎么劝说都没用。   过了一会,施夏茗忽然不劝了,跟她说起了其他的,天南地北地乱侃,侃得她都忘了开车这事儿了,在那时他忽然大声道:“后面有人,快开车!”   盛一诺被吓到了,下意识踩了油门,黑色的梅赛德斯蹭得一下子窜出去,幸好两人都系了安全带,这才没有撞到车前面。   施夏茗住的是私人花园别墅,外满是很空旷的地面,尤其是车库外面,一马平川。现在是大年三十,没谁会在这个时候到外面乱逛,所以车子窜出去也没关系,但是,开车的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车子出去的一刹那盛一诺就尖叫了起来,她急忙又踩下刹车,车子猛地停下,两人又被惯性带得朝前一倾,安全带勒得人胸口紧绷,她急促地喘息,白着脸看向施夏茗,唇瓣颤抖地问:“后面有人?谁???”   施夏茗淡定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打开窗户朝后喊道:“周嫂,找我有事儿?”   盛一诺无语凝噎,趴到方向盘上平复着喘息。刚才的事情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车祸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飘过,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施夏茗也不想逼她,和周嫂说完事回过头来见她实在不行便说:“好了,回去吃饺子吧,车就停在这。”说完,他便要解开安全带下车。   盛一诺忽然道:“等一下。”   施夏茗望向她,用眼神询问她什么事。   盛一诺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慢慢踩下油门,调转方向盘,朝大路开去。   施夏茗非常惊讶地注视着她,她认真开车努力克服心理恐惧的模样真迷人,这一秒他对她的感情升华了一个境界,恨不得抱她起来转一圈。   车子开得很平稳,路边没人也没车,就他们在兜风,树上也开始发嫩芽,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简直太搭他春风得意的心情了。   “我带你去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盛一诺坚定地说。   施夏茗冷峻的面孔破了冰,笑逐颜开道:“好,你带我去。”   盛一诺说:“你不问问我要买什么吗?”   他从善如流:“好的,你要买什么?”   盛一诺瞥了他一眼,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那个用完了……”   那个?什么?施夏茗稍稍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刚才答应了她,只要她听话,那今晚就任她采撷,那现在说的那个用完了的东西,肯定就是……卫生用品了。   施夏茗尴尬了一下,扯出一个不算怎么自然的笑容:“女孩子去买那个东西不太好。”   盛一诺特别认真地说:“我当然不自己下去买了,我在车上等着,你去。不要推辞,必须得有,不然怀孕怎么办?我现在不是安全期。”   施夏茗顿时如临大敌,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安全期,他比她算得准,只是那东西,他之前都是直接网购,可现在用完了,就算马上下单,晚上之前也到不了,而且她都快把车开到超市了,他现在提出让下属去买她肯定不同意,也会打听他一个医生哪来的下属,那样很容易露馅,那么这样算来,他今天恐怕是逃不掉了。   那边,盛一诺还嫌事情不够乱,补充说道:“我相信你肯定会去的,就像你相信我的开车技术,不怕我出什么事害你有危险一样。”她说得那么真诚,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美得他无法开口说“不”。   于是,她很快听见他说:“好,我去。”   第 37 章   新年期间,出来买东西的人并不多,不过超市还是不歇业的,盛一诺将车子停在超市外面,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施夏茗说:“带钱包了吗?”   施夏茗故作头疼了一下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忘记带了,怎么办?”   盛一诺微微一笑,道:“别怕,我帮你带了。”说着,她从外套口袋取出一个黑色钱包,慢悠悠地递向了他。   施夏茗垂眼睨着自己的钱包,停顿片刻仿佛很在意地问:“我可是在里面放了很多钱,你没乱拿吧?”   盛一诺白了他一眼,把钱包塞给他说:“想什么呢,打算敲诈吗?我早就看过了,里面都是卡,现金没几张,不过够买计生用品了。”她指着窗外催促,“快去,不早了,我想吃饺子。”   施夏茗实在推脱不了,只得拿着钱包下车了。他穿的并不多,修长的身躯走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有些单薄。盛一诺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外套给他送去,但他很快就进了超市,于是她放弃了,乖乖在这等着他回来。   施夏茗其实挺尴尬的,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因为这很隐私,他其实挺爱面子。   这间超市并不大,是开在花园别墅小区里服务这些住户们的,所以只有一层,卖的也是一些日常必需品。   现在,超市里有一个收银员,还有几个客人在逛着买东西,那几个客人都是女性。   施夏茗进来,推门的声音让大家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寒冷的冬日里,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迷人,雪白的衬衣,不带一丝褶皱的西裤,挺拔的身子,完美的五官,不论哪一样都无可挑剔。   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很疏离,冷峻的面部线条看上去不易接近,这让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只敢悄悄地偷看他。   施夏茗没有直接去买计生用品,而是先在别的区域转了一圈,拿了篮子随便放了点东西掩盖他的真实目的,等走到计生用品附近时,打算装作顺手一样随便拿几盒,可不巧的是超市里那位唯一的工作人员——收银员小姐忽然热情地上来导购了。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东西?”她双眼亮晶晶地凝视着他,不肯错过他任何表情,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她的真正目的——搭讪。   施夏茗有点反感,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皱着眉淡漠道:“没什么,我自己找就好,您忙吧。”   收银员小姐一脸失望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施夏茗见她走了,左右看了看,拘谨地要去拿几盒那什么,谁知刚才走掉的收银员去而复返,兴奋地说:“先生,快过年了,我们这有抽奖活动,购物买58元就可以抽奖哦,您加油!”   施夏茗冷冰冰地看向她,一字一顿道:“谢谢,你可以走了吗?”   收银员这次是真切感受到了他的厌烦,尴尬地摸了摸脸说:“好……嗯……最近超市有架位调整,先生要是找不到要买的东西可以随时喊我。”   施夏茗忽然笑了,他指着摆放计生用品的架子说:“小姐,我已经找到了,我要买避、孕、套,这些都帮我包起来,然后结账,谢谢。”   收银员看着满架子的避孕套,僵硬地点了点头,接过他的购物篮,把东西全都拨到了篮子里,灰溜溜地去结账了。   片刻后,盛一诺看见施夏茗从超市里手里提着一个非常大的购物袋,面不改色地走了过来。   她连忙殷勤地为他打开车门,然后回到驾驶座,一脸笑意地望着他问:“买到了吗?”   施夏茗没回答,直接把一大包袋子全丢给了她,重得她惊呼一声。   “你怎么买这么多?”看过里面的东西后,盛一诺被吓到了,嘴角有些僵硬。   施夏茗依旧不回答,扫了一眼方向盘,意思很明显。   盛一诺无奈地把袋子丢到车后座,挂档开车,往回去的方向驶去。   施夏茗一路都无话,好像刚才遭遇了什么事。她差不多可以想象到,他一下子买这么多,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算了,她就不问了,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   车子很快开回了家,盛一诺将车倒进车库,到后座拿了购物袋和他一起回去。两人走在鹅卵石铺着的小路上,周围种植着漂亮的植物,耳边常常响起炮声,新年的感觉真好。   输入密码开了别墅大门,施夏茗先一步走进去,盛一诺随后,两人进了屋没见到周嫂来迎接,施夏茗四处看了看,盛一诺也跟着去看,提高音量道:“周嫂?我们回来了。”   回应他们的不是周嫂,而是一个威严的男声,语调还算和蔼:“我让她回家过年了。”   施夏茗和盛一诺一起望向声源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双手负在身后,面目英俊,与施夏茗有五成相似。   “爸?”施夏茗的呼唤印证了盛一诺的猜想,这位与他长得很像的男人果然是他的父亲。   盛一诺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施夏茗的父亲朝他点了一下头,还没说话,身后便又走出一个熟悉的女人,她面目美丽,穿着漂亮的红裙子,手上还有点面粉,好像刚从厨房忙活完,她是施夏茗的母亲岳美华。   “都回来了?吃饺子吧,去餐厅。”岳美华道。   施夏茗看向身边的女人,盛一诺立刻道:“伯父伯母好,我叫盛一诺,是夏茗的女朋友。”   岳美华是知道她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便去餐厅准备饭了,倒是施夏茗的父亲施瑜没很快回应,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片刻后才点头说:“听你伯母提起过了,洗个手到餐厅去吧。”   岳美华这时又走了出来,是叫盛一诺去帮忙:“一诺啊,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把东西给夏茗,过来帮我弄一下。”   盛一诺连连应声,把袋子朝身边一塞就要走,谁知施夏茗并没抓牢,袋子也没系紧,两人这么一出差错,袋子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这下可好了,包装各式各样的计生用品把用来打马虎眼的纸巾和牙膏全都盖住了,施家二老看着地上的东西,脸色都不太好。   施夏茗十分淡定地蹲下去捡,盛一诺也跟着去捡,手脚有些忙乱,施夏茗顺势握住她的手,在手里攥了一会,然后放开她示意她不用帮忙了,她朝他望去,他丢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松了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施瑜瞥了一眼妻子,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岳美华开口说:“一诺,让夏茗捡吧,咱们去准备晚餐。”   盛一诺站起来跟着岳美华离开,快到餐厅时她回眸看了一眼,施夏茗蹙眉盯着他的父亲,他父亲在低声说着什么,大概内容不如人意,他握着拳排斥地转开了头。   盛一诺有点担心,岳美华半天没等到她,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她满脸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岳美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厨房。   盛一诺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自责道:“不好意思伯母,我走神了。”   岳美华点点头说:“没关系,看得出来你很爱我儿子,我那个宝贝疙瘩啊,被我给惯得非常自私,难为你能忍受他了。”   “夏茗不自私,他对我很好。”盛一诺替脑公说好话。   岳美华惊讶道:“是吗?对你很好?”   盛一诺认真地点头,帮岳美华端盘子。   岳美华笑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盛一诺粗略算了一下,道:“快十年了。”   岳美华更诧异了,凝视了她好一会才说:“那不是他念大学时你就认识他了。”   “嗯,但那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是我的好朋友。”   “明月?”   “对。”   “我听说她现在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岳美华和她一起到达餐厅。   盛一诺平静地摆盘:“是的,我是她的伴娘。”   “……你们年轻人这感情关系可真复杂,看来我是老了,搞不懂你们了。”岳美华无奈地耸耸肩,又回了厨房。   盛一诺跟着回去,路过客厅时朝会客区看了一眼,那父子俩已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回到厨房,盛一诺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伯母,夏茗和伯父去哪了?”   岳美华动作一顿,片刻后状似无所谓道:“他们出去了?哦,没事,别担心,可能是去买礼品了吧,我和你伯父来的匆忙,坐了很久的飞机,也没给你们带什么东西。”   盛一诺心里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也不点破,只笑着说:“伯母太客气了,让我弄吧,您去歇会。”   她接过岳美华手里的活儿,自己闷头干,岳美华注视了她一会,再次开口说:“你现在在哪工作?”   “在一间地产公司做客服总监。”盛一诺如实说道。   岳美华眉毛一挑,吐出一句:“诺一地产吗?”   “是的,伯母听说过?”   “呵呵,是啊。”岳美华笑道,“外企嘛,我多少了解一点。”她转开话题,“那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呢?”   这些问题盛一诺早就想过怎么回答了,无非就是实话实说,她并不觉得自己那点小背景能瞒得过长辈。   “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   这样的答案岳美华早就知道,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她既觉得盛一诺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又觉得她一个女孩奋斗到现在很不容易。想起她调查到的其他资料,她面色严肃了起来。   “一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你也别多想,我没其他意思。”她的手搭在盛一诺肩膀上,示意她先别忙活了。   盛一诺放下手里的碗筷,扭头说道:“伯母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岳美华微微颔首,停顿片刻后问道:“我听说你和商氏地产的老板商徵羽在一起了将近两年,你们上过床吗?”   盛一诺僵在原地,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后才说:“我们没有交往两年那么久,我大部分年时间都住在医院,当初会和他在一起也是被他骗了。至于您另一个问题,虽然他曾经要求过,但我拒绝了。”   “也就是说,你们可能亲过抱过,但还没睡过。”岳美华用词十分尖锐。   盛一诺面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回答,施夏茗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冷淡说道:“你们说什么说那么久,饺子都要凉了。”   岳美华收起严肃的表情,笑呵呵地转身朝儿子走去:“来了来了,瞧你急的,我们娘俩聊聊天都不行?”   施夏茗没理会母亲,只是探究地凝视着盛一诺。盛一诺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地跟在岳美华身后,并没和施夏茗对视,似乎有心事。   三人一起来到餐厅,碗筷食物都已经摆好,施瑜坐在主位上,施夏茗坐在他左手边,岳美华坐在他右手边,盛一诺坐在施夏茗旁边。   见所有人都坐好了,施瑜慢条斯理地将手边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了施夏茗面前,道:“拿给你女朋友吧。”   盛一诺听到未来公公提到自己,不由看了过去,施夏茗攥着手里的盒子半晌,才放到盛一诺面前,全程都没有说话。   施瑜替他说道:“这是我们老两口给你的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吧。”   盛一诺顺从地打开盒子,一下子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瞬间又盖住了盒子,坚定说道:“伯父对不起,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施瑜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的反应,靠到椅背上微笑着,并不讲话。   岳美华既不意外也没过多表情,摆弄着手上的戒指保持沉默。   施夏茗在餐桌底下握住她的手,很满意她没有被盒子里璀璨美丽价值百万的钻石项链给迷惑。   盛一诺满脸不解,总觉得在场的人在做什么考试,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这感觉太不好受了,但是好在她能确定施夏茗是站在她这边的。   “我们还是端着去自己房间吃吧。”施夏茗忽然说道。   施瑜皱起眉说:“你做什么?”   施夏茗没回答,沉默地端了两碗饺子,拿了筷子,拉着盛一诺便走,即便她似乎不情愿,也不曾放轻力道。   施瑜对此很不满,但岳美华拦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施瑜努力了半晌,还是没压下要说的话,大声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稍顿又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不过有了也别打掉,老大不小了,有了就生!”   盛一诺脚一崴险些摔倒,幸好有施夏茗扶住了她。   第 38 章   跟施夏茗的父母一起过年是件很累的事,盛一诺在卧室坐着吃饺子,施夏茗就坐在她身边,可她还是有点焦虑。   “要不咱们下去和伯父伯母一起吃吧。”她不安地提议,“我们这样躲在房间里好像不太好。”   施夏茗盯着电脑屏幕淡淡道:“没什么不好,你安心就是。”   “……”盛一诺无奈,只好继续食不知味地吃饺子,吃了几个后她忽然说,“你初几去医院值班?”   施夏茗打字的动作一顿,片刻后说:“初三吧。”   盛一诺点点头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忙嘛,以前没有这么常见到你。”   施夏茗没回答,只是推了一下眼镜,好像电脑上的东西很重要。   盛一诺凑过去想看看,施夏茗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将电脑上的文件换成了医学论文,关于精神分裂症的。   “在写论文?”看着全英文的文章,盛一诺佩服地说,“你真厉害,我英文要是有你一半好就好了。”   施夏茗合上笔记本瞥了她一眼说:“你英文不错了。”   “比你还差得远,我口语不行。”她很谦虚。   “有时间我教你。”   “真的?”她一脸惊喜。   “真的。”他随口回应,起身朝外走,临出门前说,“我去下面看看。”   盛一诺自然没阻拦,她放下碗筷拿起他刚才在用的笔记本想看看电影,可翻开之后发现需要密码,她回想着以前的痕迹,明明记得这部电脑是没密码的,怎么加上了?   奇怪。   虽然觉得疑惑,但她还是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施夏茗来叫她,她就下去和他的父母一起聊天看电视了。   一家人一起看春晚,气氛相当和谐,之前的不愉快似乎都消失了,可是天不遂人愿,年三十儿当晚,人民医院打来电话,之前施夏茗主治的病人于鸢又住回了医院,情况很棘手,于鸢的家人点名要施夏茗继续治疗,摆出了一系列利害关系,总之就是如果他不回去看看,他们就不会罢休。   接完电话,施夏茗好半晌没说话,坐在他旁边的盛一诺问道:“怎么了?医院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问题,但并不严重。”他站起身道,“我回去一趟,你们先看。”说罢,去二楼换衣服了。   岳美华睨着儿子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开话题说:“来,吃橘子,快开始了,下面是小品。”   盛一诺点点头,配合着未来婆婆的脚步,十分认真地看小品。   施瑜有点顾虑地回眸瞧了一眼二楼拐角处,见施夏茗还没下来,便也作罢了。   夜里九点钟,施夏茗到达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部,今天值班的医生是许倩,她瞧见施夏茗来了松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今天再看见他,颇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   施夏茗和许倩一起去办公室换了衣服,纤尘不染的白大褂上方口袋处夹着他的证件,比起通常证件照都很难看的普通人,他的证件照可谓英俊无比。   “于鸢什么时间住进来的。”施夏茗边走边问。   许倩说:“没多久,她的家人很强势,不太好相处。”她表情不好看。   施夏茗却没有被打搅的不悦,反而还面带笑容,只不过那个笑容有点复杂,看着颇为渗人。   很快,两人一起到达于鸢的病房,她还是住在老地方,穿着病号服坐在几个医护人员中间,面色阴冷,瑟瑟发抖。   瞧见施夏茗进来,于鸢立刻从病床上跑下来朝他扑过去,施夏茗敏捷地躲开,然后她就抱住了他身后的许倩。   许倩皱眉将她扶住,道:“于小姐,你没事吧。”   于鸢颤抖着说:“我、我看到鬼!”   施夏茗瞥了她一眼,随后对病房里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女说:“于先生于太太好。”   于鸢的父亲点头说:“麻烦你了施医生,年三十还要你亲自过来。”   施夏茗说了一句无妨,接着简单地替于鸢检查了一下,然后说:“于先生于太太可以先回家了,于小姐需要住院。”   于鸢巴不得住院,这样就可以每天见到他了!   于先生凝视了一会女儿,叹了口气与夫人共同离开了。   等人全走了,施夏茗就对许倩说:“你看着她,我去准备点东西。”   许倩说:“护士在的,施医生需要什么让护士拿来就好。”   施夏茗意味不明地扫了心虚的于鸢一眼,道:“不,我亲自去。”说罢,转身便走了。   于鸢看看许倩,又看看他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从病房里出来,施夏茗双手抄兜走在除夕夜几乎无人的医院走廊里,已经关闭了一半灯的走廊有些黑,他从黑暗中走向光明,干干净净的眼镜片被灯光照得有些反光。   很快,他到了精神科住院部地下一层的药库,在药库内转了一圈,挑选了几样药品和注射器,揣进白大褂口袋,慢条斯理地走出了药库。   回到住院部楼上,他到于鸢病房时于鸢已经挂上了水,应该是许倩安排的。许倩看施夏茗手上没拿什么也就没在意,问他还需要什么帮忙不,他拒绝后她便走了。   “施医生……”于鸢一直在等他,见他来了特别兴奋又小心地唤了他一声。   施夏茗点点头,帮她倒了水,从口袋取出一盒药,打开后取出两片递给她,说,“吃药吧。”   于鸢看都不看便接过来服下,对他百分百信任。   施夏茗也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坐在病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她正在挂的水,她现在比刚开始平静了许多,本想和他好好聊聊,可吃完药后她很快就开始犯困,身体乏力,没多久就睡着了。   施夏茗站起身来到病床边,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适宜,没有问题。他收回手,将她喝过的水杯拿去洗手间洗干净放回原位,然后从白大褂口袋取出注射器和输液袋,将输液袋挂在于鸢正在输的输液瓶旁边,用注射器将两种药进行了混合。   做完这一切,他将所有用具放回白大褂口袋,然后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到办公室换了衣服,把用过的东西塞进公文包,离开医院回家。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片湖,施夏茗停下车徒步来到湖边,用注射器装了湖水,将输液袋装了泥土,一起沉进湖里。他擦了擦手,在湖边待了一会才起身离开,从头到尾表情都非常平静,好像他做的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春晚还在继续,但盛一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岳美华坐在她身边,给她盖了条毯子,嘴里嗑着瓜子,瞧见儿子回来就点了点头,继续看电视。   “我爸呢?”施夏茗问。   岳美华说:“老骨头撑不住了,去客房躺着了,我等看完倒计时再去睡,你待会把一诺叫醒,你们负责守岁。”   施夏茗没拒绝,走到盛一诺身边看了一会她的睡颜,抬手蹭了蹭她的脸蛋,便辞别母亲上楼去了。   到了卧室,施夏茗拿起笔记本输入密码继续看刚才的文件,全部看完批准后才合上电脑去换衣服洗漱。   衣帽间里,施夏茗站在镜子前扯下了领带,随后又开始解衬衫纽扣,他情绪很平静,大脑思考着于鸢的事。他倒没有违法的打算,只是打算顺手推舟,随了于鸢的心愿。   她不是想住院吗?不是想永远呆在医院吗?那也好,他就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没办法再走出医院来骚扰他身边的人,反正他在医院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岳美华去睡觉的时候,上来叫施夏茗把盛一诺抱上去,她临下楼前说:“你要是舍不得把她叫醒,就不用守岁了,反正也没什么。”说完就走了。   施夏茗下楼来到沙发边看着睡得正香的盛一诺,伸出双臂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朝二楼走。   此刻,外面正连绵不断地响起鞭炮和烟花的声音,原来已经十二点了,他把盛一诺放到床上,她到底还是被吵醒了,倒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炮声。   “十二点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施夏茗躺到她身边说:“嗯,你醒了?”   盛一诺钻进他怀里问他:“你爸妈睡了吗?”   “睡了,让我们守岁。”   “不一家人一起守岁吗?”   “就我们俩也好。”   “为什么?”她不解地抬起头。   “这样无聊的时候可以做点事情解闷。”   她眨了眨眼,过了一会领悟了过来,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今天医院的事情解决了吗?”   施夏茗冷峻的脸庞凝视着打开的电视机,说话时的举止神态带着一股高贵与魄力。   “解决了,问题不大,你困的话就继续睡。”   盛一诺坐了起来,和他一起靠在枕头上看着春晚零点之后的节目:“不睡了,我不困了。”   施夏茗微微颔首,接着两人都开始忙活,因为十二点正是短信频发的阶段,各种拜年短信收到了许多,两人都在挑着重要人物和朋友的短信回复,施夏茗偶尔侧眼看她的手机,恰好瞧见两个熟悉的号码,这些是她没存储的,但他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薄明和商徵羽,居然还有脸发短信来拜年。他早前给盛一诺换过号码了,这俩人居然又搞到了她的新号码。   呵。施夏茗锁了手机放到一边,眼睛虽然还盯着电视,脑子却已经开始筹划别的了。   第 39 章   大年初三,施夏茗按他说的那样去医院值班。他出门很早,凌晨六点多,盛一诺还在沉睡时他已经离开。去医院值班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药店,二十四小时药店常有人在,他转了一圈,慎重地看了那些药物,值班店员见他久久没有选择,以为他不懂,所以走上来询问。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这边是处方药,需要有医生处方才可以购买。”店员道。   施夏茗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谢谢,我就是医生。”   店员一怔,耳根发红,有点惭愧地说:“好的,不打搅了。”说完就走了。   施夏茗又转了一圈,挑选了几种药物,结了账就开车去医院了。   七点多时,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锁,走进去再次锁上了门。他很谨慎,锁好门后又拉上了窗帘,随后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酒精喷灯,将买来的药物放到桌上,注视了一会,开始拆包装。   胶囊药片被他拆开,药粉洒在了桌上铺着的纸张上,他慢条斯理地将几种药粉倒在试管里加了药水,打开酒精喷灯,一点点往试管里加入其他东西,将试管底部在火焰上方烧灼,整个过程都做得非常流畅,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这表示他早有预谋。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他收拾好一切,把用过的盒子塞进公文包,换上白大褂,将制好的药剂揣进口袋,打开门锁出了办公室。   初三的日子,医院走廊已经热闹了不少,施夏茗久违医院,护士们看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施夏茗都很有礼貌地回以笑容,双手始终抄在白大褂口袋里,高挑修长的身影像一阵风,刮得人心里痒痒的。   “施医生真好看啊。”一个护士在他走过去后忍不住低语道。   坐在她旁边的值班护士说:“别想了,有女朋友了,漂亮着呢,过阵子就要结婚了。”   “漂亮有什么了不起的。”护士嘟囔了一句,看上不太高兴。   “漂亮就是了不起啊,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认清现实吧。”另个护士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去忙活了。   施夏茗漫步在住院部二楼,缓缓朝走廊尽头于鸢的病房走,他走到门边时,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涩然又紧张。他无声地站在玻璃窗外看着,于鸢双臂抱膝坐在病床上,看着前方的白色墙面颤抖不已,仿佛十分惧怕那孤零零的墙。   忽然,她尖叫起来,惊恐地看着前方,好像有什么恐怖的鬼怪朝她扑过来了一样,她惊悚地挣扎了一下,很快晕了过去。   施夏茗在这时打开门走进去,关门时将门上了锁,并把小门帘放了下来,外面再也没方式看到里面的情景。   来到于鸢的病床边,施夏茗从白大褂口袋取出注射剂和制作好的药剂,把它们注射进于鸢正在输的液里,做完之后装好东西,翻开于鸢的眼皮看了看,又贴了贴她的额头,这才转身走了。   护士听见刚才尖叫,现在已经赶了过来,见到施夏茗从里面出来,她松了口气说:“于小姐没事吧?”   “没事,已经睡着了。”施夏茗说着就准备离开,顺手还把护士叫走了,“今天许医生不在,她的病人我帮忙负责,你跟我去查房。”   护士很快答应下来,和施夏茗一起离开。而于鸢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人本来要清醒,可等了几秒钟后又再次昏睡。   盛一诺这天也开始筹备上班后的工作,虽然她还有几天假期,但她是新来的,位置又高,不早做打算直接上手会很苦难。   诺一地产年后有个大项目,要在崇安市东北市郊处建一个观光园,大老板对企划案很满意,只等把地投到手。   那块地的位置是新城建设的重点区域,所以价钱飙得很高,同样参与投标的还有商徵羽的商氏地产。盛一诺是客服部门的总监,按理说投标的事不该归她管,但上面吩咐了,说是要客服部协助完成,疏通好几个部门之间的关系,总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事,最终目的就是要她也参与进来,和商徵羽那边作对。   盛一诺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只觉头疼,她对这个一窍不通,看了半天也摸不着门道,考虑着是不是得去哪里找个师傅学学。   施夏茗下班回来时就看见她坐在床上仍然在苦恼这些,他挂好衣服,在洗手间里将用过的药盒包装撕碎扔进马桶冲下去,洗了洗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坐到了她身边。   “在忙工作的事?”他温柔地问。   盛一诺点点头说:“搞不太明白,地产这方面我不懂,投标的资料更不知道怎么弄,不明白上面为什么非要我参与,我明明不该负责这个。”   施夏茗挑起嘴角笑得斯文儒雅:“你可以问问你的上司,这该怎么弄。”   “我的上司?我的上司是副总吧。”投标部那边好像管不着她。   “那你就去问他。”   “那不行。”她一口否决,皱着眉继续研究。   施夏茗摸出手机摆弄了一会才收起来,跟盛一诺说了句“我去看看爸妈”就走了。盛一诺没怎么理会,忙碌的样子很迷人,但也有点可恨,因为他被冷落了。   施夏茗站在门边,看她头也不抬地样子,总想把那电脑从窗户扔下去。   不过……算了。   施夏茗走后不久,盛一诺就接到了公司投标部的电话,那边的负责人热情地询问她是否对投标方面有什么不了解,表示有很多时间愿意在假期帮她解决,盛一诺虽然茫然为什么这么突然,却也乐得有人帮忙,把自己的问题都告诉对方,对方一一记下,表示很快就将问题的解答全部写在文档里发给她,这才挂断电话。   拿着手机,盛一诺觉得这间公司的同事们都太善解人意了,她的工作之路顺利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施夏茗回来时,盛一诺已经放下笔记本躺在床上看新闻,她瞧见他进来就扑了过去,把他压在床上将刚才的事全都告诉了他,然后询问他有什么想法。   施夏茗微微启唇,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吻上她的唇,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恩恩爱爱了一番。   这样突然来临的恩爱让盛一诺猝不及防,等两人纠缠完都在喘息的时候,她猛地想起,刚才忘记用那个了!   “喂!”盛一诺倏地转身抓住他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手下的触感让人小腹发热。   施夏茗淡淡地瞥过来:“嗯?”   “我们刚才忘记用那个了!”她惊恐无比。   “哪个?”   “……计生用品。”   “哦。”他反应平淡。   “哦???”她表情复杂。   “不然呢?”他随意地反问。   “难道你不担心吗?我不是安全期。”   “没有关系。”他面不改色。   “怎么会没关系,万一中招怎么办,不负责任。”她皱着鼻子指责他。   施夏茗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温柔地抚摸:“我们就要结婚了,怕什么?”   “……”他终于再次提结婚的事了,但是,“你父母同意了?”盛一诺有点不安地问。   施夏茗微微颔首:“结婚后我会做别的,医院的工作会辞掉。”   人民医院的工作是很多学医人士想要的,施夏茗现在却说要辞掉,还要去做别的工作,那他这些年花在医学研究上的时间岂不是都白费了?   盛一诺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转行呢?你学了那么久。”   施夏茗戴上眼镜,打开电视机转到新闻频道,语调很轻地说:“因为这是他们同意我跟你结婚的条件。”   和她结婚就要转行吗?看来施夏茗的父母希望他们的儿子从商,并不支持他的研究,到头来让他们有机会可以达到目的的,居然是她。   盛一诺一下子很内疚,戚戚然地看着他不再说话,施夏茗偶尔转头瞥见她那副样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于是他放下遥控器对她说:“其实你可以弥补我,用你自己的方式。”   盛一诺立马道:“你说,只要我办得到我完全同意。”   “你办得到。”   “是什么?”她兴奋地睁大眼。   施夏茗关了电视拉起被子将两人盖住,今夜无眠。   翌日,施夏茗一早又去了医院,盛一诺醒来时身边已经凉了。她看了看表,才早上七点,她磨磨蹭蹭地起身去上了厕所,回来后继续睡觉。   医院里,施夏茗站在于鸢的病房外看着里面躺着的病人,这么站了有十来分钟,里面的人慢慢转醒,他看见这一幕就走了进去。   “醒了?”他走到病床边很官方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于鸢看了看已经拔针的手,收回被子底下虚弱道:“很累,脑子迷迷糊糊,什么都记不清楚。”她困惑地看了一会施夏茗,“你……你是……”   施夏茗莞尔一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忘记了?”   于鸢头疼地闭上眼晃了晃头,片刻后再睁开眼看他时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真是睡昏了,居然认不出施医生。”   施夏茗理解地说道:“没关系,药物副作用罢了,你好好休息,我会让护士准时来给你送药。”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于鸢想下床去追,但她才动了一下头就疼得厉害,眼前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此后一连半月,施夏茗每天都很早就来上班,于鸢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老说自己见鬼的情况也少了,可奇怪的是,她记性越来越差,胃口也不太好,但这些都无伤大雅,毕竟她最严重的精神分裂治疗有了明显效果。   二月底时,施夏茗向医院提出了辞职,陈院长挽留了许久对方都毫无反应,他只好批准。   次日,于鸢出院,她情况好了很多,只是对认识的人和过去的事记不太清楚,但好在她的父母很有耐心,将人全都叫来让她认了一遍,朝医护人员道过谢后把女儿带了回去。   施夏茗的车停在路口,人就站在车边,于家的车在这里等红灯,车窗开着,于鸢就坐在副驾驶,她瞧见了施夏茗,眉头紧锁,一脸好奇,像在奇怪这个人为什么那么面熟,但也没太在意,红灯过后就和家人走了,不曾回头。   施夏茗注视着于家的车子远去,嘴角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他又站了一会,合上手里的书丢进车里,驾驶车子离开。   永别,我的最后一个病人。   第 40 章   施夏茗结束医院的工作时,盛一诺早就上班一段时间了。开年上班以来,她就一直在苦恼投标的事,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她这边和商氏地产的交锋也越来越多,夜里常常加班。施夏茗见了几次也没跟她说什么,但之后不久,她的工作就减少了许多,不必加班了。   商徵羽现在已经知道了盛一诺换了新工作,并且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说实话最近他公司运作得很差,赔了不少钱,停滞了好几个楼盘,几个本来已经说好要签合同的项目也泡了汤,这些人都整齐得有点诡异地和诺一地产签了约,看着对方公司这个名字,商徵羽使劲按了按额角。   “商总,盛小姐在那边,我们这边也不太好发挥,您看?”丁俊小心翼翼地询问老板的意愿。   商徵羽想起了之前薄明的拜访,他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他们之所以成为敌人,不过就是都喜欢同一个女人。   薄明是个复杂的人,他之前也给他添过堵,不见得他们合伙解决了施夏茗后他就能不给他使绊子。很可能他们在合作时,薄明就会搞小动作。   商徵羽有点倦意,他没回答丁俊的问题,挥挥手示意对方出去,丁俊按照吩咐离开了,却很快又敲门进来了。   “什么事?”商徵羽皱着眉不悦问道。   丁俊说:“商总,许小姐打来电话说想见你。”   