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锦绣良缘 作者:如小果 文案 温锦言生来缺乏三样东西:童心、耐心和爱心。 遇到视觉障碍者阮清歌和她的儿子阮承光后,他每天必做这些事: 一,陪阮承光堆积木玩飞机看奥特曼。 二,回答阮承光的十万个为什么,以及,忍受阮清歌对自己的各种“无视”。 三,和阮清歌做满满的爱。(*^__^*) 一句话简介:我看不见,但是我还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孩子的爸爸~~ 看文指南: 1.女主是盲人设计师,慢吞吞小蜗牛;男主急性子,狂犬病间歇发作 2.这是个女主成功把低情商老板兼毒舌老师调|教成忠犬老公的温馨故事,附有萌萌的小包子一枚~~ 3.本文涉及到刺绣和服装设计,如果有错误,欢迎指出~~   ☆、第1章 希望之光 12月24号。 平安夜。 天特别的冷,雪堆了一层又一层,肆虐地冻结着大地,世界呈现出一片无力的苍白。 呲呲—— 高压锅的限压阀被蒸汽顶了起来,发出的响声在沉寂的小屋回荡着,无比刺耳。 “妈,把孩子丢在福利院门口吧。”阮清歌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声音冰冷得就像窗外的漫天大雪。 阮蓉“啊啊”地叫着,让女儿冷静点,别做傻事。 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知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命运,哇哇地哭了起来。 阮清歌听的越发的心烦,正要捂住耳朵,阮蓉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舍得吗?”见女儿沉默不语,阮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写:“孩子饿了。” “那就饿死他算了!”阮清歌突然发火,大声嚷道,“妈,你快点把他扔掉。要不然我,我就掐死他!”她伸出手,摸索着身边的婴儿。 阮蓉抢在她之前,把孩子抱在怀中,发出责备的“啊啊”声。 周围的空气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地凝固起来,沉重得母女俩都快喘不上气来。 许久过后,阮清歌捂住脸,哽咽道:“明明只和他发生过关系,为什么孩子不是他的?难道那晚的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他?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养这个孩子?”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颗颗晶莹,滴滴绝望…… 一阵寒风刮来,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落。 “妈,你回来!”阮清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被横在雪地上的一块木桩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她顾不得全身的疼痛,爬了起来,无助地在黑暗中张望着,心急如焚地叫道:“妈!妈!你快回来!不要送走!” 雪花簌簌地落到她的头上、她的肩上,化成雪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往身体里渗去。她怨,她恨,可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这个孩子陪了她九个月,又经历了地狱般的轮回才生了下来,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也是她阮清歌的孩子。 清亮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犹如天籁。“妈,把孩子给我。”阮清歌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接到自己怀中,声泪俱下,“小宝贝,对不起,妈妈再也不会不要你了。” 在阮蓉的帮扶下,阮清歌回到屋里,解开哺乳扣。许是饿坏了,小家伙一闻到奶香,就拼命地吮吸上去。红红的腮帮子瘪了下去,鼓起来还没两秒,又瘪了下去。 “慢点、慢点。”阮清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与喜悦。 “妈,我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就叫承光。”阮清歌用食指摩挲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开心地念叨着,“承光,阮承光,你好。” 在这漆黑幽暗的世界里,承光承载着希望的光芒,鼓励她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 七年后。 “阮、承、光。” “嘘——”阮承光蹲在槐树下,眼睛差点贴到了地面,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群浩浩荡荡往北迁徙的蚂蚁。 “阮!承!光!”一只手伸过去,揪住了他的耳朵。 “啊,疼疼疼!谁呀?”阮承光小嘴撅得老高,扭过头,见到了班主任。他立即换上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明知故问:“杜老师,怎么呢?” “现在是体育活动课,你怎么躲到这里?”杜老师指着在操场中央玩耍的学生,缓了缓语气,问,“承光,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阮承光很是帅气地用嘴吹了吹刘海,一脸嫌弃道:“老鹰抓小鸡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我才不想玩。” 杜老师满头黑线,心想,难道你不是小孩子吗?她拽着他的后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过去,让他当一只光荣的“母鸡”。 下课铃声一响,阮承光背上印有奥特曼图案的蓝色书包,甩开小短腿,飞快地冲出了校门。 “清歌,我来啦!” 阮清歌坐在校外的石凳上,听见儿子朝气十足的声音,唇边泛起了浅笑。一旁棕色的拉布拉多犬看到小主人,对着他摇头摆尾,十分热情。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阮清歌摸着他的脸,问道。 阮承光努了努嘴,“刚刚被杜老师抓去当母鸡了。为了保护我的小伙伴们,可把我累坏了。”他牵起阮清歌的左手,在回家的路上,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清歌,为什么蚂蚁们要搬家?” 阮清歌回道:“可能要下雨了吧。” “为什么下雨就要搬家?” 阮清歌又回:“因为害怕被淹死。” 阮承光额头上仿佛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难道蚂蚁不会游泳吗?” “因为……它没有手呀。”阮清歌抿着唇,忍住了笑意。 “哦——”阮承光恍然大悟,拽下老师刚发的红领巾,脑门上又是一个问号,“为什么红领巾是红色的?” 阮清歌愣了下,迟疑地说:“因为被烈士的鲜血染红了。” “烈士是什么?” 阮清歌想了想,用尽可能浅显的语言解释给儿子听:“很久很久以前,在外婆还没出生前,有几个坏蛋想要占领我们的家园,勇敢的烈士牺牲自己的生命把坏蛋赶了出去。” 阮承光再次哦了一声,“清歌你真棒!”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背诵着刚刚学会的一首儿歌:“小兔小兔轻轻跳,小狗小狗慢慢跑。要是踩疼了小草,我就不跟你们好。” “承光也很棒哦!”阮清歌唇边再次泛起笑来。 得到妈妈的表扬,阮承光得瑟地挥舞着手中的红领巾。一个不小心,红领巾被甩了出去,飘到马路上。他松开阮清歌的手,跑过去捡。 嘎吱——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的宝马车一个急刹,车轮胎在地面擦出了一米长的印痕。 阮清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把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慌地叫道:“承光!”在拉布拉多犬的带路下,她焦急地赶了过去。 “妈妈,我没事。”阮承光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环住了她的腰身。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破口大骂:“走路没长眼睛吗?赶着投胎吗?” 阮清歌连忙把儿子藏在身后,不停地道歉。 “眼睛瞎了吗?真是晦气!”司机还在喋喋不休地叫骂,被坐在后车座的男人制止了。 宁南星打开车门,向那对母子走去。 那个母亲出乎意料的年轻,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清丽素净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不安。而那个小孩在见到他的那刻,窜了出来,像是老鹰抓小鸡里的母鸡,张开双臂,挡在母亲面前,警惕地望着他。 “小朋友,你的手——”宁南星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按在他出血的手腕上,柔声道,“叔叔去药店买药,你等着。” 阮清歌蹙起了眉头,急促地问道:“承光,你的手受伤了吗?” 宁南星讶异地看着她,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黯淡无神,空茫而无焦聚。 原来是盲人啊…… 阮清歌侧过脸,眼睛越过他的肩头,茫然地望向前方不知名的某一点,带着某种让人心酸的执拗,说:“我是视觉障碍者。这位先生,麻烦你告诉我承光伤的重不重。” “一点擦伤。请稍等。”宁南星快步朝附近的药店走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他先用酒精清洗阮承光的伤口,细细消毒后,往创面涂了些红药水。 阮承光咬着牙,一声不吭。他不是不疼,只是一旦喊疼,妈妈因为看不见,会更加的担心。“叔叔,谢谢你。”阮承光颇有礼貌地道谢。 宁南星捡起路面上的红领巾,放到阮承光手中,微微笑道:“脏了。回去洗下。” 不想,阮承光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洗。红领巾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洗了就变成白领巾了。” 宁南星被他的童真逗乐了,摸着他的头,轻声软语地问:“小朋友,你知道烈士是什么吗?” “我知道。清歌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在外婆还没出生前,有几个怪兽想要占领地球。烈士就是奥特曼,牺牲自己的性命把怪兽赶了出去。”说话间,阮承光那对乌黑的眸子映着外头的日光,清澈而明亮。 阮清歌大囧,她什么时候这么说的? “哈哈——”宁南星虚握着拳抵在唇边笑了出声,正要继续闲聊时,从车里传出了低沉醇厚的嗓音。 “宁南星,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上车!”那人的语气极为的凉淡,听的出,他的耐心已经用光了。 阮清歌这才意识到,除了司机外,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第2章 小萝卜头 温锦言看了下手表,已经四点二十分了。 那个烂好人宁南星似乎还准备继续对残疾人士和幼~齿儿童传播爱心。温锦言失去了生来就少的可怜的耐心,寒着声音把他叫了回来。 车子重新启动,不一会儿,离开瑞林小学所在的向阳小路,进入了宽敞的新荣大道。 “我说宁三少,你以后能少管闲事吗?”温锦言闭眼假寐,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宁南星心情不错,笑道:“锦言,你不也是慈善协会的会员吗?要多多关爱妇女与儿童。” “儿童,那不是世上最讨人厌的物种吗?我向来敬而远之。”温锦言睁开眼睛,眉毛一挑,“至于妇女,我习惯在床上关爱她们。” 宁南星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微妙。传闻说,天弘服装集团的少东家守身如玉,不到新婚之夜绝不破处。又有传闻说,其实温公子患有难以启齿深恶痛绝惨无人道的疾病—— 不举之症!!! 宁南星刚刚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表情是这样的:(⊙o⊙)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深城鼎鼎有名的剑道高手,怎么可能不举? 可是这几年,温锦言别说女朋友,连男朋友都没有。也许……可能……大概吧…… 所以现在,他的表情是这样的:→_→ 温锦言嘴角抽搐,脸黑得不能再黑了,“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的身体非常健康。”他重点强调了“非常”两个字。 非常…… 哦,非同寻常…… 宁南星隐隐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现在医学很发达的——”他在心里补充着:哥们,别泄气,迟早有一天,你会重振雄风的。 这os的声音大得直接灌入了温锦言的耳朵。温锦言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就要跳起来了,咬牙切齿道:“宁南星,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任何问题!” 宁南星连忙赔笑:“开玩笑啦,我知道你的身体非常健康。”他也重点强调了“非常”两个字。 “宁、南、星!” 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慈善拍卖会的举办场地——君悦大饭店。 宁南星来的目的很单纯,作为予希社现任慈善协会会长郑忆慈的儿子,他是来刷存在感,混个脸熟,以便扩大自己的人脉。 温锦言来的过程很粗暴,作为下一届会长有力竞选者严芸的儿子,他是被父亲温弘踢来拉选票的。 “锦言,”郑忆慈面带微笑地走来,不失温和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你在时装周发布的‘蝶变’系列非常精彩,我非常喜欢。不过,事业得意情场怎么能失意?那个陈教授的女儿陈娉婷知书达理,长的又温婉娴静,真的非常适合锦言你。” 温锦言正要推掉这场无聊的相亲,他的母上大人严芸呵呵地干笑两声,开口了:“我家阿锦事业心重,不急着结婚。对了,宁太太,你家南星好像也没有女朋友吧?不如留着给南星吧。” 郑忆慈摆摆手,“温太太,不是我自卖自夸,我家南星长相优气质佳,脾气更是一等一的好,不知有多少太太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嫁给南星。我从不担心他找不到女朋友。”她一脸苦恼、推心置腹地又说,“可是你家锦言啊,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这可怎么办?温太太,你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宁太太,只要阿锦愿意,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能抱上小金孙。我对我儿子的能力深信不疑。”说完后,严芸把散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极缓、极慢地撩到身后,有意无意地展示着手上那颗亮瞎眼的鸽子蛋。 郑忆慈看着严芸,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南星,快过来给妈捶捶肩膀。你爸也真是的,给我买这么重的蓝宝石项链。” 气压骤低,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火花在闪。 据说,严芸和郑忆慈是在一个大院长大的。两人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 据说,严妈妈和郑妈妈在女儿还没出生前,就暗暗较劲。此后两人攀比的内容如下:女儿出生时的体重,女儿的兴趣特长,女儿的考试分数,直至女儿的男朋友、女儿的婆家、女儿的婚礼排场,后来则是外孙出生时的体重,外孙的兴趣特长,外孙的考试分数…… 许是从小就耳濡目染,这一光荣传统到了严芸和郑忆慈这一辈就变本加厉。 温锦言和宁南星交换了下眼神,为了避免被不幸伤及,默默地退到一旁。 宁南星从侍者那拿了两杯酒,递给温锦言一杯,不忘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昨天你放陈大才女鸽子了?你知不知道她天天在微博上给你写情诗?什么一见锦君心相许,再见锦君终生误。什么如若得君一回顾,我便陪君朝与暮。” “宁南星,你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我喷你一脸酒。”温锦言沉着脸,抿了一口酒后,坐到白色的真皮沙发上。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英伦风西服,剪裁合度且质料上佳,衬得身姿越发的英挺。长腿随意交叠,手持一杯红得耀眼的valleyspring,姿态不可谓不优雅,气质不可谓不卓绝。 有位小明星见到他,两眼哇咔咔地泛着桃心。正想过去搭讪,被经纪人拉住了。也不知道经纪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明星一脸惋惜地看了看温锦言的脸,再低头看了看他的裤裆处,扭着小蛮腰,离开了。 温锦言瞬间黑脸,脾气火爆的他差一点就把酒杯摔到地上,对着全场咆哮道:“你们才不举,你们全家都不举!” 不就是一次醉酒被小嫩模挑|逗可某个地方没有正常反应,至于这样埋汰人吗? 好吧,是两次。 而这一切,都怪梦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温锦言在心中愤愤然地骂了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没多久,会长郑忆慈上台,宣布慈善拍卖正式开始。 热烈的掌声过后,模特亮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她佩戴的钻石项链越发的耀眼夺目。 司仪适时讲解:“今天第一件要拍卖的首饰是由天弘服装集团温太太送出的。这件首饰的名字充满诗情画意,叫踏雪寻梅。是由晶莹通透的天然泰国红宝石镶造,再加上完美无暇的钻石衬托,造型优美,清新脱俗。底价五十万。” “五十五万。” “六十五万。” “七十万。” “……” 温锦言对这种借以慈善名义来炫富的行为向来不齿,他刷了下微博,圈中好事的朋友给他转发来了陈娉婷的最新留言。 【念君盼君君不来,只怪天公不作美。一把小伞捎过去,风雨不隔你我情。】 温锦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往下一拉,扫了眼评论,气得肺差点爆炸了。 超跑会长林小贱:锦君,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圈中贵公子:锦君,你若举起,便是湿了。 我是汤姆苏:锦君,你若开伞,便是进步。 你家的女人全被我承包了:提醒,以下的朋友请保持队形。 …… ** 温锦言原想去超跑俱乐部撕碎林小贱的嘴巴,最后却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三坊路。 这里是闻名全国的服装天堂,是内陆最大的中低档服装批发市场。即便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仍然客流如潮,举步维艰。 温锦言一手抄着裤袋,玉树临风地站在宝马车旁,远望这座熠熠生辉的灯光夜市,感到由衷的自豪。 他的父亲温弘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把这里从老旧破败的废村改建成繁华的商业区。约十个大型商场、数千家商店云集于此,每日的客流量逾十万人,是无数年轻人梦想致富的地方。 比如说,街边那个正卖力吆喝的小男孩。 “正宗苏绣香囊,纯手工制作,快来看,快来瞧!”阮承光看到西装革履清贵无比的来人,嘻嘻笑道,“叔叔,买一个吧。” 温锦言瞧了瞧篮子里五颜六色做工精致的香囊,又瞧了瞧头大身体小的小男孩,正色道:“小朋友,你知道这里不能摆地摊吗?” 阮承光饶了下后脑勺,有点心虚地反问道:“真的吗?”他拿起一个绣有荷花的大红色香囊,使劲推销,“叔叔,你看,这香囊多好看啊。价格保证实惠。” 温锦言接过来细细一看,忍不住在心中赞道好手艺。图案秀丽,色泽文雅,绣工细致,形象传神,不愧是名满天下的苏绣。 自然不可能出于这个小萝卜头之手。温锦言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位头发发白年约五十的女性,低着头,手若穿梭,飞快地在棉绸布上绣着一朵百合。 “是我外婆绣的。我外婆可是苏绣大师常香莲的传人。”阮承光自豪极了,又笑着说出滚瓜烂熟的台词,“本来卖五十元,不过看在叔叔你这么帅的份上,给你打个五折吧。二十五块。” 温锦言掏出钱包,夹在香囊下,故意刁难着:“不要五折,七折吧。” 阮承光拧着小眉毛,稚嫩的脸上充满困惑之色。正要向阮蓉询问,口哨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是城管们出动来扫荡了。 阮承光急急把温锦言手上的香囊抢了回来,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拉着阮蓉,一溜烟跑了。 这个小萝卜头用他的两条小短腿还跑的挺快的。温锦言微微扬起嘴角,双手插~进裤袋,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钱包不见了。   ☆、第3章 生理反应 阮清歌接到电话,在拉布拉多犬的带路下,匆匆赶到了派出所。正要进去时,被民警拦住了。 “小姐,不要把宠物带进来。”民警指着那只棕色的狗,斥责道。 阮清歌解释说:“酥酥不是宠物,是导盲犬。它不会咬人的。” 民警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知道是盲人,态度友善多了,但依旧不允许酥酥进去。 阮清歌无奈,解下导盲鞍,让酥酥在门外等她。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折叠成三段的盲杖,婉拒民警的帮忙,一路敲敲打打摸索着走了进去。 “妈妈!”阮承光一见到她,扑到她怀中,再三强调着,“我没有抢钱。我真的没有!” 阮清歌摸着他圆圆的脑袋瓜,抬起头,故作镇定地问:“警察同志,请问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办案的谢警官回道,“温先生向巡警报案,说你的小孩非法侵占他的财物,而我们也在他的篮子里找到了温先生的钱包。” “我只是拿香囊时不小心拿了他的钱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阮承光急促地叫道。 “承光,公共场合不要吵。”阮清歌低喝一句,依旧还是那副镇静自若的表情,“警察同志,我想这应该只是一场误会。承光还是小孩子,绝对不会做出抢劫的行为。”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谁,缓缓致歉,“温先生,实在是对不住了。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一旁悠悠茗茶的温锦言发话了:“人性本恶。谁说小孩就不会偷摸拐骗?” 这个低沉醇厚的嗓音…… 阮清歌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下午在车里说话的那个男人。 阮承光巴巴地望着温锦言,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是好孩子!”他委屈极了,嘴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温锦言听的头都大了,厉声训斥道:“别哭了!真是的,一个盲人,一个哑巴,外加一个爱哭鬼,你们家就没有男人吗?” 阮承光用手背抹去眼泪,抽抽噎噎地回道:“我……我……是男人。” “就你一个小萝卜头?”温锦言哭笑不得,“你爸爸呢?” 阮承光转头看向阮清歌,不敢说话,只敢摇头。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也敏感地意识到,爸爸是妈妈最不愿谈到的人。 阮清歌多一秒都不愿让儿子呆在这种地方,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催促道:“承光,你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快点向温先生道歉。” 阮承光低下头,用带着明显哭腔的童音细声说:“温叔叔,对不起。请原谅我。” 温锦言瞧着这老弱病残的一家子,也不想追究了。走出派出所时,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盲人哑巴爱哭鬼,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爱哭鬼身上,语气凉淡地告诫着:“虽然法律拿幼童没有办法,但是年纪小不是逃脱法律惩罚的挡箭牌。小小年纪就学大人犯罪,不好好改正,长大后就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话音刚落,酥酥站直了身体,冲着他低“呜”了一声。 温锦言生平最怕有毛毛的动物,吓得重心没稳好,从石梯上跌了下去。 “噗——”阮承光瞧着他四脚朝天的糗样,破涕为笑,对着不明真相的阮清歌嚷道,“清歌,那个叔叔摔成一只大乌龟!” “没礼貌。以后别人出糗时,要当作没看到,不然他会觉得很丢脸的。”阮清歌微微勾起了唇,由酥酥领着,目不斜视地从温锦言身边走过。 温锦言:“……”这个女人! ** 温锦言万万没想到,三天后,他又遇到了阮清歌。 这天傍晚,他带着一叠厚厚的设计稿,刚走到别墅门口,就听到客厅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琴音。怎么回事?他的母上大人严芸不是去和阔太太们打麻将吗? 玉婶走了过来,对他说:“少爷,来了一个钢琴调律师。呃,有点特别,是个盲人。可惜了那么标致的长相。” “盲人?”温锦言瞥见花园中一只似曾相识的狗,琢磨着,不会这么巧吧? 酥酥闻到他的气息,站直了身体,冲着他低“呜”了一声。 还真是这么巧! 温锦言吓得撒腿跑进客厅,只见阮清歌拿着一把小小的音叉,在校准标准音高。听到脚步声,她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客套地笑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清静。” 温锦言学过绘画,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阮清歌长的相当不错,足以用苏绣的精髓来概括——精细、雅洁。 仿佛是用绣花针一针一针精心勾勒出来的,她的五官极为标致,令人过目难忘。如果不是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她可以称得上是绝色。也难怪玉婶会惋惜。 上楼前,温锦言忍不住又瞧了她一眼。她正用扳手调整拉弦进行调音,神态认真而专注。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薄薄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她的脸在暖黄的光束中白皙得几乎透明,仿若一方剔透的瓷片,静谧而柔婉。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就成了单身母亲? —— 最近freya工作室接了一个单子,要为大明星曹莹设计出席柏林电影节的礼服。温锦言躺在床上,手里的铅笔握了好久,却无从下笔。 到底要用什么元素来展示传统的东方文化?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阮清歌的模样,对了,苏绣!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锦言极为不悦地抬起头,正要吩咐玉婶以后进来前必须敲门,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阮清歌锁上门,将黑色的帆布包放到地上,开始脱衣服。随着藏蓝色雪纺长裙的落地,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随之展示在温锦言的面前。 温锦言在心中惊呼:34c!24!36! 她身上的肌肤细腻如美瓷,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象牙般晶莹的光泽。腰肢盈盈一握,最摄魂的是她的那双腿,纤细修长,白若莹雪,让人看着就想…… 温锦言风中凌乱了,他的身体竟然私自配合着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一向自诩定力极高,之前两个小嫩模脱的一~丝~不~挂,他都不为所动。而如今…… 温锦言整张脸都红了。她想干什么?如今上门服务也要来全套吗?就在他心猿意马时,阮清歌弯下腰,柔滑丰腴的酥胸呼之欲出。 温锦言压抑着流鼻血的冲动,可耻地发现,腹部以下的某个地方越来越热,肿胀难耐。 阮清歌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件白色衬衫、一件黑色西服短外套和一条黑色一步裙。快速穿好后,她拄着盲杖左右探路,慢慢地往温锦言所在的方向走去。 温锦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这是在玩制服诱惑吗?就在他的防线即将失守时,却听见阮清歌小声地嘀咕着:“奇怪,马桶呢?” 马桶?难不成她以为这里是…… 洗手间! 温锦言没有出声提醒她这里是他的卧室,因为这样做很没礼貌。别人出糗时,要当作没看到,不然她会觉得很丢脸。 阮清歌在一个障碍物前顿住脚步,用盲杖碰了碰,再小心翼翼俯身去摸,软绵绵的,还很有弹性,好像是……床?她脸上的困惑之色更加浓烈了,伸长手臂,摸了过去。 温锦言想叫都来不及了,因为她的手已经准确无误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正要继续往下,突然,机械似的女声响起。 “郑导播来电。郑导播来电。” 阮清歌沿原路返回,从包里翻出语音手机,接了起来,“导播,我正准备去电视台。放心,肯定不会再迟到。”她按了下手上的报时器,急急收拾好东西,开门离去。 温锦言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虽然只是短短一会儿,却紧张得全身肌肉都酸痛了。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以洗去全身莫名的燥热。 十分钟后,玉婶敲了敲门,给他端来了水果拼盘和一杯柠檬茶。 温锦言叉起一块苹果,随口问道:“刚才那个盲人上来过?” 玉婶解释道:“阮小姐想借用下洗手间。一楼的洗手间不是还在修理吗?所以我就让她到二楼。左手第一间,她应该没有走错吧?” “没走错。”温锦言用嘴吹了吹额前的碎发,笑的有点心虚。 这天晚上,温锦言又做梦了。 大红色的床上,那具身躯宛若美玉雕琢。 温锦言吞了吞口水,手指滑过她圆润的香肩,沿着精致的锁骨向下探索,最终攀上了一对俏丽的浑圆。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抖,颤颤巍巍地说:“阿锦,我有点怕。你慢点。” 温锦言想开口,可喉咙却干哑得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只得不停点头。 梦里的场景骤然变化。 她在他耳边小声地啜泣,那声怯怯的“疼”让他的心顿时软了化了。他温柔地吻着她,细密绵长,极尽缱绻,身下的动作却一刻没停过。 “阿锦,以后不许做对不起我的事。眼里看到的是我,心里想的也是我,知道吗?”女人又说。 他点头,在心中默念:以后不许做对不起她的事。眼里看到的是她,心里想的也是她。 身上的血液再度沸腾,烧光了他所剩无几的定力。他控制不住,在她体内彻底释放了自己……   ☆、第4章 恶魔No.1 噌—— 温锦言惊醒。 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随之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该死!为什么他老是重复做这个该死的梦?他真想把那个女人从梦里揪出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能孜孜不倦地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温锦言低头一看,脸黑得只怕要滴墨了。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才会出现的生理现象,居然出现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他起身,脱下内裤,脱下床单,愤愤地塞进了脏衣桶里。 当玉婶抱着脏衣桶下楼时,温弘和严芸正在吃早饭。 “又来了。”温弘心酸地望着自己的妻子,“阿芸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赶紧给阿锦找个老婆吧。” “那也得阿锦愿意啊。我不知给他挑选了多少大家闺秀,可是他就是不肯去相亲,我也没法子啊。”她的牌友们都在操心自家孩子在外风流成性,可严芸却宁愿儿子沾花惹草。试想,在这个圈里,一个29岁的男人,却从来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这正常吗? 太不正常了! 没多久,温锦言下楼了。他身穿一件浅蓝色衬衣,搭配深蓝色修身款牛仔裤,既休闲随意又不失潮范儿。 严芸给温弘使了个眼色。温弘清了清嗓子,笑着询问道:“阿锦,工作室有没有你喜欢的女孩?我看那个江乔挺不错的。长的漂亮,家境不错,做事也勤快,还是你学妹,挺好的。” “她也能叫女孩?分明是胸腺发达的男人。”温锦言拿起报纸,一边浏览时政新闻一边喝热牛奶。 温弘装作漫不经心地闲聊着:“阿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那些朋友的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可以给你物色个。” “我不是有女朋友了吗?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温锦言放下报纸,瞧着大喜过望的父母,顿了顿,补充道,“林小贱他们都说南星是我的女朋友。我脾气火爆像匹狼,他性情温和像只羊,强攻弱受,是不是超配?” “配、配你个头!”严芸提高音量,生气地说,“阿锦,妈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明年你必须给我结婚,后年必须让我抱上孙子!妈也不要求什么选美小姐名门闺秀了,只要五官端正身家清白外加能生娃的女人就行!” 温锦言唉了一声,显得是那么的无可奈何,“能找到一个愿意呆在我身边直至下崽的女人也不容易啊。” 温锦言所言不虚,愿意在他身边工作满一年的未婚女人……除了江乔,还真没有! ** freya工作室是整个业内公认的跳槽no.1。无数年轻的设计师满怀憧憬而来,带着失望离去,只因为他们的总监也是整个业界公认的恶魔no.1。 “hilary,你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手抽筋了?设计的是什么鬼东西?麻袋?电光纸?这玩意能穿出去吗?”温锦言把设计图揉成一团,精准无误地朝她的头上砸了过去。 王熙儿低着头,红着眼圈,委委屈屈地回道:“总监,不是你要我设计一款环保理念的服饰吗?我觉得这样挺环保的。”在总监凌厉的气场下,王熙儿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 温锦言干笑两声,带着明显的不悦、不满,和一丝高高在上的冷傲:“那干脆什么都别穿更环保。出去!” 助理倪好来到总监办公室,就见王熙儿哭着离去,在心中狂吐槽:女人的大姨妈也就一月一周,这总监的大姨夫可是天天来。也亏得自己生来脾气好耐心足,才愿意在他的狮子吼中做事。 他揉了揉脸,笑着走进去,对温锦言说:“总监,我已经联系了苏城最优秀的绣娘,她问你想要她绣什么。” “不是我要她绣什么,而是我要和她共同完成什么。一件好的刺绣作品,必定是一个圆润的整体,从运针要用色,都会渗透绣娘对绣品的全面理解。”温锦言用食指比划了个无形的叉,极为遗憾地说,“可惜常前辈已经逝世多年。如果能和她合作,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火花出来。对了,她是不是有个哑巴徒弟?” 倪好连忙出去做调查工作。一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如实汇报:“总监,是有一个叫阮蓉的,是常前辈的得意门生。阮蓉离婚后带着女儿生活,七年前离开苏城,现在不知去向。” “我知道她在哪里。”温锦言站了起来,信步走出办公室。见王熙儿坐在办公桌前两眼哭成桃子,忍不住顿住脚步,走到她面前,柔柔地唤了一声:“hilary。” 王熙儿受宠若惊,连忙站了起来,与温锦言四目相接的那刻,不由得怔住了。 柔和的光线落在他整齐利落的短发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他的脸因为背光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却意外地让原本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剑眉星目,鼻高唇薄,英俊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王熙儿开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微笑的boss大人好难得,好神奇,好——迷人! “总总总总监,怎么呢?”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流畅了。 温锦言继续笑笑,挺拔笔直的鼻梁下,薄唇轻启:“hilary,把那款衣服做出来,最迟后天,我要看到你穿着它来上班。” 王熙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她怎么就给忘了,boss大人一旦微笑,准没好事。 ** “正宗苏绣香囊,纯手工制作,快来看,快来瞧!”阮承光向路人吆喝着。见到衣冠楚楚的温锦言,脸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他从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不睬。 “小萝卜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温锦言出声指责道。 阮承光把头挪过来,亮如秋水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冲他喊道:“我卖猪卖狗都不卖给你!” 温锦言耐着性子,放慢了语速,说:“那是一场误会。还在生气吗?” “你被人抓到派出所试试?”阮承光斜睨了他一眼,瘪了瘪小嘴嘟囔着,“就会欺负小孩。” 温锦言越过他,走向他身后的阮蓉,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出了来由:“阮前辈,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完成一件礼服。当然,报酬绝对不会少于五位数。” 阮蓉放下手中的绣活,讶异地看着他。 温锦言拿出设计手稿,递给阮蓉,继续说:“这是礼服的初样。我想要在上面绣些中国元素,一定要雍容华贵,惊艳全场。” 阮蓉饶有兴致地思考了下,用手语比划着。 温锦言看的一头雾水,叫阮承光过来解释下。不想,阮承光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小拽样,看的他心里直窝火。他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训斥道:“喂,小萝卜头,你妈妈没教你要听大人的话吗?” 阮承光叉着双腰,下巴一抬,牙尖嘴利地回道:“喂,大乌龟,你妈妈没教你不能给别人起外号吗?” “你这小屁孩,说谁大乌龟?”温锦言瞬间黑脸,捋起衣袖,作势要揍他。 阮蓉发出焦急的“啊啊”声,跑到两人中间,用眼神恳求温锦言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 温锦言挤出一抹很难看的微笑,大步流星地离开。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奥特蛋。 阮承光盯着他心心念念好久的奥特蛋,神情还是漠漠的,可眼里的兴奋彻底出卖了他。“别想拿它收买我。不过,”他话锋一转,将视线移到他的鼻子,就是不看他的眼睛,别别扭扭地说,“如果你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犯的错误。” 温锦言又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黄色怪兽蛋,在他面前晃了晃。阮承光立马没骨气地叛变了,抢过奥特蛋和怪兽蛋,嘻嘻笑道:“温叔叔,我外婆刚才说,用花中四君子可以吗?” 温锦言沉思了一会儿,对阮蓉说:“梅兰竹菊,清贵有余,华丽不足。” 阮承光爱不释手地摆弄着奥特蛋,随口提着意见:“要不绣十只肥嘟嘟的大熊猫,保证惊艳全场。” 阮蓉:“……” 温锦言:“…………” 温锦言一记眼刀飞来,阮承光轻巧避过,看着阮蓉的手语,又说:“牡丹富贵,又是国花,怎么样?”听到身后有人在询问香囊的价格,阮承光连忙转身,回道:“本来卖五十元,不过看在姐姐你这么漂亮的份上,给你打个五折吧。二十五块。” 他收了一百大钞,迎着灯光鉴定不是假币后,从腰包里找了七十五块,笑眯眯地送客了。阮蓉正在纸上画牡丹,阮承光闲来无事,把奥特曼折叠回奥特蛋,以一种“我知道答案快来问我呀”的得意神情说:“温叔叔,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奥特曼吗?” “因为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温锦言瞄了他一眼,不屑道,“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阮承光皱着小眉头,困惑极了:“可清歌说,是因为奥特曼忙着在银河打怪兽,才没空和我们见面。” “你妈妈骗你的!看你脑袋这么大,还以为你很聪明。”温锦言啧啧两声,残忍地、不自知地打破了阮承光的美梦,“告诉你吧,奥特曼是假的,怪兽也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所以这世上我最讨厌的就是小孩,拿愚蠢当天真——” “不会的!”阮承光急促地打断他的话,耷拉着眉毛哭丧着脸扯着嗓子喊道,“奥特曼是真的!我爸爸就是奥特曼,在银河打怪兽,所以才没空来地球见我和妈妈。” “这是你妈妈说的?还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温锦言见阮承光噤若寒蝉,又啧啧两声,斩钉截铁地推断着,“叔叔再善良一点告诉你吧,你爸爸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不想被你们这些老弱病残拖累跑了。如果他死了,你妈妈那时在派出所是不会露出厌恶憎恨的表情。所以他一定是跑了。” 阮承光把拳头拽的紧紧的,嘴巴一瘪,伤心地哭了起来。 温锦言听的头又大了,眼里腾腾地冒起了怒火,不耐烦地吼道:“哭哭哭!一个一个就会哭!hilary自己无才还怪我刁难她!小萝卜头,就算你爸爸回来,看到你是爱哭鬼,又得逃跑了!到时你别再幻想他去宇宙打怪兽!” “他不会回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温锦言的身后响了起来,“因为,他死了。”   ☆、第5章 男男之吻 阮清歌伸出手,摸到阮承光圆圆的脑袋瓜,将他拥入怀中,生气地说:“温先生,你来这里干什么?请你立刻离开!”她心疼地拭去阮承光的眼泪,柔声劝慰儿子别哭。 温锦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伤害了一个孩子脆弱的小心灵,耸了耸肩,回道:“我来请阮前辈和我一起完成一件晚礼服。” 阮清歌想都没想,直接回绝:“对不起,我们不做你的生意。”她对温锦言的印象极差,再加上刚才如此对儿子说话,心中对他的反感又多了几分。 “我会给钱的,”温锦言伸出一根食指,才想起任何动作在她面前都是徒劳,继续说,“一万。是小萝卜头卖400个香囊的价格。” “就算你给十万、一百万,我们也不做!”阮清歌牵起阮承光软绵绵的小手,叫上阮蓉,打道回府。 温锦言郁闷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小小声地嘀咕着:“一个残疾人,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自尊心?” 阮清歌听力极好,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是残疾人又怎样?你一个正常人老是揪着残疾人不放,难道不是精神残疾吗?” 精神残疾…… 是脑残吗…… 温锦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这时,阮承光扭过头,冲着他吐出了舌头。 再次败下阵来的他想起了那句旷世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叫倪好另寻他人,却见阮蓉跑了回来,匆匆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给他看。 【我愿意做。】 温锦言瞧了瞧不远处的阮清歌,压低声音说:“可是你女儿——” 【没事。她不会知道。】阮蓉在纸上写下住址,塞到温锦言手中,又急急跑了回去。她急需这一万块,凑够眼角膜移植手术的费用,好让女儿恢复光明。 三年前,经过漫长的供体等待,阮清歌终于排到号了。可是却因为交不起两万块的住院押金,错失良机。只要能让女儿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只要能让女儿离她的梦想更进一步,无论要阮蓉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 happyhour酒吧。 “南星,我又梦到她了。”温锦言轻轻摇晃着酒杯,水晶灯光的折射下,玛格丽特蓝得魅惑。 宁南星同情地望着他,问:“这次做到哪一步了?” “最后。”温锦言凝视着蓝色液体的起起伏伏,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而且,这个梦突然变清晰了。我看到那个床单上绣着鸳鸯,很是喜庆,可是我还是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今天下午,我跑去看心理医生了。” 宁南星安静地聆听着,待他倾诉完后,问他医生怎么说。 “他说所有的梦,都是一种欲~望的投射、意念的投射。我这是典型欲求不满的表现。他建议我试着和喜欢的女性建立一种和谐的性关系。”温锦言抿了一口酒,郁结难舒啊。 宁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试着给他分析出病因,温声道:“锦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七年前,从苏城旅游回来后,我就被她缠上了。”温锦言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尽,向调酒师要一杯血腥玛丽。 宁南星向调酒师摆摆手,转头看着温锦言,极为肯定地说:“你一定在苏城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最后一天,我好像喝醉了还是怎么的,唉,想不起来了。醒来时就躺在医院里,我爸说我不慎滚下楼梯,已经昏迷了好几天。”温锦言心想,或许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也许他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道士。 “嘿,你们两个!”林小贱喝得醉醺醺的,脚步不稳地飘了过来,打趣道:“在家里你侬我侬就算了。大家难得的聚一次,居然还躲起来说悄悄话,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是一对!” 话音刚落,各个角落都传来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温锦言站了起来,凉笑一声,反唇相讥:“林小贱,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呢?今天怎么一个都没看见?不会是准备修身养性了吧?” 其实林小贱真名叫林多德,奈何为人处世与名字八辈子都打不上关系,加之总是贱贱的坏笑,所以大家都叫他林小贱。 “非也非也。”林小贱凑过去,笑得两眼贼亮,“锦君,星妹,前天我在电视台见到一个大美女,真的是与众不同。我发誓你们从来没有玩过这种类型。” “f杯以上?一米九?还是变性人?”温锦言很是不屑。 “非也非也。”林小贱露出贱贱的坏笑,神秘兮兮地说,“过两天我的生日趴体上我会带她出来亮相,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号称三杯就倒的温锦言挺尸倒下,而他贤惠的“爱妻”宁南星则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连拖带拉地把他架了出去。 中途,温锦言喊着口渴,他贤惠的“爱妻”把车停靠在路边,步入了福万家超市。 宁南星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和葡萄汁,经过水果区时,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阮清歌从服务员那接过一袋苹果,感谢她帮忙挑选。这时,清润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你手中的那些苹果可以让给我吗?” 阮清歌微怔,这个声音是—— 那位好心的宁先生! 她连忙笑道:“宁先生,请便。” 宁南星拿过她手上那袋品相差劲急需下架的苹果,扔到垃圾桶里。他挑选了五个新鲜红润的苹果,神情严肃地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没有接过来,白了他一眼,语气极为不善:“先生,你是来捣乱的吗?” 阮清歌闻言,眉头微蹙,担心地询问着:“宁先生,怎么呢?” “没事,你先去休息区等我。”宁南星待她走远后,看了一眼服务员的工牌,正色道,“魏红云小姐,福万家超市的宗旨是什么?” “用心服务千万家。”魏红云漫不经心地说完后,用挑衅的眼神睥睨着这个爱管闲事的男人。 宁南星毫无惧色地迎着她的视线,追问道:“那你还记得《员工守则》记载的销售的六条基本道德吗?” “这——”魏红云有点莫名其妙。 宁南星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一字一字,缓慢又清晰地说:“耐心、承诺、热情、灵活、勇气、诚——信——”他在说到“诚信”时特意拉长了尾音。 魏红云面上一红,强词夺理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提高超市的营业额吗?” 水果区的骚乱引来了主管的注意。他看了一眼惨被丢进垃圾桶的苹果,语气透着些许不满:“这位客人,你这样私自扔超市的东西说不过去吧。” 宁南星双手抱胸,表情森然,“叫你们薛炀经理立刻过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冷峻,听得出他很生气。 薛经理从监控室看到了宁南星,脸色大变。他一边整理西服一边撒腿狂奔,在心里叫苦连天。这尊大佛怎么能不打招呼就来了?即将到达水果区时,他急急刹住身体,撩了撩头发,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宁南星不给他打招呼的时间,吩咐道:“薛经理,让营运部门和人事部门的负责人,还有你,明天拿着检讨书到我办公室。” 薛经理弯腰执手,态度异常恭敬地说“是”。 宁南星拎着称重好的苹果离开后,主管和服务员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问薛经理那人是谁。 “你们啊,怎么这么没眼色?”薛经理扶了扶额,痛心疾首,“那是董事长的儿子、总经理宁三少!” —— 休息区。 阮清歌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急切地站了起来,听到宁南星说“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都很害怕因为自己的不便给别人带来麻烦。“宁先生,谢谢你。”她提着那袋苹果,盲杖左右、左右地探路,向收银台走去。 “我带你过去吧。”宁南星开口道。 “不用了,我可以的。我对这里很熟。”过度的自卑导致了她极度的自尊。阮清歌婉拒着所有在她看来没必要的帮助。 “现在人很多,你会被撞到的。”宁南星不由分说地收走她的盲杖,抓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手臂上。 也许是因为空调温度开的太低,他的手有点微凉。他穿着棉质的长袖衬衫,触感轻柔,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润和善。身上还有着以果木调为主的香水味,清新淡雅,很是好闻。 阮清歌再次道谢,顺从地由他领着前行。 “宁先生,你也喜欢在这里买东西吗?”阮清歌寒暄着。 “当然,因为我是福万家的一份子。”宁南星放慢脚步,领着她穿过了熟食区,“小姐——” “我姓阮。我叫阮清歌。”或许是宁南星给她的感觉很好,阮清歌打开了话匣子,“我的名字是我外公起的。取自王勃的一首诗。‘清歌绕梁,白云将红尘并落。’” 宁南星将视线挪到她的身上,她目视前方,嘴角弯弯,如月牙。“我叫宁南星。我的名字是我爷爷起的。东西南北,日月星辰。我在这一辈排第三,所以叫南星。” “那其它的三位不会是东日、西月和北辰吧?”阮清歌失声叫道。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的,”宁南星微微颔首,补充说,“不过我大伯不喜欢‘东日’,就改成了东旭。” …… 走出超市,阮清歌把酥酥唤到跟前,给它戴上导盲鞍,不无失落地对宁南星说:“酥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导盲犬,绝对不会乱咬人、乱咬东西。要是什么时候超市能允许导盲犬入内,那我们这些视觉障碍者的购物也方便多了。” “我会跟总经理反应的。阮小姐,我保证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宁南星目送她远去后,才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温锦言。他大步走到车前,一打开车门,就闻到一股恶臭味。 “温锦言,你又吐在我车上了!”宁南星不忍心把他丢在路边,捏着鼻子打开了车窗,一路憋气把他载到了附近的公寓。 他把温锦言扔到沙发上,通知温家来接人。怕他着凉,从卧室拿了床被单,盖在他的身上。宁南星在这一刻,悲催地发现自己已经变成温锦言贤惠的“丫鬟”了。 泡了个热水澡,宁南星神清气爽地出来了。看到被某君吐得一片狼藉的沙发和地板,差点发飙了。 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经梦游到了阳台上,左手臂横放于胸前,右手臂垂直放于左手之上,对着月亮摆出奥特曼最经典的姿势。“年轻的勇士,前进吧,向着独一无二的地球!”他高声喊道。 宁南星:“………………………………” 宁南星满脸黑线,“温锦言,你发什么酒疯?”他丢不起这脸,连忙跑过去,把温锦言拉回客厅。客厅的地板刚刚打蜡,宁南星脚一滑,仰面摔了出去。 温锦言被带着、倒在宁南星身上时,牙齿重重地磕到了他的唇上。 滴滴滴滴—— 门开了。 宁南星听到了两颗心崩裂的声音。他推开温锦言,昂起头一看,来者是前来给儿子送参汤的郑忆慈和前来接儿子回家的严芸!   ☆、第6章 拜访阮家 第二天清晨。 严芸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老公,忒可怜!温弘心酸地望着自己的老婆,贼苦闷! “你们有什么话快说吧。”温锦言放下报纸,摆出一副愿意好好交涉的姿态。 “儿啊——” “阿锦啊——” 两人同时开口。 温弘低头假装在看报纸,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严芸。严芸面露苦色,柔声细语地劝道:“儿啊,我知道爱情不分性别。可是,你怎么也要为我们考虑下。温家就你一根独苗苗,如果断在你手中,你要我和阿弘死后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见温锦言一脸茫然,严芸又苦口婆心地说劝道:“虽然你和南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极其嫌恶地呸了一声,“其实你们只是纯纯的友情。阿锦,你告诉妈,其实你是喜欢女人的,对吧?” 温锦言总算听明白了,使劲压抑着要爆笑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回道:“爸,妈,请让我自由地追求真爱。” “真爱个屁!”严芸瞬间从民国苦情戏中的老妈子变身为婆媳剧中的凶悍婆婆,叫骂道,“阿锦,妈不是跟你开玩笑,今年年底你必须给我找个女朋友!妈不要求五官端正身家清白了,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温锦言唇角一扬,回嘴道:“连下崽的功能都不需要了吗?” 严芸眉毛一挑,怒问道:“那你有配种的功能吗?” “噗——”温弘一口咖啡喷了出来,用眼神示意严芸终止这个十八禁的话题。他话中有话地对儿子说:“阿锦,从小到大你都很懂事,从没让我们操心过。做的最离谱的也不过是七岁时偷偷跑去日本找奥特曼。” 温锦言想起了温弘在机场抓住自己时训斥的那些话——“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阿锦,你得比那些小孩都聪明,因为你是我温弘的儿子!生来就注定与众不同!” 他站了起来,神情漠漠,语气淡淡:“爸,妈,我会尽快去找个女的。只是到时不管是什么样子,希望你们不要反对。” 只要儿子愿意走上正途,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温氏夫妇立即点头,就差去写保证书印手印了。 温锦言走后,严芸一个劲地拍响桌子,怪责丈夫:“你让他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服装设计!设计师十男九gay,唯一幸存的也不男不女。锦言,居然,和南星——唉,可把我气死了!”难怪儿子一直不肯去找女人,原来他喜欢男人!唉唉唉,这可怎么办?严芸郁闷得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 与此同时,城南半山腰的宁家大宅。 “南星,你,居然和锦言——唉,可把我气死了!”郑忆慈捶胸顿足。 “妈,我说了很多遍,那是误会。”宁南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锦言只是纯纯的友情。你忘了吗?我在美国交过两个女朋友。” “可你一回国,就被锦言掰弯了。”那冲击性的一幕在郑忆慈的脑海中无数遍地回放着。她气,她恨,更是不甘心。就算儿子真的和严芸的儿子搞基了,怎么能是被压的那个?现在指不定严芸暗地里还怎么嘲笑她。 郑忆慈表面有商有量,实则强硬命令:“南星,年底之前带个女朋友回来吧。妈不要求国色天香气质高贵家世优渥了,也不要求要比严芸的儿媳强上一百倍,就算是一个超市女职员,妈也会试着接受。” 郑女士终于肯在这方面降低要求,这对宁南星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看来这个哑巴亏吃的还蛮值的。他抚摸着被温锦言磕破的下唇,眼里蕴满了笑意。 郑忆慈看着儿子那意犹未尽的“娇羞”神情,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下来。她瘫软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妈连超市女职员也不要求了,是个女的就行。南星,不要让我失望。” ** freya的办公大楼位于繁华的市中心,造型是个大裤衩,独树一帜。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摒弃了格子间的死板乏味,布置得像是温馨典雅的家居空间。 白色天花板上一盏盏蔷薇花形的水晶吊灯华丽精美。四周带着细小浮雕的白色墙上,几幅服装发展史的黑白巨照格外醒目。 椭圆形的鸡蛋椅随处可见。桔红色、草绿色的小沙发上盘腿坐着几个在画图的设计师。落地窗旁摆放着好几张草编榻榻米,年轻的设计师们坐在上面,一边喝咖啡,一边讨论时尚。 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给办公室增添了几分暖意,一切都显得生气盎然。 但是,如果boss大人大发脾气的话,那么笼罩在这里的就是一片阴霾。 “kevin,你脑子进水了吗?”温锦言把揉成一团的设计稿向kevin砸去,训斥道,“格纹几何?谁让你把明年春装的主题定为这个?” kevin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地解释道:“boss,这是刚刚发布的伦敦时装周上的亮点,是流行趋势耶。这种黑白几何图案极具视觉冲击力,把它交织在挺括的面料上,会让人想起欧普艺术印花的洒脱。” “是。搭配简洁的轮廓剪裁、精短的款式,非常适合年轻果敢的现代都市白领。”温锦言让他把设计稿捡回来,又让他站远一点,再次准确无误地砸了过去,“你告诉我,你负责的品牌是什么?” kevin终于知道哪里错了,声音细如蚊子:“公主屋。” “大声一点!” “公主屋!”kevin的头渐渐低了下去。 “你面向的是那些爱做公主梦却没有公主命的女孩子,她们喜欢的是甜的腻死人的粉红色、珍珠、蕾丝,还有花边!”温锦言不耐烦地吼道。 kevin犹在垂死挣扎:“可是boss,老是做那些粉粉梦幻的风格,公主们长大了,会腻味的。” “你怕什么?死了一批老公主,还有新的一批小公主跟上去。一个已经打响名号的品牌最忌讳的就是风格的大变动。出去!”温锦言毫不留情面地斥道。 kevin抬眼偷瞄英俊的boss大人,玩着十指对对碰,用撒娇的口吻说:“boss,人家想回freya做高级定制啦。” “我创办freya,培养新人设计师,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往天弘旗下的各个品牌输送新鲜血液。经过我的专业断定,你的资质最适合呆在公主屋。”温锦言看着晚礼服的手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起身,走出办公大楼。 听到路人的惊叹声和起哄声,温锦言扭头一看,只见江乔穿着廓形的红蓝格麻袋上衣、深蓝色电光纸百褶裙裤,神采飞扬地向他走来。 王熙儿穿着同样的服饰,跟在江乔身后,神情不再怯怯的,落落大方地问好道:“总监,早上好。” “好。”温锦言点头致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乔,故作不解地问:“,去了伦敦一周,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江乔凝视着他,微微一笑:“我一回来,就听说有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刁难我们可爱的hilary,我这不是挺身而出吗?” “有‘挺’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温锦言瞥了瞥她的胸。玩笑过后,让她今天下班之前把伦敦时装周的报告做好后发给他。 “昨晚就通宵搞定了。刚刚已经发到你的邮箱。”江乔见他往停车场走去,猜到他要外出,连忙叫住他,“学长,我带了礼物给你,今晚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老地方见。”温锦言潇洒地挥了挥手。 他打开导航,车子在小路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来到近郊一栋老旧的自建房。温锦言对了下地址,确认无误后,推开了大门。 院子很大,开辟成了一块块长方形的菜地,种着一些时令蔬菜。尽头处搭了一个白色的狗窝。狗窝旁是鸡窝,阮蓉正在那喂鸡。 “阮前辈,早上好。” 阮蓉回头,见是温锦言,洗了下手,把他迎进了屋里。 客厅面积不大,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墙壁上贴着碎花壁纸,从边缘可以看出斑驳的水泥墙面。餐桌上摆着一个矿泉水瓶,一朵明黄色的大丽花插在上面。 温锦言跟着阮蓉,进入了她的房间。房间布置得极为简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箱、一个绣架,再没有其它像样点的家具了。 阮蓉拿出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妖娆绽放的牡丹。绣球般的、团蝶般的、盘状的、拳状的……她无声地看着他,似乎在问哪种牡丹更为合适。 温锦言研究着那些上好色的牡丹,无论哪一款都是细节繁琐、做工复杂,配色上还要讲究光影变化。“阮前辈,你能绣出这些效果吗?” 阮蓉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自小就不能说话,加之生来性子就是淡淡的,不会表露出太多的喜怒哀乐。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像杏花烟雨中的江南女子,娴静、温顺。 温锦言打开笔记本,开始制作加入牡丹的造型图。他是那种一旦认真就会认真过了头的人,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直至—— “外婆,你怎么炖了我的小*?” 阮承光惊悚的话让他的手猛然一抖。温锦言还以为身在总监办公室,不悦地皱起眉头,叫道:“咋咋呼呼干什么?闭上嘴巴!” 阮承光跑过来,张大嘴巴,指着温锦言,气呼呼地问阮蓉:“外婆,这只大乌龟怎么会在我们家?” 温锦言瞬间黑脸,“你说谁是大乌龟?今天我非得教训你不可!”温锦言伸出魔爪,即将抓到他时,阮承光脚下生风,逃命去了。 “外婆,救命,大乌龟想揍我!”阮承光惊慌失措地躲到了阮蓉的背后。十秒过后,他偷偷地探出头,见温锦言一脸微笑,还以为危机解除。蹦蹦跳跳地去小便时,突然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温锦言抬到了肩上。 啪、啪、啪—— 他的屁股不幸挨了三掌。 温锦言厉声训道:“以后还敢不敢叫我大乌龟?” “不敢啦,不敢啦!”阮承光不服气地嘀咕着,“小、小乌龟。” 啪啪啪啪啪啪啪——   ☆、第7章 遭遇天才 阮承光抚摸着受伤的小屁股,心中极为委屈,瘪了瘪小嘴嘟哝道:“就会欺负小孩,算什么男人?” 温锦言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阮承光顿时怂了,低眼耷眉,不敢造次。 阮蓉做出手势,再三邀请温锦言过来一起吃饭。温锦言盛情难却,看着餐桌上的青椒炒肉、宫爆鸡丁、醋溜白菜,还有那锅新鲜的肉鸡汤,一股暖意蔓延到心底。 这些普普通通的小菜,却是这家低保户能拿出的最好菜色了。 阮蓉面带微笑地向阮承光打着手语。阮承光闷闷不乐地向温锦言解释道:“外婆说,都是自家养的,自家栽的。温叔叔,请不要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温锦言闻了一下鸡汤,香气浓郁。喝了一口,味道鲜美,可口极了。他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最后连阮承光面前的那碗鸡汤都抢了过来,全部喝光。 “你还真不客气啊!”阮承光看了下锅底,天,一滴都不剩! 温锦言打了个饱嗝,振振有词地辩驳着:“不是你让我别客气吗?小孩就能说话不算话吗?啧啧。” 阮承光:“……” 温锦言抽了张面巾纸,慢条斯理地摁了摁唇角。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金光灿灿的名片,非常大方地说:“叔叔呢,也不是白吃白喝之人。你拿着我的名片去肯德基,报上你的大名,叔叔请你吃一年的鸡。” 阮承光想着数不尽的美味鸡块、汉堡和薯条,立马又叛变了。他吞了吞口水,两只小手攥着温锦言的大手来回晃荡,用童稚的声音软糯地哀求道:“温叔叔,巧美、思齐和子涵都没吃过新奥尔良烤鸡腿堡,我能不能带他们一起去?” “去吧去吧。”对于吃人嘴软这一点,温锦言和阮承光何其的相似! “不过,你不能告诉清歌。清歌不许我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因为我们还不起。”阮承光想了想,把名片还给温锦言,目光坚定地说,“温叔叔,我还是不吃了。你是客人,应该要款待的,刚才是我太小气了。” 温锦言微微一扯嘴角,柔柔的,噙着浅浅的笑意。他揉了揉阮承光黑亮的头发,这孩子偶尔,只是偶尔,还蛮可爱的。“吃一次没关系。我不会跟你妈妈说的。”他勾起阮承光的小拇指,和他盖了个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阮清歌把酥酥放到狗窝,走了进来。“今天炖了鸡汤?”她的鼻子非常灵敏,一下子就嗅了出来。 “哦。不过,”阮承光看到温锦言向他摆手,改口道,“被我喝光了。” “好棒哦。鸡汤会帮助承光长的高高的。”阮清歌坐在餐桌前,开始吃午饭。她吃饭的动作极其文雅,慢嚼细咽,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阮承光歪着脑袋瓜,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鸡汤会帮助我长高?鸡可比我矮多了。” 阮清歌笑着回道:“因为鸡汤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 “什么是维生素?” 阮清歌耐心地回:“就是可以维持生命发展的有机物质。” “那什么是有机物质?”阮承光追问。 “……”阮清歌头脑短路,又不想敷衍儿子,准备明天在特殊教育学校的电脑上找到答案再给他解答。 阮承光研究着那张金光灿灿的名片,再次发问:“左边是金字旁,右边上面一个白,下面不知道。清歌,这个字读什么?” 阮清歌思考了一下,“应该是‘锦’。” 阮承光又说:“最后一个字是一点三横一个口。” “言。锦言。” “原来叔叔的名字是温锦言。”阮承光冲着温锦言嘻嘻笑道。 阮清歌提高警惕,问:“哪个叔叔?” “就是送我奥特蛋和怪兽蛋的温叔叔。”阮承光脱口而出。 那个……男人!阮清歌不齿道:“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可惜从嘴巴里吐出来的没有一句好话。承光,你别学他,那种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人以后会有奥特曼来揍扁他的。” 若不是阮承光死死捂住他的嘴,温锦言即刻就发作了。他被捂得喘不上气,扯开阮承光的手,凶道:“小萝卜头,你想谋杀啊!” 阮清歌脸色骤变,站了起来,冷冷道:“温先生,你来我家干什么?” 阮承光双手合十,恳求温锦言闭上嘴巴。“温叔叔是来画裙子的。我在电脑上看到他画的裙子,好漂亮!清歌,你不也喜欢画裙子吗?”阮承光那时就觉得,温叔叔或许会成为帮助妈妈实现梦想的那个人。 阮清歌睁大眼睛,激动地问:“你是服装设计师?” “是,还是很有名的那种。”温锦言骄傲地把名片放在她面前晃了晃,才想起她看不见,就叫阮承光念给她听。 “fo、ri、e、yi、a,工什么什么。”阮承光不认识后面的字了。 “问你外婆去。”温锦言向来傲慢又自负,架子端的比明星还高。 阮承光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我外婆不会说话。” 温锦言:“……”这一家子还让不让他显摆了? 这时,阮蓉向阮清歌走来,摊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一串英文字母。阮清歌一脸震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一个分贝,叫道:“你是freya工作室的设计总监?你就是那个?” ,在美国帕森斯设计学院求学期间,就被知名设计师z选中,担任其服装助理。两年后,成功在纽约时装周发表作品,并荣获国际时尚圈的最高荣誉cfda新人奖。 2010年,在全世界瞩目的皇室婚宴上ie王妃穿着他设计的白色礼服对国民讲话,一时轰动了整个时尚圈。 那一年,他才25岁,就站在了别人穷尽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到达的高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深城之光”。 回国后创办了freya工作室。freya,在希腊神话中,是最美丽的女神,掌管着爱与美。而在中国,freya象征着国内女装的最高水准,是众多女星和名媛争先穿着的名牌。 在阮清歌心目中有着足够恃才傲物的资本,也是她一直追崇的偶像。 而如今,这个偶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阮清歌愣在原地,像是被大明星接见的小粉丝一样手足无措。 “是,我就是那个超级有名的。”温锦言双手抱胸,眉眼里有着骄傲和不羁的霸气。 “请等我一下。”阮清歌快步摸索进房间,拿着一叠设计稿又匆匆出来了。她在离温锦言五米的地方站定,递过去,极为诚恳地说:“前面是时装,后面是礼服,请指点下。” 阮承光帮忙把图纸递到温锦言的手中。温锦言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去,线条流畅,比例正确,一旁还用娟秀的字体写了工艺说明、细节说明和尺寸说明。 阮清歌紧紧抿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越收越紧。虽然一言不发,但看的出,她是用如何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偶像的回答。 半响,温锦言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时候看不见了?” “十年前,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阮清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哑的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十指交叉紧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温锦言毫无预兆地拔高音量,骂道:“你以为设计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以为凭着几个突发的灵感,随便涂涂画画就是设计吗?” “……”阮清歌听到了图纸被搓成一团的刷刷声,听到了图纸砸在自己头上的窸窣音,也听到了图纸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时尚是无与伦比的视觉享受。如果一个瞎子都能当设计师,那这个行业不就成了笑话?”温锦言继续揉图纸,继续砸纸团,继续讽刺道,“喇叭裤!七分裙!款式老土,配色俗气,谢谢你让我重温十年前流行的衣服是什么样。” 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进她的皮肉里。阮清歌努力不让酸气沙了喉咙,一字一字地说:“我的触觉很好,摸一下就会知道衣服的面料和版型。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搞清现在流行的款式。我三岁就开始给娃娃缝制衣服,四岁学刺绣,七岁在工厂学打版学制衣,十岁就跟着师傅学设计。我的作品也获过奖。我自信我有成为一名设计师的实力,请给我一次机会。” 温锦言凉笑一声,语气越发的尖酸刻薄:“好,就算你画的来版型,那颜色呢?你用的来制图软件吗?你可以跑到国外看秀吗?啊,看黑还差不多。我劝你尽早放弃不切实际的梦,趁年纪还轻,还有几分姿色,赶紧找个冤大头嫁了吧。”温锦言又搓了一张图纸砸过去,随意低头一瞥,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一件清新简约的a字形抹胸婚纱。象牙色缎面上用白色蕾丝盘着一朵朵玫瑰花,精致秀美。后背镶嵌着的黑色~网格蕾丝更是神来之笔。其左上侧和右下侧各点缀着一朵圆润的白玫瑰花贴布,一下子增加了礼服的对比感和立体感。 没有过多的修饰,没有夸张的蕾丝,却在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用心。这不仅是一件婚纱,更是一件艺术品。 温锦言注意到了,画稿下方还附着一行小字——myweddingdress!2007 2007? 他算了下,那时她才堪堪二十岁。 这样巧心铺设的设计感,这样低调却强大的存在感,温锦言不得不承认,在他二十岁时,他是绝对无法设计出这样的作品。 “请不要再扔了。”阮清歌昂起头,倔强地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她蹲下~身,摸到皱成一团的图纸,展开来,哽咽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也许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可是对我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一旁的阮承光见妈妈被骂的狗血淋头,重重地推了下温锦言,伤心地哭道:“温叔叔,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你果然还是个大坏蛋!我讨厌你!” “我哪一点说错了?既然玻璃心,就套个坚固点的壳再出来混。真是的!”温锦言带上剩余的设计手稿,离开了。 在车上,他迫不及待地翻阅着她的作品,小礼服、旗袍、真丝裙,一张比一张大气,一张比一张惊艳。他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更是涌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激动。 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民房,温锦言发现了一个天分更甚于自己的天才设计师,即便她是个盲人。   ☆、第8章 她的过去 白桦林西餐厅位于江滨最繁华的路段。此刻华灯初上,临窗的位置夜色酣浓。远处五彩的霓色打在温锦言的肩上,衬得他那张脸如星辰般耀眼璀璨。 江乔从包里拿出精致的礼品盒,递给温锦言。温锦言拆开一看,是一个罗盘吊坠项链。他说了声谢谢,收下了。 江乔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询问着:“学长,曹莹的礼服还没头绪吗?” 温锦言置若罔闻。他扭头望向窗外,江面上有夜船曳着滟滟的流光缓缓驶过。“江乔,我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流光落在了他的眼底,绚烂如光明。 江乔心里七上八下,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要婉拒她?还是说真的遇到了心仪的对象?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暗恋了他六年的江乔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江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语气欢快地问:“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天赋远胜于你,甚至在我之上的女人。”温锦言转过头看着她,感慨道,“想要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只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就可以做到。可是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甚至伟大的设计师,必须要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我的恩师z先生曾说过,真正的艺术家都是天生的。” 原来还是为了工作。江乔悬在心上的石头安然落地,提着建议:“学长,要不把她招入freya来培养?” “那个女人的情况太特殊了。”温锦言摇了摇头。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他旗下的设计师谁会愿意带一个盲人? 江乔离开后,温锦言又在餐厅坐了很久。他研究着阮清歌的作品,忍不住想,这样的一块璞玉,要是在他的精心打磨下,会散发出如何灼灼的光芒? 助理倪好走过来,把温锦言落在阮家的笔记本放在桌上,立即远离了他。 “怎么?我身上有埃博拉病毒吗?”温锦言又黑脸了。 倪好为难极了,嗫嚅着回道:“不是的。董事长夫人让我以后必须离总监十米远,否则就——”倪好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我是你老板,还是她是你老板?过、来!”温锦言举起笔记本,示意要砸过去。 倪好连忙赔着笑脸小跑过去,坐到他对面,顺便掏出口袋里的奥特蛋和怪兽蛋。 温锦言瞧着那两颗蛋蛋,拧着眉头问:“怎么?小萝卜头还在闹吗?不是让你带肯德基外卖全家桶过去吗?” “那个小孩可生气了,把全家桶都扔了。他还让我带话给你,让你以后滚——”倪好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让你以后不要来他家了,否则就放狗咬——舔你。” 温锦言捏了捏眉心,继续打听:“他妈妈呢?不会哭成了泪人吧?” “阮小姐非常平静,什么话都没说,带着狗上班去了。”倪好内心狂吐槽:boss大人居然连孤儿寡母都欺负,简直是丧心病狂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温锦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调查到了阮清歌吗?” 倪好连忙拿出记事本,汇报着:“她在苏城很有名气,是苏城第一美人。” 听到总监切了一声,倪好在心中腹诽着人家阮小姐确实天生丽质你嫉妒个毛线,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她外公阮修远曾是苏城织造纺的会长,膝下只有阮蓉一个女儿,后来招了个女婿入赘阮家。阮小姐十岁时成了常香莲和邵渊这对夫妻的关门弟子,继承了常前辈的一身绣技,还有邵前辈的服装设计理念。邵前辈逝世前说过,他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这个弟子。” “那个人称人~肉~缝纫机的国宝级设计师兼裁缝师邵渊?”温锦言暗叹阮清歌的师傅来头太大了,难怪她的基础功打的如此扎实。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倪好继续说下去。 倪好又说:“阮小姐十七岁时被马兰欧尼学院破格录取。同一年,出了车祸。失明后,阮小姐就去特殊教育学院学习盲文还有钢琴调律。然后,到了她二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轰动全镇的丑闻。” 倪好正要讲到最为精彩的部分,温锦言摆摆手,示意他打住。他对别人的私生活向来没什么兴趣,看着阮清歌设计的黄色旗袍,忍不住又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她早已成名。 “倪好,从明天开始,每天送四个新奥尔良烤鸡腿堡到阮承光的学校,直到他开心为止。”吩咐完后,温锦言起身,带上笔记本,离开了。 “啊!!!”倪好心中有千万匹的草泥马在草原上狂奔出了上千里。boss啊,既然喜欢小萝卜头,那干吗要惹他不快呢?没听过“别惹小孩”吗? 温锦言开车来到三坊路,远远地望着在路边吆喝的阮承光。他讨厌小孩,却莫名地喜欢小萝卜头。也许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出来养家,也许是内疚于次次都将他弄哭,也许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相信世上真的有奥特曼的愚蠢小孩…… —— 当天晚上九点,阮清歌下班后路经三坊路,把酥酥放到儿子身旁,拄着盲杖走进附近的一家服装店。 “小姐,需要什么?”老板娘热情地过来招呼。 阮清歌努力将脸偏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我想看下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老板娘这才发现,这位客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焦距,望着她的样子非常迷茫,视线甚至有些偏移。一个瞎子居然还想“看”衣服!老板娘拉长脸,凉淡地敷衍道:“这里全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 阮清歌早已习惯这种态度,一笑而过,伸手就去摸。聚酯纤维面料,花纹团纹理,圆领下镶嵌着珍珠项链装饰。泡泡七分袖,下摆雪纺拼接。短裤与上衣是同一种面料,简洁的a字型。 这种可爱的版型配以青春活力的黄色最为合适。她向老板娘求证着:“请问这套装是什么颜色?” “柠檬黄。”老板娘不耐烦地回道。 阮清歌微微扬起嘴角,往左挪了一步,继续摸去。纯棉布料,娃娃领上点缀着三叶草形状的水钻。翻折的九分袖上搭配着花朵形状的纽扣。收腰设计,腰间绑着一条细皮带。下摆是百褶裙设计。这样淑女的版型配以黑色或红色最为大气。 她正要向老板娘求证,老板娘过来赶客了:“小姐,你不买就不要乱摸。现在的衣服都很娇贵,摸坏了怎么办?不要影响我做生意。”老板娘瞥见门口站着的清贵无双的男人,立即换了一张笑脸,“先生,进来看看吧。” 阮清歌“无视”了温锦言,走进下一家店。这家店的老板娘态度更差,知道她是盲人后直接送客。阮清歌什么话也没说,吸了吸鼻子,离开了。 让她又惊又喜的是,第三家店的服务态度非常之好。随便她“看”,随便她摸,老板娘甚至还在一旁热心地给她解释着版型、面料和色彩。 阮清歌看不见,所以她不会知道,温锦言在她进来前,递给店主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让她看! 那天晚上,三坊路所有的店铺都收到了一条内部通知——当看到一位漂亮的盲人小姐时,务必服务好她,否则等着涨租金。 ** 傍晚时分,温锦言回家换衣服,就见严芸在客厅弄了一桌麻将。身边是她的牌友——韩太太、易太太,还有一个刚刚加入的宋太太。温锦言瞧着宋太太那恨不得把所有金银珠宝都挂在身上的劲头,深深觉得严芸的交友品味被拉低了n个档次。 “哎哟哟,你家锦言长的那叫一个俊啊!比我家阿瑾还要好看!”宋太太随时不忘谄媚奉承。 严芸受用极了,出了一张九筒,实诚地回道:“你家宋瑾是长的不错,虽然跟我儿子是没的比 。” 宋太太脸色微变,又立即恢复了一张讨好的笑脸。 易太太出了一张三索,八卦着:“宋太太,听说几年前宋瑾结过婚。” 宋太太顾不得和牌,一边摇头一边急促地辩解道:“没有领婚证,只是摆了几桌酒宴。那个女人眼睛瞎了还要赖在阿瑾身上,要死要活地要嫁给阿瑾。第二天我们就把那不守妇道的女人给休了。她啊……” 宋太太讲到激动之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易太太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打断:“天啦,她不会真把孩子生下来了吧?” “那瞎子坚持孩子是阿瑾的,倔得跟头牛似的,谁的话都不听。孩子一出生就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当然不是。她的孩子就是个野种,因为她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宋太太发出幸灾乐祸的爆笑声,喷了她对面的严芸一脸的唾沫星子。 严芸抽了抽嘴角,起身去洗手间了,留下那三个老女人继续拿别人的痛苦当笑话。 宋太太见温锦言下楼,又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宋瑾很快就来深城了,到时还请温公子你多多关照。” “哦。”温锦言从鼻孔发出含糊的鼻音。接到林小贱的催命电话,他边走边吼道:“知道了!我就过去你的生日趴体!不要安排男模特给我,我不需要!” “知道你和星妹情比金坚啦。”林小贱贱贱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不是说要带那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过来吗?迟到了可就看不到哦。” 温锦言途中去了freya工作室一趟,到达林小贱的生日趴体时,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趴体是在长安会馆举办的,走进去时,气氛安静得诡异。 与温锦言想象的红男绿女肢体纠缠的画风不一样,所有人都围在一架钢琴前,似乎在围观一件新奇的事物。 就在这时,钢琴声缓缓响起。琴声如泣如诉,旋律哀婉悲伤,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早已被遗忘的美好时光。 一种无言的伤感在温锦言的心中缠绕着,萦回着,挥之不去。那种感觉就好像蒲公英再美,微风一吹,那点点繁星似的美丽随风飘零,到头来才发现手里握着的,不过是秃杆一枝。 温锦言挤进人群一看,只见水晶灯朦胧的光线柔和洒下,落在漆黑的三脚架钢琴上,泛起淡淡的白芒。阮清歌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起落落。 时不时有公子哥或嫩模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阮清歌看不见,却敏感地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停下弹琴的动作,环视四周,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温锦言的身上。 她的视线非常正,若不是那对黑黝黝的眸子黯淡无光,温锦言都忘了她是个盲人。 温锦言其实知道阮清歌并不是在看他,可是被她这么一盯,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强光探照灯直射着,微微发烫。 他赶紧低下头,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抬起头看她。 等等,这种做错事想跪搓衣板反省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关他毛事啊!   ☆、第9章 来咬我呀 阮清歌站了起来,“林先生,这里的钢琴没有问题,不需要调律。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拿起帆布包,伸手摸寻盲杖。 林小贱抢在她前头,把盲杖藏了起来,嘿嘿一笑:“今天是我生日。阮小姐,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阮清歌这才意识到被骗了,脸上瞬间闪过厌烦,但很快又扬起嘴角,委婉地拒绝道:“林先生,生日快乐。只是电视台那边还有工作,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好好玩。” 四周嘘声顿起。林小贱面子上挂不住,沉着声音说:“阮小姐,手语解说员一晚能赚多少钱?一百吗?我给你一万,今晚你必须陪一起庆祝生日!” “林先生,我不能再旷工了,否则就会被电视台炒鱿鱼。请你理解下。”阮清歌试图晓之以理,抱歉地笑了下,继续摸寻她的盲杖。试了几次,还是未果。心中虽然不安,脸上却仍是维持着淡定。她知道这里有很多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所以她更加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慌乱。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正要叫薛山过来载她,突然手腕一紧。林小贱拽着她的手,气急败坏地叫嚣道:“阮小姐,丢了这份工作还可以找到其它更好的工作!我的生日一年可只有一次!” 阮清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如今盲人想要找份不是按摩师的工作有多辛苦,你知道吗?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一个瞎子,你们的心都瞎了吗?”她用力甩开林小贱的手,握在手中的手机也不慎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金属外壳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彻了派对现场。 阮清歌微微侧过头,仔细判断着手机掉落的具体位置。她半蹲下来,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左前方伸手摸去,直到—— 皮革光滑细腻,触感上佳,是顶级的头层牛皮。阮清歌暗叹,这双男式皮鞋的价格绝对不菲。 温锦言低头看着摸着自己皮鞋的阮清歌,心中又酸又涩。她本应该在时尚界大放异彩,而不是在这里,供人玩耍,任人嘲弄。 阮清歌快速把手移开,继续摸寻。而这时,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苦苦找寻的东西放进她的掌中。 这微凉的触感,这淡淡的果木香水味……阮清歌抬起头,试探地问了出声:“是宁先生吗?” 宁南星把她扶了起来,惊讶地问道:“阮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清歌如同找到了救星,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手指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把他的衬衣抓出了好多褶子。“宁先生,能带我出去吗?”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恳求。 被他轻轻推开时,阮清歌的心骤然一沉。听着他往里走的脚步声,阮清歌把嘴唇抿成一道向下撇的曲线。她感到讶异,感到难过,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那种复杂的神情在她脸上不过停留了一秒,她又努力扯起一抹微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阮清歌,你很坚强,你不需要靠别人,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加油! 她抬起右脚,迟疑地往前方点地,确认没有障碍物或台阶,才敢挪动一小步。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凭借感知和勇气去探索前路。 继续抬起右脚,正要点地时,清润而有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阮小姐,你的盲杖。”宁南星把盲杖折叠好,放进她的包里,然后抓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手臂上,带着她慢慢地往外走。 阮清歌不由得露出舒心的笑容。原来他是去取盲杖,原来他真的是个好人! 四周嘘声再次顿起。林小贱面上无光,冲着宁南星生气地叫道:“星妹,你干吗抢老子的女人?你不是有锦君给你暖床吗?难道你们想玩3p——” 突然,一个蛋糕飞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林小贱,你今天可真贱!”温锦言按住林小贱的后脑勺,待他整个头都嵌进蛋糕里,才肯放过他。 林小贱抹去一脸的奶油,双眼猩红,像是被惹怒的野兽,吼道:“温锦言,你太过分了,信不信我跟你友尽?” “友尽就友尽,谁稀罕啊!”温锦言双手插袋,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见宁南星扶着阮清歌上车,温锦言跑过去,一言不发地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宁南星疑惑地问:“你怎么出来了?”林小贱的生日派对可没这么早结束。 温锦言将手放在方向盘上,默然不语。 阮清歌坐在后车座,摸着酥酥的身体,从心底深处感激道:“宁先生,谢谢你肯送我去电视台。我带着酥酥,除了薛山,没有一辆计程车愿意载我们。” 宁南星对温锦言说了声“电视台”,车子启动后,他从副驾驶座转过身,好奇地询问道:“阮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林多德的生日派对上?” “琴行的张老板说林先生家的钢琴音律不准,派我来修理。刚刚是林先生载我来的,我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阮清歌万幸宁南星出现了,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咬着下唇,默了默,再次开口:“宁先生,冒昧地问一下,你和温锦言是什么关系?”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阮清歌猛地向前一倾,头撞到了驾驶座的座椅上。她忍着疼痛,双手放回膝盖上,若无其事地坐好。 “我们是发小,穿着开裆裤时就认识了。”宁南星用探究的眼神看了看身边的温锦言,又扭头看了看阮清歌,问,“你找他有事?” “他把我的设计稿拿走了,我想请他还回来。”阮清歌埋怨道。 宁南星意味深长地瞅着温锦言,唇边泛起了浅笑,开始闲聊:“阮小姐对服装设计感兴趣?” 阮清歌点了点头,如实道:“设计师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听说freya工作室愿意给每个怀有梦想的青年设计师一个机会,所以我一直一直都渴望着能见温先生一面。” “那件婚纱是你准备结婚时穿的吗?” 这突兀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差点震停了阮清歌的心脏。天,温锦言是什么时候在车上的?!她吓得蹦了起来,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车顶上。 下一秒,她跟没事人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回到位置上,回道:“嗯,只是他嫌麻烦,不肯帮我做出来。我结婚时穿的是租来的婚纱。” 温锦言不难推断出,阮清歌所说的“他”指的是她早逝的丈夫吧。“,我承认你有点天分,不过如果你进入我的工作室,会给freya的员工带来麻烦的。” 阮清歌见他松口,心中大喜,连连保证道:“不会的。温先生,我会照顾好自己,绝对不会麻烦别人。” “刚才你请南星带你出去,现在请南星送你到电视台,你觉得没有麻烦他吗?”无视宁南星频频给他使的眼神,温锦言再次淋漓尽致地展示他毫无下限的低情商,“既然行动不便,就不要出来工作了。找个记者上个报纸卖下苦情,在家等着别人的捐款不就好了。” “温先生,我要的不是同情,是理解!”阮清歌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她的声音僵冷而愤懑,“我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我不是毫无用处的人!” “而已?”温锦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色彩是你此生永远的痛。阮清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触及这个伤口?” “因为我想努力活出一个有色彩的人生。”阮清歌气极,“像你这种冷漠的人又怎么会理解我?原本我以为是个爱才之人,原来你跟林先生他们一个样!停车!” 车还没停稳,阮清歌就带着酥酥跳下车。她的步伐缓慢却坚定,她的背脊挺直而倔强。 温锦言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在黑暗的世界坚强前行? “锦言,你啊,对一个视觉障碍者就不能多一点关爱吗?你伤了她的自尊心。”宁南星望着不远处的阮清歌,无奈地叹了口气。 温锦言这才意识到他貌似忽视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惊讶地问道:“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宁南星睁大眼睛,诧异地回道:“你不记得了吗?上次慈善晚宴,我们不是差点撞到一个小孩吗?那就是阮小姐的儿子。” 原来是他们!大人眼睛瞎了,小孩也冒冒失失的,这母子俩的生活状况还真是令人担忧。温锦言启动车辆,慢慢地跟在阮清歌的身边,摇下右手边的车窗,叫道:“上车!” “不上!”阮清歌很是固执。 温锦言下车,不耐烦地又说:“你会被炒鱿鱼的。” “不用你操心!”阮清歌按了下报时器,她确实需要抓紧时间了,于是让酥酥快点带路。 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传来,然后,她的手腕又一次被拽住了。 男人的手很宽阔,手指间还有些粗粝的茧子。他的掌心非常烫,那灼热的温度顺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的皮肤上,烫得她全身陡然一僵。 “听话!上车!”温锦言狠狠敛了敛眉头。 阮清歌用力掰开温锦言的手,见挣脱不了,气呼呼地叫道:“我不需要你可怜!” “你这女人为什么要那么倔?自尊心能当饭吃吗?在我愿意让你麻烦的时候,你就不能乖乖听话吗?”温锦言的耐心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即将爆炸时,手臂突然一痛。 “啊——”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用牙齿咬他! 他连忙松开拽着她手腕的手,看着手臂上那圈清晰的牙印,跳脚骂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我得去打狂犬疫苗!” 他重重地甩上门,绝尘而去。 阮清歌揉了揉被他紧紧拽过的手腕,愤愤地想,早知道是这样的一个人,就不会把他当成精神偶像崇拜了那么多年。真是百见不如一闻! …… 回家的路上,阮清歌自责着,刚才只顾着和温锦言吵架,忘了向宁南星道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次见到他。 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摸寻出手机,这时,身后的脚步声也顿住了。她快速走了几步,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阮清歌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她的位置大概是离家五百米远的石桥处,平常来往的路人并不多。要是歹徒袭击的话,肯定凶多吉少。 想到这,阮清歌把手机轻轻地放回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了防狼棒。背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那人要行动了!在他即将抓到自己时,阮清歌打开开关,转身,朝他狠狠地捅了过去。 “你这——”一声闷哼过后,随即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阮清歌心一凉,完了,那个歹徒是温锦言!   ☆、第10章 同床共枕 温锦言颤悠悠地睁开眼睛,白炽的日光灯晃得他头晕目眩。全身每块肌肉都处于被电击过的麻木状态,腹部却是一抽一抽的痛,仿佛被人用利刃捅过,痛不可言。 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用了这么大的劲,简直就是想谋害他的性命。 “清歌,大乌龟醒了!”阮承光激动地叫道。 温锦言很想抽打小萝卜头一顿,无奈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温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阮清歌把早就准备好的红枣汤拿过去,让阮承光喂他喝下去。 温锦言想出了一百句训斥阮清歌的话,只可惜连说出半个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他就着阮承光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温的红枣汤,满口醇厚的甜味,滑入食道,胃里渐渐泛出了一股暖意。 阮承光见他没什么大碍,回到书桌前,打开语文书,朗声读道:“猜一猜。两棵小树十个,十个——”他不记得“杈”字怎么读,指给阮蓉看。 阮蓉摊开阮清歌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阮清歌说道:“杈,树杈的杈。” 阮承光“哦”了一声,继续朗读:“两棵小树十个杈,不长叶子不开花。能写会算还会画,天天干活不说话。” 得到妈妈和外婆的掌声,阮承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旁的温锦言切了一声,这种简单的诗句,他五岁就会读了。 阮承光听出他的不以为然,瘪着犹如樱桃一般娇嫩的小嘴。翻到下一页,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念道:“大乌龟,小乌龟,天天就会骂啊骂。摔一跤,疼死啦,躺在床上起不来。” 温锦言瞬间黑脸,挣扎着要爬起来打阮承光,还没坐直,就跌倒在床上。阮清歌脸色微变,低声喝道:“承光,不准乱念。” 阮承光低低地“哦”了一声,怏怏地读道:“小黄鸡,小黑鸡,欢欢喜喜在一起。刨刨土,捉捉虫,青草地上做游戏。” 读完后,阮承光收起语文书,打开数学练习本,开始做计算题。他斜眼瞄着温锦言,见温锦言也在斜眼睨着他,就朝他扮了个鬼脸。 温锦言心中的火气又一下子冒了起来,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环顾四周,这里大概是阮清歌和阮承光的房间吧。简易的家具,谈不上任何装修,倒是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声母韵母和数字,让单调的房间一下子生动起来。 他又想起了阮清歌说的那句话——“我想努力活出一个有色彩的人生。” 他承认,他对阮清歌起了极大的兴趣。他活了二十九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特别的一个女人。所以,他才会在电视台门口等她,又一路跟踪着她,因为他想研究到底是什么让她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对设计的热爱。 一个小时后,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许,温锦言坐在床沿,对着阮清歌叫道:“喂,那个杀人未遂的女人!” 阮清歌连忙停下打毛衣的动作,站了起来,眉眼间闪现着隐隐的不安,再次诚恳地道歉:“温先生,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吗?”温锦言继续冷言冷语道,“你必须赔偿我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阮清歌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迟缓地问道:“你想要多少?”任何一个数字,对于这户人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阮清歌懊恼自己刚刚太过冲动,好不容易攒够了承光上画画培训班的学费,只怕这次又要委屈孩子了。 “温叔叔,我赔!”阮承光抱着书桌上的小猪储蓄罐,跑到温锦言面前,急切地说,“我攒了很多零花钱,全都赔给你。” 温锦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沉甸甸的储蓄罐,“这里有多少钱?” “三十九个一块钱硬币,二十一个五毛钱硬币,还有二百七十八个一毛钱硬币,一共是——反正是好多好多钱。”阮承光巴巴地望着温锦言,用湿漉漉的小眼神恳求他别为难阮清歌。 不知为什么,温锦言看着有点心酸。他把小猪放到一边,拿起手机,正要拨打倪好的电话,阮承光焦急地抢过他的手机,哭着哀求道:“温叔叔,你不要叫警察来抓走清歌!” “我叫司机过来接我。”温锦言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斤斤计较不近人情的人吗?” 阮承光想了想,实诚地点点头。 温锦言:“……”他转向还在强装镇定的阮清歌,缓了缓语气,说,“阮清歌,我想在一件晚礼服上面绣些中国元素,效果要雍容华贵、惊艳全场。你有什么建议吗?” 阮清歌还在担心赔钱的事情,突然被这么一点名,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简直是一瞬地狱一瞬天堂。她拍了拍胸口,安抚着在短短数小时内被吓到好几回的心脏,问:“什么颜色?” “中国红。” 阮清歌又问:“款式呢?” “裹胸,收腰,拖地长裙摆。” 阮清歌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用百鸟之王凤凰怎么样?在裙子上绣三只凤凰,从下到上慢慢地呈现出凤凰展翅飞翔的美景,你看这样如何?”她从桌面摸索出一张画纸和一把铅笔,开始作画。 她画得极重,几乎是力透纸背。又极慢,一点一点地勾勒着。左手食指在痕迹上触摸着,确认好位置后,右手细致地在纸上描画着一只引吭高歌的凤凰。 阮承光和阮蓉簇拥过来,和温锦言一起,安安静静地看她画。 温锦言计算了下,这样三只不算复杂的凤凰他只需五分钟就能完成,而阮清歌却用了整整半个小时。 “可以用仿真绣的绣法来绣凤凰。绣羽毛时,用施针在铺绣的底子上加绣羽毛的针路,这样层层施绣就可以表现出羽毛的质感。”阮清歌用手代替眼睛“看”着纸上的凤凰,脸上洋溢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凤凰翩舞,缭绕在红裙中,大气华贵,衬托典雅之美。而且凤凰在中国的文化中象征着祥瑞和平,所以这条裙子就可以叫做——” “有凤来仪!”阮清歌和温锦言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阮清歌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原本清清冷冷的女人这样一笑,仿佛冰消雪融,薄冰乍破,又像是千万树的梨花同时开放,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艳。 一眼看去,只觉得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温锦言不禁看呆了,又见她扬起眉毛,带着点得意和自豪,用欢快的声音问:“,怎么样?” 温锦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点赞。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这样精妙绝伦的设计,他除了折服之外,还能挑剔什么呢。 阮承光比自己受到夸奖还要激动一百倍,抓着阮清歌的手,蹦蹦跳跳道:“清歌,温叔叔夸你很棒!非常棒!” 阮清歌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温锦言跟打了鸡血似的来劲了,摊开画纸,在阮清歌的基础上描画精致版的凤凰。阮蓉在一旁看着,以绣娘的角度给他提出了一些意见。阮承光充当两人的沟通使者,闲下来的时候,他就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温锦言。 笔法如行云流水一般,寥寥数笔,凤凰飞翔的姿态和神韵便跃然于纸上,惟妙惟肖。仿若风一吹来,沉睡的凤凰就苏醒过来,振翅高飞。 温锦言一侧头,就看见阮承光那双跟探照灯似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好笑地问:“想学画画吗?” 阮承光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以后还会叫我大乌龟吗?” 阮承光把头摇的跟磕了摇头丸似的。 温锦言很满意他的回答,轻轻地拍了三下他的头。他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就打发阮蓉和阮承光去睡觉。 没多久,严芸打来电话,催儿子回家。听到儿子说有事要做,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了轻柔的女声——“我下面给你吃。” 严芸恍然大悟儿子要做的事是什么,立马挂断电话,把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上帝先生圣母玛丽亚统统感谢了一遍。 温弘已经睡着,被妻子“咯咯咯”的笑声吵醒,嘟囔着:“阿芸,半夜别看韩剧了。都教授不会回来的。” 另一边。 温锦言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阮清歌煮的鸡蛋线面。“对了,你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那种悲伤到灵魂深处的旋律,令温锦言印象深刻。 这样和声和气的温锦言简直太陌生太神奇了,阮清歌心情很是不错,回道:“舒伯特的小夜曲。” “很好听。” 被偶像再次夸赞,阮清歌先是惊讶,紧接着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看起来分外娇羞可爱。 娇羞可爱…… 当这四个字出现在温锦言的脑袋中,他忍不住笑了,他居然用娇羞可爱来形容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 可是,看她那努力压抑却不断上扬的嘴角,看她那极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开心神情,不是娇羞可爱是什么? 这个女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阮清歌收拾着碗筷,走了出去。洗漱完毕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里静悄悄的。她唤了几声“温先生”,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心想,应该是被司机接回家了。 她困到不行,摸到床沿,躺上去,沉沉入睡。 半夜,温锦言转过身,摸到一个暖暖柔柔香香的东西,没多想,直接抱了上去。   ☆、第11章 吃货一只 温锦言是被鸡的喔喔叫声给吵醒的。醒来时,他的心里反应只有一个:卧槽!!! 阮承光睡在他的右手方向,一只脚大咧咧地挂在他的大腿上。阮清歌睡在他的左手方向,枕着他的手臂,以一种暧昧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 这样近距离一看,她的皮肤更好了,白皙中透着浅浅的粉色。小小的瓜子脸,柳叶眉,秀挺的鼻梁,精巧的唇形,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秀气。 见她眉头微蹙,知道她即将醒来,温锦言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可是一转念她看不见啊,于是就继续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她。 阮清歌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等等,很不对劲。她似乎,好像,闻到了清爽的…… 男性气息! 她吓了好大一跳,伸手一摸,被某些貌似胡茬的东西给刺到了。再抬高一点,触摸到温热润泽的嘴唇。 是温锦言! 她居然跟温锦言睡在同一张床上! 除了新婚之夜,她还从未跟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心跳陡然间像是漏掉了好几拍,表面上却是强装镇静。她知道,要是吵醒了温锦言,会让自己处于一种更加尴尬的境地。 阮清歌轻轻拿起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极轻极慢地爬了起来。踮着脚尖,做贼心虚似的溜了出去。 “爸爸——” 温锦言正在脑海里回放着阮清歌从呆愣、疑惑到吃惊慌乱的一连串表情,听到阮承光的呓语声,转过身,看着熟睡中的阮承光。 和阮清歌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秀挺鼻梁、精巧唇形,可是却一点都不娘气,也许是因为那两道英气十足的剑眉吧。 能生出这样一个样貌出色的儿子,想必他的爸爸长的也不差吧。 温锦言把阮承光拎了起来,放到地上。阮承光正在做和爸爸一起打小怪兽的梦,被如此粗暴地唤醒,一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得圆亮冒火。 温锦言把他撅起的嘴按了回去,命令道:“去刷牙洗脸,然后陪我跑步。” “啊!!!” ** “温叔叔,等,等我一下——”阮承光靠在榕树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锦言折回来,拉着他的小手,一边拽着他前进一边说:“你就是缺乏锻炼,才长的这么弱小。以后要每天晨跑半个小时,知道吗?” “每天!!!半个小时!!!”阮承光蹲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温叔叔……你……你还不如拿刀砍死我得了!” 温锦言看着他糊了一脸的汗水,不好再叫他跑了,就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回去。 阮承光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再走一步我就断气了。” 温锦言无奈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蹲到他面前,“上来吧。” 阮承光乐开了花,一骨碌爬到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地说:“温叔叔,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难道你外婆和你妈妈没有背过你吗?”温锦言体力惊人,背着阮承光步履轻快地走过一片青草地。一阵微风吹来,感觉身体像是被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填满,舒适又惬意。 阮承光一前一后地晃荡着双腿,回道:“外婆腿脚不好,我不能让她背。清歌眼睛不好,怕摔着我,平时都不敢抱我。” 温锦言好奇地问:“为什么叫你妈妈的名字?” “因为这样妈妈就不会把我当成小孩子看了。”阮承光给他指着路,这位叔叔的画工了得,可是好像方向感不怎么样。 温锦言眯着眼睛,放柔了声音:“想成为大人吗?” “我想快快长大,可是我不想成为大人。因为当我变成大人时,妈妈就老了。”阮承光乖顺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心想,如果爸爸还在的话,是不是也有这样暖暖的背?虽然爸爸死了这件事让他很伤心,但阮承光又自我安慰,总比被爸爸抛弃好那么一点点吧。 温锦言突然说不出话来。他不禁扪心自问,在他七岁时,有阮承光这样孝顺吗? 不,他到现在还远远不如小萝卜头。 走到阮家大门时,温锦言遇到一位体型中等、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秃头顶宽下巴,乍一看,有点影响市容。 “薛叔叔,有事吗?”阮承光从温锦言的背上爬了下来,向薛山跑了过去。 “我买了太多李记的小笼包,吃不完,就拿点过来给你们吃。”薛山撒着不太高明的谎言,双颊泛起了质朴的高粱红。 “清歌超喜欢吃这个。”阮承光笑眯眯地接过薛山手上的一袋小笼包,“薛叔叔,谢啦。” 温锦言闻到了扑鼻的香味,直接抢了过来。拿起一个小笼包,放到嘴里。皮韧劲而不腻,轻轻一咬,鲜美的汤汁就溢了出来。浓郁的肉香中还夹着小葱的清香,肉馅又松又软,可口极了。 温锦言吃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不过短短三分钟,十个小笼包全进了他的肚子。他舔了下嘴角,显然还意犹未尽,没羞没躁地问薛山:“还有吗?” 薛山张大嘴巴望着他,惊讶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昨天帮忙把温锦言抬回阮家,因为担心阮清歌一整晚都没怎么入睡,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寻了个理由来查看情况。没想到这个男人是这么的…… 温锦言见他那傻愣的模样,好心地提议道:“你不是说吃不完吗?我帮你吃。” 薛山:“……” 阮承光:“……” 阮承光真心不想站在他身边了,拉了拉温锦言的衣袖,跟个小大人似的教育着温锦言:“温叔叔,做人不能这样啊。” 温锦言反问:“不能怎样?” “不能贪心啊。清歌说过,要知、足、常、乐。”阮承光重点强调了“知足常乐”四个字。 温锦言瞬间拉下脸,跟个小孩似的发起了脾气:“总之我吃不饱,就不快乐。我不快乐,承光你就别指望我教你画画。” 阮承光真心不想叫他“叔叔”了,瘪着嘴,眼巴巴地望着薛山。薛山被阮承光跟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没辙了,饶了饶头发,无奈道:“我就去买,不,回家拿。” 这天早晨,温锦言吃了三十个小笼包,心情豁然开朗。他从冰箱里找出一个鸡蛋,放在书桌上,对着端端正正坐好的“学生”说:“承光,你知道达芬奇吗?” 阮承光摇了摇头。 “达芬奇是非常有名非常伟大的画家。想变成他那样吗?”温锦言谆谆善诱。 阮承光眼睛一亮,狂点头。 “那你知道他是如何成为画家吗?”温锦言指着鸡蛋,非常肯定地忽悠道,“对,就是从画鸡蛋开始。” 阮承光信服地“哦”了一声,激动地拿起2b铅笔,开始画鸡蛋。 清晨慵懒的阳光调皮地穿过窗户,温柔地洒向屋内。今天是星期六,阮清歌不用去特殊教育学校教授盲文,就搬了张椅子坐在阮承光身边,安静地读书。那些细密的点字在温锦言看来全是天书。 阮承光认认真真地画了十颗鸡蛋后,抬起头,问:“清歌,昨晚温叔叔睡在我们床上,你知道吗?” 阮清歌摸着盲文的指尖一颤,脸上的惊慌一霎而过,平静地回道:“知道,所以我睡在沙发上。” 温锦言见她撒谎都不带眨下眼睛,忍不住笑了。 阮清歌听力极好,敏锐地捕捉到温锦言的轻笑声。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这声笑是什么意思?莫非他那时已经醒来?难不成被他看到了自己的丑态? 阮清歌又一次想起那温暖的怀抱、清冽的气息还有湿润的嘴唇,脸上阵阵发烫。真是…… 太丢脸了!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画笔在纸上摩擦而过的刷刷声。如果阮清歌眼睛没坏的话,就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正在作画。温锦言画的极为娴熟流畅,阮承光画的极为缓慢细致,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那如出一辙的专注神情。 两个小时过后,阮承光拿着一叠画纸,走到温锦言面前,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温叔叔,我已经画了好多好多鸡蛋,你可以教我其他的吗?” “承光,温叔叔是想让你打好基础。”阮清歌放下盲文书,柔声解释道,“鸡蛋虽然普通,但是天底下没有绝对一样的鸡蛋。即使是同一个鸡蛋,角度不同,投来的光线不同,画出来也不一样。所以,画鸡蛋是基本功。” 阮承光深受启发,长长地“哦”了一声,对温锦言的崇拜又多了几分。“温叔叔,你简直太棒了!”阮承光撒腿跑回去,继续画鸡蛋。 温锦言玩味地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我就是让你打基础。” 没多久,温锦言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吞了吞口水,走了出去,只见餐桌上摆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松鼠鳜鱼。 鳜鱼切刀后滚上淀粉油炸,再用新鲜番茄汁入味上色,色泽金黄,勾人食欲。温锦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外脆里嫩,甜中带酸,鲜香可口,不愧是苏城名满天下的特色菜。 等阮承光洗好手,走到餐桌一看,天,松鼠鳜鱼成了一根鱼骨! 见阮承光闷闷不乐的模样,温锦言破天荒地有点过意不去,揉着他黑亮的额发说:“这鱼就当作你一天的学费。” 阮承光嘟起嘴,低声抱怨着:“外婆好难得做这菜,可你连鱼头都没给我留下。” “好啦,一个月的学费。”温锦言越发的心难安,改口道。 阮承光委屈着小眉小眼,继续郁郁寡欢:“可鳜鱼好贵的!” “一年!我免费教你一年!”温锦言就是见不得阮承光不开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耶!”阮承光跳得老高,脸上从乌云密布立刻变成了艳阳高照,兴奋地叫道,“温叔叔,你可得说话算话哦!” 温锦言哑然,所以,他一个大人,还反而遭了小孩的道吗?   ☆、第12章 重遇故人 下午五点半。 阮清歌换了黑色的职业套装,带着酥酥去上班了。途中,她把酥酥放到宠物店做美容,拄着盲杖朝电视台走去。 今天有交警执勤,没有出现车辆占用盲道的情况,阮清歌这一路都走的很顺畅。 过马路时,她举起盲杖,往前倾斜45度,来回晃了晃,向过往司机示意。同时集中注意力听路面上车辆的行驶情况,确保可以安全通过后,用盲杖左右探路迅速穿过马路。 来到电视台时,阮清歌按了下报时器,时间是七点十分。她呼出一口气,很好,没有迟到。 刚迈进《深城大搜索》栏目组,郑导播带着惊讶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阮清歌,你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吗?” 见阮清歌慢吞吞地摸寻手机,郑导播直接说了:“阮清歌,你被开除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阮清歌愣了一下,急忙忙地求情道:“郑导播,我就迟到一次,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迟到。这份工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妈身体不好,我儿子还那么小,我得赚钱养家。” 郑导播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是林多德发话了,要不他滚蛋,要不阮清歌滚蛋。他缓了缓语气,安慰道:“你不是盲人吗?盲人最擅长的工作不是盲人按摩吗?” 阮清歌难过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谁让你得罪林多德?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大股东的儿子?”郑导播叹了一声,提着建议,“要不你去找林多德求求情吧。他现在在十层的三号会客室。” 阮清歌咬着下唇,搭乘电梯,来到十层。正要找人询问三号会客室的位置,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传入她的耳朵。 “朱记者,你过奖了。慈善是每个有能之士都应该做的事。”江枫边走边谦虚道。 朱记者在一旁用巴结的口气奉承道:“虽然大家都在做慈善,不过像江董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还真是少见。听说江董的女儿江乔小姐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出色的设计师,江董可真有福气。” 江枫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拿着盲杖的年轻女人,不过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她的样貌。他也没放在心上,对着朱记者既骄傲又欣喜地说:“乔乔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杰作。” 朱记者一脸谄媚地打听着:“听说江董有一个亲生女儿——” 江枫脸色骤变,沉着声音打断朱记者的话:“家门耻辱,别提了。” 朱记者善于察言观色,赶紧转换话题,弯腰哈背地把江枫请进了一旁的摄影室。 阮清歌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才转过身,嘴角扯起一抹极轻极淡的苦笑。那个男人,好像变得更有出息了…… 五分钟后,阮清歌推开三号会客室的门。“林先生,对不起。”她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歉,“昨晚是我过分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林小贱双脚翘到桌面上,一边玩弄打火机,一边瞄着阮清歌:“阮小姐,你搞砸了我的生日派对,害我被朋友笑话到现在,一句对不起就想开脱吗?” 阮清歌握紧拳头,面上还是笑笑的,“林先生,那您想怎么样?” 林小贱合上打火机,露出贱贱的坏笑,“陪我一夜。” 阮清歌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转过身,头都不回地走人。手刚触碰到冰凉的把手,林小贱追了上来,气急败坏地在她耳边嚎道:“阮清歌,你别老是一副清高样!你都是残花败柳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圣女?开个价吧。” “对不起,我的一夜非常贵,你买不起。”阮清歌面无表情地回道。 林小贱凉笑一声,笑声里透着打从心眼底的不屑,“多少?我不信我还睡不起。” 阮清歌抬起下巴,一字一字地说:“一万亿。你有吗?” 林小贱:“……” ** 夏天的雨总是来势汹汹。粗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咚咚作响。阮清歌站在饼屋的屋檐下躲雨,等着盼着大雨快快过去。 一辆宝马飞驰而过,溅了她一身的水花。阮清歌狼狈地从包里摸索出一条手帕。丝棉的手感柔滑舒适,是宁南星的。 那个有着清润笑声的男人,那个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 “宁先生。”阮清歌无意识地喃喃道。她舍不得弄脏宁南星的手帕,又放回到包里。百无聊赖中,阮清歌就在脑海里描绘着宁南星的模样,想像有着这样声音和性格的男人,会有着怎么样的笑容。 这时,饼屋的门开了,一对父女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女儿的声音甜美而动听,带着浓浓的欢喜:“爸,难得你还记得妈最爱吃这家的杏仁酥脆饼。” 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中气十足,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我哪敢忘了老婆大人的最爱?乔乔,快过来点,这雨伞有点小,小心别淋湿了。” 阮清歌心中一涩,杏仁酥脆饼啊,曾几何时,那也是阮蓉的最爱吃的东西。 那个女人总是孜孜不倦地抢走阮蓉的最爱——杏仁酥脆饼,丈夫,还有锦绣织造纺。阮清歌忍着胸中翻涌的酸涩,等那对父女走远后,走进饼屋,对前来服务的店员说:“我要杏仁酥脆饼,要很多很多。” 她捧着一袋杏仁酥脆饼,走出饼屋。她知道阮蓉一定会责怪自己乱花钱,可是阮清歌就是想让她开心。 “啊——”她突然脚一滑,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手心在满是泥沙的路面上蹭了一道,划出一片密集的擦伤。膝盖也重重地磕到地上,疼得发麻。 她顾不得全身的疼痛,慌慌张张地去摸寻那袋她花了一百块买的杏仁酥脆饼。 雨越下越大,行人们撑着雨伞步履匆匆地走过。偶尔会有路人驻足停下,好奇地打量着坐在路边的女人。她呆呆地捧着被水泡湿的酥饼,全身已经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脑门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些雨点砸在阮清歌的身上,像是鞭子似的抽打着她。阮清歌犹如置身于海底,四周充溢的全是悲伤与绝望。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连买个饼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正准备爬起来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落在头上的雨点止住了,同时响起了雨点敲打在伞面的声音。 “阮小姐,你受伤了!” 雨声太大了,阮清歌听不大清来者的声音,迟疑地确认着:“是……宁先生吗?” “是我。锦言让我来接你回家。快上车。”宁南星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扶着阮清歌站了起来。见阮清歌走得极为费劲,他扔下雨伞,抱起她,迈着大步朝车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急,每一步却走得很稳。在他的怀抱里,阮清歌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风风雨雨都会远去。 ** “温叔叔,你慢点,慢点。”阮承光见温锦言粗暴地给妈妈膝盖上的伤口消毒,双手合十哀求道。 “早点消毒,早点上药,伤口就会早点好。”温锦言正要继续传播他的“爱心”,宁南星拿过他手上的棉签,细致又耐心地处理着阮清歌还在流血的膝盖。 “还是宁叔叔你最好了。”阮承光从见到宁南星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温和善良的男人,很狗腿地黏在宁南星的身边,又是递棉签又是递药水。他打开电视,按到《深城大搜索》所在的那一台,两条小眉毛困惑地拧成一条直线,“清歌,你今天怎么没出现在电视上?” 阮清歌低下头,失落地回道:“承光,对不起,妈妈又把工作弄丢了。” 阮承光用稚嫩的双手捧起阮清歌的脸,连忙安慰道:“没关系,别难过了。下次会找到更好的。” 宁南星向来心思缜密,稍微想了下就猜出了原因:“是因为林小贱吗?” “不是。”阮清歌不想再惹麻烦,不愿再提此事。她顿了顿,将视线定在温锦言的身上,感激道,“刚才,谢谢。” 宁南星微微一笑:“应该的。” 温锦言哼了一声:“不客气!” 两人同时回道。 阮清歌微怔,温锦言也尴尬地意识到她感谢的绝对不是自己,正要给自己找台阶下,阮承光嘻嘻笑着打圆场:“温叔叔,宁叔叔,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 温锦言忙完了所有的画稿,和宁南星一起离开,刚走到门口,阮蓉“啊啊啊”地叫住他们。 温锦言扭过头,看到餐桌上那道传说中的西瓜鸡,脚像是被钉子定住,再也走不动了。 西瓜与母鸡共蒸,瓜的清香渗入鸡肉,鸡肉又能保持原有的鲜嫩,好吃到温锦言差点把舌头吞了下去。 阮承光趁温锦言兴致正高,翻译着阮蓉的手语:“我外婆说了,她还会做蜜汁火方,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只要是苏城的菜肴,她都会做。欢迎温叔叔随时过来蹭饭。” 温锦言不停点头,又听阮承光说:“不过呢,外婆希望你答应她一个要求。” 温锦言吃人嘴软,大方道:“没问题,说吧。” “宁叔叔作证,你必须说话算话。”阮承光激动地叫道,“外婆希望你给清歌一个机会!” 温锦言哑然,所以他这次是遭了祖孙二人的道吗?   ☆、第13章 入职Freya 上午九点,freya工作室迎来了忙碌的一天。 freya元老级人物歆姐来到总监的办公室,询问着:“总监,关于这次新人的选拔,为什么名单上多了阮清歌这个人?” “是我私人推荐的。”温锦言从厚厚的设计稿中抬起头,回道。 歆姐又问:“那她的简历呢?” 温锦言摊手,“没有。我只知道她的名字、身高还有三围。对了,她没上过大学,估计高中都没读完。” 歆姐:“……” “这个女人非常特别,总之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温锦言在她离开前,郑重地补充道,“不用看我的面子,如果她不行,直接刷掉。freya不留无用之人。” ** freya新一季的设计师选拔比赛定于当天上午的十点正式开始。时间刚过九点,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设计师陆陆续续到达考场。他们大多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眼里闪现着青春自信的光芒。 经过了严格的笔试和面试,这些幸运儿迎来了更为激烈的终极筛选。 歆姐提前十分钟来到考场,却见保安与一位盲女发生了争执。 “小姐,你不能带宠物进来捣乱。”保安不耐烦地推开她。 盲女焦急地解释着:“我真的是来考试的。是温锦言温总监推荐我来的。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保安摆出一副“信你我就是白痴”的表情,语气越发的不耐:“小姐,你当我傻了吗?如果一个瞎子都会做衣服,那我不是也可以当总监了吗?” 歆姐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boss大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没想到这次居然连阿猫阿狗都敢塞进来。“是阮清歌吗?进来吧。”歆姐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谢谢。”阮清歌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浮现出得救了的喜悦。 随着歆姐和阮清歌的走进,人声鼎沸的考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歆姐年近四旬,穿着一条宝蓝色的连衣裙,亚麻色的头发挽成一个法式发髻,整个人看起来优雅而干练。 她扫视了一圈那些新鲜的面孔,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说出了这次的考题:“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必定也是优秀的打版师和裁缝师。从现在起,截止到明天上午九点,你们围绕‘时尚又优雅的大家闺秀’这个主题,做出一条裙子。这里所有的面料和辅料可以任意使用。goodluck!” 歆姐指了指角落处的一张工作台,才想起阮清歌看不见,领着她走到她的位置上。“想放弃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歆姐的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和不满。什么呀,总监开什么玩笑啊,就算要颠覆传统,这也颠的太离谱了吧。 “这是我等了十年才等到的机会,我绝不会放弃。”阮清歌坚定地回道。她伸出手,找到铅笔,心无旁贷地在纸上构思。 有了大致想法后,阮清歌听着嘈杂声,判断出面料所在的位置,刚迈出一步,倪好抱着一块黑布和一块白布走了过来。 “阮小姐,总监知道你不方便走动,就给你找了两块布。他让你用黑白色做。”倪好在心里狂吐槽:总监真没人性,表面上是帮助阮小姐,暗里还刁难她。想刷掉她就不要给她机会嘛。做人真不能这样没良心! 阮清歌没有丝毫怨言,向倪好询问哪块是白布哪块是黑布,用心记住触觉上的区别。她把原先画好的设计稿放到一旁,重新作图。 倪好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回去向温锦言报告:“阮小姐设计的是a字黑裙,白色的低腰百褶裙摆,在领口和口袋处滚白边,典型的香奈儿风格。” 温锦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他想让阮清歌打破常规,她怎么反而还拾人牙慧?这样没有新意的设计,他怎么能让她通过呢? 傍晚五点,后勤部给每位应试者分发了盒饭。年轻的设计师们聚在一起,像是围观动物园里的猴子,惊奇地围观着角落处默默吃饭的阮清歌。 “天啦,她还没开始剪裁,究竟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一个穿着热裤的女孩嘀咕着。 另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不无鄙夷地说:“我要是输给她,就回去自挖双目算了。居然和一个盲人一起做衣服,心情真不爽。” 阮清歌置若罔闻,拜托过来视察的倪好给酥酥喂点狗粮。她用指腹触摸着米尺上的数字,在纸板上做记号,然后拿起剪刀,缓慢却熟练地剪裁着。 倪好也是学设计出身,看着她极为专业的姿势,忍不住问道:“阮小姐以前是裁缝师吗?” 阮清歌觉察到他语言中的善意,笑着回道:“以前师傅每天都让我做衣服,所以算半个裁缝吧。” “阮小姐你真的很厉害,我自愧不如。”倪好由衷地叹道。 “你是想说我身残志坚吗?”阮清歌唇边泛起了浅笑。其实她非常讨厌“身残志坚”这四个字。那简直成了残疾人的魔咒,好像“身残”了就必须“志坚”一样,一点点的自暴自弃都不符合大众对你的期望。 等她用珠针把裁剪的衣片固定在人台模特上,构出大体框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应试者们纷纷完成作品,离开了。 偌大的考场安静得只剩下缝纫机哒哒走动的声音。 阮清歌累极了,趴在工作台上休息。没多久,手机响了。机械的女声播报着——“小宝贝来电。小宝贝来电。” 阮清歌按了接听键,阮承光爽朗的歌声就飘了出来: “好妈妈,加油,加油! h、e、r、o,向前走! 灰姑娘变公主的时候, 耶耶耶噢噢噢! h、e、r、o,你是我的hero! h、e、r、o,你我一起加油! 万千群芳,为我呼吼, 耶耶耶噢噢噢!” 阮清歌听着他的《加油歌》,鼻子发酸,眼眶发红,胸臆间澎湃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儿子的歌声就像一阵暖风,吹走了她全身的疲惫。她精神为之一振:“承光,妈妈一定会加油的!” 又过了两个小时,阮清歌完成了裙子的主体,穿好针线,要缝制白边时,开始犯难了。她设计的这条裙子是很优雅,可是亮点在哪里? 她毫无头绪,打开手机,根据语音提示,播放她最爱的《小夜曲》。优美舒缓的钢琴声在耳边回响,也抚平了她那颗烦躁的心。 一个新奇的想法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赶紧拆掉口袋,重新忙碌起来。 ** 阮清歌是抱着裙子睡着的。等她被脚步声吵醒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四十五分了。 她想起裙子还没熨烫定型,急忙忙地跳了起来。不远处有人发出嘲讽的轻笑声,阮清歌也只能装作没听到,抓紧时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上午九点,温锦言准时来到考场审视应试者的作品。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西裤,硬是把原本就修长的身姿衬得越发挺拔。俊颜白皙、眉眼澄澈、鼻高唇薄,清秀又英俊。 应试者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女生,没想到温锦言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帅上好几倍,几乎是齐齐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不管是他的名望,还是他的样貌,温锦言都有着让女生一见倾心的资本。 温锦言往里一瞧,见阮清歌还在手忙脚乱地熨烫,郁闷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她十有八~九是没戏了,那么,他的蜜汁火方、清炖蟹粉狮子头和水晶肴蹄也要打水漂了。 他走向第一位应试者,看着人台模特上那条用宝蓝色针织、桃粉色雪纺和明黄色真丝拼接起来的裙子,皱了皱眉,问一旁穿着热裤的女生:“你设计的?” 热裤女生近乎花痴地凝视着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把流行的颜色这样拼凑在一起,让我看的有种腹泻的感觉。”温锦言打击完后,走到下一位应试者面前,对着短发女孩继续毒舌,“v领豹纹,挺时髦的,所以你的大家闺秀走的是夜店风?” 倪好在成绩单上又打了个x,亦步亦趋地跟在温锦言身后,听着他毫不留情又一针见血的点评。 “中规中矩,毫无亮点。” “你确定自己做的不是大尺码的童装?” “你的大家闺秀要去跳广场舞吗?” “色调沉闷,款式无趣,所以你的大家闺秀是四十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吗?” “我建议你再回学校,让你的老师好好教你什么叫立体剪裁。” “……” 眼见所有应试者几乎全军覆没,倪好在心中惋惜不已。其实有些设计他觉得非常好啊,无奈总监今天的心情好像有点不好,导致他对新人的要求比以前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至于他的心情无端端不好的原因,据倪好对温锦言的理解,应该与吃有关吧。 当倪好跟随温锦言走到最后一个人台模特前,阮清歌刚刚挂好她的设计。倪好的眼前豁然一亮,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惊艳。 没错,是惊艳。 白色的百褶裙摆上严格按照钢琴键盘的分布,缝制着黑色的长方形布条。微风吹过,裙摆随之飘扬起来,仿佛有悦耳的琴声流泻出来。 为了配合整体的音乐风格,阮清歌还在裙子右上方的位置,绣了一个精致的八分音符。 “歆姐,你觉得怎么样?”出乎意料,温锦言没有做出评价,询问起歆姐的意见。 歆姐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钢琴裙,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作品竟然是出自一个盲人之手。她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好用掌声来表达她的赞赏。 温锦言扬起嘴角,对倪好说:“把这条裙子加入秋季的高定系列,至于设计师的名字,就写ruan,来自freya。” 阮清歌难掩心中的激动,确认着:“我通过了吗?” “阮清歌,祝贺你加入freya。合作愉快。”温锦言张开双臂,正要礼节性地拥抱她,这时,阮清歌向他伸出了右手。 该死的文化差异,该死的阮清歌,为什么每次都让他这么尴尬?   ☆、第14章 姐妹重逢 白象庄园是深城出了名的富人聚居地。湖边一栋别致的花园别墅里,正举办着私人聚会。 乔龄身穿温锦言设计的裙子,美人美衣赏心悦目,婀婀娜娜地向温锦言走来。这是一条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的连衣裙,全凭剪裁突出腰线。沉稳的紫色蕴着一股优雅高贵,真丝面料大气奢华,是这一季度在贵妇圈中最畅销的款式。 “锦言,我好怕糟蹋了你的设计。”乔龄谦虚道。 温锦言客气地寒暄着:“乔阿姨你穿的很好看。”江家的锦绣织造纺是天弘主要的面料供应商,乔龄还是他学妹兼下属的母亲,于情于理,温锦言都应该来露个脸。 “学长来啦!”江乔今天穿着黑色一字领紧身包裙,尽显她36d的绝佳身材。她挽着乔龄的手,对温锦言笑着说,“听说这次的新人甄选只留下一个人。学长,freya已经好久没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了。” 乔龄拍了下江乔的手,打断她的话,“乔乔,干吗老是谈工作上的事?”乔龄又向她使了使眼神,“妈有点事。你替妈好好招呼锦言。” 江乔知道温锦言素来喜静不喜闹,领着他来到花园的小亭子,继续闲聊:“我看到了新人设计的裙子,很有才华。” “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非常特别的女人。”温锦言接过保姆递来的红茶,抿了一口后,有感而发,“常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还抵不上天才百分之一的灵感。而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百倍。” “我见过这样的人。”江乔望着天上的圆月,思绪回到了童年,“我和她一起跟着阮老师学习刺绣。她悟性极高,一点就通,那些复杂的刺绣技法在她手中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成为未来的刺绣大师,她却转去学习设计。我暗暗跟她较劲,也去学设计。可是不管是刺绣还是制衣,我都觉得自己是她的陪衬。因为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温锦言问:“嫉妒吗?” “哦,嫉妒却羡慕,由衷地羡慕。同时非常自豪,为有这样的妹妹自豪。”江乔缓缓说道。 温锦言有点疑惑,“没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 江乔如实回道:“我爸先前结过一次婚,和前妻育有一个女儿。”她不愿隐瞒温锦言,只要温锦言想知道,她甚至愿意向他说出自己其实是江枫藏了多年的私生女。 只要他想知道…… 温锦言却继续聊起工作上的事。手机铃声响起。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眼眉间荡起了柔和的笑意。 “小萝卜头,开心吗?准备拿什么谢我?”温锦言走到喷水池处,轻笑出声,“用小猪储蓄罐的硬币给我买礼物?那好吧……改天我跟你一起去玩具城挑礼物,然后去你家吃饭……跟你妈妈说,让她后天上班别迟到。” 月光皎皎,他的身影柔和成一道剪影,温柔得一塌糊涂。 江乔恍然有种错觉,温锦言好像在哄自己的孩子,是那样的耐心,那样的包容。如果温锦言能如此待她的话,那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惜,那只是如果…… 温锦言出来时,看到了宋太太。宋太太没有注意到他,拉着乔龄的手,宛如好姐妹一般,亲昵地套近乎:“那时我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发达的。你看你现在过的多好啊。阿瑾不久就会来深城工作。其实他从小到大心里都是乔乔。” 乔龄不动声色地撇开宋太太的手,郑重地回道:“乔乔说了,她绝不会和自己的妹夫在一起。” 宋太太渴望攀上江家的高枝,急促地辩白道:“哎呀,怎么会是妹夫?阿瑾只是摆酒席,没有去登记。” “我知道,在你们青湖镇,摆酒席就等于结婚了。而且,我和阿枫已经有了中意的女婿人选。”乔龄望着不远处的温锦言,直接回绝了宋太太。她要为女儿挑选世上最好的夫婿,而温锦言就是最佳人选。对于天弘的少东家,乔龄和江枫是势在必得! 宋太太愤愤难平,在心中臭骂道:拽什么拽?想当初要不是阿瑾把你们母女俩带回宋家,你们早就冻死在马路边了! ** “双脚合十,山式站立。收腹、收臀,脊柱向上伸展。吸气双肩向上提,呼气向后打开——” 严芸跟着指示做瑜伽,见到儿子回来,连忙上前打听:“阿锦,那个女人是谁?” 温锦言愣了下,“什么女人?” “就是周五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难得儿子终于肯走上正路,严芸激动得要喜大普奔了,继续探口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温锦言揉了揉太阳穴,唉了一声,“妈,你想到哪去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严芸明摆着不信,反问道:“那三更半夜,你怎么还跟她在一起?你跟她过了一夜,对吧?” “这……”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温锦言只好不耐烦地叫道,“工作,纯粹是工作!” 严芸瞬间悟了,儿子这是害羞啊。他刚在女人身上尝到了甜头,这么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能逼得太紧,免得他一时想不开又去找他的“星妹”。 温锦言怕她想歪了,连忙转移话题:“妈,你今天怎么没去江家的聚会拉选票?慈善协会会长竞选马上要开始了。” 提起这事,严芸就一肚子火,气呼呼地叫道:“那个宋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跟我穿一样的裙子。要不是易太太提前知会我,我差点就丢人现眼了。” “那有什么?反正你穿的比宋太太好看。”温锦言扯开蓝白相间的领带,累得倒在了沙发上。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应酬,他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妻儿相伴的天伦之乐? 严芸翻了个白眼,又喋喋不休地埋怨道:“我居然跟暴发户穿一样的衣服,你说丢不丢脸?以后我再也不会找她打麻将了。” 温锦言嘴角抽了又抽,满脸黑线。女人的友谊,还真是脆弱! 温弘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儿子,沉着声音说:“阿锦,你是不是招了一个盲人当设计师?你真是胡闹!” 严芸正在做向前伸展的动作,闻言,差点摔到地板上。 温锦言翘起二郎腿,一副无光紧要的表情,“时尚是用来颠覆的。”他转过身,瞧见温弘眼中明明灭灭压抑着的怒火,有点不耐地说,“爸,freya由我做主。” “可freya的人事部门是天弘在管理。”温弘语气极为强硬,“我绝对不同意!” 温锦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声嚷道:“我都答应阮清歌让她来上班,你这时说不行,她该有多么失望!” 温弘难得见儿子如此紧张,故意装出极为为难的样子,“那也行,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不紧不慢地说出三个字,“去相亲。” 他没想到,温锦言竟然,真的,妥协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温锦言按照温弘给的地址来到了mint餐厅。繁复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有年轻的女孩在演奏小提琴。琴声如泉水般清澈悦耳。 他在侍者的带路下,来到靠窗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本时尚杂志,兴致乏乏地浏览着。 随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打出来的“咔咔”声,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温锦言抬起头,很意外地见到了江乔。 江乔和他打了声招呼,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锦言又惊又喜地说,“该不会我的相亲对象就是你吧?太好了。” 江乔一怔,太好了? 这么说的话,他其实也对自己…… 开心,愉快,高兴,心花怒放…… 这些词语全部加在一起,都无法表达江乔此刻的幸福与激动。 可就在这时,温锦言又开口了:“我刚才还在想着要怎么摆脱掉。既然是你,那太好了,你直接跟我爸妈说不喜欢我。” 江乔就像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扎了一下,瞬间瘪了。不过,她又很快打起精神,笑得光彩照人:“学长也是被父母逼着来相亲的吧?” “也?” 江乔叹了口气,“唉,谁让我是大龄剩女呢?我爸妈可愁死了,天天在我耳边唠叨着让我去相亲。温伯父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还说我过来时就知道是谁,没想到是学长你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两眼一亮,提议道,“学长,要不这样吧?我们互相帮忙,跟爸妈说彼此都有点好感,在慢慢地培养感情,这样耳根子不是可以清静点吗?然后过一阵子,我们就说性格不合,只能做朋友,怎么样?” 温锦言觉得江乔这个提议不错,没多想就同意了。 江乔去了趟洗手间,打电话给乔龄,兴奋得想要尖叫:“妈,你好厉害,我按照你说的做,学长真的同意了。” “乔乔,这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乔龄听起来比江乔还要激动。 江乔拼命地点头,只要多多创造出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拿下温锦言的! ** 阮清歌的到来,就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响了freya工作室。 前台的工作人员lyn刚补好妆,就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土到爆的西装套装,牵着一条狗进来了。 “小姐,你不能把宠物带进来。”lyn走了过去。 “请问这里是freya工作室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阮清歌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新晋的设计师,我叫阮清歌。酥酥不是宠物,是导盲犬。” lyn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差点惊掉了下巴。“oh,mygod!”她急急忙忙地打电话给人事部,反复确认这不是他们开的玩笑,才僵着笑脸,给她带路。 一路上,lyn频频用手势和眼神向设计师们说明这位盲人就是他们翘首以盼的新人,意料之中,见到了一张张风中凌乱的脸。 lyn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总监,阮小姐到了。” 温锦言让阮清歌进来,把设计稿揉成一团,朝她砸了过去:“谁让你把酥酥带来的?” 阮清歌赔着笑脸,动之以情:“酥酥是我的眼睛,没有它我很不方便。而且天气这么热,把它放在外面会中暑的。总监,我保证,酥酥不会咬人的。” “它的主人比较会咬人。”温锦言嘀咕了句,斜睨着她,开始评头论足,“你什么时候才能换掉那个学生妹发型?” 阮清歌连忙脱掉绑马尾辫的橡皮筋,一头乌黑飘逸的秀发披散下来。 温锦言用食指咚咚咚地敲着桌面,继续挑剔:“在这里上班,化妆是基本要求。” 阮清歌诚恳地回道:“我不会化妆。不过我会努力学的。” “那身黑寡妇衣服是怎么回事?”温锦言又指责道。 阮清歌拉了拉西装外套的下摆,有点无措地解释着:“我想穿的正式点。不行吗?” “如今连清洁大妈都不愿意穿。”温锦言啧啧两声,“阮清歌,你现在可是freya的服装设计师。你觉得你的客户看到你这糟糕的品味,会愿意买你的衣服吗?” 阮清歌抿着唇,不发一言。 温锦言看着她寒酸的模样,不想为难她了:“去财务部预支一个月的薪水,然后买几件像样点的衣服。” 阮清歌道了声谢,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总监,我能问下谁带我吗?” “我要去米兰看秀,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你暂时由带。不懂的事都可以问她。”温锦言打了内线电话,要秘书把江乔叫来。 三分钟后,江乔敲了敲门,笑眼弯弯道:“总监,大清早的,又想把我当男人使——”她的身形顿时一僵,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清歌,你……你……怎么在这里?” 温锦言来来回回地望着她们,好奇极了:“你们认识?” “她是我妹妹。”江乔匆匆对温锦言说完后,快步向面无表情的阮清歌走去。她牢牢握住阮清歌的手,激动得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道:“清歌,我一直在找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阮清歌扯掉她的手,右嘴角一扬,笑道:“我过得非常好。”她顿了顿,又说,“江大小姐,好久不见。”   ☆、第15章 君子如竹 “正如大家在幻灯片上看到的,今年时装周动植物的图案得到了广泛应用,像是lv的天鹅绒花纹,这些厚重的面料将在明年的夏季被采纳。” 主席台上,江乔一边展示着幻灯片,一边对着设计师们讲解。 “白色将不会大面积地被使用,而是被分隔成各种形状。” “波普艺术回归了。这一季,香奈儿启用了大胆且明亮的色彩。eliesaab更是将美人鱼的元素带进了极具海洋迷幻色彩的v字领连体裤。” 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的阮清歌低着头,在纸上涂涂画画。她看不见,只能根据江乔的描述试图画出eliesaab的那条美人鱼v字领连体裤。 到底那些明亮的色块是如何和谐地在服装上表现出来? 虽然温锦言在离开前让她坚持她特有的简单明快的风格,可是一个设计师怎么能只会一种风格? 江乔陈诉完毕后,歆姐作为代理总监,对留守在国内的设计师宣布着重大消息:“予希慈善协会即将举行新一届的会长竞选。大会临时决定这次太太们和小姐们一律穿着旗袍。freya作为国内最顶级的高定品牌,接下了本次的设计工作。我和总监会根据这次旗袍秀的表现给分,作为大家的季度成绩。goodluck!” 散场后,阮清歌在酥酥的带路下,慢慢走出会议室。 “清歌,我帮你。”江乔要来扶她,被她推开了。 阮清歌笑得疏离又淡漠:“江大小姐,没看到我有导盲犬吗?” “清歌,别这样。”江乔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妹妹,低声下气地说,“给我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在公司里就当作不认识我。谢谢。”阮清歌一字一字,说的极为决绝。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邻桌的设计师热情地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王熙儿,英文名是hilary。我可以直接叫你清歌吗?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好听。” 阮清歌听着那声线里的跳跃幅度和松弛节奏,充满着年轻与朝气,估计是刚从大学走出来的小姑娘。 “当然可以。”阮清歌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单纯开朗的女孩,与她寒暄了几句,又听她郁闷地喃喃着:“这时候拼的就是名气和人脉。像乔姐和leo哥这种声名在外的设计师,一定可以接到很多单生意。而我这种小虾米,又不擅长旗袍,会有人找我设计吗?完了,我的季度评定是零分了。” “为什么要等人来找?你可以先设计出几款,毛遂自荐。总会有人喜欢你的风格。”阮清歌提着建议。其实,她更担心自己,会有阔太太放心把旗袍交给她设计吗? “你说的对哦。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王熙儿找出上学期间做的厚厚的笔记,研究着制作旗袍时的注意事项。她心想得向残疾人伸出援手,正要提点下阮清歌,阮清歌已经埋头在画设计稿。 王熙儿凑过去一看,震呆了。 那份优越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失落与不甘。为什么连一个盲人都会比她……王熙儿抿了抿唇,扬起笑脸,说:“清歌,你画的这条雏菊旗袍真好看,能教我怎么设计旗袍吗?” 阮清歌感受到了一股暖意,毫无保留倾囊相授:“首先旗袍的样式很多,开襟有如意襟、琵琶襟、斜襟、双襟。领有高领、低领、无领。在设计的时候,你要……” 三天后。 阮清歌下班回家,路过福万家超市,听到身边的大妈说红提搞促销,单价从原来的十块降成四块。她想起承光很喜欢吃红提,正要脱去导盲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地说:“小姐,我们总经理说了,欢迎所有的导盲犬入内。” “真的吗?太好了!”阮清歌一扫连日来的郁气,开心地笑了。一旁的酥酥觉察到主人的欢喜,用头蹭着主人的腿,欢快地摇摆起尾巴。 在水果区挑选提子时,阮清歌注意到有一串深浅不一的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一个身上带着清雅果木香气的男人在一步之外站定,说:“阮小姐,好巧。” “宁先生!”阮清歌灿然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你。” 她的笑容太美了,宁南星有点被震住了,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助理不要打岔,热情地问:“要我帮你挑葡萄吗?” 阮清歌有点窘迫,讪讪地说:“原来是葡萄。我还以为是提子。” “其实我也分不大清楚。”宁南星拿过阮清歌手中的塑料袋,细心地帮她挑选提子。 两人挨得很近,他西装的袖子时不时在她光滑的手臂滑过,这种奇异的触感让阮清歌感到无比紧张。她低着头,脸上开始发烫,“宁先生,酥酥可以进来了,替我谢谢你们超市的总经理。” “福万家致力于为每位顾客创造出更加人性化的购物环境。”宁南星话一出,身后的一群高层领导频频点头。 阮清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从包里翻出他的手帕,还给他。她红着脸,笑得腼腆又羞涩:“我觉得松竹特别适合你,所以忍不住绣了点竹子。请不要嫌弃。” 她完全不知道,在宁南星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拨人,把她小女人的娇羞样尽收眼底。 宁南星接过来细细一看,针脚密实而齐整,颜色素净又高雅。他极其想知道,究竟一个盲人是如何绣出如此精细的作品。“阮小姐,可以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吗?我送你回家。”他说完后,打了个手势,带着下属们继续视察超市的运作情况。 宁南星没想到,等他开完会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夜幕低垂,华灯已上。他心想阮清歌早就离开了,却没想到,在他转头的那一霎那,在涌动的人潮中,他看到了,阮清歌还在静静地等着他。 阮清歌一手牵着酥酥,一手提着帆布包,目光柔和地望着前方,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耐烦。她相信宁南星,所以即便再晚、再迟、再累,她都愿意等他。因为她知道,宁南星一定会来找她的。 此刻她站在超市的出口处,身边不断有路人进进出出,带着纷繁的谈笑声、吵闹声。左前方是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有几位女孩正叽叽喳喳地和老板砍价。右前方有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哭着闹着要妈妈抱。 闻到那股清雅的果木香味,阮清歌咧着嘴,开心地笑道:“宁先生。” “清歌,叫我南星吧。”只有宁南星自己清楚,在他转身那刻看到等待着自己的阮清歌,他的内心是怎样的颤动。 阮清歌微怔,抿着嘴唇,默了几秒后,缓缓念道:“南星。” 车上。 宁南星透过后视镜瞄着坐在后车座的阮清歌,关切地问道:“清歌,在freya的工作顺利吗?” 阮清歌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最近予希慈善协会要搞旗袍秀活动。我和熙儿拜访了几户人家,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旗袍设计的工作交给我。”她垂下眼眸,神情显得有些沮丧,“其实旗袍是我的强项,以前我跟着师傅在中南海给夫人们制作旗袍,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有自信我可以的。” 阮清歌听王熙儿提过,freya设计师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年末综合分数最低的那位将会直接出局。她才刚刚进入时尚界,交到了一个可爱的朋友,可不想立即就被淘汰掉。 宁南星十指敲了敲方向盘,柔和的笑意慢慢地在唇边浮现出来,“我想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 周六。上午。 夏日渐渐步入尾声。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似乎还多了几分澄澈高远的秋意。阳光细密地洒下,显得格外的清透干净。 阮承光用木棍在菜地挖了一个洞,欣喜地发现他种的地瓜又大了一个块头。“要快快长大哦。”他煞有介事地说完后,重新把土掩埋过去。 听到刹车声,阮承光撒开小短腿跑到门口。 江乔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破旧的石屋,心中一涩,询问着面前的小不点:“小朋友,阮清歌是住在这里吗?” 阮承光歪着脑袋瓜,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穿着黄色碎花短裙的女人:“漂亮姐姐,你找我妈妈有什么事?” 江乔顿时睁大眼睛,这么说,这个小不点就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她俯下身,抚摸着他嫩白俊秀的脸蛋,怜爱地问:“能让阿姨进去看望你外婆吗?” “不能!”阮清歌拄着盲杖步履慌乱地走了过来,寒着脸厉声道,“江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给我离开!” 江乔的眼中全是悲伤,低低地、卑微地恳求着:“我很想见阮老师——” “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十几年的学生竟然就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女,你觉得我母亲会很愿意见到你吗?江小姐,别彼此膈应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要以施舍者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不需要你的同情!”阮清歌越讲越激动,声音渐渐地哽住了。 阮承光从未见过妈妈这般动怒过,小小软软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身,哭着说:“妈妈别生气。” “承光乖。”阮清歌仰了仰头,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眼睛霎时涩得发疼。 江乔低声又说:“清歌,爸想见你。如果可以的话,跟我回家,好吗?” 阮清歌闻言,再也无法抑制满心的愤怒和痛苦,情绪骤然失控,高声叫道:“家?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家吗?他想见我干吗?还想骂我吗?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家门耻辱,我让他颜面尽失,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她顿了下,神情悲痛而哀伤,“江乔,你别忘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是踩着我和妈的痛苦得来的。所以,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满涨的眼泪盈满眼眶,无声地滑落下来。阮清歌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妈妈,你别哭啊。”阮承光跳了起来,可是小手仍够不着,无法替妈妈擦去眼泪。正干着急的时候,突然双脚离地。他被人抱了起来,手里还多了一条手帕。 宁南星伸手拭去阮承光的眼泪,而阮承光则拿着那条绣了竹子的手帕,轻轻地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第16章 禁欲总监 江乔驱车离去,刚到拐弯处,就见阮蓉提着个菜篮子向自己招手。她连忙停下车,打开车门,向阮蓉跑去,抱着她哭泣道:“阮老师!” 阮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含着无限的怜爱。 江乔恍然想起,小时候经常被梦魇所扰,那时都是阮蓉抱在怀里耐心地抚慰,才进入梦乡。她六岁时,就被江枫带到阮家,跟着阮蓉学习刺绣,几乎是阮蓉一手养大的。所以,对于江乔来说,阮蓉不仅是自己的恩师,更是一位极好的母亲。 聊了彼此的近况后,阮蓉用手语请求着江乔:“乔乔,拜托你在公司照顾清歌。尽量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好吗?” 