商徵羽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唇:“她来找我无非是工作上有需要了,你直接问她怎么回事,如果能帮就帮。”   “她打来时我已经问过了,许小姐说她的电影合约被人抢了,想让商总帮帮忙,看您认不认识李源李导。”丁俊如实道。   商徵羽慢慢坐回椅子上,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盛一诺。她从来没要求过让她给他什么东西,他们在一起那段不算长的时间就像是他偷来的,那些日子是他长着大以来最轻松自在的,他想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众多女人当中脱颖而出,让他无法忘怀。   他只往心里放了这么一个人,偏偏还是个从来不屑他这颗心的女人。   “商总?”丁俊轻声呼唤着自己的老板。   商徵羽蹙眉思索了一会,说:“你去告诉许暮雨,以后她的事我不管了,让她找下家吧。”   丁俊愣住了,许暮雨是跟着商徵羽时间最长的情人,虽说最近老板因为公司的事鲜少与女人见面,但他从来没想过老板会想和她断绝包养关系。   “还有什么事。”见他不走,商徵羽不耐烦地催促。   “没事了,我出去了。”丁俊连连应下,快步出了门。   商徵羽拿出手机,翻到盛一诺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出去,可得到的却是无法拨通的结果。   他考虑了一下,换了另一部手机又打,依旧无法拨通。他不死心地把秘书叫了进来,用女秘书的手机拨通她的电话,这次果然通了。   看来,她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和他有关的号码全都拉黑了,这个认知真是让人伤感。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响起她甜美的声音:“喂,您好,我是盛一诺。”   做了客服总监就是不一样,因为担心会是客户的电话,所以接的那么快,语气那么甜么?   商徵羽心里五味陈杂,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说:“是我。”   盛一诺瞬间就听出了他是谁,立刻便要挂电话,商徵羽抓紧道:“别挂,我就说几句话。”   即便他这么说,盛一诺依然没犹豫,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打就无法接通了。   商徵羽捂住脸将手机递给了女秘书,挥挥手让对方出去了,女秘书一脸惊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有女人可以拒绝老板这种男人。   盛一诺最近见过商徵羽,因为她负责的项目不可避免地要与对方打交道,并且还要深深打击对方。他没了以前那种张扬和自信,看起来更稳重了些,留起了浅浅的胡渣,穿着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精美的高级定制西装。   其实商氏地产的近况她也有些了解,但她一直觉得不关她的事,直到有一次在公众场合遇见了丁俊,丁俊旁敲侧击地问她,知不知道施夏茗和薄明暗地里对商氏地产的打击。   盛一诺一点都不同情他,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离开他,怎么可能还会因为他的公司受到一点打击就同情和内疚?   她觉得他的确需要受到一些打击,如果太顺风顺水,他那糟糕的个性只会更可怕。   诺一地产年前没有开的年会在年后三月中旬开始了,作为高管,盛一诺自然要盛装出席。她特地去名牌店挑了件非常漂亮的晚礼服,可就在年会当天,她试穿给施夏茗看的时候,得到了对方“很难看”这个答案。   盛一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挺好的,难看从何说起?施夏茗无声地脱掉西装外套罩在她背上,站在后方又看了看,这才点点头说:“顺眼多了。”   盛一诺嘴角一抽,立刻明白了他说难看的原因,原来是讨厌这条裙子的露背设计。   “我们公司年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她回眸故意逗他,“不然我怎么穿你的外套呢?”   施夏茗抿唇笑了,他笑起来非常斯文好看,感觉面前开了一大片桃花:“我会去的。”他说。   她一怔,表情纠结得非常可爱,好像在困惑为什么她只是开个玩笑,他却答应了下来?   其实公司年会这种地方,外面的人来并不合适,施夏茗只是她男朋友,不是公司职员,去了会不会惹人非议?虽然说,带他去定然会非常有面子。   “你不想我陪你去?”施夏茗明知故问。   盛一诺为难了一下,可怜兮兮道:“我当然想你陪我去了,可是公司的内部年会,不是职工的话,过去似乎不太好……”   施夏茗露出难过的表情,他坐到床边别开眼看着一处,垂着的睫毛轻轻忽闪,像漂亮的蝶翼。   “亲爱的。”盛一诺坐到他身边安慰他,“你别难过啊,等下次有可以带家属的机会我肯定带你去。”   “家属?”   “对啊,你是我的家属。”她讨好道,“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当然是我的家属了。”   施夏茗情绪舒缓许多,垂首吻了吻她的脸,柔声道:“日子快选好了,你不需要操心任何事,等着穿婚纱做新娘就可以了。”   盛一诺幸福地埋进他怀里,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因此滑落,她漂亮的美背尽收他眼底。   施夏茗喉结滑动,短促地呼吸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白皙的后背,接着,一室旖旎。   因为施夏茗半晌的折腾,盛一诺到年会现场时有些迟,并且也没什么精神。她到底还是在裙子外套搭了件外套,只不过不是男士西装罢了。   盛一诺随手端了杯酒走在会场内漫步,总裁讲话的环节是副总上的,正牌老板很神秘,自她进入公司以来,就从来没见他出现过,无论什么场合。   副总讲完话,就开始了娱乐环节,公司请来了不少明星助兴,还有本公司员工的表演,盛一诺坐在位置上喝着香槟看节目,心情一直不错。   她比较期待抽奖环节,据说本次抽奖的一等奖是一套房子,位置就在施夏茗所住的花园小区,那价值不用说大家都懂了,要是能抽到那套房子,她的小人生可就圆满了。   不过令人倒胃口的是,今天来表演的嘉宾明星还有许暮雨,那个曾经让她丢尽脸面的女人。盛一诺看不了她在台上搔首弄姿,非常烦躁地起身离开了会场,到所在楼层的洗手间去了。   诺一地产的年会开在崇安市最豪华的酒店,本层的洗手间男左女右,除了各个卫生间里面自带的洗手台,在外面男女交叉的路口处也备有洗手台,是担心人太多里面的不够用才设的。   盛一诺洗漱完毕,约莫着许暮雨该下台了,才缓缓走出洗手间。她路过公共洗手台时发现镜子里自己浅色的裙子上有点污渍,想来是吃东西时不小心弄的,急忙走到洗手台边清理。   那边男洗手间在这时走出个人,个子很高,落下一层阴影笼罩着她,她原以为是来洗手的客人,并没理会,谁知对方半晌没有动作,她感觉到他在盯着她看才抬眼望去,正对上商徵羽意味不明地注视。   诺一地产出手很大方,年会邀请的明星出场费也都不低,商徵羽之所以出现在这,是因为许暮雨会来参会。她不愿意和商徵羽断绝包养关系,一直闹着要见面,他听说了她要参加诺一地产的年会,想到兴许可以见到盛一诺,便就过来了,没想到还真见到了。   “一诺。”商徵羽低沉地开口,下巴上的胡渣都刮掉了,精神看着也比上次见面好了不少,大概是来之前精心打理过自己。   盛一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拉紧外套,也不管身上的污渍了,直接抬脚就走。   商徵羽迅速跟上去,追在她身后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这也不行?”   盛一诺不回话,沉默地加快脚步。   商徵羽深吸一口气,语调有些压抑地问她:“你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说当初我们也在一起了半年,你敢说那段时间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盛一诺脚步顿了一下,脑子里不由回想起那时的日子,其实刚开始,不论是在医院还是在他家里,他都对她很好,无微不至,她要什么给什么,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那时候她还想着,能有这样英俊有能力又对她好的未婚夫,真的很幸运,可谁知后来会是那种结果?   盛一诺觉得很倒胃口,吃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脚步越发快速,高跟鞋发出节奏很快的响声。   商徵羽眼见着她要进年会大厅了,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发怒喊人之前说道:“你不是想要市郊那块地吗?我让给你,我不要了。”   盛一诺错愕地望向他,完全不相信那个唯利是图死要面子的男人会做出这种让步,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公司效益非常差,资金几乎快要周转不开,只靠这块地翻身的时候。   商徵羽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立刻继续说道:“一诺,我们谈一谈,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改,我也不介意你心里有施夏茗,你回到身边。”   听着他仿佛哀求的语句,盛一诺的反应依旧冷淡,她试着抽回手,但他不松开,他不甘心道:“你爱过我的,对吗?”   盛一诺冷漠说道:“放手。”   哀莫大于心死。就好像心里最后一线希望被掐灭了,商徵羽真的放开了她的手,但并没沉默。   他换了一副面孔,这副面孔是她熟悉的,只是他眼眶泛红,像含着泪光,这让盛一诺有点僵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么一个强势的男人,忽然做出如此软弱的姿态,还挺让人感慨的。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了?”商徵羽压抑地追问。   盛一诺毫不犹豫地说:“我没什么需要考虑的,希望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商总是爱面子的人,就不要再这么一次一次把尊严摆到别人面前让人践踏了。”   商徵羽笑了,笑得阴沉受伤,他说:“很好,你记住你说的话,既然你这么不留情面,我也不用再束手束脚了,我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施夏茗,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同归于尽。”   “你想对他做什么?”盛一诺眯着眼警告道,“商徵羽,你听着,你要是敢对施夏茗做什么,我都会对你做同样的!”   她强硬的态度让商徵羽惊异不已,她此刻保护的姿态非常迷人,虽然她保护的人不是他。   “你觉得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只是个女人,我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搞定你。”商徵羽那张嘴又开始犯贱了。   盛一诺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她斜睨他一眼转身离开,最后对他说的是两个字,“失陪。”   商徵羽注视着她离开,年会的大门关了又开,就好像他的手,拳头紧了又松。   在门口站了一分多钟,商徵羽抬脚离开,不过他一转身就瞧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施夏茗,他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双手抄兜斜靠在墙边,表情安然闲适,无框眼镜后那双乌黑修长的丹凤眼好看的紧。   显然,施夏茗已经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盛一诺在时他应该躲在墙后,她走了他便出来了。   “想不到施总这么喜欢听墙角,属缩头乌龟的么。”商徵羽为自己刚才挽留盛一诺的低姿态感到没面子,故作强势地与施夏茗对话。   施夏茗淡淡地睨了睨他,像看着秋后的蚂蚱。他甚至都不屑与他对话,直接越过他进了年会现场,这让商徵羽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诺一地产,盛一诺……要说谁能看不出这是为了谁,恐怕也只有当局者迷的她了。   诺一地产的年会已经进入到抽奖环节,盛一诺被商徵羽搞坏的心情在这时好了许多,她期待着最后大奖的得主,并没注意施夏茗进入了会场,而公司副总就站在他身边。   “老板,您见到商徵羽了?”副总林立问道。   施夏茗点点头说:“做的不错,他还真的过来了。”   “他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林立浅笑。   施夏茗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他修长的眸子扫过会场,发现盛一诺后停了下来,这才再次开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别大意,慢慢来,记者安排好了?”他低声询问。   林立道:“已经安排好了,他和许暮雨的关系明天就可以见报。”   舆论压力对公司形象有不少影响,许暮雨是职业情妇,在娱乐圈风评很差,和这样的女人在媒体上搭上关系,商氏地产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选女人眼光都那么差的老板,选项目的眼光又能高到哪去?   “你去忙吧,我离开一下。”施夏茗告别了林立,悄无声息地靠近盛一诺,在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时,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宝贝儿,要拿大奖了,激动吗?”   盛一诺激灵一下子差点坐起来,她惊恐地回头看来,发现是施夏茗后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下,惹来周围所坐高管一片诧异。   居然敢掐大老板,老板娘真是深藏不漏!   “你要吓死我吗???”盛一诺质问着施夏茗,本打算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她没问出口,因为台上说出了大奖的得主,就是她。   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有些茫然地站了起来,虽然有期待过得奖,却没料到真的会是自己。   这算是天上掉馅饼吗?前阵子她才和施夏茗开玩笑说公司不会再给她一套房吧?没想到居然真的来了!   第 41 章   一时之间,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盛一诺身上,包括聚光灯。在一片黑暗中,唯独她这里是明亮的,舞台上大屏幕上显示着她姣好的面容,以及她身后挺拔冷峻的男人。   盛一诺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首先,施夏茗是怎么毫无阻拦地进来的?就算他给出是她男朋友这个理由,那保安也该找她确认一下吧?而且在台上宣布大奖得主之前,施夏茗就对她耳语说她会得大奖,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令她错愕的现实,她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假设,但紧接着,副总的出现印证了她的猜想。   “老板,一切都搞定了,您可以放心了。”林立在施夏茗耳边低声诉说,盛一诺没有回头去看,耳边依稀听到“老板”二字。   眼前注视着的大屏幕里显示着他们熟稔的对话,周边的人也没有谁觉得惊讶,好像所有的一切只有她蒙在鼓里,他们全都知道。   他们就好像在陪她玩一场很大的过家家,人人心知肚明他们的大老板是谁,她又和他是什么关系,可谁都不说,也不提起,全都做得天衣无缝,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是施夏茗授意的。   盛一诺有点僵硬,垂着眼一动不动,完全不打算去领奖,因为她知道这奖必然是暗箱操作,施夏茗故意要给她的。   施夏茗在这时温和地开口了,他双手负后,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站在人群里高大挺拔:“不去领奖吗?”   盛一诺回眸望着他,眼眶有些发红,她咬着唇小声说道:“为什么骗我?”   施夏茗淡淡道:“我告诉过你我要转行了,公司名字也这么明显,你就真的没往这边想过?”   想过的,怎么没想过,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幕后的老板会是施夏茗。她怀疑过薄明,怀疑过商徵羽,就是没怀疑过他,因为她不认为他会浪费时间玩这一招。   有些骑虎难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她撂摊子走人,他肯定会很没面子,可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她又有一种被隐瞒的不悦,说的难听点,她老觉得自己好像被玩弄了一样。   不过,她到底还是暂时压下了心里的难过,在聚光灯的照耀下一步步走上台,在大家心知肚明地注视下领到了那套房子的钥匙。   她飞快地扫过会场所有同事,每个人脸上都讳莫如深,这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场面,让盛一诺愈发羞愧于面对。   施夏茗是心理专家,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些,他今天来原本也没打算到酒会现场,毕竟连讲话他都吩咐了林立。只是,他在外面遇见了商徵羽,盛一诺面对商徵羽时说出的那些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也让他不打算再隐瞒她任何事。否则,这件事恐怕就算他们结了婚,她也未必能知道。   盛一诺心神恍惚地从台上走下来,来到施夏茗面前把钥匙塞给他,随后转身就走,脚步很快,她经过每个人身边,他们都会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因为施夏茗就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年会现场,虽然已经入春,但外面空气依旧寒冷,施夏茗不赞同她就这么走进寒风里,可她根本不听劝说,执拗地走进去,即便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接受他的外套。   施夏茗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也没强迫她,等她走到车边上了车,他便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盛一诺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你的车,你上了我自然没办法赶你。”   是啊,这辆所谓公司给配的BMW根本就是他授意的,她有什么资格赶他下去呢?从当初他劝她收下车的那些言词来看,他是没打算这么快把一切告诉她的,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盛一诺心里五味陈杂,开车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到底是出过车祸的人,在心情差时,她已经不敢再开快车。   施夏茗扫了一眼她没有系的安全带,在车子停在长达一分半的红灯前时,他起身去帮她系。   盛一诺被吓了跳,起先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防备地抗拒了一番,等明白过来他是要帮她系安全带时就停止了反抗,任由他做了。   系好安全带后,施夏茗回到副驾驶坐好,系上自己的安全带,诚恳地开口说:“对不起,隐瞒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抗拒进我的公司工作,你那么要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送给你房子车子和工作时,你怎么样才能不拒绝。”   人心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一个穷鬼装作有钱人来和你谈恋爱,等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大骂对方骗子,可如果一个有钱人装作穷鬼来跟你谈恋爱,相信每个人知道后都不会太生气,就算生气也只是小气,过一阵子就好了,这就是奇妙之处。   这样的想法,与盛一诺此刻的心情差不多。她其实也没有太生气,虽说不悦他的隐瞒,但他毕竟是好意,她能理解,但被蒙在鼓里时她因为工作在他面前的种种牢骚,如今想来实在让人羞耻,她根本无颜面对同事和他。   施夏茗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守候着开车的她。   他越是这样,盛一诺就越郁闷,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是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他呢,真是的。   咬着牙把车子开回了施夏茗的家,她坐在驾驶座不下车,施夏茗看过来,她恶狠狠地瞪回去,道:“你下车。”   “不下。”   “下车。”她不悦地重复。   施夏茗不为所动地坐着:“不下。”   “…”盛一诺无奈地熄了火,也不顾车顶很低,弓着身起来朝副驾驶跨过去,压在他身上照着他脖子就是一顿乱啃,施夏茗被她闹得有点痒,嘴角不自觉挂起笑意,可他也不敢笑出来,怕她火气更大。   盛一诺咬了半天都不觉得解气,还把自己搞了一身汗,车子因为她的剧烈动作而晃来晃去,岳美华出门回来把车子停在了他们旁边,下车后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等看清他们在车里干什么时顿时无语凝噎,立刻攥起拳头使劲敲了敲车窗。   忽然响起的声音惊了盛一诺一身冷汗,她朝车窗外望去,岳美华不苟言笑的脸让人心生退意,她费尽力气回到驾驶座,僵着一张脸说:“你先下去解释一下。”   施夏茗点点头,解了安全带下车,岳美华后退几步给他留出空间,见他衣服虽然有些凌乱却还都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脸色缓和了许多。但她也没觉得他们是没做坏事,她只是觉得是她来得及时,他们还没开始。   “这大白天的,在家门口你们俩这是要干嘛?”岳美华冷着脸道,“丢不丢人?被人看见怎么办?你以为这是美国?”   施夏茗自然没那个想法,联想到母亲误会了什么,他颇为无奈地刮了刮鼻子,靠到车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了。”一切解释在岳美华看来都是道貌岸然地狡辩,她不悦道,“你媳妇儿还不好意思下来了,也罢,我也不好意思说她,你们俩大人加在一起都快六十岁了,做事居然这么不过脑子,我真该好好想想你们的婚礼是不是还要举行。”   这话让施夏茗收起了那副闲适的样子,他蹙起眉头淡淡说道:“我们已经扯证了。”   “什么?”岳美华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拿证件给你了?”   施夏茗立刻出卖了父亲:“从我爸那拿的。”   “……”岳美华半晌无语,回过神来便快步回屋找施瑜算账去了。   其实施夏茗还没有跟盛一诺扯证,他那么说是怕岳美华这边再生变故,施瑜倒是真的给了他证件,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带盛一诺去。   想到这事儿的利害关系,施夏茗打算回到车上和盛一诺一起去趟民政局,证件他就放在她车上,但她不知道。   盛一诺不仅不知道这个,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等他转身来打算上车时,她没等他拉开门就开车走了,那一溜烟儿逃似的速度,就跟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施夏茗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向车库,不到三分钟黑色的梅赛德斯就倒了出来朝白色BMW消失的地方追去,他速度很快,比起心里有顾忌的盛一诺来要大胆许多,于是先走一步盛一诺很快就发现熟悉的车子追上来了。   崇安市花园景区的路上,价值不菲的一黑一白两辆豪车前后追赶着,黑色的车子不断按着喇叭,意思是让对方停下,可白色的车子就是不停,见了弯就拐,搞得黑车也挺无奈。   来景区游玩的人随着天气的温暖也渐多了,路上围观的人不少,他们开起车来也诸多问题,速度都缓缓慢了下来。   最后,盛一诺的车停在了景区湖旁边,施夏茗的车也紧跟着停下,人也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了她的车边。   一直在围观他们“比赛”的人们终于见到了车主的模样,不得不赞叹果然是豪车配美人,这西装革履优雅冷峻的男人跟那车真是太般配了。   “下车。”施夏茗不厌其烦地敲着盛一诺的车窗。   盛一诺锁了车坐在上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车窗外,得意洋洋道:“有本事你上来啊。”   车的密封性很好,说话时并不算响,但离得近的施夏茗还是可以听到的。他似乎很苦恼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在她自得地注视下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备用钥匙,堂而皇之地上了车。   第 42 章   盛一诺被强势的施夏茗从驾驶座挤到了副驾驶,过去时大腿被档位膈到疼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这让刚刚关上车门的施夏茗十分关切。   “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盛一诺别开头不理会他,他毫不介意地凑近替她检查,声音十分温柔:“哪里疼?碰到哪了,我看看。”他温热干燥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她一时心乱如麻,连忙避开了。   “没有。”嘟囔了俩字,虽然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答案,却缓解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施夏茗也没强迫她,既然她说没有,他便坐正了身子,挂档踩油门,将车子驶出了停车位。   盛一诺有点急了,追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施夏茗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民政局。”   盛一诺诧异地望过去,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忐忑的光:“去民政局做什么?”她小心地问着,似乎不敢有什么期盼,就好像多年前的她一样,总是站在他身后,即便很希望他可以回头看她一眼,却一直不敢说出请求。   施夏茗莫名动容,好看的眼睛透过眼镜片凝视着她,里面是她可以轻易读到的心动和情意。   被他这样看着,盛一诺平白有些紧张,他对她的感情其实一直很隐晦,他的喜欢总是那样清淡而不动声色,甚至带着浅浅的疏离。可是最近不同了,尤其是此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让她觉得,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去民政局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结婚。”   他轻牵嘴角注视着道路,开车的速度沉稳平定,让人心安。   盛一诺眼神复杂地望着他说:“怎么忽然要去领证了,也没个征兆,是因为你母亲刚才说什么了吗?”   她其实很聪明,也很会看人眼色,他并没隐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柔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我父亲会说服她。”   盛一诺把脸贴到冰凉的车窗上降温,心烦意乱却又无从捋顺,累死了。   施夏茗抽空扫了她一眼,见她那副消极的样子也没点破,等车子到达民政局外,他才吩咐她说:“你座位前面的抽屉里有一个文件夹,拿出来跟我进去。”   盛一诺听从他的吩咐打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个文件夹,她之前居然不知道。   “这里面是什么?”她递给他好奇地问。   “领证需要的一些证件,你的我的都在这,进去吧。”他说完就下了车,在等她下车走过来时从裤子口袋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首饰盒,他在身上装了很长时间了,本来打算寻个好时候求婚的,可现在他不想再等了。   盛一诺从车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上去还有些犹豫,施夏茗望进她的眼睛,将首饰盒拿出来打开递向她,单膝跪地道:“可能有点突然,也没什么准备,但你会接受吧?盛一诺,嫁给我。”   盛一诺吓了一跳,她根本没想过施夏茗会筹划求婚,因为在她看来,能够嫁给他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其实,这条街上路过的人们见到施夏茗下跪求婚时,都是和她一样的心情,施夏茗实在太优秀,就算没有他身上的手工西装,没有他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更没有他身边的名车,单单是他那份风姿,那种优雅冷峻、一丝不苟的气度,就足以让人倾心。这样的男人,就算此刻身无分文,也有能力让人相信他必会飞黄腾达,且不说,他有那么好的出身和才智。   等了半天她都不说话,只是惊诧地看着他,饶是施夏茗心里笃定,也忍不住敲起了鼓。   “盛一诺。”他开口叫出她的名字,无视周围聚集的围观群众,硬着头皮道,“你愿不愿意。”   盛一诺看着首饰盒里的鸽子蛋,心形的钻戒华美漂亮,拿着它的是她心系十年的男人,她又怎么能拒绝呢?   她点了点头,眼泪因为她的动作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为她把钻戒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慢慢追上来看到这一幕的岳美华坐在车子里没下来,她点了支烟,扫了一眼副驾驶的施瑜,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看你儿子多浪漫,一点都不像你,当初根本就没求婚。”   施瑜尴尬了咳了一声,道:“行了,赶紧走吧,孩子们没事儿就行。”   岳美华不解:“你一开始不是很反对他们俩吗,怎么忽然就改变想法了,就因为夏茗愿意从商,不再去搞那些研究?”   施瑜轻哼一声说:“你自己不知道你儿子多固执吗?他能做出这个让步已经很难得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偶像剧看多了,想学电视剧里那些婆婆似的,开张支票给人家让人家走起?”   岳美华眼睛亮晶晶地说:“我还真想试试,那感觉肯定特爽,拿钱砸人啊,我素质那么高,还没试过呢。”   施瑜非常无语,闭上眼不再搭理她,岳美华自讨没趣,只好开车离开,没有打搅那边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盛一诺很顺利地跟施夏茗领了证,两人走出民政局时,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心情都颇为复杂。   互相对视片刻,两人默契地开始下台阶,等走回车上时,施夏茗忽然说:“把你的那本给我。”   盛一诺忽然想起之前在小说里经常看到的情节,男女主角领完了证,男主角会把结婚证要走,然后当着女主角的面烧掉它,最后再霸气邪魅地说一句:“结婚证是用来离婚的,我们不会分开,所以留着它也没用。”   有那么一瞬间,盛一诺以为施夏茗也要来这套,可等她递过去之后就发现根本不是,他只是把两本放在一本拍了个照,然后就把她那本给她了。   盛一诺接过红本本忍不住问他:“你拍照做什么?”   施夏茗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道:“发个彩信。”   “给谁?”她凑过去想要看看,但他躲开了。   “没谁,几个朋友,总要通知人家我们结婚了。”   这倒是合情合理,被他肯定的感觉也很舒服,虽然她还是有点介意他在公司那件事上把她耍着玩。   其实施夏茗哪里是只发给了自己的朋友?他的彩信是发给薄明和商徵羽的,他的朋友是直接在他的脸书和朋友圈里看到这张照片的,大家集体点赞祝福,并且表示一定人到礼到,而收到彩信的两个特殊人员,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商徵羽心情压抑得不得了,他正在开会,看完彩信后更加坚定了要反击的心思,而薄明就比他平静许多,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夫妻俩,笑得越发温和。   “阿彦,你和明月就住我家吧,今年过年你们都没回来,咱们好好聚聚。”他说着,递给弟弟一根烟。   薄彦没接,清冷的眉目带着温润的笑容:“住你家行,烟我就不抽了,小月不喜欢。”   薄明了然,收起烟盒放到一边,逗弄着自己的侄子:“小东西,想大伯了没?”   小男孩高兴地点头说:“想了!”   薄明嘴角笑意加深,从西装口袋取出红包递给孩子,摸了摸他的头说:“拿着吧,大伯给你的压岁钱,虽然迟了一阵子。”   小男孩高兴地谢过他,收下之后立刻跑到母亲身边说:“给你妈妈。”   明月欣慰道:“真乖。”   “宝贝,你为什么要把压岁钱都给妈妈啊?”这不是第一次了,薄彦有点好奇地问。   小男孩说:“因为妈妈说这些钱都是用来攒着给我娶媳妇儿的。”   众人一听孩子的童言都笑得非常开怀,这也提醒了薄明一件事,他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一诺结婚了,你们不知道这事儿吧。”   明月惊讶地望过去:“她结婚了?我最近和她没联系,倒是真不知道。”   薄彦问道:“她嫁给了谁?我和小月能认识都是因为她,她的婚礼我一定要参加的。”   薄明玩味说道:“她估计不会邀请你们。”   “为什么?”薄彦不解。   明月大约猜到了原因,锁着眉头没说话。   薄明意味深长道:“为什么?很简单啊,因为她嫁给了施夏茗。”   薄彦眉目一顿,半晌无语。   许久,还是薄明再次打破沉默,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结婚不是好事儿吗?反正都是故人了,如果还是会介意,说明根本就没忘记过。”他说话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明月,果然见她听到最后皱起了眉,表情有些不自然。   薄彦发觉了妻子的异常,不动声色道:“就算是嫁给施夏茗,我也得去一趟,哥你应该有一诺的电话吧,告诉我。”他拿出手机打算记录。   明月拉住他的手腕说:“别。”   薄彦低头望着她的手,她压低声音说:“回家再说吧。”   薄彦无言,须臾后收回了手机,无声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他总是这样,不管两人有什么分歧,最后都是他顺着她,这样的宠爱让她觉得很幸福,却也让人回想起与施夏茗在一起时,她总是依着他的要求,因为他总是对的。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吃饭。”   薄明说完,起身抱起薄彦和明月的儿子先一步走出办公室,薄彦在后面与明月并肩走着,本来他不打算说什么,可见她凝神沉思,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心里还有他?”   明月有些错愕地望去,立刻便说:“不是的,你别多想。”   “那是什么?”薄彦问,却也不需要回答,问完就走了。   见他似乎生气了,明月头疼地叹了口气,快步追上去哄他,他也很好哄,她随便解释了一句他也就不气了,但也不知是真不气了,还是表面装的。   和施夏茗一起在餐厅吃饭的盛一诺并不知道这一切,如果她知道,这顿饭恐怕吃不香了。   第 43 章   真相大白后,施夏茗已经无所顾忌了,他开始明目张胆地和盛一诺出双入对,诺一地产的写字楼专供一个公司,不像其他写字楼是一层一个公司,这样的结果就造成,每天都会有一些同事看见大老板和娇妻上下班,那画面美则美矣,但实在有点扎眼。   这不,写字楼对面已经开始有人盯梢了,每天都有不同的车子停在那里,每天来的人也都不一样,他们挺随意的,时常下来走走逛逛,买张报纸买点奶茶,甚至还在车厢里打扑克牌,总之就是非常自然,所以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其实盛一诺目前在公司工作起来还是挺不自在的,她现在和同事有一种距离感,就好像她在给自己家干活,而他们是给她干活一样,这样大家交流起来就不如以前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嫁给了施夏茗呢,她又不能干一半撂摊子,那样太矫情了,婚都结了,以后生的孩子都得姓施,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这天,盛一诺照常在忙投标的事,眼看着工作就收尾了,到那时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专门做她客服总监的工作,不过施夏茗作为老板,好像见不得她把事做完,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打岔,例如现在,他目不斜视地进了她的办公室,塞给她两张电影票,右眼轻眨,赫然是冲她抛了个媚眼。   “有话好好说,别放电。”盛一诺摆出一副“我触电了”的样子。   施夏茗尴尬了一下,那是不自觉的表情,他自己也没太大意识。他紧了紧领带,将西装外套的纽扣系上,敛起笑意保持严肃的神色,以此来掩饰刚才的不自然。   “下班我来接你。”   他说完这话就走了,盛一诺看着电影票上《爱不单行》的名字,想起了这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大明星夏璇的新电影,这部电脑打出的噱头是,情侣来看了之后就能一辈子恩恩爱爱在一起,想不到施夏茗居然会信这些炒作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特别甜蜜。   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盛一诺快速收拾了东西,去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换了条裙子,补了个妆,打开办公室门出去时,就瞧见施夏茗走进了客服部。   相信现在客服部的所有员工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不能不能换个部门?别的部门几乎很难见到大老板的天颜,只有他们!只有他们啊!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大老板,在大老板不在的时候还得面对老板娘!每天都生活得如履薄冰!纠结!抑郁!   当施夏茗和盛一诺手挽手走出诺一地产的写字楼时,今天轮值守在对面车上的人们眼睛亮了起来。等他们开车离开后,这些人便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跟得倒也不近,晃晃悠悠地躲在他们身后的车子后面,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察觉。   开车的人是盛一诺,施夏茗在锻炼她,让她更快释怀那场车祸,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给家里的二老发短信,表示今晚他们不回去吃饭了,于是乎这俩人一个专心致志地开车,一个低头摆弄手机,都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那些跟着的人倒也没恶意,等他们停在影院门口,确认他们是进去看电影之后,他们派了一个女孩下去跟着看看他们选的什么电影,其他人全都开车回去了。   十几分钟后,胜景酒店董事长办公室里,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薄明摘掉耳机拿起电话淡淡道:“怎么了?”   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薄总,施夏茗和盛小姐到万州影院看电影了,看的是《爱不单行》。”   “我知道了,打电话给万州的老板,搞两张票,最好就在他们的座位前面。”薄明吩咐道。   女孩应下,挂断电话后拨通万州影院老板的电话,到售票处让人查询了施夏茗的购票记录,高价收购了他们座位前面一对儿情侣的票。   薄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他很平静,如同一年多之前约施夏茗出来见面,告诉他那些直接导致他们互相误会和盛一诺出车祸的言语时一样平静。   他的右手拇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点着,过了一会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进来说他等的人到了。   薄明睁开眼望向门口说:“让她进来吧。”   秘书应声而出,不一会一个黑衣服的女孩走了进来,她把手里的电影票送到了老板面前,薄明微笑着说:“谢谢,辛苦了。”   女孩恭敬地退下,薄明等她关好门后就继续闭目养神,左右过了没十分钟,薄彦和明月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外。   这一次他亲自去开了门,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来,先是寒暄了几句,接着便拿出了电影票。   “最近这部电影炒的很火,说是情侣看了之后会永远恩恩爱爱。你们也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人可以一起看,但朋友送了两张票也不好浪费,你们拿去看吧。”薄明把电影票送出后看了看腕表,蹙眉道,“好像晚场了,不过没关系,还能赶上几十分钟。”他的语气仿佛开玩笑一般。   既然是兄长送的票,那岂有推辞的道理?就算是赶不上入场了,只能看个半场,那也是得去的。   看薄彦收下电影票,薄明也没挽留他们,和颜悦色地送他们出了办公室,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须臾,秘书出现在他身边,温声软语道:“薄总,小姐过来了。”   薄明收回视线望向秘书背后,那里很快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她背着书包朝这边扑过来,开心地唤道:“爸爸!”   薄明张开双臂把孩子抱起来,谢过秘书后进了办公室,秘书体贴地为老板关上门,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事情到底是不正常的,尤其是施夏茗这边。   其实一开始他们看电影的过程很美好的,倒不是电影多好看,商业爱情片现在都那样,爆米花式的,吃完就忘了,让人觉得美好的是因为环境好,寓意好,身边坐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握着他的手看爱情片,别提多陶醉了。   “我还以为依你的做派,会定情侣包间我们自己看呢。”盛一诺在看电影的间隙小声说道。   施夏茗把饮料递给她说:“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回家看。既然到了电影院,自然要有点气氛。”   这话她赞成,其实这就跟过年一样,以前她小的时候过年,觉得特别有年味,因为那是一年之中唯一一个可以换新衣的机会,若是能吃上一顿饺子,就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后来长大了,念书有了成绩,自己也工作赚钱了,社会发达起来,人人都小康了,过起年来除了满耳鞭炮声之外,年味儿真的很少了。其实这不过是因为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追求的东西日日都可以得到,还有什么新鲜?   她和施夏茗,不知会不会也有那么平淡的一天,人人都道爱情不过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在搞鬼,等它们消失之后,一切甜蜜都会归于平淡,他们会有那一天吗?她想不会的,毕竟她已经爱了他近十年。   电影中场时,忽然有一男一女弯腰走了进来,在影院主管殷勤地恭迎下来到他们前面那一排,一步步靠近过来,落了座。   一开始盛一诺并没在意,但他们离得越近她越觉得眼熟,越眼熟眉头皱得越紧,施夏茗正低头看手机,因为怕打搅到别人,他把手机静音了,刚才很多电话都没接到,是助理打来的。   他侧过头,本想跟盛一诺说一声他出去打个电话,但他发现她表情不太对劲,于是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坐在了他们前面那一排,正侧着脸在跟身边的男人说话,语笑嫣然,漂亮极了。   盛一诺忽然抓住了施夏茗的手,紧绷着脸望过来,严肃的样子把施夏茗逗笑了。他回握住她的手,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电话也不回了,继续安静地看电影。   电影演到后半场,有男女主角的吻戏,他们接吻的画面很明亮,照得会场可以轻易看清彼此面孔。盛一诺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明月,她在犹豫是否要打招呼,还是装作没认出来,她在想,如果选择后者,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显得她心虚?   然而,这些想法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明月已经发现了他们。   因为是吻戏画面,明月有些害羞,再加上身旁的薄彦跟她低声耳语了什么暧昧话,她侧着脸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他靠过来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子。察觉到了盛一诺的注视,明月回头看来打算说声抱歉,她以为自己打搅到后排的客人了,可谁知,竟然看见了盛一诺和施夏茗。   施夏茗垂眼睨着明月,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间明显比落在盛一诺那边多。他皱起了眉,像在思索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想了几秒钟之后,他决定还是先安抚盛一诺。   盛一诺其实也没有太尴尬,一开始她的确有点无措,但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落落大方地朝明月点点头,勾起嘴角微笑,明月怔了一下,也朝她微笑了一下。   倒是薄彦,转头来见到他们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但他的坏脸色很快就收了起来,礼貌地朝他们微微颔首,接着就转过头继续看电影了。   明月也是如此,只是她没有薄彦表现得那么平静,掩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盛一诺忽然对施夏茗说:“这电影我们别看了吧?”   施夏茗侧目凝视着她,狭长的眸子半眯着,那略带笑意的表情好像在问她:怕什么?   怕啊,怎么能不怕?要不是后来有了失忆那段遭遇,说不定他和她真的就没有缘分了,她那么辛苦才得到他,怎么能不好好守着?   盛一诺没回应,直接抓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离开。中途进场和中途离场都很讨人厌,因为会碍着其他人看电影的视线,一般影院是不允许中途再进场的,但刚刚明月他们明显是走后门。   身后的动静让人无法无视,明月察觉到离开的是他们,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薄彦淡淡地侧头睨了睨她,嘴角虽然依旧挂着笑,可那笑怎么看都有点凉薄。   出了影院,盛一诺也放松下来,她皱皱鼻子道:“世界可真小,好不容易来看场电影,居然碰到了他们。”   施夏茗附和道:“嗯,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一诺看他那副自然又随意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羡慕:“果然女人就是不能和男人比啊,你多淡定啊,我就不行了,面子上还能撑着,心里还止不住心虚。”   “你心虚什么。”   “我……”她转着眼珠子,不好意思说。   施夏茗替她说了:“心虚和闺蜜的前男友结了婚,可能要背上三儿了好朋友的坏名声?”   “……其实也不是。”她语气干巴巴的。   “哦,那就是怕明月误会你和我早有勾结,破坏你们的友情。”   “不是不是不是。”她连连否认,但其实这几种想法都在她心里出现过。   施夏茗拉住她的手,虽然一直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可他说出的话那么坚定,足以敲毁她心里任何疑虑与顾忌。   “盛一诺你记住,最该内疚和心虚的人是我才对,对不起她的人是我,爱上你要和你结婚的人也是我,你不用觉得愧疚。”说到这他们已经出了大门正在下台阶,他终于转过头与她对视了,漆黑修长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人着迷的微光,“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和她已经分手很久了,她已经结婚生子,我们互不相干。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和别人在一起,这是你的自由。你甚至可以用我当初离开她的方式那样离开我,也可以用我爱你的方式一样爱我。”   略顿,他短促一笑,道:“其实这弯弯道道的话都是些废话,简单来说就是:过去的已经过去,而你是我的未来。”   第 44 章   诺一地产的新城地段投标开始了,经过一段忙碌的准备,终于迎来了这场硬仗。   看上这块地的公司很多,找资深人士估价的也很多,不过他们都想不出这位地产界的新秀公司会出什么价位,因为完全没有先例可寻。   施夏茗在这件事上给出了很大方的价格,是其他公司所无法想象的高价,但也不至于高到白痴,可能因为他理科比较好,所以最后诺一地产的中标价公开时,大家不得不惊叹那个价格的准确,因为如果再少一点点,就被商氏地产给超过了。   商徵羽这次就是怕施夏茗故意出高价,所以才大大提高了投标价格,谁知施夏茗竟然还要更高一点。   他并不认为这是施夏茗算得准,他觉得是自己身边有奸细,结果出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半天没出来,等丁俊得到他的召唤进屋时,发现玻璃杯碎了一地,文件被水弄湿混杂在玻璃碎片里,他就站在一边双手抄兜面容平静地看着,似乎做出那些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丁俊也是他身边的老人了,看老板发泄完了,也知道暂时不会有事了,所以恭敬地上前道:“商总请吩咐。”   商徵羽短促地吐了口气,说:“召集所有参与了这次投标的人来开会,我要把内奸给抓出来。”   丁俊领命下去,不一会便有保洁进来将总裁办公室地面打扫干净了。商徵羽一直在那看着,看的保洁阿姨诚惶诚恐,好在他只是看着,没有再动手,保洁收拾好出去时,出了一身冷汗。   商徵羽精神很不稳定,非常吓人,这是整个商氏地产可以见到他的高层集体的印象。他想把内奸抓出来,但现实是根本没有所谓的内奸,价格只是巧合罢了,他要抓也抓不到。   这件事让商徵羽非常苦恼,他开始整夜整夜失眠,精神状态每况日下,公司内部资金周转问题越来越多,闹到最后,他不得不和薄明取得了联系,改变了当初那个不屑与他合作的想法。   “不过我有个条件。”商徵羽冷漠地说。   薄明亲切笑道:“我大概猜到了商总的条件,但商总也知道,咱们都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有条件的同时,也得答应我的条件。”   商徵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冷笑道:“我也猜得到你的条件。”   “商总真是聪明人,既然你猜得到,心里应该已经有决定了吧?”薄明感兴趣地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商徵羽点了根雪茄,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繁华的市景,沉默了许久,转过头眯着眼问薄明:“你这么做值得吗?其实我不太搞得懂你,盛一诺在你身边工作那么久你不出手,非得等她名花有主了才出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比如说喜欢抢有夫之妇什么的。”   薄明依旧温和地回答说:“商总想多了,我可没商总那么多对待女人的特别癖好。”   这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算是讽刺他了,说实话,其实他们互相都看不起对方,薄明讨厌商徵羽这种玩弄女人甚至还打女人的男人,商徵羽讨厌薄明这种道貌岸然爱耍阴谋诡计的伪君子,他更喜欢做自己这样的真小人。然而,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啊,他们因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走到了一起,结成了联盟,现在还要“互相帮助”,多么可歌可泣?   想到这些商徵羽自嘲地笑了,他回到会客区坐下,把雪茄灭了靠到沙发背上,叠起双腿考虑了一会说:“其实我并不乐意,但处境在这,没办法。”他语调阴鸷。   薄明斯文地颔首道:“我能理解,商总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能屈能伸的人,而不是“大丈夫”,可见薄明对他成见还是很深。   “我答应你了,你不需要再明里暗里讽刺我,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无需昧着良心‘恭维’我。”商徵羽冷漠地说,“我会让下面的人拟合同,你投进商氏地产一笔钱作为周转资金,我以后不再找盛一诺的麻烦。”   薄明直接站起身说:“成交,合同拟好随时联系我,再会。”语毕,直接扭头走了。   商徵羽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来,等薄明将门关好后,他脸上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茫然的表情。他想,在他心里,自由与财富,到底还是比盛一诺重要。在这种情势下,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她,那她会想尽办法离开他也未尝没有原因。   盛一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前老板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估计知道了也不会太高兴,因为这位前老板本身就是个超级大麻烦。伪君子可比真小人难对付多了。   投标结束,结果喜人,盛一诺心情不错,施夏茗同样也很愉悦,但这种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出了点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盛一诺身体不舒服,进医院检查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头晕乏力,恶心想吐,吃不进东西,工作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特别容易累,动不动就打盹。施夏茗是医生,虽然不是妇科医生,但他也大约猜到是什么结果,只是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再确定。   这不,施夏茗放下投标成功后的所有后续工作,带着盛一诺到人民医院妇科做检查。盛一诺心里挺悬的,一方面来说,她希望自己是怀孕了,因为她很想有个他们俩的孩子,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他因为什么离开他了,那时至少她还有个孩子。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觉得婚礼还没举行,这么快就怀孕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一通检查下来,和施夏茗还算熟悉的妇科主任笑眯眯地祝贺说:“恭喜施医生,施太太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施夏茗冷峻的面庞一下子柔和下来,笑弯了眸子谢过医生,回过头来欲言又止地与盛一诺对视,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医院再说。   拿着检查结果,两人快步走出医院大楼,等回到了车子上,施夏茗才抱住了她。   其实有些话虽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男人过了三十岁总会期待有个自己孩子,更不要说这个孩子还是两情相悦的人生下的,这的确很让人兴奋和激动。   “你看起来很开心。”盛一诺拍拍他的背。   施夏茗放开她整理仪容,那样好看的眼睛掩饰性地垂着,躲避她的观察,压低声音说:“还好,我们回家吧,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施夏茗的父母还没有回美国,他们的机票定在三月底,还有几天,刚好可以当面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盛一诺没反驳,乖巧地窝在副驾驶跟着他回去,施夏茗开车时总是忍不住侧眼看她,前几次她忍了,后面路上的车多了他还是这样,她就有点忍不住了。   “施总,你还是先看路吧,想看我的话回家看个够,现在看路比较重要。”她一脸严肃道,“我们才刚有个好消息,可不要接下来就是坏消息。”   施夏茗瞬间不看她了,眉眼间多少有点被戳破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优雅干净的面容带着薄薄的绯红,再也不是往日的苍白,这样的画面赏心悦目,看得盛一诺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车子很快回到了家门口,施夏茗快速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在她下车时还扶了她一下,她受宠若惊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我这才两个月,没事的。”   “怀孕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施夏茗一脸“我是权威”的表情。   盛一诺不和他犟嘴,人家是医生,她再犟也没用呀。她老老实实地挨着他回了家,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施瑜。   施瑜回眸望了望他们,淡淡点头道:“今天回来这么早?”   施夏茗微微颔首,左右扫视一眼问:“我妈呢?”   “在厨房烤蛋糕。”施瑜言简意赅。   施夏茗对盛一诺说:“你在外面等下。”   盛一诺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也很紧张,握着背包带子站在那拘谨地等着,施瑜瞧见她那样子就预感到有事儿,干脆放下报纸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盛一诺开口想说,但施夏茗已经和岳美华一起出来了,岳美华一脸狐疑道:“什么事啊非让我出来。”   施夏茗站在两位家长面前,沉吟片刻,好像宣布今年公司赚了多少个亿一样严肃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今天下午我带一诺去医院做了检查。”   岳美华道:“怎么了,看你这样子,检查结果不好吗?一诺生病了?”   施瑜也面色凝重道:“别担心,现在医学发达,国内治不了的话我们可以去美国。”   施夏茗嘴角狠狠一抽,无语了一会,面无表情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没生病,只是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我们领证的时候嫌麻烦没做婚检,不然早就发现了。”   盛一诺羞愧地捂住脸,为什么她觉得这幅画面很破廉耻啊!!   这个消息倒是真让两位家长镇住了,他们对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起惊讶道:“真的?”   这异口同声的询问和惊讶表情取悦了施夏茗,他站直身子挑着眉说:“当然是真的。”他扬起手里的“证据”,“检查结果在这呢,需要我给你们讲解一下怎么看吗?”   岳美华嗔了他一眼说:“小样儿吧,看你得意的,你妈我怀你的时候都没这么傲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看着盛一诺的眼光还是变得柔和了许多,盛一诺感觉到中国成语真的都是经典啊,她现在算是“母凭子贵”了吧?   这边一家人因为她怀孕的事其乐融融,薄明那边一家子却相处得不太好。   影院事件后,明月一直吵着要回新西兰,薄彦不是傻子,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他更知道那天在影院发生的事不是巧合。   他他和他的哥哥一样聪明,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那个有私心的人是他的兄长。   然而,在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下,薄彦还是找到了薄明,表示他要回新西兰了。   他们住在一起,薄明正在家里客厅看电视,听见这个消息面上也没有意外,但他开口说的话却让薄彦不太高兴。   “你们现在不能走。”他说的是“不能走”,而且还是陈述句,表示薄彦不能拒绝。   “为什么。”薄彦皱着眉道,“你还想利用我们?”   “我没有利用你们,注意措辞,我只利用了你太太。”   “那已经够过分了。”   “我承认自己过分。”薄明道,“但你应该可以理解吧,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他的哥哥十年了才终于想要第二个女人,现在只是想借明月把施夏茗和盛一诺搅分手罢了,相比起严重性来说,许多人都会觉得这没什么吧?但薄彦不这么想。   “上次你给我电影票时我就觉得有问题,等见到施夏茗就全明白了。哥,我不是不想让你找个女人,可你不能换一个吗?他们都结婚了,难道你要第三者插足?”薄彦冷着脸说,“你就不怕明月真的回到施夏茗身边?到时候你是高兴了,那我呢?我和孩子怎么办。”   薄明轻笑一声说:“阿彦,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担心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自信说道,“你还不了解明月吗?她和盛一诺是两种人,盛一诺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但明月不会,否则她也不会在施夏茗无故失踪时嫁给你。”   薄彦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薄明沉吟片刻道:“好了,我答应你,不会太久,顶多再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   薄彦没有回答,直接起身去了二楼,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薄明无声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这次明月催薄彦离开后依旧无果,下面她就该坐不住了。他需要做的,只是安排一次她和盛一诺之间的偶遇。   单纯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偶遇,来好好谈一谈当初施夏茗为什么抛下明月出国。   第 45 章   崇安市越来越温暖了,雪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们,留下来的毛毛细雨。   盛一诺举着伞走在街道上,长及小腿的灰色风衣估计也只有她这种身高和体重能驾驭得了,她甚至都没穿高跟鞋,黑色的平底鞋慢慢走在地面上,漂亮的圆檐帽后方打着优雅的蝴蝶结。   施夏茗的父母已经回美国了,那边的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会在婚礼开始前一周回来,并负责同志亲朋好友。   其实,至今施夏茗也没从正面说过他们家里是干吗的,不过联想到他父亲要送她的那串价值百万的钻石项链,她大概可以猜到他们的行业。但这并不重要,那是别人的东西,与她无关,她要嫁的是施夏茗这个人,不是他家。   今天下着雨她还在外面走,是想给她的丈夫选生日礼物,她打听到这条街附近有一件不错的陶瓷店,但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手都冻得有点凉了,她只好停下脚步单手撑伞,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有点不太自然地戴上。   在她戴手套的过程中,一双素手探过来帮她握住了伞柄,她抬眼望去,熟悉无比的面容映入眼帘。   “是你。”她开口,语声有些惊讶,却已经不再有不安。   明月点点头,垂眼睨着她的背包说:“戴好手套再说吧,天气虽然暖和多了,但还在下雨,你穿这么少出来可不好。”   盛一诺笑道:“还说我呢,你穿的也不多呀,冷不冷?”   明月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盛一诺装作没发现,戴好手套接过雨伞,举高一点说:“在这碰见你真巧,那天在影院遇见你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你们这次回国还走吗?”   明月皱皱眉头,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冒出一句:“你很希望我离开吗?”   盛一诺表情一顿,片刻后柔和地笑着说:“当然没有,这里是你的家,你当然可以留下来。”   明月淡淡说道:“我的家?其实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归属感了。”她望向四周,雨水淅沥沥地落在江面上,他们站在崇安市的外滩上,美景加美人,赏心悦目。   盛一诺看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她抿了抿唇说:“找个地方坐坐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明月没有拒绝,和她一起朝街边的咖啡屋走去,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有人拨出了电话,告诉电话那头的老板这边的情况。   薄明得知下属汇报来的情况后十分满意,挂了电话后吩咐秘书准备午餐,这一顿可以吃得开心点。   咖啡屋里,盛一诺和明月面对面坐着,雨伞挂在门口,正在沥水,滴答滴答,和着咖啡屋里的挂钟与宁静惬意的音乐,气氛很适合谈话。   等咖啡都上来后,明月先打破了沉默,面带笑容道:“听说你结婚了。”   盛一诺点点头道:“嗯,我和夏茗前段时间领证了。”   明月笑容僵了一点,半晌才语调复杂地说:“你们的感情看上去不错。”   盛一诺苦笑说:“也就今年才好一点吧,之前一直挺纠结的,你跟他分手那件事对他打击挺大,他都抑郁了。”   “什么?”明月愣住了,诧异问道,“抑郁了?”   “已经没事了。”盛一诺安抚道,“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好了。”   明月慢慢说:“是因为你好的吗?”   盛一诺想了想,没有否认:“这我说不好,但肯定有一点关系吧。”   “世界真小不是吗,我的前男友居然娶了我以前最好的朋友。”明月笑得有点勉强。   盛一诺捕捉到她句子里的“以前”二字,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说:“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吧。”   明月思索了一下颔首道:“刚刚好十年。”   “十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和他在一起,那个时候我特别羡慕你,虽然我什么都没说过。”盛一诺望向玻璃窗外,看着雨幕中的市景道,“有些事你应该不知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得了,我替夏茗告诉你吧。”   “什么事?”她皱起了眉。   “其实我告诉你这事儿对我个人来说没什么好处,反而还可能造成威胁,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盛一诺认真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明月沉默了,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盛一诺也没在意,直言道:“夏茗当初突然消失是因为他回美国去劝说他的父母接受你,他的家世很好,父母要求也高,他们不认为你是真心爱夏茗,而是认为你是图钱,所以要求夏茗留在美国不要和你联系,如果你在规定时间内还在等他,他们就同意你们的婚事,但结果你也知道了。”她略顿了一下,换了个语气说,“其实我要感谢你,因为有了你这个前提,后面夏茗说服他父母接受我就没那么难了。”   明月呆住了,满脸迷茫地望着她,半晌后才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盛一诺说,“我一直在猜测你和薄彦结婚那天他回来找你时有没有说这些,现在看来果然没有。也许他说了,你们的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明月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地说:“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   盛一诺露出遗憾的表情。   明月眼角落下了泪珠,盛一诺欲言又止,还没说出话来,手机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接电话,明月默默地用纸巾擦眼角,盛一诺这个电话是施夏茗打来的。   “你在哪,怎么还没回来?”   他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十分悦耳动听,而盛一诺因为怀孕,担心手机辐射,手机听筒的音量开得高了些,是之前设置的,尽管这次她接了电话就很快按小了,但明月还是听到了。   她蹙着眉抬头望来,盛一诺礼貌地点点头,起身朝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出来买点东西,一会就回去。”   施夏茗道:“回来吧,午餐已经做好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她靠在花架边问。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西餐。”   “你亲手做了?”她有点惊讶。   施夏茗没直接回答,只是说:“我等你。”说完便挂了。   讲完电话回到座位旁时,盛一诺发现明月已经离开了,她招来服务生结账,服务生告诉她明月已经结过了。   她没说什么,起身离开这里,到街边取了车,慢慢开车回家。   明月站在街角看着她驱车离开的身影,雨水落在她身上,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缓缓抱膝蹲下,泪水模糊了视线,脑海里满是曾与施夏茗在学校与私下里度过的快乐时光,那种过去与现在的结果让她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哭得很厉害,路过的人总在看她,她没办法让自己停止哭泣,直到头上的雨渐渐停下,她双眼红肿地抬头去看,看见薄彦举着伞站在她面前,面色温柔。   “怎么在这哭,谁欺负你了?我带你回家。”薄彦朝她伸出手,温和的声音像雨幕中的太阳,周围一切寒冷似乎都消失了。   明月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含糊地说了句:“崴了脚,疼死了,又忘记带手机,没人帮我忙,我就觉得特别委屈,所以哭了。”   薄彦闻言便把雨伞交给了她,低声说:“我背你。”他转过身蹲下,宽阔的后背看上去非常可靠。   他总是这样,温和得好像没有脾气,但明月知道他只是对她才这样。她忽然觉得很内疚,可又忍不住想起施夏茗,这样的自己让她厌恶极了。   她举着伞趴到他背上,和他一起回家。   路上,她忽然对薄彦说:“要是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很生气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薄彦说:“你不会的。”   明月哽咽着说:“我也知道,可是……”她有点想哭,好半晌才忍住,继续道,“可是我好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忍不了而那么做。”   薄彦很久都没说话,等他们回到了车上,他帮她擦干净额头和头发上的雨水时,他才慢慢回答了那个问题,他说:“就算你犯了错,我也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是我儿子的母亲。”   明月深深地低下了头,掩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盛一诺的心情也没比她好多少。她早就到了家门口,却一直坐在车里不想下去。   其实她告诉明月那件事是有私心的,当着明月的面接起施夏茗的电话也是有私心的。她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变得工于心计,竟然去伤害曾经最好的朋友,归根究底,明月又有什么错?   她告诉明月施夏茗离开的隐情,看上去出发点是好的,可现实是她已经和施夏茗结婚,明月也有了孩子,就算她想回到施夏茗身边也是不可能的,知道这些只会让她纠结难受。再加上施夏茗及时的电话,强有力地在明月心上扎了一根针,让她明白,施夏茗真的已经属于了别人,是她自己错过了,跟盛一诺没关系。   多坏的心眼,为了把自己从里面摘干净,为了让她明白她没有在他们还恋爱时插足,她竟然完全不顾她心里的难受。想起两人过去的交好,想起她们睡在一张床上谈着自己心里的小秘密,一起逛街,穿彼此的衣服,给彼此做饭,盛一诺慢慢趴到方向盘上慢慢舒气,她很自责,可又不后悔,原来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原来没有谁是真的问心无愧的。   施夏茗做好了午餐很久都没等到盛一诺,担心她会出事,便拿了伞想到门口等她。   他走出花园,来到铁门外,门还没关好,就瞧见了雨幕里的白色轿车。   盛一诺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耸动,如果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在哭。   施夏茗拧了拧眉,慢慢走过去在车窗边伫立了片刻,敲响了车窗。   盛一诺听到响声抬头去看,看到车窗外举着纯黑色雨伞的挺拔男人,糟糕的情绪稍稍好了一些,眼泪却流得更汹涌,止都止不住。   她匆忙地将车子熄火,打开车门下车,眨巴着眼睛说:“眼睛里进东西了,不停流眼泪,好难受。”   作为医学生,施夏茗没有戳破她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一手撑伞,一手抬起来用白衬衣纤尘不染地衣袖替她擦掉眼角和脸上的泪珠,柔声说道:“回家吧,外面冷。”   盛一诺吸着鼻子点头,走在他举着的雨伞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最动听的音乐,她抬头去看他的侧脸,他像雨中的雷与电,忽远忽近,看不真切。她有些不安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略有怔住,随即放松下来,和她一起进了屋。   收了雨伞,施夏茗说:“去换衣服吧,换好了下来吃饭。”说完便想去餐厅准备一下。   然而盛一诺没有放他走,她从背后抱住他,闻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几经纠结,说了实话:“我刚刚见到明月了,我们说了会话,一起喝了咖啡。”   施夏茗回过头来打量了她一下,清澈平静的眼神毫无破绽,看来他是真的对那个人没感觉了。   “所以这就是你迟到的理由?”施夏茗冷峻的面庞上带着拒绝,“我不接受这个理由,公司那么多事要忙我都能抽出时间回来陪你吃饭,而你居然为了跟闺蜜喝咖啡冷落我。”他冷笑一声,“想想该怎么弥补我吧。”   盛一诺怔住,嗯?这个话题发展方向好像不对啊,怎么画风突然变了?   第 46 章   其实施夏茗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是他本身力不从心,而是盛一诺的身体不允许。每天晚上看着睡在身边的媳妇儿,他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痒得不行,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   盛一诺很喜欢缩在他怀里睡,手臂搭在他腰上,小手在他背上晃来晃去,特别不老实,就算睡着了也会偶尔擦过他的后背,闹得他十分无法忍受。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月,他忍了。   岳美华回美国后,专门让人空运了盛一诺婚礼要穿的高级定制婚纱回来,并且亲自挑选了几款珠宝搭配着送来,让盛一诺在其中挑选婚礼当天要戴的款式。   盛一诺收到珠宝时,施夏茗还在公司工作,她独自开车回来接下豪单,一样一样打开后发现,全都是S·H·I这个牌子,这个牌子是世界知名的奢侈定制珠宝品牌,许多大明星走红毯都戴它,再想想当初在纽约S·H·I总部附近遇见施夏茗,她基本已经确定他家的行业了。   这些珠宝,岳美华并没说是送给她的,应该是婚礼用完了再拿回去,这样一来她也没心理压力了,认真选了几样,剩下的全都装好放了回去。   因为担心贵重珠宝放在家里没人看着会丢掉,盛一诺下午就没去上班。她整理着婆婆寄来的东西,心想,离他们婚礼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天气还没温暖起来,但婚礼在室内办,应该不会冷吧……将美丽昂贵的婚纱挂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移不开视线。   傍晚六点多,施夏茗总算处理完了公事准备回家,助理询问他是否需要司机,他薄唇开合道了声“不必”,走到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换了衣服,踩着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离开了公司。   诺一地产楼下,施夏茗的车架很快开了出来,他的目的地是自己的家,但在回去的路上他看见了路边一间新开的甜品店,生意非常火爆,买东西都得排号,盛一诺之前提起过好几次,说想吃这家的甜品,可又懒得排队等,所以一直没吃到。   可能是今天天气不太好,店门口不见有多少人,施夏茗心中一动,转弯朝那家店驶去。   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世事难料,古话说无巧不成书,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施夏茗下了车去甜品店给盛一诺买甜品,刚进去就看见了正在打包甜品的明月,她今天一个人,没有带儿子,穿着黑色的裙子,腰间开着漂亮的蝴蝶结,帽檐下白皙的面容有些憔悴。   