这世上能让一个女人放下所有尊严去请求前夫的私生女,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对孩子的爱。 ** 屋内。 阮清歌整理好情绪,让阮承光给宁南星倒杯茶。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蹬蹬声,知道还有一个访客,微微一笑:“南星,介绍下。” “我堂姐,宁西月。”宁南星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受。 宁西月拉起阮清歌的手,握了握,语气温和又有礼:“阮小姐,你好,我叫宁西月,深城晚报社会部的记者。十月十五号是国际盲人日,我想就盲人的生存现状做份专题报告,让人们更加了解这个特殊群体。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接受我的采访?” 阮清歌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宁记者,这个社会对盲人存在着很多误解和偏见。虽然我们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但不是对世界一无所知。只不过和用视觉去感受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我们靠的是听觉、触觉、嗅觉,还有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看不见,只是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不同,没有、也不应该有高低。” 宁西月点点头,打开录音笔,询问道:“请问阮小姐是什么时候失明的?” “十年前。因为车祸。” 宁西月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往往后天失明的人要比先天失明的人经受更大的精神折磨。她又问:“失明后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落差?” 阮清歌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诉说:“色彩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我的梦想也破灭了。我一直逃避着失明的现实,直到我去了特殊教育学校学习盲文。以前那些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的字却只能通过触摸感知。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再也看不见了。”阮清歌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天,当她触摸着那些密集的凸点,终于在出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宁西月给她缓冲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这十年,有什么遗憾吗?” “听说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特别的壮观,我很遗憾只能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听说温锦言的时尚周首秀特别的给中国人长脸,我很遗憾不能欣赏到他的作品,不能和他同台竞技。听说九寨沟的风景特别的迷人,我很遗憾失明前没有去领略下。听说……”阮清歌又讲了好多个“听说”,把阮承光抱在膝盖上,失落地说,“而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有见过承光的长相。” 似乎是意识到气氛有点压抑,阮清歌微微一扯嘴角,乐观地笑道:“我有很多很多遗憾,但是谁的人生不是充满着遗憾?只不过我的遗憾稍微有些多罢了。” 宁西月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沙哑的嗓音笑道:“承光长的很像你,很好看。” “是吗?”阮清歌抚摸着儿子的脸,自嘲道,“只是我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宁南星开口了:“清歌,你很漂亮,非常漂亮。” “是吗?”阮清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 宁南星和宁西月自带食材,请阮蓉加工。然后,宁南星把这些美食的照片发到微博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温锦言。 没多久,温锦言打来电话,咬牙切齿道:“宁南星,我在秀场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还故意刺激我。行,留着小命等我回来揍你。” “锦君,我好怕啊。”宁南星皱着眉头,怪腔怪调地“求饶”着。 阮承光扑哧笑了出声,因为嘴里塞满了东坡肉,说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温叔叔,我也好怕啊!” 温锦言在电话那端也笑了,让宁南星把电话给那只蜗牛。 宁南星一愣:“谁是蜗牛?” “除了阮清歌还能是谁?”温锦言叫道。 宁南星把手机塞到阮清歌手心里,深表同情,“清歌,你的boss要训话了。” 清歌?温锦言直纳闷,他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听到阮清歌那声怯怯的“总监”,一股无名火又起。他什么时候就给了她恶毒上司的印象?心中有火气,嘴上更是没好气:“阮清歌,不要我一走,你就成了饭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特别降落伞,你要是在旗袍秀上没有好好表现,会丢光我的脸。” “……总监,那个,我——” 温锦言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直接打断她的话,跟放鞭炮似的,语速越来越快:“没有人来找你,你就不会带着设计稿上门推销吗?主动出击知道吗?别跟蠢货似的。你没眼睛但是有脑子,要学会灵活应变。” 阮清歌在他喘口气期间,赶紧见缝插针地说:“我找到顾客了。西月很喜欢我的那款雏菊旗袍。” 温锦言:“……” 阮清歌请教着:“总监,现在旗袍的流行元素是什么?” “不要问流行是什么!只有没用的设计师才会追着流行,真正有才的设计师会创造出流行。”温锦言严厉地训道。 阮清歌见他有继续骂下去的趋势,连忙把手机还给宁南星。 宁南星夹枪带棒地跟温锦言聊了一阵子,挂断电话。他有感而发:“锦言这人,就是嘴巴毒了点,跟他在一起要有足够的抗骂能力。” 宁西月评价着:“温公子哪都好,就是为人太装逼。那副高冷的禁欲样,太他妈的性感了。” “温叔叔是个大吃货,看到好吃的东西时眼睛会瞪得比牛眼还大。”阮承光模仿着,那惟妙惟肖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结束这顿丰盛的午餐,宁南星坚持去洗碗。阮承光跟便利贴似的,黏在他身边,以一种“我知道答案快来问我呀”的得意神情,问宁南星:“宁叔叔,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看不到奥特曼吗?” 宁南星冲去碟子的洗洁精泡沫,笑着回道:“因为奥特曼忙着在银河打怪兽。” “就是就是吧!”阮承光别提有多激动了,蹦得老高,“可是温叔叔说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宁南星在心里暗骂温锦言讲话没轻没重,安慰阮承光:“他那人向来没有童心,别信他。” 阮承光开心地“哦”了一声,跟宁南星分享着他的秘密:“我爸爸就是奥特曼,在银河打小怪兽时,不幸牺牲了。不过他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宁南星擦干手,蹲下身,待视线与阮承光持平后,柔声说:“承光,爸爸不在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奥特曼。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外婆。” 阮承光重重地“嗯”了一声,双手放在背后,蹦蹦跳跳地跑到房间,拿出习字贴,练习写字。他无条件地信任宁南星,所以他要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才能成为保护妈妈和外婆的奥特曼。 ** 阮清歌带着设计稿,来到制版室,请打版师傅尽快做出来。 “啊,这件——”打版师傅想了一下,疑惑极了,“这件我不是做过了吗?” 他从一旁的设计稿中翻出黄色旗袍,见她眼睛不便,说:“淡黄色真丝面料,四分立领,一字盘扣,包边小包袖,开叉下摆,及膝长度,在裙摆绣有一圈明黄色雏菊,这是王熙儿的设计。” 阮清歌大惊,完全不敢相信王熙儿盗用了她的设计,“不是的,是我的设计!” 打版师傅表示爱莫能助:“总之王熙儿已经把这份设计交给歆姐。公司认定了这是王熙儿的作品,除非你有证据。” 阮清歌抿着唇,默默走出工厂。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疲惫地靠在墙上,通过语音信息,找到了王熙儿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熙儿,为什么?” 王熙儿有点心虚,“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偷我的设计?”阮清歌质问着。 王熙儿一口咬定:“什么你的设计?你有证据吗?” “……”阮清歌哑口无语。这款雏菊旗袍是她早年的设计,因为原稿被温锦言拿走了,所以她在王熙儿的面前又画了一张。 “没有的话就别乱说。在这一行,偷盗别人的设计是一生的污点,所以不要污蔑我。”王熙儿的声音尖锐而陌生,在阮清歌听来,格外的刺耳。 嘟的一声,信号中断了。 阮清歌蹲在地上,抱膝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双膝间。明明是那么可爱热情的女孩,不厌其烦地带着自己去拜访顾客,明明还在不信任自己的太太面前为自己说好话,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酥酥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很糟糕,于是时不时就用黑溜溜的眼睛看她一下,用头轻轻地蹭她一下,好像在告诉她,无论如何它都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手机响起,机械的女声播报着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号码。 阮清歌接起的瞬间,节拍极强的走秀音乐传了出来。不过很快,背景又安静下来。 阮清歌有种强烈的直觉,电话那端是温锦言。她脱口而出:“总监,你曾经被人背叛过吗?” 五秒后,温锦言低沉温厚的嗓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首轻柔的小调敲打着阮清歌的耳膜:“阮清歌,努力做好你自己。当你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轻视你,你就成功了。”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阮清歌把散在面前的几缕发丝挽回耳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的空气非常清新,带着阳光般明媚的气息。想必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吧。 这世上有这样的一个人,他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打消她心中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对于阮清歌来说,温锦言就是这样的人。   ☆、第17章 一言为定 深城特殊教育学校。 “太过分了!清歌,不行,我去帮你讨回公道!”宁西月义愤填膺。欺负一个盲人,这也太无耻了吧。 阮清歌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西月,算了,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我的设计。就算王熙儿当着我的面抄袭我的作品,我也不知道。谁让我看不见呢。” 这就是盲人的悲哀,很多时候吃着哑巴亏却无可奈何。 阮清歌熟门熟路地走进一个教室,向宁西月介绍自己的几名盲人学生。这些学生年龄从十岁到十八岁不等,除了学习盲文外,还在学习各种技能,努力寻找着除了盲人按摩师以外的出路。 宁西月在采访过程中,发现他们对未来都充满了信心。无疑,阮清歌成为设计师这件事给了他们莫大的精神鼓舞。 依依惜别后,学生们送给阮清歌一张贺卡。这张贺卡与普通贺卡有所不同,它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是盲文。”阮清歌向宁西月解释道,“盲文是一组凸点的排列组合,代表不同的拼音。” 宁西月饶有兴致地问:“他们都写了什么?” 阮清歌手指在贺卡上一行行滑过,唇边荡起了欣慰的笑容,念道:“阮老师,恭喜你成为第一位盲人设计师。我们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将来有钱了,一定去买阮老师设计的衣服。阮老师,加油!” 阮清歌摸索着拿起讲台桌上的盲文笔,将一个长方形铁板固定在一张硬纸上,一针一针地扎着,给学生留下了她的祝福——生活需要自己争取,幸福需要自己追寻,加油! 七年前,曾经有一个陌生男人对她说过这句话。而如今,阮清歌也把这句话送给她的学生。 走出校门口便是一道天桥,酥酥前腿迈上台阶,用头触碰主人的腿。“酥酥是在提醒我,要上台阶了。”阮清歌笑着说。 “好聪明的狗!可是,为什么叫酥酥呢?”宁西月边走边问。 阮清歌笑着回:“因为它很喜欢吃旺旺小小酥。” 要下台阶时,酥酥停在台阶前,提醒主人注意安全。一路上,阮清歌聊起了酥酥的生活趣事,突然停下脚步,弯起嘴角,叹道:“好美。” 宁西月一脸的问号,什么……好美? “我闻到了荷花的清香,”阮清歌自信满满地说,“这里的荷花开的很美。我的心‘看’得见。” 宁西月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就是一池荷塘。密密挨着的荷叶间露出点点波痕,轻轻荡漾,映成了淡淡的绿色。粉嫩的荷花在这一汪碧波中亭亭玉立,在午后的阳光下尽显绰约风姿。 是不是只要用心去感受的话,那些肉眼看不到的景色,也可以成为愉悦身心的美丽? 她深受启发,拿出记事本,为她的专题报道写下了开头——都说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如果这扇窗户被关上的话,是不是就注定一片漆黑?不!他们的眼睛在心里,心里都能看得见。人们很多时候认为盲人是无能的,是需要被同情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他们也可以通过努力,过上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只是付出的努力是正常人的百倍甚至更多。 她写的正起劲时,听到阮清歌问:“西月,你喜欢荷花吗?我用荷花给你做件旗袍好吗?” …… 阳光跳跃着从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缝隙中洒下,池塘波光粼粼,全是碎碎的金色。那些金色映在阮清歌那张秀丽素净的脸上,映在她那双黯淡无神的眼里,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宁西月忍不住拿起摄像机,选取好角度,咔嚓一声,拍下她从业起来最满意的一张照片。荷塘清新、明媚、富有朝气,而那个沉浸在绘画中的盲女,却让所有的荷花黯然失色。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地平线附近燃烧着绚烂的火色晚霞,晕染了一大片天空。阮清歌放下色铅笔,在长达数小时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了:“西月,不好意思,我画不来太复杂的图案。你看这件旗袍喜欢吗?” 宁西月坐在石凳上,正在奋笔疾书,听见她的声音,扭头一看,愣住了。 这是一条秀雅别致的白色旗袍,下摆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碧绿的荷叶在其中若隐若现。柔美、浪漫、极具层次感。裙摆上方是荷花,或浅粉,或深红,或娇羞含苞,或袅娜绽放。 关于制作上的细节,她也一一列了出来。从面料选用到制作工艺,真正做到了事无巨细。 宁西月惊叹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好美!” 得到赞许和认同,阮清歌开心极了,闲聊着:“小时候我妈一直让我绣荷花,对荷花我是既喜欢又讨厌。” 宁西月扶她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阿姨是一直都不会说话吗?” “嗯,所以我外公入赘了一个女婿,想要用锦绣织造纺换取他对我妈的一生守护,可是——”阮清歌没再说下去。经历了江枫和那个男人的事,她深深觉得,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就是男人的承诺。 ** “尊敬的顾客朋友们,为答谢大家对福万家超市的厚爱,今天特举办买够38元送抽奖券一张。特等奖是海尔热水器一台。” 广播里工作人员用甜美的女声反复地播报着。 阮清歌来到水果区,带着小小的紧张与期待,在此徘徊着。先前两次都是在这里与宁南星不期而遇,阮清歌心想,也许,或许,今天还会“碰巧”遇到吧。 “小姐,你需要什么吗?”服务员过来询问。 阮清歌结结巴巴地回道:“呃,我,提子,给我两串。” “我记得上次你也是来买提子的。”服务员给她挑选了两串新鲜的提子,好奇地打听道,“小姐,你和我们总经理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你们总经理。”阮清歌困惑极了。 “是吗?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总经理还亲自给你挑选提子。” 阮清歌难以置信,难道她说的总经理……就是宁南星?!先前他说他是福万家的一份子,所以阮清歌一直以为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早该想到的,能和温锦言成为发小,能用得起如此高档的手帕,能有如此修养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名超市员工? 她的心中一阵阵的失望、失落和苦涩。那样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又岂是失去眼睛失去贞洁还带着儿子的她可以配的上的? 假如她没有和那个男人举行婚礼,又假如她一开始没有失明,阮清歌心想,或许她和宁南星之间还有机会吧。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温柔体贴、有爱心有耐心的男人,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可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在她心目中已经是萤火虫般的闪亮。而像宁南星这样家世和人品都不俗的男人,简直就是太阳般耀眼的存在,耀眼到她没有勇气去接触。 “总监来电。总监来电。” 手机冰冷的女声让她的思绪猛然回到了现实。 阮清歌急急忙忙找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忐忑不安地问候着:“总监,你好。” “蜗牛,荷花旗袍做出来了吗?”他的声调清扬上挑,听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挨骂的可能性大大降低,阮清歌松了口气,回道:“我修改了几个细节,西月非常满意。制版室的小柯已经在帮我打版了。” 温锦言有点不放心,“小柯是新聘来的,没有多少经验。” “师傅们都很忙,就他肯帮我。我相信他。”阮清歌又说,“刺绣的活交给我妈做,过几天就可以完美收工。” “嗯,不要让我失望。” 手机那端响起了悠扬的走秀音乐,阮清歌不无羡慕地说:“总监,时尚周的衣服很好看吧?” 一阵沉默过后,温锦言缓缓问:“阮清歌,你的眼睛还能复明吗?” 阮清歌轻轻地叹了一声,显得极为无奈:“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可是,很难等到供体。” 由于眼角膜供体严重匮乏,全国每年只有千分之二的患者才幸运排到号。有太多太多像阮清歌一样的角膜病患者,还在黑暗中苦苦等待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阮清歌,我答应你,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带你看遍世界所有的秀场。一言为定。”温锦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近乎执着的笃定,仿若说到就一定做到。 “……一言为定。”她犹如被魔怔了,扬起了嘴角。 ** 三天后,阮清歌正要把荷花旗袍送至宁西月的报社,宁西月跑来freya工作室,抓着她的手,抱歉极了:“清歌,不好意思,我不能穿着这件旗袍出席慈善晚宴。” 阮清歌敏锐地听到不远处有男人发出嘲弄的笑声,她无心理会,焦急又无措地询问着原因。 “驻守在以色列的战地记者受伤了,要回国休养。报社派我去顶他的工作。当一名战地记者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清歌,对不起!”宁西月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阮清歌虽然失望却表示理解,叮嘱着:“你在那里要万事小心。” “我让星星想办法了。星星一定会帮你的。”宁西月要去赶飞机,匆匆离开。 阮清歌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周遭已经感觉不到宁西月的气息。她伸出手,细细地触摸着那件穿不出去的旗袍。离慈善竞选只有三天了,就算现在还有人肯请她,她也未必来得及做出来。 看来,还是让温锦言失望了。   ☆、第18章 总攻大人 “9可以分成1和8,9可以分成2和7,9可以分成3和6——” 阮承光做了几道数学题后,托着下巴,询问着辅导他做功课的宁南星:“宁叔叔,拖油瓶是什么意思?刚刚我路过薛叔叔的家,薛奶奶说,如果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就同意薛叔叔和清歌在一起。” 宁南星见他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又是心酸又是怜惜。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回道:“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承光只要做好妈妈的小奥特曼就够了。” 阮承光哦了一声,又问:“宁叔叔,如果没有我的话,清歌是不是就不会活得那么累?我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老是生病住院,所以清歌非常非常的辛苦。”他垂下眸子,显得尤为的自责。 宁南星摸着他的头,正要安慰这个过早成熟的孩子,阮清歌牵着酥酥,走了进来。 阮承光立即扯起嘴角,尾音上扬,“清歌,旗袍做好了吗?”妈妈太敏感了,阮承光不愿让她听出自己有心事,免得她担心。 阮清歌强颜欢笑道:“做好了,大家都夸很漂亮。”儿子太敏感了,阮清歌不愿让他看出端倪,免得他失望。 阮蓉从厨房端了好几盘菜出来,“啊啊啊”地叫宁南星过来吃。阮清歌闻着扑鼻的香气,有点不解:“今天过节吗?” “外婆说,要庆祝我们家的大设计师完成第二件杰作!”阮承光看着阮蓉的手语,笑眯眯道。 阮清歌笑得有点难看。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兑奖券,让阮承光过几天去福万家超市看看有没有中奖。 “宁叔叔就在那里工作,我可以拜托他。”阮承光拿走阮清歌手中的兑奖券,递给宁南星。 “人家是总经理,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我们?”阮清歌心中烦闷,不知不觉的,连语气也染上了些许不耐。 宁南星正要开口,听到阮承光问总经理是什么,就做了个浅显的类比:“就像班主任管理学生,我管理超市的员工,让他们做好分内的事。” 清润的嗓音骤然响起,阮清歌吓了一大跳,这才意识到宁南星就在这里。“南星,你来啦。”她讪讪地笑了下,心中懊恼极了。 阮承光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宁南星,又问:“宁叔叔,温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宁南星长眸微眯,笑道:“怎么?想那个狂犬病魔?” “我答应温叔叔,要送个礼物给他。”阮承光一刻不停,继续问,“宁叔叔,你国庆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去旅——” “承光,不要打扰宁叔叔吃饭。”阮清歌直接打断他的话,埋头吃晚饭,再也没吭声了。 这下,不仅是阮蓉和宁南星,连承光都知道阮清歌心情不好。他飞快地吞下嘴里的食物,跑到阮清歌跟前,边跳边唱地表演起了刚刚学会的《小苹果》。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点亮我生命的火。 火火火火——” 阮清歌嗤嗤笑了出来。她向阮承光招手,把他拥入怀中。儿子是她的开心果,不管多苦多累,只要能这样抱着他,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满足极了。 ** 城南宁家大宅。 郑忆慈穿着祖母绿旗袍,站在全身镜前,左照照右照照。“星星,妈想把外婆留给我的这件旗袍拿去当战袍,你觉得如何?”她对儿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看所有太太们都去高定,这得花多少钱啊。妈就特立独行,把这笔钱省下来做慈善。这种用生命做慈善的精神一定会感动到她们。” “妈,你这不是打她们的脸吗?”宁南星见郑忆慈不解,解释道,“你这样节俭,不是衬得她们奢侈浪费吗?她们心情不爽,又怎么可能投你的票?” 宁南星的话如棒槌一样敲醒了郑忆慈的大脑,“还好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得作死了。可是,现在去做定制还来得及吗?” “所以我给你带来了一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宁南星将手放在她的双肩上,推着她下楼。 郑忆慈刚到客厅,就见一位年轻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好标致!”她在心里暗暗叹道。郑忆慈年轻时是远近驰名的美女,可是在这样美的惊人的女子面前,只能甘拜下风。这样恬淡温婉的气质,又岂是当年的自己能比得上的? “清歌,这是我妈,你这次要负责的顾客。”宁南星介绍道。 阮清歌连忙站了起来,伸出手,恭恭敬敬地说:“宁太太,你好,我叫阮清歌,freya的新晋设计师。” “阮小姐,你好。”郑忆慈和她握了握手,讶异地发现她的双眸黯淡没有光采,完全对不上她的视线,更谈不上任何交流。 是盲人!她一脸震惊地瞪着儿子,说是要去厨房准备点心,把宁南星拖走了。 郑忆慈合上厨房的门,压低声音责备:“星星,你脑抽了吗?一个盲人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衣服?你想让我被严芸笑死吗?” “妈,只要你让她做,我包管下一任的会长还是你。”宁南星胸有成竹地保证着。 郑忆慈见宁南星如此有把握,索性咬咬牙,豁出去了:“儿子,妈信你!” 没多久,郑忆慈端着点心回到客厅。阮清歌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她想了想,回道:“我喜欢香奈儿粗花呢有链条的外套,我想把旗袍也做成那样。” 阮清歌愣了一下,迟疑地问:“粗花呢是什么样的?能让我摸一下吗?” 郑忆慈无语地摇了摇头,让保姆去她的衣帽间把那件价值十万的黑色外套拿下来给阮清歌看。 阮清歌细细触摸着凹凸变化的纹理,有点犯难了:“这种面料融入了银线、结子纱和雪尼尔线等花式纱线,定做起来很是费时。宁太太,要不这样吧,我让小柯去仓库看下有什么现成的粗花呢面料。” 当天晚上八点,小柯带着所有粗花呢的小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宁家。 “小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你跑。”阮清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难得阮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我拼了命也会给你做出来的。”其实小柯在看到那幅荷花旗袍的设计稿时,就有种强烈的感觉,阮清歌一定会在时尚界崭露头角的。因为那样跃然于纸上的灵气,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阮清歌这款的设计是用珍珠与金链做圆领、袖口和下摆的包边,让衣服的层次丰满起来。再配合简洁流畅的线条,营造一种既高贵又端庄的视觉效果。 她和小柯讨论着制衣的细节,这时,郑忆慈走过来,用很不爽的口吻说:“刚刚严芸打电话给我,说江乔给她做了一款山水印花的旗袍,复古又时尚,超级惊艳。阮小姐,我不要粗花呢了,我也要印花。” 小柯替阮清歌说出了她的不便,“宁太太,阮小姐看不见,印花对她来说很困难。” 郑忆慈脑补着严芸得瑟的神情,越想心里就越不痛快。她强硬地下着指令:“设计师不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吗?总之我就要印花!既然严芸是山水印花,那我就渐变印花!” 回工厂的路上,小柯见阮清歌愁眉苦脸,同情道:“那些阔太太就是这样,一个一个跟老佛爷似的难伺候。” 阮清歌扯起一抹苦笑,为了缓和车内沉重压抑的氛围,随口问:“严芸是谁?” “我们总监的母上大人。和宁太太是这次竞选的两大热门人物。”小柯继续八卦道,“她们两人明里暗里斗了好多年。现在两人的关系更僵了。据说啊,我只是道听途说,不能保证真实性。据说,她们的儿子,也就是总监和宁南星在搞基。” “什么?搞基?”阮清歌有点不解。 小柯打了鸡血似地科普着:“阮小姐,你不知道吗?设计师十男九gay,而我们的总监更是被美名为总攻大人,不仅是未婚女性,公司超过半数的男设计师都觊觎他很久了。他们中很多人就是为了扑倒总攻大人才来到freya的,比如说leo。” 阮清歌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你还没解释什么是搞基。” “就是谈恋爱啊。总监和宁三少,霸道狂犬攻x温柔腹黑受,多么和谐有爱的一对!”小柯在时尚界爬滚多年,对同性恋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乐见其成。 轰的一声,阮清歌好像听到了她的世界倒塌的声音。 这一刻,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三观崩裂!   ☆、第19章 为时不晚 深夜的风卷动起窗前的深蓝色窗帘,和着甚是明亮的月光,吹拂在阮清歌那张浸满郁色的脸上。 渐变印花? 她把手头上正在画的设计稿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废纸篓里。身为一名在黑暗中摸索的设计师,她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刚刚江乔打电话给她,说乔龄愿意聘请她设计旗袍,不管设计的多简单都没关系。阮清歌直接挂断了,她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自己接受江家人任何假惺惺的施舍。 小柯给她泡了杯咖啡,劝她不要着急,沉下心来好好构思印花的图案。 阮清歌抿了一口咖啡,缓缓地问:“江乔是个什么样的设计师?” “江小姐设计的衣服都是细节繁琐,制作工艺要求极高。她的印花技术,国内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小柯热心地提着建议,“阮小姐,不如你请江小姐帮忙吧。” 阮清歌坚决地拒绝了。就算她不能及时地做出来,就算她最后还是无法摆脱被淘汰的命运,她都不会向江乔低头! 她拿起画笔,按捺着心中的焦躁,毫无头绪地在纸上画着一堆没有意义的线条。 ……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到来,四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废纸篓已经装不下废弃的设计稿,漫了出来。 阮清歌按了下报时器,烦躁地扯着头发。这种新兴的印花对她来说是种模糊的概念,她画不来复杂的印花图案,更无法在此基础上处理颜色的渐变。 宁南星打来电话,让她设计自己喜欢的款式就好。至于郑忆慈那边,他会说服的。阮清歌道了声谢,放下手机。 江乔打来电话,让她考虑下乔龄的建议。阮清歌直接摁掉电话。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阮清歌心急如焚。她越是想快点做完,思维就越是混乱。终于,啪的一声,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不堪重负,断掉了。她趴在桌面上,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心中已然坠入无望的深渊。 “总监来电。总监来电。” 阮清歌按了接通键,有气无力地问好:“总监,早安。” “蜗牛,怎么呢?还没做出来吗?”温锦言听出了她的不对劲,问道。 阮清歌瘪了瘪嘴,瓮声瓮气的:“总监,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渐变印花要怎么做。太难了。我做不到。我想放弃。” “阮清歌,我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你招到freya,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你要是想放弃,随便你,立刻给我滚出freya!”温锦言怒气冲冲地吼完后,摁掉了。 阮清歌听着手机那端的嘟嘟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抹去眼泪,一边哭一边画图。 “总监来电。总监来电。” 阮清歌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再一次问好:“总监,早安。” “……哭了?” “……“阮清歌哑着声音否认,“没有。” “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阮清歌没好气地叫道。 “还说真的没有?” 阮清歌火了,这人到底还有完没完啊!她拍响桌子,大声嚷道:“没有就是没有!温锦言你烦不烦啊!”那股酸气冲破喉咙,瞬间涩了她的眼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抽噎噎地哭了出声。 “阮清歌,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是懦夫,那你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如果你是勇士,那你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温锦言沉默了一会儿,挂断电话,没来得及听到她的那句——“锦言,谢谢你”。 ** 城南宁家大宅。 “旗袍的主色调是饱满的中兰色,然后我在领口和下摆以浅兰、粉兰、中兰和深兰四种兰色构成渐变色,在衣身绣有优雅大气的兰花,来打造富有古典气息的旗袍。宁太太,这就是属于阮清歌风格的渐变印花。‘兰韵’,你看喜欢吗?” 午后的阳光轻快又慵懒,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下一室明媚。阮清歌的脸颊像是被阳光点亮,闪闪发光。她的神情从容又自信,她的语调欢快而真诚,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魄力。 郑忆慈由衷地被折服了,啧啧地赞叹道:“阮小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太有才了!” 阮清歌开心地笑了。有个人告诉她,如果你是勇士,那么你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要当勇士,所以她选择永不放弃。 在阮清歌离开时,郑忆慈拉起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阮小姐,我以现任慈善协会会长的名义,诚挚地邀请你参加这次的慈善晚宴。请你务必要来。我要把你介绍给每个人认识,让他们知道,这个设计师太了不起了!” 阮清歌想了想,问:“江枫会来吗?” 郑忆慈愣了下,“会。” “那好,我一定去!” 离开宁家后,阮清歌马不停蹄地赶到工厂,和小柯一起投入“兰韵”的制作工序中。因为面料需要时间染色固色,两人整整在工厂忙了两天一夜,才做出了这件旗袍。 阮清歌正要把旗袍拿回去让阮蓉做刺绣的活儿,阮承光打来电话,哭着喊道:“清歌,外婆病倒了,你快点回来!” …… 她回到家时,宁南星已经在此照顾阮蓉。见她忧心忡忡,宁南星柔声地说:“阿姨胃病犯了,我已经喂她吃药了。让她好好休息下,就会没事。” “南星,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谢了又谢,走到绣架前,绷紧了下巴。 宁南星询问着:“要我帮你找新的绣娘吗?” “时间上来不及了。”她请宁南星把绣架搬到自己的房间,神色坚决地说,“我自己来绣。” 阮承光给她拿来了浅兰的绣花线。一旁的宁南星见阮清歌毫无难度地穿针引线,惊呆了。 “宁叔叔,清歌说过,看起来需要眼睛的事,其实有时候不需要。”阮承光又自豪地说,“宁叔叔,你好好欣赏下清歌发明的绝技——盲针绣。” 阮清歌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致地勾勒着兰花的形状,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下针。 在宁南星的印象中,刺绣是一针针,一线线,施针严谨,针脚密实。而阮清歌的绣法中,针法长短不一、方向不同且互相交叉。却很神奇的,做到乱中有序、乱而不杂,让整个层次更加的分明起来。 宁南星虽然不懂刺绣,但是能够像阮清歌这样做到以针代笔以绣代墨,可想而知,她是有着多么扎实的基础功和多么可怕的空间想象力。 “不用太吃惊。你可以看到,我绣的是很简单的花样。而且,我绣的很慢,就像总监说的,蜗牛。”阮清歌换了白线,对宁南星虚心地说。 宁南星怔怔地凝视着她,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女人?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她的话…… 如果能早一点……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啊!” 听到阮清歌的叫疼声,宁南星猛然回过神来。见到她食指沁出的鲜红的血珠,抓过她柔若无骨的手,捏住食指放进嘴里吮~吸。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暧昧的气体在两人之间酝酿着、发酵着。 阮承光来来回回地望着他们,拉长尾音嘻嘻笑道:“宁叔叔,你对清歌真好——” 阮清歌又羞又躁,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我好困。不行,我的眼睛要掉了。”阮承光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很不见外地把递线的活儿交给宁南星,爬上床,去梦里找奥特曼了。 “南星,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很久。”对此,阮清歌抱歉极了。 “虽然我是总经理,但是我没有日理万机,我很有空陪着你和承光。”宁南星终于说出那时未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清歌,我会一直陪着你奋斗,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了。” 阮清歌的脸刷的一下全红了。她半趴在暗红色的绣架上,即便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不敢抬起头看宁南星。 万籁俱寂,偶尔不远处响起几声蛙鸣,衬得夜色更为幽静了。 宁南星坐在阮清歌身边,视线一直落在阮清歌的身上。她乌黑的长发编成发辫随意耷拉在胸前,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起伏,缓缓飘动。 宽松的雪纺袖下露出一截白净的胳膊。十指修长灵活,轻挑慢捻,细细压就。似乎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暗藏在绣针的一起一落间。 仿佛岁月静好,现世安详。 “好了!”阮清歌打了个结,凑过去咬断绣线,再也撑不住睡意,身体一歪,倒在宁南星的身上,睡过去了。 宁南星连忙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细腻如白瓷的肌肤,忍不住伸出了手。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又慢慢往下,抚摸上她的脸。 不,现在还不晚。   ☆、第20章 慈善竞选 温锦言走出宝安机场,深深地吸了一口深城久违的空气。 唔,这味道…… 他捂着鼻子,雪亮的目光顿时如飞刀般“嗖嗖”地砍在倪好的身上。“你放屁了吗?” 倪好眼神往右上方飘,没有底气地回道:“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温锦言冷着声音说。 倪好垂下头,在心中狂吐槽:难道总监你从不放屁吗?大家呵呵呵地心照不宣就好了,非要说出来让我难堪,您老就没带情商出生吗? 温锦言回家稍作整顿,就动身出发前往慈善会长的竞选现场。 说是竞选,其实不过是一群闲着无聊的阔太太和千金小姐寻了个机会来花枝招展。温锦言审视着那些花花绿绿各有千秋的旗袍,心中的那点期待越来越浓。到底那只蜗牛会拿什么样的作品来应战? “总监,怎么样?这些作品还满意吗?”歆姐走过来,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温锦言将视线扫过一件件旗袍,开始点评:“那个棋盘格的旗袍是leo的作品,一如既往的个性鲜明继续她的仙女风格,在米色旗袍上拼接纱裙。至于那件印花旗袍,不用说,是的设计。”温锦言瞧见严芸,边说边向严芸走去。 严芸抬起手,捏着儿子干瘪的两颊,心疼极了:“阿锦,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到处跑秀场,有上顿没下顿,能不瘦吗?”温锦言推开严芸的手。在外人面前,他习惯保持干练优雅的形象,而不是二十九岁还被母亲捏脸蛋的巨婴。 “对了,妈请专家写了竞选宣言。”严芸从橘色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纸,征询着温锦言的意见,“阿锦你快帮妈看看感不感人。” 温锦言截取了排比句不那么多的段落,面无表情地念道:“括号声情并茂括号,天弘企业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有很多人帮助过我们。现在,我和我的爱人终于也能尽己所能,去帮助别人。这种激动我无法用言语形容。 事实上,从天弘成立的那天起,我和我的爱人就抱定一个信念,破折号,做慈善的企业家。括号激动得哽咽括号,在此我严芸郑重宣明,冒号,无论是否当选,我都会按照我的承诺,每年至少做100小时的志愿者,并将终身三分之一的收入用于慈善事业。提示,此处必有掌声,要眼中闪着泪光地微笑。” 温锦言被雷得外酥里嫩,叹气道:“妈,你这是在秀演技吗?爸同意你这么做吗?” “当然。昨晚我拉着阿弘当听众。他不知鼓掌鼓得多积极呢。”严芸美滋滋地回道。 温锦言残忍地说出了真相,“他不鼓的积极点,你能放过他的眼睛和耳朵吗?”温锦言无语地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因为她八成赢不过背后有超级军师的郑忆慈。 就在这时,江乔穿着一身薄荷绿旗袍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走来。 “阿姨,预祝你心想事成,旗开得胜。”江乔看着严芸,语笑晏晏。 因为定做旗袍相处了一段日子,严芸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位细心体贴的江家小姐,“有你做的这身战袍,阿姨一定会成功的。” 江乔把目光转向温锦言,嫣然一笑:“学长回来啦。” “嗯。”温锦言点头致意,去找歆姐继续评定旗下设计师这次旗袍秀的表现。 江乔有点气馁。今天她的妆容无懈可击,可是学长他好像无心欣赏。 严芸见江乔望着儿子的背影发呆,眼里的那种眷恋让严芸瞬间明了。她激动地说:“乔乔,你对阿锦不是一点好感,而是很多好感,对吗?” 江乔轻咬下唇,点了点头,“我从大学时期就喜欢学长。为了学长,我才回国,呆在freya为他卖命。阿姨,我非常非常地喜欢他,不,爱他。” 严芸开心地拍了下手。江乔就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人选。“乔乔,阿锦在感情上很被动,你要积极点。阿姨会帮你的。” “阿姨,太谢谢你了!”江乔大喜过望,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芒。 另一边。 “候小姐身上的这件雏菊旗袍是hilary设计的。”歆姐在温锦言身边提醒着。 “这件——”温锦言目光一沉,眼中顿时笼了一层阴冷,“歆姐,你觉得怎么样?” “设计不错,把柔美演绎到了极致。只是,hilary一贯走的是韩式休闲风。这次风格确实变了很多,简直开窍了。”歆姐眼里现出了欣喜之色。 温锦言正要开口,人群突然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他扭头一看,呼吸生生地被逼停了。 门口处的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熟悉的宁南星。一身剪裁得宜、笔直挺阔的黑色西装,搭配黑蓝格子的领带,显得清隽俊逸、洒脱非凡。 另一个是他熟悉、此刻又显得陌生的阮清歌。如瀑的黑发柔柔地垂在肩上,映得她肤白胜雪。清软的真丝布料包裹着她纤柔的腰身,曲线纤毫毕现。整个人清新灵秀,宛若荷塘上方初绽的荷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男的俊气逼人,女的丽质天生,两人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清歌,我们进去吧。”宁南星弓起臂弯让她揽着他,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阮清歌随着他沉稳的步伐,目不斜视地走进了上流社会的宴席。她的唇边挂着一抹浅浅淡淡的微笑,眼睛也因为满心的愉悦而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如果不是温锦言一早就认识她,他一定会以为这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宁南星领着阮清歌坐到角落的沙发。感觉到他要离开,阮清歌连忙拉住他,声音低低的,像个无助的孩子,“今天我没有带酥酥来,也没有带盲杖。南星,你不要离我太远。” “我把发言稿给我妈就回来。”宁南星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 温锦言和歆姐聊了一会儿,眼睛又忍不住往角落处瞄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阮清歌就被一群花花公子给包围住了。她垂着眼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上。 哎,女人太美了也是一种麻烦。温锦言信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 阮清歌使劲掰开那只熨烫的大手,虽然心中惊慌,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压低声音警告着:“这位先生,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叫呗。看谁有胆敢拦温家的公子。”温锦言眉毛一扬,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这个声音…… 阮清歌惊喜交加,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总监,你回来啦!” 温锦言心情大好,逗弄着她:“回来开除你。” 阮清歌被吓到了,睁大眼睛,激动地为自己辩解:“总监,宁太太很满意我做的旗袍,你不能赶我走。虽然有时候确实很困难,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温锦言欣赏完她的小表情,终于良心发现:“我开玩笑的。” “……”阮清歌听到水哗啦哗啦流动的声音,“这里是喷泉吗?”她试探性地伸出手。细腻洒下的水花温柔地落在她的手心,湿湿的,痒痒的。 夜风正好,吹起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透彻干净,如同盛开在茫茫暗夜中的白蔷薇。而她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明亮灼灼,一下子就击中温锦言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总监,你说你会带我看遍世界的秀场。其实我不怎么相信男人,可是我想相信你。”阮清歌一边玩水一边微微笑道。 温锦言满意地扬起嘴角,能成为她的例外,让他极为欢喜。 “总监,你其实是个好人。”阮清歌又说。 温锦言瞬间黑脸,这话说的……敢情在她心目中,他还曾经扮演过坏人的角色。 “南星是个特别好的男人。我觉得人的生命有限,如果真的喜欢就要勇敢地在一起。打破常规,推陈出新,这才是设计师。”阮清歌推心置腹地又说。 温锦言脸黑的不能再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阮清歌,你觉得我哪里像同性恋了?” 阮清歌听出他心中的火气,不敢再踩他的尾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她今晚是怎么回事,是水声太动听了,还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太反常太温和了,她怎么能这么不懂分寸? 这时,宁南星强忍着笑意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清歌,你觉得我会喜欢锦言那种傲慢自大又暴躁的性格吗?” 阮清歌思索了一会儿,实诚地摇了摇头。 温锦言双手插袋,不耐烦地叫道:“阮清歌,你觉得我会喜欢宁南星那个爱管闲事的烂好人吗?” 阮清歌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听到温锦言那声暴躁的“喂”,赶紧摇了摇头。 月光皎皎,在喷水池上晕开了一层飘渺的轻纱。阮清歌的声音在圣洁的白光中显得格外的庄重虔诚:“遇见你们之后,我的运气突然变好了。你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谢谢。” …… 严芸下台后没多久,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郑忆慈上台,发表她的竞选宣言:“说实话我不想搞竞选这种形式,因为我觉得重要的不是谁当会长,而是慈善这件事本身。今天我身上的这件旗袍被很多人夸赞非常有古典气质。在这里,我想向大家隆重地介绍它的设计者。阮小姐,请上来一下。” 阮清歌在宁南星的帮扶下走上主席台,伸手摸索着话筒。在一片哗然中,她缓缓开口了:“是的,正如大家所见,我是一名视觉障碍者。在这次旗袍秀的准备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挫折。但是宁太太并没有因为我看不见而拒绝我。身为一名残障人士,我非常感谢宁太太给了我这次机会,让我能够一展自己的才华。我希望在座的善长仁翁能够像宁太太一样,给予我们盲人一个希望。请相信我们,正常人能做好的,我们也能做好。” 宁太太扶着阮清歌下台,她明显感到人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于是自信满满地讲出了宁南星写的发言稿:“予希,顾名思义,就是给予需要帮助的人一个希望。我一直在想,我们捐赠了那么多钱,到底有没有真正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那天,当我得知阮小姐为了做好我的旗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甚至还因为亲自绣花而扎伤了好几次自己的手,我才意识到所有残障人士追求的不仅仅是温饱,还有梦想。所以,予希慈善协会今后努力的方向应该是要给所有不被命运眷顾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站在跟正常人一样的起跑线上。 在此,我郑忆慈郑重保证,不管我是否能够连任,今后我会更加积极地帮助阮小姐,以及像阮小姐那样的人实现他们的梦想。” 掌声响彻了整个晚宴会场,经久不衰。 郑忆慈微微一笑,耶,到手了! 严芸脸色大变,完了,郑忆慈这张牌用的又准又狠,她刚才的泪光都白闪了。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一个粗鲁刻薄的女声却突兀地响起:“阮清歌根本就不值得给予机会。因为她不守妇道,新婚之夜就被不是新郎的男人给睡了!”   ☆、第21章 真相&丑闻 阮清歌一下子傻了。宋太太说的话一字一字都化成了细密的针,一下一下地扎在耳膜上,疼到穿孔。那些拼命想要遗忘的痛苦回忆像是打开了匣门,迫不及待地涌现出来。 她想起那噩梦般的一晚,想起那个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还有那些几乎要压垮她的流言蜚语。那些曾经的屈辱如同一把钝刀在她心头来回地磨砺,凌迟一般,一点一点地割着她的心。 痛苦的窒息感重重地向她压了过来,令她几近崩溃。 她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可如今,越来越大声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无情地卷进冰冷的海底。 她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在嘲笑自己,瞧,那个女人,多么的不自爱,活该! 她想辩解,那不是她的错,那怎么能算是她的错?她应该是被同情的一方,而不是被人推向舆论中心妄加评议。可是喉间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阮清歌,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又想用你的姿色勾搭哪个男人?”宋太太走到她跟前,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又得意地补充着,“你跟你妈都一样,都是不甘寂寞的狐狸精,一天没有男人就会死!” 啪的一声,清脆狠烈的耳光声响彻整个会场。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这里。 宋太太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警告过你,我分明警告过你了,不许说我妈的坏话!”阮清歌的脸上一片狠戾决绝。她的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鼓起的青筋令人心惊肉跳。 宋太太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恼羞成怒,高声叫骂:“还好阿瑾第二天就休了你。要是真娶了你这只母老虎进门,是我们宋家的悲剧!” 阮清歌正要顶回去,啪的一声,右脸开始*辣地疼痛起来。她的耳边似乎有嗡嗡声在响,在这嗡嗡声中,她听到了中气十足的男声。 “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撒泼!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这些年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江枫一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所有人都怔住了。江乔急急往人群中心挤去,慌慌张张叫道:“爸,够了!清歌做错什么了吗?” 阮清歌扯起一抹笑,可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就生生被截断了,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森可怕。“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作为江枫的女儿出生。江枫,我会记住这两巴掌的!你和乔龄欠妈和外公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一样一样地收回来!” 阮清歌转过身,迈大步往前走去。腿却被桌脚绊住,她一个趔趄,摔倒的同时把桌布拽了下来。一阵噼里啪啦过后,香槟和糕点倒的她全身都是。 阮清歌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心中已是无边无际的悲凉。真是可笑,像她这种连走路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的废人,又有什么底气说出刚才的话? 这时,一只熨烫的手拽住她的手腕,牵着她飞快地往出口走去。 “……是总监吗?”阮清歌被拖着、走得太急太快了,仓促间掉了右脚的单鞋。脚下的大理石光滑冰凉,一阵寒意透过她的脚掌涌了上来,冷得她全身陡然一颤。 指间毫无预兆的一空,阮清歌心里一个咯噔,稍稍探出手去,却只能触到一团空气。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赖以生存的方向感统统失灵,她毫无办法地、无能为力地、深深地跌入那片黑暗中。 脚踝突然被人握着,那只熨烫的手抓起她的右脚。 阮清歌心跳骤停,挣扎了一下,就任由着这只手的主人替她穿上鞋子。贴在自己冰凉脚踝的,是一抹久违了的温暖。他的手,很暖很暖,几乎驱散了她身上全部的寒意。 黑色外套披到她的肩上,与此同时,宁南星清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清歌,我和锦言带你回家。” “南星——”郑忆慈欲言又止,儿子表现得真够绅士,真替自己长脸。 “阿锦!”严芸气结。不过是一个员工,犯得着堂堂一个总监蹲下身给她穿鞋吗? ** 一路上,阮清歌低着头,一个字都没说。到家门口时,她用干哑的嗓音道了声谢,裹紧外套走了进去。 车子离开郊区,返回慈善竞选的举办会场。 温锦言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询问开车的倪好:“你以前说的那件轰动全镇的丑闻到底是什么?” “阮小姐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宋国伟的儿子宋瑾。噢,他的母亲就是刚才那位大嗓门的大妈。”倪好撇撇嘴,表达了自己的不屑,继续说,“可是第二天,宋瑾就说她被别人玷~污了,可阮小姐坚持那个男人就是宋瑾。两家僵持不下。没多久,阮小姐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下小萝卜头后,就做了dna鉴定。结果不是宋瑾的孩子。青湖镇是民风保守的小镇,人言可畏。阮小姐带着生父不详的儿子无法生存下去,就和她母亲一起离开了家乡。” 难怪那时在派出所,当他提到阮承光的爸爸,阮清歌会露出厌恶憎恨的表情。在她的新婚之夜强占了双目失明的她,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婚姻,甚至还给了她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温锦言想,如果自己是阮清歌的话,一定恨不得杀死那个男人吧。 阮承光的亲生父亲说不定还没死,只是在阮清歌心目中,他最好已经下了地狱。 “如果我是阮小姐,我应该会把那个孩子送掉吧。我挺佩服她的,她让我知道了母爱的伟大。”倪好由衷地感叹道。 温锦言重重地叹了口气,用余光瞄了下身边的宁南星。他的神情极为肃然,双目更是沉痛。真是……烂好人! 等他们回到会场时,郑忆慈正满面春风地发表她的当选宣言:“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带领大家一如既往地做好慈善,为这个社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严芸皮笑肉不笑地鼓掌,对着儿子低声埋怨道:“郑忆慈大比分胜出。阿锦,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让那个瞎子帮我做呢?”她在心里嘀咕着:唉,同样都是生儿子,为什么郑忆慈儿子的情商会比我的儿子高那么一大截? 温锦言揉了揉眉心,劝道:“妈,会长由谁做有区别吗?重要的是慈善本身。” 严芸又气鼓鼓地吐苦水:“郑忆慈有神帮手,而我只有猪队友。那个宋太太,当场撕逼的嘴脸太掉格了。一个女人的名誉太重要了,唉,那个瞎子……所有人都知道宋太太是我的麻将团,这下脸都丢大了。” “我不是早叫你跟她友尽吗?”温锦言心中一股郁气无处可发,冲着严芸不耐烦地说,“还有,不要老是瞎子瞎子的叫,多伤人啊,人家是视觉障碍者!” 严芸吓了一跳,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捏了捏儿子的双颊,一脸惊恐地问:“阿锦啊,你怎么那么关心那个瞎——视觉障碍者?你千万不要告诉妈,你看上她了?妈的心脏很脆弱,禁不起你这么惊吓。” “你瞎说什么呢?”温锦言拿开她的手,心烦意乱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离开会场时,江枫叫住他,想和他聊两句,温锦言斜睨他一眼,然后双手插袋,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 哼! 打女人,还是女儿的男人,应该直接下地狱! ** “咳咳——” 阮承光的咳嗽声在狭小的石屋回荡,格外的沉闷。 阮清歌听到儿子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匆匆洗好澡,走进卧室。“承光,怎么样?”她摸到儿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承光是早产儿,从小就抵抗力弱,每到季节更换的时候,总会感冒。 “吃过药了吗?”阮清歌拿着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琢磨着要是明早还没好转的话,就带承光去医院。 “外婆喂我吃药了。”阮承光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疑惑地问,“清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阮清歌连忙捂着右脸颊,“……我涂了胭脂,还没洗掉。” “哦——”阮承光捂着胸口,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阮清歌爬上床,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好让他舒服点。如果不是当初怀着承光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承光就不会提早一个月来到这个世界。想到这,阮清歌心中愧责极了。 半夜,阮承光听到了压抑的啜泣声,抬起小手,摸到了湿润的液体,焦急地问:“清歌,你怎么哭了?” “没事,妈妈就是有点累。”阮清歌拿下他的小手,放回被窝里,“承光,快睡吧。” 第二天一早,阮清歌醒来,侧过身要去查看儿子的病情,只摸到了一团被子。 阮蓉把家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阮承光。正要出去找他,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阮承光用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 妈妈,wàipo,我走了。不yong来zhǎo我了!   ☆、第22章 离家出走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阮承光就背着书包离开了家。 走到小桥时,咳嗽又发作了。阮承光蹲下来,待气顺了后,又迈开步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他停在肯德基门口,突然特别特别地想念温锦言。拿出书包里的奥特蛋,摆弄了好一会儿,遗憾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 那个老是骂人的温叔叔,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路上,有个小孩牵着爸爸从他面前经过,吵着闹着要去游乐园玩。阮承光羡慕极了,他多么希望能有个爸爸陪他一起画画,一起堆积木,一起看奥特曼。 路过福万家超市时,阮承光又想起了宁南星。宁叔叔满足了他对爸爸的所有幻想,可是,阮承光看着手上的奥特蛋,心想,他好像还是更喜欢温叔叔一点点。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随着人流,走一步算一步。 ** 温弘结束友人的满月宴,回家的路上,对着司机老王苦恼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爷爷?” 老王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腔,笑道:“锦言还年轻哩。” “哪里年轻了?我在他那个年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温弘闭眼假寐。 经过罗马拱形门时,车子突然一个颠簸。温弘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在路灯下,在垃圾桶旁,瞥见了一个小男孩。他蹲在地上,双手支着下巴,神情显得有点无助。 若是寻常,温弘也不会放在心上。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有点不放心,叫老王把车倒回去。摇下车窗,问小男孩:“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阮承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温弘一看他的衣着打扮,便知道他不是住在别墅区的小孩。打开车门,走到他跟前,温声又问:“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失了?别怕,爷爷帮你找。” 阮承光又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温弘狐疑着:“哑巴吗?”这小孩粉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仿若水墨画成,看着着实讨人喜欢。只是,怎么不开口说话? 阮承光又摇了摇头。听到温弘让老王报警,他赶紧跳了起来,哀求道:“爷爷你不要报警。我不想再被警察抓进派出所里!” 温弘解释道:“不是,爷爷想让警察把你送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成为妈妈和外婆的累赘。爷爷,你走吧,不要管我。”阮承光又蹲了下来,双手托腮,苦恼着今天晚上要睡在哪里。突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垂下眸子,嘴巴下撇,可怜得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温弘于心不忍,牵起他软绵绵的小手,“走,爷爷带你吃饭。” 阮承光指了指身旁的一袋塑料瓶,示意也要带上它们。 温弘有点心酸,“孩子,你在垃圾桶捡那个啊。” “两个塑料瓶可以卖一毛钱。我已经捡了二十个塑料瓶,可以换一个肉包了。”阮承光挺起腰板,自豪地说。 十分钟后,阮承光提着那袋塑料瓶,跟在温弘身后,走进了温家的豪宅。室外游泳池、种满各色玫瑰的花园、比操场还大的高尔夫球场…… “爷爷,你的家就像皇宫一样!”阮承光惊叹得张大了嘴巴。 严芸在客厅看时尚杂志,见到温弘回来,“阿弘,快来看这条裙子适不适——”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温弘身后的那个小孩头那么大,身体却那么小,简直就是个小萝卜头! “奶奶,您好。”阮承光颇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什么?”严芸血压飙升,快要晕厥过去,结结巴巴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阮承光以为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大大声声、字正腔圆地叫道:“奶奶!”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奶奶吗?”严芸连忙拿过一旁的镜子,不过是多了一条可怕的鱼尾纹,居然就被喊做“奶奶”! 我勒了个去! 阮承光善于察言观色,黑漆漆的眼珠一转,改口道:“阿姨,不好意思,我刚才看错了。” 这还差不多。严芸脸色好转了些,把温弘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哪里捡来的小乞丐?” “他走丢了。在警察来之前,先让他呆在这里。”温弘吩咐玉婶去做点吃的,上楼之前让严芸帮忙照顾下。 严芸眼睁睁地看着阮承光那条脏兮兮的蓝裤子贴在自己洁白无暇的羊皮沙发上,心疼不已。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阮承光已经敏感地从她细微的面部表情意识到她在介意什么,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木桌前。 桌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拼图,阮承光闲着无聊,动手拼了起来。 温弘洗完澡,刚下楼梯,就见阮承光半跪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拼图。他拧着两条小眉毛,稚嫩的脸上充满严谨之色。 “这幅天鹅湖超难的。孩子,你要喜欢的话,爷爷给你买个二十块的拼下。”温弘走近,被那幅几近完成的天鹅湖给震到了。 “不会很难呀。”阮承光说话期间,已经眼疾手快地拼完了。 “孩子,你连原图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温弘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孩,问。 阮承光努着嘴回道:“看轮廓和线条呀。” 这可怕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想象力,比锦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孩子,你不去学画画可惜了。”温弘叹道。 “我有在学。温叔叔教过我画鸡蛋。” 温叔叔…… 他答应过他会送他礼物,可是…… 阮承光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求着温弘:“爷爷,我留下来给你工作好吗?我会扫地,洗碗,我还会喂小鸡。” 温弘摸着他圆圆的脑袋瓜,询问道:“你不怕你妈妈担心吗?” “妈妈因为我,太累太累了。我不想她那么累了。等我长大了,赚很多很多钱,我就回去看她。”阮承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没多久,阮承光听到玉婶说“少爷回来了”,他顾着吃面没去注意来人。直到—— “阮!承!光!” 阮承光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了满脸震怒的温锦言。他吓得差点尖叫,手中的筷子没握牢,掉到了地上。 “阮承光,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温锦言拉起袖口,气势汹汹地过去抓他。在他的爪子即将够着时,阮承光钻进餐桌底下,从另一端逃跑了。 “爸,快帮忙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温锦言一边拔腿狂追,一边叫道。 严芸从花园摘了几朵蓝玫瑰进来,整个人快不好了。只见一老、一大、一小三个男人在玩追逐战,把客厅弄得乱糟糟。 阮承光见到严芸,躲到她身后,喊着救命:“阿姨,快救救我!要不然我会被温叔叔给打死的!” 严芸伸手,揪住他的衣袖,把他拎到了儿子面前,“不用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温锦言把他反扣在沙发上,脱去阮承光的裤子,用力拍打着他光溜溜的小屁股。“玩什么不好?玩失踪?玩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担心得都吃不下饭吗?” 温弘有点看不下去,低声提醒道:“阿锦,他还是小孩。” “现在就这么任性,长大后还得了?”温锦言越发用力地打他,厉声训道,“快说,以后还敢不敢离家出走?” 阮承光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养我太辛苦了,我不要她那么辛苦。”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她辛苦?”温锦言继续开骂。 阮承光小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抽抽噎噎道:“我知道的。昨天晚上她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 温锦言一愣,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给阮承光穿好裤子,把他的身子扳正,看着他糊了一脸的泪水,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动不动就哭!” 他其实是想劝慰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成了那种斥责的口气。 阮承光一脸惧怕地看着他,眼泪又掉出好大一串。咳一下哭一声,哭一声咳一下,好不可怜。 “还哭!”温锦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的嘴巴闭不上去。”阮承光摸着红肿的小屁屁,委屈极了,“好疼!温叔叔大坏蛋!我讨厌你!” 温锦言彻底败下阵来,抱起他,带他上楼去了。 浴室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温锦言没好气地叫道:“脱衣服啊。” 阮承光双手交叉立在胸前,那双黝黑的眼睛因为惊吓而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细如蚊子:“你想干吗?” 温锦言见他一脸戒备样,不耐烦地叫道:“洗澡啊!你想你妈妈见到你的时候全身脏兮兮的?” “反正清歌又看不见。”阮承光小小声地嘀咕着。 “还敢顶嘴是不是?”温锦言气结,把他拽到自己身前,粗鲁地脱去他的格子衬衫。正要脱去他的裤子,阮承光死死按住裤头,说什么都不肯让温锦言脱下来。 温弘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恍然意识到这不正是二十年前他和锦言相处的模式吗?虽然锦言沿着他铺好的道路,成为了非常出色的设计师,可是父子之间始终有层隔阂。这几年来,温弘一直在反省,难道他对儿子的教育出了点问题? 看到阮承光如此抗拒,温弘哀叹着,看来不是一点问题,而是很大的问题。 “阿锦,不能这样对孩子。”温弘走过去,和声和气地对阮承光说,“承光,爷爷在这看着,保证不让温叔叔再打你。” “真的?”得到温弘的庇佑后,阮承光破涕为笑,背过身,脱下裤子。他用手捂着下~体,一小步一小步,挪进了浴缸里。 温弘忍不住轻笑出声。温锦言又好气又好笑:“谁愿意看你的蛋蛋?” “清歌说,这个世界很危险,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蛋蛋,男人也不行。”阮承光将身体没入薰衣草香水浴中,舒服得眯起眼睛,拉长尾音叹道,“啊——” 温锦言挤了些沐浴露,涂在他瘦得皮包骨的小小身体上,心里揪心似的疼,“再黑点,就是非洲难民了。” 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阮承光向温锦言露出讨喜的笑容,已经把刚才的挨打抛之脑后了,“温叔叔,非洲在哪里?” “在黑黑的土地上。”温锦言拿起毛巾,帮他搓背。 “那什么是难民?”阮承光眨了眨眼睛,那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似的,仿佛能把人的心挠化了。 温锦言知道他一旦问起问题来就没完没了,耐着性子回道:“就是像你这样瘦成排骨的小孩。” “排骨?温叔叔你讲话好好笑。”阮承光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他咳得非常厉害,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温锦言一手扶着他,一手帮他顺气。突然,小家伙的身体一软,倒在了浴缸里。   ☆、第23章 唇唇欲动(内有承光可爱人设) 阮清歌在宁南星的领路下,来到了温锦言的房间。 “张医生给他打了针,还给他吃了药,现在已经退烧了。”温锦言知道阮清歌一整天都处于快要崩溃的状态,说的时候特地加柔了声音。 阮清歌摸到那张熟悉的小脸,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情绪骤然失控。她声泪俱下地说:“傻孩子,妈妈一点都不辛苦。妈妈有你,一点都不累。你是我的命根子,妈妈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她擦拭着眼泪,扭过头,在黑暗中寻找着温锦言,“总监,谢谢你!” 温锦言让她今晚留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再和阮承光一起回家。阮清歌想了下,点点头。 “妈妈,难受——”阮承光呓语着,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阮清歌连忙躺在他身边,把他抱在怀中,唱起了苏城的童谣:“一绣一只船,船在江心里航,绣了个姜太公,手持钓鱼竿——” 苏州方言出了名的软糯缠绵,再加上她本就清甜的声线,好像有黑色丝绒轻轻滑过耳膜。温锦言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仿佛世界的纷纷扰扰都已远去。耳边所听到的,眼前所见到的,都是醉人的温馨与宁静。 他向宁南星使了个眼神,在关上门前,还体贴地关上了灯。 ** 第二天。清早。 “清歌,左手方向是牛奶,右手方向是三明治。”阮承光交代好后,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笑眯眯地说,“温叔叔吃饭,温爷爷吃饭。”他顿了一下,对着严芸甜甜地叫道,“阿姨吃饭。” 温弘露出欣慰的笑容,赞道:“阮小姐,你把承光教的很好。” “他太任性了。昨天要不是董事长您遇到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阮清歌感激极了,又催促着儿子,“承光,向温爷爷道谢了没有?” 阮承光爬下椅子,鞠了一躬,然后郑重着小眉小眼,小大人似的说道:“温爷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温弘顿感窝心的温暖,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承光,以后周末过来陪爷爷玩拼图。” 严芸听见阮承光重重的“嗯”,怏怏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人她见多了,有了机会就拼命地攀关系、谋利益。 在那对母子离开后,严芸抢过温弘手上的报纸,一脸嫌弃地埋怨:“老公,你难道没看到那小乞丐巴结的模样吗?怎么还让他以后来我们家?你知不知道,他是那瞎子被人玷污后生下来的,连流的血液都是脏的!” “阿芸,以后千万不要在承光面前说这个!”温弘有点生气了,跟严芸拌嘴,“承光哪里惹到你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我说就你这气量,活该没当选慈善会长。” 严芸双手叉腰,振振有词:“你还幸灾乐祸了是不是?郑忆慈连任了你心里暗爽是不是?你还念着你的初恋情人是不是?老娘告诉你,没门!noway!” “简直不可理喻!”温弘气得吹胡子瞪眼,摔门离去。 ** 车厢里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歌者有着清新纯美略带空灵的嗓音,配合着优美的旋律,低低地吟唱着。 “didyouloseyourselfoutthere? didyoulosefaithandgiveup? 'tturnawayandhideyourself, causethere'gtheway——” 阮清歌抱着儿子坐在后车座,静静地聆听着。她曾经迷失了自己,也曾经因为失去了信心而放弃,可是她不会再躲避再隐藏,因为她知道前行的道路上多了朋友。 比如说,正在开车的温锦言。 阮清歌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但是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她非常珍贵的朋友,带着她在时尚的路上前行。 她微微一笑,闲聊着:“总监,好巧,要不是玉婶提起,我都不知道我曾经给你们家修过钢琴。” “设计师的手非常重要。以后别修了,伤到就不好了。”温锦言双手牢牢地抓住方向盘,目光笃定地望着前方。 “虽然在初期很容易受伤,不过现在不会了。”阮清歌又说,“我可以分辨出钢琴八千多个零件,还能熟练地使用刨子、锤子和钉子。”阮清歌琢磨着,只要温锦言不开了她,以她现在的高薪,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 提起钢琴,温锦言想起了一件事,说:“对了,你的那条钢琴连衣裙将会登上下期《爱乐》杂志的封面,由钢琴家兰兰来穿着。兰兰对你的设计赞不绝口,愿意继续和你合作。阮清歌,虽然天赋和实力对设计师很重要,但是交际手腕和积累人脉的本事,也许在某个程度上比前者来得更加实际。” 阮清歌聆听着温锦言的教诲,不住地点头。 温锦言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孺子可教的表情,又说,“既然你是我的学生,那么我积累的人脉都会用在你的身上。别让我失望。” “总监,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在车上,阮清歌直接给他鞠躬了。她细细回想着他的话,才捕捉到了重点,惊讶地问,“你说我是你的学生是什么意思?” “我都回来了,接下来当然是由我来带你。要不然你觉得谁会愿意带一只蜗牛?”温锦言调侃着,一抹柔柔的笑意慢慢地从唇边突现出来。看到阮清歌欣喜激动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超级严格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阮清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的,温老师!”她吐了下小舌头,调皮地笑了。 温锦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娇俏的阮清歌,惊叹着,这个女人也太神奇了吧。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妈,还会时不时给他少女的即视感,不经意间就让他怦然心动,真是绝了! …… 阮蓉站在门口,焦急地踱来踱去,听到车声,连忙小跑到拐弯处。 阮承光急急叫停,打开车门,扑到阮蓉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外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阮蓉摸着孙儿的脸蛋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她“啊啊啊”地向车内的温锦言道谢,又领着阮承光,向他鞠躬。 温锦言看的头都大了,这阮家的人,怎么一个一个都那么爱鞠躬? 阮承光拉着温锦言,兴冲冲地跑进里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有两颗鸡蛋的图稿。“温叔叔,请指教。” 温锦言的瞳孔骤然放大。虽然阮承光表现的手法还很稚嫩,没有明暗交界线,但是他已经知道用阴影来表现光线的改变。“谁教你的?” “我看漫画那里是这么画的。”阮承光从书架取出《哆啦a梦》,指出一张叮当猫背对着夕阳的图。 “承光,原来你的大头不仅仅是装饰品。”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民房,温锦言再次惊喜地发现了一位绘画天赋奇高的儿童。 他从冰箱拿出一个苹果,摆放在窗边,一边用2b铅笔在纸上示范,一边教导着:“一个物体的阴影是由它的结构和形态表现出来的。阴影就是背光面,同时背光面还包括了明暗交界线、暗灰面以及反光。承光,你记得以后上阴影的时候先画明暗交界线,再由线过渡成面。” 