施夏茗是个非常惹人注目的男人,他走进这种女生偏多的店面时足以引起轰动,大家的视线几乎全都看向了门口。   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白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脖子根,西装外面穿了件长及膝盖的呢子大衣,墨绿色的围巾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看上去文质彬彬,绅士极了。   施夏茗停顿片刻,转身想要离去,但明月已经发现了他,她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这么多年了,施夏茗还是如当年在学校里一样,他一出现,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不买东西了?”   明月的话让他的脚步无法再继续,他回眸望向她浅淡地勾了一下嘴角,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这样简简单单的动作在其他人心里引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   “没,人比较多,想在外面等。”他随口说着,走进来站到了柜台边,快速点了几样盛一诺爱吃的甜品,拿了票据后侧身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明月拎着甜品在那看着他,并没有很快离开。她没什么精神,几次开口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到最后她发现,曾经无话不谈的人,现在居然已经无话可说。   其实也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很多话已经没有立场、没有勇气去说了。   见她又不想走又很尴尬,施夏茗礼貌地打破沉默道:“一个人来的?”   明月松了口气,轻声说:“嗯,孩子和他爸爸出去玩了。”   施夏茗平淡一笑,脸上看不出任何因为她的话而出现的伤心表情,他的反应太过无懈可击,明月的心好像揪住了一样,张口便说:“我不久前在外滩碰到了一诺,我们一起喝了咖啡。”   “我知道。”他随意而自然地回复着,时不时看看腕表,似乎很着急。   明月收回视线漠然地说:“她倒是什么都告诉你,那她有跟你说她告诉了我你的秘密吗?”   “我的秘密?”施夏茗蹙眉望来,好像终于对他们的交谈有了点兴趣。   “关于你当初无故离开的秘密。”明月一字一顿地说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可他却没给她面子,除了最初的惊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那不是什么秘密。”施夏茗无所谓道,“你知不知道已经没意义了,说与不说都随意。”   明月有些愤怒道:“什么叫说与不说都随意?什么叫知不知道已经没意义了?你当初如果告诉我,事情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施夏茗眉头紧紧锁着,锐利的眸子扫过旁边围观的女孩们,压低声音道:“你用‘沦落’这个词并不恰当,据我所知,你现在的家庭很幸福,你的丈夫和孩子都很爱你。”   是啊,他们都很爱我,可是你不爱我了……   明月的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这句话,可她根本不敢说出来,也不敢细想,她吸了口气,把眼泪逼回去,露出敷衍的笑容:“你说得对,是我用错词了,你们现在也很幸福,你们都结婚了,我也没什么礼物好送,就送句祝福吧,祝你新婚快乐。”   施夏茗点点头说:“谢谢。”语毕,服务小姐招呼他说甜品好了,他上前接过来,与明月道别离开,在走出甜品店那一刻,他忽然又走回了她身边。   明月惊讶地看向他,他放缓声音说:“小月,其实我们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你不等我也没什么,你现在很幸福,这样很好。不管你我现在爱着的是谁,至少我们曾经都爱过彼此,这就够了,好好继续将来吧。”他的手落在她单薄的肩上,力道温柔地拍了拍,就像十年前那天他们刚刚认识时,他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同学,不要老是往后看,这样你就不会撞到树了。”   明月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似乎回荡着那时她对他回答的话,她说:“我回头是因为你在后面呀!学长,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当时施夏茗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似乎是笑着对她说:“等你的成绩能追上我再说吧。”   就因为这句话,明月发愤图强,从学渣变成学霸,以优秀的成绩毕业,找到了非常不错的工作。只是,当初那个让她不懈努力的目标已经与她毫无干系了。   离开甜品店回到车上,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施夏茗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无言地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明月从甜品店出来,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雨幕中,深吸一口气,打开伞独自离去。   家中,盛一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只等男主人回来享用。   周嫂已经回家去了,这阵子她除了必要的打扫并不需要在这儿待多久,因为这里已经有了女主人。   施夏茗打开房门进屋,立刻有人帮他放好拖鞋,并体贴地帮他褪去染了雨水的大衣,拿到一边挂好。   他顺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姿望去,有些话埋在心底,谁也不曾告诉过。   几年前,明月第一次引荐她的好朋友给他认识时,他的心不由自主跳了一下。   年少时,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心思,一心扑在学习和研究上,其他的精力全都给了先来到他身边的女孩,另外一个人给他的感觉都被无视,压在心底再也没提出来过,直到与明月的感情失败,她从婚礼现场追出来,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吧?”   盛一诺挂好衣服转过身,就发现施夏茗失神地注视着她,她有点担忧地走过去仰着头问他:“你没事吧?”   多巧妙的重合,施夏茗失笑道:“没事。”他将手里的甜品袋子递给她,“给你买的。”   盛一诺惊喜地接过去,高兴地抱住他亲了一口,软糯的唇瓣擦过他冰凉的脸,温暖的触感让人心境平和。   他不自觉拉住了她的手,低头加深这个吻,红润丰盈的唇一点点将他凉凉的唇温暖,他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的腰身,靠到了一边的墙上。   盛一诺柔软地扑到他身上,踢掉拖鞋踩到他脚背上,踮起脚尖靠近他,越吻越热烈。   许久两人才在余温中缓缓放开彼此,贴着对方的额头慢慢喘息。施夏茗留恋地摩挲着她的颈项,精致的嘴角带着笑意。   盛一诺红着脸喘了会气,抿起唇小声说:“我做了饭,换过衣服下来吃吧。”   他同意了,放开她去换衣服,但走下来时却发现他的妻子不见了。   他略显失态地在一楼找了一圈,终于在客房找到了她。   她站在里面,穿着美丽的大裙摆婚纱,黑色的微卷长发垂在肩侧,镶嵌着闪耀钻石的抹胸婚纱将她玲珑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他几乎不敢看她那双眼睛,它漂亮得像海,眼底翻涌着悸动的潮汐,这样动人的她,即便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也一样娇媚动人,更不要说她现在穿着那具有神圣意义的婚纱。   “好看吗?”她不安地询问他,语气里流露出不自信。   施夏茗喉结滑动,快步走上去将她抱起来,拖着她长长的婚纱裙摆,在客房里划出惊艳的弧。   第 47 章   薄彦察觉到明月最近不太正常,她不再吵着回新西兰,开始每天往外跑,有时候连孩子都找不到她。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因为谁,也知道是谁造成的,他并不打算责备妻子,而是找到了始作俑者。   面对弟弟的质问,薄明面露内疚,他放缓声音说:“你别着急,放心好了,不会有事。”   “我就是相信了你那句不会有事的言论,才走到今天这个腹背受敌的地步。”薄彦冷着脸,毫无情绪地说。   薄明点了根烟慢慢抽着,靠到沙发背上闭目养神片刻,低沉道:“好了,我答应你,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我都不再做什么了。”略顿,他强调,“至少不会再把明月拉进来。”   薄彦自嘲一笑:“可是已经晚了。”   薄明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笃定地说:“不晚。”   薄彦侧眼睨着他:“小月是我的妻子,我比你了解她。”   薄明失笑道:“但你是我的弟弟,她是我的弟妹,而我比你更了解女人。”   这句话让薄彦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薄明继续道:“阿彦,明月是你第一个女人,你没经历过其他女人,所以你不了解。我比你清楚,你不用担心,等时间差不多了,带她回新西兰就是。”   薄彦欲言又止,但看哥哥运筹帷幄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崇安市人民医院里最近可以常常见到一抹倩影,她穿着棕色的风衣在大厅走来走去,还常去精神科住院楼走走,她既不是患者,也不是病人家属,她是来碰碰运气的明月。   其实,她如果想问到施夏茗的联系方式非常容易,他们有那么多共同的朋友和同学,要个电话还不简单?可她不想那么做,当初她和薄彦结婚,邀请了几乎他们所有的共同朋友,大家看着她嫁给了别人,如今她再跑去要旧情人的电话,人家会怎么想?   其实明月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自从那天见过施夏茗,她着心里边就非常难受,想起盛一诺即将和他举行婚礼,她就心如刀绞。   有时候疼得她实在忍不住,又无人可说,便只好攥住围巾使劲拧,一直拧。   终于,在她第五次来人民医院的时候,许倩拦住了她,她们站在精神科住院部的门口,双眼对视,对彼此都十分好奇。   “这位小姐,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您来这里了,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或者要找什么人吗?”许倩问道。   明月张张嘴,迟疑片刻,试探性地问:“请问这里有一位施医生吗?”   “施医生?”许倩反问了一句,心里是“果然如此”的感觉,能让一位佳人几次三番来这里逛游的,恐怕也只有施夏茗了。   “对,施夏茗施医生。”明月咬唇吐出他的名字,语气十分小心。   许倩无奈笑道:“很抱歉小姐,以前是有的,但现在没了。”   “没了?”明月惊讶道,“他不在这里工作了?”   “他已经离开医院有一阵子了,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是啊,她不知道,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恐怕只有她不知道他的下落了,“抱歉,打扰了,再见。”她逃似的离开,让许倩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   本来许倩想告诉她,施夏茗最近几天会过来一趟,有一些医院方面的文件需要交接,但她走了便也算了。   等到施夏茗来的这天,许倩跟他一起忙完了公事,便在他临走前将那件事告诉他了。   “女人?”施夏茗反问着,挑眉思索着那个人会是谁。   “嗯,很漂亮,年纪应该比你小两三岁吧。”许倩说道。   “哦。”施夏茗心里有了数,礼貌道,“谢谢许医生。”   “不客气,我还有事,再见了。”许倩是个很拎的清的女人,既然人家无意与她,她又何必自降身价呢?施夏茗是很优秀无疑,但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   离开医院驱车前往要举办婚礼的酒店,施夏茗一路都在考虑那个“女人”的事。   其实他也无法确定来找他的是不是明月,但思来想去,会去医院找他的女性也只有她了。   明月会去找他,其实挺让他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当年她结婚时,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挽留,但她太激动了,怒火中烧,那个时候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做出的选择也缺乏真实想法,会有现在的情况也情有可原。   时间一长,恨意被冲淡,真实想法才会浮出水面,现在后悔,很可笑不是吗?   施夏茗没再想那些,将车子停在一间酒店外面,下车走了进去。   这里算是崇安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与胜景酒店不相上下,不过施夏茗绝对不会在胜景酒店举办婚礼,所以选择这里是必然。   酒店老板早就在等他了,大堂经理一路领着施夏茗到他的办公室商谈婚礼当天事宜,施夏茗决定包下整个酒店,一是让国外来的亲戚朋友入住,二是想办一场让盛一诺可以回味一生的婚礼,闲杂人等在这有点碍事。   盛一诺现在还在公司做事,自从知道了公司是施夏茗的之后,盛一诺要管的事情就越来越多,施夏茗甚至还让她参与财务部的工作,美其名曰,自家的钱她当然要有个数。   可是,财务这东西她一窍不通,想要了解其中门道就得从头开始学。   还好,盛一诺脑子聪明反应快,财务部的主管亲自为她讲解了一阵子,她也基本能看明白了。   诺一地产的效益非常好,虽然说近年来房地产行业整体不景气,但诺一地产因为开发地段选的好,开发楼盘质量好,入住率高,推广手段强,在国内已经有逐渐成为龙头之势。   果然财大气粗就是一样,除了施夏茗这样的背景,哪个新公司敢在没有拿到风投的情况下这么大手笔的开发地段?不过这也没什么可非议的,好的出身给了施夏茗好的环境,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出身,他一样可以成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了解了自己丈夫有多能干之后,盛一诺晚上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都冒绿光了。   夏茗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盛一诺从被窝里爬起来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施夏茗的确很好看,他穿着深蓝色的绸缎睡衣,那颜色衬得他肌肤越发雪白,然而白皙的肌肤一点都没让他看起来女气,因为他的身材很好,薄薄的布料根本无法遮挡住他肌理匀称的身体,他的睡衣带子系得并不紧,走路时会有扯开的危险,这无意间出现的风情异常诱人。   “我今天在财务部看了账目。”盛一诺转开视线说起别的。   施夏茗叠起双腿靠在椅子上道:“是么,感觉怎么样?”   “你真棒!”她毫不吝啬地夸奖,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夸张地比了一个手势说,“你有好多好多钱。”   施夏茗被她那副样子逗笑了,抬起手勾了勾手指说:“过来吧。”   盛一诺得逞地跑过去坐到他腿上,他搂住她让她坐得更舒服点,但她还是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非常温柔地在她耳边询问。   听见他关切的言语,她有点害羞地说:“你的腿太硬了……”   “那是肌肉。”他淡淡地解释,手在她腰间慢慢滑动,力道暧昧。   “……别。”盛一诺握住他的手,红着耳朵说,“你今天去酒店了吧?谈得怎么样?”   “谈妥了。”他侧首吻了吻她的脸,“我们结婚那天有不少想订小厅的,但我想全部包下来,他也没拒绝。”   “他当然不会拒绝了,你那么有钱,让他去推磨他都愿意。”盛一诺说得很小女人样,那副因为爱人腰缠万贯而产生的趾高气昂特别可爱。   其实,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自信,她现在的年纪虽然不算老,却已经不算年轻,外面十九二十的小姑娘到处都是,她又何尝没有危机感?   除却明月那个定时炸弹之外,外面还有其他花花草草,自古以来便有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她真担心等她老了,他会爱上别人。   看盛一诺的表情慢慢开始心不在焉,施夏茗就知道她又胡思乱想了。她嘴角没了笑意,带着浅浅的忧愁,若不是她怀孕时间还不多,他都要怀疑她产前抑郁了。   “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施夏茗的声音低低沉沉,像醇厚的酒,还未饮下,单凭香气便已让人沉醉,“你藏在心里,藏得那么深,我怕自己猜不到。”他仿佛无限惆怅,“如果我猜不到,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惹你伤心,那可就罪过了。”   盛一诺环住他的脖颈,犹豫半晌,下了决心似的说:“等我老了,你会不会不爱我了,喜欢上别人?”   施夏茗微微一怔,像是没料到一向自信美丽的她也会担心这个,她见他没有很快回答,以为他并不确定,立刻便起身要躲开,模样特别可怜。   施夏茗加大力道把她拉回怀里,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要杞人忧天了,你该替别人担心才对。你做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典范,还指望我对她们产生兴趣吗?”   这话说得好,不但夸了她,还表示了不会变心,盛一诺一下子又高兴起来,特别豪气地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施夏茗短促地呼吸了一下,抿着唇道:“时间过得真慢,为什么不快一点。”   盛一诺笑眯眯道:“别着急,我们结婚那天就可以了。”   “洞房花烛夜么。”他漂亮的眸子睨着她,那眼神让人心动。   她柔柔地嗯了一声,送上自己的唇。   次日。   明月坐在薄明家的客房里,看着手里的电话,几番挣扎,终于拨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你好。”   明月吸了口气说:“喂,玲玲,是我,我是小月。”   “小月?你不是去新西兰了吗,怎么是国内的号码?”玲玲惊喜地问。   “我回来了,在国内待一阵子。”明月解释道。   “这样啊,那你出来玩啊,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嗯,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她踌躇半晌,说出打电话的意图,“对了,你知不知道夏茗现在的联系方式?我出国太久,好多老同学的电话都没有了。”   玲玲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呃……施学长的电话我没有,我也好久不和他联系了,不过前阵子我倒是听说李成和他有联系,我帮你问问?”   “太谢谢你了。”明月松了口气。   “好的,那我问到了给你发短信。”   “谢谢,改天我们一起吃饭。”   “好嘞,拜拜。”   “再见。”   挂断电话,明月已经满头是汗,她起身去洗手间想擦一擦,可一转头就看见了端着粥盅的薄彦站在那,嘴角挂着还来不及收起的尴尬。   见她发现了自己,薄彦把粥盅放到了一边的桌上,低声道:“看你中午吃的不太多,让佣人做了粥给你。”   明月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阿彦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叫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薄彦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他浅浅一笑说:“嗯,这是好事,我支持你。”   明月瞬间变得很内疚,她咬着唇说:“对不起。”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她接着道,“你别对我那么好,我不配你对我那么好。”   薄彦没回答,只是笑着转身离开,出了门之后才收起所有笑容。   他何尝不希望让自己有尊严一点,不要那么委曲求全,不像个男人。   可他有什么办法?他知道自己这是犯贱,但他并没有太难过,他只是觉得浪费,可恨的是他还停不下来。   现在薄彦一点都没办法确定自己的下场了,他觉得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走下去,搞不好明月会去闹施夏茗和盛一诺的婚礼。   不行,他需要和施夏茗见个面,以明月的丈夫、盛一诺的丈夫这样的身份。   当施夏茗接到他的来电时一点都不惊讶,他十分痛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答应在当天下午与他见面。   不过很不凑巧,薄彦的电话刚刚打完,明月的就打了过来。   施夏茗并没背下来明月的新电话,接时也不知道是她,等听到她的声音,他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这个世界上最难解决的不是强劲的敌人,而是曾经彼此喜欢,现在已经没有感情却还纠缠不放的前任。   第 48 章   迎来婚礼之前,先到来的是施夏茗的生日,他们的婚礼日期是3月28号,朝前数十天就是施夏茗的生日,盛一诺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生日礼物,等他生日这天便请假在家忙碌了一整天,准备给他个惊喜。   施夏茗似乎忘了生日这回事,他最近总是很忙,早出晚归。她也知道公司事多,从来不挑毛病,即便就算他今天生日,他依然没有准点回家。   拿出手机,盛一诺给他发了短信,催促他快点。   施夏茗收到短信时正坐在一茶馆雅间里,对面是拘谨的明月,他看完短信回了一句马上回去,随后便把手机塞回口袋,望向对面。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他言词直接,明显是不想与她多待。   明月面色有些尴尬,事实上刚刚见到施夏茗进雅间时她就后悔了,瞧瞧她都做了什么糊涂事,搞这么多有意思吗,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还生了孩子,就算不甘心还能怎样?   然而,抬眼望向对面容颜冷峻气质高贵的男人,明月咬咬唇,还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礼品盒从她白皙纤细的手中推过来,施夏茗看到它皱起了眉,道:“这是什么?”   明月吐了口气道:“没什么,礼物罢了。”   “我没有平白无故收人礼物的习惯。”   施夏茗说话很不客气,就像对点头之交一样,仿佛他们根本不曾在一起那么多年,还有过那么好的感情。   明月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她沉吟半晌才说:“没有平白无故送你东西,给你这个是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施夏茗一怔,细细思索一番,今天还真是3月18号,他的生日。   “有心了。”他客气地说完,却仍是把那礼物推回给了她,“但我还是不能收。”   “为什么?”明月不高兴地问道,“就因为我嫁给了别人?我只是送你生日礼物而已,普通朋友送这个也是应该的。”   施夏茗温和地笑着说:“明月,你弄错了,我们算不上普通朋友,咱们这个关系,送这东西太敏感了,所以还是算了。”   明月双拳紧握道:“因为怕盛一诺知道不高兴?”   施夏茗但笑不语,但那表情就是一种回答。   其实明月来之前已经想过了,盛一诺之前坦诚了她早就喜欢施夏茗,当时施夏茗还是她的男朋友,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因为受不了孤独嫁给了别人,而她却一直坚持着,她自愧不如。   她本打算送完礼物便回新西兰,此前一切便如云烟散去,再不提起,可施夏茗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她心里那片因他而生的繁茂之地。   “你至于这样吗?当初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就算你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又如何?没人有义务在原地等你,你走之前就不考虑一下我一个人过那么久有多难受吗?”明月红着眼睛说,“如果换成盛一诺,她现在也要经历那些事,我就不信你会放任不管,像对待我那样对待她!”   施夏茗凤眼一眯,隔着镜片也可以感受到他视线的冰冷,但明月多了解他?她知道他这冰冷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说的话。   施夏茗的手搭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片刻之后,他露出一抹惭愧的笑容,颇为自嘲地说:“是,你说得对,如果她也要经历这些事,我不会再像之前对待你那样对待她,放任她毫无希望地等待。”   明月听到他坦然承认,瞬间气血上涌,眼泪不停往下掉,泣不成声。   施夏茗表情依旧淡淡的,他很平静地说:“其实这很现实,首先,我已经不再年轻,想法和能力都有了改变,再者,之前我跟你说过一次,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高估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该高估自己对你的。”   明月愣在原地,双眼迷蒙地望着茶杯,施夏茗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手帕放到她面前的桌上,放柔声音说:“好好珍惜现在吧,话我们也说得差不多了,心结应该都打开了。这次就当我们做个道别,以后不要再见了,祝你幸福。”说完,他毫不留恋地离开,房门关闭的声音好像闸门,彻底放开了明月的泪水,她趴在桌上伤心地哭,手里抓着他留下的手帕,满是不舍。   施夏茗出了雅间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去了下一层,敲了敲另一间雅间的门,推门而入。   薄彦坐在雕花木椅子上看着他落座,语气平静道:“好久不见了。”   施夏茗一身黑色西装,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三颗纽扣,与几年前见面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他气质愈发沉稳成熟了,现在他比之过去,魅力愈发强大。   “多年不见,薄先生依旧那么年轻。”施夏茗场面地夸奖着。   薄彦自愧弗如:“跟施先生比不了,施先生玉树临风,女孩子见了都走不动路了。”   这样的恭维施夏茗并未推脱,坦然接受后直奔主题:“今天有点事,比较赶时间,我就不卖关子,直话直说了。”   薄彦笑着为他斟茶:“施先生是痛快人。”   施夏茗扫了一眼他倒茶的动作,看得出他常常做这些,他那样的身份需要给谁斟茶倒水呢?毫无疑问,只有他的妻子有那个福气。他对她很好,这样他就放心了。   “我刚刚见过明月了,她就在楼上的听雨轩,你呆会上去接她回去吧。”施夏茗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在薄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别误会,我没有示威的意思,方才只是跟她道了个别,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施夏茗没什么情绪地解释道。   薄彦面不改色地问:“她答应了?”   施夏茗勾唇笑了,斯斯文文道:“这就是她提出的。”   薄彦有些意外,那表情明显在说:怎么可能。   施夏茗疏离地说:“我没必要瞒你,我已经结婚了,婚礼在十天后举行,如果你有兴趣,那欢迎你来参加。”他站起身,看着腕表说,“明月很珍惜你们的家庭,我和她只是校友,薄先生不要做无谓的担心了。”他抬脚朝外走,边走边道,“另外,劝薄先生一句,你兄长虽然聪明,但有些事做得的确不地道,俗话说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做了坏事就要有遭报应的准备,薄先生如果不想失去什么,就不要再乱听乱信了。”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门口,薄彦站了一会便抬脚朝楼上,去接明月了。   离开茶馆,施夏茗驱车回家,夜路车依旧不少,还有点堵,他开了很久才到家,这个过程中盛一诺并没打电话催促,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知道他工作繁忙,就算着急也只是发个短信叮嘱,不会不断打电话来惹人心烦焦急。   停好车踏上前往宅邸的鹅卵石路,施夏茗心里一片轻松,年轻时的事一幕幕在他脑中划过,有明月的,也有盛一诺的。他不会用现在的心情去评判那时的感情,那已经是过去,就让它永远留在好的回忆里吧,说到底,感情的事还是讲究个缘分。   到了家,开门进屋,本该出现帮他拿拖鞋的女主人却不在,他看着黑漆漆的房间皱着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安,难道出事了?   施夏茗一着急,连鞋都没换,关了门快速在二楼一楼来回寻找,在哪都没找到她。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一楼大厅角落洗手间的位置响起了音乐,不是她的手机铃声,而是生日快乐歌。   施夏茗眉头越皱越紧,脚步不停地朝那边走去,还没走到,身后忽然响起“砰”的一声,房间顿时明亮起来,从天而降许多彩带和鲜花,他无比熟悉的三个声音在他身后一起响起,喊道:“生日快乐!”   施夏茗倏地转身望去,盛一诺和岳美华还有施瑜站在一起,由她撒花,岳美华放彩带,施瑜面无表情地尴尬鼓掌,这样的组合以及他们分别从事的“工作”,让施夏茗烦躁急迫的心情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他张着嘴,无言地看着他们朝他靠近,最后只得轻叹一声,认命了。   “你这小子可算回来了,你爹我这一把老骨头在那藏了半晌,可累死我了!”施瑜抱怨地瞪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休息去了。   岳美华可是被勾起了玩心,不断拿彩带往施夏茗身上喷,施夏茗一身整洁的西装都挂了彩,头上也落了不少,整个人都喜庆极了。   “你们还真是让我……”施夏茗咬着牙说,“大开眼界。”   看丈夫一脸“我不高兴被耍”的样子,盛一诺见好就收道:“哈哈,这不是你过生日,想给你个惊喜吗?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公司事很多吗?饭都做好了,走吧,我陪你上去整理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吃蛋糕。”   岳美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媳妇给儿子收拾衣服,俩人一块朝楼上走,她将手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凶器”发射了出去,弄得小两口浑身都是彩带和漂亮的碎片。   “妈——”   施夏茗转过头来一脸不悦地望着岳美华,岳美华是他母亲,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面上不好意思表现,她也不点破,只是笑得前仰后合,让人大为惊奇。   是啊,身为贵夫人,岳美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了,如果这样的事可以让母亲这么高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施夏茗心里平衡不少,低头看向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惊喜”的妻子时,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许多,只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盛一诺颇有些畏惧。   “这个,那个,要不我还是下去吧,你自己去……”盛一诺想跑,但施夏茗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快步朝卧室走去。   “想跑?”施夏茗阴沉沉道,“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来伺候朕更衣洗漱。”   盛一诺紧张道:“臣妾惶恐,陛下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看陛下今日生辰,想献上点与众不同的惊喜罢了。”   看她还顺势跟自己玩上了角色扮演的游戏,施夏茗也不讨厌,乐呵呵地把她放到床上说:“是吗,既然爱妃一片苦心,那朕就不责怪你了,现在去拿衣服,给朕更衣。”   盛一诺直接拍了一下他的脸,嗔道:“有完没完了,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施夏茗躺在她身边柔和地笑道:“我不是你的皇帝吗?”   盛一诺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柔声说:“你不是我的皇帝,你是我的天。”   施夏茗一愣,她人已去了衣帽间拿衣服,他心里非常舒服,那个泛着柔和光晕的衣帽间好像承载了他所以的希冀,想来,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任凭世间有佳丽三千,却独爱心中这一人。   第 49 章   换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后,重新变得英俊潇洒干净优雅的施夏茗和盛一诺一起下了楼。下楼时盛一诺面色潮红,气息不稳,施夏茗看在眼里却并不紧张,由此可见这是因为他。   岳美华和施瑜是过来人了,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为什么?他们默默无语地来到餐厅,坐在儿子和儿媳对面,关了灯之后,由岳美华开口说:“许个愿吧。”她早已点好蜡烛,燃了一会了。   其实施夏茗以前不怎么过生日,今年是难得过一次,更别提说吹蜡烛许愿什么了,他向来不信这个,按道理是会拒绝,或者直接吹蜡烛的,但他今天的反应出乎了父母的意料。   他双手合十微闭眸子严肃地许了个愿,一脸认真地吹灭了蜡烛。   蛋糕上只点了三根蜡烛,个位数的年纪被忽略不计了,所以他一个人很容易便吹灭了。   盛一诺高兴地鼓掌,起了个头开始给他唱生日快乐歌,施夏茗看着她娇艳美丽的容颜,虽然没有夸张到感动落泪,但心里却有一种“选择她果然没有错”的感觉。   唱完了生日快乐歌,盛一诺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施夏茗在这时说道:“好像反了吧,虽然我不怎么过生日,但是不是得先唱歌再吹蜡烛和许愿?”   盛一诺立刻望向婆婆,岳美华尴尬地摸摸脸说:“嘿嘿,这个嘛,我也不经常过生日,不太懂,见谅见谅。”   施夏茗没说什么,拿起刀子将蛋糕切开,漂亮的蛋糕并不大,一家四口吃刚好。施夏茗切了最大的一块给盛一诺,盛一诺想转给旁边的岳美华,岳美华拒绝了。   “我在减肥,不要做罪人。”她严肃地说。   这样的拒绝让盛一诺无法不遵从,毕竟大家都是女人,明白减肥时期对奶油的摄入量需要严格把控,于是就任由施夏茗给岳美华切了一块小的。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气氛相当和谐,没有哪一刻让盛一诺觉得他们更像一家人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想起自己的身世,盛一诺多少有些心酸,后面吃饭时有点沉默。   一切结束后,夜已经很深了,盛一诺洗漱出来钻进被窝,看着躺在旁边打字的施夏茗,他已经提前洗过澡,此刻正穿着睡衣、戴着眼镜在笔记本上快速打字。   盛一诺凑过去看了看,疑惑道:“你在写论文啊。”   施夏茗点点头说:“之前在医院和陈院长一起做的研究,虽然我不在那工作了,但档案还留着,等论文发表之后再做定夺。”   “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也可以?”   施夏茗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果然是社会法则啊,只要有能力,走到哪里都不怕。”盛一诺敬佩地望着他,这样炙热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放下电脑将精力交给她。   “一诺。”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后他又道,“老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老婆”,盛一诺刚听到先是僵了僵,随后露出羞涩的笑容,抱住他的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尝到甜头,施夏茗又拘谨地喊了一声:“老婆。”   “嗯!”再亲一下。   “媳妇儿。”继续叫。   这个称呼更好听,盛一诺笑得眼睛都弯了,直接吻上了他唇。   施夏茗得逞地轻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倒上身,欲行不轨之事。   盛一诺有些紧张地推拒道:“是不是不太好,医生说还不行……”   施夏茗短促地喘息了一下说:“你记不记得你老公以前是干什么的?”   “医生……”   “那就行了,我也是医生,我有分寸的。”施夏茗堵得她无话可说。   两人缠绵了一会,在将要进行正题时,盛一诺还是很顾忌地说:“可是夏茗,你是精神科的,不是妇科……”   施夏茗额角黑线,他压低声音说:“妇科我也懂,现在你闭嘴。”   被他一“凶”,盛一诺还真闭嘴了,她红着脸喘息连连,轻柔的被子起起伏伏,这一夜对施夏茗来说,真是既释然又拘谨。   相比起这对夫妻的幸福甜蜜,薄彦那边就不太好了。他买好了机票,带明月从薄明家搬了出来,住在胜景酒店。明月看着总统套房外的夜幕,想着在茶馆时施夏茗的话,心里酸得不行。   薄彦坐在她身后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明月回过神来皱着眉看向他说:“你怎么抽那么多烟?你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薄彦放下手里的烟笑着说:“我戒烟是因为你不喜欢,但看来你也没多在意我,我抽不抽又有什么关系?”   明月:“我哪有不在意你?”   “你在意我吗?”薄彦的笑容变得苦涩悲凉,“你到现在脑子里还想着旧情人,还当着我的面怀念他,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吗?我恨自己怎么这么窝囊。”   明月面无表情:“可你忽略了一点,这些事都是你哥安排出来的,如果没有他的介入,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来明月也不傻,也看出来了她和盛一诺交锋跟薄明有关,薄彦冷淡地笑着说:“是的,他的确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所以我不怪你,也不怪他,我只怪我自己。”他站起身舒了口气,笑意加深,“老婆,我爱你,但我的耐心越来越少了,它总会有消磨干净的一天,等到那时,就会开始消磨我对你的爱,别挥霍我的爱。”他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还帮她关上了门。   