阮承光get到了新技能,一边画苹果一边哼着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停!打住!”温锦言掏了掏耳朵,“你可以换其它的歌吗?” “o——k——”阮承光继续唱,“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永远都唱着最炫的——” “停!!!打住!!!”温锦言把孩子审美的失败归于母亲身上,对阮清歌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拜托你有空提高儿子的听歌品味吧!” “不是很有节奏很好听吗?”阮清歌在心里嘀咕着,音乐好听就行了,要什么品味?看来宁西月说的没错,温公子为人就是太装逼了。 “喂,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温锦言差点抓狂了,“你在心里吐槽我是不是?” “哪有?”她整理了些时装的设计稿,走过去,把稿件递到了温锦言的头顶,“总监,请指教。” 温锦言拿下来,“又去三坊路摸衣服了?”他一边揉图纸砸阮清歌的头,一边麻辣点评着,“这款风衣领型的设计out了,腰带也不适合这样的比例。插肩袖的设计不适合收腰的衣服,以后别整棒球服了。喇叭袖口不适合厚型面料,这卫衣要生产出来准压仓库了。”他缓了缓语气,又说,“阮清歌,一款衣服是否符合现在的流行,最重要的就是衣服的轮廓线。有经验的设计师会把重点放在廓形和结构上,以后别老想着装饰。” 阮清歌信服地点点头,请教着:“总监,你能教我印花吗?这个我摸了也不明白。” 温锦言把她拉到桌子前,握着她的手,直接画给她“看”。“这是dg一款吊带连衣裙的花朵图案。懂了吗?”他扭过头时,阮清歌正好抬起头。 两人离得太近了,温锦言甚至都可以闻到她头上洗发水的香味。避无可避的,他对上了那双没有光华的黑眸。那双眼睛漂亮、秀气却空洞,可是,却奇异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凝视着那双早已失了神采的眼睛,几乎差点沦陷在那一片失焦的茫然里。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阮承光那完全跑调的歌声,如同魔音贯耳,一下子就惊醒了温锦言被魅惑的大脑。 卧槽,刚刚他是怎么回事?差点就吻上去有没有? 卧槽,阮承光你能别唱了吗?这都怪你! 卧槽,他居然在遗憾! 卧槽!!!   ☆、第24章 重遇宋瑾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 “承光,刚刚福万家超市的员工打电话给我,说我中了特等奖。等下就过来给我们安装热水器。你给温叔叔买好礼物后,就快点回来。”阮清歌兴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阮承光挂断电话,就听一旁的温锦言撇嘴道:“不就一个热水器吗,居然这么激动!你妈妈这个人就是太容易满足了!” 阮承光不以为然,老气横秋地教育道:“年轻人,要知足常乐,懂不懂?” 温锦言握着拳头作势要揍他,阮承光连忙嘻嘻笑着跑开了。 温锦言迈着大长腿,在诺大的玩具城来来回回地寻着,才发现他把阮承光弄丢了。 他快要被一个个货架绕晕了,终于,身后响起了阮承光的叫声。 “温叔叔!”阮承光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赔着笑脸,“不好意思,我把你弄丢了。你的方向感不好,我不应该扔下你一人。” 温锦言嘴角抽搐:“……” “这个送给你,好不好?”阮承光从身后拿出一条绿色的眼镜蛇,放到他的手中。 “妈呀!”温锦言跟触了电似的,连忙把蛇扔了出去。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缩着身体。 “温叔叔,你别怕,是假的蛇,假的!”阮承光把柔软的玩具蛇挂在脖子上,幸灾乐祸地向他走去。 温锦言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急促地挥着手,“快把那蛇拿走,否则我跟你友尽!” 阮承光怏怏地撅起了嘴,把蛇放回架子里,又偷偷藏起一只仿真蜘蛛。走到温锦言跟前,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直接拿了出来:“惊喜!” “妈呀!!!” 一分钟后,惊魂不定的温锦言由阮承光牵着,来到了奥特曼专区。 温锦言从来没有想到,奥特曼居然可以被制成这么多种玩具。奥特曼手办、奥特曼遥控机器人、奥特曼积木、奥特曼水枪…… 阮承光注意到他瓦亮瓦亮的眼神,捂着嘴偷笑:“温叔叔,其实你很喜欢奥特曼,是吧?” “嗯。”温锦言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俊脸蒙上一层薄红,又搬出了那一套说辞,“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哦,所以我要做愚蠢的小孩。”在温锦言的瞠目结舌中,阮承光又说,“温叔叔你说没有,可宁叔叔说有。我觉得你们都没有骗我,所以应该是奥特曼忙着在银河打怪兽,所以请演员穿着皮套扮演他们。” 阮承光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温锦言。那双眼睛像是山间浅浅的清溪,晶莹透彻,澄净得一眼就能望清所有。 温锦言欣然一笑,摸着他的头,柔柔地说:“对,是这样的。” 阮承光踮起脚尖,拿下一个奥特曼手办:“温叔叔,我最喜欢梦比优斯奥特曼,你呢?” “迪迦奥特曼。”温锦言拿起一个个各种造型的奥特曼,显得比阮承光还要亢奋。 “信念之力,化为勇气!这信念的强大,可以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这就是奥特曼!”阮承光继续说,“这是梦比优斯奥特曼说的,也是清歌最喜欢的一句话。” “你妈妈就是一只奥特曼。”温锦言估摸着自己或许就是哥莫拉,总是欺负奥特曼,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被打败的命运。 半小时后,温锦言决定好了礼物——两只奥特曼水枪。阮承光从书包里拿出小猪储蓄罐,把硬币全部倒了出来,问收营员:“姐姐,这些钱够了吗?” 收营员小雨看着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硬币,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瞧了瞧阮承光,很q很可爱,再望了望他身边站着的男人,哦莫,太帅太梦幻了!“小弟弟,能不能叫你爸爸拿整钱付款呢?”她偷偷斜眼瞄了一下温锦言,哦莫哦莫,偶吧好像在对她微笑。 “他是温叔叔,不是我爸爸。”阮承光双手合十,用巴巴的眼神望着她,“姐姐,拜托拜托!” 那小鹿斑比的模样萌了小雨一脸血。“没问题没问题!”于是那天,她数了三十九个一块钱硬币,二十一个五毛钱硬币,还有二百零五个一毛钱硬币。她揉了揉酸掉的手腕,把水枪递给温锦言,“欢迎再次光临。” 哦莫,偶吧竟然对着她露出宝光灿烂的一笑!小雨觉得眼前有无数星光在闪,哦莫哦莫,这长腿偶吧帅到惨绝人寰! ** 宁南星提着一袋食材来蹭饭吃,还没走进阮家,就听见温锦言和阮承光开心的笑声。两人背着奥特曼造型的水箱,手里拿着一把银色手枪,在追逐嬉戏着。 宁南星瀑布汗。温锦言,你二十九了,不是十九岁,更不是九岁,怎么能跟小孩一样玩水呢? 他的“嗨”刚到嘴边,两股水同时朝他喷了过来。宁南星抹去一脸的水花,佯装生气:“喂,你们两个,够了!” 温锦言很是潇洒地握着手枪,摆好pose后,又喷了他一脸水。 宁南星知道他已成疯成魔,撒腿跑进里屋去躲水,不想,与要出来的阮清歌撞了个满怀。 宁南星连忙扶起跌倒在地的阮清歌,又是懊恼又是担心,“清歌,你有伤着吗?” 阮清歌又惊又喜地叫了出声:“南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假期结束,我的噩梦也结束了。”身为超市的负责人,宁南星真是受够了那堆节假日。他把食材送进厨房,阮蓉“啊啊啊”地打着手语,让他以后不要特地买东西来。 “要的要的,这是必须的。否则我和锦言以后就不来蹭吃了。”宁南星帮忙洗好菜后,走出去。 温锦言和阮承光已经罢战,坐在石凳上用毛巾擦着头发。 阮清歌则在一旁数落着他们,小的不听话就算了,大的也跟着瞎闹腾,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哦。”温锦言和阮承光同时低下头,低眼耷眉的,做小俯状。 这画面,怎么有种一家三口的即视感? 宁南星来来回回地望着顶着刺猬头的温锦言和阮承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说:“锦言,我发现你和承光长的有点像,尤其是你们的眉眼,像极了。不,简直一模一样!” 温锦言认真端详着阮承光的长相,乐了,“还真的一模一样。”他将手搭在阮承光瘦弱的肩膀上,缘分啊! ** freya工作室。 今天一早,所有设计师的oa系统里,都收到了由总监发来的内部信函。阮清歌戴上耳麦,电脑读屏软件给她读着这次旗袍秀所有人的得分。 93 91.5 90 olivia88 b86.5 hilary85 …… 79.5 阮清歌按了点号键,暂停朗读。才79.5啊!不过确实是准备得太仓促了,在细节上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刺绣部分做的还不够精致。 温锦言真的很客观,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学生而放水。 想到这,阮清歌一扫失落的心情。没多久,温锦言的秘书susan过来,请她去总监办公室一趟。 她刚推门而入,就听到温锦言严厉的质问声:“hilary,你怎么解释你设计的旗袍和我手头上的原稿一样?” 王熙儿见铁证如山,嘴唇瞬间失去血色,身子抖动得几乎站不住了。 温锦言把视线转向阮清歌,问她要不要揭发王熙儿抄袭的事。 阮清歌想了想,淡淡地回道:“算了。在这一行,偷盗别人的设计是一生的污点。我和她毕竟做过几天的朋友。” “阮清歌,你在总监面前装什么好人啊?”王熙儿双手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断断续续地抽泣道,“我是专业服装设计院校毕业的,我还拿过院里服装设计的第一名。我进入freya,我的同学不知道有多羡慕我。我拼了命的努力,可是半年了,总监都没有要过我一张稿。” 温锦言食指敲着桌面,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你还不够格。” 王熙儿哭得越发伤心了,不甘极了,“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用功了,为什么一个瞎子瞎画的都可以比我好?” 阮清歌静默了会儿,缓缓地开口了:“熙儿,你知道吗?失明后我重新学画,从最简单的直线开始画起。正常人一只手就可以作画,可我需要两只手。因为我看不见我的起笔在哪里。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做到你口中‘瞎画的’。” 王熙儿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一个设计师,不管他的水平如何,都应该为自己的作品骄傲,因为那是他用心血养育出来的孩子。”阮清歌一脸平静地又说。 王熙儿泣不成声:“清歌,对不起。我不该急躁走捷径的,对不起!” 温锦言思考了下,对王熙儿正色道:“既然阮清歌既往不咎,我不会爆出这件丑闻。不过,freya绝不留抄袭之人,你自己请辞吧。以后千万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王熙儿向他们道谢,哭着走了出去。 温锦言对阮清歌刮目相看,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不追究?” “设计是她的梦想,我不想折断她追逐梦想的翅膀。这种痛我经历过,不希望其他人也承受。”阮清歌回答的很是真诚。 这时,秘书susan敲了敲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俊雅从容的男人。 “总监,你好。” 来者说着一口苏杭味儿的普通话,软糯绵滑,男人说起来难免有些娘,可这人说起来却是让人听着舒服。 阮清歌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又听到男人说:“我叫宋瑾,董事长新任命的营运经理。”   ☆、26 阮清歌曾经设想过,当她重遇宋瑾,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她辛辛苦苦拉扯着儿子长大,潦倒不堪,而他光鲜亮丽,出现在她面前,冷冷地打着招呼:“嘿,失败者!” 所以,现在,阮清歌很开心他们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遇。是的,开心。没有激动,没有感伤,更没有留恋。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光消磨掉,更何况那只是她从头到尾的一厢情愿。 “总监,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出去了。”阮清歌在酥酥的领路下,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这天午饭之前,阮清歌的oa系统里,又收到了总监发来的内部信函—— [本周六周日将去秋游,请所有人穿着运动服,周六上午七点到大楼门口集中。] 办公室顿时哀鸿遍野。 见阮清歌一脸茫然,坐在她对面的coco解释道:“总监说的秋游其实就是素质拓展。又要跑又要跳的,累死人了。清歌,你会去吗?” 阮清歌不假思索地点头,“总监不会让我搞特殊化。我跟大家一起去。” 摸着下巴,笑得有点鬼。总监真的没搞特殊化吗?先是破天荒地让一个盲人加入freya,接着从未带过学生的他竟亲自指导阮清歌,甚至今早除了阮清歌外,所有人的oa系统都收到了他的“温馨”告示—— [不准在办公室讨论阮清歌的身世和遭遇,不准有任何不和谐的言论传入她的耳朵,多嘴的人将和我dbye。] 刚刚王熙儿收拾东西离开freya,估计就是多嘴了吧。 这时,倪好走过来,向阮清歌转达总监的话。他家的厨师不小心做多了食物,需要阮清歌来帮忙解决。 笑得更猫腻了,还说没搞特殊化?虽然有小道消息传总监最近在和江乔交往,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但是在freya,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总监更在意的是这个新人。 听到了窸窸窣窣啃纸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leo正用恨不得把阮清歌大卸八块的眼神瞪着她,嘴中因为塞了一团稿纸,鼓得圆圆的。乍一看,好笑极了。 “欧力,你死心吧,总攻大人的性取向已经明朗了。”coco不忘在他的怒火上扇一阵风。 欧力吐出满嘴的纸屑,心有不甘:“姜可可,我不信boss会喜欢那个不可说娘娘。明明我的腰比她细。”欧力掐了掐自己引以为傲的的一尺八腰身。 “是是是!”姜可可将手按在他的胸前,继续揶揄道,“可惜这里没有波涛汹涌怎么破?人娘娘可是真材实料。要不你去泰国隆个胸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姜可可,你——”欧力气得脸都绿了。他抬起下巴,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然后拿起耳塞,塞住了耳朵。 ** 温家的厨师是从五星级酒店挖来的,做的章鱼小丸子极对阮清歌的胃口。阮清歌试探性地用筷子在饭盒一摸索,还剩下一个。等她吃完后,再一摸索,居然还有一个。 “总监,是你夹过来的吗?”阮清歌放下筷子,静静地望着对面不知名的某一点。 温锦言夹着小丸子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三秒后,还是送进了阮清歌的饭盒里。“我最讨厌吃这个了。”他急急寻了个借口,见阮清歌好像有点不信,粗着嗓门喊道,“别跟蜗牛似的,快点吃……喂,你恶鬼投胎,吃那么快干什么?” 阮清歌真的无法理解温锦言的脑回路,有时候他不讲情面把你训得狗血淋头,有时候又别扭地用各种方式对你好。 真是个怪人。 “以后会经常跟宋瑾碰面。没问题吧?”温锦言突然放柔了声音,问道。 他这样异常的体贴与关怀让阮清歌受宠若惊。阮清歌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反正我看不见,可以光明正大地无视他。” 温锦言噗的笑了出声,“阮清歌,没想到你还有点幽默细胞。” “为什么叫我阮清歌?”阮清歌不解。 温锦言一愣,“你的名字不是这个吗?” 阮清歌:“可是你叫别人都是叫英文名。” “那是别人,你和别人不一样。”温锦言脱口而出后,才发现又说错话了。他恼羞成怒,叫嚣道,“因为你是蜗牛,蜗牛!” 阮清歌不知道他莫名的生什么气,只好悻悻然地哦了一声。 温锦言听得更是火大,哦个毛线啊,他的别有用心也被她无视了吗? 阮清歌细细地嚼着小丸子,突然,面前响起杯子落在桌面的轻响,浓郁甘醇的咖啡香味窜进了她的鼻子。 她没想到温锦言还会亲自给她泡咖啡,一时间有点犯懵。愣了愣,反应慢半拍地说了句:“总监,谢谢。” 她伸手去摸咖啡杯,下一秒,手被人轻轻一牵,放到杯把的位置上。 “小心烫死你。”依旧是凶巴巴的语气。 阮清歌也习惯了温锦言别扭的性子,端起咖啡杯,顺滑如丝绸的咖啡慢慢地滑入胃中,一股暖意在胸臆间荡漾开来。 ** 吃过午饭后,温锦言带着阮清歌来到地下仓库,提问:“去年freya发表了八个系列,你知道是什么吗?” “花香鸟语、春之恋曲、天鹅湖、罗马假日、小丑派对、落叶缤纷、保加利亚玫瑰和雪之女王。”阮清歌经常在网上关注时尚讯息,对freya的系列更是如数家珍。 “这些系列的样衣都在这里。阮清歌,全部画出来,包括面料、颜色还有细节。”温锦言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欣赏着她呆掉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有问题吗?” 阮清歌迟缓地摇了摇头,迟缓地回道:“没问题。”她往东南方向走去,脚步在一个挂衣架前停下,伸出手,摸到了一条裙子。 这样精致高档的呢子面料,简直和三纺路有云泥之别。阮清歌连连惊叹,不愧是上过时装周的! 圆领,前短后长摆设计,衣身斜拼叶形花边装饰。阮清歌瞬间明了,这条裙子属于落叶缤纷系列。她把衣服认认真真“看”了个遍,提笔作图时,却犯难了:落叶有黄色或红色的,那这裙子该是什么颜色? 她在电话中向温锦言询问这个问题,只得到他冷冰冰的回答——“你没眼睛但是有脑子,自己想。” 温锦言做完手头上的工作,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懊恼地拍了下大腿,连忙搭乘电梯来到负一层。她果然还在这里。 阮清歌盘腿坐在地上,在纸上涂涂画画。她的身边散落好几张设计稿。 温锦言走过去一看,她已经画好了叶形立体花边连衣裙。上的颜色,呃,芥末色。 “为什么没有用黄色或红色?”温锦言眯起眼睛,问。 “不是落叶‘缤纷’吗?所以要跳出常规思维。而且这条裙子的版型和面料不适合那两种颜色。总监你不是让我自己想吗?所以我干脆自由发挥。”阮清歌轻轻地咬了下舌尖,问,“那到底是什么颜色?” “草芥色。” 两人同时笑了出声。温锦言指导着:“这条裙子后摆的开叉设计,是为了和里布进行撞色。这个细节你没想出来。” “啊,对,可以进行色块对比,凸显层次感。”阮清歌在120把色铅笔中摸索着,找到笔杆上刻有臧黑色盲文字的铅笔,“是这个颜色吗?”她不等回答,就已经自信地下笔涂了。 温锦言坐在一旁看着,又问:“阮清歌,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这人从小到大看到美丽的衣服就走不动了。”阮清歌捶了捶肩膀,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地响了起来。她摸着肚子,讪讪地笑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废寝忘食,不过我的肚子提反对意见。” “走。”温锦言拉着她站了起来,“正好我肚子也饿了,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温锦言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晚这一区域限电。他明明才通知全体员工晚上八点之前务必离开,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给忘了。 阮清歌完全不知道停电了,几秒钟后,左侧方发出一声不算太轻的撞击声,连带着温锦言吃痛的叫声。听起来,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而且,撞的还不轻。 “总监,怎么呢?”她将头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紧张地问。 “停电了。我拿手机的时候撞到椅子。”温锦言抱着膝盖,低低地倒吸了口气。幸好阮清歌看不见,所以他可以毫无形象地龇牙咧嘴。 他划开屏幕,借着微亮的光芒,拉着阮清歌的手往出口处走去。连拉了几下门都没有反应,看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拿出手机,拨打保安的电话,卧槽,手机没信号。 “阮清歌,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呆一晚上了。”温锦言郁闷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阮清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沿原路折回去,继续画设计稿。 温锦言闲着无事,坐到她身边,也试着在黑暗中画设计稿。可是笔一触到纸张,他就感到深深的受挫,完全不知道第二笔该从哪里走。“真不敢想象你在黑暗中活了十年。” 阮清歌微笑着传授经验:“你要用两只手,左手定位导航,右手画,这样就不会乱了。” “定位导航?哈哈,阮清歌,你可真逗。”温锦言又画了一小会儿,彻底放弃了。 人的视觉一旦弱化,其它感觉就灵敏了起来。温锦言清晰地听到,笔在纸上刷刷而过的声音。他还清晰地闻道,阮清歌头发上淡淡的玉兰香味。她的身上大概抹了牛奶味的身体乳,甜腻芬芳,让人恨不得咬一口下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阮清歌听着身边的温锦言一下子站起来,又一下子坐下去,好像坐立难安。“总监,你怎么呢?” “……没什么。”温锦言又坐了下去。只是没多久,他越发频繁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阮清歌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紧张道:“总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温锦言将双腿夹的紧紧的,手牢牢地按在下~体处,因为尴尬脸憋得通红,“我,我尿急。” 一向格调甚高的竟然说出如此接地气的话,阮清歌几乎是用尽了生平的善良,才使劲忍着不笑出声。她灵机一动,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把剩余的水喝完后,说:“总监,你尿在这里吧。” 温锦言:“……” “以前我带承光坐大巴,他尿急,我都是这么帮他解决的。人有三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憋坏了就不好了。”阮清歌又热心肠地建议道,“要不我用手机给你照光吧,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 温锦言,疯了!   ☆、第26章 两只土鳖 “哈哈哈哈——” 剑道馆里。 宁南星脱去头盔,笑得差点岔气了。他用拳头拼命地捶着地板,努力找回一口气后,说:“为机智的清歌点32个赞。” “你别笑了。我这辈子还没那么尴尬过。”一向标榜高大上的温锦言,觉得那晚过后,他在阮清歌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碎成渣了。 宁南星催促道:“快点说,最后你是怎么解决的?”他腹诽着,不会真在一个女人面前尿吧? “当然是……忍忍就过去了呗。”这件事的真相太损他的光辉形象,温锦言连忙转移话题,“那个特等奖是你故意安排的吧。想送热水器还要借用超市的名义,真是烂好人。” “你也知道的,清歌自尊心超极强。要是被她知道真相,一定会退回来给我。天开始冷了,你也不想小萝卜头洗个澡还要哆哆嗦嗦吧。”宁南星看得出温锦言和阮承光特别的合拍,兴许他还是因为爱屋及乌而关照了阮清歌。 两人戴上头盔,继续对战。 宁南星毫无意外地落败,不过输给深城三剑客之一的温锦言,他心服口服。冲完澡出来时,温锦言已经换好衣服,递给他一杯鲜榨的橙汁。“锦言,最近还会梦到那个女人吗?”宁南星喝了一口后,问。 “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已经好久没梦到她了。”温锦言心中竟有点空落落的茫然,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不打招呼离他而去。 宁南星板起脸,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 温锦言脑海里立刻冒出阮清歌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心乱如麻却异常甜蜜的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温锦言敛了敛眉头,狠狠否认掉。“都忙死了,怎么可能有呢?”他将手搭在宁南星的肩膀上,无视路人惊叹的眼神,“星妹,今年我们继续一起庆祝光棍节。” 不想,宁南星却是拒绝了他的邀约:“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锦言顿时来了兴致:“谁?我认识吗?” “等我追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宁南星卖了个关子。他计划好了,等新超市一开张,就对阮清歌发起攻势。即便摆在面前的难关无数,这样充满才情又乐观坚强的女人,他此生都不想错过。 ** 温锦言回到家,见到了江乔。 最近严芸经常请江乔来温家做客,偶尔也会留她过夜,俨然把她当成未来儿媳了。 江乔坐在紫檀木茶桌前,烫壶,温杯,置茶,洗茶,高冲,低斟,十指白净灵巧,动作轻盈如一曲舞蹈。很快,龙井茶独有的茶香弥散开来,郁馥而清新。 温弘和严芸的脸上同时浮现出满意赞赏的表情。这样耐心又细致的女孩,配他们急性子的儿子,正正好。 严芸把儿子拉到江乔身边,摁了下去,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阿锦,你怎么不带乔乔呢?乔乔可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而且实力超群。那个瞎子就懂得绣花。你看她给郑忆慈做的旗袍多俗气啊,哪有乔乔的印花来的洋气?” 江乔瞧见温锦言阴沉的脸色,向严芸使了使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 严芸出了名的大大咧咧,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踩到了儿子的雷区,提醒道:“阿锦,我知道你心肠好,同情那个瞎子。可是,她新婚夜搞出那种事,名声总归不好听。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听说你和她被关在仓库一整晚。哎呦,孤男寡女的,这下连你的名声都被带坏了。” 温锦言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叫道:“我又有什么好名声?同性恋?还是不举男?她不是瞎子,她有名字的,她叫阮清歌!” 严芸见他大步往外走去,连忙叫住他:“阿锦,你又要去哪里?怎么不陪陪你女朋友?对了,妈买了两张电影票,明天晚上你记得陪乔乔去看电影。还有,周末带女朋友出去玩——” “江乔还不是我女朋友,你不要在公司乱说!”温锦言打断了严芸的喋喋不休,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家。他就是讨厌别人说阮清歌的坏话,这比说他的坏话还要令他难受好几倍。 温弘摇摇头,瞪了严芸一眼,指责道:“你呀你,人阮小姐又没做错什么事,还身残志坚,多励志啊。你怎么老看她不顺眼?” 严芸没想到做好人却做成了恶人,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是,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嫉妒她年轻美貌不行吗?”她愤愤然地转身,上楼去了。 “阿芸,你上去干吗?”温弘叫道。 “睡觉!”严芸头都不回地吼道。 大的小的,没有一个让他省心。温弘揉了揉眉心,望着对面明显尴尬的江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看到了,锦言私下就是小孩子脾气。江乔,如果你想跟锦言在一起,就必须想法子把他制住。” 江乔完全没有头绪,求教着:“伯父,你能给我点意见吗?”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须抓住男人的胃。”对于儿子这个吃货,温弘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 “正宗苏绣香囊,纯手工制作,快来看,快来瞧!”阮承光对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卖力地吆喝着。 见到温锦言,他咧嘴笑了:“温叔叔,你来的可真快,快帮我一起卖吧!”家里还剩下20个香囊,清歌说了,卖出的钱全部用来支持他的画画事业。 温锦言一看,乐了,“小萝卜头,你的门牙去哪里了?” “拔了。”阮承光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清歌说换牙是男子汉的标志,所以拔牙时我一点都没哭哦。” 温锦言好笑地揉着他的头发,待揉成鸡窝后,才作罢,“哇,真勇敢。” 阮承光惊呆了,蹦蹦跳跳地跑到阮清歌面前,开心得简直要高歌一曲了:“清歌,你听到了吗?刚刚温叔叔他,竟然,夸我了!” 温锦言有点郁闷,究竟是阮承光太会知足常乐了,还是自己平时就给人吝啬表扬的刻板印象?他走过去,双手插袋,俯下身,观察着阮清歌手上的设计稿。“蜗牛,这条叶子半裙还没画完啊。”他笑眯眯地说。 “这个面料太惊艳了,将叶子的脉络丝丝缕缕地表现出来,叶子与叶子间形成流线的s型,看起来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片一片地飘下,好棒的设计!”阮清歌毫不吝啬她的称赞。 温锦言听得极为受用,缓缓地说:“这是我从小时候做的树叶书签那得到的灵感。为了做成这种面料,我跑遍了全国的面料产,最后是云城的赖师傅试验了两个月,才终于做了出来。” 阮清歌深深觉得面料也是一门大学问,正要请教温锦言其它的细节,这时,儿子用埋怨的口吻插嘴道:“温叔叔,你明明在电话中答应我会帮我卖香囊的,可是你一来这里就只顾着盯着清歌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帮忙啊?” 温锦言脸上微微发烫,清了清嗓门,问阮承光要怎么帮忙。 阮承光双眼一抬,有点败给他了,“当然是像我那样吆喝啊。”这个温叔叔真是大傻佬! 温锦言:“……”让他这么一个高大上的人在地摊上吆喝,这画面太美,温锦言只是稍稍想了下,哽在喉咙的那口老血差点就吐了出来。 他是打死都做不出自降身价的事,环视四周,搬来一张桌子,把阮承光抱到上面。 “温叔叔,你想干吗?”阮承光皱着小眉头,好奇地问道。 “跳广场舞,吸引消费者。”温锦言打开手机,播放着《最炫民族风》。而他则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性感的一字锁骨若隐若现。然后又极为风骚地撩了下刘海,露出宝光灿烂的一笑。 温锦言身高一米八三公分,而且锻炼得当,身材比例好得惊人。只是往人群中随便那么一站,就像发光体一样牢牢地吸引着众人的视线。不少小女生拿出手机,对着这边一通狂拍。 阮承光舞着小手,抖着小腿,扭扭脖子扭扭屁股,在温锦言的映衬下,完全成了小丑。他粉嫩嫩的小嘴撅得老高,几乎可以挂个香油壶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啊! 温锦言用眼神示意阮承光不许停下,对着蜂拥而来的女士们笑道:“买一个香囊,就可以捏一下这小孩的脸。” 阮承光惊恐地望着那些怪姐姐怪阿姨们,嘴巴动的比脑子还快:“!买一个香囊,就可以免费拥抱这位帅哥!” …… 温锦言一脸嫌弃地闻着衬衫上那些女人留下的异味,阮承光则一脸兴奋地用口水沾了下指头,乐不可支地数钱。 “不用十分钟就卖光了,温叔叔你的功劳最大。”情商指数爆表的阮承光仍不忘安抚温锦言受伤的心灵,很大方地从中抽出五十块钱,作为给他的酬劳,“辛苦你了,温叔叔。” 温锦言脸上好几条黑线,却不好当着阮清歌的面发作。收摊后,他带着那对母子去附近一家装潢高档的寿司店吃宵夜。 阮承光看了下菜单,一度怀疑自己多看了一个零,小声地提醒道:“温叔叔,太贵了,我们还是去烧烤店吧。” “这条街的地都是我家的,你还怕我吃不起。”温锦言给了阮承光一个“没错本少爷我就是个土豪”的眼神,点了三份鲷鱼、金枪鱼、三文鱼,然后又点一些各式各样的寿司,最后还要了三碗味增汤。 不久后。 “用手拿起寿司,中指和大拇指捏着寿司,食指在上面按着鱼生,往左蘸一下酱油,再往右蘸一下酱油,然后一口送到嘴里。”温锦言教授着正统地道的吃法,不想,对面两人已经用筷子夹起寿司,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脸上同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真是两只傻傻的土鳖。 不过,怎么会傻的如此可爱? 可爱到温锦言想一辈子拿山珍海味喂饱他们。   ☆、第27章 横刀夺爱 上午。 阮清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得到温锦言的许可后,她走进去,微微一笑:“总监,谢谢你昨晚款待了我和承光。我煮了点苏城的甜点——糖粥,不嫌弃的话请拿去吃。” 话音刚落,江乔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歌,你怎么也煮了糖粥?” 也? 难道江乔也煮了一样的东西送给一样的人? 阮清歌顿时有点无措,僵在原地,这时,男人清冽的气息迎面扑来。 温锦言拿过她手上的保温饭盒,旋开盖子,热气顿时冒了出来。粥煮得十分浓稠,黏黏的,仿佛水和米都融合了。颜色也甚是好看,晶莹剔透的糯米上还撒了一层红豆沙。看上去,犹如皑皑白雪上覆盖着一层红云。 温锦言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口感黏稠,软糯香甜,好吃极了。 “阮清歌,看不出你还真有一手。上次你给我煮的鸡蛋面也很好吃。”温锦言夸赞了句,顺便把江乔的那份给倪好吃了。 倪好用余光瞥见江乔尴尬的笑容,心中有一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老板也太没心没肺了吧,这样很伤江小姐的面子有没有?在两位大美女相继离开后,倪好对吃的津津有味的温锦言说:“总监,你不会等江小姐离开后再给我吗?” “早给晚给,不都是给?有区别吗?”温锦言一脸无辜地反问。 “当然……没区别。”倪好呵呵地打开精致的进口保温桶,“总监,好像是一样的。” “当然一样,要不然怎么都叫糖粥?”温锦言无语地看了笨助理一眼,从他的那份舀了一勺,品尝完后做出了对比,“还是阮清歌煮的更好吃。” “真的吗?”倪好也去舀他的糖粥,勺子还没伸到瓶口,就被温锦言冷冷地打了回去。额滴神啊,也不差这一勺吧,真你妹的小气! ** 吃完午饭后,阮清歌回到地下仓库。她用橡皮筋绑好头发,正专心致志地画着一条真丝印花连衣裙,蹬蹬蹬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这是天鹅湖系列的主打产品。这里领子设计为天鹅的喙。”江乔轻声提醒着。 “难怪领子那多了一块突起。厉害!”阮清歌用盲文笔在纸板上做好笔记,又拿起铅笔补充着细节。 江乔扬起眉毛,叫着:“不是这样的,天鹅的图案也不是这样的。错了——” 阮清歌直接打断她的话,“总监让我随意发挥。具体的细节他等下会手把手地教我。” 江乔注意到,在桌面上放着两摞设计稿。左边一叠几乎就是原稿了,右边一叠则是阮清歌自己天马行空的发挥,看起来倒也别具一格。 学长真的很用心在教,只是,手把手地教…… “清歌,总监他,是不是喜欢你?”江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怎么可能?”阮清歌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失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漫不经心地说,“公司到处在传,说你们现在在交往。董事长夫人甚至还说你们不久后就要订婚。是真的吗?”阮清歌不是爱八卦的人,只是最近她上洗手间都会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江乔很想默认,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虽然最近跟学长单独相处的机会是越来越多了,可是…… “怎么?害怕我横刀夺爱吗?”阮清歌冷淡地问。 这次,江乔默认了。 “江大小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以我现在的状况,你觉得我会是你的对手吗?从小到大,我身边的男人都只喜欢你,不管是江枫还是宋瑾。所以,江大小姐,自信点。”阮清歌凉笑一声,声音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以前你明知道宋瑾喜欢的是你,还一直鼓励我给他写情书,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我是真的想撮合你们。”看着她流露出的浓烈的疏离与冷漠,江乔叹了口气,“清歌,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最爱的妹妹,你不要因为宋瑾和爸爸的事恨我好不好?” 啪嗒一声,阮清歌折断了手上的铅笔,声音因薄怒而低了八度:“江乔,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什么还要接近我?是同情我,还是想嘲笑我?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女儿被江枫百般嫌弃,而你一个私生女却得到了他所有的宠爱!因为我和妈阻碍了江枫和乔龄的伟大爱情,所以我们活该被抛弃,我们活该就是失败者!” “清歌,爸和阮老师离婚不是因为我妈,而是阮老师她——”江乔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 “你也觉得我妈会在外面偷男人吗?江乔啊江乔,亏我妈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照顾你十多年,你居然还不信她的为人?”阮清歌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阴冷得可怕,“她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她的人一定就是江枫和乔龄那对狗男女。为了找到和我妈离婚的正当理由,江枫还真是煞费苦心。江乔,你回去告诉江枫,我祝他们夫妻早日下地狱!” 江乔没忍住心中那股巨大的酸涩和痛楚,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正好被前来找阮清歌的宋瑾看到了。 宋瑾跑过来,一把拽住阮清歌的手腕,瞪着她的样子好像要直接从她脸上钉出两个血洞似的。“你这女人,又欺负乔乔!我就知道你来freya居心不良!” 他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很重,捏得阮清歌整个手臂都麻痹得失去知觉。 “宋瑾,你发什么神经?”江乔连忙拉开他,挡在了阮清歌的面前,生气地叫道,“你以后离我妹妹远点好吗?” 宋瑾委屈极了,告诫道:“乔乔,她在装可怜博同情,等你放松警惕,就会反咬你一口。”见江乔不予理会,他用不屑的口吻地对阮清歌说,“阮清歌,你以为freya真的是因为你的才华聘用你?公司想用你搏眼球搏出位,第一位盲人设计师,这会让天弘的名望上去一个台阶。” 阮清歌唇边泛起一抹讥诮的笑:“没想到我的残疾反倒成了我的优势,我还头一次觉得瞎眼是件好事。” 僵持片刻后,江乔心寒地质问着她的青梅竹马:“宋瑾,你出国到底学到了什么?是尖酸刻薄还是以怨报德?清歌可是为了救你才失去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宋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反驳时,背后响起了一声凉淡至极的“白眼狼”。 温锦言迈着大长腿走来,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层寒气,眉梢眼角都写满赤~裸裸的嘲讽和鄙夷。“宋经理,这里是我的地盘,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可以给我滚出去吗?” 宋瑾脸瞬间垮掉,讪讪地向总监点点头,拉着江乔离开了。 阮清歌深吸了口气,回到座位上,想要作画,手腕却是火辣辣的生疼。突然,一丝清凉的风吹来,瞬间冷却了她*的疼痛,却一下子燥热了她的心。 即便她看不见,她也知道温锦言此时此刻正在给她的手腕处吹气。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细致,那样的轻缓。阮清歌从来不知道,原来温锦言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总,总监。”她的脸因为羞涩涨得通红,连忙缩回手,手腕那里愈发的熨热了。那片热源,一路蔓延进她的心底,烫得她心跳加速,烫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温锦言低头看着她,声音冒着酸气:“我说阮清歌,你以前的眼睛是装饰用的吗?怎么会喜欢那种男人?” “我那时很寂寞,而他正好出现了。就是年少时的好感呗,也谈不上爱。”阮清歌说完后,咬着下唇,想了想,询问道,“总监,宋瑾说的那事是真的吗?” “或许董事有这样的打算。也有记者想采访你,被我打发掉了。衡量一个设计师成功与否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作品是否受到大众的喜欢。你的身体情况会带来关注度,但绝不会提高销量。”温锦言又正色道,“阮清歌,我不会因为你的眼睛而降低对你的要求。你看你画的是天鹅吗?分明就是胖板鸭!” —— 天弘办公大楼的天台。 往下一看,城市的繁荣尽收眼底。 宋瑾扯着头发,心中是烦躁,是失落,是不甘:“乔乔,小时候我们很亲的,你还答应要做我的童养媳。可是后来,阮清歌出现后,一切就变了。” 宋瑾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八岁那年,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日夜晚,他在马路边遇到了一个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来,牵着我的手,我会给你温暖的。”小宋瑾把小江乔带回了家,让她住下,一住就是十一年。 而她在他的心间,一住就是二十一年。 江乔双手抱胸,神情显得极为的无奈,“宋瑾,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只当你是哥哥,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不,你是喜欢我的。只是你对阮清歌有愧疚,知道她喜欢我,就把我让给了他。”宋瑾走到她面前,把她拥入怀中,深情款款地说,“乔乔,我爱你。为了你,我才来到天弘工作的。那个温锦言除了比我有钱外,哪一点比我好?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好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江乔用力推开他,看着不可理喻的童年玩伴,眼里是深深的失望,“宋瑾,我告诉你,你除了比锦言高一公分外,没有一点比锦言好!”她气绝,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人了。 ** 周六。车子在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素质拓展的目的地。 阮清歌蹲下身,摸着酥酥的头,“酥酥,你跟着大家走。” 到餐厅的通路是一段颠簸不平的石子路,阮清歌走的磕磕碰碰,没多久就掉队了。 欧力看不下去,屈肘撞了撞一旁听歌的姜可可:“姜可可,快去帮忙吧。” “哇,欧力,没想到你还会为你的情敌着想。”姜可可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在我是总监的爱慕者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男人。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有绅士精神。”欧力自恋地摸着下巴,又是那副傲娇的模样。 姜可可把背包扔给他,在他即将尖叫时,言简意赅地让他闭上了嘴巴,“男人,绅士精神”。她走到阮清歌身边,挽起她的手,笑道,“清歌,这狗是拉布拉多吧,看上去很可靠。” “是啊,它还会保护我。有一次,有只狼狗一直跟在我身后,酥酥为了保护我,跟狼狗打架,背上还被狼狗咬掉了一块肉,到现在都没长出毛发来。”阮清歌讲到这里,禁不住哽咽了。 阮蓉、承光和酥酥都是她的软肋,不管在外顶着多么坚硬的壳,在讲到他们时,她的心都会软化成一滩水。 午餐结束后,阮清歌从背包里拿出一盒蟹壳黄小麻糕、一盒芝麻团子,请同事们吃。 温锦言抓起一个小麻糕,一边吃一边宣布下午4x100米接力比赛的名单。 “……第五道,jack,”温锦言望着一旁低着头成局外人的阮清歌,继续说,“。” 阮清歌震惊地抬起头,她这样子还能跑吗?   ☆、第28章 再次奔跑 午休时分,阮清歌来到操场。脚一踩到橡胶跑道,双腿就开始发软。她试着跑了几步,心慌的厉害。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蒙着眼睛走到悬崖边,周围没有任何障碍物,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一脚踩空直接摔下去。 温锦言过来视察场地,就看到阮清歌坐在草坪上,闷闷不乐地摸着一旁的酥酥。 “喂,那位穿着大红色运动服的土包子,怎么不去休息?”阳光下,温锦言的笑容耀眼如辰。 “是大红色吗?我还跟店员说要灰色的。”阮清歌又吃了个哑巴亏,不开心地鼓起了嘴。 温锦言伸出食指,将她鼓得圆圆的右脸颊跟戳气球一样戳了下去,“说吧,在想什么心事?” “总监,我能不能退出接力赛?我分不清哪里是弯道,要是撞上同事们就不好了。”阮清歌恳求道。 “我安排你跑最后一棒,那是直道。你的定位行走不是特别棒吗?跑到终点就可以了。”温锦言以为她是怕连累小组拿不到第一名,又给她宽心,“大家都是来玩的,图个开心,没有人会在意比赛成绩。” 阮清歌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实情:“我十年没跑步了。我害怕摔倒。” 温锦言闻言,强硬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拖着她来到一百米的起跑线上。“我拉着你的手一起跑。一、二——” 阮清歌使劲抽回手,不停地摇着头,“总监,我真的不行!” 温锦言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坚毅、语气坚定地说:“阮清歌,你相信我吗?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伤的!” 阮清歌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她愿意相信他,因为他是她非常珍贵的老师、朋友。 “一、二、三——” 阮清歌由他牵着,挪开了步伐。慢慢的,她增大了步幅,跑了起来。她感觉到有风从脸颊两旁擦过,带来了栀子树清芬的香味。她听得到自己轻微却急促的喘息声,她甚至能清晰地数着自己因为久违的运动而怦怦跳动的心跳声。 笑意在她唇边一圈又一圈地荡漾起来。耳边又听到温锦言沉稳的指令:“弯道,放慢速度……直道,跑快点……” 阮清歌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畅快。最后,她累得倒在了草坪上,喘着粗气,呵呵地笑了出声:“好过瘾!我喜欢跑步的感觉!总监,谢谢你!” 两个小时后。 随着教练员的一声枪声,运动场上响起了热烈的加油助威声。阮清歌站在第五道的最后一个接棒处,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时间。大约三十多秒后,接力棒就会传到自己的手中。 一、二、三、四、五…… “阮清歌,跑!”欧力大声叫道。 右手心多了个棍棒,阮清歌紧握在手中,迈开步伐,飞快地往终点跑去。 她的脚重重地落在橡胶跑道上,响起了沉闷的回应声。 一步又一步,她坚定地往前跑去。 每一步烙下的不仅是她一百米的征程,还有,她的人生。 三岁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妈妈与别的妈妈不一样,妈妈不会说话,所以她永远无法听到妈妈对她说“我爱你”。 爸爸总是去外地出差,一年都不会呆在家里几天,所以她几乎没有机会告诉爸爸她有多爱他。 六岁时,爸爸带来了一个小姐姐,跟着她一起学刺绣。“你好,我叫乔乔。清歌,以后我会像姐姐一样照顾你的。”小姐姐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阮清歌非常喜欢她。 九岁时,她郁闷地对小姐姐倾诉着心事:“乔乔姐,我觉得我爸爸有点偏心哦。他总是夸你,可是从来没有夸过我。爸爸好像特别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小姐姐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清歌,你是江叔叔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别胡思乱想了,他就是对你要求高而已。” 十二岁时,她来了初潮弄脏了裤子,不敢走回家。小姐姐当机立断脱下衬衫,绑在她的腰间,一路温声软语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她:“没事的,不用怕,每个女孩子都会来这个的。我妈妈说了,女孩子来了这个之后,胸部就会发育,我就不再是宋瑾天天嘲笑的太平公主。” 十五岁时,小姐姐在物理考试上给她作弊,被老师抓到时,小姐姐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身上。她的手心被老师用鞭子打了二十下,可是她愣是没有掉出一颗眼泪。 小姐姐带着她来到宋家,找到一个刚刚保送上大学的少年,请他给阮清歌补习数理化。少年的笑容非常的明媚温和,让阮清歌产生了一种懵懵懂懂的悸动。阮清歌记住了,那个少年的名字是宋瑾。 十七岁时,那是她大闹江枫和乔龄婚礼的前一天,她坐在桃花林下,对着一树桃花刺绣,重遇了回国度假的宋瑾。她试探地问他知不知道小姐姐其实就是她的亲姐姐,宋瑾带着同情的目光回道“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江枫再婚那天,她只身一人来到教堂,泼了江家三口人一桶墨水,让婚礼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那之后的一个礼拜天,宋瑾约她出来,找她理论。她惊见拐角处有辆车朝着宋瑾的方向驰来,千钧一发之际,她奋力推开了他,耳边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刹车声—— “阮清歌,过终点了!别跑了!”温锦言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了终点线。 那里,leo、coco和jack等着她,和她击掌庆祝着胜利。 “清歌,你跑的可真快,我们赢了!”姜可可兴奋地嚷道。 “真的吗?”阮清歌往前迈了一步,激动地抱住她。 人声鼎沸的运动场突然安静下来。 这硬朗的胸膛,还有这清冽的气息……完了,是boss大人! 阮清歌赶紧松手,呵呵地干笑两声。运动场继续恢复了热闹,唯有温锦言怔在原地,回想着刚刚温香暖玉在怀的感觉。那一刻,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就这样一直抱下去。 ** 晚上的篝火晚会热闹非凡。众人都玩开了,划拳、行酒令、罚酒。这些站在时尚顶端的一流设计师们,私下里和寻常人没有两样,讲黄段子,玩真心话大冒险,到处起哄,随时扯着嗓子吼两句。 一时间,欢声笑语四起。 温锦言过来时,就见江乔一身酒气地向他走来,眼里的热情就像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她大声喊道:“学长,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温锦言看着她身后笑的东倒西歪的下属,略微一思考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大冒险?” “真心话!”江乔回的无比认真。 温锦言笑了笑,没往心里去,视线往人群中扫了一圈,问江乔:“阮清歌呢?她怎么不在这里?” 又是清歌!为什么学长的眼里只看得到她?江乔指了指东南方向,怏怏地说:“她去那边接电话了。” …… 明月透着清辉,倾洒在小溪上,粼粼的波纹反射出清冷的银灰,笼罩在阮清歌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样的圣洁、恬静、柔美。 一如她此时的声音,静婉、温和,含着说不出的柔情,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我跟你说,下午接力赛我跑最后一棒,拿第一名……我喜欢跑步时的风声……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时间陪我跑步……再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倪好刚刚私下透露,mariaashby在时尚周推出了蜘蛛印花的服饰,吓得温锦言差点晕厥在现场……还有还有,倪好还说,温锦言在巴黎一口气吃了十盘红酒蜗牛,结果吃坏了肚子,第二天还是两腿发软地去看秀……”阮清歌拔着石头缝里钻出来的野草,如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地传出。 听见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咳嗽声,阮清歌吓得手机差点掉到了溪水里。她吐着小舌头,压低声音说:“完了,被boss大人听见了。南星,我先挂了。” 温锦言一愣,电话另一端居然是宁南星,他还一直以为是阮承光。到底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如此稔熟?而且,很明显,阮清歌对着他就没有对着自己时那么拘谨了。 温锦言心中莫名的发酸发涩,正要斥责她八婆时,阮清歌先示软了:“总监,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温锦言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抬头望着深湛的夜空。星子闪烁,时隐时现,这是在城市极少能看到的夜空。“好美的星空。”说完后,他才意识到在盲人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乖乖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阮清歌微微摇了摇头,抬头“望”着星空,颇有感触地说,“虽然上帝拿走了我的眼睛,但是我要告诉他,即便是这样,我也会走好这一生。对了,我还会用跑的。” 温锦言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开口了:“阮清歌,你有梦想吗?” 阮清歌沉吟片刻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一个从小到大的梦想,听了别笑话我。我想把中国的传统元素刺绣和西方流行的轮廓款式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属于我的、阮清歌的、独一无二的个人风格。然后我要在时装周发表自己的作品。在伸展台的正前方摆一张椅子给我妈坐,让她亲眼看到她女儿设计的衣服穿在美丽的模特身上。”阮清歌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粲然一笑,又问,“总监,你有什么梦想呢?” 月光皎皎,水波荡漾,雾气似缕缕轻柔的鲛绡,缭绕在两人之间,如梦似幻。温锦言凝视着那美丽的笑容,竟失了魂,久久才回过神,“我的梦想就是实现阮清歌的梦想。” 他终于明白了,他此生的梦想就是她。 这天晚上,温锦言又做梦了。 大红的床单上躺着一具宛若美玉雕琢的*,白若莹雪的肌肤,盈盈一握的纤腰,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切都美好得令人心醉。 他艰难地出了口气,颤抖的指尖移至柔滑的香肩,又沿着小巧的锁骨向下探索,最终攀上一对俏丽的浑圆。 他能明显地感到身下的人浑身直打哆嗦。她抓住他的手腕,她抖得比他还厉害。温锦言俯下身,擒住她鲜红的唇瓣,笨拙、生涩却又热情如火地亲吻着。 陌生却炙热的情潮在体内越积越多,那名为欲~望的火差点把他烧焦了。 他抚摸着、亲吻着、舔舐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觉得,自己已经飘~飘欲仙了。 不,他还要更多更多! 他飞快地脱去全身的衣物,全凭本能,分开她的双腿,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入—— “……疼!” 耳边是她低低的抽气声。她疼,他也疼!可是那难耐的肿胀却催促着他再进去一点…… 一阵风吹来,笼在女人脸上的雾气消失殆尽。这次温锦言看清楚了,那个女人是—— 阮清歌!   ☆、第29章 我的爸爸 新的一周刚刚开始,歆姐就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时尚莎莎》——国内最顶级的时尚杂志,将举办首届设计师大赛。获胜的设计师将会获得封面以及长达4页的专题报告,以及将获邀参加明星聚集的时尚莎莎慈善之夜。而这次时装设计将围绕“童话故事”这个主题。 阮清歌一下子就想起了那由蕾丝层层叠叠堆起来的公主裙。她将铅笔抵在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在纸上画了起来。 温锦言照例巡视设计部,将每个设计师的稿件审阅一次,挑选中意的设计作为明年新款的备选。 走到阮清歌身边时,他顿住脚步,拿起她的稿件,清寒的声音凉凉地响起:“这是什么?” 阮清歌开心地解释着:“设计师大赛的主题不是童话故事吗?所以我想做出一款公主裙,让穿上它的女孩变成等待王子来亲吻的白雪公主。白色蛋糕裙,泡泡袖,再加上交叉绑带,很童话很梦幻是不是?” “精神病人忘了吃药才这么穿出去。”温锦言在众人面前把她的设计揉成一团,脸上布满了郁气,“我上周开会时不是让你们牢记dior的创意总监s先生说的话吗?身为时装设计师,你有两个义务:一个是通过时装秀许女人一个美好幻想,另一个是为女性提供一个同样美好的现实。即使是高级定制,也要符合现代女性日常穿着的需求。阮清歌,你那设计就是坨屎!” 阮清歌紧紧抿着唇,默然不语。 “谁说你现在有资格参加设计师大赛?去负一层,那里才是你呆的地方!”温锦言训完话后,带上倪好,继续审阅稿件。 午餐时分。温锦言吃到一半,不耐烦地看了下手表,问倪好阮清歌怎么还不上来吃饭。这女人简直是无孔不入了,都会跑到他的春~梦里。可是看不见她,温锦言就好像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倪好回道:“阮小姐说了,她没胃口。” 温锦言筷子僵在半空中,皱着眉头,语气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怎么?生病了吗?” “总监,阮小姐应该是心情不好,不想见你。”倪好鼓起勇气,又说,“总监,你早上说的话太重了,让她下不了台。” “我都是为她好。”温锦言反而还委屈起来了。 “是啊,所以她会像老师一样敬重你,但是不会喜欢和你亲近。”倪好跟个“知心哥哥”一样开解着温锦言,心里却是狂吐槽:谁让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以你的情商怎么会了解女孩子的心思?现在后悔了吧? 又过了半小时,温锦言坐不下去,拿着餐盒到负一层,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再给你讲个笑话。是微博上的一个段子。‘今天看到瑞士银行不再替客户保密资料了!我真的很害怕!这样别人就会知道我在国内和国外都没有存款!’”宁南星说。 阮清歌哈哈地笑了起来,“南星,谢谢你,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她拿起筷子,吃着宁南星打包来的鳗鱼饭。 温锦言站在门口,看着烂好人宁南星用纸巾细细擦去她嘴角沾到的酱汁,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女人应该都喜欢宁南星那种温柔体贴的成功商人吧,而不会看上他这种缺心眼低情商爱训话的疯子吧? ** 厚着脸皮在阮家蹭了一顿晚饭,温锦言为了挽回在阮清歌心目中的形象,主动下菜地帮忙干农活。 “天!温叔叔,你究竟在干吗?”阮承光大声叫停。 温锦言神气俨然地回道:“没看到吗?拔杂草。” “天!那不是杂草,那是我们要吃的小白菜!温叔叔,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阮承光扶额叹气。 温锦言瞧见一旁阮清歌那极度无语的表情,心中一阵窝火。他扔下手中的杂草,不,小白菜,拿着花洒开始浇水。 “温叔叔,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有两只眼睛,但是只有一个鼻子吗?”阮承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问。 什么白痴问题?温锦言懒懒地回:“问女娲。” “那你知道天堂上有没有厕所?” 温锦言有点不耐烦了,“问上帝。” “那你知道小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温锦言很不耐烦了,“问你妈。” “那你知道生命是怎么形成的吗?” 温锦言超级不耐烦了,“问你爸!” 阮承光嘴巴瘪了瘪,跑到妈妈跟前,指着温锦言告着状:“清歌,温叔叔他又凶我!” 阮清歌摸着他的脸,柔声安慰道:“别跟那家伙计较。下次问宁叔叔好了。” 家里缺洗衣粉和肥皂,阮承光自告奋勇地去市场买。温锦言见天色已晚,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 妈咪宝贝童装正在举行亲子绑腿比赛。获胜的家庭可以从奥特曼和芭比公主中任选一个当作奖品。 “温叔叔,你假装是我爸爸,陪我一起参赛,好吗?”阮承光双手合十,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拜托拜托!” 温锦言心里看着好笑,嘴上却很硬气:“没好处我可不参加。” “我让清歌做小混沌给你吃。可好吃咧!”阮承光又使出了美食诱惑这一招,并且屡试不爽。 温锦言毫无疑问地松口了,“好吧,乖儿子。” “谢谢咯,温叔叔,不,爸爸!” 两人走到报名处,工作人员询问他们的名字。 “温锦言。” “阮承光。” 见到工作人员疑惑的眼神,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再次异口同声: “阮锦言。” “温承光。” 温锦言赶紧捂住阮承光的嘴巴,对着一脸问号的工作人员打着马哈哈:“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叫温锦言,这是我儿子,温承光。儿子,叫声爸爸听听。” “爸爸!”阮承光抬头望着他,叫得异常洪亮大声。 “乖儿子!”温锦言拿着工作人员递来的绳子,到一旁的空地练习。 绑腿游戏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两人边数“一、二”边走,却总是把脚出错,好几次都差点摔了。 “承光,数‘一’的时候,外面的那只脚先走。数‘二’的时候,里面的那只脚再走。”温锦言出着主意。 两人又练习了一次,这次明显顺畅多了。“温叔叔,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阮承光开心地叫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阮承光眼中是个笨蛋?温锦言抽了抽嘴角,这个小屁孩! 阮承光的同班同学赵子涵听到阮承光的声音,甩着一身小肥肉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疑惑地说:“承光,只有父母才能和宝贝参加这项比赛。” “没错啊,温叔叔就是我爸爸。”阮承光说的很肯定。 赵子涵成功被忽悠了,看着人高马大的温锦言,羡慕极了:“承光,原来你有爸爸。你爸爸还这么威武!”他和其它同学一直深信不疑,承光是没有爸爸的。 阮承光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他挺直腰板,嘻嘻笑道:“那是当然,谁让他是我爸爸?” ** 阮清歌按了下报时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她走到大门口去等,这时,耳边响起了子涵妈妈爽朗的声音。 “承光妈妈,听说你家那位回来了。” 子涵妈妈是典型的家庭主妇,为人没有什么心眼,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阮清歌一愣,“什么我家那位?” “就是你老公啊。刚刚子涵说看到承光和一个男人一起玩亲子游戏,承光还说那个男人就是他的爸爸。”子涵妈妈边说还边往门内瞅了瞅。 …… “啦啦啦,啦啦啦啦——”阮承光抱着芭比公主蹦蹦跳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温锦言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芭比公主?”他还以为,阮承光是冲着奥特曼去的。 “我有很多玩具了,可清歌一个玩具都没有。她也要玩具的。等下我们给她一个惊喜!”阮承光远远地看到阮清歌,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道:“清歌,你猜猜,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阮清歌冷然着脸,让他快点进去。“总监,我有点家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她不等温锦言回答,砰的一声,把大门锁上了。 “清歌,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芭比公主哦!”阮承光把芭比公主塞到她手心,等着表扬。不想,阮清歌重重地把娃娃扔到地上,提高音量,极其严厉地说:“把裤腿拉上去!” “清歌,怎么呢?我做错什么了吗?”阮承光把裤腿拉到膝盖上,害怕得要哭了。 “做错什么呢?”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粗铁丝,一下又一下,用力抽打儿子的小腿,生气地训道,“你怎么能跟别人说温叔叔是你爸爸?你知道这样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我教了你多少遍了,不许撒谎骗人!” 阮蓉急忙忙跑过来,抢过阮清歌手上的粗铁丝,看着孙儿瘦弱小腿上的道道红痕,“啊啊啊”地责备着女儿。 “妈,你别护着他,今天我一定要打到他认错为止!”阮清歌厉声叫阮承光过来。 “我不过去!”阮承光伤心地痛哭起来,冲着阮清歌大喊大叫,“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却没有爸爸?我是怕妈妈你不开心才一直忍着不说,其实我好想好想要一个爸爸,一个像温叔叔一样的爸爸!”   ☆、第30章 坦诚心意 阮清歌抱着那只芭比公主,听到阮蓉过来的声音,轻声询问道:“妈,承光睡着了吗?” 阮蓉“啊啊”地点头。 阮清歌和阮蓉相依为命了二十七年,已经可以从她的语气大致猜到她想要说什么。“我原以为我可以让承光跟其它小朋友一样快乐成长,可我却忘了,父亲在孩子的成长中是不可替代的。我自己小时候就盼望着江枫能疼我爱我。妈,我想给承光找个爸爸。为了承光,我愿意再嫁一次。”她的神情极为平静,语气又很坚定,可想而知这些话已经在心里头说过无数遍了。 阮蓉摊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南星。 阮清歌用力摇头,“妈,南星不行!” 阮蓉又写:不是喜欢他吗?妈看的出来。 “我是喜欢南星,可是我跟他绝对不可能。他家世优越,他父母绝对不会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如果说七年前阮清歌也许还会相信灰姑娘的故事,可是经历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第二天一大早。阮清歌刚起床,阮承光就拉着她的手,开始道歉:“清歌,对不起。我昨天有点太过分了,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他垂着小细眸,可怜巴巴地在她怀里腻歪着磨蹭着,仿若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 阮清歌抱着他,“承光,妈妈也错了。妈妈和外婆商量好了,会给你找个爸爸的。”听到他的嘻嘻笑声,连忙补充道,“不过,温叔叔不行,宁叔叔也不行。” 阮承光失望地撅起了嘴巴,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吃完早饭后,阮清歌在家包起了小混沌。听到薛山过来的声音,她让儿子拿个保鲜盒装些小混沌送给薛山。 薛山送来了阮清歌喜欢吃的李记小笼包,又从裤袋摸出两张电影票。还没开口,脸上已经浮现出两片质朴的高原红。“清歌,跟我一起开车的老徐送了我两张电影票,晚上一起去看,我给你解说,好吗?” 这并不是薛山第一次约她出去。以往阮清歌都是婉言拒绝,可是这次,阮清歌答应了。 ** 傍晚,温锦言提着一袋衣服要出门,被温弘叫住了。 “吃饭时间你这是去哪里?”温弘放下报纸,问。 温锦言实话实说:“去阮家。小萝卜头说他妈妈做了小混沌,晚了就没得吃了。” 温弘闻言,眉头一皱,“你最近好像跟阮小姐走的挺近的?” 温锦言一脸理所当然,回道:“她是我特别指导的学生,我自然要和她亲近点。” “据我所知,你是从不亲自带学生的。”温弘已经嗅到了不好的苗头,语气也随之严肃起来。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性。”温锦言继续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温弘说已经安排记者不日就要采访阮清歌。 温锦言顿下脚步,不耐烦地叫道:“你非要给她贴上‘身残志坚’的标签来炒作她吗?她会接受采访,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她是我的人,你们少打她的主意!” “这是董事会做的决定。锦言,她是天弘最佳的宣传人物,正能量,又励志。”温弘见儿子一脸抗拒,缓了缓语气,提出条件,“除非你答应我等下去一个地方,并且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反对。” 温锦言思考了下,再次妥协了。 他驱车到达阮家时,小混沌刚刚出锅。 几乎透明的皮薄如绉纱,中间透出一点粉红色的肉馅。清澈的汤上漂浮着几片碧绿生青的葱花、嫩黄的蛋皮丝,温锦言一看就直流口水。 在他吃到第四碗时,阮承光翻着他带来的那袋衣服,叫道:“哇,好漂亮的裙子,是送给清歌的吗?” “今天不是国际盲人日吗?所以这是我的礼物。”温锦言对着阮清歌说,“去年天鹅湖的主打款,你特别喜欢的那条裙子。这个天气穿有点凉,所以我给你搭了一件白色的开衫。” “不,这礼物太贵了,我不能收。”阮清歌连连摆手,“太奢侈了,穿在我身上不合适。” “奢侈从不与贫穷对立,它的反面是庸俗。香奈儿的创始人l说的。”温锦言眉毛一扬,语带诱惑,“去试试看?” 天色又暗了几分,卧室的门轻轻打开。站在暖黄灯光下的年轻男人,手上的动作停住,笑意僵在嘴角,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她把头发挽成了时下很流行的花苞头,露出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那条黑色的真丝裙印满了头戴皇冠的天鹅公主,或飞翔或栖息。穿在她身上,映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的优雅动人。 “怎么样?”阮清歌轻轻咬唇,不确定地问。 “bravo!”太美了!温锦言遗憾没有早一点认识她,要不然他设计的这条裙子就可以在当季拥有最佳模特。 阮承光跑过来,左看看,又看看,满意地点点头:“清歌,你就穿这个和薛山叔叔约会!” 什么? 卧槽! 阮清歌居然会看上薛山!温锦言郁闷得差点要吐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薛山一见盛装的阮清歌,眼睛都看直了。他一激动,话说的磕磕巴巴:“清歌,我,我来接你去看电影。” 阮清歌让他稍等,回到房内换了双低跟单鞋,拄着个盲杖跟薛山双双离去。 温锦言不满地撇撇嘴,问阮承光:“你想让薛山当你爸爸吗?” “薛叔叔人很好的。”阮承光双手托着下巴,跟个小大人一样愁眉苦脸,“只要清歌喜欢,我都会接受的。只是我怕薛奶奶会有意见。” “那种条件能娶到女神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国家,意见个毛线啊!”温锦言憋了一肚子的火,凶巴巴地叫道。 “女神是什么呀?”阮承光歪着脑袋瓜,观察着温锦言的表情,疑惑地又问,“温叔叔,你为什么生气呀?” “我哪有生气?阮清歌爱和谁约会就和谁约会,光我屁事!”温锦言双手插袋,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吼了出来。 “你明明就很生气!哦——我知道了。”阮承光笑得两眼贼亮,表情贼鬼。 “知道什么?”温锦言紧张兮兮地看着阮承光,就怕他说出自己心里头那点几乎被所有人看穿的小秘密。 “你、吃、醋、了!因为你,喜、欢、我、妈、妈!”阮承光一字一字,说的无比肯定。 温锦言直纳闷,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怎么可能?”他仍在垂死挣扎,死鸭子嘴硬,“我可是高档品,阮清歌都是要打半折促销的过季货,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温锦言的“她”刚吐出舌尖,就见阮清歌面无表情地折了回来。她回房间拿了包,一言不发又离开了。 温锦言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拿把剪刀剪掉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一定又伤到了那只蜗牛的玻璃心。他面壁思过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温叔叔,你要去哪里?你还没指导我画画呢!我不是跟你说我下周要参加画画比赛吗?”阮承光追了出去,在温锦言身后叫道。温叔叔可是吃了他全家三分之二的小混沌,不指导他画画,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去见我爸!”温锦言没好气地回道。他踢了下车门,却把自己的脚给踢疼了。倚在车上,待疼痛过去后,踩油门走人。 ** 温弘把地点选在了一家幽静的四合院餐厅。院内花香草绿,人工泉环绕着假山秀石汩汩流动,清幽而灵动,古朴又素雅。 他在侍者的领路下,走进包间,不仅看到了温弘严芸,还看到江家三口人。 温锦言起了疑惑,看了江乔一眼。江乔有点不自然地冲他笑笑,随即低下了头。 温弘敬了江枫一杯,颇有当家之主的气势,说:“锦言和江乔年纪都不小了。江先生,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把婚事定下来。” 江枫哪会有意见,他满心欢喜就盼着温弘点头。双方家长开始商议着订婚的细节,完全没有注意到温锦言的脸已经黑得要滴出墨水来。 “等等!爸,你问过我愿意吗?”温锦言站了起来,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冷凛冽,眼底有明明灭灭愠怒的火光。 温弘沉着脸,用力把温锦言按回座位上,压低声音说:“既然你迟迟不肯找女朋友,爸就帮你找。江乔是最适合你的女人。听爸的话,爸绝对不会害你。”若是以前,温弘不会如此专~制。可是最近儿子对阮清歌太过用心了,温弘觉得再不做点事情要出乱子了。 温锦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当场发飙了:“有你们这么自作主张的吗?当我是死人吗?”他再次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阿锦,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温弘也发火了,厉声训斥。 “够了!”这些年在温锦言心中一直压抑的怒火,仿佛就随着他这句话,“砰”的一声,被引爆了。“从小到大,每次你强行给我做决定,都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想去日本找奥特曼,你说我愚蠢。我想成为漫画家,你说那个没有前途。爸,难道我还不够听话吗?我是你儿子,我不是你的玩具,你究竟要操控我的人生到什么时候!”吼完后,他负气走人。 江乔追了出来。温锦言还以为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让她好好跟父母解释下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男女朋友这一地步。不想,却听到江乔问:“学长,你觉得我作为女人怎么样?” 温锦言打量着她就像打量着一件包装精美的橱窗展示品,发表了评论:“肤白貌美胸大腰细,挺好的。” 江乔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那我做你的女人怎么样?” 温锦言一怔:“……” “学长,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跟着你回国,呆在freya为你卖命?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那晚不是大冒险,而是我的真心话。学长,我是真心地、诚挚地想和你结婚。”江乔十指搅成一团,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江乔,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江乔垂下眼眸,声音染上了挥之不去的忧伤:“那个人是清歌吗?” 温锦言毫不犹豫地回道:“是。” “你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江乔抬起头,说的急促又笃定。 “江乔,你有听过这句话吗?信念之力,化为勇气!这信念的强大,可以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温锦言微微一笑,又说,“没有努力,怎么知道不可能?我愿意为她努力。” 他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小跑着离开四合院。当务之急,应该把那个试图出轨的女人抓回来,圈养在身边好好调~教。 他,一个男女通吃的高档品,怎么可能还入不了阮清歌的法眼? 呃,确实是入不了。 因为,她看不见。   ☆、第31章 阴错阳差 城南。宁家大宅。 “什么?星星没有去相亲?那他跑去哪了?”郑忆慈蹙着眉头询问着面前的黄秘书。难不成,星星还在迷恋温锦言那只狂犬攻? 黄秘书双手放在身侧,如实回道:“三少去了阮家。最近超市一没事他就跑去那里。” “他去那里干吗?”郑忆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蹭饭、洗碗、换灯泡,还有修理马桶什么的。还有,温家少爷也经常在那里。这是我从阮承光小朋友那里套到的话。”黄秘书不敢报告的是,那里有位非常漂亮的阮小姐,所以三少的心八成是被阮小姐勾走了。 郑忆慈思索片刻后,吩咐黄秘书备车,她要亲自去阮家一趟。这样下去还得了!虽然儿子性取向变回正常是值得大肆庆祝的事情,可是,要是真和那个阮清歌在一起,她还不得被严芸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 电影是时下大热的《面具侠》,3d光影,高清画面,武打特效美轮美奂…… 可惜,阮清歌统统看不到。 她的耳边一直响起爆破的声音、*相撞的砰砰声、男主的怒骂声、女主咋咋呼呼的吵闹声、还有反派boss的冷笑声。直到散场,直到计程车驰回薛山家,她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太特么的折腾人了!阮清歌发誓,以后宁肯窝在家“看”《回家的诱惑》,也不会再去碰3d电影了。 “清歌,我,我有话想跟你说。”薛山还没表白,就把脸涨得通红。 阮清歌隐隐知道他想说什么。“请说。”她愿意给老实巴交的薛山一个机会。这样的男人,结婚后也会对承光很好吧? 可就在这时,薛妈妈走了出来,揪着薛山的耳朵,怒骂道:“阿山,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跟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吗?” “妈,清歌是个好女人。”薛山父亲早逝,是母亲带大的,就算心中恼火,也从不敢对母亲大声。 “我呸!”薛妈妈啐了一口,语气越发的尖酸刻薄,“好女人会经常带男人回家鬼混?而且还不止一个。阮小姐,其实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你给有钱人当小三,还不要脸地生了个私生子,结果逼宫不成就灰溜溜地躲在这里。我们不过是觉得你和你妈一个瞎子、一个哑巴,怪可怜的,才没有拆穿你们。” “妈,你别说了!”薛山跑到阮清歌跟前,见阮清歌脸色不好,急促地说,“清歌,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清歌,我喜欢你好久了。” 阮清歌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薛山,你是个好人,值得身家清白的女孩。我本来就是个过季货,半折促销都没人要,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她用盲杖左右探路,迅速离开这个她一刻都不愿呆的地方。 身后,薛妈妈还在高声叫骂着:“阿山,你有房有车,条件好的很,找个城里的女孩都不是问题。你眼睛瞎了吗?怎么会看上那种不检点的女人!” 阮清歌揉了揉脸颊,调整自己僵硬的面部表情,没走多远,手突然被人用力一拽,整个人都被拖了过去。 刚要大喊“救命”,温锦言愤怒的叫声在耳侧响起。 “阮清歌,为什么要和薛山约会?你爱他吗?如果那个老巫婆同意,你就要嫁给薛山吗?”温锦言黑着脸,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耐与暴躁。 阮清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反问道:“爱情是婚姻的必要条件吗?” “呃?” 阮清歌仿佛看开了一切,淡淡地说:“大家彼此包容,和谐共处,履行好各自的职责,不就可以了吗?这世间有很多夫妻不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吗?” “你觉得一点爱情都没有的婚姻会幸福吗?江枫和阮阿姨的婚姻幸福吗?你和宋瑾的婚姻又幸福吗?”温锦言毫无意识自己已经戳到了阮清歌的痛处。 还戳的又狠、又准。 “够了!我的私事不需要你管!我有自知之明,我会去找个盲人搭伙过日子,反正这是我们盲人最常见、也是最无奈的夫妻模式!”阮清歌有时候真想拿把绣花针缝上温锦言的嘴巴,这人怎么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喂,阮清歌,你生气了吗?”温锦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安极了。 阮清歌顿住脚步,转过身,狠狠地推开他,气呼呼地嚷道:“我这过季货,没有资格生高档品的气!温锦言,你以后少来我这里,免得你也被别人说是不三不四!” 她加快脚步甩掉温锦言,到家门口时,听到了喇叭声。 “阮小姐,你好。”郑忆慈打开车门,向她走来。 阮清歌怔住了,这个声音是宁太太!可是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宁太太,是不是想做衣服?您不必特地大老远来到这里,改天我可以到宁家拜访。”阮清歌说的极为的客气。 郑忆慈拉起她的手,温婉又慈祥地说:“阮小姐,身为一个女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同时也很佩服你。你有美貌,有身材,有气质,有才华,更难得的是,你才这么坚强。真的,无论你嫁给谁,我都不会感到惊讶的。只是——” 阮清歌明白她来这里绝非是为了讲这些客套话,抽出了手,“宁太太,有话请直说吧。” 郑忆慈直接把话说开了:“那我就直说了。你最近是不是跟南星还有锦言走的太近了?他们都是未婚青年,天天往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跑,有点不成体统。” 阮清歌咬着下唇,做出了保证:“宁太太,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会找个理由不让他们再来了。” 郑忆慈满意地点头,神情带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又说:“不是我自卖自夸,我家南星长相优气质佳,为人善良又体贴,以后绝对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是女人都会喜欢他。不像温家那个锦言,脾气不好,性情暴躁,不会讨女人欢心。跟南星比,他真的差太多了。” 阮清歌面如土灰,她知道郑忆慈要说什么了。这个社会真的太现实了,由不得她多做一会儿的美梦,就残忍地叫醒了她。 早该清楚的,她和宁南星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两条平行线是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郑忆慈见阮清歌噤若寒蝉,又言辞切切地补充道:“阮小姐,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如果你只是眼睛看不见,如果南星没那么优秀,我也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你还有承光一个儿子。你也是母亲,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今天她必须要让阮清歌知难而退,别再和南星纠缠不清了。 阮清歌听出了她的潜台词——阮清歌,你别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我们南星。 郑忆慈只是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讲的跟薛妈妈又有什么不一样? 阮清歌突然觉得渺小、压抑,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她拼命地吸气,好像周围的氧气瞬间消失,又好像她的肺功能忽然衰竭。无论怎么吸气,还是无法缓解胸中的窒息感。 阮清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那可怜的自尊心在作怪,也许是今天一天受的气太多了她想发泄,也许是纯粹想让郑忆慈难堪下,她硬是这么说出口了:“宁太太,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是喜欢南星呢?难道不可能是其他人吗?” 郑忆慈惊呆了,这个女人眼瞎了吧?她的儿子那么优秀,居然会不喜欢!“你不会是喜欢那个,那个——”她简直难以置信。 “是的,宁太太,你误会了。其实,我喜欢的是锦言。”她一字一字,说的缓慢又清晰。 好吧,她真的是眼瞎了!郑忆慈大受打击了,简直要抓狂了:“锦言哪里比南星好?他身上可全是糟点啊!” “他是我的偶像,就算是糟点,在我心中,全是闪光点。”阮清歌已经调整好情绪,神色若常,继续说,“宁太太,我喜欢锦言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让我这个小粉丝默默地暗恋我的大神吧。晚安。” 她往前走了几步,摸索到铁门,关了上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不远处的拐弯处,有两个男人,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整个对话。只是他们的心情,一个上了天堂,一个下了地狱。 阮清歌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哭声,惊醒了阮承光和阮蓉。 爱情对于她,永远只是奢侈品。 手机提示有新的短信。阮清歌点开,系统用冰冷的女声播报着:“总监。10月15日。阮清歌,你不是过季货,你是我独家的珍藏品。晚安。” 阮清歌顿时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回放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因为电影的狂轰滥炸而出故障。这个温锦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脑袋被砸了,还是手抽筋了? 想着要不要也礼貌地回“晚安”,短信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了。 “总监。10月15日。阮清歌,你真有眼光!哈哈!” 阮清歌如坠云雾,这人吃错药了吧? 阮清歌洗漱完毕,要上床睡觉时,温锦言又发来一条短信。 “总监。10月15日。清歌,明天见。晚安。”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 阮清歌闭上眼睛,刚要进入梦乡,短信提示声再次响起。 “总监。10月15日。耶,我的!” 这神经病到底还让不让她晚安?   ☆、第32章 爱情指南 倪好觉得今天的总监简直换了一个人,换句时下流行的话说,他可能出门前忘了吃药。 温锦言穿着极为骚包的桃粉色衬衫,从门口到电梯,再到工作室,笑容可掬地跟每一个他遇到的人说“早安”。 清洁阿姨见到这样熠熠生辉亲切友善的总监,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咧着嘴问候:“总监好。” “我,非常好!”温锦言扬起嘴角,习惯性地往阮清歌的办公桌一瞥,却没有见到那个认真的身影。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阮清歌人呢?迟到了!” 倪好默默地为阮清歌点了根蜡烛。总监今天表现的如此异常,指不定其实是心里不大痛快,而阮清歌正好在这时撞上枪口了。 阮清歌刚到门口,就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赔着笑脸解释道:“总监,不好意思,我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早上有点起不来。”阮清歌在心中埋怨道,还不是因为总监你的短信轰炸。 温锦言见到阮清歌,眼睛骤然一亮,兴奋地叫道:“我昨晚也激动得睡不着!”余光中瞄到下属们或惊诧或猫腻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阮清歌,到我办公室一趟。” 阮清歌心神不宁地哦了一声,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向“刑场”走去。 姜可可听到啃纸的声音,扭头一看,欧力又在吞设计稿了。“欧力,boss大人已经跟娘娘过夜了。你还是放弃吧。世间有男人无数,为什么非要吊死在boss身上呢?”姜可可像是好姐妹一样,强忍着笑意开导着他。 “男人无数,可boss只有一个!”欧力因嘴里塞满了纸屑,说出来的音节都是含糊不清的。 姜可可啧啧地看了他两眼,为他的痴情手动点赞。 —— 总监办公室。 “吃过早饭了吗?”温锦言的声音温柔得简直可以掐出水来。 阮清歌心里更加的七上八下,他这样的反常一定是在酝酿着严厉的惩罚手段。而且,昨晚还对他说了那么多狠话。糟了,他一定小心眼地记住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温锦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这一次,他的语气越发的亲昵温和,如同一片柔柔的烟雾氤氲开来。 阮清歌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她吓得有点不知所措,连连鞠躬道歉:“总监,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迟到了!请不要开除我!昨晚我有点太过分了,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温锦言愣住了。他表现得如此体贴,自己都被感动到了,怎么还反而把阮清歌吓成这样? 久久没有听到温锦言的回答,阮清歌简直要哭了,“总监,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起工作。” “有多喜欢?”温锦言嘴唇四十五度上扬,眼底眉梢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你是我的偶像。能让偶像亲自教我,我非常荣幸。”阮清歌回答的极为诚挚。 温锦言再次回想起她昨天对郑忆慈说的那句——“他是我的偶像,就算是糟点,在我心中,全是闪光点。”没想到阮清歌竟迷恋他到这种程度!亏她还经常对自己大呼小叫、以下犯上、态度恶劣,温锦言还一度以为她喜欢宁南星讨厌自己,现在细细一琢磨,原来她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对,口是心非! 这女人,真是太有趣了。 温锦言打了个内线电话,让秘书去买份早餐送到负一层,然后对阮清歌说:“清歌,你先下去画画。我开完会后就去陪你。” 阮清歌整个人都不好了,迟疑地问:“总监,为什么只叫我的名字?”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生疏。”温锦言笑着回。 “总监——”今天温锦言真是太奇怪了! “叫我锦言。” “啊?”阮清歌惊呆了。 “以后私下叫我锦言,或者像我爸妈那样叫我阿锦。”温锦言摸了摸鼻头。头一次谈恋爱,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啊???”阮清歌震呆了! 阮清歌一脸莫名地离开后,零恋爱经验的温锦言想起郑忆慈说过自己不会讨女人欢心,连忙求助网络——如何讨女友的欢心? 他找到了一篇《女人希望得到却不愿说出的事》,如获至宝,连忙打印了出来。 一、搂住我的腰,让我们感觉更亲密; 二、耐心地听我讲话,不要嫌我唠叨; 三、和我分享心情,分享秘密; 四、送我一件你的衬衣; 五、要温柔地亲我…… ** 本次会议的内容是关于下个月月末举行的风尚庆典。温锦言把设计师们两两搭配,给指定的女明星设计礼服。 当念到“”时,姜可可站起来,抗议道:“总监,江乔喜欢大面积地使用印花,而我就喜欢纯色系,我和她合作不来。” 江乔因为表白刚被拒,从早上都没抬起头过,在会议中全程保持沉默。 温锦言把难题留给她们自己解决,继续往下念名单:“。” 欧力差点要吐血三升,居然把他跟情敌放在一组,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总监,你是不是想刷掉我?怎么能让我和阮清歌一组?”欧力不服!欧力大大的不服! “leo的设计大气有余,细节不足则是秀雅有余,缺乏大气。把你们放在一起是希望你们互相学习。散会。”温锦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衬衣,拿下去送给阮清歌。 阮清歌还以为他是提醒自己有空也得去研究男装,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温锦言肯定那篇指南真的有用。他的目光扫到第一行——“搂住我的腰,让我们感觉更亲密。” 温锦言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将爪子伸出去,搂住了阮清歌的腰。 阮清歌感到一只熨烫的手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搭在自己的腰间。她浑身如同过电一般,迅速拍掉温锦言使坏的那只手。 她的脸羞得通红。羞过了之后,恼涌上了头。“总监,你干什么啊?”她生气地说。 咦,这怎么跟指南上写的不一样?温锦言瞬间想通了,清歌就是脸皮薄、爱害羞,其实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能不欢喜吗?一直暗恋的大神终于回应了自己的爱,换成任何一人,都要幸福得嗷嗷叫了。 “我想看下你的腰有没有赘肉。”温锦言摸了摸鼻头,找了个可信度极低的借口。 这天吃过午饭后,温锦言在电脑上求解——女友爱害羞怎么办? 阮清歌则在电脑上求助——如何面对上司的性骚扰? 下午三点时分,温锦言又下来指导了。“不对不对,这个条纹分布的太平庸了。”温锦言俯下身,抓起她的手,细致地描绘着罗马假日系列的一款度假长裙。 阮清歌不知道温锦言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脸。她往左一挪,他又贴了过来。 耳鬓厮磨带来的点点热度让她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他的呼吸热热的,全部打在她的脸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快速传遍了全身。 靠的太近太近了,阮清歌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温锦言握着她的手在画什么,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膛。 等温锦言终于与她保持了距离,阮清歌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不过短短数分钟,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罢工了。 “现在明白了吗?”温锦言一看,她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诱人品尝。 阮清歌摇摇头,又赶紧捣蒜似的点头。要是他还再来一次这样的亲密接触,估计她的心脏要送去急诊室抢救了。她从包里拿出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来平复那颗燥热不安的心。 温锦言又瞅了一眼指南,说:“清歌,我想跟你分享个秘密。其实那天你去我家修钢琴,误入了我的房间。” 阮清歌闻言,含在嘴里的水没咽下去,反倒被呛住了。她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咳得惊天动地,咳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温锦言拍着她的背想要帮她顺气,不想用力过大,差点把她打趴在桌面上。 阮清歌用手捂着嘴,待恢复正常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你都看到了?” “哦。”温锦言回答的干脆利落。 阮清歌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算了,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嚷道:“温锦言,你这混蛋,为什么不提醒我?看我出丑很好玩吗?” 温锦言有点懵了,不是说分享秘密可以加深情侣间的感情吗?怎么反而惹怒了她?他也不满地嚷了回去:“你自己一进来就脱衣服,有给我提醒的时间吗?” “那你现在说出来是想让我难堪吗?”阮清歌真的无法理解天才和白痴是怎么和谐地共存在一个人身上,为什么她堪称鬼才的偶像竟然会是情商负值的笨蛋? “不,我,我——”温锦言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行离去。 …… 下班后,阮清歌在酥酥的带路下,走回家。没走多久,就听到一辆车停在了自己的身边。 温锦言摇下车窗,“上车,我送你回家。” 阮清歌明显还没气消,倔强地回道:“酥酥会带我回家的。” “上来!如果你不想被降薪水的话!”他不紧不慢地下达命令,“酥酥放后面,你坐到副驾驶来。” 阮清歌在心中咒骂万恶的资本家,乖乖上车了。 日沉西山,天光渐渐收拢。夕阳把天边染成炫丽的玫瑰色,晚霞仿佛一团团盛放的玫瑰。车窗外被树林切割的有些零落的夕阳余晖,此时正快速变换着线条落到她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 这样的美丽,温锦言迫不及待想要占为己有。他把车停在小路边,解开安全带,不给阮清歌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了上去。 阮清歌脑袋响起叮的一声,呆愣在座位上。男人的吻笨拙、生涩却又热情如火,可是怎么…… 有点熟悉?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早做出了反应,用力推开他,然后抬起右手,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甩在他的脸上。 温锦言,彻底懵了!   ☆、第33章 确定关系 深城剑道馆。 温锦言郁闷地吹了吹刘海,“我吻了清歌。” “什么?”宁南星惊叫道。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和他最好的朋友竟然会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然后我被她打了一巴掌。”温锦言太受挫了,生平第一次主动出击,换来的却是一个闪亮的耳光。“南星,你谈过恋爱。你帮我分析下,清歌为什么会这样?你也听到的,她明明说喜欢我。” 宁南星听着好友的倾诉,心中酸酸涩涩的。可既然清歌喜欢的是锦言,他虽心有不甘,也只能选择大方祝福。“锦言,会不会是你表现的太唐突了?你给我说说看,你这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于是,温锦言从送衬衫讲到了搂小腰,从分享秘密讲到了车上偷吻,成功地把宁南星雷了一次又一次。宁南星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摇着头叹着气:“锦言,不是我打击你,如今连小学生都比你会追女生。” 温锦言生来就没有恋爱的细胞,向宁南星一吐为快:“南星,我觉得我好憋屈。我和清歌明明彼此喜欢,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很抗拒我?”温锦言抚摸着被打过的脸颊,巴巴的,贼可怜! “我觉得吧,她本来自尊心就很强,昨天被我妈那么说了,心里一定不好过。你想想,你的家境比我还好,你母亲又是出了名的难对付,清歌或许有压力,不敢接受你的爱。”宁南星分析得条条在理。 温锦言豁然开朗,为什么他没有想到这点呢?他如获救星,继续向宁南星讨教。 “扔掉那些不靠谱的指南,让她感受到你的真心。还有,保护好她,别再让她受到那样的羞辱了。”宁南星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虽然只是一场误会,可是郑忆慈的话还是伤害到了阮清歌。 温锦言受益匪浅,决定以后聘请宁南星当自己的爱情军师。他把话题转到好友身上:“对了,你开始追那个女人了吗?” 宁南星苦笑了一下,神情显得极为的落寞:“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所以我只好忍痛放弃了。” 温锦言同情地拍了下宁南星的肩膀,不想再触碰他的伤口,于是继续转移话题:“你大哥东旭呢?我怎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他?” “老爷子把小姑妈交给他照顾。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快把他折腾疯了。”宁南星突然想起了阮承光,可不是每一个小孩都能像他那样乖巧懂事。 ** 阮承光觉得妈妈有点不对劲,因为她一回到家就不停地刷牙。“清歌,温叔叔他,喜欢你哦。”他在一旁捂嘴偷笑。 噗——阮清歌喷了一镜子的泡沫。漱完口,郑重地回道:“别瞎说。除非他脑子有坑,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等等,如果温锦言喜欢自己的话,那他今天做的怪事就可以解释的通。可是,像他那种眼高于顶的傲慢男,又怎么可能看上自己? 阮清歌摇摇头,狠狠否决掉。 这天晚上,阮清歌躺在床上,抚摸着被亲吻过的嘴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总监的脸还疼不疼?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这时,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总监。10月16日。我的脸还有点疼,可是我没有生气。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的,我也喜欢你,非常认真地喜欢着你。清歌,晚安。】 阮清歌,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她顶着一对熊猫眼来上班。工作室已经吵翻天了。也难怪,这里的设计师几乎都是特立独行的,要他们迁就对方,简直比登天还难。 欧力硬着头皮走到阮清歌身边,没好气地说:“王妍希的经纪人要我们设计一款长裙,既要大气又要优雅,既不张扬又不内敛,这周之内把设计图发给他过目。” 阮清歌点点头,询问道:“能大概跟我描述下王妍希的长相吗?” “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笑容很明艳。身材高挑性感,因为是混血儿,有种异域风情。总之比你漂亮一百倍一千倍。”欧力不耐烦地又说,“我的设计是这样的,一字领,无袖,坠地裙摆,面料选用富有光泽和垂坠感的黑色真丝——”欧力见说不清楚,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设计画给她看。 阮清歌表示出了赞赏,“不过,我觉得——” 欧力直接打断她的话,“那就这样定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一个瞎子讨论衣服,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阮清歌明显感知到欧力对自己的排斥,抿着唇,没有多说什么。 “阮清歌,来我办公室一趟。”温锦言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阮清歌再次想起他的表白短信,心跳陡然加快,砰砰砰……好像有小人在她心里给她击鼓。 她将手放在胸前安抚着自己超负荷工作的心脏。这种感觉她有点说不上来,抗拒,又好像有点欢喜。 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温锦言就拉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去。阮清歌又被吓到了,连忙去推,脑袋却被他牢牢地摁在了胸前处。 “南星说要让你感受到我的真心。清歌,你听到了吗?每次我看到你,心就跳的飞快。” 阮清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脏声,像是被蛊惑似的,忍不住将自己的心跳调成跟他一样的频率。好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与温锦言保持了一段距离,把在心中打过无数遍的腹稿说了出来:“总监,我很感谢你喜欢这样的我。可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口是心非。”温锦言屈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愉悦地笑道,“前天晚上,你对南星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阮清歌欲哭无泪,难怪那晚他会发那些莫名其妙的短信。她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总监你误会了。那晚我说的都是气话,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意思。” 唉,又口是心非了。温锦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他的小女人总要对着他说反话呢?啊,对了,南星说过的,她有压力,所以不敢接受他的爱。 想到这,温锦言再次把她摁到怀里,语气坚定地保证着:“清歌,你不要有压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阮清歌又一次推开他。走之前,无比郑重地说:“总监,我真的不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他的自尊心,这天,温锦言再也没有找过她。阮清歌解决了一桩心事,回家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儿子充满怨气又饱含无奈的叫声——“温叔叔,你怎么把我种的地瓜给挖了?我可是一直盼着它长大的!” 温锦言抱着原本想讨好阮承光的地瓜,有点无措地愣在原地,讪讪地提出补救措施:“要不我用502给你黏回去?” 阮清歌:“……” 阮承光:“……” 阮承光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的表情,夸张地用头去撞墙:“天,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阮清歌差点就笑了出声。她努力板着脸,神情极为严肃,说:“总监,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我只当你是老板,是老师。” “又口是心非了。”温锦言有点犯难,到底要拿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 阮清歌也想拿头去撞墙了,这人……果然听不懂人话! 没多久,阮蓉“啊啊啊”地叫着,让他们进来吃晚饭。 温锦言把阮承光拉开,坐到阮清歌身边,又是夹菜又是盛汤,表现的十分殷勤。 阮承光被抢走妈妈,有点不开心。他撅着嘴看着阮蓉,阮蓉则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温锦言。自己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如果温锦言能代替自己照顾女儿和孙子,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他的家境实在是太好了,阮蓉又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阿蓉。” 听到中气十足的声音,阮蓉抬起头,见到江枫的那刻,手上的筷子没握牢,掉到了地上。 阮清歌的脸上即刻浮现出阴霾,站起来,将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斥道:“江枫,你来这里干什么?快点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们用自己的钱买的房子,你没有资格进来!” “这是你对爸爸说话的态度吗?”江枫的额角因为恼怒而有细小的青筋微微突起。 阮清歌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你不过是我不小心制造出来的次品。’这是你跟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结婚时对我说过的话,我永远不会忘记。” 江枫气得浑身发抖,面色煞白,厉声吼道:“张嘴闭嘴都是骂人的话!你这死丫头到底有没有教养?” “我有爹生,没爹教,从来就不懂什么是教养!”阮清歌抬高音量,忿忿地顶了回去。 “你——”江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起伏的胸脯显示他正在暴怒中,“你还不嫌丢脸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插一脚,乔乔就可以顺利和锦言订婚?你有什么资格跟你姐姐抢锦言?”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和锦言在一起?我又不是私生女!”阮清歌将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鼓起了青筋。 阮承光极少见妈妈这般激动,跑过来,推了下江枫,气呼呼地嚷道:“你这个坏人,不要欺负我妈妈!” 江枫眼珠往下一瞧,冷笑道:“这个小野种,你们居然还养着?” 阮承光虽然小,但是也知道“野种”绝对不是什么好词汇。他将小拳头拽的紧紧的,扬起一张糊满泪水的小脸,哽咽着声音问温锦言:“温叔叔,什么是野种?” 阮蓉“啊啊啊”地跑过去,哭着要把江枫推出去。江枫不耐烦地伸手一甩。阮蓉腿脚不好,跌坐到地上。 “江伯父,你不要太过分了!”温锦言扶起阮蓉,让阮承光带她进房间。走到阮清歌身边,看着她在眼眶打转却一直强忍着没掉出来的泪花,心像是被细针扎过,刺痛难忍。 “锦言,你别被她骗了。她早就知道乔乔喜欢你,她是为了报复我和乔乔才勾引你的。”江枫言辞切切地提醒道。 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在阮清歌的胸中酝酿,即刻就要爆发出来。她咬紧牙,强行克制住。于黑暗中,摸索到温锦言的手。暖暖的,瞬间温暖了她冰凉的心。 “江枫,”阮清歌扬起绝美的笑容,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申明立场,“既然你不喜欢我和锦言在一起,那我就偏要和他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第34章 去开房吧 “别送了。阿姨心情不好,进去陪她吧。” 温锦言低下头,本想亲亲她光洁的额头,见她往后缩着脖子想要避开,只好作罢。哎,他的小女人就是脸皮薄,爱害羞。“清歌,晚安。” “总监——”阮清歌欲言又止。 “再叫总监我要生气了。”温锦言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一笑。 “……锦言,你开车小心点。”阮清歌站在原地,直到汽车行驶的声音已经远得再也听不到,她才转过身。 阮蓉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真要和锦言在一起吗? “哦。”阮清歌话已放出,就没有收回的可能性。 阮蓉又写:不要因为报复你爸而利用锦言的感情。妈希望你是因为喜欢他才—— “妈,我有分寸的。”阮清歌搂着她的胳膊,扬起笑脸,“锦言这人,就是有点二愣子,嘴巴也毒了点,不过为人没什么心机,他不会骗我的。” 阮蓉又郑重地写:那你不要骗他啊。 “妈,我不会坑了他的!你怎么还信不过自己的女儿?”阮清歌将头靠在阮蓉的肩膀上,诚挚地说,“妈,我会用真心去对待他的。” 秋风起,秋意浓。□□在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阮清歌不由得想起了温锦言那个人肉取暖机。 今年冬天有他在,或许会少了点寒冷吧。 ** 温锦言回到家,正准备上楼,温弘叫住他:“阿锦,过来陪爸玩拼图。” 温弘拼的是一千块的《星空》。温锦言拿起几片比对了下,发现全都不对,就再也提不起兴致了。 “拼图最能磨炼人的耐心。阿锦,你从小就缺乏耐心。”温弘透过金丝框眼镜观察了下儿子,问,“阿锦,你没有话要跟爸说吗?” 温锦言刚要开口,严芸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了。看到老公和儿子都在,大声嚷嚷道:“阿锦,刚刚妈在美容院碰到郑忆慈。为什么她说我即将有现成的孙子?为什么她说我的准儿媳很好很强大?” 温锦言用知会的口吻轻描淡写道:“哦,我和阮清歌在交往中。” 温弘早已从江枫那得知,所以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倒是严芸,像是被雷劈中,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结结巴巴道:“阿锦,你,你再说一次,我没有听清。” “爸,妈,我非常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希望你们祝福我和清歌。”温锦言也没有准备隐瞒,所以就一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胡闹!”是温弘冷肃的声音。 “你敢和她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这份“惊喜”来的太突然了,严芸全身的血液呼啦啦往脑门上涌,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 温锦言万万没想到父母是这样反对的态度,皱着眉头,大声叫道:“妈,当初你不是说不要求五官端正身家清白,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吗?爸你不是也同意了吗?只要我找个女的,是谁都可以。为什么言而无信?难道除了江乔,我就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吗?” 温弘的语气极为的决绝,“阮小姐绝对不行!” 严芸决不让步,气汹汹地喊道:“阿锦,我们温家在深城有头有脸,你要是娶了这样的一个女人,你让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摆?我会被郑忆慈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温锦言眼中腾腾地冒起了怒火,“到底是我的幸福重要,还是你们的面子重要?总之,我是一定要和清歌在一起!”温锦言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驱车前往阮家。 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见见阮清歌,听听她的声音。 途中,他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一只熟悉的狗,一扫郁闷的心情,摇下车窗,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问:“小姐,要搭便车吗?” 阮清歌耳朵非常灵敏,一下子就听出是温锦言,又惊又喜:“锦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四处兜风。”温锦言让她上车,听她说是因为设计稿太过死板被王妍希的经纪人毙了,所以欧力让她回工作室商量对策。 “这么晚了,一个女人走夜路多危险,怎么不叫辆出租车?”温锦言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阮清歌用十指抚顺被揉的乱糟糟的头发,回道:“本来想叫薛山,可是上次被他妈妈那么说了。” “以后有需要随时叫我。男朋友就是这时拿来用的。”温锦言启动车辆,目视前方,笑眯眯。 阮清歌一愣,男朋友…… 是啊,他已经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有生以来第一个男朋友。 “锦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阮清歌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温锦言谨遵“恋爱时必须对对方诚实”的恋爱守则,回道:“从我的身体只对你有反应开始。” 阮清歌:(?□?) 这简直是阮清歌听过的最不浪漫最黄色最下流最恶心的情话了。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在心中懊悔着:让你嘴贱,让你好奇,你难道还指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恋爱吗? “锦言,我可能什么都帮不上你,我只会给你添麻烦。”阮清歌有点失落,身为他的女朋友,她真的太差劲了。 温锦言上过宁南星的恋爱培训班,知道这时候一定要抚慰一番,于是柔声地说出了堪称本日的最佳台词:“女朋友是用来身心愉悦,不是用来帮忙的。” 用来身心愉悦? 用来“身”愉悦! 天,他到底在想什么肮脏的东西? 温锦言又体贴地说:“今晚可能要加班到挺晚的,我去酒店开个房间。”他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一百个赞,没想到头一次恋爱却表现的如此优异。果然,不愧是精英! “!”阮清歌用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x”。看来她必须处处谨慎,要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这个色狼剥皮拆骨给吃个一干二净。 “不喜欢酒店?我在工作室附近有套复式公寓,去那睡吧。那里的床是我在意大利定做的,在上面怎么滚都很舒服。”温锦言觉得自己快化身为阮清歌贴心的小棉袄。 只是对阮清歌来说,他就是夏天的小棉袄。一阵莫名的燥热袭向她全身,她的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 车厢里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歌者有着悦耳的声线,配合着吉他欢快的旋律,低低地吟唱着。 “, you, you……” ** freya工作室。 欧力正改稿改的崩溃,看到和温锦言一起到来的阮清歌,心中的嫉妒一并化成了恼怒,冲她凶道:“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不好意思,我家离这里有点远。”阮清歌解释着,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温锦言向来不搀和旗下设计师们的创作过程,回到总监办公室构思新款。等他走出办公室,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阮清歌和欧力趴在桌上睡着了。温锦言脱下风衣,披在阮清歌的身上,抱起她时,视线扫过设计稿上的那条礼服裙。一字领,七分袖,纱裙下摆,裙摆上点缀着翠绿、古铜、猩红色的宝石。画面清秀灵动,那曼丽流畅的线条像是有生命般绽放在纸上。 真正的艺术最难能可贵的不是后天的努力,而是那与生俱来的天分和独特的领悟力。 温锦言忍不住感叹,如果没有那场车祸的话,她现在应该到了和他平起平坐的地位,不,应该是需要他仰望的位置。 旁人只会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个经历坎坷的女人。唯有他自己明白,他是用了此生全部的运气才捡到了这个宝。 ** 初秋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洒下了一室明媚。 阮清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团棉花上,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到天上去。 太、太、太……舒服了! 阮清歌忍不住往左打滚一圈,再往右打滚一圈,这床,舒服得她想嗷嗷尖叫。 “我不是说了吗?在上面怎么滚都很舒服。” 温锦言带着笑意的嗓音清冽醇厚,像是丝丝动听的小提琴。 阮清歌被跟鬼魅一样冒出来的温锦言吓到了,一时忘了把身子回收回来,砰的一声,脸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她疼得倒吸了口气,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 温锦言轻轻揉着她的额头,好笑地说:“嘿,阮清歌,我发现你挺会装的,明明很疼。” “彼此彼此。”阮清歌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洗漱完毕后,阮清歌拄着盲杖,寻着一股焦味来到了厨房。“锦言,怎么呢?”阮清歌有点担心。 “我想做三明治。不小心把蛋煎糊了。”温锦言闷闷地把煎成炭烧的荷包蛋扔到垃圾桶。 阮清歌扬起唇角,“让我来吧。”这样的一个生活白痴,她根本就没指望他可以做出像样的早餐。 阮清歌按下电磁炉的开关。闻到了锅里冒出的油烟味,她将碗里的蛋液慢慢地倒入锅内。左手握着平底锅的手柄,右手拿着铲子耐心等待着。 逆着清晨的光线,她的身影柔和成一道剪影,细腻得一旁的温公子忍不住想要拥抱她。 闻到飘出来的蛋香味,阮清歌漂亮地给煎蛋翻了个身。突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灼热的鼻息全喷在她的脖颈上。 那清冽的,男人的,属于他的气息完完全全包围了她。 阮清歌全身顿时僵住了,心脏陡然间像是漏掉了好几拍,呼吸一下子被打乱了。“锦,锦言——”阮清歌有些结巴,不,她简直变成个哑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意乱情迷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却又无法自拔地迷恋着。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明明喜欢宁南星不喜欢温锦言,可是为什么被宁南星抱着的时候她心平如水,而一与温锦言近距离接触她就小鹿乱撞? “嗯?”温锦言的音质本就低沉,再略微降个调,便是诱惑力十足的慵懒与性感。 “……锦言,快放开我。”阮清歌扭了扭身体,有点不自在。 “不放!”温锦言收紧手臂的力量,明显还没玩够的语气。 阮清歌哑然失笑,这样的一个大男人有时却跟七岁小孩一样胡搅蛮缠,于是放柔了声音,哄道:“好啦,放手啦。” “我、不、放!”温锦言却是越搂越紧。 阮清歌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扔下铲子,默了默,突然拔高音量,训斥着:“温锦言,你难道没闻到烧焦的味道吗?” 少女时期的阮清歌,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她以后的男朋友。或许是温文尔雅那一款,也许走内敛沉稳路线,也许为人幽默风趣。 她从未想过,最后上手的会是这一款的男人。他的才华令她倾慕不已,可他身上的某些糟点令她哭笑不得。 不过,如果好好改造的话,好像,也不赖嘛。   ☆、第35章 霸王上弓 经过阮清歌修改的设计稿再次被王妍希的经纪人毙了,原因是太过繁琐,不够大气。 吃完早饭后,阮清歌再次回到freya工作室,与欧力商讨对策。 “阮清歌,你那些宝石就是累赘,统统撤掉!”欧力按捺着心中的烦闷,继续批评,“还有,你用的马来色丁和蕾丝网太小家子气了,还是听我的,用真丝!” 阮清歌在这一点上不肯做出让步,“黑色的真丝太沉闷了,体现不出细节。” “黑色是经典色,不知道吗?而且黑色是我最擅长的颜色。”欧力也不肯让步。 结果就是,两人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下午五点,阮清歌做了第六遍的细节修改,走过去,对欧力真诚地说:“欧力,我们必须放下成见,否则今晚我们还要在这熬夜。” 欧力点点头后才想起她看不见,回道:“好吧。” “我把领子改成了半高领,背部采用镂空,面料换成你想要的真丝,只是我觉得还是不够好。你想想看要怎么修改。”阮清歌征询着他的意见。 “要想做出图中的效果,真丝不行,还是马来色丁和蕾丝网吧。只是用黑色的话还不行——”欧力抬起头,彼时夕阳西沉,暖黄的光线正斜斜地映在阮清歌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色。 “金粉色。对,用这个颜色!”欧力拿过她手上的设计稿,“再把七分袖改成复古中袖。衣服上的珍珠全换成跟裙身一样的亮片。这次保证一定ok。” 欧力边在电脑上作效果图,边指导着阮清歌:“我知道你因为看不见,所以更想在衣服上加些亮点。可是,有时候并不是细节越多越好,太多的元素反而会喧宾夺主。一件有设计感的衣服只需要突出一个重点,而这条裙子的重点便是它的线条。” “我明白了总监为什么要我跟你好好学。他应该是想通过你来纠正我的这点毛病。欧力,谢谢你的指教。”阮清歌拿着盲文笔,在硬纸上飞快地写着,把这次的启发记了下来。 欧力见她这般谦虚好学,眼神往右上方飘了飘,一脸别扭地说:“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你比那些实习生强多了。” 阮清歌一愣,随即扬起了唇角。 两人忙到了晚上八点,才顺利收工。欧力请她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海鲜面,自己就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你吃这么一点能饱吗?”阮清歌关切地问。经过了这两天激烈的磨合,她已经把欧力当成了朋友。 “什么叫这么一点?这里已经有117个卡路里!”欧力一向严格控制自己的身材,吃了半份沙拉后,打探着,“听说你和总监在交往,是吗?” 阮清歌放下筷子,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吗?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吗,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背地里说你利用总监对你的喜欢往上爬,甚至想爬上温家少奶奶的位置?”欧力望着她,严肃地发问。 阮清歌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她喜欢温锦言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又好像……不止那么一点点。 “我为了总监才来到freya,我非常喜欢他。可是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我会祝福你们。江乔跟了总监三年,像个女汉子又扛又搬还全国跑,向日葵似的只望着总监。她对总监的爱只会在我之上。可当别人说你利用总监的同情心去引诱他,江乔还去反驳,说你从小到大都不是那样的人。”欧力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又说,“阮清歌,如果不是真的爱总监的话,放过他吧。因为有人比你更值得他的付出。” 半响,阮清歌终于开口了,带着份愧疚,真心实意地保证着:“我会对总监很好很好的。” “那你知道他感冒了吗?”欧力回想起上午看到温锦言时,他的眼角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双唇苍白而干裂,应该是发烧了,而且烧得还不轻。 “……我,我看不见。”阮清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欧力继续责问:“那难道你没有听到他的咳嗽声吗?” “我——”阮清歌哑口无言。其实她听到了,还不止一次,可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懊恼、自责、愧疚……种种情绪积压在心中,胸腔涨得快要爆炸了。她匆匆站了起来,和欧力告别后,给温锦言打了通电话。 “清歌,忙完了吗?我这就过去送你回家。”电话那端的声音干哑乏力,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阮清歌突然就心疼得不得了,“锦言,你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过去找你。” 她在小区保安人员的带路下,来到了公寓门口。温锦言给她开了门,仍强力撑着虚弱的身体,笑笑地说:“我没事。” 阮清歌抬起手,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傻瓜,都烧成这样,还叫没事!走,去医院!”她拽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去。 温锦言脸色骤变,连忙抱住门框,扯着嗓子嚷道:“我才不去医院!” 阮清歌有点无语了,跟哄儿子似的温声软语地哄着他:“乖啦,去打一针就好啦。” “我,我最害怕打针。”温锦言一脸惧怕、哆哆嗦嗦地回道。 阮清歌:“…………” 她去药店买药,回来时又摸索到厨房煮了些开水,磨磨蹭蹭到了晚上十点,温锦言才吃下药,卧床休息。 “怎么突然就病了?”阮清歌一边解开他睡衣的纽扣,一边问。 “你的睡相太美,我坐在地板上欣赏到天亮。”他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不禁心猿意马起来,难不成阮清歌想霸王硬上弓?他现在全身乏力,就算想反抗也喊不出救命。 况且,他一点都不想反抗。 阮清歌脸上一烫,突然想起一件事,询问着:“锦言,你愿意——” “我愿意!”温锦言打断她的话,没羞没躁地保证着,“清歌,虽然我病了,但是我完全可以的!”虽然他全身软绵绵的,但是某个地方一定可以硬起来。他坚信! “太好了。”阮清歌拿着蘸了酒精的棉花球给他擦拭着身体,继续说,“我想带妈和承光去泡温泉,只是男女要分开。所以,锦言,到时承光就拜托你照顾了。” “啊……好,没问题。”温锦言在心中暗骂自己思想龌蹉。什么时候禁欲系的他竟成了色急攻心的饿狼了? “快点睡吧。”阮清歌扣好他的睡衣,给他盖好被子,细致地掖了又掖,柔声说,“明天醒来就全好了。” 阮清歌站起来,正要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洗手间,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你给我唱催眠曲吧。就是上次给承光唱的那首。”温锦言低声地央求着,在阮清歌听来,甚至有点撒娇的味儿。 阮清歌忍不住扬起唇角,轻轻地拍着他身上的空调被,唱起了苏城的童谣:“一绣一只船,船在江心里航,绣了个姜太公,手持钓鱼竿……锦言,睡了吗?” 她足足找了十分钟,才找到洗手间的正确位置。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擦了下身体,走出去时,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小凳子,头重重地磕到了门上。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阮清歌不用去摸也知道,那是血。 这十年来,她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却总是磕磕碰碰的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等那股强烈的晕眩感过去后,她从包里找出创口贴,自己摸索着贴了上去。 拾掇清楚后,阮清歌回到了主卧。 温锦言似乎在做甜蜜的梦,说梦话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欢喜:“以后不许做对不起你的事。眼里看到的是你,心里想的也是你。” 阮清歌忍不住想,他梦里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吗?困意袭来,她趴在床边,沉沉入睡。 …… 叮咚—— 叮咚、叮咚—— 阮清歌叫醒了睡在她身边的酥酥,给它带上导盲鞍,由它领着,去开门。 两股浓郁的香水味随着门外清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阮清歌刚要开口询问来者是谁,耳边响起了呱噪的女高音。 “阮小姐,还没结婚就跟男人过夜,这么不自爱的女人我们温家是绝对不会要的!” 是严芸!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也难怪会让人误会,阮清歌正要解释,男人的责骂声劈头盖脸地炸响:“你这死丫头,阮家的家训你都忘了吗?你丢尽了我的脸!” 阮清歌没想到江枫也在这里,捻了捻眉心,冷笑一声,抬起下巴,反问道:“江先生,身为阮家的入赘女婿,请问你还记得阮家家训的第五条——夫妻应当忠贞不二吗?”阮清歌不给他狡辩的时间,神情漠漠地又说,“可是你居然在婚姻期间,让别的女人怀孕,而且还是在原配之前。江先生,你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想到我的身上居然流着你一半的血,我就觉得好恶心!” 江枫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他扬起手,打了阮清歌一巴掌。 酥酥见主人被欺负了,冲着江枫吠叫,声线非常紧,大有下一秒就扑上来咬人的趋势。 阮清歌低低呵了它一声,酥酥只好缩回脑袋,蹲在地上,可是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江枫。 “老公,好好说话,怎么能打孩子呢?”一旁的乔龄走到阮清歌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慰问道,“清歌,怎么样?疼吗?” 阮清歌凉笑一声,笑声里透着打从心底的不屑和鄙夷。她一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乔龄的脸上。 她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乔龄完全被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 “惺惺作态!”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甩了上去,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严芸惊呆了,这个女人太狠了,要是娶进门,绝对家无宁日! 江枫怒火中烧,挽起衣袖正要教训这个毫无教养的女儿,耳边又响起了一道狠烈的巴掌声。 他温柔娇弱的爱妻又挨了一个耳光! 乔龄的脸上数道指甲印重叠,像是燃起了火烧云,一下子就肿得老高。她捂着脸,眼中噙满了委屈的泪水,“清歌,为什么——” “你丈夫一共打了我三个巴掌,既然你那么不要脸地爱他,应该替他还吧。”阮清歌面无表情地回道。 失去眼睛的阮清歌,就像失去利爪的老虎,也就看上去可怕而已。可她还有利齿在,即便已经被岁月磨平了,但如果江家人再次伤害到她和她的家人,她不介意用牙齿咬个你死我活。 “你们——”温锦言被吵醒,晕晕乎乎地走出来一看,睡意全部消失。他连忙跑过去,把阮清歌护在怀里,看着她脸上红得要滴血的手指印,神色顿时笼罩了一层阴冷凛冽,眼里皱起的惊涛骇浪让人不寒而栗。 “谁打的?”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下那三人,声音森然的可怕。 阮蓉从未见儿子如此发火,心里有点虚,连带着声音也有点飘:“阿锦,我们来找你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被阮清歌骗了。江乔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就算被骗,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明白了,我是江乔她男朋友还是她老公,你们有什么资格合伙欺负清歌?”温锦言看着严芸,心中的不耐烦到了极致,“妈,你确定要和小三成亲家吗?你确定温家要娶一个私生女过门吗?” 严芸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氏夫妻。我勒了个去!浪费她的感情和时间! 温锦言搂着阮清歌的腰,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对着江枫眉目肃然地警告道:“江枫,不要再来找他们祖孙三人的麻烦。否则我以天弘总经理的身份向你保证,你、玩、完、了!” 在江枫眼中,温锦言还是未长大的孩子,一心扑在设计上,毫无威胁和震慑力。可是今天,他分明从温锦言的眼中,看到了成熟男人的那种担当力和魄力。 他极其想要温锦言成为自己的女婿,可是,绝对不是以现在的这种形式!   ☆、第36章 旋转木马 周末的游乐园,热闹非凡。 即便阮清歌看不见,从周围的喧闹声也知道,这里人山人海。只不过温锦言一直搂着她的腰,将她护在怀中,所以这一路,她都没有被路人撞到过。 “有特别想玩的吗?”温锦言知道她心情低落,所以声音也放的特别的轻缓。 阮清歌不愿拂了他的好意,想了想,回道:“旋转木马。” 欢快的音乐响起,木马开始了它的旋转。虽然她再也看不见华丽的木马、绚烂的灯光,但是依旧在黑暗中享受着飞翔时的愉悦。 她记不得了,到底有多少年没坐过旋转木马? 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 “清歌,看这里!”温锦言在场外拿着手机给她拍照。 阮清歌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手。她的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声音—— “清歌,看这里。” 那一年,阮清歌七岁。 “爸爸,要把我拍的漂漂亮亮的!回去给妈妈看!”阮清歌生平第一次坐在木马上,对着不远处的江枫兴奋地叫道。 江枫把视线放在阮清歌身旁的小女孩身上,担心地叫道:“乔乔,抓紧木马!小心摔着!” 阮清歌被忽视了,不开心得鼓起了嘴。等到照片冲洗出来,她的小嘴更是撅得老高。 “爸爸,你怎么拍的全是乔乔姐?我只有侧脸。”阮清歌拧着小眉头,不满地叫道。 江枫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清歌,乔乔姐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多可怜啊。爸爸得把爱分给她。” “哦。那我也要把爱分给她。”阮清歌霍然想通,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冲着江枫露出讨好的笑容,“爸爸,我很乖,是不是?” —— 有人说,旋转木马代表着幸福,因为它无论怎么旋转都会回到原点,就像幸福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然而当阮清歌时隔二十年,再次坐到木马上时,却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木马们永远都在互相追逐。彼此的距离,永远都一样,不会改变。 不管再怎么努力地追赶,永远都追不上。就像她,不管再怎么努力想要获得江枫的疼爱,到头来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在红肿的脸颊上蜿蜒出一道水痕。阮清歌连忙拭去,再次扬起唇角。她知道,温锦言在看着她,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音乐停下,木马回到原点。阮清歌慢慢地爬了下来,刚回在地上,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清歌,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会好好努力的。”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笃定,如绵绵江水、巍巍青山,又仿佛是亘古不变的誓言,在她耳边轻轻流淌。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因为他的话又掉了出来。阮清歌哽咽着声音问:“锦言,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我?”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温锦言伸手,擦拭着她的泪水,心疼极了,“别再伤心了。” “嗯。”阮清歌把眼泪狠狠地吞回肚子里,抓着他的手,由他带着往外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因为长年累月画图积起来的茧,摸上去有点粗糙。“锦言,你是从小就立志成为设计师吗?”阮清歌突然很想很想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以及他的现在。 “不是,小时候我想成为一名漫画家。我甚至都想好了,我要画一位热血少年和他的伙伴们航海冒险的故事。”小孩子蜂拥跑过来,温锦言把阮清歌护在怀中,继续说,“不过我爸经营着服装王国,他一直想要我成为设计师,我的身边也全是一流的设计师,所以我不知不觉就走上了现在的道路。” “锦言,其实我十六岁时就知道你的名字。那时师傅对我说,深城出了一个天才少年,和我的能力不相上下,会是我未来最大的对手。”阮清歌讲到这,莞尔一笑,“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了我的老板、老师,还有,”她顿了顿,握紧他的手,补充道,“男朋友。” “感觉如何?”温锦言停在了一个卖棉花糖的小贩前。 “很神奇。”阮清歌手中被塞了一串爱心形状的棉花糖,有点无奈又有点开心,“锦言,不要把我当成小女生,我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温锦言把她散在面前的几缕发丝挽到耳朵后,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把你当成小女生,而是公主。上次亲子绑腿比赛,承光说在他心中你是世上最美丽的公主,在我心中也是。” 阮清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笑。她知道他在用各种方法哄他开心。这个男人训起人来是一套一套,说起甜言蜜语倒是生涩的很。不过在她听来,却是窝心的甜蜜。 这时,温锦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屏幕,是温弘打来的。他让阮清歌在这里等他,走到一旁,接了起来。 “阿锦,你还天弘总经理,你什么时候踏进总经理的办公室?”温弘的责骂声响起。 温锦言说:“我会去天弘上班的。” 电话那端的温弘明显怔住了,“什么?” 温锦言继续说:“虽然我对管理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如你所愿,我会试着接管天弘的生意。爸,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妥协。条件就是你们接受清歌,包括承光。” 过了许久,温弘才缓缓开口了:“阿锦,你对阮小姐是认真的?” 温锦言回道:“嗯,我不要求你们善待清歌,只要能做到相安无事就好。如果你们私下去折辱她,那么,对不起,你们将失去我这个儿子。” 温弘厉声道:“你威胁我?” “你知道我的脾气。不要来试探我的底线。”温锦言挂断电话,回头一看,阮清歌已经不见了。 他忙不迭跑去寻找,在不远处的马路上,他看到了,阮清歌孤立无援地站在人流的中心,手里拽着那串棉花糖,显得无助极了。 伴随着一串追逐打闹的声音,三五个小孩子从她身侧迅速跑过。阮清歌来不及让出位置,被突然而来的冲力撞倒在地上,手中的棉花糖也飞了出去。她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伏在地上颤颤惊惊伸出手到处摸索棉花糖,在触到游人的脚底时吓得全身一颤。 嘈杂的声音、混乱的人流,让她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恐慌中。 “啊!”手被重物踩了一下,阮清歌疼得叫出声。她没有缩回手,继续向右侧方摸寻,直到找到那串棉花糖,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清歌,脏了,别要了!”温锦言飞奔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阮清歌抓紧他的手,带着点遗憾和失落,“好可惜,一口都没吃到。” 温锦言低下头,看着她印着脚印的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和愧责。“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我和你交往是为了给你带来幸福,可是却一再让你受到伤害……对不起……”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哽住了。 “锦言,你哭了吗?”阮清歌慢慢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微热的液体。她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说,“我没事,真的。锦言,别这样。”她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胸中澎湃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 那样高高在上的温公子,却对这么不堪的她…… 心底深处那块*的的地方顿时被软化了。 阮清歌放下了矜持,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张开双臂,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他。 “锦言,我很幸福。真的,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这么幸福。谢谢你。”她清楚地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会有多么的艰难。可是她不想放弃。因为她知道,要是放弃了这个男人,她会后悔一辈子。 ** 阮承光正在院子里喂小鸡,看到妈妈和温叔叔手牵着手进来,飞一般地跑过去。他扑到阮清歌怀中,委屈着眉眼,可怜巴巴地蹭啊蹭。“清歌,你有两个晚上都没抱着我睡觉了。”他瞅了一下温锦言,努着小嘴埋怨道,“温叔叔,你抱着我妈妈睡的可舒服吧?” “没有的事!”阮清歌瞬间红了脸,“小孩子别乱说话。” 温锦言扑哧笑了出声,捏着阮承光晶莹白皙的脸蛋儿,取笑道:“你都几岁了,居然还要妈妈抱着睡,羞不羞啊?叔叔我一生下来就自己一个人睡。” 阮承光脸一烫,反唇相讥:“我妈妈爱我才跟我睡,温叔叔你就使劲嫉妒吧。” 温锦言被噎住了,这小家伙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你妈妈她也爱我!”温锦言在心里美滋滋地补充着:她迟早会跟我睡的。 阮蓉走出来,比划着手语,让他们进来吃午饭。 “外婆知道你又来蹭吃的,又炖了我的小*。”阮承光小气吧啦地撅起了嘴,“温叔叔,你快把我家的小*吃光了。” “下次赔你一只猪得了吧?”温锦言一手抱起阮承光,一手牵着阮清歌,向餐桌走去。 ** 温家大宅。 严芸一走进卧室,就倒在床上,唉声叹气:“老公,可愁死我了,你说我们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走寻常路?那个女人哪里有资格做我的儿媳?” 温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思绪慢慢抽离。 这样固执不听劝的儿子他也不是没见到过。 他还记得那是七年前,在一个桃花烂漫的日子,他和涂律师合力死死地按住温锦言,不让他前行半步。 “爸,我要回去找她!我要对她负责!”温锦言神志不清地嚷嚷道。 温弘恨铁不成钢,大声训斥:“阿锦,你疯了吗?你现在回去就前途尽毁!那是别人的新娘子,你闯了多大祸你知道吗?不过你也是被人陷害的,爸不怪你。总之爸会帮你摆平这件事,你给我忘了她。” “我忘不了她!我喜欢她!”温锦言挣脱掉束缚,脚刚迈出一步,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突然手脚疲软,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七年过去了,温弘心想,如果温锦言没有意外地失去了那天的记忆,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 以他的脾气,就算被那个新娘子打死,也非得强行娶了她吧!   ☆、第37章 惊人发现 “胸前堆成小贝壳似的褶皱,下摆做成波浪型的鱼尾裙摆,就像是昂首挺胸参加王子婚礼的人鱼公主,绝不会因为失去爱就躲在角落里哭泣。”阮清歌解释完她画的那条黑色抹胸及膝裙,向温锦言寻求意见,“黑暗系人鱼公主,拿去参加设计师大赛怎么样?” 午后的阳光正好,薄薄柔柔地笼罩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像是被阳光点亮,光彩照人。 “……不好吗?”阮清歌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不安地把画稿抱在怀里,低声求道,“你不要揉,我画了很久的。” 温锦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赞赏道:“有进步哦,会用黑色了。” “我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所以我讨厌用黑色做衣服。不过欧力说了,当初你就是用暗夜天使系列在时尚圈一举成名。黑色是永恒的经典色。即便是用一块黑布,我也会做出我的风格。”阮清歌自信满满地说。 “你的想法虽然好,可是——”温锦言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会已经有人用过这个设计吧?唉!”阮清歌怏怏地鼓着嘴。不想,三秒过后,温热柔软的肉状物贴在了她的脸上。 是温锦言,他在亲她! 阮清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阮承光为了怕妈妈尴尬,连忙捂住眼睛,叫道。 这个…… 阮清歌越发尴尬了,握着小拳头敲了温锦言一下,嗔怪道:“孩子在看呢。以后别这样——” “别怎么样?”温锦言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现在满脸娇羞的表情。 阮清歌怎么也说不出“偷亲”两个字,她别过头,索性不理会他。脸虽努力在板着,唇边却带出了一重又一重的笑意,一直甜到心底深处。 温锦言站了起来,走到小电灯泡旁边,看着他画的那只眼冒爱心的大乌龟,微微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承光,你画的真搞笑。”他拿过铅笔,随手画了一个手短腿更短的小萝卜,还以颜色。 “清歌!”阮承光立刻就去告状了,“温叔叔讽刺我小短腿!啊,他还向我做鬼脸!” “是你先画我大乌龟的!”温锦言据理力争。 阮承光很是帅气地吹了吹刘海,狡辩着:“我有说画的是你吗?” 温锦言继续争论:“你明明就是想取笑我!” 阮承光继续狡辩:“你明明就是想太多了!” 阮清歌听得头都大了,正要让他们停止幼稚的拌嘴,这时,阮蓉端着新鲜的果汁进来了。 “阿姨,你不要一直忙着给我做吃的,我不是吃货。”温锦言搬了张椅子,请阮蓉坐下。 阮承光切了一声,慢悠悠地嘲讽着:“你不是吃货,谁是吃货?” 温锦言不耐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伸出魔爪把他拎了起来,扔到床上去,开始饶他的痒痒。 阮承光笑得快岔气了,刚刚找回气息,想要求救,可是发出来的只有一连串欢乐的笑声。“温叔叔……哈哈哈……饶命……哈哈哈哈哈……外婆……救哈哈哈哈……” 阮清歌笑得弯起了眼睛,阮蓉也是唇角弯弯。这个家,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没多久,雷鸣电闪,暴雨倾盆直下。温锦言让宁南星不要过来玩了,在厨房帮阮蓉打下手。 醋溜白菜、豆角炒肉丝、豆腐花蛤汤,非常普通的菜色,可温锦言却吃出了家的味道。 “温叔叔,你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吗?”阮承光嘴里包着饭,咕哝不清地发问。 温锦言挑出花蛤里的肉,放到阮清歌碗里,答非所问:“不下雨的话我们就没有水了。” “哦。”阮承光笑眯眯地又问,“那你知道天为什么会打雷吗?” “……”温锦言有点烦躁了,教育道,“你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他将目光转向阮清歌,放柔了声音,“下周我要出差,我已经拜托歆姐,让她带下你。她是面料设计专业出身,关于面料方面的问题你尽管问她。” 阮承光找到了绝佳的反击机会,睁圆眼睛,一板一眼地顶了回去:“温叔叔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温锦言被噎到了。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清歌和阮蓉忍着笑,还是没忍住,同时发出了轻笑声。 填饱肚子后,温锦言划开手机屏幕,播放一曲《小苹果》让阮承光跳。 “为什么要我跳?”阮承光不服,为什么大人老是拿小孩子寻开心? 温锦言开始忽悠了:“因为你跳的很好看。温叔叔我得了忧郁症,可是一看到你的舞蹈,就全好了。” “真的真的吗?”阮承光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抖抖小手抖抖小脚,跳的不知有多卖力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温锦言跟前,拉着他的手,用软糯的童音脆生生地说,“温叔叔,你不是得了那啥啥病吗?那就快和我一起跳,包管什么病都好了。” 温锦言再次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到了脚,双手横在胸前,极为硬气地拒绝了:“不行,这么幼稚这么低俗的歌,打死我都不跳!” “可我好想看温叔叔跳《小苹果》。只要你跳给我看,不管你做错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的。”阮承光垂下眸子,有点闷闷不乐,“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歌才算好听呢?唱给我听听。” 温锦言发誓,这一刻,在他脑袋蹦出来的绝对是高大上的英文歌。他想唱的明明是迈克尔杰克逊的《healtheworld》,可不知怎么的,从舌尖蹦出来的却是—— “你是我的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卧槽,他唱的是什么鬼东西! 卧槽,他居然被神曲洗脑了! “哈哈哈哈——”阮承光开始大笑、爆笑,捧着肚子倒在阮清歌怀里笑得死去活来。 阮清歌咬着下唇,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酥酥被满室的愉悦感染到了,摇摆着尾巴,汪汪地叫了起来。它蹦蹦跳跳地来到温锦言跟前,尾巴一下一下地打在温锦言的小腿上。 温锦言吓得连忙躲到了阮清歌身后,“酥酥是不是想咬我?” “它想和你亲近。”阮清歌把酥酥唤来,让温锦言把手伸出去,“锦言,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不会咬我吗?”温锦言蹲下身,犹豫着伸出了手。 酥酥立马提溜着眼睛讨好,舔了舔他的手心。 温锦言受不了痒,呵呵地笑开怀了。他摸了摸酥酥的脑袋,叮嘱着:“好酥酥,我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你的主人。” 酥酥用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汪了好几声。 …… 晚饭过后,温锦言呆在阮清歌的房间,开始画素描。 阮承光像只乖顺的小猫咪,安静地窝在他身边。趁他在画织毛衣的妈妈,阮承光非常认真地在学习着他用笔的角度、轻重,线条的粗细,还有阴影的浓淡。 “你们在看我吗?”阮清歌停下织毛衣的动作,开口道。 温锦言再次被盲人的第六感给折服了。他朝阮承光挤了挤眼睛,胡乱扯了个谎言:“没有啦,我和承光在看书。” “是的,我们没有在看你。”阮承光捂着嘴偷笑。 阮清歌有点不信,招招手,把阮承光叫到跟前,把半成品毛衣套到他身上,喃喃道:“还是太短了。承光你比去年长高了不少。” “当然咯,我又长大了一岁。”阮承光把腰板挺的直直的,顺便很有心机地踮起了脚尖。 温锦言看着他鬼灵精的模样,很是善良地没有拆穿他。 一晃眼到了晚上九点,雨却是越下越大了,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锦言,今晚你就留在这里跟承光一起睡。我去妈那里睡觉。”阮清歌听着雨点砸在窗户的怦怦声,怎么也不放心温锦言在这种鬼天气开车回去。 阮承光已经刷完牙洗好脸蛋洗好脚丫,钻到印满小熊图案的被单里,眨巴着跟黑葡萄似的眼睛,用童稚的声音温驯地说:“温叔叔,快过来一起睡觉。” 温锦言缓缓摸上他俊俏净白的小脸,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团棉花,柔软得想要把这个小孩裹在里面。 他没有这么早入睡的习惯,从书架取下一本漫画书,坐到阮承光身边。 “啊,清歌一直想看这本书。可是她看不见,外婆又不能说话,所以等过几年,我字认多了,就读给她听。”阮承光极为懂事地说。 温锦言打开扉页,对还在织毛衣的阮清歌笑道:“清歌,我现在就读给你听,好吗?” 阮清歌开心地点点头,放下毛衣,挪到了床边。秋雨带来了一股冷空气,温锦言摊开被单,把三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画的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她右手撑着一把黄色的雨伞,左手拄着一根盲杖,身上背着橘红色的双肩包,在下楼梯。”温锦言描述完画面,缓缓念道,“天使在地下铁路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十五岁生日的秋天早晨,窗外下着毛毛雨,我喂好我的猫。六点零五分,我走进地下铁。”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无风无雨、不断向下探去的深邃地道,听到自己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寂寥的空气中。我习惯独处与自言自语,幻想一个人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不知道是不是书上的话和阮清歌产生了共鸣,阮清歌神情肃穆,不自觉地,将头倚在了温锦言的肩上。 “我在这个城市里,常常受伤。幸好我复原得很快。” “在这个城市,我不断地迷路。不断地坐错车,并一再下错车。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 “我努力寻找希望,深怕幸运就在身边,却被我粗心错过。” “昨日的悲伤,我已遗忘。可以遗忘的,都不再重要了。” “会有人在地下铁的出口等我吗?他会为我撑伞,紧握我的手,告诉我星星的方向,陪我走一段路。” …… 温锦言放下书,一看,母子俩都已经睡着了。“晚安。”他分别给了两人晚安吻,关掉灯,也去休息了。 阮清歌和阮承光都是一入秋就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往温锦言这个人肉暖炉靠去。温锦言被他们拥在中间,听着他们轻缓的呼吸声合着窗外的沙沙雨声,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有妻有儿,很好! ** 温弘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从床头柜拿出相册,开始一张张地翻阅着。 他的手指抚摸着严芸在大学时表演音乐剧的照片,那时候的她真的是笑靥如花,青春逼人。为什么婚前她温柔贤惠、小鸟依人,婚后却跟变个人似的,蛮不讲理、骄横霸道?好像就是吃定了他这辈子绝不变心。 他们爱情的结晶在一年后出生。温弘抚摸着儿子的满月照,长长地叹了一声。唉,为什么儿子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长大后却没有一天让他省心过? 温弘看着儿子成长中的照片,有坐着木马笑得一脸阳光,有躺在地上哭闹不停,也有摆出奥特曼经典pose冒充大英雄的。 他的唇角慢慢地浮现出怜爱的笑容。儿子打小就是他的命根子,他的开心果,他奋斗的动力。 他又翻过一页,这时候的锦言已经七岁了,戴着红领巾一脸微笑地向五星红旗敬礼。温弘正要继续往下翻,突然血脉剧跳,呼吸瞬间绷紧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照片上的温锦言,那眉眼,那鼻子,那微笑时的神态,像极了阮承光。 不,应该反过来说,阮承光像极了小时候的温锦言!   ☆、第38章 他的亲孙 新的一周开始了。 阮清歌来到歆姐的办公室时,歆姐正在研究温锦言发来的新款的样稿。无袖针织衫,黄色、橘色两大色块进行大胆碰撞。下身是白色半裙,黄色和橘色的线条点缀在其间。 这是歆姐见过的,温锦言设计出来的最暖色的衣服了。 这个闷骚的男人,早就该恋爱了。 歆姐抬头,看着安静等候在此的阮清歌,对她严肃道:“桌上有一块白色的布,你用它做出一件有设计感的外套。” 歆姐向来不苟言笑,是公司出了名的“美杜莎”。阮清歌见不到她冷漠的表情,从她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敷衍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伸手一摸,“是……太空棉吗?” 歆姐有点好奇,“你知道?” “我在三坊路摸到过。那里的老板娘告诉我,这是目前新兴的太空棉,容易凹造型。”阮清歌说了声再见,抱着太空棉走了出去。 倪好在门口牵着酥酥,见她出来,把酥酥交回她手中,压低声音问:“老板娘,美杜莎有为难你吗?” 倪好是温锦言特地留在工作室的眼线,打着阮清歌助手的身份,实则是在替温锦言照顾她。 “跟你老板说,我不是唐僧肉,不是所有人都想吃了我。”阮清歌拧着眉头,再一次纠正着,“倪好,能别叫我老板娘吗?” 倪好郑重地回道:“不行。”这是boss大人上飞机前交代的,要让阮清歌有种身份上的认同感,时时谨记自己已经名花有主,好让她没有心思趁他不在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倪好忍不住在心中狂吐槽,阮小姐这种情况怎么跟男人眉来眼去?恋爱中的boss大人,越发的幼稚小气! 阮清歌无奈,又问:“倪好,你会裁剪吗?” 倪好回道:“当然,我也学过服装设计。” 阮清歌扬了扬手上轻薄的面料,邀请道:“那和我一起做件外套吧。” 到了下班时,两人合力做出了一款开衫式卫衣。下摆采用了不包边的设计,休闲感十足。大大的蝙蝠袖,慵懒又不夸张。蓬蓬感十足的造型仿佛可以把人包裹进去,凸显女性天生柔弱的身段。 得到歆姐的认可后,两人开心地击掌庆祝。趁江乔把阮清歌叫走期间,倪好给温锦言打了通电话,把今天的事情简短地汇报了下。末了,他不无赞叹地说:“阮小姐有着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法,跟她一起做衣服,我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你说的对,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电话那端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倪好,时刻谨记她是你的谁。” “……老板娘。”倪好在心中腹诽着,boss你不会连你的心腹也要提防吧?这么怕老板娘被人拐走,还不快点娶了她? 另一边。 江乔语气诚恳地向阮清歌致歉:“对不起,听我妈说,爸打了你。他一直以为学长会和我在一起,所以才那么生气。我妈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阮清歌打从心眼底瞧不起章龄的惺惺作态,凉笑道:“你妈难道没告诉你,我打了她三个巴掌吗?” 江乔垂下眼眸,转述着章龄的话:“妈说那是她欠你的,所以不怪你。”见阮清歌转身要走,江乔连忙交代道:“学长他不爱吃早餐,又经常日夜颠倒,所以胃不是很好,别让他吃生冷的东西。他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三杯就醉,酒品也不是很好。他私下有点小孩子脾气,很多时候要哄的——” 阮清歌打断江乔的话,眉毛一扬,神情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江乔,你也觉得是我抢走锦言了吗?” “不,我和他从未开始过,何来抢走一说?”江乔十指收拢,嘴角往下撇。也只有在看不见的阮清歌面前,她才会露出如此苦涩失落的表情。 她喜欢了六年的男人,和她的妹妹…… ** 嘟、嘟—— 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了阮清歌的身边。 阮清歌顿住脚步,疑惑地望着喇叭声传来的方向。 “尊贵的公主殿下,王子外出期间,命令我作为骑士护送你回家。”宁南星打开车门,把酥酥牵进后车座,又领着阮清歌坐到副驾驶座上。 “南星,新的福万家超市顺利开业了吗?”阮清歌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询问。 宁南星启动车辆,“已经走上正轨了,所以锦言才敢拜托我代替他照顾你们。”他再次看了阮清歌一眼,视线落在她额前有点刺眼的创口贴上,“额头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到的。”阮清歌抬手摸了下,笑着说,“已经好了。” 晚饭是宁南星亲自操刀的,皮蛋瘦肉粥,吃起来营养又滋补。 “宁叔叔,你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吗?”阮承光在温锦言那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于是换了一个人问。 宁南星组织好语言,耐心地解释道:“雨是从云中降落的水滴。陆地和海洋表面的水蒸发变成水蒸气。水蒸气遇冷变成小水滴,这些小水滴组成了云。它们在云里打架,合并成大水滴。当它大到空气托不住的时候,就从云中落了下来,就成了——” “我知道,是雨!”阮承光兴奋地嚷道。他的脑袋瓜又冒出了一个问号,“那什么是水蒸气?” 宁南星放下筷子,带着他来到厨房,特地煮了一锅水演示给他看。“看到那些冒出来的气体吗?那就是水蒸气。”他把锅盖放在上面,翻转过来给阮承光看,“你看,水蒸气遇冷就变成了小水滴。” “哇,好神奇!宁叔叔,你懂得真多!”阮承光拼命地鼓着掌,忍不住将他和温叔叔对比了下,在知识存储量方面,宁叔叔完胜。 一连数日,宁南星都到阮家辅导阮承光做功课。阮清歌过意不去,可是宁南星却一再说她是他最好朋友的女朋友,照顾她一家天经地义。 半期考结束的那天晚上,阮承光送给宁南星一串冰糖葫芦来答谢他。宁南星见他吞口水,就你一颗我一颗,一起分享了。 “承光,考的怎么样?”宁南星用纸巾擦拭着他的嘴角,问。 阮承光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有宁叔叔教我,什么考试都不是问题。”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想起了一件怪事,“今天回家的路上,有位爷爷向我问路。我好心给他指路,却被他拔了好几根头发。” 宁南星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他拔你头发干吗?” “唉,”阮承光摊开双手,带着点小无奈又带着点小得瑟,“也许是觉得我的头发太漂亮了吧。嫉妒羡慕恨呗。” 宁南星哑然失笑,这小孩自恋时的模样简直就是温锦言的翻版! “宁叔叔,温叔叔他怎么还不回来呀?”阮承光画好一只蝴蝶,怏怏地问。 阮清歌正在织一条蓝灰色的围巾,听到阮承光这么一问,耳朵跟兔子似的竖了起来。 “他在云城参加服装协会一年一度的大会,结束后就去城收购帝都的一家童装品牌。估计下周还要去视察天弘在全国各地的服装厂。”宁南星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想尽快见到好友,一方面又希望好友晚点回来。 阮清歌男朋友的好朋友…… 宁南星扯起一抹苦笑,一向在爱情中无往不利的他竟然会扮演这样悲情的角色。 最最悲情的是,他竟然还心甘情愿。 “清歌,你这围巾是要送给锦言吗?”宁南星故作欢快地问。 “不是。”阮清歌用棒针挠了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想答谢你。喜欢吗?” 得到宁南星肯定的回答,阮清歌腼腆地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编织围巾。锦言已经离开好几天了,除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晚安短信,都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也是,时尚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男人就是这种生物,一旦新鲜感过了,就去寻觅新的猎物。