明月在屋里听见孩子找妈妈,薄彦安慰孩子说:“妈妈不舒服,要休息一会,不要打搅她。”   孩子特别懂事,听到妈妈不舒服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跟爸爸说:“那我不出声,不打搅妈妈休息,妈妈要好好的,将来我要让妈妈什么也不做,每天只吃吃喝喝。”   明月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心里对于孩子和家庭的愧疚几乎淹没了她,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即便此刻她也无法忘记十天后施夏茗的婚礼。   一切的始作俑者薄明同样在意那场婚礼,他孤身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资料,那是盛一诺的入职登记表,上面有她的两寸照片。   他手里还有很多胜景酒店活动的照片,那些照片上都留有盛一诺的身影,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女孩,从她刚入酒店到一步步成为大堂经理,风姿越来越好,他都看在眼里,看着她成长。   如今,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要嫁给别人了,而他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去阻止,他好像只能放手,可是……真的不甘心。   左手无名指处还留有戒指的痕迹,他开始回想十年前妻子去世时的画面,她怨恨他对她没有真心,怨恨这个家的冷漠,怨恨拥有疾病的身体,怨恨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闭上眼之前曾跟他说:“我但愿你有一天也尝到求而不得,被人漠视的滋味”——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真的实现了。她让他答应十年内不再婚,不摘婚戒,他哪想到今后还会有所珍爱,为了让死者没有遗憾便答应了下来,谁知这却成了让他错过爱人的原因。   想着这些,薄明勾唇笑了,他抬手捂住脸,再次放下手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让他就这么放弃他真的做不到,其实婚姻不过薄纸一张,就像他弟弟和明月。如果施夏茗选择和明月复合,那他们必然会离婚,由此可见婚姻其实很脆弱。   所以,就算盛一诺即将嫁做人妇,他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了,不是么?   想完这些,薄明起身去了办公室里的休息室休息,关灯之后辗转反侧,最终还是起来服了安眠药。   婚礼的日子如期而至,这一天盛一诺是最美丽的新娘,但因为各种原因,她也提不出什么伴娘的人选,甚至连可以邀请的宾客也没有那么几个。为了撑场面,盛一诺邀请了胜景酒店相熟的所有同事,包括前老板薄明。这是在征得施夏茗同意后邀请的。   其实施夏茗很乐意他来参加婚礼,只有让他亲眼目睹这一切,才会在他心里造成压力。而他本人,将会是这一天最夺目的男人。   化妆间里,岳美华帮盛一诺梳着头,盛一诺的头发很长,可以绾成各种发髻,绾好之后再戴上镶满钻石价值不菲的王冠和飘逸美丽的头纱,朦朦胧胧中,竟似画上的人一样。   岳美华不由感叹道:“我儿子眼光到底是不差的,一诺可真是漂亮。”   盛一诺有些害羞地想摸摸脸,但抬起手才想起来她戴着头纱,纱面很长,直直地垂到裙摆上,婚纱的裙摆也很大,拖在地面上很长一段,她垂眼望了望,有点担心自己会跌倒。   “因为你没有父母,所以呆会就由你公公挽着你出去。”岳美华温和地说。   盛一诺点点头说:“伯母有心了。”   “还叫伯母呢?”岳美华意味深长地笑道。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期望儿子可以娶一个自己满意的儿媳,既然都已经结婚了,她不打算学电视剧那些恶婆婆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何必呢?   盛一诺感觉到自己被接受了,有点激动地喊了一声“妈”,声音略有颤抖。   岳美华满意地应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便有人来通知说该出场了。   于是,盛一诺在岳美华的带领下走出了化妆间,由等在入口处穿着燕尾服的施瑜挽着出场,灯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她可以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她眼里只看得见等在路尽头的施夏茗。   施夏茗一身白色西装,身姿笔直高大,站在一片精心打扮过的男人们中仍显得鹤立鸡群,他面容严肃神圣地望着慢慢走向他的女人,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动心与满足。   台下,薄明端着酒杯慢慢饮着,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站着薄彦以及……明月。   明月看着盛一诺将手交到施夏茗手中,两人恩恩爱爱的样子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神情恍惚,薄彦时刻关注她的举动,见她虽然情绪不稳,但至少没上去大闹,稍稍放心了一些。   其实明月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上去喊着不准结婚,现在这种状况,她上去只会自取其辱,因为她知道施夏茗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她苦涩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耳边是甜蜜的起哄与婚礼伴奏,心里是翻涌不止的难过。   好不容易熬到婚礼结束,薄彦和薄明准备离开,明月却说:“等一下。”   薄彦皱起了眉,薄明感兴趣地问:“怎么?”   明月笑着说:“你们别多想,我就是想去看看一诺,毕竟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她今天连个伴娘都没有,我想……”略顿,她坚定语气,“我该去看看她。”   薄彦与薄明对视片刻,先一步离开现场,明月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月。”薄明叹了口气说,“你记住,你已经结婚生子了,不管还有什么不甘心,不管被人夺走了什么位置,都已经回不去了。”   被人夺走了什么位置?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明月,她心里的空虚得到了填补,她想……的确是这样的,那个位置原本该是她的,这样的婚礼原本也该属于她,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最信任的人,夺走了这一切。   瞧见明月脸色煞白,薄明也不再说下去,转身离开了这。   此刻,盛一诺正在化妆间换敬酒时穿的衣服,因为怀孕刚刚两个来月,所以还看不出来,她穿起修身的鱼尾礼服一点都不影响。   化妆师帮着她换好之后,她便坐在椅子上休息,其他人去外面打下手,准备好一切后再来叫她。这就造成明月进来时,化妆间就盛一诺一个人。   听见门响,盛一诺还以为是岳美华,转过头想打招呼,谁知却见到了明月。   明月脸色难看,关好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几秒后露出一抹笑容:“恭喜,新婚快乐。”   盛一诺有点尴尬,但还是点头道谢:“谢谢,你能来我很意外。”   “是吧,我也很意外自己会来。”扫了扫奢华漂亮的化妆间,明月沉默片刻,忽然一脸费解地望着她说,“一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呢?明明现在这一切都该属于我的。”   盛一诺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明月冷笑一声说:“如果没有你,夏茗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他出国就是为了说服他父母接受我,可等他说服了他父母时,你却占了我的位置,你不觉得羞愧吗?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吗?”   这一句句质问盛一诺只觉莫名其妙,可面对施夏茗曾经的挚爱与自己的好朋友,她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与冷静:“明月,你现在太激动了,我们等你冷静一下再聊。”   “给我下逐客令?”明月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你和他在一起吧,但你要记住,是我抛弃了他,是我不要他的,不是你赢了我,你只是捡走了我不要的东西!”   她掷地有声的话让人颜面扫地,盛一诺站在那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打量,明月也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她最后补充道:“所以你别得意,捡走别人不要垃圾并不算什么本事。”语毕,她转身欲走,但她万万没想到,施夏茗就站在化妆间门口。   “……你怎么在这?”明月慌乱无措地握紧了拳,紧张地说,“夏茗,你别误会,我刚才说的都是……”   “明小姐,既然都是垃圾了,那你就快出去吧,呆在垃圾站这种地方会污染了您的高贵纯洁。”施夏茗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完,拉开门做出“请”的手势。   第 50 章   或许是施夏茗的话太冷淡无情了,明月收起了她的不安与无措,她看看盛一诺,又看看曾经挚爱的恋人,扯出一抹笑容。   她笑得很美,虽然那笑容绝望又嘲讽。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一身白色西装的他好像从画上走出来的王子,但他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只对她好、爱着她的王子了。   “我会走的。”明月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这次走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施夏茗点点头说:“那很好,你走吧。”   明月嘴角笑意加深,指甲陷进皮肉里,疼得人难过又清醒。   对于她的难过,他置若罔闻,冷峻的面庞不带丝毫改变,那份绝情让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她与施夏茗的过去就好像茶杯上的茶渍,明知道很难去掉,却总会忍不住想要洗掉它,最后不过是费时费力,无奈放弃。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这样差劲的自己,她一分钟都不想要了,一点都不留恋了。   “施夏茗。”明月放轻声音说,“走之前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这对我很重要。”   施夏茗总算看向了她,眼神中带着催促,现在的他与她记忆里的他重合,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你记着,我没对不起你,是你一意孤行不顾我的感受先抛下我的,你永远欠我的。”她咬唇说完,瞪大眼睛盯着他说,“你这辈子都欠我的。”语毕,她抬脚朝外走,走出门口后又不甘心似的转回了头,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沉默的施夏茗,悲凉一笑,低低地念了一句诗,也不知是给自己听,还是给他听。   她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化妆间的门被关上,施夏茗背对着盛一诺,不算小的空间里气氛有点凝重。   盛一诺慢慢坐到椅子上,看着梳妆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最好的朋友来告诉她,她得到的都是人家不要的,虽然她并不那么认为,可被明月这样对待的心情还是让人沮丧。   曾经她们那么要好,不管买什么都买双份,两个人谁都没有缺过,出门逛街也总是穿闺蜜装,甚至还去拍过闺蜜写真。   现在呢?她泪人似的走了,而自己嫁给了她曾经或许也是现在的最爱,本来感情的事里没有谁对谁错,可说到底她是后来者,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在别人看来她总归是理亏的。   如果有八卦的人在这围观,指不定明天社区论坛里就挂上了“818处心积虑十年之久抢了闺蜜男朋友的极品女”了。   思及这些,盛一诺按着额角笑了笑,耳边响起清泠动听的男声:“什么事那么开心?”   盛一诺转头看去,施夏茗不知何时已坐到了她身边,他顺手拿起梳妆台上别人放下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在上下西装口袋处摸了摸,没摸到打火机,索性作罢了。   “没什么。”盛一诺敷衍了一句,反问他,“你呢?你在烦什么?”   他只有心里烦闷的时候才会想抽烟,这阵子更是因为她怀孕而彻底戒了这东西,现在无意识地摸起烟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到底还是被明月的话影响到了,即便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何况之前就因为这些纠葛而压抑过的他?   盛一诺并没怪他的意思,但施夏茗却皱起了眉,他好半天没说话,像在权衡这话说了会不会丢面子,半晌之后才慢吞吞地说:“是有点烦,因为好心情被破坏了。”   盛一诺有点意外,惊讶地看着他道:“就因为这个?”   “并没这么简单。”施夏茗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蹙眉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一辈子就这么一天,本来应该非常完美,但出了这种事,以后回想起来恐怕都忘不掉了。”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很糟糕,明月出现并说了这些话的确让两人很难忘怀,将来想起婚礼的事,恐怕最先想到的不是甜蜜和幸福,而是这倒胃口的插曲。   盛一诺捂住眼睛靠到一边不言语,施夏茗慢慢走过来道:“不过别担心,说到底还是时间问题,一个跟我们生活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   盛一诺放下手睨着他道:“你能忘掉吗?”   施夏茗并没有迟疑:“我能,但我怕你不能。”   盛一诺握住他的手说:“其实你这样我真是又高兴又担心,我担心有一天我会重蹈明月的覆辙,到时候你会不会也像现在对待她那样无情地对待我?”   施夏茗问她:“你会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吗?”   盛一诺立刻否认:“绝对不会。”   “那不就行了。”施夏茗站起来说,“事情很简单,是你钻牛角尖了,你不是明月,我也不是以前的我,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他看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人进来给你收拾一下。”说罢,朝大门走去。   盛一诺还在消化他刚才的话,也没怎么回答,施夏茗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去,见她一脸思索,忍不住再次开口道:“一诺。”   盛一诺顺着声音望去,露出疑惑的表情。   “别胡思乱想,你和她不一样,至少对我来说,你们的意义是不同的。”语毕,他再没停留,转身离开。   看着大门再次关上,盛一诺松了口气,是她太多虑了,如果施夏茗是那种很容易三心二意的人,一开始她也不会追得那么艰辛。   事到如今,她要做的只是向前看,生下他们的孩子,做好他们的事业,幸福快乐地走下去。   化妆师很快就回来了,她帮盛一诺补了妆,整理好礼服,一起走了出去。   在外面,盛一诺看见了等在那的施夏茗,他已经换了套衣服,银灰色的修身西装十分优雅得体,他举止之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成熟味道,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带着那样的风度与格调,让周围路过的女人们不断侧目。   盛一诺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他扫了一眼她的脸,抬手按了按她的眼角:“看你这眼睛肿的跟什么似的。”   盛一诺闷声说:“我这还是强忍着呢,刚才在台上太感动了。”   的确,红着眼睛不是因为明月的话,也不是因为心里的小心思,只是因为结婚典礼时太感动了,那是幸福的印记。   施夏茗微勾唇角挽着她走进会场,两人先是在台上统一给宾客敬了酒,随后便到前面几桌给重要的亲戚朋友敬酒。   施夏茗的老同学们,还有在国外的朋友们都来了,他们坐在同一桌,看到最终站在施夏茗身边的新娘竟然是盛一诺,心里都很感慨。   然而,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具体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心里也都有数,他们没表现出任何好奇与不对,高兴地举杯与新郎新娘寒暄,还逼着新郎把红酒换成了白酒,多喝了许多。   施夏茗其实没什么酒量,喝红酒还好,换成白酒就开始发晕。盛一诺感觉到他有点不太对劲,便想把他的红酒杯换成可乐,白酒杯换成白开水,不过他拒绝了。   “没事,今天高兴。”施夏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拖长音调说,“你好像还没见过我喝醉的样子,今天有机会了,很难得,要珍惜。”   盛一诺恨不得踢他一脚,奈何这地方都是亲朋好友,做这动作实在不雅,于是她只能瞪他几眼,放开他的手先走一步。   施夏茗见此不由一愣,一边跟上去一边说:“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他的同学和朋友们见此,皆是笑而不语,心道,他到底还是找到了那个能够驾驭他的女人。   脚不沾地地忙了一天,回到家时盛一诺已经累得不行了。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施夏茗则因为喝了酒而保持着兴奋,正在欣赏他们这间经过特别装扮的婚房。   “你看。”他走到电视附近指着上面用鲜花拼成的心形说,“很好看。”   盛一诺瞥了一眼敷衍道:“嗯嗯,好看好看。”   即便是醉了,施夏茗也可以分辨出她话中的敷衍,他有点不悦地走到床边说:“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半死不活的,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就打算这样?”   盛一诺实在受不了他醉酒后这副小媳妇似的样子,勉强坐起来说:“妈都允许我什么都不做了,我现在很累,你就饶了我吧,自己去洗漱一下,乖乖钻被窝睡觉好不好?”   “这样是不对的。”施夏茗据理力争,可看她眉眼间异常疲惫,稍稍坚持便偃旗息鼓了,“好吧。”他妥协了,面上不太高兴,还隐约带着一点委屈,可见这男人醉酒后有多幼稚。   盛一诺躺在床侧注视着他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漱,自己也爬起来换上了轻薄柔软的睡衣,再重新躺下时,眼皮子变得很沉。   强撑着睁了一会眼,她到底还是敌不过疲倦,沉沉地睡了过去。施夏茗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她睡着了,被子都没盖,长发披在身上,脸上的妆也还没卸。   洗了个澡,施夏茗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没再做什么幼稚的事,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梳妆台边拿来了卸妆用的东西,搬了个小椅子坐到床边,一点点给她卸妆。   其实施夏茗不懂女人该怎么卸妆,但每天见她那么做也耳濡目染,倒是挺顺利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卸完了妆,他还去打了盆温水,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擦完了又回到梳妆台前挑挑拣拣了一番,拿出了她晚上常用的晚霜,回到床边帮她拍了一点。   盛一诺睡着,不知道谁在做什么,有点不高兴地去拍他的手,他也不介意,做完了就把她塞进被子里,又将护肤品放回了原位。   这一次再回到床上,他直接躺到了她身边,帮她将长发梳理整齐,关灯搂住了她。   似有感觉一般,盛一诺乖巧地靠进了他温暖可靠的怀抱,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她踏踏实实地彻底陷入了睡眠。   施夏茗就没那么容易睡着了,他虽然也很累,可现在却没有睡意。他看着婚房中亮着的心形夜灯,挂在灯中央的是他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她就像现在这样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娇媚极了。   其实,今天他隐瞒了她一些事。明月不仅带给了他告诉了她的那些想法,还让他有其他感触。   他想他得感谢她的珍惜,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不足,甚至一开始还伤害过她很多次,他很感谢她能接受他的不完美,体谅他那些不足为人道的私心,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虽然说出来也许她并不相信,但他自己知道,他绝不会再让她有任何不安,因为他的未来,就是用来好好珍惜她,以及他们的孩子的。   第 51 章   虽说怀孕了,但蜜月还是可以去的,只要路上不要太操劳就好。   施夏茗早就安排好了蜜月去哪,洞房花烛夜第二天早上,他先是好好折腾了盛一诺一番,才抱着她去洗漱,两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因为要去度蜜月,施夏茗好一段时间不能在公司,这段时间就得有个人帮忙顶着,手下的人他又不放心,所以吃早饭时,他就宣布了这个责任的归属者。   “妈,我出去这段日子你先在公司帮我看着。”他看着手里的报纸头也不抬道。   岳美华哭笑不得:“我来?你确定?那纽约那边怎么办?”   施夏茗扫了她一眼后望向施瑜,施瑜正在咖啡,见他瞧过来便呛了下,岳美华连忙拿起餐巾给他擦拭,他好一会才缓过来,无语半晌才说:“那你先留下吧,我回去盯着。”   岳美华想了想,蜜月的确是得去的,也不会离开太久,权衡了一下便答应了。   有人帮忙“值班”了,施夏茗就可以脱身了,但盛一诺至今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因为她压根不晓得出去度蜜月这事儿,餐桌上他说的那些话她还以为他是要出差,心里酸了好半天,又不好意思当着公公婆婆的面问,忍得牙都快掉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回卧室,盛一诺就冷着脸往那一坐,任凭他说什么都不搭理。   施夏茗好半天没得到妻子的回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电子设备,坐到她身边哄她来了。   “怎么了?”他十分温柔地问,“哪里不舒服?”   盛一诺抿着唇瞪他,施夏茗只觉莫名其妙,冥思苦想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从头到尾拢了一遍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啊。   “到底怎么了。”他只好又问了一次。   盛一诺吐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说:“你要去哪?”   施夏茗拧了拧眉,须臾后说:“什么我要去哪?我这不是在你旁边儿吗。”   盛一诺不满道:“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你让妈替你看着公司,你是要去干嘛?出差?”   施夏茗恍然大悟,嘴角扬了起来,故作神秘道:“你猜猜。”   盛一诺把枕头砸向他:“我猜你个头。”   施夏茗不悦道:“不要说脏话。”   “油嘴滑舌活该被骂脏话。”盛一诺哼了一声躺到床上不看他。   施夏茗来到她身后半躺着,手搭在她肩上晃悠:“行了,别生气了,我不管去哪肯定都带你,你为什么不开心。”   盛一诺闻言面色缓和许多,但还是不太高兴:“我现在怀孕了,太操劳不行。”   “放心,不会让你操劳,再说已经过了三个月,有我照顾你,不会有事。”施夏茗说得非常自信,冷峻的五官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浮出温柔的色彩,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黑白分明的眸子柔情似水地望着她,充满倾慕。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盛一诺怎么可能继续板着脸?她嗔了他一眼说:“我们才刚结婚,这是又要去哪?在家休息几天不好吗?”   施夏茗将自己刚才拿着的平板取过来递给她,指着上面的画面说:“看看喜欢吗。”   盛一诺顺着看去,平板上在放幻灯片,照片上是非常漂亮的景色,无边的原野与充满传统文化色彩的古寨,即便只是看着照片就能感觉到扑鼻而来的一股干净味道。   “这是哪里?”她惊讶地问,“真漂亮,是凤凰古城?还是丽江?”   施夏茗好整以暇道:“都不是,还要再猜猜么,猜对有奖。”   盛一诺想了想说:“猜不到,你直接告诉我吧。”   施夏茗似乎有点失望,但片刻后脸上浮出满满的得意:“这个地方叫临水寨,是一片还在开发中的景区。”   “临水寨?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施夏茗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你这个老板娘当得太不称职了,自己公司的项目居然不记得。”   对了!临水寨是诺一地产在南边一片少数民族区域开发的人工旅游城,里面大部分都是人工建筑的,少一部分是纯天然,不过虽然基本都是后期人工建造的,但不管是从交通还是欣赏角度来看,都不比原汁原味的差。   “真漂亮。”盛一诺夸赞道,“我想起来了,之前听人家提过这个项目,那时候好像还是一片小土房,现在都盖得这么漂亮了。”   “以后就是诺一集团的旅游区了。”施夏茗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修长的手指撩拨着她柔软香甜的长发,低低沉沉道,“我们去这里玩半个月,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盛一诺又惊讶了:“玩?”她将这个字咬得很重,干巴巴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要去验收工程呢。”   “也算一部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想带你去度蜜月。”   度蜜月,多甜蜜的一个词,听在耳中只觉心跳扑通扑通跳。   “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他看了看表说,“为了避免你坐飞机有什么不适反应,我们自己开车去。”   盛一诺有点为难:“那地方不算近,开车得四五个小时吧。”   “我来开,你上车就睡觉,实在无聊就看电影。”他把笔记本塞给她,“帮你下了你想看的电视剧,在车上慢慢看。”接着自语般低声说,“真不知道那种肥皂有什么好看的,几乎没一个合理的地方,编剧是傻了吗。”   尽管他在吐槽,但盛一诺并不介意,她实在太高兴了,高兴过头就开始发慌,这样幸福的生活就好像是她偷来的一样,她生怕哪天出了什么问题,两人会分开。她现在那么爱他,比以前更爱,几乎离开他就不能活,如果将来他们会分开,她肯定活不下去。   看盛一诺表现复杂,施夏茗就知道她又胡思乱想了。他主动抱住她,在她耳边柔声安慰,说着甜言蜜语,她渐渐心安了些,耳边的话便从安抚换成了不正经的。   “你看,之前你不足三个月我做了不是也没事么。”他动听悦耳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骄傲,他问她,“我厉不厉害。”   “……”这种事有什么好厉害的!盛一诺推开他捧着脸去了洗手间,关上门不给他进,他试了几次无果,索性回床上继续帮她下电视剧。   这边夫妻俩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过得幸福滋润,那边商徵羽的公司也渐渐周转开了。   薄明的投资像及时雨,填补了商氏地产断掉的资金链,再加上最近的几个项目诺一地产都没出手,商徵羽都成功拿下来了,公司也算是转危为安。   商徵羽一向不是个吃素的人,他向来有仇必报,很能隐忍。对于薄明,他此刻的记恨要比施夏茗还多,至少施夏茗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因为盛一诺喜欢他还嫁给了他,可薄明呢?   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人费那么多力气,他似乎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这让他无法接受,想狠狠打击他,仿佛看着薄明陷入困顿无法自拔,就能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辙一样。   盛一诺结婚那天,他虽然没有亲自去,但也派了丁俊去送礼金。据丁俊说,盛一诺那天很美很高兴,上台时哭得泣不成声,对施夏茗充满了依赖。而且,据可靠信息说,盛一诺怀孕了。   对于孕妇,商徵羽素来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这个孕妇是她,那就不一样了……不过这个不一样也仅仅是存在与心理,纠葛了这么些年,他真的也累了,当时答应薄明的事他并没有作假,他是真的打算放弃盛一诺了,但这并不是因为薄明的威胁,而是他自愿。   至于薄明……商徵羽慢慢合上手里胜景酒店的资料,拿出手机翻了几个号码,起身穿了大衣离开。   盛一诺一定觉得他亏欠了她很多,她和他在一起那段日子也没少被他折磨,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他那样的感情观,除了爱钱的女人,似乎也没几个能接受的。转过弯来,太过执念的人始终是他,他本来有一把好牌,却打得一塌糊涂,现在就让他找回尊严,不再沉溺其中,而关于薄明……他会帮她永绝后患,就当送她一件像样的新婚礼物吧。   盛一诺并不知道崇安市在发生什么事,她已经和施夏茗到达了临江寨。这是个筑梦的地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真的太美了,三月,春季,万物生长,一片潮湿与嫩绿,只站在那看着,就觉得心胸开阔,神色清明。   施夏茗同样也很满意这里的建设,他站在她身边,一身简约黑西装,灰色的衬衫领口系着银色的领结,他戴着眼镜,闭着眼时可以看到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被阳光照得根根分明,连一向自认外貌优秀的盛一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他的睫毛居然比她这个女人都长。   睁开眼时,施夏茗就发现自己被偷窥了,他意味深长地垂眼睨着她说:“我有那么好看吗?”   这故作随意的询问,其实心里有点小雀跃,本来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握住了她的。   盛一诺反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柔声道:“真甜!”   这样引诱的动作让施夏茗耳根泛红,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无法控制。   他掩唇咳了一声,望向远处说:“负责人过来了,和他们说几句我们就四处去转转。”   临水寨项目的主要负责是两男一女,盛一诺眯眼注视着他们走来,发现其中那位女负责人穿得……十分不妥当。   倒不是难看,相反的,她穿得很好看,但颜色有点过于鲜艳夺目了,她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约会的,哪里有上班的样子?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能走到这个位置能力自不待言,怎么在穿着上这么没分寸?   盛一诺想了想,只有一种猜想能解释这件事了,那就是对方知道今天大老板来视察,心怀着一步登天少奋斗几十年的想法,想要勾引老板。   盛一诺瞥了一眼身边面色冷峻的施夏茗,他澄澈美丽的黑眸没有情绪地凝望着靠近的下属,脸上始终没有严肃以外的表情,她不由在心里为那位女负责人默哀,她今天要撞到石头了。   “施总。”一位年长的男负责人热情地上前与施夏茗握手,把身边的人介绍给他,“这是小李,这是小秦,是咱们临水寨项目的其他两个主要负责人。”   小李是男士,小秦就是那位女士,两人依次与施夏茗握手,当轮到小秦时,施夏茗握手停留的时间明显比之前短了许多,只稍微挨了一下便放开了。   叫小秦的女人缓缓收回手,似乎还在回味那个触感,她的视线扫过施夏茗的腕表,流露出贪婪的眼神。   盛一诺有点哀愁地摆弄了一下头发,心道,早知道就不让他戴那么土豪的表了,瞧瞧,人家芳心暗许了不是?   见盛一诺不打算主动介绍自己,施夏茗替她介绍了起来:“这是我太太,公司的副总,认识一下吧。”他随手把她拉到面前。   嗯?她什么时候变副总了?怎么没人通知她?不过现在质疑也不是时候,既然被赶鸭子上架了,盛一诺便得体一笑,与打头的年长男人握手道:“您好,辛苦了,这边建的很好。”   男人高兴地笑了笑说:“这都是分内之事,施总和夫人满意就好。”   那位叫小秦的女士听到施夏茗这样介绍年轻漂亮的盛一诺,刚刚那些想法瞬间跌入谷底。她原以为盛一诺这副面相和形象必然只是个女秘书或者小三儿,没想到居然是正牌夫人!她下意识去看盛一诺的左手无名指,果然与施夏茗戴着同款对戒,这下她可算彻底死心了,因为她不管是年纪还是身材样貌,都远远无法与盛一诺相比。   “听说施总已经办好酒店入住了?那需不需要我们分个人带施总和夫人好好转转。”男人殷勤地问。   施夏茗淡淡道:“不必了,来之前我看过册子,需要去哪基本知道了。”   男人立刻道:“那我们就不打搅了,先回去了。”   施夏茗扫了他一眼,一脸“很识相嘛”的表情,拉起盛一诺的手转身离开,各自两边上了车。   等盛一诺坐稳了,施夏茗就驱车前往他们要去的第一站,临水架桥。   盛一诺注视着他开车时全神贯注的认真模样,多少有些吃味地说:“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到底是出来跟我度蜜月还是招蜂引蝶啊?”   施夏茗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轻声说道:“我一直这样打扮,并不是今天才刻意这样。”略顿,他虽目视前方,但语气加重了许多,“另外,没有人会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男人,下不为例。”   盛一诺点头应下,靠到座椅背上说:“你没发现吗,刚才那个小秦女士是有备而来。”   施夏茗扫了她一眼颔首道:“发现了。”   “发现了?怎么发现的?”她明知故问。   “你老盯着她,我不去注意她都难。”   “我有吗?”她惊讶地摸摸脸,如果真的有那可太丢人了,好像她多害怕她似的。   “你没有。”他否认。   “你口不对心。”他否认了她反而不信,满脸发愁地靠到一边沉思。   施夏茗将车子停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到了,下车吧,别乱想了。”   有美景看,盛一诺才不会因为那些可有可无的人耽误心情,她兴奋地下了车,望着前方架在两座高山之中的仿古桥,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真宏伟啊。”盛一诺感慨地说,“人类的脑子实在太聪明了,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高的山,居然可以造出这么漂亮精美的仿古桥。”   “真古桥因为年份问题一般都不安全,这座桥在木里面还有更坚固的材料,游客全都开车上去也没问题。”施夏茗负手立在她身边,望着自己开发的地方自信地解释着。   盛一诺疑惑地问:“你对这些真了解,你亲自跟的项目?”   “没有,来之前看了看材料罢了。”   他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面用古宅建筑的便利店,回来时手里拿着杯热奶茶,帮她紧了紧脖子上的丝绸围巾说:“天气不算暖和,你别着凉了。”   盛一诺正好渴了,温热的奶茶带着香甜的气息,就好像她的心一样,温暖极了。   “谢谢老公。”她靠过去亲了他一下。   “胆子不小,光天化日的也敢亲我了。”施夏茗抬手抚过脸颊,嘴角轻扬,笑容干净而富有魅力。   “怕什么,还在开发中不对外开放,整个地方估计也就为我们两个人服务。”盛一诺捂着心口说,“真好啊,身为女人的虚荣心全被满足了,我的男人真厉害。”   她今天实在太会说话,施夏茗决定奖励她,握着她的手说:“走,去桥对面。”   盛一诺跟着他一起踏上仿古大桥,雾蒙蒙的天气衬得山间景色愈发仙气飘渺,她与心爱的男人手拉手走在桥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下,只觉幸福值快要爆表了。   她与施夏茗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到达桥对面,这面没有刚才那面开发得全面,大部分地方都是天然的。她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门口摆着块石头,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姻缘石。   “还有姻缘石?”盛一诺兴冲冲地走过去看,发现石头是中空的,上面盖着漂亮的玻璃盖子,石头旁边放了一块台子,上面有笔和许愿符,可以写好之后丢进石头的空心儿里。   “这个设计好,将来开放后肯定特别火爆。”盛一诺满眼钞票。   施夏茗走到她身边拿起笔写了一句话,然后问她:“你有什么要写的吗?”   盛一诺凑过去看着他写的念了出来:“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怎的,明明是被人说烂了的句子,但在他漂亮的字体下写出来,她就有点眼眶发热。她看着他欲言又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将粉色的许愿符折起来丢进了姻缘石里。   “去那边看看。”为了不让她哭出来,他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与他走到另一边,那是山谷的入口,入口上方有一块鬼斧神工的石头,上面写了三个字:情人谷。   “你这……”盛一诺笑了,“可都是情侣来的地方啊,将来的游客里肯定也有单身的,单身狗也是狗,请停止虐狗行为,可以不爱但不要伤害嘛!”   施夏茗仰头望着那块石头说:“不一定要情侣才可以来,情人谷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你说的那种,另一个意思是,希望单身的人都可以在这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姻缘。”   盛一诺抱住他的胳膊眨巴着眼道:“老公,你怎么突然那么文艺。”   施夏茗特别严肃地说:“你又为什么突然那么爱撒娇。”   盛一诺直接把奶茶吸管塞进他嘴里,欢快地走进了山谷。   第 52 章   进了山,盛一诺就发现自己刚才的推算想错了,这里并不是大多纯天然,只是外面看着像,走进去就会发现,集中在门口处的很多经典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收费亭和便民建筑,远远望去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坐落在山林中,阁楼屋顶的四个角上挂着漂亮的灯笼,要不是她和施夏茗都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几乎要以为穿越到了古代。   “这里建得太好了,你上哪找的设计师,一定得介绍我认识。”盛一诺转头对跟上来的施夏茗说。   施夏茗双手负后闲庭信步地走着:“你不会想见的。”   “为什么?”她不解。   “是女的,很漂亮,特有名。”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望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   盛一诺立马领悟,表情凝重道:“还是不见了,我对你不放心。”   施夏茗揽住她的肩膀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原来你是对我没信心?我还以为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盛一诺哼了一声道:“我也是有很多人追的,别以为结婚了就没危机感了。”   施夏茗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并没将心里的话告诉她。其实尽管结婚了,他依旧觉得并不会就这么风平浪静下去,她那些追求者们没一个省油的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招惹到的。   两人一起走到了缆车景点旁边,有一位高个子的管理员守在那,见他们到了便热情地说:“施总和夫人好,要现在坐缆车吗?”   盛一诺已经喝完了奶茶,随手丢进垃圾桶后对管理员点点头:“已经可以坐了?安全吗?”   管理员说:“放心吧,咱们这的设备都是最好的,绝对安全。”   “那就好,你坐吗?”盛一诺转头问施夏茗,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之前的画面,那时他还是明月的男朋友,他们几个一起去游乐场,明月想坐过山车和摩天轮,但他死活不肯上去陪着,最后只有她陪着明月坐。想来他应该是个非常不喜欢游乐玩具的人,肯定会拒绝吧?   然而,事情再次出乎她的意料,施夏茗不但没拒绝,还表现得很感兴趣:“我不坐让你自己享乐吗?”他说着便先一步走出去,管理员跟在他后面殷勤地伺候着。   盛一诺愣愣地跟上去,心里有些话想问,却又觉得不需要问出口。   何必老是跟以前的人比较呢,早就告诉自己那都过去了不是吗,人都是会变的,感情也分深浅,施夏茗自己都说过,她与明月之于他的意义不同,她应该淡定一点。   想通了之后盛一诺也不再回忆过去,兴冲冲地跟着上了缆车,吸吸鼻子闻着山林里有些潮湿的空气,对施夏茗说:“有雾,阴天,咱们今天还是早点回酒店比较好,不然山里面下雨走路不安全。”   “我们今天不回那边的酒店。”施夏茗说完话,缆车就开始向前移动,移动的路线是另一座山那边,他们身下是一片清澈的河,离他们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   “你不要老乱动。”施夏茗皱着眉提醒她,“虽然设备都是最好的,但也不是绝对万无一失。”   盛一诺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吓到了,再不敢胡乱去看,正襟危坐地凝视前方,面色沉重。   施夏茗被她那副样子逗笑了,无奈地说:“也不用那么严肃……”   盛一诺瞥了他一眼撅着嘴说:“要求真多。”说罢,就开始欣赏周围的美景。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次非常土豪的旅程,这么美的景区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玩,就好像被承包了一样,那感觉别提多爽了。平常旅游最怕的就是人挤人,这种情况在这里完全不会发生。   “一会我们坐到对面再回去吗?”盛一诺问身边的男人。   “回去。”他拿着手机在拍照,拍的对象就是她。   盛一诺摆出剪刀手站在缆车窗户边微笑:“茄子。”   看她这么上道,施夏茗恩赐般地说:“既然你这么听话,那就透露一下呆会回去到哪住好了。”   盛一诺回到他身边偎着他问:“去哪呀?”   “刚才有没有看见一座阁楼?”他问。   她点点头:“看到了,特美特有范儿。”   “就是那儿。”施夏茗说着便收好了手机,可他发现盛一诺拿出了她的手机。   “我们拍张合影吧。”她无限感慨道,“我们都有宝宝了,可我除了婚纱照都没跟你拍过合影。”   施夏茗略略后撤身子:“我不喜欢照相。”   “可你有个照片房。”她这话是脱口而出的,根本没经大脑,说完就有点尴尬。   其实尽管他们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但那间照片房盛一诺一直没进去过。她始终记得第一次进他家时周嫂说的话,除了那个房间,其他地方随便进。   施夏茗多了解她啊,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他靠到椅背上云淡风轻地说:“我以为你早就进去过了,原来还没有。”   “我是个非常有素质的人。”盛一诺强调。   施夏茗勾着嘴角道:“自己家的地方想进就进,跟有没有素质可没关系。”   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说那间照片房她可以随便出入?   察觉到她的疑惑,施夏茗给予肯定的答案:“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就是收集的一些照片,古今中外的都有。”   “……原来是这样啊。”她顿时兴致缺缺。   施夏茗紧接着说:“还有一些我小时候的照片。”   “那我一定得看看。”盛一诺眼睛再次亮起来,那模样漂亮极了,如果不是正坐着缆车,施夏茗都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说话的间隙,缆车也差不多到了对面,停下之后不久他们便原路返回,因为时间不早了,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乘缆车回去的这段路程正好可以看见日落的全过程。   美丽的夕阳渐渐藏到了山下面,余晖像金子一样洒满了大地,也洒在施夏茗的脸上、身上。   他整个人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盛一诺偶然回头望去,几乎无法肯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好在随着缆车的移动,光线渐渐也消失了,盛一诺挽住施夏茗的胳膊,靠在他身边闭了闭眼,充满了依赖。   施夏茗替她捋顺了头发,等缆车到达始发地时,便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施总,您要不要带夫人坐船?前面可以。”管理员热情地指着不远处的第二个景点,“那边是人工湖,有人在等您。”   “先不去了,你让他们今天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施夏茗看看表说,“先去晚饭。”   他们是早上开车出发的,到达这里吃完午饭在酒店办完入住后已经是下午了,再在这里逛一圈玩了玩,时间就到了傍晚,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的盛一诺的确有点饿了。   管理员听从老板的安排离开,盛一诺和施夏茗手牵手走到之前看到的那座古朴大气的阁楼外,中国风的建筑门口上方挂着非常精致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风雨楼。   “施总。”阁楼门口站着的负责人迎上来说,“房间和晚餐都准备好了,现在进去吗?”   施夏茗微微颔首,与盛一诺一起进去。她一直没说话,全听他安排,她心里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次出门的?怎么他明明没有亲自负责这个项目,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仔细想想,他应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到这里度蜜月吧,但一直没告诉她,悄悄安排了解着,为的是给她一个惊喜吧。   她感动地望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那炙热的眼神施夏茗不回头都能感觉到,他十分受用地和她和一起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古朴的圆桌,昂贵的红木,雕花的窗户,窗外是美丽的山林夜景,一切都那么完美和梦幻。   “上菜吧。”坐定后,施夏茗便对负责人吩咐道。   负责人应声离开,有两个服务小姐站在不远的地方随时听候差遣。施夏茗让她们沏了茶,美味的茶香萦绕在鼻息间,他亲自端起茶壶为她倒水。   盛一诺手托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施夏茗被她看久了也有点不自在,于是就问她:“你看了好一会了,还没看够?”   “看不够。”盛一诺说,“英俊的男人已经很少了,如果这个男人不但英俊还很有钱,那又得少一大部分人。最会削减数量的,其实还是专一。我老公真完美,我上辈子也不知道修了什么福,这辈子能嫁给你。”   施夏茗把茶杯推给她,非常淡定道:“这话应该我来说。”   “嗯?”她不解。   “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能遇见你。”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润优雅。   这顿饭,盛一诺几乎不能说是吃的饭,她时不时就看看坐在对面的施夏茗,整个用餐过程基本就是拿他下饭。在浪漫的地方用完晚餐,两人便到了阁楼三层的卧房,依旧是古朴的装修风格,沉稳的雕花红木与奢华的古典饰品,住在这里就像住在宫廷剧里。   盛一诺来到床边躺下,抬头望着床顶,漂亮的床帐由镀金的钩子勾着,她睨了一眼站在圆桌边的施夏茗,说:“我们今晚就住在这?”   “如果你想打地铺的话我也没意见。”   她白了他一眼说:“这地方等旅游区开放的时候会对外营业吗?”她指着床铺,“我说的是这间房。”   施夏茗脱掉外套随手丢到衣架上,瞥了她一眼说:“不会。”   “那我就满意了。”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盛一诺笑眯眯地脱了鞋上床,正捂着肚子消食,头顶便出现一团黑影,是施夏茗。他站在床榻边,只穿着单薄的灰色衬衫,衬衫领口的领结已经摘掉了,纽扣解开了好几颗,还剩下几颗岌岌可危地系着。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他哑着嗓子说。   “什么事?”她的眼睛无法控制地盯着他衬衫底下白皙精瘦的胸膛。   他拉起她的手来到胸前,吻了一下说:“麻烦盛小姐帮我把衬衫脱了。”   原来他留下那么几颗纽扣是想让她“帮忙”解开……   盛一诺红着脸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解着最后几颗纽扣,等纽扣解完了,她的衣裳也没剩下多少。   青山绿水,林中阁楼,红烛摇曳,一室缠绵。   第 53 章   盛一诺跟着施夏茗在临水寨玩了将近十来天便回崇安市了,比预期的半个月要短几天,倒不是没景点可玩了,而是随着怀孕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孕期反应越来越严重,每天食不下咽懒得动弹,别说旅游了,睡觉都不舒服。   施夏茗迟疑许久,终于还是把时间缩短,提前带着老婆回家了。   最高兴的要数岳美华了,施夏茗刚到家,她便定好了机票打算回美国,可当她得知他们提前回来时因为盛一诺害喜严重时,又把票推迟了几天。   “我帮你照顾她吧,公司很多事都等着你处理呢,你快上班去吧。”岳美华端着水杯朝施夏茗摆摆手。   施夏茗提着公文包不放心地望着卧室方向:“她要是实在不舒服你就带她去医院,去人民医院,我会提前打好招呼,不用挂号。”   人民医院的专家号早上四五点就得去排队,就这还不一定挂的到,能走这个后门在一定意义上说明了他的人品。   “知道了,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不比你有经验?”岳美华不太满意。   施夏茗淡淡道:“您是生过孩子,我没生过,但我是医生。”   “请问施医生您是妇产科的吗?”岳美华挑眉问道。   施夏茗扭头就走,风一样的男子!   岳美华拿着水杯回到卧室,看盛一诺躺在床上恹恹地翻手机,立刻走上前去把手机抢了过来。   盛一诺抬眼去看,发现送水的居然不是施夏茗而是婆婆,立马坐起来笑道:“妈,怎么是你呀。”   “不舒服了还玩?喝了水躺下睡觉。”岳美华把水杯递给她。   盛一诺把水喝完乖巧地躺下拉好被子休息,岳美华满意地点点头,帮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又走到床边把窗帘拉上,回过头来说:“公司有点事,夏茗上班去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盛一诺点头道:“谢谢妈。”   “客气什么,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我就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是哪做的不好我不会给你留面子,你要是觉得我哪不好也直说,别在心里边儿胡思乱想,孕妇最忌讳乱想。”岳美华严肃地说。   盛一诺继续点头。   “对了,我帮你买了好几条孕妇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很快就能穿了。你好好休息,表现不好的话就不给你了。”她满脸笑容地走出去,随手帮她关上门。   盛一诺捂着肚子躺在被窝里,眼皮很沉,可就是不想睡,她现在比较缺爱,很想施夏茗二十四小时陪着她,但她也知道那不现实,还是趁早睡着,那样至少醒来时或许能见到他。   在公司工作的施夏茗也不见得多安心,处理事情时老是分神,离开那么久回来后的第一场会议开的也并不完美,他时不时就低头看手机,特别担心错过盛一诺的短信,可会都开完了,他也没收到她的短信。   这不太对劲,他走的时候她明显状态不佳,按理说她肯定会发短信给他的,难不成是太不舒服了,没力气打字了?   施夏茗胡思乱想了半晌,办事效率异常低,这直接导致回家的时间又拖长了一些。   在诺一地产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上几个人坐着聊天,其中一个女孩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朝那边汇报道:“薄总,施夏茗已经回公司了。”   薄明“嗯”了一声说:“你们在那盯着,他走的时候再跟我汇报。”   女孩应下来,挂断电话继续和大家一起聊天。薄明接完电话便去休息室换了衣服,随后开车前往崇安市市中心的花园别墅小区。   花园别墅小区坐落在景区里,来这边的人很多,他的车开进去并不明显。   等靠近施夏茗的住处时,薄明停下了车子,他拿出手机拨通盛一诺的电话,正在睡觉的盛一诺听见手机响并没什么反应,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打算接。   半晌没接通,薄明挂断又打了一个,这次盛一诺没有再无视,爬起来不满地拿起电话道:“我刚睡着,什么事啊非得打电话,回家说不行吗?”她下意识把电话那头的人当成了施夏茗,因为已经很久没有闲人给她打过电话了。   薄明被她说了一通,也没一头雾水,他很清楚她把他当成了谁,沉吟片刻便开口说:“是我,一诺,我是薄明。”   盛一诺顿时清醒不少,蹙眉问道:“薄总?”   “对,是我。”薄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明月和阿彦回新西兰了,她临走之前让我交给你一点东西,你看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拿给你。”   盛一诺看了看挂钟,下午三点多,她思索了一下说:“行吧,在哪见面?”   “我就在你家出门左拐的路口这里,你出门就好。”   “什么?”盛一诺觉得有点惊悚,不知道怎么的脊背就开始发凉,她咳了两声说,“那好吧,我现在换衣服出去。”   挂断电话,薄明看向手机屏幕,关闭录音的选项,保存下刚才的对话,收好手机下车等着。   盛一诺换好衣服,也没化妆便出门了,她临走之前告诉了岳美华她要出去拿点东西,就在家门口,不远走。岳美华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她这是要去拿什么?有谁会给她送东西到家门口?不过虽然好奇,她也没问,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盛一诺出门后便按照薄明说的方向走,刚一出了路口就见到他双手抄兜靠在昂贵的车子旁边,周围路过的人时不时侧目看他,他虽然已步入中年,但仍然丰神俊朗。   “薄总。”盛一诺快步走上去跟他打招呼,不等他回话便开门见山道,“明月让你给我什么?”   薄明一笑,站直身子道:“怎么,不说两句话直奔主题,你很急着回去吗?”   盛一诺直言道:“我不太舒服,得回家休息,我婆婆还在家呢。”   提起“婆婆”,她婆婆也没闲着。见盛一诺也没什么不舒服了,岳美华便想开车去买菜,晚上做点好吃的给儿媳妇补一补,虽然她可能吃不了多少。   哪料,她才开车出了路口,就见到她的儿媳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那谈话,男的双目脉脉含情,即便不问也知道他对她有意思。   岳美华停下了车,蹙眉望着那边,思索着自己是否该出现。片刻之后,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开车离去,继续买菜之行。   薄明注意到有车子朝这边来了又忽然调头离开,也没提醒盛一诺,回答她说:“哪里不舒服?有去看医生吗?吃药了没有?”   面对前上司的关心,盛一诺只是拘束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疏离说道:“没事儿,就是孕期反应罢了,薄总不用担心,咱们说正事儿吧。”   薄明闻言一愣,似乎并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其实说来也对,他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毕竟对他来说,孩子是年长之后才会要的,看来他真是……算了。   “既然你着急,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薄明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明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没拆开看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放心。”   盛一诺笑道:“没事。”她接过去,“明月都相信你,我肯定也相信你啊。”   薄明笑而不语,只是那笑怎么都不比刚来时那样淡然平静。   居然怀孕了……越想这个,薄明笑得就越僵硬。   “那我就不耽误薄总时间了,您日理万机的,快回去忙吧。”盛一诺说完便转身走了,薄明看着她的背影,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冷漠。   她对他毫无兴趣,她表现得非常明显,他想忽视都难。   真是世事难料。薄明自嘲一笑,回到驾驶座上开车离开,他还得去学校接孩子,他答应了今天带女儿出去玩,不能食言。至于交给盛一诺的东西,就当是他最后的一点小心机吧,那并不是明月要交给她的,只是明月扔掉不要的,他在家里捡到了,便打算交给当事人。   对,“当事人”,那张照片上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男人是施夏茗,女人是她和明月。只不过,那张照片上明月的身影被剪刀剪掉了。   回到家里的盛一诺很快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了那张照片,看了没几眼便塞回去放到了一边。   她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属于明月的位置被剪碎了,那就好像她们原本的友谊,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她不能那么奢望,友情和爱情总得选一个,既然已经选择了后者,就不要矫情地还想拥有前者了吧,那样贪心的话,很可能会一个也得不到。   尽管脑子里这样想,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盛一诺拿着信封回了卧室,进屋之前先去了隔壁,想跟岳美华打个招呼,但却没找到她。   她有点担心,拨了电话给婆婆,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不平静:“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盛一诺说:“没有,我到家了,没看见您,您出门了?”   岳美华说:“我在买菜,你拿到东西了?”   “拿到了。”盛一诺舒了口气,“明月托她老公的哥哥给我送了张照片。”   “是吗?”原来是明月老公的哥哥?姓薄的?岳美华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没什么事吧。”   “没事,妈你先买菜吧,我们回来再说。”   “行,那先挂了吧。”   电话挂断后,盛一诺并没放下手机,她咬着唇给施夏茗发短信,内容是:老头子,我这心里头特别不得劲,你啥时候回来啊?   施夏茗千等万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她的短信,等看见内容却差点喷出刚喝下的水。   助理见老板表情微妙,立刻殷勤地说:“施总,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有的,需要一位国文老师,好好教教他家里那个女人该称呼他什么。   当晚,施夏茗回到家后教了盛一诺数十遍“老公”这个词,等她可怜兮兮地求饶了才算作罢。   而薄明那边没有收到盛一诺的电话,就知道这照片的计划也打水漂了。今后几日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开始思索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他看中的人不但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了孩子,他继续坚持下去是否还有意义?   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不打算再要第二个,便宜孩子更不想要,他不希望有别人来跟他的孩子分财产。   那么……   “哎。”薄明长叹一声,正想起身出门,单政阳便过来了,跟他说了一件事。   “薄总,出事了,有客户去卫生局那边投诉我们,说酒店卫生有问题,在我们这吃出了蟑螂。”   薄明皱眉道:“不可能。”   单政阳道:“我也不相信,可是那人还提交了照片,卫生局突击检查,还真在我们中餐厅的厨房里发现了很多蟑螂!最奇怪的是这个发现了蟑螂的人一点都没声张,也没要求免单,拍了照片就走了,故意的吧?”   薄明沉下脸一声不吭地出门,单政阳跟在他身后离开,他们的目的地是中餐厅厨房。   第 54 章   照片的事,盛一诺没有告诉施夏茗,这种糟心的事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何必再多个人心烦?   不过,她的好意岳美华大概没理解到,见儿子不知道这件事,岳美华特别积极地把它告诉了施夏茗,施夏茗听说后没控制住胡思乱想了半晌,坐在床边望着看书的盛一诺欲言又止,盛一诺偶然抬头见他那副迟疑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你想说什么啊?说呀。”她放下了手里的书。   施夏茗决定采取迂回的方式提起那件事,所以他先提起了她看的书:“你整天看那些没营养的言情小说有什么意思?”   盛一诺一怔,似乎没料到他纠结的是这个,她嘴角笑意加深,柔声说道:“打发时间当然还是言情小说最有意思了,你要不要也看看?特别好玩,男主角和你一样都是医生。”   “是吗?”他从床尾的位置挪到她身边,躺在那拿起那本书翻了翻,过了一会就放下书说,“这个作者一定不是学医的,里面漏洞百出,逻辑不通,你是怎么看进去的?”   盛一诺抢回小说道:“我又不是学医的,当然看不出来了,小说罢了,没人会当真的,何必计较那么多?”   “有人会当真。”施夏茗非常严肃,“这种小说的受众群体一般都是少女,少女的思想和三观都没有定性,很容易被小说左右。”   盛一诺眨眨眼说:“你的意思是夸少女呗?”   施夏茗嘴角抽了一下,沉吟半晌才说:“你别想那么多,我没那个意思。”说罢,好像担心她会生气一样立刻转移话题,“你还是看那些男主角是总裁的书吧,那些起码比这些毫无医学常识的好很多。”   盛一诺微微颔首说:“那你帮我买几本去吧,家里的都看过了。”   “去亚马逊买,我另外有问题问你。”   她好奇地歪头:“什么问题?”   瞥了一眼她已经有点隆起痕迹的腹部,他不动声色道:“你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是不是都三心二意,在男主角和男配角之间选择不定?”   “没有啊。”盛一诺否认说,“至少我看的没有,女主角从头到尾都只喜欢男主角一个人。”   “是吗?”他似乎不太相信,“电视剧上可不是这么演的。”   盛一诺无语道:“电视剧多复杂啊,不复杂哪有人会看?就像你说的,受众群体不一样,出轨、绝症、车祸、N角恋这些在小说里并不太常见,狗血的电视剧情节要比小说落后十几年。”   “有那么夸张?”他好像被取悦了,嘴角扬着说,“那你看吧,多看几本,学一学女主角的专一。”   盛一诺再傻也能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了,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会,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了,问完了。”他起身欲走。   盛一诺拉住他的衣袖说:“是不是妈跟你说薄明来找过我的事了?”   见她这么直接戳穿真相,施夏茗眼神飘忽地闪到一边,嘴里没一句靠谱儿的话:“灯罩好像有点旧了,明天找人来换新的。”   盛一诺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把他拉回身边,趴在他背上对着他耳垂吐气如兰:“老公,你怎么越活越倒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你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了。”   施夏茗敏感地躲开她的唇瓣,耳根痒痒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我没有。”他再次否认。   “好好好,你没有。”盛一诺追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如实说,“薄明找我说明月回新西兰之前托他带东西给我,是一张照片,你我她三个人的合照,但我觉得你还是不看比较好。”   施夏茗侧过头来与她对视:“我们三个人的合照?”   “嗯,是她还在念书时一起照的,有年头了,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她笑得有点勉强。   施夏茗抬手抚了一下她的长发:“是我不对,不该胡乱联想。”   “你是挺不对的,你就算不相信我至少也得相信你的魅力吧?且不论那照片到底是不是明月让他交给我的,他那个人本身我也不喜欢,我当时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今后不会再接他的电话,也不会再和他见面。”盛一诺认真地保证。   施夏茗漂亮的黑眸弯了起来,他大概觉得自己太喜形于色了,所以尽量压制着心里的愉悦,但还是泄露了那么一点儿。   “真的?”他求证似的问。   盛一诺重重点头:“真的!”   施夏茗松了口气,随后又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我又没不相信你,看你说的,好像我很没自信一样。”他站起来双手局促地抄进口袋,一本正经道,“我出去做晚饭,你休息。”   盛一诺知道他是不自在,想要出去透透气,所以没有阻拦,她躺在床上继续看书,但书上的字已经看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他刚才拿男女主角旁敲侧击举例子的模样,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自觉的,她甜蜜地笑出了声,偷偷呆在卧室门口没有很快离去的施夏茗见她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下楼去厨房做饭了。   怀孕之后,盛一诺的口味变得很挑剔,吃饭不单单要味道好,还得是施夏茗亲自烧的,这样才能多吃一点。   一开始因为岳美华的关系,施夏茗不经常下厨,怕母亲有意见。后来岳美华忙起了纽约公司的事,不怎么在这里住了,他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挥自己的厨艺特长。   盛一诺的嘴已经被他养刁了,其实她也很好奇,为什么没有学过厨艺的施夏茗做饭会那么好吃?她冥思苦想了很久,觉得那大概是因为他做的饭菜里有诚意和耐心。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盛一诺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岳美华已经回美国了,除了周嫂在家收拾之外,施夏茗还专门请了个有经验的保姆来照顾她,这样一来他去上班也比较放心。   盛一诺最近一直在家里待着,除了早晚出门散散步,几乎哪也没去过。   因为怕辐射,电脑和电视她都用的不多,手机也基本戒掉了,最常做的事就是看书和看报纸。   这天吃早饭时,她照例拿起今天的晨报翻看,在看到新闻头版上“胜景酒店”四个大字时不免有些吃惊。   她“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油条蹙眉看着新闻内容,施夏茗见此,开口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再看。”   盛一诺起身坐到他身边说:“不是,你看这个。”她将报纸递给他。   施夏茗顺着望去,上面是胜景酒店停业整顿的新闻,新闻上方有一张巨幅照片,上面是单政阳替薄明挡开采访记者的画面。   “活该。”看完新闻,他做出如下结论,“多行不义必自毙。”   盛一诺被他逗笑了:“你看看你,多大点事儿,人家不就给我送了一次东西嘛,这都差不多俩月没见了,你可真记仇。”   “他送东西的目的可不单纯。”施夏茗斜睨着她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她哪敢否认?“好了,他活该,咱们继续吃饭。”   施夏茗这才满意地继续吃饭,吃完时他换衣服准备去上班,刚要出大门就发现盛一诺也穿好衣服跟了上来,这让他有些不解。   “你要出门?”他问。   “嗯。”   “去散步?”   “不是。”她挽住他的胳膊,“天气这么暖和,我想跟你一起去公司看看。”   七月初,夏日正浓,阳光明媚,和风徐徐,出门走走是不错的,但跟他去公司跟散步不是一个性质。不过……既然她想去就一起去吧,他总是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就这样,施夏茗纵容地带着怀胎五月的盛一诺去了公司,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公司已经迅速壮大,各个部门员工越来越多,实力也更加雄厚,她本人更是已经成为了传说。   这个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八卦,诺一地产这名儿,加上老板娘的名字,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谁。能拥有施夏茗那种英俊潇洒又有钱的老公已经非常难得了,可她的这位老公还非常专一,可见她的御夫招术十分不凡。女孩子们都想跟她好好学学,但也都知道没那个机会。   想当然的,盛一诺和施夏茗一起去公司这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乎每个部门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都很好奇老板娘到底长什么样子。有见到盛一诺的人悄悄拿出手机偷拍了她与施夏茗手挽着手的侧脸,她隆起的腹部与娇媚的容颜让人心服口服。   不但有了娃,还长得那么漂亮,这要是再一举得男,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人生赢家了。   盛一诺并没有别人想得那么多,反正现在政策上已经允许生二胎了,如果施夏茗喜欢男孩,而她生了女孩,大不了就再生一个。她心情很轻松,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闲适地等着自家老公忙完工作带她出去玩,她刚才磨了他半天他才答应的,她简直迫不及待。   虽说施夏茗答应她时看上去很不情愿,但心里其实高兴坏了,他很快把手上的事情都分了出去,由几个副总开会研究,他本人则带着夫人逃之夭夭。   他们出门的第一站,就去了她很喜欢的那个甜品店。   自从上次盛一诺对这家甜品店赞不绝口后,施夏茗就经常让人来帮她买甜品,偶尔也亲自过来。   他这人比较特别,来一次就能让人深深记住,所以当他们走进店里,店长便立刻让人去准备他们每次必点的东西了。   “先生又来了,这次带太太本人来了呀。”店长嘴巴很甜地说。   盛一诺笑了笑道:“你们这儿的东西很好吃。”   店长热情地与盛一诺聊了起来,施夏茗却注意到了店里靠窗处的两个人。   那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大的得有将近四十岁了,小的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施夏茗只看了一眼便能确定,那是薄明和他的女儿。   真是冤家路窄。   “我们去车上等吧。”施夏茗忽然对跟店长聊天的盛一诺道。   盛一诺不解地问:“怎么了?这里面儿挺凉快的。”   施夏茗正要回答,角落处就传来小女孩的声音:“爸爸,我还想再来一份。”   接着响起的便是薄明低沉的声音,他说:“好,你在这等。”语毕,椅子拉开的声音响起,他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两人面前。   盛一诺侧目望去,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施夏茗拉着她的手,面色依旧平静。   “真巧。”薄明主动打招呼,嘴角却没有了往常总是挂着的笑容,他冷淡疏离地说,“二位来买甜品?”   盛一诺不说话,只是看向施夏茗。作为她的发言人,施夏茗不免有些孤傲清高。   他淡淡说道:“是的,这么巧遇见了薄总。我还以为薄总现在肯定特别忙,没时间外出呢。”   被他冷嘲热讽了酒店停业的事,薄明的表情愈发沉郁了,他点点头不再与他们对话,越过盛一诺去给女儿点餐。   盛一诺按了按额角对施夏茗说:“我们去车上等吧。”   施夏茗自然不会反对,与店长说了一声便牵着她回到了车上。她一上车脸色就有点不太对劲,他原以为是因为见了薄明所以心情不好,可很快就发现不是。   “怎么了?哪不舒服?”他靠过来紧张地问。   “不是……”盛一诺眼神复杂道,“我只是……好像……大概……可能是孩子踢我了。”   施夏茗瞬间睁大眼睛:“真的?”   到底是第一次做父亲,听到这个喜人的消息,饶是经常稳坐钓鱼台的施某人也不能淡定了。   第 55 章   单薄漂亮的裙摆被掀开,露出里面白皙光洁的肚子,盛一诺红着脸别开头,不去看耳朵贴着她肚皮的男人,然而余光还是能瞧见他认真探索的模样。   施夏茗是学医的,虽然不是妇科,但对一些常识也很了解,他现在这么惊讶和感兴趣,着实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温热干燥的手在她腹部轻轻按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里泛出失落。   “没感觉到。”他直起身有点沮丧地说。   盛一诺被他受伤的模样逗笑了,捂着唇笑道:“别失望啦,下次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施夏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坐正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意识打算挂档踩油门离开,经过盛一诺提醒才想起来他们的甜品还没拿。   于是乎,两人一起看向了车窗外,寻思着怎么甜品还没送来啊?谁知刚一转头,就对上了送甜品来的店员意味深长的注视。   ……   接下来是一段尴尬的沉默,车内和车外的人各有想法。车内的施夏茗在寻思着把车窗贴膜换成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的,不再用现在这种,盛一诺的想法是,完了,这下被误会了!而车外的店员想的就比较直接:这俩人真恩爱,怀着孩子还车震!   实在羞愧于下车面对店员,盛一诺捂着脸伸手去掐施夏茗胳膊,施夏茗没躲,硬挨了她的掐,也不用她说,自动自发地开门下去拿甜品了。   绕到车这边,施夏茗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了。”说罢,抬手去接甜品。   女店员面色绯红地把甜品递给他,含含糊糊地道了声“不客气”便跑回了店里,或许是因为她曾以为施夏茗是个表里如一禁欲清冷的男人,而现在三观彻底颠覆了吧。   她这样的行为,也让本打算解释一下的施夏茗没了说话的机会,他干巴巴地闭上嘴,短促地舒了口气,上车走人。   薄明自始至终都在店里注视着他和盛一诺的一举一动,他目送黑色的梅赛德斯开走,女儿的呼唤都没应一下。   半晌没得到爸爸的回应,小女孩也不高兴了,走上前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除了车子外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啊爸爸?”她好奇地问。   薄明倏地回神,蹙眉看着她说:“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吃完了我们就离开。”   女儿扁了扁嘴说:“哦,知道了。”语毕,回到对面坐下,一声不吭地吃东西。   小女孩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已经非常可爱漂亮了,依稀可以看见几分他前妻的痕迹。他心里惆怅不已,倒不是因为酒店被停业,而是因为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就那么溜走了,还再也拿不回来。说到底,他还是过于自信了,不论是在事业还是感情上。   现在想起前妻去世时那些话,还真是一一都应验了,很可笑不是吗?自信过头就成了自负,迟早要在这上面栽跟头,怎么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是不信邪?   薄明叹了口气,双手捂住脸沉默着,他的女儿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见一直运筹帷幄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脸上表露出了后悔与无奈的表情,她有点吃惊。   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父亲大受打击,但以她现在的年纪,是不可能明白的了。   盛一诺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崇安市再次步入冬季,因为天气冷,她身子又重的原因,她取消了每天早晚的散步,天天都懒在床上躺着,最大的锻炼就是在一楼客厅散散步,仅此而已。   每次去做产检的时候,医生都会嘱咐施夏茗多陪盛一诺走走,锻炼一下,这样生的时候好生一点,可惜不管施夏茗怎么劝,盛一诺就懒得移动,她现在那身子,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更别说穿着厚重的衣服跟他一起出门锻炼了。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施夏茗只好把公司的工作都集中在一起拿回家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陪老婆待产的工作当中。   因为自家老婆怀孕这事儿,施夏茗改了一项公司的制度,他决定给男员工也放产假,主要是陪产以及照顾生产的太太,这个消息一出,施某人在公司的威望蹭蹭上升,简直快成了全民偶像。   盛一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医院待产了,她的预产期在十一月二十号左右,具体男女他们还不知道,但她希望是个男孩,因为天蝎座的男孩子,长得再像施夏茗那么英俊,简直是言情小说男主角的标配。   对于因为怀孕无聊而看烂了言情小说的妻子,施夏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坐在病床边给她削苹果,听着她唠叨这些,简直任劳任怨,堪称二十四孝好老公。   不过,当事人施太太却觉得施先生除了是好老公以外,还是好老板。   “你真是天下第一好老板。”盛一诺竖起大拇指,“男员工也有产假,简直充分做到了男女平等。”略顿,她强调,“那你给女员工的薪水和男员工持平了吗?”   施夏茗切开苹果用签子串好递给她,似笑非笑地说:“想不到你还是女权主义者。”   “别,别给我上身份,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主义。”盛一诺说着咬了一口苹果。   施夏茗靠到椅背上淡淡道:“公司的薪水制度你还不了解吗?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有能力,公司绝对不会吝啬薪水。”   盛一诺笑了:“我就知道我老公最有想法。”   施夏茗叹了口气说:“你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吧,人家怀孕都知道要做胎教,你呢?你怀孕的时候整天就知道看言情小说,真不知道孩子出生以后会是什么样。”   盛一诺想了想说:“会生出一个霸道总裁吗?”   “……”   “霸道皇上也不错。”   “……”   “干嘛不说话?别摆出一副无语的样子啊,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生个温润如玉的男二号。”盛一诺妥协。   施夏茗嘴角抽了一下,按了按额角说:“我以前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她一脸狐疑。   “不知道你会这么没谱儿。”他用词考据地说完,起身就朝外走,盛一诺想拉住他都没能拉住。   “哼。”虽然是在轻哼,可她嘴角却挂着笑,吃苹果时眼睛弯弯的好像月牙,特别好看。   施夏茗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瞧见她充满小女人气息的模样,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放缓脚步来到病床边,也不坐椅子了,直接坐到了她腿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爸妈得明天才能到。”他看了看手机,“今天是十九号,你这两天就该生了,万事小心点,有哪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盛一诺点点头说:“我现在感觉很好,你叫爸妈不用着急,医院有医生呢,不会有事。”   施夏茗表情凝重地点头,他那副样子让盛一诺联想到了他最近在恶补妇科的事,她不由劝慰道:“老公你别担心,世界上每天都有N多女人在生孩子,真出事儿的能有几个啊?你没看过那些新闻吗,小女孩在厕所啊垃圾桶那些地方都能生下孩子丢掉,我们这么珍惜这个宝贝,照顾得这么好,还在这么棒的医院,有最好的医生,真的没啥可担心的。”   施夏茗听完她的安慰不自觉笑了:“你以为我在担心你生产的事?”   “难道不是吗?”   “不是。”他握住她的手说,“我是在担心你。”   盛一诺不解:“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认真地解释说,“我们的孩子很健康,你也很健康,医生也很好,所以你生产是不会有问题的。我担心的是你,我怕你害怕,怕你疼。”   这话实在太悦耳,盛一诺感动地拉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柔声说道:“我没事,要做妈妈的人了,得勇敢点。”   施夏茗似乎还是很犹豫:“其实顺产也没那么可怕,你也别被我吓到,我只是……我……”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忧虑,最后只好尴尬地闭嘴,不上不下的,吊得难受。   盛一诺理解地拍拍他的手背,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   施夏茗看了看表道:“你午睡的时间到了,躺下睡吧。”他起身帮她把枕头放好,扶着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   盛一诺躺好了眯起眼说:“你就在这陪我,哪都不许去。”   施夏茗虽不置可否,但已经坐到椅子上摆出了陪伴的姿态。   盛一诺满意地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施夏茗打量了她一会,拿起最近在看的关于妇科的书继续看。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他忽然放下手里的书,拿起了盛一诺在看的言情小说,板着脸看了起来。   十一月二十一号的时候,盛一诺的孩子正式出生了,比预产期晚了一天,刚好是婆婆公公回国的第二天。   生产那天早上可把大家忙坏了,倒不是忙盛一诺的事,而是忙他们自己的。这一个两个,都是第一次当爸爸、爷爷和奶奶,三个人在产房外面等着,听着里面盛一诺痛苦的尖叫,居然下意识地想一起冲进去,最后还是施夏茗先冷静了下来,拦住了父母。   “淡定。”他咬牙吐出两个字,坐到一边的长椅上,双手交握紧张地等待。   见要当爸爸的人都坐下了,岳美华和施瑜也不好意思再往前冲,跟着坐到他身边,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   所幸,虽然生孩子确实有点疼,但盛一诺很顺利地就把孩子生了下来,疼也没疼太久,也没发生任何意外情况,母子平安,健健康康。   当听到生下的是儿子这个消息时,施夏茗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施家有后,他们一步到位,盛一诺不用再受苦了,悲的是男孩子小时候都很皮,捣蛋鬼,特叛逆,这要是跟他不对付,那可怎么办?   第 56 章   施予安,是施夏茗给他们的孩子取得名字,男女都可以用,寓意是希望他的到来可以让他们这对几经纠葛才终于走到一起的夫妻带来一丝安稳和安全感。   盛一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生产后第二天早上,其实生产当夜她醒来过,但那时候没什么力气,看了一眼孩子,说了没几句话又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她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比昨天强上许多。顺从的好处就是这点,恢复得快,对孩子好,生完了就不遭罪了。   盛一诺醒得挺早,施夏茗那时候还趴在床边睡觉,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应该是这几天老是熬夜的缘故。他估计也是刚睡着,眼睫不安地颤抖,盛一诺试着动了一下,他很快醒来。   “你醒了。”他声音暗哑地说道,“饿不饿?我拿东西给你吃。”语毕,直接就要起身去拿。   “待会吧,太早了。”她扫了一眼病房角落,精致漂亮的婴儿床摆在那,上面躺着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小王子。   “孩子还在睡吗?”盛一诺小声问道。   施夏茗坐回椅子上,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严肃地说:“还在睡,睡了一晚上,比你睡得都死。”   盛一诺笑了:“哪有拿孩子和他妈比的。”   “那就不比了。”施夏茗最近一直很好说话,“你真的不吃饭?昨天那么辛苦,肯定很饿吧。”他似乎非常忧虑这个。   盛一诺摇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太饿,可能心不在那上面。”   “那在哪?”他随口问,表情有点恍惚,好像注意力并没放在这里。   盛一诺有点好奇,顺着他的话茬说:“我的心在你身上啊。”   施夏茗倏地看向她,稍微有点尴尬,耳根泛红,故作镇静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听他这么回答,盛一诺柔和地笑了,现在的她虽然不施粉黛,还有些憔悴,但在施夏茗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她娇艳动人的五官散发着淡淡的母性光辉,非常柔和,让人移不开视线。   “要看看孩子吗?”施夏茗提议道,“我帮你抱来。”   盛一诺看着孩子的方向道:“不用了,他睡得那么好,就别打搅他了,倒是你,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光顾着照顾我了,你再睡会吧。”   施夏茗直接转移话题:“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妈早上来过了,送了早餐过来,你吃点再继续休息。”他说完就转身去准备,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盛一诺躺在床上,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施夏茗把她当成保护动物那样照顾,好像她抬胳膊抬腿都会出事儿。   盛一诺有点无奈,好几次想解释一下自己没那么娇气,顺产不比剖腹产,产后不用那么紧张,但施夏茗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他只是情感使然,无法理智罢了。   约莫十来分钟,施夏茗就带着热乎乎的早餐回来了,岳美华是生过孩子的人,很了解刚生产完的孕妇该吃什么,施夏茗本人又是医生,刚刚恶补的妇科相关知识,对这些也是小菜一碟,所以盛一诺完全不用担心吃错东西,只要张嘴就可以了。   这是实话,真是只要张嘴就行了,施夏茗连手都不让她动,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刚刚被生出来的孩子。   好不容易被丈夫一口一口喂完了早餐,盛一诺终于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把我当成小孩儿了吗?我没事,可以自己吃饭,我还能下地呢……”   见她说完便跃跃欲试地想要证实,施夏茗立刻冷着脸说道:“你要是下地走,我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这里是十七楼,丢下去可不是玩的,而照着盛一诺对施夏茗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就算不会真的把她丢下去,肯定也是好一番折腾……算了,还是别惹虎爸了。   “孩子取名字了吗?”盛一诺很没节操地转开话题。   “取了,爸在办相关手续,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专心休息养好身体。”   施夏茗敛起脸上的冷意,轻轻弹了弹白衬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盛一诺微微颔首,掀开被子想下地去那边看看孩子,刚一动弹就想起施夏茗刚才的话,于是又立刻躺好,小心翼翼地望向站在另一边的施夏茗,果然瞧见他黑着一张脸,既英俊又吓人。   “我忘了……”她可怜兮兮地说,“老公,我想喝热水。”   施夏茗顿时没了抵抗力,任劳任怨地去给她倒水,等她喝完之后,柔和地对她说:“功臣,我给儿子起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再给他改。”   盛一诺问道:“你起的是什么名字?”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施夏茗将孩子的名字以及含义介绍给她听,她听完之后靠进了他怀里,亲了一下他光洁白皙的下巴说:“挺好的,听你提起以前的事,就感觉好像一场梦一样。那时候我连能跟你在一起都是个奢望,现在可以为你生儿育女,真就跟做梦似的。”   施夏茗轻抚着她的发:“别想那些了,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坎坷,走得太一帆风顺也会很无聊。”   “就像你吗?”她打趣地问。   施夏茗将她放回床上,催促她休息:“你再睡一会,一会爸妈就来看你了,到时候你再起来。”   盛一诺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闭上了眼,谁让她老公那么英俊,又那么温柔呢?   因为担心她恢复得不够好不够全面,本来几天就能出院的时间硬是被施夏茗延长到了坐完月子,他财大气粗不在乎钱,医院的高层又和他关系好,这样一来除了孕妇本人住得很无聊之外,也没什么不和谐因素。   出院这天是元旦,街上气氛很好,盛一诺刚好月子也坐得差不多了,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其实,住在医院这阵子除了有点无聊,倒也挺自在的,因为施夏茗已经把VIP病房改造成温馨小窝了,里面什么都不缺,和在家里没区别,而且还有医生护士照看,比家里全面。   因为担心盛一诺吹风受凉,施夏茗给她裹了一件特别大的白色羽绒服,这衣服本来穿上应该很难看的,可很奇妙的,虽然怀孕生子时吃得不少,盛一诺却没长多少肉,除了肚子上有一点点外,其他都和以前一样,穿上那很要求身高和身材的白色长衣,竟然还挺好看。   一家五口出院,是挺壮观的一个画面,倒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他们颜值都非常高,气质也好,走在街上就算是路人也会回头看几眼。   不过他们看的机会有限,到了一楼门口,盛一诺和孩子就直接被施夏茗塞进了车后座,紧接着施家二老也上了车,施夏茗安排好一切,跨上驾驶座驱车离开。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比较大的越野车,将他们拿到医院的东西全都拿回去,再载着全家人也完全不成问题。岳美华和盛一诺还有孩子坐在后面,施瑜在副驾驶,司机是新升级的爸爸,几个人其乐融融,气氛非常之好。   这样好的心情,让他们没去在意街上的不稳定因素,包括从医院门口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的一辆车。   崇安市干净的街道上,黑色的轿跑跟在越野车后面,距离并不算近,中间没有间隔车辆,轿跑也没打算超车前进,一时也看不出它想干什么。   仔细看看,会发现轿跑的司机很眼熟,尽管他戴着帽子和墨镜,但从脸部轮廓和副驾驶坐着的小女孩来看,可以确定那是薄明。   司机的确就是薄明,他并没想做什么坏事,只是恰好碰上,恰好顺路罢了。   今天是元旦,他女儿放假,孩子最近身体不舒服,他便开车带孩子来检查,哪想到那么巧碰上了刚出院的盛一诺。据他所知,他们应该十一月底就生完孩子可以出院了,怎么元旦了才出院?难不成还在医院坐完了月子?天知道,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看着她抱着孩子上车,薄明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驱车跟着他们之后就一直不说话,车里气压非常低,连十来岁的孩子都能感觉到他不对劲。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联想到刚刚在医院门口父亲看见那个漂亮的阿姨和小宝宝时灰败的脸色,好像有点明白了。   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早熟,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比一般的孩子接触很多东西都早,了解一些家庭关系上的问题也更敏感。   小女孩见过盛一诺,那是她还在胜景酒店工作的时候,那天薄明没时间去接孩子,但他还允诺了要带孩子去游乐场,最后无奈之下只得拜托给了盛一诺,那天一大一小玩得很高兴。   薄婷婷想起那天的事,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她不会告诉父亲。   元旦,虽然不比春节,但也是天朝人民比较集中庆祝的节日,崇安市的街道上已经挂上了彩灯,盛一诺在医院住了那么久,回来之后也没什么限制了,只要注意不要受凉就行。   她最近生活得过于幸福,以至于对很多人和事都不愿意想得太恶毒,算给儿子积德。   元旦包饺子,这是必须要做的,施夏茗公司元旦放假,施瑜和岳美华也没什么事儿,于是这一年的元旦,他们一家子就全部呆在餐厅包饺子。   忙活了一上午,饺子终于下锅了,好几种馅,想吃什么都可以满足,有的饺子里还包了钱,吃到钱的人下一年会事事顺意发大财。   在他们一家团圆过元旦的时候,薄婷婷找到了在酒店值班的单政阳,拉他到一边问道:“单叔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单政阳不解道:“婷婷,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你爸爸呢,他没跟着你?”   薄婷婷说:“爸爸有事儿,我自己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上初中了。”   单政阳叹了口气说:“临近年关,街上很多坏人,你小心一点,不要乱跑,一会叔叔送你回家,大过节的,你出来做什么?”   薄婷婷道:“我想问问你,之前在这里工作的盛姐姐还在吗?”   单政阳愣了一下说:“你打听她做什么?她结婚生孩子去了,早就不在这工作了。”   “是吗。”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问道,“那你能把她现在的联系地址给我吗?”   单政阳皱眉道:“婷婷,你问这个做什么?”   薄婷婷一脸天真无邪地说:“没什么呀,就是过年了嘛,以前盛姐姐老带我出去玩,我想给她送礼。”她俏皮地眨眨眼。   单政阳笑了:“你有心了,不过不用了,你盛姐姐……不,其实应该叫阿姨了,她比你大好多呢。她呀,现在估计忙着带孩子,没时间见你。”   “我去她家里,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礼物,你总不能让我白花钱吧?”薄婷婷红着眼睛道。   单政阳这人心软,尤其见不得孩子哭,被薄婷婷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地址说了出来。   是以,元旦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薄婷婷出现在施夏茗家的别墅门口,张望着里面的情景,手里拎着个袋子。   第 57 章   在等饺子熟的时候,盛一诺就在客厅带孩子,才一个月的小安安连爬都不会,躺在那纳闷地看着一脸笑意望着自己的妈妈,努力想要抬高小手臂去触碰她,效果仍是差强人意。   盛一诺被儿子的笨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施夏茗坐在一边看电视,悄悄瞥了一眼有点困惑的小家伙,又看看得意忘形的新晋妈妈,头疼地叹了口气。   电视上在播出元旦晚会的重播版,马上完结之后会播电视剧,盛一诺就在等这个电视剧。   “既然你不看,那我就先看了。”   施夏茗想转到新闻频道,再不济看看科教频道也行,可他的话才说完盛一诺就严肃地拒绝了。   “不行。”她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要看。”   施夏茗按了按额角说:“还有至少十分钟。”   “十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盛一诺一本正经道。   施夏茗站起身说:“那我去楼上,你在这看吧。”说完想走。   盛一诺迟疑了一下,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拉住了他的衣袖,望着他纤尘不染的白衬衣道:“你看吧,别走,我不看了,你在这陪我。”   看妻子这样,施夏茗顿时觉得自己犯了滔天的罪过,他张张嘴,又不太好意思说抱歉的话,最后只是无声地坐到她和孩子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一起逗孩子。   见施夏茗如此,盛一诺刚才略微难过的心情瞬间治愈了,她亲了一下他的脸,和他一起跟他们的宝贝儿子玩。   餐厅里看着饺子的岳美华瞧见这一幕,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她拿出手机给施瑜发短信,不一会施瑜就从楼上下来了,他直奔餐厅,紧张地想看看老婆伤到了哪里,谁知瞧见的是岳美华完好无损的模样。   “你不是受伤了吗?”施瑜皱着眉头问。   岳美华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说:“老古板,我说伤了就是伤了吗?还不是想要你在这陪我,你可真没风度,丢下我一个人看着火。”   施瑜道:“是你把佣人赶走的。”   岳美华扯扯嘴角,表情不太高兴。施瑜并不能理解,因为他想陈述的是,既然你赶走了佣人,就别抱怨需要自己看着火。他就是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古板男人,千娇百媚的岳美华当初会看上他也是因为觉得他很稀奇,简直是个火星人,可自从跟他结了婚,苦头比情趣多多了。   “算了,你上去吧,我自己呆着。”岳美华无趣地舒了口气,靠在流理台边拿着手机乱翻。   施瑜听出她不高兴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现在不能走,要是走了今晚上肯定没完。   他左思右想了半晌,最后安静地出了餐厅,有一会没回来。   岳美华以为他真的走了,气得差点摔手机,可想起儿子儿媳还在外面,这么做太幼稚了,只能憋在心里。   然而,不多会的时间,施瑜又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椅子和笔记本电脑。   “坐下玩吧。”他将电脑摆在流理台上,椅子放到旁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靠在那多不舒服,你腰不好,就不知道注意点?”   岳美华顿时心花怒放,走过去抱住他亲了一口:“老公你真好!”   施瑜尴尬得不行,忙推开她说:“你这是跟谁学的,儿子儿媳还在外面呢,成何体统。”   岳美华撇撇嘴说:“就是跟你儿子他们学的啊。”   施瑜头疼抚额,还好饺子很快就熟了,一家人一起都去了餐厅,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开始用餐之前,施夏茗去找了一圈醋,发现家里竟然没醋了,这可苦了吃饺子爱吃醋的施瑜。   他回到餐厅,对等候的一家人说:“我出去买瓶醋,就在小区超市,你们先吃。”说罢就要走。   盛一诺站起来说:“我去吧,你在这。”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说,“你看着孩子,我去买,顺便还得买点别的。”   施夏茗道:“你要买什么全都告诉我,我去帮你买回来,外面冷。”   盛一诺拒绝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别管了,我都出月子了,不用担心啊,我多穿点。”说完,她直接跑去楼上穿衣服,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施夏茗想了想觉得超市也不远,见她执意如此便也没拒绝,等她换好衣服下来检查了一下就让她去了。   出了家门,盛一诺双手抄兜朝超市走,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她靠在路边的铁栅栏上,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拎着个袋子。   “婷婷?”盛一诺走上前唤了一声。   薄婷婷被冻得冷死了,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看了过去,红着眼圈说:“盛阿姨,你可出来了。”   以前婷婷都叫她姐姐的,现在叫阿姨了,她还有点不习惯,但她已经是孩子妈了,这也叫也是应该的。   “你在这等我?”她十分惊讶地问。   薄婷婷点点头说:“元旦了,我买了礼物给你。”她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可她没接。   “你给我买礼物?”盛一诺受宠若惊道,“你是小孩子,应该是我给你买礼物才对,怎么你还给我买礼物呢?是你爸爸让你拿给我的?”她猜测道。   听她提起爸爸,薄婷婷的脸色更委屈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了半晌才没哭出来,扭捏了许久小声说道:“盛阿姨,我给你送了元旦礼物,你是不是也得去我家给我回礼?”   盛一诺愣住了,看着小女孩没说话,薄婷婷继续道:“盛阿姨,你就去一趟吧,什么时间都好,你去一趟吧!”   盛一诺迟疑地问:“为什么?婷婷很希望我去?”   薄婷婷抿抿唇,低下头说:“我爸爸最近很不好,身体和精神都不好,那天我不舒服,他带我去医院,我看到你和你的家人出院……我们和你们一路,爸爸开车在后面跟着,脸色很难看……”顿了顿,她哭了,哽咽着说,“我长大了,我知道爸爸不容易,妈妈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是他一个人把我带大,什么都没委屈过我,现在爸爸的酒店出了事,他心情不好,你也不去看他,他一定很难过,我想为他做点事。”   人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天下的儿女心又有谁可怜呢?婷婷还这么小,却已经懂得为父亲做点事了,薄明如果知道这份孝心,一定不会再让女儿为他担心。   深思熟虑之后,盛一诺点点头说:“我会抽时间过去的,但今天不行,你先回去,你的礼物也拿回去吧,我就不要了。”   薄婷婷高兴道:“盛阿姨你真的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了。”她说。   “太好了!礼物你必须收下,你收下我就走了!”薄婷婷坚持要她收下东西。   盛一诺想了想,反正都要去一趟,干脆到时候把这东西直接拿给薄明吧。   “好吧。”她接过礼物笑了笑,“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出来?”她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望了望街上说,“阿姨帮你叫出租车,你快回家吧。”   薄婷婷拒绝道:“不用了盛阿姨,我可以自己做,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一直在强调这一点,此刻也不例外,见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她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盛一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想,将来她一定不会让安安这么担心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她绝对不会让孩子难过伤心。   去超市买了醋和女性用品,盛一诺很快赶回了家,换了衣服直奔餐厅和家人一起吃饭。施夏茗并不知道她遇见了什么事,只是发觉她吃饭时心不在焉的,他并没当场便问,因为父母都在,说这些不方便,他只是暗暗记在心里,等饭吃完了,便和她一起回了卧室。   盛一诺和孩子躺在床上玩耍,孩子挥舞着小手咯咯地笑,施夏茗靠在一边瞧着他们母子俩,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刚才出门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问得很直接,因为他觉得夫妻两人在一块生活就无需隐瞒和拐弯抹角,否则和外人有什么区别?   盛一诺同样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她坦白地告诉了他:“是有事儿,你看出来了?我碰上了薄婷婷,薄明的女儿,她特地来找我的。”   施夏茗皱起眉,这是他听见“薄明”俩字儿时的下意识反应,可能时间再长一点,这俩字儿都能成心理阴影。   “她女儿来这做什么?她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他问。   盛一诺想了想说:“可能是问了酒店的人吧,她来给我送礼物,在那放着呢。”她用下巴指了指桌子的方向。   施夏茗扫了一眼道:“孩子多大了?”   “十来岁吧,上初中。”   “那么小就知道送礼了?大人授意的吧。”他冷着脸说。   盛一诺道:“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不过后来觉得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她将薄婷婷说的那些话全都复述了一边,询问心理专家施先生,“施医生觉得婷婷说谎了吗?”   施夏茗若有所思道:“需要结合她的表情才能肯定,不过我私心希望她没说谎。”   盛一诺笑道:“那你同意我和薄明见一面吗?”   施夏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盛一诺惊讶道:“你居然同意?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施夏茗斜睨了她一眼说:“答应孩子的事就要做到,再说去拜访也没什么,反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听着意思,你要陪我一起去?那太好了。”盛一诺摸了摸因为被忽略而有些不满的安安的脸,对自家老公说,“我去这一趟就是想和他说一下婷婷的事,顺便把礼物送回去,然后再也不往来。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那就更好了,我的口才不太好,你去了应该事半功倍。”   施夏茗一直有点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故作微怒道:“你不用刻意讨好我,你那点小算盘我还不知道?”   盛一诺憨憨一笑:“没有刻意讨好,都是真心话,真心话。”   施夏茗下了床朝外走,边走边说:“该喂奶了,你儿子快饿死了。”   “你去哪?”她一边说一边宽衣解带,给已经开始冒眼泪的儿子喂奶。   施夏茗回眸一笑,清贵斯文的笑,优雅的举动,他总是那么有魅力,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种魅力在她心里持续了十年之多,她有理由相信它会一直存在到永远。   “我要去……”他意味深长地说,“躲一躲。”语毕,走出了卧室,帮她关好了门。   躲一躲?躲什么?她低头看看儿子,他正热火朝天地喝奶,那个画面她自己看着倒没什么,可对于很久没有与她同房过的施夏茗来说,那不一定了……   恍然大悟的盛一诺忍不住笑出了声,靠在卧室门外等待的施夏茗听到她的笑声,非常尴尬地咳了一声。心道,别得意,时间还有很长,总会有你求饶的一天。   第 58 章   元旦假期结束,施夏茗也得回公司上班了,压了三天的公事集中处理,他一时也腾不出空来管老婆孩子。   岳美华和施瑜也都订了机票回纽约,他们已经在国内呆了不短的时间,总公司很多事情等着处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对于婆婆不能帮自己带孩子,盛一诺表示非常理解,毕竟她这个婆婆不能和普通家庭比,再有一个岳美华给她请了月嫂,再加上周嫂,两个过来人帮着她照顾已经足够了。   盛一诺是没时间再去上班的,她的职位一直由别人代理,是个挺上进的小姑娘,瞧着也是个知进退懂事理的人,对老板没有任何企图,只对自己的前途有企图,以盛一诺为榜样,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独当一面,成为高管,这都是好事儿。   在家里呆着的盛一诺,除了带孩子外,闲暇时间就在准备去薄明家的事。薄婷婷虽然是个孩子,可薄明从来不吝啬给她的零花钱,即便酒店停业了,也没有因此减少,薄婷婷给盛一诺的礼物也很拿的出手,是某奢侈品牌的包儿,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十来岁就懂得用奢侈品了。   盛一诺没拆封,原位放着,也没打算给薄明送什么礼物,他们这次去是说清楚的,何必送礼?搞得好像他们多熟悉一样。   几天之后,施夏茗终于有空陪盛一诺出去了,他们夫妻俩便将孩子交给周嫂,一起驱车前往薄明的住所。   这么多年来,薄明一直是一个人住,女儿也住院,他家里基本就他一个,连保姆都没有。   他似乎并不知道女儿去找盛一诺的事,等她敲开他的房门时,他整个人都怔住了,连站在她身后的施夏茗都没看,直接问她:“你怎么会来?”   盛一诺淡定地把施夏茗拉到身边,微笑道:“婷婷在家吗?过年了,我们来看看她。”   薄明紧蹙眉头道:“你还是改天一个人来吧,施总这尊大佛我这小庙搁不下。”说完就要关门。   施夏茗先一步撑住门,开门见山道:“你女儿在家吧?前几天她特地来请我们到你家作客,你现在拒之门外,经过她同意了吗?”   薄明想起还在休息的婷婷,一时没有说话,施夏茗在这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屋里,那副从容的模样让盛一诺自愧弗如。   “薄总,进去再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您不会后悔的。”她非常诚恳地说。   薄明揉了揉额角,他脸色有点苍白,衣服很居家,精神状态不怎么样,听她这么说后,他迟疑了片刻,打开门侧身请她进去。   盛一诺这才进了屋,她走到客厅时施夏茗已经坐下喝茶了,不是他自己倒的,是薄婷婷倒的。   听见门响时薄婷婷就已经醒了,可因为担心被父亲骂所以一直没出来,眼看着老爸要把她千辛万苦请来的人赶走了,她不得不出来给施夏茗倒了杯水。   “盛阿姨,你终于来了。”薄婷婷小声说道。   薄明听见她这么说,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跑去求别人过来?我是这么教你的?”   薄婷婷畏惧地躲到盛一诺背后,盛一诺柔声说道:“婷婷,你先回房间吧,我和你爸爸谈谈。”   薄婷婷不放心道:“我爸爸最近身体不舒服,你们不要吵架,不要气他……”   看着小孩子一脸“别欺负我爸爸”的样子,盛一诺觉得有点尴尬,摸了摸脸望向自家老公,施夏茗靠在沙发背上只看不语,明显是一副“今天你主场我只负责保镖”的架势。   盛一诺无奈,只得开口说道:“放心吧,没事儿的,回去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好不好?”   薄婷婷犹豫半晌,看看爸爸又看看她,最后还是薄明点了点头她才回房间去了。   小朋友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大人,盛一诺坐到施夏茗身边,薄明在他们对面落座,淡漠说道:“施先生和施太太应该很快就会走,那我就不浪费家里的水了,最近酒店停业,薄某赔了不少钱,还请见谅。”   施夏茗推了一下眼睛,斜睨着薄明道:“只是停业,又没倒闭,薄总何必摆出一副破产了的模样。”   薄明勾唇一笑,笑得冷漠骇人:“施总不知道事情详情,我不会怪你,但你说的基本差不多了,胜景酒店我不打算再开了。”   盛一诺惊讶道:“为什么?不是说只是卫生问题吗?检查之后整顿一下再开张不就是了?酒店开了那么多年,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没有生意的。”   “如此看来,这件事应该和施总无关了。”   薄明莫名来了这么一句,嘴角的笑意加深,气氛和缓了许多。   盛一诺不解地看向施夏茗,施夏茗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木佛珠,思索片刻抬眉道:“听薄总的意思,好像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薄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道:“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事已至此,只能怪我自己大意。”   盛一诺忍不住道:“薄总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胜景酒店开了那么久,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能倒闭,你努力一下啊。”   薄明失笑道:“施太太那么着急做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罢了,您现在已经身价百倍,又何必在意这些?”   说实在的,盛一诺还真的挺在意胜景酒店的成败,毕竟那是一个见证了她成长的地方,而薄明虽然做了诸多错事,可他到底还是帮助过她不少次,功过相抵,也该两清了。   “薄总不必那么大敌意。”施夏茗双腿交叠,比起薄明的寥落紧张,他的姿态未免太闲适了,但他好像总是这样,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毕竟是曾经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我太太会着急也情有可原。”施夏茗特别通情达道,“可作为老板,薄总似乎还没有一个曾经在那工作过的人对它感情深,这就让我有点惊讶了。”   薄明点根了烟,疏离地问他:“我有感情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会帮我?”   施夏茗挑挑眉,不置可否,盛一诺瞧了他一眼,问了个关键的问题:“刚才听你提起参与不参与的事,好像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搞鬼?”   薄明也没掩饰,直言道:“知道,但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所以才怀疑也有你们。”   盛一诺嘴角抽了抽,施夏茗道:“薄总平日得罪的人太多了,如果这次有机会渡过难关,以后行事可要端正一些。”   薄明弹了弹烟灰说:“说你们来这的目的吧,我公司的事儿不用二位操心,虽然现在情况不好,可我还没穷到翻不了身的地步,我现在比较关心我女儿为什么去找你们。”   “说正事也可以。”施夏茗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事实并不是那样,“可在那之前,我很好奇那个背后陷害薄总的人是谁?”他一脸感兴趣,“让我猜一猜,该不会是商徵羽吧?”   盛一诺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乍一听见还恍如隔世,想当初刚在医院醒来,商徵羽对她嘘寒问暖每天陪伴,帮她支付高额的治疗费,为她一掷千金,从来不眨眼,若不是后来发生那些让人不想回忆的事,他们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感觉到妻子走神,施夏茗冷下表情,语气平板道:“我猜的对吗,薄总。”   薄明好奇地问:“你怎么猜到的?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跟他有关系。”   施夏茗说了一句让薄明很没脸面的话,他说:“还能怎么猜,狗咬狗,一嘴毛。”   盛一诺咳了一声,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他望了她一眼,转开话题说:“你女儿前几天到我家门口找我太太,说你最近不太好,让我太太来看看你。”   薄明脸色非常难看:“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到你家去?她根本不知道你们住哪。”   “她问的单政阳。”盛一诺说,“我来之前打电话问过了。”说着,她将之前薄婷婷留下的纸袋递给他,“这是婷婷给我买的礼物,她说她送了我元旦礼物,我也得来回礼。”   薄明接过来看了一眼,情绪复杂道:“给她的零花钱居然拿来买这些东西,真是年纪越大主意越多。”   “你就别怪她了,要不是你当着孩子的面表现出那种样子,她怎么会这样?”