想到这,阮清歌难过得再不想也听到关于温锦言的任何消息了。 临睡前,短信铃声响起。阮承光见妈妈一直不去查看,就提醒她温叔叔来短信了。 “不就是晚安吗?有什么好看的?”阮清歌侧过身,闷闷地说。 妈妈的心情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好唉。阮承光拿过她的手机一看,挺多字的,于是按下播放键,机械的女声响起。 “总监。11月2日。清歌,这几天我想清楚了,我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那里有我,有你,有阿姨,也有承光。相信我,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让你们此生无忧。我希望以后能每天晚上亲口对你说晚安。晚安。” 咚、咚、咚—— 一个名叫幸福的使者敲响了她内心深处最隐蔽的大门。 这天晚上,阮清歌又失眠了。她像个傻瓜似的,又哭又笑。 阮承光觉察到她的异样,小小的手环住了她的腰。阮清歌回抱住他,用哽咽的声音说:“妈妈没事,妈妈就是太幸福了。承光,你要相信温叔叔,他会给我们全家带来希望之光的。” ** 周末。宁南星带着阮家三口人从温泉回来后,很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温弘。 “温伯父。”宁南星猜测温弘是来找阮清歌谈话的,提高了警觉性,必要的时候他会去知会温锦言。 温弘用很复杂的眼神地看了阮清歌一眼,最后却是把视线牢牢地定格在那个小小弱弱的身影上。 “承光——”他弯下腰,眼里闪着泪光,向阮承光亲昵地招手,“承光,到爷爷这边来,让爷爷好好看一下。”   ☆、第39章 爷孙相认 阮蓉“啊啊啊”地请温弘进来坐坐。温弘摆摆手,温声道:“下次吧。今天我只是想见见承光。” 他牵着阮承光细嫩的小手,往车上走去。宁南星连忙追过来,问温弘想带承光去哪里。 “你放心,我带他出去转一圈就送他回来。”温弘关上车门,打个手势示意涂律师开车。 阮承光笑眯眯地望着温弘,熟络地讲道:“刚刚宁叔叔带我们去泡温泉,他还给我搓背,可舒服啦。温爷爷,你喜欢泡温泉吗?” “去掉温,”温弘摸着他黑亮柔软的头发,眼中是满满的疼爱,“叫我爷爷。” “爷爷。”阮承光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叫的可甜了。 温弘心中是久久难以平息的激动。他开心地应了一声,把阮承光抱在膝盖上。太瘦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大风一吹就可以把他刮走似的。温弘眼中一涩,“承光想吃点什么吗?” 阮承光黑漆漆的眼珠转了又转,舔了舔嘴角,“我想吃汉堡!” …… 此时还不到就餐时间,汉堡店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给窗边的一老一小镶了一层金边。 “妈妈只有在我表现好的时候才给我买汉堡。”阮承光啃了一口鸡腿堡,吸了一口可乐,还不忘往嘴里塞魔法鸡块。然后像是餍足一顿的小猫,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把鸡块往温弘面前一推,催促着:“爷爷,这个好好吃,你也吃啊。” 他,温弘的亲孙子,居然把汉堡当成奢侈品!温弘顿感喉塞鼻堵,清了下嗓子问:“承光,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爷爷,好神奇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阮承光抬起头,柔和的日光下,他黝黑的眼眸亮汪汪地印着温弘的影子。他扳起手指,一个一个地数过去:“我希望外婆不要生病。希望妈妈的眼睛可以治好。我还希望——”他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得到温弘鼓励性的眼神,才敢继续往下说,“我还希望温叔叔能成为我的爸爸。” “哦?”温弘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为什么喜欢阿锦当你爸爸?” 阮承光一样一样地念叨着温锦言的好:“温叔叔会陪我玩,会教我画画,还会给我讲故事。虽然有时候很幼稚,也没常识,不过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好开心!他要是我的爸爸就好了!”小家伙讲到这,眼里闪着璀璨的光芒。 阮承光突然撇了下嘴角,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爷爷,你不要因为我这个拖油瓶反对清歌和温叔叔。其实我很乖的,我会干活,我吃的也不多,养我真的不用很多钱。等我长大后,我会像你的亲孙子一样孝敬你的。” 那小心翼翼讨好的表情刺痛了温弘的眼睛。温弘低下头,装模似样地吸了一口可乐。那汩汩的酸气穿过食道,迅速在他胸腔里蔓延着,涨得快要爆炸了。“承光,爷爷对不起你!”叱咤商场的深城亿万富豪温弘,在这个小小汉堡店里,却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爷爷,你怎么呢?”阮承光跑过来,白净的两只小手按着温弘古铜色的脸,眼中是真切的关怀,“爷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心脏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柔柔地拂过,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温弘把小孙子拥入怀中,似乎是下好了决心,语气非常的坚决:“爷爷要你!爷爷要带你回温家!” …… 阮承光咻的一下从滑滑梯滑了下来,爬起来时冲着温弘挥挥手,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温弘的视线追逐着那个快乐的小身影,神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指责着对面的涂律师:“老涂啊,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我当初不是让你留意那个新娘子,有异常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吗?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她不久就怀孕了,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涂律师坐在他对面,擦了擦额前的虚汗,“那天,我打晕了那个新郎,脱光他的衣服,把他放在阮小姐的身边。我还拿走了酒店当天的监控视频,我原以为万无一失的。”那段时间,涂律师因为天弘要上市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渐渐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温弘皱着眉头,眼眉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悲伤,长叹道:“孙子都快七周岁了,我才知道他的存在!” 造孽啊! 涂律师善于察言观色,开口询问:“温董,您是不是打算争取小少爷的抚养权?” “这件事绝对不能放到明面上处理。”温弘十指交叉,继续说,“要是让阮清歌知道真相,会跟我们拼命的。到时想要回承光就困难多了。” “那您打算瞒着吗?连少爷和太太也瞒着吗?”涂律师又问。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阿芸。她那大嘴巴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的。”温弘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家那位不知道是为人过于单纯还是天生缺心眼,别人一套话就傻乎乎全说了出来。 涂律师望着窗外,沉吟片刻,开口了:“温董,作为律师,我有个光明正大要回小少爷的建议。何不让少爷直接娶了阮小姐?”他观察着温弘的表情,语气肯定地问,“是太太那边比较难办吧?” “……家无宁日啊。”温弘没有脸也没有资格反对儿子和阮清歌的事,只是一想到未来的婆媳矛盾,他觉得自己的寿命都会短几年。 ** 深秋了,午后的城市到处有股萧索的气息。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一丝浓郁的秋意。街边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落叶纷纷,枯黄的树叶铺了满满的一层。汽车从这些枯叶上面走过,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阮清歌从freya工作室出来后,脑袋里全在构思着牛仔夹克。今天歆姐给她布置了作业。阮清歌有点犯难了,厚实硬朗的牛仔面料,要如何才能做出不乏女性柔美的夹克呢? 她让酥酥找一条长椅,坐在上面开始构思。没多久,短信铃声响起。系统播报着:“总监。11月6日。清歌,我想你了。” 周围好多脚步声突然断掉,阮清歌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路人投射过来的注目礼。她连忙合上手机,脸都快烧着了。 她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小,紧贴在耳边,听着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清歌我想你了”,嘴角绽放开一抹羞涩喜悦的微笑。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温锦言打来的。 那个工作狂,终于想起给她打电话了。阮清歌按了接听键,明明心中跳着喜悦的火苗,可脸上却是漠漠的:“总监,有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温锦言一副调笑的口吻,轻挑的男音透过电波,带着几分暧昧气息,轻轻敲打她的耳膜,“我想知道,分别这么久,阮小姐你想我吗?” 阮清歌切了一声,“不想,一点都不想。”语气倒是很硬气。 “是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好伤心。”温锦言说完后,还从喉咙怪腔怪调地挤出“呜呜”声。 阮清歌差点就笑出声。她一边和他通电话,一边用手背贴着*辣的脸颊,脚尖还来回不停地蹉着地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浇灭全身上下那股莫名的燥热。 “清歌,我想你了。”醇厚的男声继续响起,不过这次明显清晰多了。 “你好肉麻!”阮清歌一愣,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她猛地站了起来,睁大眼睛,可是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是,锦言吗?” 话音刚落,她就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真的是锦言!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须后水的味道,还有那一丝男人独有的仿似麝香的味道。 阮清歌贪婪地嗅了一下,嗯,很好闻。 “清歌,我想你了。”温锦言在她耳边呢喃着,热热的气体直接呼进了她的耳朵里。 阮清歌全身陡然一僵,正要推开他,两片湿润温热的唇瓣含住了她的耳垂,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全身。 如果不是温锦言及时箍紧她的腰身,阮清歌差点就腿软倒地了。可那始作俑者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羞,压低声音,继续旁若无人地调~戏着她:“我知道了,这里是你的敏感区。以后在床上我会注意的。” 阮清歌全身烫得都快着火了,结结巴巴了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臭、流、氓!” 所幸在爽朗的笑声中,“臭流氓”终于放开她,阮清歌才停止拿绣花针缝住他嘴巴的冲动。她按了下报时器,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锦言,还没吃饭吧?我们回家吃。” “不了,我还要赶飞机。”温锦言用另一只手揉着她的发顶,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什么?你刚回来就要走吗?”阮清歌失落极了,她还以为他这次回来就不用再走了。她不敢告诉他,其实她也想他,非常非常的想。 “我爸交代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正好今天下午没事,所以中午坐飞机过来看看你。再过一个小时,我必须得坐飞机回北京参加晚上的宴会。”温锦言柔声又说。 阮清歌已经从倪好那得知,温锦言突然把工作重心从设计转变为管理,全是为了争取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 她感动到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约会吧。”她拉着他往前走去,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这一带我很熟悉。这是工商银行。你听,自动取款机在‘吱吱’地吐着钱。飘着花香的是‘心意999’花店。飘着卤味的是三婶鸭脖店。有闻到面包的香味吗?这是欧风面包坊。” 阮清歌把酥酥放在门外,走进欧风面包坊,向店员要了两块三明治、一份菠萝包和两杯热奶茶。 “你说的约会就是带我吃东西?”温锦言扶着她坐到餐桌上。 “嗯,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坐飞机。”阮清歌顿了顿,放下那份无谓的矜持,“锦言,我会等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她在心中默默念道:等你回来,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 …… 阮清歌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严芸分辨率极高的女高音:“不是你女儿哪里不好,只是我们温家在深城也算有头有脸,真的不能让你的女儿过门。阮女士,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们可以搬到其它地方去吗?”   ☆、第40章 亲爸回归 严芸是韩剧的资深发烧友,每每看到男主妈妈试图用钱打发灰姑娘女主,总会恨得牙痒痒。没想到此生她也有机会做了这样的恶毒配角。 阮蓉不用看也知道信封里面是什么,她原封不动地把它推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卑不亢,用手语打着严芸完全看不懂的话。 阮承光对严芸向来没好感,没好气地解释着:“我外婆说,她绝对不会要你的钱。清歌是她的命根子,就算再穷,她都不会做出卖女儿的事。我外婆还说,阿姨你也是一名母亲,将心比心,如果你儿子的感情也被人用钱来衡量,你的心里会好过吗?所以还是请阿姨你回去吧。” 严芸被噎的说不出一个字。这一家子,无论老的、大的还是小的,都莫名地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她自讨没趣,整理了下昂贵的套装,站了起来。 阮承光见她要走,连忙拿起桌上的信封,跑过去,塞到她手心里。抬起下巴,义正严词地教育着严芸:“温叔叔爱我妈妈,我妈妈也爱他,他们在一起很快乐。阿姨你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知道爱情是不分贫穷贵贱的吗?” 被个小鬼一板一眼地训话,严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双手叉腰,结结巴巴地顶了回去:“我当然知道。可那都是电视剧才这么演的。小萝卜头,现实是很残酷的,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阮承光也双手叉腰,眼珠一抬,两瓣红嫩的嘴唇上下翻飞着:“阿姨你懂什么是爱情吗?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是不用计较那么多的。” 妈妈咪呀!严芸差点倒地不起了,这小鬼到底是随了谁的性格,一张小嘴简直可以把人活活地给气死。 严芸正搜肠刮肚寻找词汇和一个还不到她胸部的小孩打嘴炮,身后传来了阮清歌生气的声音——“承光,谁教你这么对大人说话的?快点向温太太道歉。” “可是——”阮承光嘟着嘴,还是乖乖地道歉了,“阿姨,我忘了要尊敬老人,对不起。” 这小孩确定是在道歉而不是在补刀?严芸左膝盖中了一刀,心塞极了,叫道:“我刚满五十岁,不是老人好不好!我依然年轻,依然貌美如花!”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居然跟一个小孩讲这些。 下阶梯时,严芸又听到阮承光小小声地嘀咕着——“难怪是温叔叔的妈妈,两个人一样幼稚。” 严芸右膝盖也中了一刀,差点就崴到脚了。啧啧啧,这小鬼要是真成了她的孙子,她估计要短命了。 严芸离开后,阮清歌把儿子叫到跟前,扭着他的耳朵,又好笑又好气:“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爱情?快跟妈妈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学到的那些话?你不会早恋了吧,瞒着妈妈在学校谈了个小女朋友?” “冤枉啊,我这都是从电视剧上学的。”阮承光委屈极了,小女朋友什么的,离他还很远好不好? 这天晚上,阮清歌罚儿子一个人睡觉,来到阮蓉的房间,像是小时候一样,窝在她怀里讲着贴心话。 “妈,下午锦言从北京飞来看我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阮清歌兴冲冲地拿出手机,播放着温锦言发来的短信。“妈,你听到了吗?他说他会给我们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那里有他,有我,有承光,也有你。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我说这句话,第一次有一个男人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第一次,我想无条件地去相信一个男人,把我心中所有的位置都给他。”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住了。 阮蓉感受到女儿的激动,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和她一起开心。 “妈,我们的坏运气都结束了,好日子终于到了。”阮清歌将头埋在阮蓉胸前,紧紧地抱着她,“我和承光会永远和你住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我们说好了哦。”尽管她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私下,阮清歌永远是阮蓉长不大的女儿,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撒娇。 窗外下起了小雨,沙沙作响,有点像小时候养的蚕吃桑叶的声音。阮清歌想起了杏花烟雨,旖旎江南。想起了因刺绣闻名也因刺绣繁荣的青湖镇,白墙青瓦,曲水环绕,七里河塘,绣棚衔接。想起了外公用一生心血创办的锦绣织造纺,不知道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工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离开家乡好多年了,她突然想回去看看。 阮清歌忍不住自嘲,就算回去,又能看到什么呢? 她,早已经是一个瞎子了。 ** 阮清歌在小柯和倪好的帮助下,下班之前,把一件牛仔夹克衫上交到歆姐那里。大翻领设计,干净利落的短打造型。只是在胸前的口袋处和手肘处拼接了三排流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柔和了整件衣服的中性气质。 “goodjob!”歆姐极少夸赞下属,阮清歌已经成了例外。她布置了今天的作业,设计出跟明年新款搭调的面料,并且做出一件小衫。 没多久,温锦言打来电话,询问歆姐阮清歌近日来的表现。 “她对时尚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懂得把每一种材质设计出最佳的穿着体验。总监,如果不是她看不见,我觉得freya根本留不住她。”歆姐难得的开起了温锦言的玩笑,“你赶紧用美男计把她留下来。” “放心,她的家人都在深城,跑不了的。”温锦言自信满满地说,“而且,她舍不得跑,因为我在这里。”那天他躲在暗处偷看她接电话,那时她脸上全是娇羞欢喜的小女人表情,温锦言心中再无疑惑,她是喜欢他的。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周五。 阮承光走出校门口,就见温弘笑容可掬地站在一辆宾利车旁。“爷爷,你是来找我吗?”阮承光撒腿跑过去,抬起头,望着他。 即便小学生不认识车,但也知道这车价值不菲。再加上温弘一身西装革履,典型成功商人的装扮,成功吸引了他们本来就旺盛的好奇心。 子涵是个小胖子,抖动着全身的肉肉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承光,这是你亲爷爷吗?” “不是的,”阮承光摆摆手,严肃着小眉小眼,非常认真地纠正着,“这是温爷爷,不过他让我叫他爷爷。你知道的,我亲爸爸早就死了,我也没有亲爷爷。”阮承光上次挨了妈妈的教训,这次学乖了,绝不会乱认亲戚给别人带来麻烦。 温弘心中似乎有钢针刺过,隐隐作痛。他抱着小孙子坐进车里,让司机老王开车。 “对了,期中考考的怎么样?”温弘明知故问。 “一根油条,两颗鸡蛋。”阮承光得瑟地从书包里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语文卷子和数学卷子,“两科都是100分!还有还有,我画画比赛也是一等奖哦!” “哇,承光真厉害!”温弘欣喜地摸着他圆圆的脑袋瓜,然后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说是奖励给他的礼物。 “这个很贵,我不能收。”阮承光再三拒绝,小小年纪的他原则性极强,“我妈妈说了,贵重的礼物绝对不能要。爷爷,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温弘是打从心眼底喜欢这个孙子,说话做事进退有度,比他那个低情商的爸爸不知好了多少倍。他是恨不得直接把承光带回温家亲自栽培他,可是,现在,唉—— 阮承光伸手替他将眉间的褶皱抚平,脆生生地说道:“爷爷,经常皱眉会老的快。” 温弘低下头,正好望进他的眼睛里。粉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仿若水墨画成。“承光,想吃什么?爷爷请你,祝贺你考到好成绩。”温弘是无论如何都想和承光多呆一会儿。这个孙子的出现,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 小家伙还是摆摆手,客气得有点生疏了:“外婆已经煮好晚饭了,我要是没按时回去她会担心的。而且,昨天宁叔叔请了我们全家吃好吃的牛排,爷爷你就不要再破费了。” 温弘知道这事急不来,把阮承光送到家门口,离开时邀请承光周末到温家来玩。 晚上七点,阮承光做完作业,出去倒垃圾时,在门口见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自称叫宋瑾,自称和他妈妈结过婚。 阮承光登时瞪大了双目,后退一大步,不敢相信。“……那你是我的亲爸爸吗?”可是,妈妈不是说爸爸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却是斩钉截铁的声音。 房屋内传来碗碎了一地的声音。阮清歌呆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久久回不过神来。 阮承光也是慌了神,宋瑾让他过来,他却一个劲地往后缩。他惊喜地瞧见宋瑾身后出现的男人,叫道:“温叔叔!” 温锦言脸色冷冽阴沉,揪着宋瑾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吼道:“宋瑾,你他妈的说清楚,承光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第41章 海边拥吻 气氛,诡异得可怕。 阮承光坐在阮清歌的膝盖上,他能感受到妈妈抱着他的那双手在不停地在颤抖。阮蓉完全怔住,脸色紧绷;温锦言脸色暗沉,没有多余表情;宋瑾则低着头,静默不语。 “所以,当初的亲子鉴定是作假的?那晚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你?”好像一盆冰水浇了下来,从头到脚都冻住了。阮清歌只觉得心已经麻木了,对于宋瑾这个男人,她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绝望,总之那点点的念想算是断的一干二净了。 宋瑾沉着声,回道:“是。” 阮清歌使劲收紧环在阮承光身上的手,一脸戒备地问:“所以,事到如今,你想做什么?承光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会给你。” “不是,清歌,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复合。”宋瑾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难看,“我要承担起丈夫以及父亲的责任。” “宋瑾,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丈夫!”阮清歌按捺着满心的怒火,让阮蓉带阮承光进房,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管你是被迫还是感恩,总之这场婚事当初是你亲口允诺给我的。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订婚一过,你就跑到美国。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写信,你不回。难得你回来过年,却不肯见我。你知道吗?那一年的正月初一,雪下的特别大。我在桃园等了你一整天,等到手脚都失去知觉,可是你都没有出现。三年了,我就和我的未婚夫说过两次话。可我还是盼望着我们的婚礼。那成了我黑暗人生的唯一盼头。因为那时,我是喜欢你的。” 宋瑾再次低下头。阮清歌因为救他而失去了眼睛失去了梦想,宋瑾也很愧疚。他原想给阮家一大笔钱,可是他的父亲宋伟却强迫他娶阮清歌。“你害了人家一生,就得照顾她一辈子!”这是宋伟的原话。也是这句话,让他和江乔变成了不可能。 “你给我补课时我见过,你的背上有一条伤疤。那晚的那个男人背上也有。所以我肯定你就是他。可是第二天,你说你是被人打晕被人陷害的,你绝对没有碰过我。宋瑾,你知道在我们青湖镇,女孩子的贞操意味着什么吗?你玷污了我的人格!”阮清歌握紧双拳,指尖嵌入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我那时自尊心太强,为了要争那口气,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生下承光。可是,你的亲子鉴定让我彻底成了全镇的笑话。为了承光能健康成长,我不得不远走他乡。” 温锦言见她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透亮的光芒。他被刺得鼻子发酸,胸口也闷闷地胀痛着。可是阮清歌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红着眼眶紧紧地抿住双唇。 一阵死寂过后,阮清歌暗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妈。她是镇里首富的女儿,是千金小姐,从小就没有吃过苦。为了筹钱搬家,她卖掉了她在锦绣全部的股份。可是我和承光的病都是无底洞,没两年钱就花光了。后来她为了赚钱养家,去超市搬重物,把腿摔断了,到现在走路都不利索。她的那双手原先是用来做刺绣的,可是因为做了太多家务,已经粗糙干裂。” 阮清歌抬手摸了摸眼睛,不知不觉间,脸上全是泪水。 宋瑾没有想到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心中愧疚难安,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阮清歌等了太多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宋瑾,这些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是靠自己前行的,千万不能依附男人。如果你真的是承光的爸爸,我更是不可能和你复合。一个连亲生骨肉都不要的人,简直不配为人。所以,你走吧。在我还没有失去理智之前。”阮清歌的神情极冷,声音更是冷得直冒寒气。 “清歌,我——”宋瑾欲言又止。事到如今,他细细回想,如果当初宋伟没有非逼着他娶阮清歌,或许自己对她就没有那么多的不甘与厌恶。 也许江乔说的对,阮清歌一直都是很善良很坚强的女孩,是他误解了。 “宋瑾,其实我有点庆幸,如果当初我真嫁给了你,那么我的生活估计是另一个地狱。锦言说的对,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阮清歌微微探出手,就抓到了身旁的温锦言。 温锦言轻声说:“清歌,要我帮你做份亲子鉴定吗?这件事还是要弄清楚,否则承光一直会有念想,对他的成长不利。” 阮清歌想了想,觉得温锦言说的不无道理。“我记得那个男人身上的特征。宋瑾,你脱下上衣,让我确认下。”她的口吻很强硬,使用的也是命令的句式。 其实出事之后,宋家和阮家都向酒店要监控。可是酒店老总推说那一层的监控坏了,所以除了宋瑾外到底是谁走进婚房成了一桩悬案。 宋瑾迟疑了下,还是依言脱下衬衫。 阮清歌走到他身后,手指摸索到那条跟毛毛虫似的伤疤,慢慢往下滑。没多久,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显得有点轻松,“宋瑾,你骗我。你不是那个男人。他的伤疤虽然和你很像,但是弧度更大,而且更长。”阮清歌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她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承光是谁留下的种,也不想承光认宋瑾做父亲。 温锦言走到宋瑾面前,脸上就跟覆了层寒霜似的,眼神锐利又瘆人,周身笼着的气压低得让人透不过气。“宋瑾,我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快滚出去!以后绝对不要出现在承光面前,听明白了吗?绝、对!” 宋瑾灰溜溜地走到门口时,又听阮清歌凉淡地开口了—— “你今天这么做,是想让我放弃锦言,好让江乔有机可乘吧。宋瑾,我没想法你这么爱江乔。” 宋瑾顿住脚步,却没有再说什么,离去了。 没多久,阮承光钻出脑袋瓜,却不见那个自称是爸爸的男人。走过去,摇了摇阮清歌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着:“清歌,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温锦言把阮承光抱到镜子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你觉得你和他长的像吗?” 阮承光仔细地瞧了瞧,实诚地摇了摇头,“我和温叔叔你看起来还比较像。”小家伙又郑重地补充道,“而且,我不喜欢他当我的爸爸。他让妈妈哭。” “他是个骗子,已经被我们赶走了。”温锦言又跟阮承光聊了很久,直到他心中疑惑尽消,才赶他去睡觉。 他跟阮蓉打了声招呼,牵起阮清歌的手,带着她到外面散心。 ** 海边的白玉兰花路灯十步一盏,把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哗——哗—— 海浪轻轻地涌到岸边,抚摸着细软的沙滩,亲吻着他们的脚,又恋恋不舍地退了回去。 那哗哗的海浪声就像一首小夜曲,甜美、透明,仿佛轻轻滑过钢琴的黑白琴键,从肖邦手下流淌出。 阮清歌紧紧地挽着温锦言的手臂,由他领着,漫步在海边。“锦言,说个好笑的事让我开心下。” “我,29岁,处男。” 阮清歌一愣,“……啊?” 温锦言不紧不慢地补充着:“我还是传闻中的不举男,我父母都以为我是同性恋,和南星搞基。好笑吗?” 阮清歌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不举啊…… 所以她谈的是柏拉图恋爱?也不是没什么不好,只是…… 温锦言注意到她如乌云盖顶的表情,男性的尊严绝不允许自己受到心爱女人的质疑,连忙解释道:“不是真的生理不行,只是我只对你有反应。我最近经常做春~梦,性幻想对象全是你。” 阮清歌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这人怎么能把这么羞耻的床事直白露骨地说给她听?“锦言,一点都不好笑,闭上嘴!”天,她不敢想象要是真嫁给温锦言,还会在床上听到他多少下流肉麻的情话? 海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乱了她的思绪。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阮清歌咬咬牙,终于问出了困扰心中已久的疑惑:“锦言,我不是清白之身,你会介意吗?” “现在社会很开明了,更不用说在时尚界,谁还会介意那层膜?”温锦言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双膝上,一字一字、无比郑重地说,“清歌,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既然我选择与你交往,就说明我一点都不介意。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背上心理包袱。” “可是那晚我连自己的丈夫都会认错,我甚至都没有反抗过,我——”阮清歌紧紧抿着唇,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温锦言看得心中钝痛无比,把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良久。 阮清歌吸了吸鼻子,微微扬起嘴角,“锦言,我想看看你的长相。”她退后一小步,抬起手,在他的脸上摸索着。 饱满的额头,然后是眉,眼,挺直修长的鼻梁。一路下来,阮清歌的动作非常仔细,并且轻柔。当她的指尖碰到那张略薄的嘴唇时,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细细地用手指临摹着他近乎完美的唇形。虽然只能凭触感,但是她能想象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多么迷人的脸。 手正要往下触摸他的下巴,突然手腕一紧。她能感受到刚刚抚摸过的双唇在轻吻吮吸着她的指尖,从大拇指、食指到中指,再到无名指、小拇指,一根又一根,耐心又温柔。 阮清歌的心脏又不争气地剧烈跳动着,她正琢磨着要说点什么来夸赞他的长相,甜美的味道突然在唇间爆炸开来。 暖暖的香甜,柔柔的蜜意,阮清歌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事情…… “傻丫头,闭眼啊。”温锦言轻笑一声,搂紧她的腰,继续着他的亲吻。 阮清歌犹如被蛊惑一般,情难自禁地闭上眼睛,笨拙又生涩地回吻着他。 他的吻如丝如绢,温柔地辗转。她沉醉地迎合。 唇舌丝丝入扣地缠绕、缠绵,至死方休。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人的吻,一个人的怀抱,美好到足以令你忘掉世界的纷纷扰扰。   ☆、第42章 风波又起 “老板娘,我们快到兰兰的别墅了。” 倪好的提醒才让阮清歌从昨夜迷人心魂的唇齿纠缠中回过神来,她努力掩饰自己的又羞又窘,坐直了身体。 今天早上,她非常意外地接到了钢琴家兰兰的电话,请她帮忙制作一套衣服,用来配合电视台的访问。 所以,现在,阮清歌和倪好前往兰兰的别墅,准备与兰兰商讨着定制的风格和细节。 大门一开,阮清歌就觉得有一团球抱住了她,乐呵呵的笑声伴随着话语不间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阮小姐是吧?上次你做的那条钢琴裙我非常满意。哇,没想到真人这么漂亮。快请进。”兰兰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前面就是台阶,倪好连忙拉住阮清歌,提醒她小心。 “兰小姐,不好意思,阮小姐她眼睛不方便。”倪好扶着阮清歌,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兰兰不露形色地收起自己的惊讶,在前面继续领路。 当倪好走进客厅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像是有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卧槽! 只见零食和漫画扔了满地都是,乐谱也是东一张西一张,倪好甚至还在抱枕下面看到了一件白色的内衣。 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这是兰兰的家,他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垃圾堆。 卧槽,不是优雅与才华并重的女神吗?媒体的宣传和本人严重货不对板有木有? 卧槽,不是高大上的钢琴家吗?不要这么接地气行不行? 果然,天才的内心往往住着一个疯子! 比如说,总监。 再比如说,兰兰。 兰兰用脚替他们扫出一条路,扯了扯身上肥大的珊瑚绒家居服,有点赧然地说:“昨天阿姨有事没有过来打扫。我本来打算在你们来之前收拾下,可是我给睡到了现在。” 兰兰把沙发上的垃圾全部推到地上,还拿衣袖擦了下,乐呵呵地请他们入座。 阮清歌接过她递来的温水,询问着:“兰小姐,不知道你想要定制什么样风格的衣服?黑色的优雅的连衣裙吗?” “那种我都穿腻了。我知道钢琴家给人的印象都是黑白分明,又死板又无趣,”兰兰往嘴里塞了个花生米,嚼得脆脆作响,“我想改变大众的看法。古典音乐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每个人都可以欣赏来的。” 阮清歌心思细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以兰小姐你想要暖色的、休闲的、平民化的服饰,是吗?” “我就知道找你没错。你随意发挥。”兰兰塞了一个花生米到她嘴里,就跑去练习钢琴。钢琴的旋律一如她纯净的性格,不掺任何瑕疵。琴音空灵得仿如山涧里一泓最剔透的泉水,蜿蜒着、润泽到人心最干涸的角落。 “是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阮清歌闭上眼睛,专注地聆听着。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美丽的茜茜公主,穿着华丽的裙子,在翩翩起舞。清澈的多瑙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钢琴家不愧是钢琴家。真好听。”倪好由衷地赞叹道,转眼一看,阮清歌已经开始构思了。 她画的是一款中长款的毛衣,层层锯齿图案。直到她挑选彩铅,让倪好帮忙上色,倪好才恍然大悟,她要做的是一款彩虹毛衣。 藕粉色、浅芋紫、天蓝色、浅草青、暖杏色、西瓜红、深海蓝,色彩搭配的亮眼又和谐。 兰兰乐呵呵地跑过来一看,连连惊叹。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盲人可以把色彩运用的如此得心应手? 阮清歌征询着兰兰的意见:“兰小姐,我会设计一条深海蓝的裙裤,来搭配毛衣。你看下要不要做些细节上的修改?” “不用了,我百分百相信阮大设计师。”兰兰与她握了握手,真诚地说,“阮小姐,你会成功的,你会走在华人设计师的最前列。” “谢谢你的赞赏。”阮清歌告别兰兰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工厂,安排工人染纱线。然后就窝在厂里,向师傅们请教编织面料的制作工艺。 ** 温家大宅。 温锦言看着手机里倪好发来的彩虹毛衣,会心一笑。这个女人越来越上道了,不愧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学生。 调~教? 温锦言抚摸着嘴唇,笑得极为诡异。昨晚他甚至还调~教她会了舌吻。他不会忘记,当他撬开她的牙关把舌头伸进去时,阮清歌吓得差点把他的舌头给咬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明明嘴上一个劲地说不要这种吻,可最后看起来更满足更享受的人其实还是她。唉,爱口是心非的女人。 那么,下次,要调~教她什么呢? “温叔叔,你在想什么?”阮承光从拼图中扭过头,不解地打量着他脸上可疑的红晕。 温锦言咳咳两声,迈着大长腿走过去,看着一老一小在玩拼图。呃,一千块的……《星空》……“我嘅天!两个傻佬!”温锦言用方言笑话道。他生来就缺乏耐心,让他玩拼图还不如拿刀砍了他。 阮承光一边将拼图按进画框,一边笑笑着回道:“关你咩事啊。” 温锦言好笑地掐着他的脸,赞赏道:“不错嘛,广东话说的挺溜的。” “疼疼疼!”阮承光扯不开他的魔爪,只好把一对漆黑的眸子瞪得圆亮冒火,最后还是温弘伸出援手搭救他。 “当然咯,我在深城长大,这里就是我的故乡。”阮承光揉着惨遭蹂~躏的小脸,悻悻然地讲,“可我妈妈不怎么想学,她说她的故乡永远只是苏城。” 温弘自然知道当初阮清歌背井离乡的原因,他轻轻地摸了摸阮承光的头。只怕温家欠他们母子的,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小家伙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睛,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温锦言看了下腕表,十二点半,正是承光平时午睡的时间。 他抱起承光,往楼上走去。承光乖巧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朝温弘挥挥手,然后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头一歪,睡着了。 温锦言吩咐玉婶照看下阮承光,先把温弘载去高尔夫球场,然后去工厂找阮清歌。 —— 阮清歌坐在窗边画图,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快速靠近,从背后将她笼罩住。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双大手已经环在她的胸前。 “是我。”温锦言弯下腰,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中。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顿时奇痒无比。阮清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锦言,手——” “怎么呢?”温锦言侧过头,亲了下她的脸,正要去擒获她的唇瓣,阮清歌的嗔怪声在耳边炸响。 “你个老流氓,手能放在别的地方吗?”阮清歌愤愤然地掐着他的手背,把他欲行不轨的手拍掉。这个男人哪里是宁西月嘴里高冷的禁欲系,分明就是个一有机会就动手动脚的臭流氓! 温锦言委屈得撅起了嘴,他根本就不是故意好不好?而且他,一个29年没开过荤的老处男,好不容易找到个女友,还不能让他揩点油给点甜点吗? 阮清歌久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不安地说:“锦言,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 回答她的是空气。 阮清歌蹙起了眉头,茫然地望着四周,“锦言,你走了吗?”她抓起一旁的盲杖,刚往前迈出一步,右手突然被拽住,等回过神时,已经陷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你欺负我看不见!”阮清歌生气地用拳头敲了下他的胸口,声音带着点伤感,“以后再怎么生气都要回答我。你不出声我还以为你不见了。你知道的,我抓不住任何东西。” 温锦言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抓住了我的心。走吧,去接承光,然后一起去游乐园玩。”他带上她的包,牵着她走了出去。 阮清歌让他等等,她得跟倪好打声招呼再走。 “不必了,倪好就在这里。”温锦言凉凉地扫了一眼角落处捂嘴偷笑的倪好,不耐烦着下着命令,“倪好,你吱个声。” 倪好努力忍着不笑出声,拉长尾音叫道:“吱——” 阮清歌差点石化了。敢情倪好一直在这里,把刚才的那一幕全看了进去?她窘到不行,又羞又恼,只得把怒气发泄到温锦言身上,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手臂。 这个脸皮跟城墙一样厚的老流氓,没救了! ** 温锦言刚进家门口,玉婶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少爷,还好你回来了!你赶紧上去看看吧!” 温锦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阮承光出事了。他让阮清歌在这里等他,飞奔上楼。 当那一幕映入他的眼帘时,他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以至于脑袋热热胀胀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阮承光身上只穿了条裤子,外套被丢到一边,整个人都吓傻了,抽抽噎噎地哭道:“阿姨,我没有偷你的钻戒,真的没有。” 他的哭声隐忍沉闷,可是也因为隐忍,更让温锦言觉得胸口闷痛难当,仿佛被钝刀一次次地磨砺。 “妈,你究竟在做什么?”温锦言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眼底明明灭灭像是带着无法压抑的火气,声音更是因为愤怒而变了调的嘶哑。 严芸看到儿子,语气也非常不好:“阿锦,你快问问这小孩把我的钻戒藏到哪去。” 阮承光拼命地摇着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温锦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叔叔,我真的没偷!我只是觉得好看拿起来看了一下,我真的没偷!” “你没偷的话,钻戒会去哪呢?”严芸翻了下白眼。她今天又被郑忆慈夹枪带棒地嘲讽一番,回来又遇到那么晦气的小孩,发生那么晦气的事。她不喜欢阮清歌,自然也不待见她的孩子。 “够了!一个钻戒能值多少钱?”温锦言双目沉痛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正要替阮承光穿上时,那小小手臂上红红的印记刺痛他的心。 温锦言握紧双拳,手背上的经脉狰狞毕现:“妈,你打他了吗?” 严芸从没见儿子这番动怒,有点不知所措,别过脸,不想回答。 “妈妈!”阮承光见到阮清歌,扑到她的怀中,因为积压了太多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阮清歌听着揪心似的痛,摸到儿子冰凉的肌肤,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烧。她脱下风衣,将承光裹得紧紧的。 温锦言过来帮忙,被她冷冷推开了。 “承光,没事了,妈妈带你回家。”她一手抱着视若生命的儿子,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却坚毅地走下去。 …… 温锦言在阮家门口等到了晚上十二点,阮清歌才愿意出来见他。 “清歌,今天的事我替我妈向承光说声对不起。”温锦言知道她心中有气,做小伏低,说的极为的卑微。 半响,阮清歌终于开口了:“总监。” 温锦言的心咯噔一下,总监? “总监,承光说不喜欢温家,阿姨爷爷温叔叔统统都讨厌。所以,我们还是先分开吧。”阮清歌说完后,合上门,把温锦言挡在了门外。   ☆、第43章 奥特舞步 温锦言只觉得一股郁气顶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只得把心脏堵得越来越难受。他飚车回到家,拿出行李袋,往里面塞了几套衣服,走下楼。 严芸正好在客厅里吃燕窝,看到他,连忙追问道:“阿锦,你去哪里?” “去公寓。这家我不住了!”温锦言负气,离家出走。 温弘瞪着严芸,也气得够呛,斥责道:“你啊你,我该怎么说你才好!不过是一个钻戒,你连问都没问清楚,就让孩子受委屈。阿芸,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严芸接连在儿子和老公那受气,拉不下老脸承认自己的错误,气冲冲地嚷道:“你知道我因为那姓阮的女人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儿子穿破鞋,便宜孙子,说的可难听了!总之,我讨厌姓阮的,她的儿子我也讨厌!” “阿芸,承光可是你的孙子。”温弘几乎是脱口而出。 严芸一听火气更大,放出了狠话,“我死都不接受阮清歌做我的儿媳!” 这时,玉婶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拿出那枚钻戒,说是在床底下找到的。 “看你做的好事!”温弘飞了个白眼给她,沉声勒令,“明天去给承光道歉去。” “我偏不!”严芸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跑上楼。 温弘重重地把文件摔到地上,走了出去。玉婶连忙追过去,问:“先生,这么晚了去哪里?” “去公寓。这家我也不住了!”温弘冲着楼上喊道。 ** “总监,早安。”倪好远远瞧见黑衣黑裤等电梯的温锦言,连忙小跑过来。 “早。”温锦言朝他的方向一瞥,黢黑的眸子冷得足以将空气里的水分子凝成冰渣。 倪好打了个哆嗦,和他一同进入电梯。反光镜面上映出boss大人那张冷峻的脸。 倪好觉得很怪唉,boss大人不久前还跟阮清歌卿卿我我秀恩爱,一副“老子终于有女人了老子要让你们所有人长针眼”的春风得意样,怎么今天又变成这样? 难不成,他又来大姨夫了? “倪好,你在心里吐槽我吗?”温锦言寒着脸,目光森冷地落在了反光镜上,那双修长明亮的眼,像是直直盯着他看。 倪好心里突突直跳,低下头,心虚地嗫嚅着:“总总总监,小的哪敢啊。” 叮—— 温锦言快步走出电梯,经过设计部时,眼睛瞄向了正在整理羊绒毛线的某人,“阮清歌,到我办公室来。”不容拒绝的语气,透着些许命令式的支配。 阮清歌犹豫了一下,神情漠漠地站了起来。 门一合上,温锦言立即换掉那副欠打的冷傲表情,抱着阮清歌,细声软语地讨好道:“好啦,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承光道歉,向你道歉,我们和好好不好?不要再挂掉我的电话。” 阮清歌推开他,明显对他的说辞无动于衷,“总监,现在是上班时间。” 温锦言烦躁地扯着头发,“可我一想起你还在生气,我就什么都做不下去。”他双手按着她的脸,柔声又说,“清歌,是我没处理好和我妈的关系,对不起。” 那硬着的心肠只要一听到他加柔了的声音,立即就没有骨气的软化了。阮清歌抓着他的手腕,心平气和地说:“锦言,在我是你的女朋友之前,我还是一个孩子的妈。承光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一想到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的心就疼得不得了。这样的事如果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怎么办?我其实真的很想让伯母喜欢我和承光,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我妈那人就是爱面子,其实她心肠不坏的。”温锦言捧着她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给她点时间,给我点时间,嗯?” “现在是上班时间,以后再说。”阮清歌很不给他面子,撇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一整个上午,倪好都坐到阮清歌身边,帮忙数针数,帮忙配色。看着她手若穿梭地编织彩虹毛衣,连连惊叹:“为什么你的手可以这么巧?是不是你们青湖的女孩都这么厉害?” 阮清歌微微一笑,“倪好,一直让你给我打下手,真是大材小用。” “跟着你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倪好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而且总监今天心情不好,我不敢呆在他身边,免得他什么时候狂犬病发作,我就是被咬的第一人。” 阮清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与此同时,严肃的声音从身后突兀冒了出来。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还不快做事。现在是上班时间,不知道吗?” 阮清歌狠狠咬牙,这个公报私仇的幼稚男人! 温锦言是照例来设计部收稿子的,他咳咳两声,食指敲了敲桌面,“阮清歌,你的设计稿呢?” 阮清歌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圆领衬衫的手稿,给boss大人过目。 温锦言长眸微眯,寒着声音让她打样出来,架子端的都快顶到倪好的头上,然后跟幽灵似的又飘走了。 在天弘那边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温锦言带着一大袋奥特曼玩具,刚走到阮家门口,就看到门上遗憾稚嫩的粉笔字——温锦言与老shu不许jin来! 温锦言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住爆血管的冲动。他按响门铃,十秒过后,里面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谁?” 温锦言的不耐烦快到了极限,“我。” “没读过书吗?看不懂门上的字吗?”阮承光声音不大,火气倒是不小。 “喂,小萝卜头,最好立刻给我开门!”温锦言把门拍的砰砰响。 “我偏不!”阮承光从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了。 温锦言在门外等了十分钟,肚子饿的咕咕叫时,薛山拎着一袋烤地瓜走了过来。 温锦言张大鼻孔,闻着那香甜的气味,肚子里的馋虫满血复活。“谢了。”他很不客气地从中挑选一个最大的地瓜,扒掉皮,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叮咚、叮咚—— 阮承光听到薛山的声音,才伸出脑袋瓜,“薛叔叔,什么事呀?” 薛山指了指一旁把脸憋得通红的温锦言,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噎到了。快给他拿点水来。” 于是拿水的拿水,拍背的拍背。好半天,温锦言终于找回气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再次憋红了,躲在车上,自个生着闷气。 他给宁南星打了通电话,诉说着心中的苦闷,这时,女人高分贝的叫骂声震响了他的耳膜。 “薛山,你还不快给我出来!三天两头跑这里像什么话?人阮小姐已经够本事找到小白脸,你怎么还不死心?”薛妈妈揪着薛山的耳朵,把他扯了出来。 薛妈妈刚走出大门,就撞到了一道人墙。她抬头一看,“小白脸”脸上跟覆了层寒霜似的,一双眼发狠地盯着她,就跟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你再说一遍,谁是小白脸?”温锦言的眼里有着压都压不住的愠怒的火光,每个字都忍耐着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警告你,别再侮辱阮清歌,否则我让你变成小黑脸。” 薛妈妈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在他凌厉的气场下,有点怂了。一溜烟跑回家,确定“小白脸”不会追来,忿忿地骂道:“痴线(神经病),开了辆破车在这装凯子。” 薛山快抓狂了,“妈,人那是保时捷,价值七百万。” 薛妈妈……闭嘴了。 ** 今天最后一节上的是美术课。美术老师要学生们在纸上画一张全家福。 阮承光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支削好的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自己,一个美美的妈妈,一个美美的外婆,一只可爱的小狗。 要不要画一个帅帅的温叔叔呢? 阮承光手里的铅笔握了好久,迟迟没有下笔。虽然宁叔叔在电话里开解了他好久,说那不是温叔叔的错误,温叔叔也很难过也很自责。但是在阮承光有限的认知中,有那么可怕的巫婆妈妈,那就是温叔叔的错。 “承光,你怎么画了一只奥特曼?”美术老师走近,不解地问道。 阮承光回道:“那是我爸爸。” 全堂爆笑。 同桌子涵笑得合不拢嘴,把肚子上的小肉肉拍的啪啪响,“承光,你个痴线,哪有小孩的爸爸是奥特曼?” 阮承光语气坚定地回:“我的爸爸就是奥特曼!” 下课铃声响了。阮承光收拾着文具盒,放到蓝色的小书包里。突然,同学们的惊叫声一拨又一拨地响起。 “奥特曼啊!奥特曼!” 阮承光抬头一看,霎时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奥特曼,只有在电视中看到的奥特曼,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动感十足的旋律响起,天,奥特曼居然跳起了《小苹果》! 只是,那僵硬的舞步,生涩的动作,不敢恭维! 教室挤满了过来看热闹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了,肆意的笑声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响起,不断地充斥在教室中。 乐曲结束,奥特曼脱下头套,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温叔叔!”阮承光喜出望外。 温锦言不住地喘着粗气,吹了吹额前湿答答的刘海,张开双臂,温柔又宠溺地望着阮承光:“承光,爸爸来接你回家。” 阮承光垮着小脸蛋,直接哭了出声。“爸爸!”他撒腿跑过去,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爸爸,我爱你!” 他知道,他宇宙的那个爸爸打怪兽时不幸牺牲了。可是,地球上还有一个爸爸,一个会保护他、给他带来无数温暖和快乐的爸爸!   ☆、第44章 风光亮相 子涵呼哧呼哧地跑来,眼睛眯成一道缝,惊讶地问道:“承光,他真的是你爸爸吗?你爸爸真的是奥特曼吗?” 阮承光在得到温锦言鼓励的眼神后,大声回道:“是!”他下巴一抬,别提有多骄傲神气了。也许是因为没有爸爸被同学们孤立了太久,阮承光一吐心中的郁气,一路上,逢人就介绍着:“这是我爸爸。我爸爸哦!” 温锦言把他放在后车座上,压低声音吩咐着倪好:“去给承光找所全市最好的小学。”他用项上人头发誓,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踏足玉林小学半步。 为了哄小萝卜头开心,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车上。 阮承光像只小猫咪一样依偎在他怀中,乐成一朵喇叭花,“爸爸,以后你都不会离开我和妈妈对不对?” “当然。”温锦言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好,摸着他的头,“爸爸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和妈妈,全身都是暖融融的。听说你还是黑户口,以后上户口时你就跟着我姓温。” “那我的名字不是要改成温承光?温暖的光,好好听!”阮承光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细长浓密的睫毛下,那对眸子亮如星子。 ** 阮清歌一回到家,就听见阮承光声声叫着“爸爸”。她蹙着眉头,沉声问道:“承光,你喊谁爸爸?” “温叔叔啊。清歌,温叔叔说要做我的爸爸。”阮承光摇着她的手,宣布着天大的好消息。 阮蓉在餐桌布菜,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行,现在只能叫温叔叔。我和他结婚后你才能叫他爸爸。”阮清歌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哦——”温锦言好笑地捏着她迅速红透的脸蛋,“你刚才向我求婚了。我答应!” 阮清歌又羞又躁,干巴巴地呛了回去:“哪有?总监,我们还没和好呢。” 温锦言将脸凑了过去,露出邪恶的笑容,威胁道:“再不和好,我就吻上去了。” 鼻息交接时,阮清歌吓得赶紧改口。这个男人脸皮太厚,绝对说的出做的到。哪知三秒过后,温润甜蜜的味道骤然在唇间炸开。阮清歌简直要崩溃了,连忙推开他,红着脸斥道:“孩子在这!你也不怕他长针眼!” 对此,温锦言的解释是——既然和好了,就要来个爱的亲亲。至于孩子嘛,这是父母恩爱的表现,有助他身心健康成长。 阮清歌走去洗手间,抚摸着被吻过的嘴唇,唇角荡起了幸福的弧度。洗完手后,她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仿若自己还看的见,左照照右照照。 不知道锦言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 阮清歌突然感到深深的遗憾,为什么没有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他呢? 她多么希望,能把最好的自己全部给他。 “清歌,出来吃饭啦!”阮承光笑嘻嘻地喊道。 阮清歌应了一声,走到餐桌,闻着扑鼻的饭菜香味,有点疑惑:“妈,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温锦言刚想说有客人要来,清亮的笑声就从门口一路飘了进来。 “西月,你回来了?”阮清歌听出了来者是谁,微微一笑。 “天,西月姐姐,你成了纸片人!”阮承光惊叫着。 宁西月捏着阮承光的脸,说:“小鬼,你不知道我是为了减肥才申请去中东吗?”说完后,她把一个身形中等气质儒雅的男人拉到阮清歌面前,介绍对方给彼此认识:“清歌,这是我当战地记者时认识的无国界医生张弛,非常有名气的五官科医生。张弛,这是阮清歌,freya设计师,你在我相机里看到的那位荷塘美女。” 张弛一下子就注意到她毫无神采的眼睛。难怪宁西月用一纸之恩软磨硬泡邀自己吃饭,原来是想要他来瞧治这位失明患者。 张弛在餐桌上询问了阮清歌几个问题,就让她有空时到医院让他检查下。他见阮蓉气色不好,身子也不大利索,便叫她一起去做个全身体检。 阮清歌想起两个月前政府给低保户老人提供免费体检,连忙说:“妈,正好张医生在这,你把体检报告拿来给他看看。”她看不见,儿子看不懂,阮蓉又不说,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详情。 阮承光看着阮蓉的手语,解释道:“我外婆说,她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她的身体没问题,可以一直陪着妈妈见证我结婚的那一天。”讲到这,阮承光双手支腮,垮着小脸倾诉着烦恼,“我觉得小女生都很麻烦耶,以后我可以跟小男生结婚吗?” 沉默了数秒后,所有人都笑开了。 阮承光瞥见温锦言阴阴沉沉的脸色,一副要骂人的架势,连忙改口道:“我开玩笑的。我发誓,真的是玩笑。” 宁西月和张弛离开后,阮清歌神秘兮兮地对温锦言说:“你有没有觉得西月喜欢张医生?我看不见,所以这方面的直觉特别强。” 温锦言切了一声,明摆着不信,“那你以前怎么没感觉到我喜欢你?” “你跟正常人不一样。”那样别扭的示爱方式,试问她怎么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暗里骂我神经病吗?”温锦言嘴角狂抽搐,把她抓到怀中,饶她的痒痒。阮清歌笑到快要不行了,喊儿子救命。阮承光人小力气也小,扯不开温锦言的魔爪,最后反倒被温锦言一起收拾了。 ** 丽水居度假酒店,正在举行天弘创业三十周年纪念派对。 阮家三口人应温弘的热情邀约,盛装出席了此次派对。阮蓉穿着一条温锦言专门为她做的米杏色旗袍。也许是要正式会见未来的亲家公亲家母,整个人容光焕发。 阮清歌穿着一条白色的抹胸轻纱长裙,裙摆高低起伏,在走动间有层层叠叠的白纱缓缓飘舞,纤细脚踝若隐若现。配合她今天精致的妆容和优雅的法式盘发,柔美清婉,秀丽脱俗,直叫人挪不开视线来。 阮承光穿着小西装小皮鞋,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场合,却出奇似的淡定,小手小脚都乖乖地放好,俨然是家教极好的小少爷。 温弘亲自前来迎接他们,因为钻戒的事一直道歉,语气极为的客气亲和。底下的职员一看董事长这种态度,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董事长怎么会纡尊降贵,但明白这三个人是董事长看重的,怠慢不得。 阮承光拿着白色的餐盘,踮起脚尖,想要取甜点给妈妈和外婆吃。见餐盘上霍然多了一块草莓蛋糕,扭过头,正要说声谢谢,视野中却出现了严芸。 阮承光撅起了小嘴,眼珠子转溜了好半天,终于想通了,极为豁达地说:“清歌教我要学会原谅别人的错误。阿姨,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这段时间,严芸的信用卡全被温弘停掉,护照也被冻结了,计划好的出国看都教授也随之泡汤。“……sorry。”严芸的声音含糊不清。 阮承光扬起小脸,像个小老师一样,纠正着:“不是嗦瑞,是对、不、起。” “英文、英文也不懂吗?sorry就是对不起的意思。没知识真可怕。”严芸气急败坏地叫道。 阮承光嘻嘻一笑,“既然阿姨你道歉了,那我们就和好吧。”他把餐盘放在铺着酒红色丝绒的餐台上,拉起严芸的手,握了握。 那小手柔柔的、软软的,握在手心竟然有种窝心的温暖。严芸一低头,就看进了他的眼里。墨色的瞳孔衬着水晶灯的光,里面还印着她的影子,一如阳光照耀下的湖面,盈盈亮亮,清澈又纯粹。 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孩也不是那么的惹人厌。 牌友易太太走过来,只差在脸上写上“八婆”两个字,一副好姐妹的姿态推心置腹地问:“温太太,刚才那小孩是那盲女的儿子吗?你们温家要认他当孙子吗?” “怎么可能?”严芸一口否决。 牌友周太太和孙太太携手走了过来,和易太太三个人交换了个“有好戏看”的眼神,七嘴八舌道:“温太太,你儿子和那盲女是认真的吗?” “温太太,你儿子是不是要结婚了?” “温太太,你们今天请他们一家子来,是不是认下了这门亲事?” 严芸听得一个头三个大,语气坚定地否认着:“怎么可能?不会娶啦。阿锦他还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事。等新鲜感过了,就知道他们不合适。现在只是玩玩而已,不当真。” 没多久,热烈的掌声响起。天弘服装集团董事长温弘走上主席台,开始致辞:“我很庆幸在服装产业遍地是黄金的时代开创了天弘。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天弘已经走过了三十个年头。现在天弘旗下有男装、女装、童装、内衣鞋袜、箱包饰品等三百多个品牌。在所有一二三线城市的商业街、步行街随处可以看到我们的产品……” 阮承光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啊”的一声让阮清歌张开嘴巴,送进她的嘴里。“清歌,刚刚我和温叔叔的妈妈和好了。我是个好孩子吧?”阮承光眼巴巴地求表扬。 “乖。承光,要相信人性本善。只要你真心对别人好,迟早别人也会喜欢你的。”虽然阮清歌不怎么相信这句话,但是身为一名母亲,她希望儿子能看到人性好的一面。 温弘致辞结束后,接着是公司的各大董事上台发言。 阮清歌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他们对天弘的自豪,以及对温弘发自内心的拥戴。这样一位身家数百亿的成功企业家,居然赞成她和锦言在一起,这让阮清歌受宠若惊又万分感激。 没多久,更为热烈的掌声响起,其中还夹杂了好多女生的惊叹声。 “作为天弘的创意总监和首席设计师,感谢这么多年来大家像个包子似的包容我的任性和坏脾气。”温锦言幽默的调侃,博得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温锦言眉眼舒展,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天弘的目标定位于中低档消费人群,并且已经取得了市场的认可。但是,freya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已经是国内女装第一名牌。所以我相信,我们天弘已经具备足够的实力拓宽更高层次的消费领域,将来在国内甚至国际的奢侈品领域都会有我们的一席之位。” 他带着与生俱来的那份自信,短短的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控制全局,令人信服且备受鼓舞。 “明年我就三十岁了,到了成家的时候。在此,我要向天弘的家人介绍下我的未婚妻。”温锦言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餐桌上,眼中柔情似水却又炙热如火,“清歌,你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下。” 在如潮水般的赞叹声、惊诧声和喧哗声中,严芸觉得自己的左脸好像被人打了,隐隐作疼。 这时,耳边又响起温锦言不容置疑的声音:“还有,她身边的小孩是我的儿子承光,请大家往后多多照顾。” 严芸的两边脸都疼了。   ☆、第45章 不速之客 现场乐队正在演奏一支华尔兹舞曲,音乐极尽缠绵。蓝色幽暗的灯光晕染了一种迷离的意境,旋律优美的乐曲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其中。 舞池的正中央,有一对极其吸引眼球的男女来跳开场舞。两人配合得极有默契,舞姿轻缓悠扬、舒展大方,引得众人连连侧目。 跳舞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修长匀称的身材加上立体深邃的五官,像是皇室贵族的王子,着实令人心动。 而他怀里的那个女子,眉目淡雅柔和,一袭剪裁大方的白色长裙更是衬得仪态端庄典雅,像是最最美丽的公主。 “清歌,跳的不错。”温锦言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这几天我让妈陪我练习。以前她就很喜欢跳交际舞。她说不了话,一直想用其它的方式和我爸——那个男人沟通,只是那个男人一直在敷衍她。外公过世后,他就再也不愿陪她跳。”阮清歌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这笑容,分明有种淡淡的清愁和忧伤。 温锦言继续和她咬耳朵,“今天江枫也在这,阿姨会感到不自在吗?” “她的内心比你想象的要强大。”阮清歌缓缓又说,“她明白,唯有活的更好,才是对当初伤害过她的人最大的回敬。” 温锦言想了想,压低声音,气息拂过阮清歌红得要滴血的耳朵,“阿姨还年轻,要不给她找个伴吧。” “好哇!我们得帮她找个会体贴人又有耐心和她交流的老伴。妈是时候享清福了。”阮清歌抱紧了面前的男人。两人踏着舒缓的节拍,在朦胧的舞池中,慢慢地滑动。 另一边。 “温太太,其实那个盲女长的真心不错。”易太太瞧着严芸难看的脸色,心里幸灾乐祸,嘴上还是好姐妹似的安慰着。 周太太也来劝慰:“是啊,跟画中的仙女似的。” 严芸心中的不爽到了一个急需发泄的地步。到底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宣布这么重磅的消息? 胡闹! 严芸走到温弘身边,咬牙切齿道:“老公,你怎么不拦着阿锦?现在他话都放出去,我们要怎么收场?” “难得儿子这么认真地谈一次恋爱,我说你能不要老是这种态度?难不成你真要他娶南星吗?”温弘说话间,还不忘与过往的员工点头致意。瞥见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在她火气上扇了一阵风,“跟承光道歉了吗?” “老公,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怎么会对一个小孩这么上心?”严芸小心眼地吃起了干醋。 温弘望着不远处眉开眼笑的阮承光,唇畔泛起浅笑:“因为,他是我的孙子。” ** “外婆,这个好好吃。”阮承光夹了一个魔芋麻薯放到阮蓉口中,余光中瞄见向这里走来的江枫,连忙张开双臂,护在阮蓉身前,两条清秀的小眉毛拧成一条直线,警惕地说:“你来干什么?走开!” “没家教,我可算是你外公。”江枫把阮承光推开,看着故作镇定的阮蓉,冷冷的语气不乏嘲讽,“阿蓉,你可生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女儿,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嫁入豪门。不过,她的动机不纯,就不怕日后被锦言发现了扫地出门?” 阮蓉一向温和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怒意,打着手语“说”:清歌是真心爱锦言的。你不要老是针对她。她和乔乔一样,都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明知道乔乔喜欢锦言才故意抢走锦言,害乔乔伤心之下跑到外地去。”江枫一想起宝贝女儿,不由得提高音量,引来了身边人士频频侧目。 乔龄抿着唇走来,挽着江枫的手臂,小声提醒他这里是温家的主场,千万不能滋事。 阮蓉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眼里闪过伤楚,可是又立刻调整好情绪。在这种场合,她更要表现的从容大方,不能给女儿丢半分脸。 “阿姨,”温锦言牵着阮清歌走来,对阮蓉笑道,“我爸说,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订婚就按照深城的习俗来办。” 阮蓉开心地点点头。虽然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和苦痛,但阮蓉依然对上苍心怀感激。女儿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 温锦言淡淡地扫了江枫一眼,“江先生,我让涂律师送过去的文件你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漠、不悦,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清傲。 江枫脸色骤变,寒着声音忿忿道:“锦言,你父亲都对我礼让三分,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比起江先生对我未婚妻一家人所做的一切,我过分吗?我给你时间好好思考下,但是请快一点,我想做为新婚礼物送给清歌。”温锦言扶着阮清歌坐下来,细心体贴的照顾让在场女生羡慕不已。 不远处的太太麻将团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打了鸡血似的围观,心中的八卦*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易太太忍不住评头论足:“正室和小三的气质就是不一样。你看正室是一种大家闺秀的气韵,而那个江太太就是一股小家子气。” 周太太点头表示赞同,分享着刚刚打听到的边角料:“你们知道吗?江枫和小三结婚时,正室的女儿大闹婚礼,让江枫和小三颜面尽失。她就问了一句,江枫,你敢不敢对着现场这么多人承认,乔乔是你的亲生女儿?” 孙太太张大嘴巴,难以置信:“我的妈呀,难道江乔不是他的继女而是亲生女儿?也是,他一承认,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渣男吗?” 周太太见严芸走来,做出痛心疾首状,连连哀叹:“温太太,你差点就被江枫骗了。那个江乔啊,其实是江枫婚内出轨与乔龄生下的女儿。现在想想,其实那个盲女比江乔好多了。出身于书香门第,嫡女,还把那样的孩子抚养长大,挺难得的,是个好女人。” 易太太和孙太太附和着点点头。 严芸奇了怪了,舆论的风向怎么突然变了? 一个小时后,兰兰作为特邀嘉宾,演奏了一首她新创作的钢琴曲。旋律简单明快,灵动而活泼,让人不禁想起了夏日雨后明媚的阳光。 “这首《彩虹》,是我为阮清歌阮小姐特别写的。是她给我做的这件彩虹毛衣给了我创作灵感。就算眼睛看不见,只要心怀阳光,就一定能看见彩虹。清歌,等你和温公子结婚那天,一定要邀请我,到时我给你弹奏结婚进行曲。”兰兰的话语无形中又在太太团中扔下了一颗炸弹。 易太太惊讶连连:“没想到盲女与钢琴家兰兰的交情这么好。” 孙太太表示不可思议:“我的妈呀,兰兰这身衣服真的是她做的吗?好厉害!” 周太太扯着严芸的衣袖,眼里闪着亮光,“温太太,我想请你儿媳帮我做套衣服,你帮我跟她说说。” 易太太和孙太太异口同声道:“我也要定制!” 一旁的太太们和小姐们也聚了过来,表达惊艳的同时,也想要定制。 严芸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自豪感。她清了清嗓子,嘴角也上扬了几分,“好的好的,一个一个排队来。” 她开始觉得,这个阮清歌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差劲。 接受了一堆夸赞后,严芸心情大好。她上了趟洗手间,却在隔间听到了令她大动肝火的话。 “那个严芸也不知道得意什么,她的儿子可是捡了我儿子的破鞋。我受够了她,怎么会有人那么缺心眼?你以为我喜欢和她打牌吗?”宋太太压低声音在电话里向老公数落着,突然,一桶水直直地倒了进来,淋得她全身都湿透了。 “你才破鞋,你全家都是破鞋!我儿子看中的女人轮不到你来阴阳怪气!”严芸扔下水桶,骂咧咧道,“你牌技那么臭,品味那么差,我也是忍了你很久。以后不用来了!” 严芸神清气爽地回到宴会场,看着笑得幸福满满的阮家三口人,顿时顺眼多了。 ** 结束派对回到家,已近深夜。阮清歌送走温锦言后,开始卸妆。没多久,手机响了。是江枫打来的。 阮清歌一个人走了出去,声音冷峻地对不速之客下了逐客令:“请你以后别再来了!江枫,能不能你走你的阳光路,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今晚你开心了吧?有温家做你的后盾。不过锦言迟早会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我。”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对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江枫,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阮清歌彻底心寒,这样的父亲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心中的怒火迅速燃烧着她的理智,她几乎是一股脑吼了出来,“是,我就是想报复你才跟锦言在一起的。其实当时我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可是既然你那么害怕我抢走你的理想女婿,那我就偏要和他在一起!怎么?还想打我吗?” 阮清歌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温锦言就站在她的面前,因为她的话,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第46章 分手前兆 “那个男人是谁?你喜欢的另一个男人是谁?” 低沉愠怒的声音突然响起,阮清歌吓得心脏骤停。她慌慌张张地伸手向前抓去,却只能抓到一团空气。 温锦言已经知道答案了,见她张嘴要开口,暴跳如雷地吼道:“你不要说!”他步履不稳地打开车门,绝尘而去。 “江枫,现在你满意了吧?”门关上的那刻,阮清歌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那天晚上,她没有收到温锦言的晚安短信。 她有种深深的惶恐,她和温锦言大概要完了。 ** 周日,冷空气南下,连一向暖和的深城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冬天到了。 从剑道馆出来后,温锦言看到宁南星拿出一条蓝灰格子的羊绒围巾围在脖子上。虽然是手工编织,但是每针每线密实而整齐,简直比机器做得还精巧,一点都不亚于专柜摆放的高档品。 这样巧夺天工的技法,十有八~九是出自阮清歌之手。而且做的如此精致,想必她一定是花了很多心血吧? 这个可恨的女人给宁南星织了一条围巾,却什么都没有做给他。果然她待南星就是和自己不一样!温锦言又气又恼,一股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着。 “锦言,不好意思,昨晚老爷子突然发病,我们全家都去了医院看望他。”宁南星解释着他缺席的原因。 温锦言缓了缓声音,关切道:“老爷子现在身体怎么样?” “老人家的老毛病,已经好很多了。”宁南星领着他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询问着昨晚纪念派对的情况。 温锦言像是机器一样,宁南星问一句,他就答一句,神情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宁南星是生意人,情商非常高,知道他心中有事,就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抿了一口咖啡,从口袋拿出手帕摁了摁嘴角,最后将目光落在松竹刺绣上。他拿指腹顺着针脚的纹路抚摸着那翠绿的松竹,动作轻柔得好像在抚摸一件易破碎的珍品。 “是清歌绣的吗?”温锦言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上了锈,说出的每个音节都磨矬在一起。 难怪阮清歌那时一直在拒绝他,难怪她一再坚持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原来她说的都是真话!温锦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沸腾,整个人似乎被拧着疼。他居然成了史上最可怜的冤大头,接受一个盲女,甚至还心甘情愿地成为她孩子的新爸爸。原来到头来他只是她用来报复江枫的棋子,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扮深情! “哦。”宁南星脸上仍是笑笑的,只是眼里闪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遗憾。 温锦言摩挲着白瓷杯的杯壁,端起白瓷杯,吹了吹咖啡的热气,不紧不慢抿了一口。“南星,你之前说有喜欢的女人,那个女人是清歌吗?”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声音在发颤,可他仍勉力强撑着,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 宁南星惊讶地抬起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对面的好友,想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我原来是想追她,可是清歌对我妈说她喜欢的人是你。所以我只能放弃了。” 温锦言借口肚子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他把手放在水龙头下,不停地拿水泼着脸,让冰冷的液体冷却自己发热的眼眶。 抬起头,镜子中映出来的是一个凄凉又可笑的自己。他的好朋友,他的女朋友…… 明明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本来会在一起,可自己却硬生生成了插足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温锦言心中已是说不出的苦涩和愧疚。他调整好情绪,回到位置上,郑重地道歉:“南星,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看出你对她的感情,就不会让你帮我追她。我真的太自私了。” 宁南星拍了下他的肩膀,回忆着往事:“锦言,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爱上同一个女人该怎么办?你说你大我几个月,是兄长,就得让给弟弟。” “可你说因为是好哥们,所以更要公平竞争。”温锦言望着眉目柔和的宁南星,生生对自己生出了几分厌恶。不知道宁南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听着他和阮清歌恋爱的甜蜜和苦恼。对于总是热心肠出主意的宁南星,温锦言觉得自惭形秽。 “锦言,你不要感到抱歉,我们是好兄弟,不必计较那么多。”宁南星扬起唇角,只是这笑容多少有点苦涩,“更何况清歌喜欢的人是你。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谈的话题几乎都是你。所以我诚心地、衷心地祝福你们。” 温锦言还想说什么,可是喉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此时此刻的他,卑微得就像一粒尘埃。他觉得好笑,觉得憋屈,觉得痛苦。为什么时至今日,他还留恋着那段建立在欺骗上的爱情? ** 寒风凛凛,肆虐着深城。来上班的人都裹紧了外套,哆哆嗦嗦地跳进了办公大楼。 温锦言打开总监办公室,就见阮清歌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响,阮清歌立即站了起来,努力绽放出一个微笑。 “出去!” 温锦言声色俱厉,吓得倪好手一抖。手中的热咖啡溅了出来,烫得他龇牙咧嘴。倪好暗叹不妙,连忙寻了个借口出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阮清歌放在身侧的十指拢了起来,柔声说:“锦言,你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想当面跟你解释下。” 温锦言薄唇紧抿,下颚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一步步散漫地朝她走了过去,可就是这副闲散的姿态,却让人感受到了沉闷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解释什么?