盛一诺不赞同道,“她还那么小,你就是心里有什么事儿也不该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你比我大那么多,这点事还不明白吗?”   薄明抬眼与她对视,他不言不语,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样直接的眼神让她招架不住,下意识朝施夏茗身边靠,施夏茗揽住她的肩膀,纡尊降贵地开口将那天婷婷表达的意思全都告诉了他,薄明听完不再盯着盛一诺看,将视线转到了一边。   “你们来这的目的就是这些?想不到你会这么好心。”他眉眼疲倦,也不等施夏茗回答便说,“这件事我知道了,这次麻烦你们了,我还有事,你们可以走了。”说完,站起来朝门口走,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目的达到,施夏茗自然也不打算多留,他和盛一诺起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对此毫无留恋,这样的事实让人不能再欺骗自己。   薄明看了最后一眼,缓缓关上门,也关上了心。   一个月之后,盛一诺接到短信,发信息的是个陌生号码,内容是薄婷婷的语气,事情很简单,就是告诉她,她和父亲去新西兰找叔叔薄彦了,以后不会再回来,酒店也不开了,很感谢她之前能去她家看望她父亲。   看着短信,盛一诺唏嘘不已,她把手机交给身边的男人,他正躺着闭目养神,手里还拿着本书。   “什么东西?”他睁开眼皱眉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她说。   施夏茗无言地去看短信,看完之后喜笑颜开道:“这是好事儿啊,今晚我得庆祝一下,说吧,想吃什么,我下厨。”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她耳边道,“生完有两个月了吧,我是不是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盛一诺就明白了,她瞬间斯巴达,光速下了床说:“既然你要庆祝,那我来做饭好了,再见!”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跑了。   施夏茗清朗地笑了,跑得快有什么用,就跟她真能跑得掉似的。   第 59 章   三月份的时候,施夏茗在酒店举办了儿子的百日宴,因为时间太紧,孩子的满月酒和百日宴就放到一起办了。满月的时候正值元旦和春节佳节,国外的亲戚朋友回来不方便,他们这边也不愿太麻烦,这样两场宴会一起办刚好。   先是娶了娇妻,又这么快有了宝贝儿子,当上了爸爸,施夏茗的速度让他的同学和朋友们非常羡慕,都围着盛一诺和孩子团团转,打算蹭蹭喜气。   施夏茗那些老同学,都对他的前女友明月印象很深刻,见到盛一诺时不免要把她和明月比,这么一比他们就发现,她们一个是天上清纯淡然的月亮,一个是娇媚艳丽的绝代佳人,两种风格两种个性,完全没有可比性。   施夏茗有个同学叫周明,他比较外向,具体表现为嘴上没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也不分场合。   这不,施予安小朋友的百日宴上,这位叔叔的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   “施太太,施夫人,幸会幸会,来喝一个吧。”周明端着酒杯递给她。   盛一诺看了一眼没接,笑着说:“我不怎么喝酒的,喝饮料代替行吗?”   周明为难道:“那多没意思啊,就喝一点行吗?一口。”   盛一诺扫了一眼那边被生意伙伴围着的施夏茗,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酒杯。   “就喝一口。”她强调。   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安安瞧见妈妈为难,吱吱呀呀地想帮忙,可他还太小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喝了一口酒,那表情,比他妈妈还难受。   喝完酒发现儿子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盛一诺的心都融化了,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喝了一口酒,她早就亲亲她的小宝贝儿了。   周明瞧见母子俩感情这么好,喝了几杯酒之后说话就开始不靠谱:“哎,真想不到啊,当初夏茗和明月那么好,最后却和你结婚生子。”   盛一诺表情一顿,须臾后落落大方道:“缘分是个很难说清的东西。”   有其他同学使劲扯着周明的衣袖,可周明那神经大条的人哪里感觉的到?他还说上瘾了。   “是啊。”他一脸认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那时候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你看你们现在孩子都有了,明月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你说万一以后孩子长大后遇见了,会是个什么样儿?”   盛一诺脸上笑容渐淡,略带疏离道:“没什么样吧,正常交际就是了,又不是仇人。”   周明憨憨一笑,又喝了一口酒,他不顾别人的拉扯,就是不肯离开这,蹲下来想逗逗孩子,但盛一诺把婴儿车拉到了一边,严肃地说:“孩子还小,你喝了酒,最好还是离远点。”   周明这下不高兴了,皱着眉说:“我又没想挨着,就是想和他说几句话嘛,至于吗你?你这点太不好了,跟明月没法比,心眼忒小!”   盛一诺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本来挺好的心情一塌糊涂,她直接往施夏茗所在的方向提高音量道:“施夏茗,你过来。”   施夏茗闻言立刻望了过来,见事态不太妙,辞别了客户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蹙眉问着,心里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了,因为这位老同学的脾气他很了解,本来这次不打算邀请他,可又怕他从别人那得知这件事后抱怨,最后还是请了,哪知还真出事儿了。   “你的同学喝多了,你招待一下,我带安安下去休息一会。”   说罢,盛一诺就推着婴儿车就走,那周明更生气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说你几句还不爱听了,这就走了?!”   听见周明的话,盛一诺停住脚步转过头冷淡说道:“我不喜欢和直男癌说话,再见。”语毕,快步离开了会场。   周明生气地想跟上去,施夏茗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周明痛呼起来。   周边的同学见此,不得不佩服起盛一诺,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当年的明月可没这力度,敢对施夏茗呼来喝去的,而施夏茗还这么任劳任怨,甚至愿意为了她跟以前的老同学翻脸。   “我说你干什么啊夏茗,我替你教育教育媳妇儿,你拦着我干什么?”他很不忿。   施夏茗靠近他一字一顿道:“我的女人我自己教,不用你操心,你要想死直接跟我说,我帮你割一刀放血,保证位置准确力道到位,很快就死,你就不用花时间在这花样儿作死了,我会直接帮你打给殡仪馆。今天我就当你喝多了,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说完,对站在一边的另一个同学道,“你先把他送回去。”   那同学立刻使劲拽着周明离开,周明喝多了,想撒泼,另外一个同学立刻捂住他的嘴,几人快速消失在会场里,所幸没引起什么骚乱。   头疼地按了一下额角,施夏茗松了松领带朝休息室那边走,打开门时就瞧见自家老婆和儿子坐在那看盆景,盛一诺嘴角挂着笑,但也只是面对儿子时,看向他的时候已经面无表情了。   “你回来了。”她冷淡地说完,继续和儿子玩。   施夏茗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问道:“生气了?”   盛一诺漠然道:“不敢,怎么敢呢?我有那资格吗?”   施夏茗叹气:“果然生气了。”   盛一诺转开头不理他。   “别生气了。”他拉过她的手,她毫不留情地扯回去,他不由又说了一次,“别生气了好不好?”   盛一诺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让施夏茗有点挫败,他的妻子一直都很懂事,他们很少吵架,所以他并不擅长哄女孩子。他迟疑了一下,打算拿出屡试不爽的认错招术。   “我错了,别生气了,嗯?”   他放低姿态再次拉住她的手,她这次睨了他一眼,在他以为有转机了时又收回了视线,顺便把手抽了回去。   施夏茗彻底没办法了,抿了抿唇说:“我已经把他赶回去了,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他有任何联系,这样行么?”   “行。”盛一诺实话实说,“这是好事儿,那种人迟早要出事,你离他远点不会有错。”   “夫人说的是。”施夏茗毫无原则地妥协。   盛一诺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去看他,心里堵得不行,其实也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因为那个周明的话和态度而难受,她觉得自己最近太矫情了,都是被他惯的,但就是没办法停下这矫情劲儿,就是想跟他闹脾气。   “今天孩子百日宴,你消消气。”施夏茗玩笑地说,“周明给上了不少礼钱呢。”   盛一诺道:“他给我上一万我都嫌少,精神损失是没办法用金钱衡量的。”   施夏茗推了推眼镜说:“来,让专家给你估算一下你的精神损失费该是多少。”   盛一诺问道:“怎么,估算出来你会去跟他要吗?”   施夏茗刮了刮她的鼻子说:“说心里话,我不会去,因为我刚才已经答应过你再也不和他联系了。”   “那你还估算这个干什么。”她嘟囔了一句。   施夏茗一本正经道:“因为这样我才能自己掏钱来弥补你的精神损失。”他侧头朝门口说了句“进来”,休息室的门瞬间被打开,一个穿着花店制服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先生,您要的花。”那人走过来,在盛一诺惊呆地注视下把花递给施夏茗。   施夏茗接过花后转递给她,问道:“这些够吗?”   盛一诺膛目结舌地看着一束用人民币卷成的“有钱花”,眼睛都快掉在地上了。   “你从哪学来的?”她不可思议地问。   “网上,感觉效果会不错,怎么样?”   盛一诺坦然道:“效果是不错。”她接过花看了看,狐疑道,“也没过多久时间啊,你上哪找这么多现金?我记得你身上不爱带现金的,该不会是礼金吧?”   施夏茗也没隐瞒,直言说:“是,放心,还有很多很多。”   盛一诺哼了一声,将花束放到一边,对穿制服的送花人员说:“想不到你们花店还提供这种服务。”   那送花的小哥摸摸头笑了:“其实我们也是第一次,接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立刻派人过来了。”   “服务真好,回头去网上给你们点个赞。”盛一诺慷慨地很。   “那太谢谢夫人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小哥告辞道。   盛一诺与对方道别,等人家走了之后就使劲捶了一下施夏茗,嗔怪道:“败家子。”   施夏茗挺着胸膛受下这一拳,随后握住她的小手,压低声音问她:“消气儿了吗?没有的话可以继续打。”   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但盛一诺还是点了点头,这一点头让施夏茗大大松了口气,蹲到婴儿车边摸了摸儿子的脸道:“宝贝儿,你看你妈妈多难哄,将来你可得让你爸省心点,不然你爸迟早过劳死。”   盛一诺瞪了他一眼说:“儿子,别听你爸瞎说,还不都是他不对?你刚才都看见了,他还想狡辩,是不是该打?”   按理说,三个多月的孩子应该听不太明白大人的话,可小安安就好像有感应一样,在盛一诺说完话之后努力朝施夏茗的方向挥舞了一下拳头,小模样可爱极了。   这小宝贝儿,刚生出来的时候没见得多好看,但时间过得越长就越漂亮,如今出落得玉雪可爱,好像瓷娃娃一样,当他做出那样的动作时,在场的两位家长完全没了抵抗力。   “我儿子太可爱了。”盛一诺想抱抱,可想起自己刚才喝了一口酒,立刻跑出去要了一杯果汁,但回来之后她发现,某人已经先她一步,抱着小安安在屋子里转圈了。   “宝贝,爸爸厉不厉害。”   施夏茗一边抱着儿子转圈一边求表扬,那幼稚的样子要是被公司员工看见必然大跌眼镜,幸好这休息室里就他们一家人。   见到盛一诺回来了,施夏茗也没停下,只是把说话的对象换成了她:“妈给你寄了礼物,你回家拆了看看。”   盛一诺好奇道:“礼物?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送礼物了。”   “今年春节他们没回来,就咱们一家在过,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寄了礼物。”他这样解释道。   盛一诺忍不住感慨:“按理说没回去陪爸妈过年是我们的错,想不到妈会觉得是她不对。”   施夏茗丢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像在炫耀他有个好母亲,小安安瞧见爸爸的眼神,立刻模仿了一下,那样子惹得夫妻俩哈哈大笑。   “五一黄金周,我带你和孩子出去玩吧。”施夏茗忽然说道。   盛一诺非常犹豫:“孩子还这么小,是不是不太好?”   施夏茗说:“没事,我们开车去,多穿点,他可以的,再有,五月已经不算冷了。”   虽然还是不太确定,可到底还是很希望能带着儿子一起出去旅行,所以她没迟疑太久就答应了。   上一次她和施夏茗一起出去玩还是度蜜月的时候,那时他们去了临水寨,玩得非常高兴,这次他又会给她什么惊喜呢?她万分期待。   第 60 章   小安安五个多月的时候,五一黄金周也到来了,作为一个言出必行的好爸爸,施先生一大早就把车开出了车库,将洗的干干净净的车子开到大门前,认认真真地热车,开着空调把车里弄得暖烘烘的,免得冻着宝贝儿子和老婆。   盛一诺起床时,施夏茗连早饭都做好了,昨晚她收拾了半天行李,睡得比较晚,也比较累,因为要带孩子出门,感觉什么东西都不能少,好在他们的车子地方大,多带点东西也没什么,就是收拾起来比较麻烦。   她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了扫向床边,发现收拾好的行李箱都不见了,于是她来到窗边朝下看去,果然发现她老公已经把车子停好,人正走在花园的鹅卵石路上,快进屋了。   每当这个时刻,盛一诺都觉得特别幸福,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想来她当初可以坚持下来一直爱着他,抗住那些伤心和难过的夜晚,才会有如今这样甘甜的回报吧。世间万物相辅相成,有付出才有回报,这话说得没错。   等施夏茗进屋了打算去二楼喊老婆孩子起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他老婆已经下来了,并且洗漱完毕,心花怒放的等着他了。   施夏茗被那么炙热的眼神看着,闪躲地望向一边,低声说:“去换衣服吧,时间不早了,一会喂完奶带安安出发。”   盛一诺跑过去抱住他,他稳稳接住,高大的身材一丁点动弹都没,这定力!   “老公你真是太好了。”她一笑,撒娇的语气,那模样,美得纯天然,无污染,国家免检!   施夏茗摸摸她的头,并没像往常那样给予肯定的回复,又或者甜蜜的拥吻。他只是安静地与她对视,两人谁都不先说话,各自在想什么,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知道。   “其实。”施夏茗停顿了一下,放慢语调,垂下眼睑道,“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   盛一诺一怔,过了一会才说:“没有啊,你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有对不起我。”   施夏茗抱住她,她踮起脚尖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耳边是他略带自责的动听声音:“如果当初不是我一直不接电话,不听你解释,你就不会出事,那时候肯定特别疼吧?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很无助?”   感觉到他言语里的心疼,盛一诺不想让他内疚,便出言安慰道:“没有,不疼,没事的,没有那些遭遇也换不来我们再次遇见呀,你别觉得有压力。”   明明当时特别难受,现在还要来安慰他,施夏茗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凝望着她的眼睛说:“其实你出事那天晚上我就在想,如果你再打来我就接,听听你怎么解释,可你再也没打来,我还以为……”他自嘲道,“我那时候因为明月的事被搞得特别不自信,做事犹犹豫豫的,居然就那么负气走了,我真后悔。”   后悔没有陪伴她受伤的那一年多,后悔让她受了商徵羽那么多折磨,同样也后悔让自己煎熬了一年多。明明很想回来,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却又自虐地觉得,如果她真的没做,真的爱他,就不会从那之后杳无音讯,反而要让没做错事的他主动求和。   因为这份执拗与误会,两人僵持了一年多才再次见面,当盛一诺听见病房门口的护士换掉主治医生卡牌时,就代表着他彻底输了。最后主动回来的还是他,那么犹豫迟疑的那一年多又算什么?白费时间,浪费感情罢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施夏茗声音沙哑道:“你不知道,我回来时到处打听不到你的消息,还是在挑选就职医院时偶然看到了你的资料,陈院长说你是老大难问题,我当时的心情……”他笑了,笑得有点受伤,眼圈泛红,看得盛一诺心疼极了。   “你别说了,我没事儿啊,都过去了。”她笨拙地安慰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样温存的感觉让施夏茗心里好受了许多,但还是充满自责。   “都是我不对。”施夏茗抿唇说道,“我当时甚至还在误会你,把你的车祸和病因当成你的报应……要不是后来让人去查了你出车祸的时间,恐怕还会以为只是巧合。”他尴尬地低下了头,盛一诺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揽住了他的肩膀。   “我真的没事。”她柔声说,“我相信这些都是老天在考验我才让我经历的,最后我们还是见面了,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就算当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还是记得我爱你。”   她越是这样,施夏茗就越难受,他抬手搭在额头上,双眼放空,没有焦距。他想起自己在作为她主治医师时见到的她,那么惊恐,那么颓靡,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是他的失误让她受了一年多的折磨,都是因为他。可恨的是他一开始竟然还在言词间误导她,让她认为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坏女人,真是……   “我现在对你多好都是应该的。”他开口说话,语气低沉中带着浓浓的压抑,“你让我不要愧疚,那你也不用觉得我多好,我真的没有多好,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   “可是你爱我,不是吗?”盛一诺问他,“你这不是赎罪,你是在爱我,这有很明显的区别。”   施夏茗失笑道:“你说得对,是我说错了。”他凑到耳边吻着她的耳垂,意有所指道,“等晚上到了酒店,我会好好爱你的,让你深刻体会到我的爱。”   这样暧昧的言语让盛一诺红了脸,但她知道她此刻不能退缩,她勇敢地侧脸吻住他的唇,柔和的嗓音仿佛天使的在说话:“好,我等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仿佛让时间回到了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她的他,她也不是他的她,她总是站在他与别的她身后安静微笑,好像空气一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无视过她。   她总是爱对他说:好,我等你。或者:好,我等你……们。   这样的过去仿佛如昨日般清晰,施夏茗慢慢加深这个吻,在心里说:以后换我等你们。   你和我们的孩子。   小安安的哭声打断了夫妻俩的甜蜜,盛一诺红着脸后撤身子,丢下一句“我去喂孩子”便落荒而逃,施夏茗坐在沙发上粗鲁地扯开衬衫领口,以手做扇,在脸庞边扇了扇,但收效甚微。   非常无奈地站起身,他去了一楼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时便去餐厅热早餐,这样盛一诺喂完奶换好衣服下来时,就可以吃到热乎的早餐了。   盛一诺在二楼婴儿房给安安喂奶,安安很乖,有吃的就不哭了,但他脸上还是有泪花,眼中有被忽略的不甘。   其实他还小,和他们一起睡也没什么,不过施夏茗不希望孩子养成依赖大人的性格,他从小就是被母亲那样养大,放了可以随时听到婴儿房动静的监控器在婴儿床旁边,连他打呼噜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除了不能陪伴之外,也没什么区别。   喝完了奶,小安安就挥舞着小手臂想玩一会,盛一诺想起楼下的丈夫,便动手给儿子穿衣服。小孩子都不怎么喜欢穿衣服,穿时不免有点闹,小安安见自己的哭闹没有效果,母亲还是执意为自己穿衣服,他非常不满,大声哭了起来,那凄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吃了他。   施夏茗闻声赶来,瞧见儿子一脸指责地望着母亲,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盛一诺无奈道:“快来帮忙!你儿子太坏了,老抓我头发。”   施夏茗立刻走上前控制住小安安的手,黑着一张脸说:“不许动,不许哭,等穿好衣服带你出去玩。”   小安安愣住了,还真没再哭,不知道是听懂了父亲的话,还是被那副凶模样吓到了。   盛一诺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快速帮他把衣服穿好,穿上奶牛图案衣服的小安安像只可爱的小奶牛,那衣服买的特别适合他,瞧见他这副样子,盛一诺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   盛一诺拿出手机拍照,施夏茗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随后他似乎觉得只拍儿子还不够,忽然拉住了妻子拍照的手说:“你先别照了,抱着儿子站在那,我来拍。”   盛一诺爽快地应下,抱起奶牛安,在对方一脸“一开始我是拒绝的”的哭闹表情中留下了合影,这样的画面就连素来嫌少露出笑容的施夏茗都忍俊不禁,他推了一下眼镜,将刚才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盛一诺吵着要看,他淡定地将手机举高,她蹦着想抢过来,可怎么伸手都够不着,明明他就那么站着也没垫脚……坏人!个子高了不起吗?……真的了不起。   又闹了一会,施夏茗和盛一诺还有奶牛安一起下楼吃早饭,因为之前已经喝过奶了,奶牛安没了早餐的份儿,只能眼巴巴看着。可他多不甘心啊,在盛一诺吃饭期间不断捣乱,眼睛盯着母亲手里的食物,眼神充满了占有欲。   盛一诺不会给他吃的,他还小,这些东西不适合他,看儿子那副馋猫儿的模样,她已经可以想见将来他会长得多胖了。   吃完早餐,盛一诺什么都不用拿,只要换好衣服抱着孩子出门上车就行了。奶牛安这是第一次和爸妈出远门,坐在妈妈腿儿上跃跃欲试,小拳头指着窗外叽叽喳喳,活像只鸟儿。   盛一诺也比较好奇他们的目的地,所以开口问道:“老公,咱们这次去哪?”   施夏茗低沉一笑,那笑声特别性感,听得盛一诺心猿意马,就是他说的话让人不太喜欢。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虚。   第 61 章 大结局   施夏茗安排的地方依旧在国内,因为孩子太小了,去国外不但麻烦而且太劳累。   这地方盛一诺听说过,但没想到他会安排到这来,因为这里有点远,不比临水寨近多少,开车得三四个小时,坐在车上那么久,怕小孩子会无聊、呆不住。   但施夏茗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些?他安排得非常妥当,不但给她和孩子下了动画片,还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放在车后座,想吃随便拿,只除了开车的他比较累之外,几乎完美。   其实盛一诺很好奇,为什么施夏茗明明没开车去过这些地方,每次却都可以准确到达,不走任何弯路,也不用问收费站的人?   心里疑惑,她便问出了口,施夏茗那时正在开车,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他费解地说,“出发之前查一下地图不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导航,怎么会走错?”   “人家又没见你开导航……”盛一诺搂着孩子嘟囔一句,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其实,作为对方向不太敏感的半路痴,她真的没办法hold住这些,但她也已经不需要这个技能了,因为她有他在,他可以为她做一切。   小安安不解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好像不太明白爸妈在说什么,施夏茗抽空扫了他们母子俩一眼,嘴角挑起说:“你全程都在盯着笔记本看动画片,哪会注意到我做了什么?”   这是在吐槽她冷落他了吗?   盛一诺摸了摸红红的眼睛说:“你下的这个动画片太感人了,可惜安安现在还看不懂,如果看懂了一定会学习永无兽的萌和无私!”   施夏茗淡淡道:“我以为你会说他会学习萌和蠢。”   “哪里蠢了!永无兽那么可爱!而且哪有像你这样的爸爸,变着法儿地说自己儿子蠢!”盛一诺据理力争。   小安安听完也特别争气,嗷嗷了两声,像在附和母亲。   “真是母子连心。”施夏茗柔和一笑,但还是狠狠地戳穿事实,“明明它刚出场的时候你和小家伙都一脸嫌弃。”   盛一诺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咳咳,这个电影叫什么名字来着?迪斯尼出的吧?”   “眼神不错,的确是迪斯尼出的,一部系列片,不算新了,叫《小叮当:永无兽传奇》。”他不点破她的尴尬,柔和地为她解惑,“喜欢就好,帮你下了全套,不用看完我们就到了。我在下电影的时候就在想,这些片子很符合你的智商。”略顿,换了个语气,“虽然不符合你的年龄。”   “……”   盛一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感性和喜欢看动画片有什么不好?这说明她童心未泯,还很年轻。   不过,听他说不用看完全套就可以到了,那现在走了多远呢?   盛一诺凑到车窗边朝外面看,一闪而过的路标上写着数字,约莫着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应该再看一部就差不多了。   盛一诺满心欢喜,抱着儿子继续朝下看,施夏茗沉默了好一会,在车子驶入桥上时再次开口。   “也别让安安一直跟着看,小孩子的眼睛看太久蓝光不好。”   父亲的话让安安来了兴致,伸着小胳膊想摸摸父亲,可他爸爸正在开车,怎么能乱摸呢?   盛一诺很好心地握住他的小手抱紧他,换成让他摸自己,可小家伙却一脸不满地挣扎,吱吱呀呀地朝施夏茗那边去,明显是不要老妈要老爸了!   盛一诺惊呆了,一脸受伤地看着儿子,捂着心口说:“宝贝,你不要妈妈了吗?妈妈好伤心,妈妈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说着,她做出电影里小妖精快死时的模样,惹来奶牛安好奇地注视,他看了妈妈好一会,发现妈妈没有任何反应,怎么戳都不回话时,终于着急了。   “哇呜呜呜呜呜!”   小家伙眼泪哗哗地流,使劲抓着老妈的衣裳不放,哭得特别伤心,一边哭一边朝爸爸那看,好像在求助。   盛一诺哪里受得了宝贝这么哭?整颗心都快碎掉了,她迅速睁开眼抱好孩子,拍着孩子的背说:“宝贝不哭宝贝不哭,妈妈没事儿啊,别哭。”   施夏茗额头突突直跳,目睹全程的他已经给不出什么反应了,他发现“一孕傻三年”这句话是对的,它简直就是盛一诺本人的真实写照。这丫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比孩子还孩子?   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到了目的地,施夏茗开车那么久竟然没觉得累,说来也是奇了,估计是因为妻子儿子路上的“陪伴”吧。   其实以他的身份和财力,满可以找个司机开车载他们过去,但是他没有,一来是比起司机他更相信自己的技术,二来嘛……这种家庭出游,当然还是自己开车最自在,有个外人在,说话做事儿总会不自在,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太喜欢继承家里公司的原因。   活到他父母的份上,做什么事儿都得别人伺候,舒服是舒服,可他却永远习惯不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城,这里比崇安市更靠南方,气候在五月份已经很暖和,出去穿裙子都没关系。江城最出名的就是这里的美景、大海与发达的经济,作为一线直辖市,这里不管是文化还是旅游产业都非常成熟与超前。   盛一诺一直想到这里看看,但一直都没什么时间,这地儿坐飞机来比较快,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不过他们那大包小包不太适合坐飞机,开车还可以欣赏一下沿途风景,何乐而不为?   酒店门口,盛一诺抱着孩子沐浴着晌午明媚的阳光,施夏茗则去前台办理入住,酒店服务人员帮他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运到所住楼层,等她依依不舍地进了酒店,到达他们要住的房间时,才发现施夏茗这厮果然定的顶级套房,开窗就是海,最主要的是,他把大人卧室和小孩卧室分开了,还准备了家里那种看管婴儿的监控器,这明摆着是要让孩子和他们分开睡,图谋不轨啊!   因为有服务人员在房间里帮他们收拾和摆放行李,所以她不好说什么,等服务人员好不容易走了,她又得哄感觉到自己依然得单独睡觉的奶牛安,这孩子躺在床上挥舞四肢,痛苦不甘的模样萌极了,也挺惨的。   盛一诺不由对站在一边围观的施夏茗说:“你看儿子多可怜啊,让他和我们一起睡吧。”   施夏茗双手负后十分淡然道:“你这样溺爱他是不对的,男孩不能那么养,你就不怕养出个小公主?”   盛一诺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最后直接出了卧室,去另一个房间了。   “没办法了儿子,你老爸油盐不进,我怕我执意带你一起睡的话他半夜会起来把你吃了。”盛一诺一脸忧虑地说着,就好像她真的很担心施夏茗吃了儿子一样。   奶牛安本来还在哭,听见这话后忽然止住了哭意,吸了吸鼻子泪眼模糊地看了她一会,蹑手蹑脚地闭嘴了。   “……”这都信,太好糊弄了,不过他真的听懂了吗?应该没有吧?估计只是看人脸色罢了……   这么小就会看人脸色了,长大了肯定和他爸爸一样,是个人精。   看儿子不闹了,盛一诺便和他挥挥手暂时出去了,牛奶安看着妈妈的背影,本来想嚎一嗓子,可眨了眨眼,又闭上嘴顺便闭上了眼。   另一间房里,施夏茗坐在沙发上研究本地地图,他抬眼瞧了瞧进屋的盛一诺,招招手把她唤到身边,等她站定后说:“今天下午先不出去了,你和安安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带你们去吃当地特色菜。明天是个好天气,我们去海边。”   “去海边?”盛一诺眼睛亮晶晶的,“那可得穿泳衣了呀。”   施夏茗无趣地瞥了她一眼说:“你不能穿。”   “为什么?”她蹙眉说,“虽然生孩子时长了点肉,但站着的时候看不出来的,不会给你丢人。”   施夏茗直接把地图扔到一边,横抱起她丢到床上开始解衬衫领口,他的动作比较粗鲁,解着解着就不耐烦了,直接扯开余下的纽扣,扣子掉在地上,因为铺了地毯,也听不见声音。   平日里那么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忽然做出这么流氓的动作,不但瞧不出半分不好,反而充满了反差的性感……真是要命。   “你要做什么啊。”盛一诺明知故问,屏住呼吸闪躲着。   施夏茗赤着上身朝她微微一笑:“做什么?你啊。”说完,俯下身去。   晚上。   江城有明的本帮菜饭店,一家三口坐在雅间里,菜上的差不多了,奶牛安眼巴巴看着,很想吃,又不敢惹老爸,因为他发现老爸受伤了。   从出酒店时奶牛安就一直在观察老爸的脖子,红红的一块儿一块儿的,街上的人瞧见了都会多看两眼,到底是谁干的?   小孩子的眼神非常专注,不懂得收敛,施夏茗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斜睨了盛一诺一眼,看见她尴尬地红了脸才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这个汤可以让安安喝一点,清淡。”施夏茗将汤碗递给盛一诺。   盛一诺从善如流地接过,喂奶牛安喝汤,奶牛安很乖地全数喝掉,总算把注意力从老爸脖子上的“伤口”上转移到了食物上。   吃完饭,施夏茗开车载妻子儿子去购物,他们的第一站是儿童用品店,买了一大堆给奶牛安的衣服和玩具,采购结束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去,因为孩子得早睡。   回到酒店,奶牛安就穿上了爸爸妈妈给新买的睡衣,特别亲肤柔软,适合小朋友。他可高兴了,贴着妈妈不肯撒手,施夏茗直接走过来强势地把他手拉开,扯着不愿离开的盛一诺扬长而去。   卧室里,盛一诺趴在床上,施夏茗趴在她身上,她气喘吁吁道:“……别……别这样。”   施夏茗喘息着道:“别哪样?嗯?这样还是这样?”   “嗯……”盛一诺呼吸停止了一下,随后仿佛力竭一般,柔柔懒懒地说,“被孩子听见怎么办……”   “隔音很好,听不见,放心吧。”亲亲她耳垂。   “你这几天好像有点太不节制了,不是说男人三四十岁就开始力不从心了吗,虽然你才三十出头,可也是快步入四十的人了吧。”她的算术让正在埋头苦干的男人非常不满。   “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我看你是明天不打算下床了。”施夏茗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完,下面就有了更肆意的动作。   不管怎么说,盛一诺是不会知道最近的这些“报复”行为都是施某人早早忍下来的,她应该庆幸,这种时候他还有理智克制,不然她第二天早上就真的下不了床了。   次日,如施夏茗所说的那样,是个非常好的天气,阳光灿烂气温舒服,不热不冷,这样的天气去海边连晒黑的程度都不用太担心。   不过为了美丽,盛一诺还是谨慎地涂了防晒,拿了遮阳伞。   照样是施夏茗开车载他们娘俩去海边,这一路行驶了大概十来分钟,五一黄金周旅游的人特别多,这片海滩更是著名景点,来的人数就更别提了。   然而,等堵车慢慢结束,他们到达目的地时,盛一诺发现他们所在的这片海滩几乎没什么人,有也是管理员和周边餐厅的服务人员。   她抱着儿子,施夏茗给她撑着伞,听见她问:“怎么这边都没人?我以为会有很多人。”   “你不是想穿泳装吗?”施夏茗反问道。   盛一诺点点头说:“可你不是不让穿吗?”   “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你可以穿了。”施夏茗一脸慷慨道,“但有一点要注意,外面要披披肩,不要露太多,会晒黑。”   其实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担心会被晒黑吧,你根本就是连那几个管理员都放在了眼里吧……   盛一诺心里吐槽,可脸上却是柔媚的笑容,这种被深深在乎的感觉让人开心,就算不能美美地穿比基尼她也很高兴。   将穿着小猪衣服的安安交给他爸爸,盛一诺去车上换衣服,等她下来时施夏茗发现,她并没穿性感的比基尼,而是穿了保守的泳衣,和短裙差不多,就是材质不同。   回到儿子和老公身边,盛一诺接过孩子说:“你不用换身衣服吗?你要穿西装下海?”   施夏茗看着她说:“你怎么……”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盛一诺笑着说:“那么性感的衣服,当然还是晚上穿给我老公自己看比较好了。”   施夏茗明显被这话取悦了,他眉开眼笑道:“我去换衣服。”说完就一身轻松地回了车上。   盛一诺抱着儿子慢慢朝海滩走去,路上遇见了这片海滩的管理员,随口问了句:“先生,你知道这边儿为什么没人来玩吗?”   那管理员疑惑道:“嗯?太太是今天的客人吧?你们不是包了这片海滩吗?游客都去西边海滩了。”   包了这片海滩???盛一诺惊讶地看向停车的方向,已经换掉西装穿着休闲短裤和T恤的施夏茗戴着墨镜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带有蕾丝的遮阳伞。   “真是……”盛一诺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对管理员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说完,与管理员道别,走过去与丈夫会和。   “跟管理员说什么了?”施夏茗帮她撑着伞,一家三口一起朝海滩边缘走。   盛一诺看着美丽的蓝色大海,心里特别敞亮:“我问了海滩上为什么没别的游客。”   施夏茗勾起嘴角,已经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一家人都到了海滩边缘,就蹲下来在海滩上用手指画了两颗心。   “你画在这一会就会被海浪冲掉了。”盛一诺得抱孩子,不能蹲下,只好站在他身边说。   施夏茗站起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在她的注视下把安安的小脚放在那两颗心中间,这样两颗心就被连起来了,小安安看着自己的“作品”特别高兴地咯咯笑了。   做完这一切,施夏茗抬头与她对视,露出了与年龄不太符合的幼稚笑容:“我们一家。”他说这四个字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这话语里的真心,可想而知。   盛一诺感觉心里柔软极了,她蹲下来在两颗心和小脚印下面写上“我们一家”四个字,接着又看向几次涌上来的海浪,它们每次都几乎将他们的“作品”冲毁,不过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这个距离刚好可以避免“作品”被破灭,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的感情,最开始总让人觉得危机四伏,但走到最后却发现,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彼此的呵护之下,非常安全。   今天作为猪猪安的安安小朋友有点不甘寂寞,挣扎着想要下地,可他还不会走,哪里能站好?   然而,施夏茗这位父亲似乎了解到了儿子的心声,他将儿子放在地上,帮助他站好,顺便拉起他的一只手递给盛一诺,道:“给你。”   盛一诺立刻牵住,她望向施夏茗,见到他牵住了孩子的另一只手,他们一家三口站在海边,脚下是他们刚才的作品,身边是彼此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这一幕美好到让人希望时间停止。   远远的,海滩管理员瞧见这一幕,不由拿出手机拍了下来,这样温馨的画面,让人情不自禁。   我们一生中总会遇见自己的那个人,或许缘分来得有些晚,但它一定会来。在它来之前,你可能要受到一些挫折,遇见一些困难,可也只有这样,在你真正等到他/她、得到他/她的时候,才会更加珍惜。   爱很简单,爱就是你愿意为一个人付出;爱也很复杂,爱就是一个人接受了你的付出却不回应你时你仍然爱着对方。   然而,不管爱是简单还是复杂,我们只要永远记得,当你认真地爱着一个人时,上天都在看着,他总会为你的爱给出幸福的结局,不管那个人是否是你现在看见的他/她。   看着站在身边的施夏茗,盛一诺眼前的画面仿佛又回了十年多之前,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他,他站在学校的树荫之下,穿着雪白的衬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朝她的方向微笑。   尽管知道那时候他微笑的对象不是她,但现在陪伴在他身边,让他微笑以待的人,是她。   她的爱,是努力与坚持。   =The end=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