你心里想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利用我的感情很好玩吗?阮清歌,你他妈的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冤大头!”温锦言抓起她的手腕,语气越发的狠戾,“你不是喜欢南星吗?那就走啊,去和他在一起!我绝不拦你!” 话虽如此,扣住她手腕的指尖却收的更紧了,那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捏碎似的。阮清歌吃痛地皱起眉头,越发诚恳地说:“我承认我之前是对南星有好感,可是在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我承认和你交往的动机不纯,可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锦言,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温锦言放开她的手,就在阮清歌觉得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温锦言打了内线电话,让秘书进来送客。 “不用了。我自己走。”阮清歌心绪大乱,即便有酥酥在前领路,她还是不慎撞到了茶几的桌脚。她疼得倒吸一口气,强行忍耐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这一天,阮清歌全在走神,笔在手中握了好久,却什么都没画出来。 姜可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向欧力发了条短信——娘娘被打进冷宫了,小欧子是不是开心得想放鞭炮? 没多久,欧力回了——boss已经很久没在会议上发火了,一定是娘娘害的!!!我就说嘛,他们不会久的~~~~~~~~~~~~~~~~~~~~~~~ 姜可可仿佛看到了,那一个个销~魂的波浪号全都活了起来,在幸灾乐祸地跳草裙舞。见总监来到设计部收稿子,她赶紧出声提醒阮清歌。 阮清歌猛然回过神,翻着桌面,翻着抽屉,翻着包,到处寻找着要上交的设计稿。 她设计的是一件宝蓝色的灯笼袖针织衫,下面是一条宝蓝底印着浅蓝太阳花的伞裙。 温锦言看了一下,直接揉成一团,不客气地朝她砸了过去:“你脑袋里都是浆糊吗?画的是什么鬼东西?freya做的是女装,不是童装!你是想被调去童装部?做不来印花就不要勉强,省的让人看笑话!” 阮清歌在他毫不留情的批评中,难过地低下了头。她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却倔强地把泪意逼回去。 歆姐在一旁替曾经的学生说好话:“总监,虽然花样很简单,但蛮有童趣的。清歌也是想寻求突破。”歆姐想起阮清歌做的一款上衣,橘黄白相间的编织麻棉做衣前身,背后拼接白色风琴褶皱雪纺,既清新又舒适。歆姐很有把握,这款上衣会在定稿会上通过,成为明年的新款。 温锦言没再多说,继续和歆姐查阅设计师们的稿件。 下班后,温锦言走到地下停车场取车,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人一只狗。他刻意控制自己的脚步声,还是被阮清歌听出来了。 “锦言,我们需要聊一聊。”阮清歌伸手去摸索他。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温锦言钻进车前,又愤愤然地叫道,“阮清歌,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已经完了!你要是还有自尊心,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倒车镜里,温锦言看到了,阮清歌用失去焦距的眼睛木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身影凝结着挥之不去的悲痛和哀伤。 他的手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车子飞快地往前开去,直至,再也看不见那个人影。 ** 福万家超市正在做感恩节活动,人来人往,异常火爆。宁南星在超市巡视期间,听到人群爆发一阵骚乱声。助理匆匆跑过来报告:“三少,有个中年女性晕倒了。” “快,准备用超市的车送她去医院!”宁南星拨开人群,见到那个女人时,愣了一下。 宁南星认得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阮蓉!   ☆、第47章 亲密接触 宁南星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阮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医生说阮蓉的身体状况非常不理想,具体的治疗方案要等体检结果出来后再决定。 阮蓉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阮清歌打来的。 宁南星接了起来,低哑着声音说:“清歌。” 手机那端的阮清歌明显一愣,“南星,怎么是你?我妈呢?” 宁南星正要说出实情,阮蓉刚好醒来,不停地摆着手,用恳求的眼神请他别说。宁南星知道她是不愿让女儿担心,于是改口道:“我在超市碰到了阿姨,她在付钱。” “你跟我妈说一声,我要出去一趟。”阮清歌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挂断电话。 宁南星把阮蓉扶起来,让她靠在枕头上,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喝,温声说:“阿姨,您是哪里不舒服?您放心,这里的医生医术了得,一定可以治好您的病。” 阮蓉拿过床头柜的笔和纸,写了一行字,给宁南星看。 【帮我联系张弛张医生。】 …… 宁南星走到高级病房的阳台处,靠着墙壁,点燃了一根烟。风太大了,烟头只明亮了一瞬,就融成橘色的火星。在这暗沉的夜里,像是绽放后渐渐隐退的烟花。 他拿出手机,拨打温锦言的电话。听到那边传出洗漱的声音,询问着:“锦言,承光说清歌还没有回来,她在你那边吗?” “没有!”暴躁烦闷的声音。 宁南星揉了揉眉心,唉了一声:“你们又吵架了吗?” “没有!!!”嘟的一声,信号中断了。 分明就是吵架了。宁南星回到病房里,阮蓉因为止痛剂的药效已经安稳地进入梦乡。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清歌知道,可是锦言那边,唉,这个节骨眼吵架…… ** 温锦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 数到九百九十九只绵羊时,他还是没有入眠。 温锦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失眠了。 “一千只清歌,一千零一只清歌,一千零二只清歌——”等反应过来时,温锦言烦躁地扯了扯头发,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红木地板上泻下冰一样的银辉。 温锦言借着那点点银光,慢慢分辨着屋内物品的轮廓。从衣柜到壁画再到书架,最后又把视线转回到诺大的落地窗。 那个该死的女人,跑哪里去了?温锦言怀疑上辈子究竟是断了她财路还是砍死了她全家,才罚他这辈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走下床,光着的脚一接触到地板,全身就泛起了一股寒意。他走到窗边,正要把那缝隙完完全全掩埋掉,手却愣在半空中。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 阮清歌站在路灯下,拿起手机,想拨打,几秒后又放了下来。她转过身,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一阵寒风刮来,吹乱了她的一头秀发。她往手心里呵着气,温热的气息刚呼出去,立刻化作淡淡的白雾被冷风吹散。 “酥酥,你也很冷吧?对不起,让你陪了我这么久。”阮清歌蹲下身,把围巾裹在酥酥冰冰凉凉的身体上,唇边似有笑意,可神情却是模糊而哀伤,“我们回家吧。” 风吹落了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阮清歌甚至可以描摹出这个画面,树叶被风带着打着旋儿,哭喊着、哀泣着,想要挣脱束缚,却只能眼睁睁的、毫无还手之力,被带去未知的远方。那卑微的姿态宛如一场忧伤的独舞,纪念着关于生命的最后瞬间。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越来越清晰。然后,有一双孔武有力的手从她背后圈住了她的腰,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清歌,你看不见没关系,我愿意做你的眼睛。你有孩子没关系,我愿意做你孩子的爸爸。你利用我报复江枫也没关系,我愿意让你利用。你的心中有别人也没关系,我愿意等你。”温锦言将头埋在她的颈边,哽咽着声音又说,“清歌,我爱你。” 阮清歌抓住他的胳膊,潮湿的液体从眼角坠下,“锦言,我也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 温锦言扳正她的身体,放在她腰间的手强势收回,强悍的力量拉着她彻底陷入他的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如旧。阮清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触碰到的肌肤,闻得到的呼吸,听得到的心跳声……这个男人,就在她面前,在她心中,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永永远远都不会消失。 他是她的,一生。 她是他的,一世。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看你全身都冻成冰块!”温锦言又是责备又是心疼,抱着她往楼内大步走去。 “我原先怕惹你生气,不敢打。后来又怕你睡着了,不敢吵醒你。”阮清歌搂着他的脖颈,低眼耷眉的,显得委屈极了。 温锦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什么时候过来的?” “八点多。现在十二点了吗?” 温锦言看了下墙上的电子钟,心疼得要爆炸了,“傻丫头,都两点半了!” …… 阮清歌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棉被。酥酥在她脚边,被毛毯裹得只剩下毛茸茸的头。 “所以说,我给南星做了刺绣,我给南星织了围巾,你嫉妒了?这么大人,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阮清歌没心没肺地笑了出声,把手伸进包里,摸索出一个香囊,“其实你出差时,我给你做了一份礼物,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送给你。” 温锦言来到她身边,拿起她手中的大红色香囊。她用黑色的线绣了一个心心相印的图案。“挺好看的,为什么不好意思送?” 阮清歌登时睁大眼睛,又惊又喜:“真的好看吗?我拔了我的头发绣的,估计毛躁躁的,难看死了。” 温锦言:“……” 呃,头发…… 阮清歌难为情地摸了摸下巴,解释道:“这是青湖镇的传统。女子用自己的头发做线,绣一个香囊送给心上人。一个女人一生只能绣一个,并且送出去就不能收回。”她顿了顿,缓缓念着家乡的歌谣,“君为针,我为线。针针线线密密缠,相亲相爱永不分。” 身上的被单突然被扯开了,男人清冽霸道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瞬间席卷了她的口腔。 身下的沙发是冰凉的,压在她身上的躯体却是滚烫的。一冷一热贴上来时,阮清歌不由得张开嘴唇。 他的舌头趁机掠了进来,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缠绕着她的,用力追逐。阮清歌从未经历过如此热烈的吻,她忘情地搂着他的脖子,用尽所有气力回吻着他。 吻着吻着,他的动作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他的手解开了她外套的扣子,拉下背心裙的拉链,然后顺着她线衫的衣摆伸进去。滚烫的手指撩过她冰凉的肌肤,顺着她的脊椎向上逡巡,一点一点蕴热她的身体。 “可以——”温锦言想说的是:可以现在给我吗? “可以——”阮清歌还未说完的是:可以等到婚后吗?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温锦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全身的血液全部往腹部以下的某个地方涌去。那里已经是肿胀难耐。他低下头,将她如果冻一样可口的耳垂含在了嘴里,极为动情地吸吮舔~舐着。 阮清歌唔了一声,全身瞬间就软了。她将手抵在胸前,想要阻止他,温锦言已经将缠绵不休的热吻移到她的脖间。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一声又一声,直窜进她的心间。阮清歌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异常,那个东西硬硬的、热热的,抵在她大腿上,蓄势待发。 “锦言,不要再——”她的声音,破碎又沙哑,就像窗前碎了一地的白月光。 “不要在这里,是吗?”温锦言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阮清歌差点要崩溃了,为什么他总是自说自话呢?“不是的,锦言,我还没准备好。”阮清歌连忙大叫着,免得再晚点就会被他吃了。 “你不愿意吗?”温锦言不满地撅起了嘴巴。这女人是没看见,他已经脱的只剩下一条红色的裤衩了…… 阮清歌怎么都不敢说出口,今天她是随手抓了一件快变形的内衣,内裤上方还有一个小破洞。这样的形象要是被温锦言看到,她这辈子都不要活了。 “你不说话就是愿意了。”温锦言把她扔到床上,急不可耐地脱下了裤衩。 阮清歌记得很清楚,那张床是意大利定制的,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一团棉花里,全身轻飘飘的。就在她即将飞到天上时,男人跟烙铁一样炽热的躯体压了下来,牢牢地把她制服在身下。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又一次席卷了她。阮清歌被吻得七荤八素,意乱情迷间, 啪嗒—— 她内衣的搭扣被解开了。 来不及了…… 因为,一双大手已经按在她胸前的柔软处……   ☆、第48章 重大消息 “锦言,我那个来了。”阮清歌急中生智,胡扯了一个理由。 按着她柔软处的手瞬间僵住了。温锦言只觉得头顶似乎有几只乌鸦嘎嘎飞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阮清歌的衣服拉好,爬下床。 “锦言,你生气了吗?”阮清歌背过身,把内衣的搭扣扣上,慌乱极了。 温锦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下,“没有。”说的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此时此刻的温锦言就像即将撕开糖纸却被告知不许吃糖的小孩,委屈、憋屈、超级郁闷! 他一件一件地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后,拿起桌面上的钱包,出去了。 开门声之后,又响起了关门声。 万籁俱静。在这样的夜里,时间流逝得特别的慢。阮清歌听着钟表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屈起双腿,将头埋进了膝盖间。 锦言他一定是生气了。 阮清歌自责极了,为什么她老是惹他不开心呢? 在她快要睡着时,温锦言一身雾气地回来了,推醒了她。“我不知道你喜欢用哪个牌子,所以把便利店的卫生巾都买了回来。你换完后再去睡觉。我问了售货员,女人这时候特别怕冷,所以我买了暖宝宝。对了,还有姜茶。” 温锦言正要去煮开水泡姜茶,阮清歌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深受感动地说:“锦言,你对我真好。” “别,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温锦言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把她推开,安慰着自己,“反正我们的日子还很长。这次不行,就下次吧。下次一定要给我。”对温锦言来说,这世上没有柏拉图的爱情。他爱一个女人,就是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她,不仅是她的心,还有她的身体。 第二天。 阮清歌没有休息好,上班时直打盹。就在她上下眼皮即将合上时,后脑勺突然被人一拍,直接被打趴在桌面上。 “阮清歌,跟我到办公室来。”温锦言板着脸,沉声道。 阮清歌揉了揉脸颊,在同事们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中,熟门熟路地来到总监办公室。门一关上,有只手搂住她的腰间,下一秒整个人就凌空被抱了起来。 “去睡一会吧。午饭时我再叫你。”温锦言把她放在里间的小床上,声音温柔得令人心醉。 “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总监你说过,不准做无关的事情。”阮清歌觉得不妥,爬了起来。 温锦言又把她按了下去,“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批准。” 阮清歌原以为他是个公私分明的男人,没想到他假公济私起来也能如此的理直气壮。她实在是困极,头一挨到枕头,就沉沉入睡。 …… 午饭是外卖送来的寿司礼盒。阮清歌拿起一个肉松寿司,蘸了点酱油,一边小口地吃一边小心地问:“宝蓝色的花朵套装真的那么糟糕吗?你要把我下放到童装部吗?虽然童装也不是不好,只是我的梦想是做一流的女装。总监,我保证下一次会做的更好。” 温锦言顿时噎住了,只觉得一粒粒米饭都梗在胸口里,堵得整个人无比憋闷。看着她如此认真谨慎的神情,知道她一直在介意昨天的挨训,于是放缓了语速:“其实没那么糟糕。昨天我是故意找茬的,谁让你伤了我的心?” 阮清歌切了一声,有点不满:“我以前还以为很理智很客观呢。” 温锦言脸上一烫,“你就是我的不理智、不客观!”他让阮清歌张嘴,夹了一片生鱼片,送进阮清歌的嘴里。 阮清歌细细嚼着清鲜香甜的鱼肉,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温锦言再次感叹,这个女人就是太容易满足了,吃了点美食,做了件美衣,都会让她打从心眼底的愉悦起来。 “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希望将来有一天,阮清歌这个名字可以完完全全地配上温锦言。”阮清歌握着小拳头为自己打气,那傻里傻气的表情却透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坚定。 寻求完温锦言的意见后,阮清歌就斗志满满地出去修改设计图。 温锦言无语地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倪好,一脸嫌弃道:“倪好,你还能有点形象吗?” 倪好在心里狂吐槽,刚才为了变成隐形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差点活生生把自己憋死。难得警报解除,还不让人尽情吃饭。boss大人好无情! 倪好脸上却是笑笑的,“总监,我悠着点吃。” “我把你安插在清歌身边当探子,同事们对她都客气吗?”温锦言背靠着扶手椅,双手抱在胸前,发问。 “今天早上顺手牵羊我给老板娘买的咖啡。leo在和老板娘聊天的时候,往她的水杯里扔了一颗口香糖。爱犬狂sisley借口带酥酥上厕所,把酥酥的头发修剪成s形。邋遢鬼jacob又把糖果纸扔到了老板娘的办公桌上。”倪好打开记事本,向老板打小报告。 “所以,他们是以为阮清歌背后的男人死了吗?”温锦言面色极为不悦,打开门,信步走到阮清歌面前。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吻了下去。 阮清歌连忙推开他,红着脸嗔怪道:“锦言,这里有很多人。” “哪里有人?”温锦言用冷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惊呆了的下属们,面不改色地说,“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明明还听到脚步声和讨论声,怎么突然间就鸦雀无声?阮清歌满腹狐疑时,温锦言的吻又压了下来。他吻得很轻很柔,口腔中还留着芥末的辛辣味,可却让阮清歌尝到了香甜的滋味。 倪好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boss大人……好霸道! 结束了简短的吻,温锦言志满意得地用中指揉了揉嘴唇,慢悠悠地跺回办公室。“倪好,去化妆品专柜把润唇膏都买回来。清歌的嘴唇太干了。”温锦言下着指示。 倪好星星眼地望着老板,boss大人……好体贴! “我要一样一样地给清歌试过去。看看哪个吻起来味道更好。”温锦言一不留神就把内心独白说了出来。 倪好又囧又雷,boss大人,好…… ** 回家路上,阮清歌让温锦言绕到电视台附近,买了一袋杏仁酥饼。“妈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杏仁酥饼。以前外公经常托城里的人寄这个过来给她吃。那时妈就好开心。”阮清歌想起童年的美好回忆,嘴角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 温锦言极少听阮清歌提起过去,让她多说一点。 “外婆在妈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外公没有再娶,在我妈五岁的时候,把她送去跟常老师学刺绣。青湖镇有三千绣娘,我妈的技艺是其中的佼佼者。” 阮清歌脸上显现出自豪的神色,也许是后面的话题有点沉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来,镇里来了一个大学生,把省城里先进的纺织技艺带进了锦绣织造纺。我外公临死之前都在夸他聪明、有责任心、重情重义。他这辈子从未看错人,却在挑选女婿时栽了个大跟头。外公永远不会知道,江枫在外面还养了个小老婆,在他过世的那一年,小老婆就带着女儿来青湖找江枫。” 她故作平静的声音渐渐哽住了,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她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让直冲喉咙的苦涩酸了眼睛。 温锦言自然知道她说的小老婆是谁,在等红灯时,他握紧阮清歌的双手,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等到三叔公也过世后,锦绣织造纺就彻底改姓江了。我妈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可惜在孩子七个月的时候,不幸流掉了。那之后,妈就很少笑了。也是在那一年,关于我妈在外偷男人的流言四起。妈开不了口,有苦也说不出,只能往心里头吞。后来江枫就和妈离婚了。妈从来没有怨过他。以前我还看得见的时候,她就用手语说那是她的命,怪不得谁。”阮清歌泪盈于眶,抬手擦拭掉眼泪,“锦言,妈她很傻吧?也许她是爱惨了江枫,才愿意委曲求全到这地步。真是的,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温锦言把车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把哭泣中的她拥在了怀中。 “其实,外公还没过世的时候,江枫对我很好,总是宝贝宝贝地叫我,还经常把我放到他肩上,带我去看昆曲。可是,江乔一来,一切就变了。我讨厌她,可是,我又很喜欢她——”阮清歌再也说不下去,无声地抽泣,喉咙里呜咽着几个听不清的音节。她的泪水愈发汹涌,在他胸前晕开大片的湿意。 她视江乔为亲姐姐,可是在她真的变成亲姐姐时,阮清歌却感受到了无尽的背叛和屈辱。 这时,手机响了。“张医生来电。张医生来电。” 阮清歌连忙清了清嗓子,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张弛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告诉阮清歌,医院不久将会评估阮清歌的身体状况,不出意料的话,就会给她进行□□移植手术。 阮清歌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她完全懵了。 “张医生,你,你在说一遍。”她哆嗦着嘴唇,确认着自己不是在做梦。一年又一年虚妄的等待,一次又一次希望的落空,她本以为这辈子只能与黑暗为伴。没想到在她几乎不抱有幻想的时候,上帝却把一个幸运蛋砸了过来。 此刻的心情,只怕比中了一亿彩票的彩民还要激动! 放下手机的那刻,阮清歌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掉了出来。心中一直强行抑制的感情像洪水般奔涌而出,只是这次流向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锦言,我终于等到了□□供体!我要重新回到有阳光有色彩的世界!”她抱着温锦言,又哭又笑。 她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和阮蓉、和承光分享着这天大的好消息。 她,阮清歌,要复明了!   ☆、第49章 欢乐颂歌 一路上,阮清歌的嘴角始终四十五度上扬,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锦言,你说过等我能够看得见,就会带我看遍世界的每个秀场,可不许反悔。”阮清歌笑眼弯弯,如月牙。 “一定!”温锦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现在有多开心,“清歌,当你恢复视力,最想做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你和承光,所以我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立刻看到你们。还有妈。我十年没见到她了,她一定变老了很多吧?”想到这,阮清歌自责极了。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七年阮蓉也不至于活得那么累。 温锦言想起阮蓉发白的鬓发,不愿让阮清歌听了伤心,于是笑笑道:“阿姨很有气质。以后我给她办个美容卡,再去练个瑜伽,包管她今年五十岁,明年四十岁。” 阮清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耍贫嘴!”她将手放在膝盖上,十指欢快地敲啊敲,“锦言,如果手术成功,我想带妈和承光回苏城一趟。离开了太久,突然很想回去看一看。” boss大人表示,一定要陪同老婆大人衣锦还乡。 阮清歌脸刷的红了,在心里嘀咕着,现在还不是老婆呢。嘴上却是道谢。 “甘见外啊,仲当吾当我系自己人先?”温锦言一得意忘形就习惯性地飙起了广东话。 阮清歌乐得哈哈大笑,一向标榜高大上的总监难得接了回地气,竟有种莫名的喜感。她也用广东话回了句:“唔该。(谢谢。)” “原来你会说啊。” “只会一点点。”阮清歌边说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点点的样子。 温锦言又开始使坏了,“那你知道‘沃豪种意类啊’是什么意思?” 阮清歌直接跳进陷阱里,回答的干脆利落:“我喜欢你。” “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温锦言暗自偷笑。 “我喜欢你!”阮清歌说出口之后才知道中计了,掐了下他的大腿,娇嗔道,“真不要脸。”她不是个喜欢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的人,上次表白已经是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这次又一连说了两遍,心中又窘又恼。 “这张脸帅到没朋友,我当然要!”温锦言吹了吹额前的碎发,继续嘻皮笑脸地耍贫嘴,“清歌,你要是看到我,包管会被我迷住。上辈子你一定是拯救地球的奥特曼,所以这辈子才遇到我。” 阮清歌切了一声,把头扭到另一侧,“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还没停稳,阮承光元气满满的叫声就飞了过来:“清歌,宁叔叔说你不久后就可以看见我啦!” 阮清歌打开车门,把小家伙拥进怀中。这些年,她一直通过指尖想象着儿子的长相,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经有了无数个版本的“小承光”。或许承光就是其中的一个版本,或许都不是。她用右手细细地抚摸着承光的小脸蛋,无比自豪道:“我的儿子一定是个小帅哥!” 阮承光自恋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当然咯,我可是帅到没朋友。” 阮清歌呆住了,儿子和温锦言还没正式成为父子就这么的相似,以后要是天天住在一起还得了?“外婆呢?”阮清歌急于要和阮蓉分享着喜悦之情。 这时,一只粗糙的手塞进了她的手心里,温馨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妈!”阮清歌抱住阮蓉,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我终于可以重见光明了!” 阮蓉抚摸着女儿的秀发,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很没用,甚至连丈夫都留不住,以至于让清歌缺失了父爱。所以这大概是她为女儿做的最后、同时也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吧。 晚饭是宁南星从外面打包来的。佛手排骨、清汤蟹丸、白灼虾、虾米冬瓜汤……摆了满满一桌的广式菜肴。 “清歌,我和锦言蹭了你们太多顿了,所以在你手术之前所有的饭菜都被我们承包了。其实深城的菜肴一点都不输于苏城。”宁南星向温锦言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等下有话要说。这件事,必须得让锦言知道。 宁南星把一碗山药薏米粥放到阮蓉的面前,配菜也只是清淡的炒菠菜。阮承光皱起了眉头,大概是觉得外婆又要把好吃的让给自己而心有愧疚,于是把夹着的排骨放回去,“外婆,我的胃还是小小的,吃不了很多,你也吃。” 阮蓉用手语向阮承光解释自己胃不舒服,只能吃点易消化的食物。说完后,又让阮承光保密。 阮承光知道外婆是不想妈妈担心,用力点点头。他非常细致地剥了一只虾,蘸了些姜蒜汁,让阮清歌张开嘴巴,“清歌,这虾好好吃。” 阮清歌的心顿时就柔软的一塌糊涂。“承光,等妈妈复明了,妈妈就来照顾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阮承光瞧着她的脖子,惊叫道,“清歌,你的脖子怎么红红的?”他把眼睛瞪得圆亮冒火,眼刀嗖嗖地砍在温锦言的身上,兴师问罪,“温叔叔,昨晚你欺负我妈妈是不是?” 这暧昧不明的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阮清歌迟迟没有听到温锦言的解释,心中恼火极了,这个混蛋分明就是想让别人误会!于是摆摆手,为自己的清白辩解道:“妈,我们没有,没有——” 阮清歌突然想起覆在自己胸口上的大手,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阮蓉听着她没底气的声音,再看着她扭扭捏捏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虽然青湖镇的传统是婚礼后才能与男方同床,但这里是深城,阮蓉觉得,还是入乡随俗吧。 酥酥早已感受到主人的兴奋,摇着尾巴在她小腿上磨蹭。见主人终于注意到它的存在,连忙提溜起眼睛,汪了一声讨好。 阮清歌摸着它的身躯,虽然看不见酥酥长什么样,但也能大概在脑海里描摹出样子来。毛发光泽、精瘦高大,这是一只活力四射又忠心耿耿的狗。“好可惜啊,当我能够看到它时,又不得不把它送回导盲犬基地。”酥酥陪伴了她三年,是她的眼睛。如今却要面临着分别,阮清歌一想到这,心情就低落起来。 这时,阮承光唱起了充满童趣的《欢乐颂》:“蓝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公公在微笑。树上小鸟吱吱在叫,河里鱼儿尾巴摇——” 他的歌声在阮清歌的耳边回旋着,那是小时候坐旋转木马时听到的旋律。 欢乐颂,歌颂着欢乐。木马一圈一圈地旋转着,歌声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她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帧一帧美好又温馨的画面。 那是个阳春三月,桃园里的桃花妖娆绽放。阳光跳跃着从桃枝缝隙里洒下,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听到有人在叫她,阮清歌转过身。宛如一阵风吹来,遮住她眼帘的层层乌云慢慢散开。她看到了,在不远处,一老一大一小三个人在向她招手。 那是她的母亲、她的男人,还有她的孩子。 “啊啊啊——” “清歌,快过来!” “妈妈,快点快点!” 花瓣纷纷扬扬洒下,天地之间,落英缤纷,像是下起了粉雪,又像春日飞舞的蝴蝶,飘飘然然。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花香味,她整个人被这股香甜所包围所融化,香气四溢间幸福满溢。 阮清歌迈出脚步,飞快地向她的幸福跑过去…… “呕——” 阮蓉突然捂着嘴,往洗手间跑去。宁南星神色紧张,也跟着跑进去。 尽管阮蓉一直在强行压抑,但那痛苦的作呕声还是不间断地传了出来。 “妈,怎么呢?”阮清歌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她望着洗手间的方向,脸上是深深的焦虑。 一旁的酥酥觉察到她的紧张,一下子站了起来,套头摆尾紧紧盯着主人目光投去的方向。 阮承光看了看阮蓉的手语,对阮清歌说:“外婆说她只是吃坏了肚子,没事——”他瞥了一眼呕吐物,那耀眼的红色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阮承光瘪了瘪小嘴,即将放声哭出来时,被宁南星用力捂住了嘴巴。 阮清歌听到了阮承光喉咙里有呜呜的声音,显然要哭了。她越发心急如焚了,叫道:“锦言,妈她还好吗?” 温锦言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宁南星不停地向他使眼神,只好暂时敷衍道:“没什么大碍。” 没多久,宁南星把快要泪崩的阮承光连拖带拽地拉出去。温锦言抱起虚脱的阮蓉,放到她的床上。 大门外,宁南星放开手,软声细语地问:“承光已经长大了是不是?” 阮承光呜咽着点点头。 “承光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已经可以扛得起重任吧?”宁南星用手擦拭掉他热滚滚的泪水,又问。 阮承光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重重地点了点头。 宁南星琢磨好语气和用词,才开口道:“外婆生病了,要去医院住一段时间。” “那她会好吗?”阮承光含着热泪抽抽噎噎地说。 “当然。不过病人要经常笑才会好得快。承光要每天让外婆开开心心,知道吗?”宁南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些。 阮承光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是不是我让外婆开开心心,外婆就一定能好起来?宁叔叔,我们拉钩。” 宁南星挤出一个微笑,与阮承光拉了拉勾。走进去,对守在阮蓉床前的阮清歌温声说,阮蓉胃炎发作,他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建议阮蓉去住院把胃调理好。 宁南星是生意人,口才极好,三言两语就打消了阮清歌全部的疑虑。 —— 办好阮蓉的住院手续,再把母子俩送回家,已经是凌晨了。 宁南星手握着方向盘,路灯的光亮从他深邃的眼底连续划过,忽明忽灭。他整个人都是静静的,看不出是何情绪。 “南星,告诉我吧。”温锦言深深地吸了口气,“阿姨得的是什么病?” “胃癌……晚期。”   ☆、第50章 幸福时光 即便已经做了最差的心理准备,可当这噩耗砸过来时,温锦言犹如坠入冰川,从头到脚都冻住了,全身没有半点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说:“什么……不会的……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阿姨放弃治疗,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我们尽力让她度过这个新年吧——”宁南星伸手摸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和温锦言一样,都哭了。 “为什么……清歌好不容易才等到供体,为什么阿姨却要离开?”温锦言一想到阮清歌,胸中似乎有一块石头在撞击,撞得他五脏六腑几乎要开裂、要出血。他不敢想象,当阮清歌知道后,会是如何的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至少——”温锦言将食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中,按着几乎要爆炸的脑袋,声泪俱下,“至少要等到清歌复明后,让清歌看一眼,否则她这辈子该有多遗憾啊。” “等不到了。”宁南星按着温锦言不断颤抖的肩膀,艰难地告知着,“阿姨早就打算好了,死后把眼角|膜捐赠给清歌。所以那时她明知身体不行,还是接下你的单子,因为想凑够眼角|膜移植的费用。” 入冬后的深城昼夜温差特别大,阴冷的风嗖嗖刮来,吹得温锦言的双眼格外的干涩红肿。明明前方是那么刺眼清晰的红灯,可他的视野还是一片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却是越揉越模糊。索性闭上眼睛,倚在便利店的外墙上,任刺骨的寒风钻进自己的衬衫里,如同冰针一样,刺进胸口。 手里被塞了一杯温热的卡布奇诺咖啡,温锦言睁开眼睛,看着宁南星,“阿姨是想到——”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死”字,改口道,“到那之前都要瞒住清歌吗?” 宁南星哦了一声,抬起杯子,往嘴里倒了些,让还在热乎的咖啡温暖着冰凉的身体。“这是阿姨最后的愿望。锦言,我们尽量让她走的开心点吧。” 温锦言点点头,默然不语。 ** freya敲定了第二批新款,阮清歌的那件风琴褶衬衫顺利通过了定稿会。一下班,阮清歌就兴冲冲地来到医院,把那件样衣展示给阮蓉看,激动地说:“妈,我的衣服要登上时尚周了!” 阮蓉摊开阮清歌的手,在阮清歌的手心写字:妈为你骄傲! 阮清歌顺势将她粗糙的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摩挲,语气极为的亲昵:“妈,我会继续努力的,让所有人都知道阮蓉有个了不起的女儿。”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阮蓉的女儿,比乔龄的女儿更争气更有本事! 阮蓉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时,阮承光脚底生风地跑了进来,宣布道:“外婆,清歌,我在学区绘画比赛拿到了第一名!”他得意洋洋地左右摇摆着奖状,“第一名哦!啦啦啦啦啦——” 阮蓉打着手语表扬着阮承光。看着出色的女儿和外孙,她的心里像是绽开了一朵灿烂的荷花,喜悦的情绪攀着心上的脉络,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她的全身。眼底带着的柔情慢慢晕染开,那承载着的满满宠溺流淌了出来。 可就在她喜不胜收时,上腹部一阵阵痉挛,剧痛让她不由得敛起眉毛。抽搐一般的疼,挫骨剜心的痛。她将手按在疼痛的地方,死死咬住牙齿,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阮清歌毫不知情,一脸憧憬地展望着美好的未来,“妈,我好想快点快点做手术。等我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回苏城,去拜祭外公,告诉他我们过得非常幸福。”她好像看到了那一天已经到来,忍不住笑出声,继续叨叨念,“锦言也和我们一起去,得让外公见下他的孙女婿。妈,你说外公会喜欢锦言吗?” 阮蓉在阮清歌的手心写下了两个字——绝对! 阮清歌感觉得到阮蓉的手在微微发颤,以为阮蓉情绪激动,没怎么放在心上。又闲聊了几句后,她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非常客气地询问着:“郑医生,我妈已经治疗了一段时间,请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郑医生暗暗搓了搓手掌,“阮小姐,你母亲的胃不是很健康,有胃穿孔还有胃出血的症状。虽然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但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郑医生一撒谎就会脸红,还好对方是个盲人,要不然肯定露馅了。 “都怪我以前没有让她好好休息。”阮清歌自责极了,朝郑医生深深鞠了一躬,“我妈就拜托你了,谢谢。” 郑医生觉得自己真的担不起她的鞠躬,他所做的也只是最大程度减轻阮蓉的痛苦,让她走的时候舒坦些。他是医生,不是神仙。他渴望把每位病人治好,却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慢慢地枯萎、凋零,直至消逝。尤其在这个重症病房,几乎可以说是病人的最后一站。他每天都在竭尽全力,为病人减轻痛苦、延长生命。然而他也知道,每熬过一天,病人既对生充满感激,又对死增加恐惧。 阮清歌带着儿子回家,匆匆吃了点宁南星送来的食物,然后捋起衣袖,把砧板上的鲈鱼剁成肉泥,放进砂锅里,熬了一碗鲜美的鲈鱼粥。 没多久,阮清歌又带着儿子回到阮蓉的病房。医院的伙食不好,又缺乏营养,所以这段时间,阮清歌换着花样做养胃的食物,一日三次往医院里送。 阮承光拿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又吹,等热气全散后,放入阮蓉的嘴巴。“温叔叔说,这周六他们全家要来我们家做客。”阮承光凑到阮蓉耳边,鬼灵精、小小声地说,“我知道,是送聘礼定亲。我妈妈终于要嫁人了。” 阮清歌脸一烫,这话从儿子嘴中说出来真真叫人难为情。“妈,他们会来医院看望你,你就不用跑来跑去。” 这是温弘的意思。对于善解人意的未来公公,阮清歌打从心眼底的尊敬。 可是,周六那天,阮蓉却跑了回家。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气色不错,在大红外套的映衬下,红润有光泽,一点也不像身患重病的人。 从九点开始,阮蓉就在厨房忙碌起来。松鼠鳜鱼、蜜汁火方、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蹄……摆了满满一桌的苏城名菜。 “阿姨,你怎么能做这些?赶紧去休息!”温锦言伸手要扶她回房间。 阮承光笑眯眯地解释着阮蓉的手语:“我外婆说,能为女儿做定亲宴是她最大的幸福。” 不久后,温家的佣人们陆陆续续地抬了聘礼进来,堆了半个客厅。阮承光好奇地瞧过去,有鸡、有礼饼、还有一对椰子。 “椰子象征有爷有子,共享天伦之福。”温锦言对孙子解释道。 阮蓉展颜而笑,如芙蓉般绽放。她“啊啊啊”地欢迎着严芸和温弘,做出手势请他们就坐进餐。 严芸望着这破旧寒酸的小屋,正要啧啧地感叹,被温弘用眼神给制止了。她伸出两根食指,往上扬了扬嘴角,露出和善的微笑。没办法,温弘不止一次地威胁她,如果今天表现差劲,父子俩再一起离家出走给她看。 温弘拿出一张支票,郑重地交到阮蓉的手中,怕她拒绝所以语气放的非常的恳切:“这是聘金,代表我们温家想娶您女儿过门的诚意,请务必收下。” 阮承光一个一个地数过去,有8个8啊。好像……挺多钱的! “亲家母,我已经找风水大师给两孩子算了八字,明年八月八号结婚,你看如何?”温弘征询着阮蓉的意见。 阮蓉“啊啊”地表示赞同。可明明是值得大肆欢笑的时候,腹部又开始一抽一抽地刺痛。她疼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一阵黑一阵红,什么都看不清。 阮蓉紧握双拳,强行忍住。听着孙子和温弘的谈笑声,听着女儿和严芸的寒暄,顿时觉得那疼痛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耐。 温锦言注意到她额头上沁出的细细汗水,知道她又犯病了。他给宁南星发了条短信。还没一分钟,宁南星打来电话,严厉的声音透过开了免提的手机外放着:“郑医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限你半小时内把他的病人送还回来。” 温锦言对其余四人说自己会速去速回,扶起阮蓉,往外走去。阮蓉强撑着的身体在走出大门时终于倒下。温锦言连忙把她抱到车上,在车子启动时,转过身,对上了她一对含着微笑的眸子。他的鼻子酸酸的,使劲忍着想哭的冲动,“阿姨,你表现的特别好!” 阮蓉眼中的笑意更浓,随即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是阮承光七周岁的生日。生日是在阮蓉的病房里庆祝的。彩带气球、挂满了礼物的圣诞树、三层高的奶油蛋糕,还有每个人头上的一顶生日帽……如果不是那股消毒水气味,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是医院。 虽然前几年生活条件很差,但阮清歌仍坚持着儿子生日那天去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以此来记录儿子的成长轨迹。 而这次,照相的工作就由宁西月承包了。 咔嚓一声,阮清歌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四个人脸上满满的幸福。是的,四个人。全家福上终于多了一个人——她的锦言。 众人离开后,阮承光兴奋地拆着礼物,时不时发出“哇哦”的叫声。宁叔叔送了一套油彩棒,西月姐姐送了一部照相机,爷爷送了一台平板电脑…… “今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生日了!”阮承光扯着嗓子大声嚷道。 阮清歌回想起去年冷冷清清的生日,再对比着今天热闹的场面,不禁感慨这几个月她就像掉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切就像做梦似的,太神奇太梦幻了。 宛如一把扳手敲了下她的大脑,灵感的齿轮飞速地转动起来。她在纸上画了一条娃娃领无袖大裙摆连衣裙,对温锦言说:“娃娃领是白色的,裙子就做成中国红。我想在上面绣着红桃扑克牌、抱着怀表的兔子、高帽、鹰头狮还有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小女孩,让这些图案连成一幅童话。” “爱丽丝漫游仙境吗?”温锦言眯起了眼睛,没想到她居然还挂念设计师大赛。见她握笔想画图案,制止了她,“既然你想做出童真的味道,大人画的总会有些可以刻意。”他向阮承光招了招手,“承光,叔叔来给你讲这个故事,你来画。” 阮承光正背着他们偷吃张弛送的巧克力,听到温锦言叫他,连忙咕咚吞下。“好嘞!”他乖巧地答应着,扛着矮墩的身子跑到他们面前。 温锦言鼓励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画。稚嫩的笔触、充满童趣的涂鸦,还有那极具想象力的色彩表现力,让裙子一下子就生动起来。 温锦言瞳孔骤缩,这裙子拿去参加比赛有点太浪费了。他让阮清歌着手设计配套的短外套、衬衫、半裙还有风衣,确定元素、搭配款、基本用色,然后再让设计部结合不同的设计理念进行创作。他要把爱丽丝做成一个系列,在时尚周向世人推出“阮清歌”这个名字。 温锦言在平板电脑上画了几张设计图,一转眼,阮蓉在绣架上绣起了阮承光画的图案。看着她唇角挂着的幸福笑意,知道她是想最后再帮女儿做点事,顿时鼻塞喉堵,差点就落泪了。 阮承光看着温锦言眼中泛着的泪光,心里咯噔一下。他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数日后,阮蓉把三只凤凰的刺绣交到温锦言手中。温锦言问她在离开前还有什么愿望,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她实现。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阮承光跑进来,扑到阮蓉身上,哭得伤心欲绝:“外婆,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们!不要不要死!”   ☆、第51章 圣诞礼物 去年阮承光的同桌黄贝贝在旅游时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开学时,老师告诉他黄贝贝死了,永远离开地球,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阮承光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外婆要死了,要永远离开地球,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喘不过气来。不管温锦言如何劝告,不管阮蓉如何抚慰,他越哭越大声,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样疯狂地坠落。 “外婆,不要死!不要死!” 他抱紧阮蓉瘦骨嶙嶙的身体,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浓得化不开,像血,滞在胸口堵着。胸腔慢慢地涨得快要爆炸了。似乎只有放肆的哭泣,才能缓解他心中的苦闷。可那锥心的痛苦,却是越演越烈。 阮承光刚满七岁,心灵还很脆弱,承受不起这么重大的打击。 温锦言抹去眼角的泪花,用嘶哑的嗓音劝道:“承光,你答应过宁叔叔,会像个男子汉一样去面对。坚强一点。你这样,外婆会更难受的。” “我是小孩子,我不要坚强!”阮承光不依不饶地嚷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阮蓉,仿若一松手阮蓉就会凭空消失。泪眼汪汪地望着阮蓉,哀求道:“外婆,你不要死,好不好?” 阮蓉轻轻推开他,看着他哭得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心如刀割。她打着手语,告诉阮承光:“外婆没有死,只是用另一种形式留在你和妈妈身边。外婆会成为妈妈的眼睛。承光,你答应外婆,代替外婆照顾好妈妈,可以吗?” 阮承光含着热泪点点头,又扑在她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等阮清歌提着猪肚红枣汤过来时,病房里是一片欢声笑语。 阮承光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可是嘴里却是开心地念叨着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今天跳远时,子涵把裤子给跳裂了,屁股都露出来了。是我拿针线给缝好的。老师夸我有一双小巧手。” 阮清歌听得会心一笑。她让儿子喂阮蓉吃饭,拿出大红色的毛线团,继续编织围巾。新年即将到来,阮清歌琢磨着,要是一家人都戴上同款的围巾,一定超级应景。 阮蓉朝阮承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胃口。阮承光的眼泪又要涌出来,却是非常坚强地忍住眼泪,大声笑道:“清歌,外婆说这粥很好吃,她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阮清歌抬起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笑。刚刚郑医生说阮蓉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不久后就可以出院。 “妈,张医生让我过两天就来住院,随时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我想等复明后去拜祭捐赠者,可张医生说不能告诉我。”阮清歌一边说一边织围巾,全然不知道她的母亲此时因为疼痛弓起了身子。 阮承光爬到病床上,小小的手臂抱着阮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清歌,外婆说她想睡觉了。”阮承光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哭声。 阮清歌耳力极好,一下子就捕捉到他的鼻音,“承光,你哭了?”她拧着眉头问道。 “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妈妈终于可以看到我了。”阮承光吸了吸鼻子,又倔强用撒娇的口吻说,“我今晚想跟外婆一起睡觉。” 他知道,这样的时光已经不多了,所以他要把每一秒都掰成两半来珍惜。 宁西月捧着花束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打扰他们最后的那点温馨时光。她向一旁的张弛使了使眼神,两人双双离开了。 张弛看着她满脸的悲伤,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生老病死是大自然永恒的守则。你在战场呆过,应该比常人看开点。” 宁西月想起了异国他乡残破的街道,断瓦残垣,满目狼藉。战争过后,所有人脸上都充斥着疲惫与绝望。她深吸一口气,问:“张医生早就看开了吧?” “不看开又能怎么样?每次摘除眼角|膜,我不仅给眼膜病患者带来了希望,可是在我手下又一条生命流逝。我的职业就是这样,用一条命换来其他人重见光明的希望。”张弛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次的情况又有点特殊,是一位伟大的母亲用自己的眼睛来让女儿重见光明。 ** 阮清歌整理好爱丽丝系列的设计稿,把后续工作都交代清楚后,跟同事们告别。 “清歌,你还会回来吗?”姜可可有点不舍。虽然阮清歌做事太蜗牛性情太温吞,但是总会无形地给予她很多正能量。 “当然。如果手术顺利,我就能恢复视力。以后再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谢谢你们这三个月对我的包容。”阮清歌深深地鞠了一躬。 欧力走过去,卖弄着刚在网上查到的知识:“眼角|膜移植手术是各类移植手术中出现免疫排斥案例最少的一种,成功率非常高。你的主刀医生张弛的成功率更是百分之百,所以一定没问题的。”欧力难得又对情敌绅士了一回,姜可可忍不住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欧力,可可说你长的超级妖孽,我真想见见你。”四周充斥着笑声,阮清歌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但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显然大家都把她围住了。她顿了顿,继续说,“欧力,我不喜欢箭牌口香糖,所以下次扔炫迈的。可可,其实每天早上的那杯咖啡都是我特地让倪好给你买的。sisley,酥酥很喜欢你设计的发型,谢谢b,我在桌上放了废纸盒,下次请扔准点。” 这时,宽阔温暖的大手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耳边传来男人醇厚动听的声音:“走吧,我们一起迎接光明的新一年。” 阮清歌刚走到电梯门口,身后传来了同事们的起哄声——“老板娘,回来的时候记得分糖!” 阮清歌扭过头,粲然一笑:“一定!” 温锦言办好阮清歌的住院手续后,前往阮蓉病房,看到了江乔。江乔正用手语与阮蓉对话,眼睛因为痛哭过红通通的。想必她是知道了实情。 也是,阮蓉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双颊内凹,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里毫无生气,是那种行将就木的人才会有的苍白病态。 江乔在厕所呆了很久,走出来时,温锦言递给她一杯热茶。 她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润润沙哑的嗓子,“学长,你放心,我不会坏事的。”江乔仰了仰头,忍住已经在眼眶里的眼泪,眼睛霎时涩得发疼,“我是阮老师一手带大的。如今她生命垂危,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让你父亲知道。阿姨她不愿你父亲来见她最后一面。对于你父亲,她心中是有恨的。”温锦言透过落地窗,望着远处夕阳笼罩下的地王大厦,眼神渐渐放空。 江乔从未见过温锦言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望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青,知道他来回奔波一定是累坏了。“学长,这段时间你好好陪着清歌。freya那边的事有我替你扛着。相信我的办事能力。”见他张口,江乔连忙又说,“不用谢。你是我妹夫,应该的。” 日沉西山,天光渐渐收拢。光线一点点黯淡下来,潜伏的黑夜如同暗涌,自天的那头汹涌而来,吞噬世间一切的光明。 一天,又结束了。 ** 阮承光无人照顾,被温弘接到了温家。吃早饭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外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小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温弘知道他一定是想家了,便让司机等下送他去医院。 阮承光没有说话,也不吃饭。整个人一动都不动,只是一直默默地哭。 “别哭了!”看的人心都疼了。严芸不会哄小孩,吼道:“你妈妈不会死啦!” 阮承光一听到“死”字,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外婆已经神志不清了,阮承光知道,她是快不行了。 严芸还以为小孩是被自己骂哭了,有点不知所措。温弘怪责地瞪了她一眼,把阮承光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劝,耐心十足。 严芸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对儿子一直训话不停的温弘吗?儿子不曾享受到的待遇都被这小孩享受到了。严芸替儿子委屈,心中对阮清歌更是抵触。那女人和她的野孩子,还没登堂入室就已经搞定了家里的两个男人,要是真进门了以后还有自己的一席地位吗? 严芸暗暗使坏心眼,只要两人不领证,距离婚礼还有那么久,说不定婚事就黄了。 ** 民政局门口。 阮清歌顿住脚步,一脸担忧道:“锦言,你跟伯父伯母说了吗?我怕我们这么贸贸然领证,他们会不开心。” 温锦言俯下身,捧着她的脸,加柔了声音,说:“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共度此生吗?” 靠的太近了,阮清歌顿时就呼吸不顺、意乱情迷,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可是——”可是这样先斩后奏,好像不是很好吧。 “没有可是!”温锦言二话不说,把她拖了进去。 民政局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久,两人就出来了。阮清歌把小红本贴近胸口处,难掩内心的激动。 从这一刻起,她多了一个身份,那就是温锦言的妻子! 今天是平安夜。阮蓉从长久的昏睡中清醒过来,看着女儿红灿灿的结婚证书,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阮承光向阮清歌转达阮蓉的话:“外婆说,做了人家媳妇,就要孝顺公婆,照顾丈夫。外婆还说,给丈夫生儿育女是妻子的责任。” 阮清歌红着脸,一副新嫁妇的娇羞样,瓮声瓮气地回道:“妈,我知道了。” 阮蓉还想交代什么,可是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眼睛定定地望着温锦言,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妈!”温锦言知道留给阮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连忙抓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妈,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清歌好的。承光我更会视如己出,绝对不会亏待他。我用生命起誓,一生一世,对他们不离不弃。” 阮蓉想笑,却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她的眼神变得涣散,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把他们三人的手抓到一起,用口型说着:“三人……永远……一起……” 阮承光看懂了外婆最后的遗言,死死地咬住另一只手,咬得嘴里都弥漫了血腥味。他是个男子汉,是小小奥特曼,非常坚强。所以,虽然他很想哭,却笑着点点头。 郑医生看着心跳监视仪上开始滑落的数字,对温锦言摇了摇头。他说要做检查,让温锦言带阮清歌出去。 温锦言最后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阮蓉,扶着阮清歌快步离去。阮承光留了下来,握着外婆的手,直至—— 她手上的力气渐渐消失,不舍、留恋、疼惜、牵挂、祝福,眼中所有的光芒随着生命之火的熄灭而彻底黯淡了。 滴—— 监视仪上跳动的图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外婆,再见。”阮承光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张弛带着一群医护人员走了进来,对着阮蓉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数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 城市广场洪亮的钟声同时敲响。 整整十二下。 圣诞节到了。   ☆、第52章 重见光明 放在膝盖的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手心攒了一层又一层的薄汗。阮清歌全身每块肌肉都绷了起来,万分紧张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张弛拆下纱布,说:“阮小姐,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阮清歌抬了抬上眼皮,却不敢再动。要是,还是看不见该怎么办?那不是白白浪费了捐赠者的一番心意吗? 张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缓了语速,又说:“阮小姐,手术非常成功,请相信我。” 阮清歌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强光让她紧闭双目,下意识伸手去挡。 光? 阮清歌再次睁开眼睛,视野所见之处是一片灰蒙蒙的光团。她看到了迷迷糊糊的影像,那个形状……好像是手。 渐渐的,视野越来越清晰,她看清了,那是自己的手! “妈妈。”阮承光上前一小步,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 阮清歌准确无误地抓到那只软绵绵的小手,仔细打量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红通通的,眼角的泪水还没干,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又长又翘。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清秀非凡。 “原来我的儿子长这样啊!和妈妈想象的都不一样!果然是个小帅哥!”阮清歌把他小小柔柔的身体拥入怀中,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 “妈妈,你可以看见我了吗?”阮承光趴在阮清歌肩上,连日来积攒的情绪就此崩溃,哭得稀里哗啦。 “嗯!妈妈看见了!”阮清歌激动得舌头打结。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高挑清隽的男人。短发乌黑如墨,俊脸白皙如玉。两条剑眉下,一对清亮的眸子柔和、同时又很深沉地望着她。 那是她的老板、她的老师、她的老公——温锦言! “锦言,你长的真……丑啊。我有点后悔和你结婚了,能退货吗?”阮清歌心情好的不得了,打趣道。 “货已售出,概不退换。”温锦言揉了揉她的头发,弯下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清歌,欢迎回到光明的世界来。” 十年了,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经历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痛苦和酸楚,阮清歌终于迎来了光明的新生。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彼此给对方擦拭眼泪,那是激动喜悦的泪水。 阮清歌感谢完张弛后,往四周望了望,问:“妈呢?” 病房陷入一片死寂。温锦言反应的快,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谎言:“今天不是外公的生忌吗?妈先回苏城告诉外公你复明的好消息,然后找人修葺外公的坟墓。她说,她在苏城等你。” 阮清歌觉得有点莫名奇怪,但狂喜的情绪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没有多想,只盼着早点出院去苏城找阮蓉团聚。 ** 午觉还没睡满一个小时,阮清歌就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转身,就见温锦言趴在她的床边沉沉入睡。 这段日子他真的太累太累了。阮清歌不忍叫醒他,独自一人向洗手间走去。如果不是张弛要求她这一周必须静养,她差点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起来。 阮清歌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端详着十年后的长相。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好像跟记忆深处的那个自己有点不一样,又好像都一样。 “怎么?自己被自己迷住了吗?”温锦言突然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将头轻轻地搁在她肩窝,笑道,“我明明很丑来着,怎么跟阮大美女站在一起,这么登对?” 阮清歌凝视着镜子中五官硬朗眉眼深邃的丈夫,眼中闪着幸福的光芒。这样英俊的男人,好像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味。她暗暗庆幸,还好没有长歪,至少在外表这一块,她配得上他了。 “锦言,一直以来,谢谢你。”阮清歌抓着他的胳膊,由衷感谢着。 温锦言脸上绽开个笑来,“夫妻之间谈什么谢谢?” 这提醒了阮清歌一件大事。她从包里翻出小红本,看着上面的照片,顿时就泄气了。“我的眼睛没有对准镜头。真是的,一生最重要的照片搞砸了。”阮清歌郁闷得鼓起了嘴。 “没关系,以后我们去马尔代夫拍婚纱照。碧海蓝天,俊男美女,保证拍的跟画报一样漂亮。”温锦言跟牛皮膏药似的又黏了过来,把她搂在怀中,“老婆,我们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 他低头,擒获她的唇瓣,吻上了。 张弛说要静养,但是没有说不可以安静地接吻。所以,两人在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吻得难舍难分。 哗啦一声,门开了。 温弘和严芸骨子里都很传统,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咳咳——”温弘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温锦言连忙放开阮清歌,抹去她唇角水亮的痕迹,面不改色地说:“爸,妈,你们来了。” 阮清歌窘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她搓搓手,讪讪一笑,“爸,妈,快进来。” 严芸手一抖,手中的康乃馨差点掉到地上。这个女人未免也太自来熟了吧?她走进来,把花束放到桌面上,扫到儿子的结婚证时,血压嗖嗖地往上飙升。 “我和清歌领证了。”温锦言搂着阮清歌的肩膀,不急不慢地对父母宣布着。 温弘反而一下子就接受了,“迟早要领的。早领早安心。清歌,你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呢?” “现在看的还不是非常清晰。张医生说,视力会慢慢地增长。”阮清歌倒了两杯温水,一一递给笑容可掬的公公,还有一副被打脸的、呆滞的……婆婆。 温弘喝了一口,对阮清歌笑道:“就当是你的媳妇茶了。出院后搬到温家来住,承光和亲家母都一起搬来。我们好好热闹下。”温弘就怕儿子一结婚就分家,这样就不能天天见到可爱的孙子。所幸儿媳非常懂事,乖巧地应承下来。 温弘知道阮清歌现在还不能长时间对着光线,聊了一会儿就让阮清歌去休息。走之前,他把温锦言叫到门口,压低声音教育着儿子:“虽然你们的关系已经合法,但这里是医院,收敛一点,别做,咳咳,坏事。” 阮清歌听力极好,把公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整张脸无可避免地烧了起来。等门合上,她握着小拳头一下就捶到了温锦言的胸口,真是…… 太丢脸了! 温锦言委屈得撅起嘴,“坏事是我们一起做的,为什么打我?” 阮清歌被他惨兮兮的表情弄得彻底无语了。这个大男人居然跟个小孩一样在卖萌。偏偏阮清歌还吃他这招,被萌得一脸血。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温弘的声调和语气:“收敛一点,别做,咳咳,坏事。” “我还可以做更坏的事。”温锦言凑到她耳边,往她耳里吹了一口气,“你知道是什么吧。”他的音质本就醇厚,略一降调,便散发着不动声色的蛊惑。 “不知道。”阮清歌经不起挑~逗,回到病床上,闭目养神。 傍晚时,宁南星和宁西月一起来探望阮清歌。宁南星一边削苹果,一边笑话死党:“清歌,你不知道你男人有多婆妈吗?不仅严格控制探视的人数,还控制探视的时间,连水果的种类都要限制。” 阮清歌拉起温锦言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笑容甜到心里头去。 宁西月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趣道:“不要在寂寞的人面前秀恩爱。” 阮清歌呵呵笑了出声,又热心肠地做起了媒婆:“张医生很不错,又细心又体贴。西月,不考虑拿下他吗?” “可惜他的细心体贴全部奉献给他的病人了。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宁西月请张弛吃顿饭都要软磨硬泡好几天,这男人,真真高冷。 十分钟后,探视时间已过,温锦言毫不留情地把宁家姐弟赶了出去。 阮承光背着奥特曼书包过来了,抹了下脸,扬起笑容叫道:“清歌,温叔叔,我来啦!” 阮清歌向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自己面前,柔声纠正着:“妈妈说过以后我来照顾你,不要再叫我的名字。还有,妈妈已经和温叔叔结婚了,要叫他爸爸。” “遵命,妈妈。”阮承光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腻歪着撒娇着,做出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应有的娇态。 温锦言有点嫉妒了,儿子的头居然放在那个地方?他咳咳两声,“承光,先去洗手吃饭。”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阮清歌一看号码归属地是苏城,眼睛骤然一亮,“是妈吗?” 对方敲了下话筒。 阮清歌越发激动,哽咽道:“妈,我已经看得见了。我看到承光,也看到了锦言。”阮清歌背过身,小声又说,“锦言长的好帅。” 对方又敲了下话筒来回应她。 阮清歌抹去眼角的泪花,叮嘱着:“妈,虽然有倪好陪着你,不过你要保重身体。好好吃饭,不要胃刚养好又生病了。我跟你说啊……” 洗手间传来哗哗哗冲水的声音。温锦言打开门,就见阮承光蹲在地上,捂着嘴巴,脸上糊满了泪水。 “爸爸,现在有乔乔阿姨假装,以后该怎么办?”阮承光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右手。 温锦言从他的嘴里解放出他的右手,看着被咬的出血的手,心猛地一痛。“只要一家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子,准备好了吗?” “嗯!”阮承光洗去所有的泪痕,扬起嘴角,边跑出去边嚷道,“妈妈,我来啦!”   ☆、第53章 母亲母亲 一周后。 阮清歌有好多东西想看,比如说她设计的衣服,比如说以前一直陪承光“观看”的喜羊羊,还比如说深城这座国际化大城市。 她刚拉开厚重的窗帘,就被温锦言抓了回去。 “强光太刺激,对眼睛不好。” 温锦言翻来覆去的总是这句话。 所以她不能玩手机,不能看电视,更别想上网。 “那我看什么啊?”阮清歌一天到晚都闷在病房里,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温锦言指着自己,自恋的话说的极为流畅:“看我啊。闪闪发光的大帅哥。” 阮清歌扑哧笑了出声,掐了下他的脸,佯装惊讶道:“奇怪,脸皮并不厚啊。”她叹了口气,惋惜道:“脸是挺好看的,只是看腻了。” 温锦言不满地撅起了嘴,想了想,“那你要看我的身体吗?”他说着说着就去脱毛衣。 阮清歌连忙按住他的手,“别脱!等下护士进来,才以为我们在做坏事!”她瞥见他很是受伤的小眼神,连忙找了些好话哄他,“你的手真好看。很修长,骨节分明,很适合弹钢琴。” 温锦言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那张俊脸立刻就阴转多云。“钢琴不敢说,但是我保证弹棉花我会弹的跟兰兰一样快。” 阮清歌顿时笑开了花,抬起眼,注意到他眼下的一片乌青。何止是她闷在病房里,这段时间,他都睡在一旁的陪护床上,二十四小时一步不离地照顾着她。 她眼眸发热,胸中澎湃着难以言喻的热潮,这使得她张开双臂抱住他,极为动情地说:“谢谢。”她在心中默念着:感谢上天,让我遇到这样闪闪发光的你。感谢命运,得此一夫,我此生已足矣。 下午,歆姐来看望她,还给她带来了freya这几年的画册。 送走歆姐后,阮清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画册欣赏。看着那些美不胜收的锦衣华服,眼里闪着璀璨的星子。 “原来小丑印花是这样的!” “原来羽绒服也能设计的这么时髦!” “原来色彩可以这么玩!” “这条裙子太太太惊艳了!” 阮清歌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那对曾经毫无光彩的眸子莹然有光,神采飞扬。 “锦言,你是怎么想到的?太有才了!”以前阮清歌只是从新闻中听到时尚界对温锦言的称赞,如今亲眼见到他的设计,再一次被他的才华折服。她为自己那些稚拙的设计汗颜,同时也为有这样才华横溢的丈夫深深地骄傲着自豪着。 温锦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声音渐渐哽住了:“谢天谢地,你终于不用再摸衣服了。阮清歌,我是憋了很久才没跟你说,你那蜗牛的画图速度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我的耐心阈值。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耐心全给了你。”温锦言明明是想笑的,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阮清歌合上画册,捧起他俊美无双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锦言,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爱你。” 门哗啦一声打开了,又哗啦一声合上了。 这个时间点过来的,是阮承光。 这对老是出状况的年轻父母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没多久,阮承光探头进来了,笑得一副鬼灵精的模样:“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哦。” 温锦言、阮清歌:“……” 转眼间,元旦到了。 “砰砰砰”数声巨响后,传来火药划过天空的悠长尖啸。阮承光得到温锦言的许可,拉开少许窗帘,往窗外一瞥。广阔的夜幕上,五彩斑斓的焰火像盛大的流星雨,又似璀璨华美的繁花,绽放又陨落。整个天际流光溢彩。 “好美!”阮清歌乌黑的眸子中映着远处的五彩烟花,脸上也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儿子,新年快乐!” “妈妈,新年快乐!”阮承光突然双脚离地,回过神时已经被温锦言抱在怀中。他嘻嘻笑道,“爸爸,新年快乐!” 温锦言用另一只手搂住阮清歌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清歌,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阮清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有这样一个深情温柔的丈夫,她终于迎来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候。 又过了一周。 阮清歌一口气把窗帘拉到底,清晨的阳光漫了进来,点亮了病房的每个角落,带来了无尽的生机。 “深城,早安!”阮清歌望着一座又一座高耸云端的建筑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座大都市的繁荣。她的工作在这里,她的男人在这里,她的家在这里,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故乡。 她哼着小曲,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刚刚张弛说了,她的恢复情况非常好,以后除了要定期来复查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锦言,去苏城的飞机票买了吗?我们该去和妈团聚了。”阮清歌瞄到儿子的身影,皱了下眉头,“承光,你怎么还没去上学?” 阮承光拉了下温锦言的手,整个人都是怯怯的。温锦言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阮清歌猜到是什么事,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不行,承光不能和我们一起去。锦言,不要把他宠坏了。” “妈妈,不是这件事——”阮承光又扯了下温锦言的手。 温锦言使劲一咬牙,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了。他走过去,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待视线与她持平后,艰难地说了出口:“清歌,你一定要坚强点。我和承光会一直陪着你。” 阮清歌的心咯噔一下,“是不是妈出事了?她胃疼又犯了吗?”大脑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地敲下,她猛然意识到出事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发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妈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她到底在哪里?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妈她——”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温锦言还是不忍告知。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渗了胶,一点一点地凝固起来。阮清歌听见自己的声音扭曲而哽咽,像是疯子般歇斯底里叫道:“妈她到底在哪里?你快说啊!” 阮承光跑过来,抱着阮清歌的腰,闷不吭声的就是哭。 温锦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目光沉痛地看着摇摇欲坠的阮清歌,喉咙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任他憋红了眼睛,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阮清歌颤颤巍巍地拿过这封信,展开来,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阮蓉清秀的字—— 清歌: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已经离开了。妈生来就不会说话,所以永远无法亲口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这是妈此生最大的遗憾。 我这一生爱错了人,但因为他给过我两个孩子,所以我无法真正去恨他。清歌,妈希望你能够彻底放下心中的仇恨,不要去找江枫算账,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女儿,你比妈幸运,你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男人。我看得出,他是真的爱你。要好好地爱他珍惜他。 最后,不要伤心,妈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用我的眼睛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阮清歌瘫软在地,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眼眸深处透出天地突然崩溃的死寂和绝望。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木偶,不管温锦言和阮承光对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 她的母亲,阮蓉,竟然早已离开了她。 她茫茫然如同身在梦境,大脑一片空白,抚摸着双眼,眼泪疯狂地砸了下来。 “清歌,妈得的是胃癌。”温锦言蹲在地上,把她摁到了怀中。 “你胡说!”阮清歌发狠地推开他,“妈明明得的是胃炎,郑医生明明说妈已经痊愈了,我明明还和妈通了两周的电话,你胡说!”她双眼猩红,脸上的肌肉几近扭曲,声音因为凶狠而嘶哑得厉害。 半响,病房里传出阮清歌痛不欲生的哭声。 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阮承光屈膝爬过去,抱着情绪失控的阮清歌,抽抽噎噎着劝慰道:“外婆是带着微笑离开的。妈妈,你别这样。要是哭坏了眼睛,不是就对不起外婆最后的苦心吗?” 阮清歌猛然清醒过来,抹去眼泪,停止了哭泣。 “锦言,带我去见妈吧。” ** 太平间。 冷光将阮蓉的脸映的极为苍白。她睡的极为安详,仿佛还会清醒过来,像往日一样,去淘米煮饭,去喂鸭喂鸡,然后来到女儿房间,叫赖床的女儿和孙子起床。 眼睛酸酸涩涩的,又想落泪,可阮清歌却倔强着不哭出来,“妈,天亮了,起床啦。” 回答她的是嘶嘶的冷气。 阮清歌努力扬起嘴角,“妈,我不会哭了,我会好好地珍惜你给我的这双眼睛,带着你对我的爱,幸福地活下去。” 她伸手抚摸着阮蓉的脸。十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妈,我带你回家,和外公团聚。”   ☆、第54章 明天你好 阮清歌为阮蓉于家中设灵。灵堂以白色布置为主。阮蓉的遗照笑容可掬,用她生前最爱的百合花包围住。 宁南星在司仪的主持下,对阮蓉的遗相鞠了三个躬。 温锦言跪在阮清歌和阮承光身边,和她一起家属答谢。 “节哀顺变。”宁南星看着他们红通通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节哀顺变是最苍白无力的词汇。可是此时此刻,除了这四个字外,宁南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安慰痛失母亲的阮清歌。 “谢谢。”阮清歌从喉咙里挤出嘶哑零散的模糊音节。 freya的同事们陆陆续续来送这位伟大的母亲。阮清歌机械地点头致意,休息间隙,瞧见儿子干裂苍白的嘴唇,就让他去吃点东西。 阮承光倔强地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阮清歌接过姜可可递来的一杯热牛奶,让阮承光就着她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这个儿子从小就身子弱,要是折腾出病来,阮清歌就又要操碎心了。 没多久,温弘带着严芸过来拜祭。他没有心思去怪责儿子把这么大的事瞒了下来,此刻就是发自内心地心疼那对母子。 温弘和严芸在一旁帮忙打点,江枫一家人突然出现了。 司仪刚说出“一鞠躬”,就见女主人满脸狰狞地冲了过来。他吓了好大一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主持。 阮清歌怒不可遏地把江枫往外推,眼里是勃然而发的狠戾,“你没资格来这里!给我滚!” 温锦言连忙把失控的阮清歌圈在怀中,对着江枫冷肃地说:“我妻子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他冷冷的目光扫到乔龄,“你也离开。” 江枫舔了下干涩的下唇,压低声音求道:“清歌,让我送一下阿蓉吧。毕竟我和她夫妻一场。” 阮清歌在心中忍耐了数年的怒意,随着他的这句话,“砰”一声,爆炸了。“江枫,你少他妈的开玩笑!你有当她是你妻子吗?当初你利用她对你的感情,利用外公对你的信任,从一个穷光蛋变成大老板,你有感恩过她吗?外公和三叔公死后,你有念过阮家对你的旧情吗?你还不是跟扔垃圾似的把我和妈扔出去?” 她的十指用力蜷缩成拳头,手背上的经脉狰狞毕现。仿佛是猜到了江枫想说什么,她拔高音量,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骂道:“别扯什么你们无法沟通没有共同语言的借口!妈是开不了口,可是她可以用眼睛和手势说话,你从来没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吗?妈的遗言上居然还让我放过你,你身上到底有哪点好到让她念念不忘?” 乔龄看着噤若寒蝉的丈夫,缓了缓语气,致歉道:“清歌,当初都是我不对。你要怪,怪我就好了,别怪你爸。” “当然是你这个小三不对,难道还是我妈不对?我不怪你难道怪我自己?”阮清歌狠狠地甩了乔龄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 话音刚落,又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阮清歌的气势太过狠戾,眸底骤起的惊涛骇浪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被震住了,竟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要去拉开她。 严芸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戛然而止,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脸一抽一抽的疼。天,这样的儿媳,她以后绝不敢和她正面冲突。心中却暗暗为儿媳打气,乔龄这个小三确实要狠狠地修理一顿。 乔龄脸上,数个指印叠加着,血红血红,像是燃起了一片火烧云,一下子就肿的老高。她正要委屈地大喊自己先前不知情,阮清歌又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那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弟弟打的。是你害死他的!”阮清歌迎着江枫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字,说的清晰无比,“你真以为妈是因为三叔公过世伤心欲绝才流产的吗?那一天,妈吃了江乔给的莲子汤就见红了。医生说,已经成形了,是个男胎。后来,我把那碗莲子汤拿去给老中医看,他说里面有大量的红花,孕妇吃了就会滑胎。妈是怕江乔自责才拦着我不要说出去。可是江枫,你非但没有安慰她,没多久就提出离婚。她是心灰意冷才签字的。” 扑通一声,江乔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阮老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她不停地磕着头,一声又一声,沉闷又压抑,“妈说莲子汤对孕妇有益,我才拿去给你喝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了帮凶,害死了弟弟,对不起!” 乔龄脸色大变,双唇如纸毫无血色,看着丈夫眼中明明灭灭愠怒的火光,正要狡辩,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好狠的心!那是无辜的小生命,你也下得了手!”江枫高声叫骂着,气得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乔龄连着被人扇耳光,早已气昏了头,撕掉一直维持的端庄优雅的形象,跟泼妇似的骂了回去:“江枫,我怀乔乔的那一年,你说和那个哑巴离婚后就会娶我,让我过上好日子。这句话你说了十几年。我不狠心点,你要让我再等十几年吗?” 温弘见那对夫妻有大打出手的架势,叫了四个保安进来,把他们叉了出去。 阮清歌向江乔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看着她出血的额头,缓了缓语气说:“江乔,妈一直待你如亲生女儿。你这样,她看了会走的不安心。其实她很早很早就知道你是江枫在外面的女儿。她觉得对你好点,江枫就会对我好点。真是……我们的傻妈妈啊。” 江乔抱着她,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阮清歌回到灵台前,拿衣袖轻轻擦着阮蓉的遗照,动作极尽轻柔,“妈,对不起,让你看了一场闹剧。你放心,你不会再见到那对贱人了,因为他们死后会统统下地狱。” ** 一月的苏城正值寒冬,风阴冷冷地刮着,吹进脖子里,让人忍不住打颤。 山间笼罩着薄薄的雨雾。参天的松树散开挂着水珠的针叶,幽深阴冷,在黯淡的天光下愈显孤冷萧索。 通过一座苔色斑驳的石板桥,便到了阮修远刚刚修葺好的坟墓。旁边是一座新建的墓碑,上面刻着“亡母阮蓉之墓”六个字。 “妈,我把你带回来和外公团聚了。”阮清歌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温锦言,微微笑道,“我不会再哭了。我会带着你给我的眼睛,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风吹过松林,响起了飒飒的声音,似乎是在回应她。 …… 离开苏城前,阮清歌带着他们来到了青湖镇的桃园。桃花还未绽放,腊梅花却到了盛开的时节。娇嫩的花朵不怕凛冽的北风,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叶头。在料峭的寒意中,散发着清逸淡雅的幽香。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阮清歌捡起地上的一朵腊梅,念起了小时候阮修远教她的诗句。如今,经历了数不尽的痛楚和挫折后,她是真正明白了外公那时对她说的——“处寒风而不卑微,陷逆境却不屈服。” “清歌,走了!”温锦言看了下腕表,催促道。 “妈妈,快点!”阮承光被包的跟球一样,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里全是笑意。 阮清歌回过头,看到她的男人和儿子在不远处向她招手。现实和那天的梦境来回穿插,虽然不圆满,但这就是人生。 “来了!”阮清歌迈出脚步,大步地、坚定地向她的幸福跑去。 ** 连~城导盲犬基地。 酥酥被训导员牵着离去,时不时地回过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昔日的主人,发出悲伤的低鸣声。 “请等一下。”阮清歌跑过去,抚摸着酥酥的背,恳求着训导员,“能让它再带着我走一段路吗?” 阮清歌熟练地为酥酥戴上导盲鞍,闭上眼睛,由它牵引着往前走去。 这三年,不管是烈日还是雨天,不管是平地还是山坡,不管是羊肠小路还是拥挤马路,酥酥总是能把她安全又准确地带到目的地。 这一段路程,不过短短的一百米。可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走的很慢很慢,因为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段共同走过的人生。 “酥酥,不是我不要你了,只是你有更大的使命。这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的盲人,需要你做他们的眼睛。将来有一天你退役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回我的身边,给你养老。”阮清歌蹲下身来,将额头贴着酥酥的额头,哽咽道,“这三年,谢谢你!” 其时,太阳破云而出,洒下明媚的阳光,笼罩在身上,暖暖的。 阮清歌看着渐行渐远的酥酥和训导员,大声喊道:“酥酥,再见!” 再见,过去。 明天,你好。   ☆、第55章 干柴烈火 年关将至,年味渐浓。 超市里播放着《恭喜发财》,年货摊前人头攒动。 温承光拿了一排爽歪歪放到购物车里,回过头一看,温锦言不见了。他拉了拉阮清歌的手,叹着气说:“妈妈,我们又把爸爸弄丢了。” 二月,在阮清歌身上发生了两件比较大的事。一是她带着儿子住进了温家,二是她的儿子终于上了户口,定名为“温承光”。 阮清歌和儿子分头去找,终于在一个卖生活用品的货架前找到了温锦言。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裹着黑裤的大长腿从驼色大衣伸了出来。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巴宝莉格子围巾。看起来虽然随意,但阮清歌知道,这是他对着镜子拗了很久的造型。 出来陪老婆儿子置办年货也需要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吗?阮清歌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跟他住在一起久了,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内里闷骚的很。或许,当初她确实是瞎了眼才看上他的。 温锦言打量着她身上的卡其色棉外套、深蓝色牛仔裤、还有她最喜欢穿的黑色帆布鞋,板起脸训话:“阮清歌,身为一名设计师,你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扮合适吗?” “总监,现在是假期,要你管?”阮清歌扭头看向儿子,故意抬高音量,责道,“你明知道你爸爸方向感不好,是个路痴,怎么不看好他?这年头人贩子特别多,要是被拐跑了该怎么办?” 温承光跟着阮清歌一唱一和,煞有介事地回道:“爸爸这么傻佬,才不会有人想拐他。” 温锦言嘴角抽搐,居然被这一大一小一起笑话,还给不给他面子?他把承光抓到怀里,饶他的痒痒,然后凑到阮清歌耳边,用暧昧的语气低声说:“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阮清歌脸上一趟,再看了看他身边的货架,上面摆的是各种型号各种口味的安全套。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是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要怎么轻薄她挑~逗她都是合法的,并且受法律保护! 回到温家后,阮清歌把儿子支开,对着温锦言为难地说:“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我们青湖的女子只能在举行婚礼后才能跟男人……那个,你再等等好吗?反正离我们的婚礼就只剩下六个月。” 只……六个月…… 180天…… 4320个小时…… 259200个分钟…… 温锦言哽在喉咙的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他双手横放在胸前,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那你先搬到我房间来。我保证不碰你。” 阮清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拒绝:“我信不过你。” “可你上次答应了会给我的!”温锦言背过身,欲求不满地鼓起了嘴,自个生闷气。 阮清歌走到他面前,按压着他的脸,把他嘴里的气放了出来,轻声哄道:“乖,再忍忍就好了。张医生说了,拆线前避免剧烈运动。”阮清歌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我也问了张弛,他说适当的做|爱是没问题的。”温锦言闷闷地回道。 阮清歌犹如被雷劈中,天,他居然拿这么羞人的床事去问张弛。 就在阮清歌发怔时,温锦言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摁在门上,碾压了过来。他吻得极深极用力,几乎要把她融进他的每一寸辗转痴缠间。 阮清歌在心中哀嚎,这个男人学习能力太强了。他的吻已经从最初的生涩、轻柔、毫无章法,到现在的急切、霸道、富有技巧—— 吻着吻着,他的动作偏离了原有的轨道。他的手在她的大腿根处摸过,即将碰到那个地方时,却突然抽了回来,继续在附近处极尽温柔地抚摸着。 阮清歌被他的若即若离折腾得快要崩溃了。她被撩拨得呼吸急促,脸颊发烫,难受得磨蹭着双腿,说不出是在拒绝还是在迎合。 这种感觉太陌生,太羞涩,太*了…… “爸爸,妈妈,快开门。你们在里面偷吃吗?”温承光脆生生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惊醒。阮清歌双腿发软地挂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来缓解那股燥热。 可是温锦言却不准备放过她,俯身将她擒获住。温暖柔软的舌尖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又灵巧地划过她的耳廓,对著耳骨不断戳刺。 一股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蔓延至阮清歌的全身。这个男人太坏了,明知道这里是她的敏感区,还屡试不爽。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每根神经都紧绷起来,然后,毫无意外地全线崩溃。感觉体内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要叫嚣着涌出来,阮清歌连忙夹紧了双腿。 “不在吗?”温承光嘀咕了句,脚步声又远去了。 温锦言终于放开她,双手却仍旧捧着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眸中,眼中的炙热让阮清歌全身为之一颤。“你湿了。”他嘴角一歪,露出邪魅的微笑。 “……没有!”阮清歌底气严重不足。 “要不我检查下?”温锦言还在坏坏地笑。 “……”阮清歌用力推开他,打开门,落荒而逃。 这个男人,某方面的欲~望实在是太强了,只怕是等不到婚礼了。 ** 晚饭是阮清歌亲自操刀的,醋溜白菜、红烧狮子头、梅菜扣肉,还有冬瓜排骨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直流口水。 温弘看着面前那盘热腾腾的梅菜扣肉,酱汁浓稠、色泽浓郁,五花肉一道精一道肥,上面覆盖着一层泛着油光的梅菜。夹起一块,放到嘴中。那肉吃起来却一点都不肥腻,滑嫩鲜香。那梅菜带着醇厚却不刺激的酸味,一吞下去,那味儿就在食道里炸开,带着一股温暖,一直流到胃里。再接着一股微微的辣味才在嘴里散开,回味绵长。 “不错不错!”温弘竖起大拇指,夸赞儿媳的厨艺,又体贴地说,“清歌,你眼睛刚好,煮饭的事以后就交给厨师。” 阮清歌给儿子盛了一碗汤,笑着回道:“我已经休息够久了。而且,我很喜欢做饭。你们吃的开心,我就会觉得很幸福。”以前眼睛瞎了,切菜都会切到自己的手,阮清歌就极少做饭。现在终于重见光明,她是急于想拾回自己的厨艺。 温弘是打从心底满意阮清歌,不忘借着机会数落自己的媳妇,“看看你的儿媳,多学着点。你的丈夫我一次都没吃过你做的菜。” 严芸闻言,愤愤地瞪了阮清歌一眼。这女人还真会做人,好的全被她占尽了。 阮清歌接到她的眼刀,心中咯噔一下。呃,又被婆婆讨厌了。晚饭过后,她来到严芸的卧室,见她装扮齐整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就问她想去哪里。 “美容院。”严芸拿起包,没好气地回道。 阮清歌挽起她的手腕,套近乎:“我最近的皮肤也很干。妈,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只有我这种被老公嫌弃的黄脸婆才需要做脸!你有老公甜甜蜜蜜的滋润用不着去!”严芸白了她一眼,直接走人。 阮清歌闷闷不乐地走到温锦言的卧室,见他躺在床上拿着平板电脑工作,钻进被窝,靠着他的肩膀问:“锦言,妈平常喜欢做些什么呢?”她想找些共同语言,来缓和婆媳的关系。 “韩剧、麻将、扫荡奢侈品、瑜伽。还有八卦,就是一堆闲得无聊的女人一起讲某某某的坏话。”温锦言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阮清歌细细思考一番,韩剧她没看过,麻将她不会打,扫荡奢侈品她下不了手,八卦她真心不愿意做,那就瑜伽吧。“锦言,你说要不我也去练瑜伽?” 温锦言放下平板电脑,揉了揉她的头发,回道:“清歌,你不要特地去讨好她。我妈那人从小到大就一帆风顺,被我外公外婆当公主宠坏了,所以有点小孩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见她仍面露忧色,柔声安慰道:“她要是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去跟她沟通。对了。还有爸呢。他很喜欢你,所以没事的。” 提到温弘,阮清歌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没想到爸会这么轻易接受我和承光,甚至让承光入温家祖籍。太顺利了,所以有点不可思议。我原以为生意人会特别介意血缘。” 对这件事,温锦言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他太喜欢承光了吧。”他顿了顿,眉毛一挑,笑的有点蛊惑,“阮清歌,你知道晚上跑到男人卧室代表什么意思吗?” 阮清歌连忙跳下床,“我得回去辅导承光做寒假作业。”她抬起头,撞进温锦言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很是没种地匿了。 第二天一早,严芸正在客厅修剪手指甲,玉婶抱着一桶床单下来了。 严芸是过来人,知道新婚燕尔的夫妻就跟*一样一点就燃,明知故问:“阿锦房间的?” 玉婶点点头,八卦着:“太太,很奇怪啊,少爷和少奶奶是在不同房间睡的。他们好像没有同床过。” 什么? 严芸突然就贼心酸贼心酸,儿子娶了媳妇居然还是这么悲催! 眼珠子一转,很好,她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发难的理由。 她原本不想拿起坏婆婆的剧本,可是,这都是生活逼她的。   ☆、第56章 新婚燕尔 在世界之窗游玩了一整天,阮清歌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家。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阮清歌撕开一张补水面膜,正要贴到脸上时,余光中瞄到了“黑面神”。 严芸站在门口,环视四周,冷冷问:“阿锦呢?” 阮清歌连忙站了起来,如实回道:“他在里面给承光洗澡。” “不是我说你,阿锦在外面累了一整天,你做妻子的就应该体贴点照顾他,怎么能让他做事呢?”虽然这句话严芸说的很没底气,但是因为有婆婆这个身份在,教育起儿媳来显得格外的理直气壮。 “是锦言想——” 严芸瞧见儿童床上一大一小两个枕头,打断她的话,继续喋喋不休:“你都在这里和承光一起睡吗?不是我说你,你身为妻子,怎么能让丈夫独守空房?他过年就三十了,你想让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嘴上当然说不在乎,视承光为己出,可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想要自己亲生的骨肉?我说你的自觉性能再高点吗?” 严芸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赞,太棒了,条理清晰找不出漏洞,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回绝。 阮清歌十个指尖拢了起来,低眼耷眉地回道:“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阮清歌整理温锦言的衣柜,准备把自己的衣服搬过来。这时,温锦言走了进来,呈人字形地倒在床上,疲乏地说:“老婆,我需要你的爱心按摩。” 阮清歌学过盲人按摩,按摩时力道均匀,柔中带刚,刚中夹柔。没多久,温锦言就舒服得哼哼唧唧叫起来了。 “你别这么叫。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在做坏事。”阮清歌脸一红,这个男人总是不经意间就让她想入非非。 “我想做坏事,只怕有心无力。” 阮清歌心一沉,不会真的有某方面的隐疾吧?幸好他继续往下说:“时尚周要开始了。我工作落下了太多,今晚要回freya通宵。” “那你今天怎么还陪我和承光出去玩?”阮清歌自责极了,这两个月,温锦言忙着照顾她和承光,才无暇工作。 “我答应过承光,就要说话算话。我是他的爸爸,要尽好父亲的责任。”温锦言翻过身,拉起她的双手,认真地问,“清歌,我这爸爸做的还称职吗?” 阮清歌突然就泪盈满眶,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凝视着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极为动情地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你更有资格做承光的爸爸。锦言,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温锦言眉毛一扬,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一副流氓样,用轻佻的语气提议道:“不如以身相许?” 阮清歌又羞又窘。她不安地玩着手指,责怪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撒娇味儿:“你脑子里能想点别的事吗?” “不能!”温锦言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这样小媳妇模样的阮清歌让他内心的小恶魔满血复活。他好想在这种时候狠狠欺负她…… 温锦言看了下腕表,时候已经不早了,只能暂时把小恶魔关好。爬起来,一字一字地说:“时尚周结束后就给我,这次是没的商量。你不想你老公憋坏吧。” 阮清歌突然就有点惋惜,时尚周啊,还有一个月…… ** 眼下正值一年一度的秋冬发布季,温锦言大部分时间都耗在freya工作室,又要挑选走秀的阵容,又要和舞美负责人交流着发布会的细节,忙得不可开交。 发布会的日子是去年就定下来的,发布会的服装也已经制作完毕,但是哪个系列是重点,哪个系列只是点缀,哪件先出哪件后出,开场主秀是谁,她要做什么造型才能先声夺人……种种问题都有待温锦言来定夺。 下午,阮清歌带着一堆甜点来看望设计部的同事们。虽然大部分公司到这时已经放了春假,但是freya的设计师依然毫无怨言地坚守在岗位。时尚周,高定秀场,时尚的盛宴,全世界设计师梦想的舞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激动、自豪和期盼。毕竟在中国,很多设计师穷尽一生都无法摸到时尚周的边。 而在这里,在freya工作室,在的手下,他们可以近距离地欣赏时尚周的风采,甚至有机会在上面发布自己的作品。 同事们纷纷凑了过来,在阮清歌的耳边八卦着。阮清歌觉得温锦言对八卦的定义不够精准,其实八卦是不分男女的。 说:“江乔辞职了,听说纽约的jim&tom工作室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准备出国。宋瑾也准备追随而去。” 说:“听说她的父母在闹离婚。” sisley说:“听说闹的挺凶的。” b说:“听说锦绣织造纺生意不济,天弘拒绝与它的合作,业界在传有人准备收购。” 阮清歌浅笑不语。其实这些事江乔都在电话中告知她了。阮蓉过世后,阮清歌突然就看淡了很多事情。与其耿耿于怀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如用心经营自己的小家庭,来收获更大的欢喜和满足,所以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她招呼同事们来吃点心,然后,朝总监办公室走去。也许是之前走过太多遍了,阮清歌没怎么看路,极为顺畅地到达目的地。 温锦言正在用流畅的英语讲电话。看到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拿着话筒,继续和电话那端的人开玩笑。 阮清歌耳力太好了,听着女人清脆爽朗的笑声,估摸对方年纪不大,并且很大可能是个金发碧眼的美貌洋妞。 “谁呀?”温锦言一挂断电话,阮清歌就开始发问。 温锦言闻到她声音里冒出来的酸气,猜到她是吃醋了,一脸愉悦地回道:“。本季大热的模特。我请她来担任这次爱丽丝系列的开场主秀。” “你要把爱丽丝当开场秀?”阮清歌又惊又喜。 温锦言点点头,将下巴放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穿着爱丽丝系列的主打裙子和我一起谢幕。” 阮清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激动地跳了起来,头结结实实地与温锦言的下巴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 两人同时龇牙咧嘴地哀嚎。 “抱歉抱歉。”阮清歌心疼地揉着他受伤的下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你是说我也可以去伦敦吗?” “当然。我不是答应过你等你眼睛好了带你去看秀吗?正好当我们的蜜月之旅。”温锦言重新把她搂到怀里,正要温存一番,秘书打来内线电话,说舞美负责人来了。 阮清歌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去。难得见到一面,就这么短暂地结束了。天知道最近她有多么的挂念他。 阮清歌刚回到设计部,就见温弘牵着承光过来了。温弘说孩子想爸爸想的厉害,就带他过来看看。 姜可可不是第一次见到阮清歌的儿子,不过上次他哭得小脸皱巴巴的,这次脸上倒是挂满了嘻嘻的笑容。那双眼睛如漆如墨,格外的透亮和清澈,再加上白净的皮肤,整个人显得灵气异常。 “小朋友,是你画的爱丽丝吗?”姜可可捏着他的小脸,啧啧叹道,“前途不可限量。” 温承光揉着自己惨遭蹂~躏的小脸,忿忿地投诉着:“阿姨,你不能看我长的可爱就非礼我。” 工作室的人全笑喷了。姜可可笑得花枝乱颤,找回气息时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非礼吗?” “不经过对方的允许,就动手动脚,就是非礼。”温承光双手叉腰,回答的有眉有眼。 歆姐走来,也“非礼”了温承光一下,在前领路,带着他们去欣赏即将登上时尚周的作品。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当阮清歌看到陈列好的四个系列,还是大大地被惊艳住了。 红、白色的爱丽丝童话风格,橘、黄色的色块拼接,蓝、白色的洛可可骑士风格,以及花团锦簇的大家闺秀,freya这一季势将暖色调进行到底。 “妈妈,快看,这些都是我画的!”温承光指着爱丽丝红裙子,得瑟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阮清歌知道儿子擅长绘画。每次她去开家长会,老师都会建议她送承光去画画培训班。但她从来不知道,儿子居然会画的这么好! 咪咪笑的兔子,又q又萌;鹰头狮绑了个黑色的领带,有种雅痞的感觉;两张红桃扑克牌肩并肩手拉着手,一副哥俩好的架势;高帽下面长有两条细长的腿,似乎在摆pose;最惟妙惟肖的当属小女孩,张大眼睛和嘴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 阮清歌画画并不出色,所以,也许承光的绘画天赋是继承了那个男人吧?一想到那个要下地狱的男人,她的心中就生出了几分厌恶。 她赶紧打住这个念头,研究着裙上数十个图案,竟然全部都是人工刺绣。复杂耗时的手工细作需要高额的成本,也只有一线品牌才承担得起。阮清歌不知道这条裙子最终售价会是多少,但是她极其肯定,穿上它的女人一定会有个好心情。 歆姐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礼盒,里面是爱丽丝红裙的样衣。阮清歌设计,温锦言亲自打版,温承光画图,阮蓉刺绣,是一家人一起努力出来的成品。而这条弥足珍贵的裙子,将是阮清歌谢幕时的服装。 阮清歌抚摸着上面精细平整的刺绣,胸中鼓鼓胀胀的,想要哭,却忍住了泪水,喃喃道:“妈,你的女儿终于走向了最大的舞台。” 妈,我要让你看到,我的成功! ** 大年三十前一晚,温锦言和阮清歌双双拉着行李箱,准备出发去机场。 温承光一想到要和爸爸妈妈分别数周,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抱着温锦言送给他的宠物小猪嘟嘟,哽咽着说:“爸爸,你离开的时候,我会把嘟嘟当成是你。” 温锦言顿时满脸黑线,他这么帅,怎么可能是头猪? 严芸把阮清歌拉到一旁,“这段期间,你必须造人成功,知道吗?”她睨了儿媳一眼,用眼神警告着:两个人出去,一定要三个人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 阮清歌顿时觉得…… 亚历山大!   ☆、第57章 真刀真枪 到了伦敦,阮清歌还没来得及欣赏异国风景,就起早贪黑忙了起来。 即便温锦言特别照顾她,阮清歌还是忙得昏天暗地。会场要布置,衣服要清点,饰品要搭配好,模特要联系,谁秀哪件都要记录清楚。回到酒店,身体一挨到床板就睡死过去,早就把严芸的交待抛到脑后。 发布会的前一天,阮清歌被温锦言赶回酒店睡美容觉。她激动得睡不着,和儿子煲起了电话粥。小家伙刚去了香港迪尼斯乐园玩,别提有多兴奋了。 挂断电话后,阮清歌又泡了个牛奶浴,最后百无聊赖地整理起了温锦言的行李箱。 他带的衣服不多,大多是衬衫和线衣,真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男人。阮清歌往下一翻,发现了大量的暖宝宝。 好吧,这个男人简直用生命来诠释什么是装逼。 她继续往下翻,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安全套。 天,这个男人,忙成这样居然还记挂着那件坏事。不过还好他还记得张弛的嘱咐,这半年用药期间是不宜要孩子的。所以婆婆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这一晚,阮清歌做了很多怪诞的梦。梦到温锦言变成一只狼,趁她睡着要把她吃掉;梦到承光和爱丽丝一起掉进了兔子洞里,进行了奇幻之旅;梦见了阮蓉,她穿着爱丽丝裙子,和自己一起跳舞…… 发布会那天,阮清歌起了个大早。到达会场时,阮清歌心细地注意到,温锦言身上还是昨晚那件藏蓝色线衣。 他又通宵了。 她递给他三明治和蓝山咖啡,看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黑,担心道:“你要顶着熊猫眼谢幕吗?” 温锦言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因为嘴里塞着食物,说的话也有点含糊不清:“没事,等下用遮瑕笔遮掉。” 阮清歌就知道,那么重视形象的男人怎么能在媒体面前露出一丁点的不完美? 当天,freya全体员工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发布会进行的非常顺利,赢得了满堂喝彩。当一身红裙的阮清歌挽着温锦言的手出来谢幕时,她切身感受到了媒体对温锦言的热捧。如果不是事先带上墨镜,那闪光灯绝对会闪瞎阮清歌的眼睛。 当记者们轮番追问身边的东方美女是谁时,温锦言微笑着用带有伦敦腔的英语回道:“她是爱丽丝系列的构思者,同时也是我的妻子,阮清歌。” 发布会结束后,在记者面前还精神奕奕的温锦言,一到车上就直接睡死过去。最后还是倪好把他背回酒店。倪好对忧心忡忡的阮清歌保证,虽然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一个月,不过总监体力惊人,睡一觉就会满血复活。 ** 第二天,阮清歌买了全城的时尚报纸,把边边角角的消息都剪下来,一条一条地读给睡成死猪的温锦言听。 “freya首次在服装中使用大面积刺绣,东方元素温暖秋冬秀场。” “深城之光带来中国红,暖色调已成主流色。” “童真与时尚的完美结合,爱丽丝红裙惊艳伦敦。” 时尚编辑是这世上最难讨好的人,喜欢你的时候就把你捧到了天上。哪天对你没了感觉,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把你踩到地上。既然他们都不吝啬溢美之词一致好评,可想而知这场发布会是成功的。 阮清歌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读着八卦论坛的一篇报导:“谢幕时,首席设计师携新婚妻子出来走秀台。一向眼光独到的在挑选妻子时更是没有马虎。雪肤红唇,身段窈窕,气质端庄,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爱丽丝。” 她捂着发红的脸颊钻进被窝里,侧过身,温锦言清俊的睡颜就近在咫尺。阮清歌突然就不淡定了,沿着他的额头一路亲了下来。等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温锦言的脸上已经沾满了她的口水。 天,化身为大灰狼的那个人不是温锦言,而是自己! 可是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阮清歌纠结了一会儿,继续吻向他的唇。突然,后脑勺被人按住,回过神时,温锦言已经反攻为上,闭着眼温柔地亲吻着她。 十秒过后,他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又睡过去了。 阮清歌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有心无力。可是,睡梦中居然也会无意识地去回应她的吻,这个男人某方面的执念实在是太可怕了。 ** 倪好说的没错,温锦言在第三天早上满血复活了。 虽然这日还有大大小小数个时装发布会,温锦言却无心观看,带着阮清歌在雪中游览伦敦。 两人沿着泰晤士河走,到伦敦塔桥上看风景,站在一百四十米的高处俯看这座文化和时尚气息浓重的都市,果然别具风味。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整个城市裹上一身银装,如絮如羽,漫天舞落。 阮清歌拉高羽绒服的领子,在深城生活久了,她有点抗不住冷,缩着身子,抱着双臂直打哆嗦。 “你可以躲到我怀里取暖。”温锦言展开他的驼色大衣,颇为绅士地邀请道。 如果不是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阮清歌根本不会知道,这个爱装逼的男人早已冻得身体僵硬。所以,其实是他在取暖吗? 阮清歌真的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毫不留情地斥道:“深城十度你这么穿我理解。伦敦零下十度你也这么穿,温锦言,你脑子进水了吗?” 温锦言敖呜一声,咬着嘴唇,用极为委屈的眼神望着阮清歌。 阮清歌真想破口大骂,温先生你三十岁了,还学儿子卖萌,你知不知道“可耻”两个字怎么写?可是看着他黑漆漆跟小狗一样无辜的眸子,一颗心顿时软了又化了,只好把那些话吞回肚子里,拉着他带附近的商店买了件黑色的滑雪服。 下午从大英博物馆出来后,温锦言带着她去附近的公园。公园里到处都是在堆雪人的游客,欢声笑语,热闹极了。 阮清歌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思念过度,她居然看到了儿子小小的身影。 不,那不是幻觉! “妈妈!”温承光甩开小短腿,飞快地扑进了她的怀中,那双带着羊绒手套的小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爸爸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告诉你。妈妈,你惊喜吗?” “惊喜!小宝贝,妈妈好想你!”被小小的一团这么搂着,阮清歌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就暖烘烘的。她抱着儿子走到温弘和严芸面前,微微笑,“爸,妈,承光这段时间还乖吗?” 严芸抢在温弘前面,一脸嫌弃道:“这么大了,晚上居然还哭着找妈妈!还非要跟我们一起睡。而且,睡觉还不老实,居然把我踹到床下。我的腰——”儿子被那对母子抢走了,老公也被抢走了,现在连床都被抢走了,严芸非常极其之郁闷,到底这个家还有没有她的地位? 阮清歌对着婆婆歉意地笑了一下。承光毕竟不是温家的血脉,不讨婆婆喜欢这一点也是阮清歌一早就想过的。只是,希望严芸能看在锦言的面子上,不要给承光|气受。 温承光手脚并用从阮清歌身上爬了下来,张开双臂,朝着温锦言跑了过去。“爸爸,我想死你啦!” “儿子,我也想死你啦!”温锦言抱起他,绕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惹得小家伙开心得大声尖叫起来。 温承光是第一次见到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孩子对堆雪人都有着强烈的执念,他一边滚起了小雪球,一边唱着小苹果。露在围巾外的小脸也冻得跟小苹果似的。 阮清歌和温锦言合力滚了个更大的雪球。温弘帮忙把小雪球搬到了大雪球上面,又听从小家伙的指挥给它装了鼻子和眼睛。小家伙又脱下围巾,围在雪球上面,看着完工后的雪人,乐坏了,绕着它不停地转圈圈。 温锦言请一位洋妞帮忙拍张合照,已经摆好pose,只待咔嚓一声,承光却突然叫停,把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严芸拉了过来。 “差点把奶奶忘了,嘻嘻。”就像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孩子的糟糕情绪也容易转瞬即逝。温承光已经忘了刚刚严芸是怎么嫌弃他的。 阮清歌、温弘和严芸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在雪地里追逐打滚玩得不亦乐乎的父子俩,各怀心思。 最后,还是严芸打破了沉默:“虽然承光和锦言玩的很好,但毕竟不是真的父子。阮清歌,有些事不用我一直说吧。” “妈,等身体条件允许,我一定会要个孩子的。”为了承光以后在温家的日子好过些,阮清歌不得不再生一个……儿子。 严芸斜睨着儿媳乖顺的模样,嘴上继续没遮没拦,“老实说,看到承光,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他的亲生父亲行为那么恶劣,儿子以后说不定也会犯罪——” “阿芸,闭嘴!”温弘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吼了出来。 不远处正在互扔雪球的父子俩听到这不和谐的声音,连忙跑过来。温承光瞧见温弘吹胡子瞪眼的生气状,小心翼翼地摇了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讨好道:“爷爷,承光陪你玩,好不好?” 温锦言看着妻子发红的眼圈,知道她一定又受严芸的气,把她搂在怀中,声音虽不大却坚定:“我们和承光搬出去住。” 阮清歌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儿子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不要搬出去。爷爷会陪我玩拼图、会让我爬到他背上驮着我走,奶奶经常带我去商场给她拎购物袋,我很喜欢他们。” 严芸实在汗颜,自觉刚才说错话了,却拉不下脸道歉,便向承光招了招手。 温承光摸了摸口袋,“奶奶,我有一块钱,给你买根棒棒糖吧。” 严芸没好气:“当我七岁小孩吗?” 温承光摇了摇头,“你不开心。我想哄你开心。” 严芸一愣,低头看进他的眼底。那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晶莹透澈得宛如两潭秋水。严芸愧疚极了,居然把这样纯洁善良的小孩跟犯罪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不该了。“得了,你拿的是港币,这里是英国,要用英镑。你想要什么,奶奶都给你买。”严芸牵着他的小手来到附近的一家玩具店。 “耶,奶奶万岁!”承光让严芸弯下腰,往她脸上啵了一口。 “脏死了!”严芸嫌弃地拿手擦去,眼里却渐渐地荡起了笑意。这个小家伙确实是件暖心的小棉袄,而且人小心眼也小,留在身边好好欺负日子也会过得快乐些。 ** 晚上阮清歌照旧想跟儿子一起睡觉,可承光却一反常态,一板一眼地说出严芸交代的话:“妈妈是要跟爸爸一起睡的,这样我才能有弟弟。” 阮清歌大囧,斜眼瞥了一下温锦言。他把双唇抿成愉悦的弧线,满肚子的坏水都快要漫出来了。 阮清歌连忙躲进浴室去洗澡。等到要穿睡衣时,才发现自己忘带了,于是开了个小缝,让温锦言递进来。 哪知那个男人把整个人都递了进来。阮清歌此刻全身不着片缕,连忙背过身,让他出去。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强光探照灯直射着,她羞得涨红了脸。 “你先出去啊——” 温锦言强行把她的身体扳正,横在她腰间的胳膊用力一收,下一秒就把阮清歌抱了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 他眼中的火热让阮清歌的呼吸攸然一窒,阮清歌连忙拿被单遮掩住身体。温锦言不由分说扯掉被单扔下床。阮清歌又想拿起枕头来遮,温锦言直接看穿她的意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床上所有累赘的东西全部扔到地板。 阮清歌这一生没这么羞臊过,侧过身,他的吻便纷乱地落在她的后颈、后背、后腰…… “锦言,我有点怕,你慢点。”阮清歌知道这次要真刀真枪了,颤声说。 温锦言再次扳正她的身体,把头埋在她胸前,温柔地轻吻着。 阮清歌唔了一声,脑袋有一片白光闪过。她抬起右脚,在男人的小腿上磨来磨去,惹得身上的男人从喉咙闷闷地发出一声低吼,他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狂野起来。 她被撩拨得忍不住低低呻~吟了起来,全身酥软得跟一滩水似的。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背。他背上的肌肉俢韧有力,似乎积蓄着无尽的力量。 只是,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从他的右肩,一直滑到了左腰处。 这道疤痕,她到死都不会忘记,是那个男人!   ☆、第58章 疑云重重 花洒的水柔柔地洒了下来,从阮清歌的脸上、身上滑过,落到白玉瓷砖上,汇成了一道小溪,向出口处流去。 如果这些水能冲洗掉那段肮脏的过去就好了。 想起往事,那曾经的耻辱如同一把刀,在她的心头慢慢研磨,如凌迟一般,一点一点地割着她的心。 咚咚咚—— “清歌,对不起,是我太急进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了。你快出来。”温锦言在门外焦急地喊道。 阮清歌拿毛巾擦了下全身,穿上睡衣,深呼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温锦言不安地搓着双手,看到她,扬起唇角,露出讨好的笑容。 阮清歌让他背过身,用手指摩挲过那道长长的伤疤,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什么时候受的伤?” “十五岁吧,出了点车祸。”温锦言心中越发的不安,转过身,望着她充满郁色的双眼,“清歌,到底怎么呢?” 阮清歌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你背上的伤疤和那晚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她顿了顿,喉咙就像上了锈一样,字字句句都磨矬在一起,干涩刺耳,“八年前的四月,你去过苏城吗?” “所以……你觉得我是那个男人?”温锦言终于知道她在惧怕什么,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是去过苏城,可是我没有见过你。清歌,我是那么没品的男人吗?至于背上的伤痕,只是巧合。” “真的吗?真的只是巧合吗?”阮清歌用渴求的眼神凝视着温锦言。她爱他胜过一切,她无条件地信任他。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就相信那只是一个巧合。 温锦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把她搂在怀中,放缓了语气,放柔了声音:“清歌,答应我,忘了那个男人吧。就当是被狗咬了。” “可是……他……好疼……好可怕……我觉得自己好脏……”这是阮清歌第一次直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却是哭得稀里哗啦。 ** 结束伦敦之行,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意大利,欣赏米兰时尚周。 温锦言的人脉极广,在每个秀场都会遇到相识的设计师和时尚编辑,免不了一番寒暄。如此一天下来,往往是洗漱完毕,他们倒头就睡。 但是,第二天,阮清歌又提早醒来,帮着丈夫熨烫西服、准备早点,做着一切可以让她开心的小事。 “起床啦,懒猪。”阮清歌见他还不肯醒来,手伸到被窝里,开始饶他的痒痒。 温锦言抓住她使坏的双手,把她钳住,语气慵懒又魅惑,“我起不来了,除非你亲我一百下。” 阮清歌狂摇头,“一百下太多了!要不,一下?” 温锦言讨价还价:“一下太少了,十下!” 阮清歌有商有量:“五下吧,就五下。” 就在阮清歌亲下去时,温锦言突然睁开眼睛,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然后翻了个身子把她压在身下。阮清歌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舌头趁机掠了进来,毫不犹豫的长驱直入,卷了她的舌先是轻轻一吮,然后就如狂风卷起暴雪一般…… “老婆,早安。”温锦言拍了拍她发烫的脸颊,心满意足地爬下床。 阮清歌这才从迷人心魂的唇齿纠缠中回过神来,又羞又窘,拿了个抱枕往他的后脑勺扔去:“温锦言,你刷牙了没有?” 他们像是所有恩爱有加的新婚夫妻,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只是那晚过后,温锦言再也没有向阮清歌提出性方面的要求。 他愿意等,等阮清歌彻底放下那个心结,自愿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时尚周是国际流行趋势的风向标,引领着国际时装风潮。这里的每样作品都凝结着设计师们的心血,是他们灵感碰撞的精品。阮清歌收获颇丰,还没尽兴时,时尚周落下了帷幕。 回国前一天,他们来到了罗马风靡世界的许愿池。喷泉主体部位的大理石海神雕像栩栩如生,细微处,如海马们拉着的硕大的贝壳,也处理得相当精美。 温锦言告诉阮清歌,背转身向池中投上一枚硬币就可以许三个愿望。阮清歌不要三个愿望,三个太奢侈了,她只要许一个愿望,就是牵着他的手,一直往前走,直到永远。 ** freya放了员工十天的年假,阮清歌没顾着休息,给承光置购了新的书包、新的文具盒、新的铅笔和橡皮擦。 在市附二小学的门口,阮清歌又一次整理着儿子崭新的衣服,叮嘱道:“在新的班级要好好跟同学们相处。不要与人发生冲突,记住妈妈说的话,吃亏是福。” 附二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小学,如果不是温家的关系,承光根本就没有机会就读这所学校。 温承光跟爸爸妈妈挥手告别,在新的班主任陈老师的带路下,来到了一年级八班。 “大家好,我叫温承光。温暖的温,承诺的承,光明的光。”温承光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到了第二组第二桌的空位上。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承光转过身,看到了……天使! 大大的眼睛像是紫葡萄那样黑溜溜,脸粉扑扑的像是水蜜桃,嘴巴鲜红欲滴像是小樱桃。小孩子的认知有限,温承光只想到了这些形容词。哇,是一个看上去很好吃的小女孩啊。 “你好,我叫宁语宁。”宁语宁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好……好!” 温承光觉得新学校的新同学真的非常热情,不管他走到哪里,背后总是一群笑声。直到,放学时,温锦言开车来接他,拿下他背上的小矮人贴纸,温承光才知道自己被那个天使般的宁语宁给捉弄了。 宁语宁穿着大红色的斗篷,嘴里含着个棒棒糖,蹦蹦跳跳地出来了。见到新同学温承光,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嘿,小矮人。” 温锦言没想到宝贝儿子开学第一天就被人欺负了,打开车门,对着小女孩叫道:“喂,你叫谁小矮人?” 宁语宁抬着下巴走到温承光身边,用手比划了下他们的身高差,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承光从小体质就不好,几乎是在医院长大的,所以长得比同龄人都要矮小。可是,被女孩子笑话成小矮人,小小男子汉的温承光闷闷地撅起了嘴。 温锦言瞧着儿子的受挫样,拉起衣袖,冲着宁语宁凶巴巴地叫道:“小朋友,你再这么叫他,小心我揍你!” “叔叔你欺负人家!”宁语宁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透过指缝观察着温锦言的反应。很好,开始愧疚了。 温承光拉了拉温锦言的手,急促地说:“语宁哭了,爸爸你快道歉。我确实矮,她说的没错。” 温锦言被一个小女娃弄得进退两难,张了张嘴,正要叫宁语宁别哭。这事,从路边的一辆比亚迪车上下来了一个清隽从容的男人,用无奈的声音说:“小姑妈,别欺负人。走啦。” 宁语宁拿下捂脸的手,看到来人,皱巴巴的小脸立即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东东,你终于出差回来啦!” 温锦言看到熟人,又惊又喜:“东旭,好久不见!” 宁东旭撞见南星的好基友,瞳孔皱缩,“锦言,你怎么在这里?”宁东旭瞧了瞧他旁边的小不点,恍然大悟,笑道,“接儿子回家,不愧是二十四孝父亲。找个时间我请你喝酒。不过你看我的经济状况这么糟糕,就喝啤酒吧。” 宁语宁羡慕地看了一眼温承光,跑过去,如藕般白嫩的小手塞进宁东旭长满薄茧的大手。“东东,我们回家吧。” 破旧的比亚迪喷着嗡嗡直响的排气管从温锦言崭新的宝马车旁经过。温锦言摸着承光的头,语重心长地说:“承光,你知道刚才那个叔叔小时候身体有多弱吗?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过二十岁。可是呢,现在他可是深城最厉害的剑道高手。”温锦言实行机会教育,“所以你不要难过,经过锻炼的话你就会长得又高又壮。以后每天早上和爸爸跑半个小时。” “哦……什么?!”温承光吓呆了。 晚饭依旧是阮清歌操刀。小米粉炒三鲜,外加小混沌。 阮清歌向温锦言眨了眨眼睛,“今天的小混沌可是妈亲手包的。” 温锦言哦了一声,“难怪煮爆了这么多。” 阮清歌瞧着严芸阴沉的脸色,尴尬极了,踩了下温锦言的脚。可恨死她了,本来是个增进婆媳感情的绝佳时期,无奈老公情商低下。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温承光赶紧来救场了:“没想到奶奶这么厉害,赶得上爸爸家的大厨。” 严芸这才脸色缓了缓,慢腾腾地把头发撩到肩后。其实馅和皮都是阮清歌准备好的,严芸只不过是把馅放在皮里面,随手捏一下。 只是没想到,加了点蒜头酥、醋和葱,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混沌会这么爽口。 阮清歌向儿子使了个赞赏的眼神,又听温锦言说起给承光制作的锻炼计划。除了晨跑外,温锦言还计划给承光报个剑道培训班。 不顾儿子投来的求救眼神,阮清歌对着温锦言嫣然一笑。在外她永远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锦言,我全听你的。” ** 温锦言窝在被窝里,一边研究阮清歌今天画的设计稿,一边替她把床熨热。 阮清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见他看的入神,紧张地问道:“我想用立体的贴布花、绣花和印花做一个花荡的主题。总监,给点意见?” 温锦言放下设计稿,神情显得格外的郑重,可是说出的话让阮清歌哭笑不得:“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给意见。” 阮清歌切了一声,索性不理他了。走到梳妆台前,吹起了头发。温锦言似乎在抗议着什么,可是吹风机的噪音太大了,阮清歌听不清。 “阮清歌,我要你立刻、马上叫我一声老公!” 阮清歌这下是听清了,可是她故意做出无奈的表情指着吹风机,示意自己听不到。别看这男人在外人模人样,私下可是幼稚的很。此时此刻,他像极了吃不到糖的小孩,委屈又无奈。 “你故意的!因为我从镜子中看到了你在偷笑!”温锦言叫嚣着从床上蹦了下来,拔掉吹风机,讨个说法,“叫,还是不叫?” 看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你小时候也这么幼……可爱吗?”阮清歌很有心机地转移话题,“锦言,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一定超级可爱。” “好的,老婆大人!”温锦言摇着尾巴,翻箱倒柜找相册了。 看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好哄! 温锦言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从书架里翻到一本相册,随手一翻—— 温锦言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明明是自己的照片,可他却分明看到了承光的影子。太像了,像到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就是承光的亲生父亲! 他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恐慌中。或许,自己可能真的就是阮清歌痛恨的那个男人!   ☆、第59章 回忆往事 三月的深城,阳光明媚,春和景明。 “爸爸,你等等我!”温承光双手叉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锦言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小家伙已经被甩到身后很远的距离。 “爸爸,要不这样吧,反正都是跑,要不你背着我跑吧?”温承光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好。”温锦言点点头,走过去,给儿子的脑门敲了一记,“你妈妈当我是傻佬,你也当我傻佬吗?给我跑起来!” 温承光怏怏地撅起嘴,不情不愿地甩开小短腿跑了起来。 路过公园时,一群老太太老爷爷正在打太极拳。为首的老爷爷见温锦言跑步经过,笑着用广东话打招呼:“后生仔(年轻人),带着儿子来跑步啊。” 若是以往,温锦言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联想起种种惊人的巧合,他顿下脚步,认真地询问着:“我和这小孩看起来像父子吗?” “难道不是吗?你们长的很像啊。”这下换晨练的老爷爷吃惊了。 “是父子。”温锦言心情复杂地带着承光继续往前跑,绕公园一圈后,开始往回跑。考虑到承光的小短腿,他特意放慢了步伐。 岸边的湖水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着一样的深蓝色运动服,有着一样的浓眉大眼。温锦言瞧着瞧着,突然眼神就柔和得一塌糊涂。 或许,这个小家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被自己遗忘了多年、阴错阳差之下认回来的亲生儿子。 回到温家时,阮清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粽子、紫菜肉包和黑豆豆浆。 温锦言去冲了个澡,穿好衣服后就下楼用餐。休假期间他素来日夜颠倒,可是为了承光的身体,还有阮清歌每天变着花样的早餐,他过起了有规律的生活。 温锦言剥开粽子的青叶,晶莹剔透的糯米散发着软玉的亮光。咬一口,甜甜的、黏黏的、软软的,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 他微微眯起眼,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唇角也荡漾开笑来,仿佛品到了世间珍馐。 “清歌太能干了,这些粽子和包子全是她昨晚做好的,豆浆也是她一大早起来磨的。”玉婶啃着个紫菜包子,夸赞道。她暗暗纳闷着,这样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可为什么太太还是挑三拣四呢? 温弘满意地点点头。温锦言更是心花怒放,得此一妻,夫复何求? “外面买的不好,还是自己做的最卫生最有营养。”阮清歌微微一笑。她愿意为家人做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他们吃的开心,她也开心。 小夫妻俩送承光上学后,温弘把玉婶叫到跟前,询问着那对小夫妻的近况。 “已经睡在一起啦。非常恩爱。”玉婶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一吐为快,“倒是小小少爷很奇怪。他会自己把内裤袜子洗好,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房间也是自己打扫的干干净净。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一次。他才七岁,太乖了,乖得有点不正常。” 温弘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这天中午,他没有在公司用餐,而是让司机载他回家。 十米长的餐桌上,就只有承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午饭。他一勺又一勺地挖着米饭往嘴里送去,怀里还抱着那只粉色的嘟嘟猪。 见到温弘,温承光嘻嘻一笑,诉说起了学校的事:“今天陈老师选班干部,没有同学愿意当劳动委员。我就自告奋勇要当劳动委员。爷爷,我很乖吧?” 温弘突然就鼻子酸酸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吃完后,承光把用过的碗筷端到厨房,站在小椅子上,拧开水龙头洗了起来。 “承光,这些留给玉婶做就好了。”温弘阻止道。 承光乖顺地回道:“她很忙,我不想麻烦她。” 温弘冲掉他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拿毛巾擦干他的手,把他抱了下来,柔声说:“承光,你老实跟爷爷说,这个家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奶奶她又打你了吗?”养小孩的过程中,不怕孩子闹,最怕孩子把所有话都憋在心中,这样迟早会憋出病来着。 承光摇了摇头,“没有。爷爷的家很漂亮,爷爷家里的人都对我很好。” 温弘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异常,叹息道:“承光,这里也是你的家。” 承光低着头,瘪着嘴,眼睛泛了一圈红,就是不肯再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像是所有积蓄的委屈就此决堤,他放声哭了出来:“妈妈迟早会生小弟弟,生爸爸真正的孩子。我怕我表现的不乖,你们到时就不要我了。我不是这个家真正的孙子,所以我没有资格撒娇。” 温弘在商场滚爬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早就练就他金刚般的心。可是,在这个厨房,他却是抱着他的亲孙子,老泪纵横。 造孽啊! 晚上,他把小夫妻叫到书房,关于承光的事来了一次促膝长谈。在小夫妻的目瞪口呆中,温弘下了指令,为了承光能够健康成长,夫妻俩不用再要孩子了。 阮清歌打开儿子的房间,他正抱着嘟嘟自言自语。那个小小的身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孤独?阮清歌陷入深深的自责,她原以为给儿子更好的物质条件和教育环境,儿子就会幸福。可是,好像恰恰相反。 “承光,”阮清歌蹲下身,拉起他的双手,郑重地说,“你听好,妈妈可以没有爸爸,但是不能没有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妈妈放在第一位的小宝贝。” 承光缺的是身份认同感和安全感,阮清歌要让他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他可以依靠的后盾。 ** 深城剑道馆。 温承光穿着深蓝色上衣和裙裤,双脚一前一后站好,双手握着竹剑的剑柄,举过头顶用力向下砍。 “不对不对。”温锦言过去纠正他的动作,然后让他练习这个基本动作……一百下。 宁南星脱下护具,同情地望着不远处的承光,对着好友说:“悠着点,别摧残祖国花朵。” 温锦言拉着好友坐下来,把近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宁南星拍了拍温锦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承光他的经历非常特别,注定他比别的小朋友都要成熟和敏感。你这个半路爸爸,任重而道远。” “南星,我怀疑其实我就是他的亲生爸爸。”温锦言想了想,说出了困扰在心中的疑惑。 宁南星震呆了,又听温锦言非常认真地分析着:“一,承光长的和我很像,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模样。二,我背上有道伤疤,清歌说和那晚占有她的男人完全一样。三,清歌结婚那一天,我应该在苏城。” “应该?难道你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吗?”宁南星只想对苍天吼一句:妈妈咪呀! “南星,我不是一直梦到一个女人吗?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清歌。我应该是缺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想不起来。”温锦言懊恼地敲了敲脑袋瓜,怎么偏偏是这段记忆! 宁南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提着建议:“要不要做下亲子鉴定?” 温锦言置若罔闻,他将十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中,声音不可抑止地在发颤:“要是我真是那个人渣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母子俩?清歌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说不定她还会和我离婚!” 宁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剑友们心照不宣地把视线投向他们这边,os的声音大的就快撞破他们的耳膜:快看,那对好基友。锦君果然是迫于舆论压力找了个女人形婚了,难得星妹还是如此温柔体贴地安慰着他。至于那个锦君买一赠一的小孩,原来是他们来幽会的挡箭牌。啧啧。 温承光挥了挥发酸的胳膊,走过来,可怜兮兮地问温锦言:“爸爸,我能换个动作吗?” “不行!”温锦言自觉语气过重,放柔声音说,“这个动作包含了步伐、挥动时的弧度、威力和力道控制,几乎包含了剑道的一切。你想像爸爸一样帅气使剑的话就要练好这个动作。” 承光嘟着嘴,担忧道:“可是再练下去,手就不能写字画画了。” “男子汉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注定一事无成。”温锦言教育道。 温承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回道场,继续枯燥无聊的基础练习。 温锦言被自己的话点醒,现在的他不就是畏首畏尾吗?他想起曾经结识过的一位催眠大师,或许,他可以试着找回那段记忆。 ** 催眠大师其实是个心理医生,姓高,和温锦言聊了一会儿,让他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地听从自己的指示。 “你在一个黑暗的轨道里慢慢地走,前面有亮光。你往前走啊走,终于,你走到了出口处……你看到了什么?” “桃花,非常非常多的桃花。” 温锦言还看到了,漫天的桃花下,坐着一个女孩。 他慢慢走近,看清了,那是阮清歌。   ☆、第60章 真相大白 八年前。 温锦言随父亲温弘来到苏城时,这里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很细,映着阳光,像千万条丝线缠缠绕绕,将整座静谧的古城包裹进了晶莹的轻纱里。 缓缓流动的小溪上架着一座石头砌成的桥,上面长满了青色的苔藓。古老又婉约的房屋在淡淡的雨雾中若隐若现,与地面上的雨花石交织成了一幅江南水乡图。 这里是因刺绣闻名也因刺绣繁荣的青湖镇,家家户户的女子都会刺绣。温锦言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河岸一路往下走。镇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坐在长方形的竹绷前,手里拈着闪亮绣花针,挑针娴熟,落针密实,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那时他在国外学习,接触到的都是西方的制衣理念,认为人工刺绣费时又费成本。对于消费人群定位为中低层的天弘来说实在不是理智的选择。所以即便温弘让他好好考虑下刺绣在成衣上的应用,温锦言并没有放在心头。 前阵子,天弘接到了一个来自奥体中心的大单子。事关天弘的企业形象,温弘为此亲自来到宋锦的原产地——青湖镇,想征订一批上好的宋锦。 青湖镇有两家老字号工厂仍保留着宋锦的制造工艺,一是西边的锦绣织造纺,二是东边的宋氏织锦。 温锦言从路人们的闲聊中得知,这两家将在今天联姻。至于新娘子,虽然是个残疾人,但那模样,放眼整个苏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闻到空气中甜美的花香味,温锦言顿感身心舒畅。他一路跟着花香,来到了桃园。 那盛开的桃花像是一片片胭脂,又像是一团团粉色的云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漫天的粉雪中,温锦言注意到了一位坐在桃花树下、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孩。 天色明亮如洗,背后一片桃花漫天飞扬。空气中染着馥郁的香气。点点淡淡的粉色花瓣落满她的白裙,配上那张清丽秀气的脸庞,宛若飘逸的花中仙子。 温锦言不禁睁大双眼,那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画面! “会幸福,不会幸福,会幸福,不会幸福……”女孩专注地摘掉花瓣,低声喃喃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咔嚓—— 温锦言拿起胸前挂着的照相机,连连按下快门,暗暗赞道太美了。不管是桃花还是那女孩。 “你在拍我吗?”女孩手中的动作一滞,抬头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她脸上并无怪责之情,只是淡淡一笑,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温锦言伸出了大拇指。 女孩视若无睹,低下头,继续数着花瓣。 温锦言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望着那张心事重重的脸,像是大哥哥一样教育着陷入胡同的小妹妹:“幸福不是靠花瓣决定的,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小姐,生活需要自己争取,幸福需要自己追寻。” 女孩一怔,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看不见前方的路,又如何追寻?” “有些东西不能用肉眼看,需要用心去看。”温锦言走之前,又说了一句。 离开桃园有一段距离,他的心却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系住。线在一寸一寸地收紧。线的那端是那个女孩。 温锦言顿足,转身,拔腿狂奔。 就像有只手,撩拨着心底的那根弦,绵延出缱绻的情怀。二十二岁的温锦言并不知道那种突然荡起的情愫是什么,他只知道,他非常非常想认识这个女孩。 错过她,他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那个飘逸如仙的女孩,已经消失了。她坐过的青石上只留下了一颗用桃花花瓣拼成的爱心桃。 温锦言连忙去追,还是一无所获。 这样郁结难舒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夜晚。 蓝天大酒店是青湖镇唯一一家三星级的酒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温锦言在酒店一层的酒吧里闷闷地喝着酒,随行的涂律师瞧了瞧他笔下的素描,用玩笑的口吻说:“哟,锦言,是哪家的漂亮姑娘啊?要不要叔叔我给你去提亲?” “好哇。”不想,温锦言却是这么回了。 涂律师顿时来劲了,这个小子总算是春心荡漾了。“叫什么名字?”想到要当少东家的媒婆,涂律师别提有多激动了。 “我不知道,忘了问。”温锦言把素描交给涂律师,又说,“涂叔,你帮我去打听一下这个女孩是谁。说我想认识她,把她带到我面前。” 涂律师嘴角抽了抽,这个少东家还以为谈恋爱就跟谈生意一样。人女孩子一听这话,早就被吓跑了。他拿着素描,来到大厅。 酒店的总经理看到他,两眼一亮,赶紧小跑过来。弯腰执手,态度异常恭敬地说:“涂大状,小酒店款待不周,不知道温大老板住的还舒服吗?” 涂律师和他客套了一番,想起锦言交代的事,便问他认不认识画上的女孩。 总经理喏了一声,示意涂律师看下在婚宴厅上悬挂着的大喜横幅。 “所以,她今天结婚了?”涂律师深深地为温锦言掬一把同情泪。 “是啊,婚房就设在温公子的对面,应该不会吵到他的。”酒店开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待全国知名的富豪,总经理唯恐怠慢了大财主大土豪,不敢掉以轻心。 另一边。 温锦言迟迟没有等来涂律师,烦闷地向侍应员要了一杯长岛冰茶。只喝了一小口,嗓子就像被烈焰炙烤过,痛得连同神经一起麻痹,简直比军中茅台还要刚烈。 温锦言连忙叫了一杯冰红茶,一饮而尽,才缓解喉咙的不适。可是,渐渐的,他感到头晕目眩,小腹刷的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烧得他全身燥热难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难怪宁南星说长岛冰茶是*酒,他只不过尝了一小口,这个后劲未免也太大了吧。 温锦言扶着墙面,跌跌撞撞地艰难行走着,身体传来的异样使他蹲了又蹲。晕眩感袭来,他努力强迫自己清醒点,却仍旧分不清东西南北。 所幸房间就在电梯旁边。他掏出房卡,倚在门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准插口,门一下子就开了。他踉跄一下,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叮—— 电子门自动锁上了。 “阿锦。” 隐隐听到有人在唤他,温锦言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他忍着身下传来的灼热,向着那个声音走去。 大红色的床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穿着白纱的女孩,气质优雅纯洁如白天鹅,在水晶灯光的映照下,美的让他心颤。 是早上看到的那个女孩! 温锦言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重遇她。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要自我介绍,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竟说不出一个字。 “阿锦。”女孩又柔柔地唤了他一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阿锦,你过来,坐到我身边。” 温锦言觉得身体里阵阵的热血都急速地往腹部以下的某个地方涌去,胀痛难耐。像是被浸在沸水中,他全身都被点着了。 温锦言刚坐下,又听的女孩满面绯红地说:“阿锦,我喜欢你。” 这简直是温锦言听过的最好听的话。身下的肿胀又多了几分,温锦言怔怔地凝视着她鲜红欲滴的嘴唇,一时之间,那早就分崩离析的理智全部丢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她的唇。 女孩一愣,随即将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温锦言早已欲|火|焚|身,得到女孩鼓励性的动作,像是上岸的鲤鱼遇到水源般无法自控,滚烫的舌尖探进她的嘴里,炙热的手掌在她身上游移着。 接下来,全按照男人的本能,寻找着,然后…… 温锦言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他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诗人会用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男女之事。 他好像听到女孩要他慢点,可是他控制不住,直接要了她。 “疼!”女孩眉头紧蹙轻声低吟。温锦言顿了顿,俯身去亲吻着她。唇舌交缠,鼻息交错,是最甜蜜的爱意,最动人的情话…… 温锦言记不得那晚要了她几次,只记得女孩最终承受不了晕了过去,他也累得倒在她身上沉沉睡去。 …… 等他被一巴掌扇醒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温锦言身上套着睡袍,望了下四周,这里是酒店的后门。 “爸,我怎么会在这里?”温锦言头疼欲裂,他记得,他应该是在一张红色的床上,和一个美丽的女人……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看你闯出了什么大祸!你居然跑到别人的房间!”温弘气极,真是恨铁不成钢。 涂律师替温锦言说好话:“温董,不能怪锦言。有人在锦言的茶水里下药。他的房间里有个女人在等着他,要是被拍下淫|乱视频的话,一定会狠狠敲诈我们。都怪我,没看牢锦言。要不是酒店的保全人员告知,恐怕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涂律师缩了缩脖子,仍心有余悸。 夜风很大,一下子就吹醒了温锦言浑浊的大脑。温锦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糊涂事,迈大步就要往回走去,坚决地说:“爸,我要回去找她!我要对她负责!” “阿锦,你疯了吗?你现在回去就前途尽毁。那是别人的新娘子,你闯了多大祸你知道吗?不过你也是被人陷害的,爸不怪你。总之爸会帮你摆平这件事,你给我忘了她。”温弘见他仍执意要回去,唤来涂律师,死死拉住他。 “我忘不了她!我喜欢她!”温锦言挣脱掉束缚,脚刚迈出一步,药物的副作用让他一下子手脚疲软,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第61章 父子相认 从心理诊所出来后,温锦言一刻不耽搁,驱车回家。车窗外的灯光在迅速地向后飞移,油门发出了嘶哑的嚎叫。 像极了他内心的声音。 他正准备冲向书房找温弘质问,花园里的一个小小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眼中的戾气瞬间融化成一片轻柔。 嘟嘟被放在秋千的座板上,吓得腿脚哆嗦,毛发直竖。 “没事,我给你绑安全带。很安全的。”温承光正要给嘟嘟五花大绑时,瞧见温锦言,粲然一笑,“爸爸你回来啦!” 温锦言快步向他走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他牢牢地抱在怀中,声泪俱下道:“承光,爸爸对不起你妈妈,更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爸爸竟然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不起!” 温承光觉得今天的爸爸很奇怪,他的激动、他的眼泪、他的话都让他云里雾里的。只好抬起手,摸了摸温锦言的头,笑嘻嘻道:“爸爸,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温锦言擦去眼泪,看着儿子的笑脸,心中越发的愧疚。这些年,他错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儿子咿咿呀呀学话,儿子第一次独立行走,儿子第一次拿笔写字,儿子…… 这些年,他没有尽到身为父亲应尽的义务,没有给他成长所必须的物资和关爱,甚至第一天见面就把他抓进了派出所。他亏欠承光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温锦言陪承光一起绑好嘟嘟,给嘟嘟荡秋千,听着嘟嘟嗷嗷的怪叫声,眉眼微微一弯,也笑了。 “承光,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温锦言迫切想要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过。 温承光歪着脑袋瓜,用一根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做出这个年龄小孩正常的娇憨样:“我要爸爸每天都陪我玩。” “没问题。”温锦言说完后,朝他白皙圆润的小脸上啵了一口。 承光也有样学样,啵了回去。“两个男人,亲来亲去,有点恶心耶。”承光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我还是喜欢和妈妈亲亲。” “不行,你妈妈现在是我的,只能和我亲亲。”温锦言纠正道。 温承光拧着眉头扯着嗓子大喊:“爸爸真小气!妈妈是要共享的!” “!”温锦言摇着食指,谆谆教育着,“对于男人来说,老婆是绝对不能共享的。” 温承光哼了一声,背过身,小嘴越发撅着,几乎可以挂个香油壶了,小气吧啦地回道:“爸爸你抢走了我的妈妈。我好像有一点点讨厌你了。” “儿子敢讨厌老子!”温锦言魔爪一伸,开始饶他的痒痒。温承光嘻嘻笑着逃开。两人从花园一路追逐到屋内,又从楼下打闹到楼上。 “救命啊!”温承光吭哧吭哧地喘着气,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严芸正在练瑜伽,看到一大一小都没正经样,啧啧摇着头。不过,她倒是很少见到儿子笑的如此开怀。看来家里有个小孩还是有点好处,至少多了很多笑声。 “奶奶,救命!”温承光躲到严芸身后,和温锦言绕起了圈圈。在温锦言的故意放水下,跑到了书房,扑到温弘怀中,“爷爷,救命,爸爸想饶我痒痒!” 温弘把孙儿抱了起来。小家伙软软的,感觉就这么抱一下全身的疲惫荡然无存。“好像重了点。” “当然咯。我最近每天都跑步练剑,吃饭要吃两碗。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了。”温承光逗趣地回道。 温锦言哈哈笑了出声,看到桌面上的文件,眸色一暗,让承光先出去。 温弘对儿子如实道:“我准备把城郊的一栋别墅和在港城的海景房全都转到承光的名下。” 温锦言细细琢磨着温弘最近的这些异常,心中猜到了是何原因,嘴上却不说破,试探地问:“爸,你对承光可真好,就像对待亲孙子一样。” 温弘露出自豪的神色,念叨起了孙子的好:“承光他聪明又懂事,长的俊俏,画画还有天赋,非常讨人喜欢。” “当然,因为他是我的种。”温锦言看着温弘骤变的脸色,气极,叫道,“难怪你会同意我和清歌在一起。你早知道承光其实就是我的亲生儿子是不是?爸,你知不知道八年前因为你的自私,清歌一个女孩子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明明是我的错,可所有人都在骂她!她那么艰苦的条件都把孩子养大,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想起这个孩子是我的!如果当年,我站出来——”温锦言讲着讲着,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温弘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也随着低沉下去:“我真的不知道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对不起清歌和承光。阿锦,爸在尽力弥补我的错误。” 离开书房后,温锦言来到自己的卧室。电脑正在播放《那些年》,阮清歌一边跟着哼旋律,一边用挂烫机熨烫他的衬衣。 见到他,阮清歌放下手中的活,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蓝格子丝带。“下午妈带我去商场购物时,我给你挑的。喜欢吗?”阮清歌比划了下,索性动手给他系了上去。她没有给男人打过领带,琢磨了好半天,终于大功告成。 果然,这条领带是适合他的。阮清歌美滋滋地想,她的眼光还真的不错。 不过,他那张脸那副身材摆在那里,应该穿什么都好看。 温锦言突然就抓住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眼底,也要望进她的心里。“清歌,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曾经,他给她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初夜时的刺痛、被流言蜚语攻击时的酸楚,生承光时的痛苦…… 原来此“阿锦”非彼“阿瑾”啊。 他说的是那样的恳切、真挚,仿佛心中所想的所念的只有这个。阮清歌噗哧笑了出声,“我都嫁给你了,还怎么可能离开你?”她板起了脸,正色道,“除非——” “除非什么?”温锦言的声音开始发颤。 阮清歌看着他如此紧张,心中无限欢喜,忍不住又笑了出声,“除非你在外面有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不会的!”温锦言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急促、同时又很深情地说,“我温锦言这辈子只爱阮清歌一人。” 阮清歌在心中默默地回道:我阮清歌这辈子也只爱温锦言一人。 这时,温承光敲了敲门,探头进来,用软糯的童音求道:“爸爸,妈妈,你们陪我一起搭积木好不好?” …… 阮清歌惊喜地发现,温锦言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他会陪承光搭积木,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承光的十万个为什么。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真正的父子。没有血缘又怎么样,这世上有着比血缘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比如说那些不经意间获得的感动。 ** 今天轮到宁语宁和谢震当值日生。温承光身为劳动委员,见快上课了黑板还没擦,就提醒同桌谢震去擦。谢震不肯,还把课桌搬离开,与温承光保持了一段距离。 “富二代,小土豪,就会指使别人干活!”谢震故意把话说的超级大声。 其实这个班级大多是关系户,只是承光进来的比较晚,就成了众人攻击的靶子。 温承光便扭头看向“很好吃”的后桌,让宁语宁去擦。宁语宁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扭头看向后桌庞晓,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懂得侍美行凶,“小胖,我今天手有点酸,你帮我擦好吗?” 小胖乐得双眼只剩下一条缝了,扑哧扑哧地跑到黑榜前,站在长凳上,白嫩嫩胖乎乎的手拿着粉笔擦在黑榜划过。 温承光拧着眉头,教育着:“语宁,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可老师不是还说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吗?”宁语宁扯出惨兮兮的表情,抬起手腕,垮着小脸说,“我刚刚帮嘉昱以菲子瑄静之扎了辫子,手真的很酸。” 宁语宁扎麻花辫的手艺一流,除此之外,她还会根据脸型给每个女孩子设计发型,是一年级女学生的偶像。又生的娇俏可人,穿衣打扮都有自己的特色,在男生心目中已经是小女神的存在。 温承光看着她着实可怜,就主动提出帮她捏手腕。 宁语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女神的待遇,清脆娇柔的嗓音说不出的好听:“小矮子,下次不要安排我当值日生。” 温承光却是回答的干净利落:“不行,老师说过每个学生都要承担打扫的义务。” 宁语宁闷闷不乐地抽出手,用笔帽戳了一下温承光的背,瘪着小嘴说:“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晚睡觉时,温承光说起了和宁语宁发生的不愉快,向爸爸妈妈寻求和好的方法。 阮清歌哑然失笑,现在的小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 温锦言撇撇嘴,不屑极了,“那个小女娃就是被宁家惯坏的!承光,你别理她。根据爸爸的经验,你越理她她就越得瑟,你不理她她反而还觉得你与众不同,才能机会泡到她。” “爸爸,什么是泡?”温承光额头上全是问号。 温锦言自觉失言,开始胡扯:“泡就是交朋友的意思。” 承光长长地哦了一声,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郑重着小眉小眼说:“爸爸,我一定要泡到语宁!” 温锦言:“……” 阮清歌:“……” 回到自己房间时,阮清歌双手叉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经验?温锦言,你泡过很多女人吗?” “其实都是我那些朋友的经验。你知道男人在一起谈的无非是女人。“温锦言讪讪地解释着,见她不信,又急促地说,“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你。” 阮清歌是不打算放过他了,“多的是女人接近你,你以前怎么没泡到一个?” 温锦言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想要的女人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过去。你就是这样的女人。” 八年前,他对阮清歌一见钟情。 后来,他对阮清歌日久生情。 到现在,他对阮清歌是刻骨铭心此生不渝的爱。 要是能再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现在就不会终日活在惴惴不安中。承光是长的越来越像他了,迟早有一天,阮清歌会知道真相的。 所以温锦言决定,他要对她比以前更好,好到即便阮清歌知道了,也舍不得离开他。   ☆、第62章 幸福满溢 三月中旬的一天,国内顶级女装freya结束了短暂的休假,重新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温锦言给每位设计师发了开业红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八百八十八元。 阮清歌想起了她的8个8聘金,发短信询问——总监,为什么你们温家老是喜欢给别人发8? 没多久,温锦言回了8个字——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哇,清歌,你手上的是卖肾六啊!boss大人对你好好噢。”姜可可双手握拳放在下巴处,一脸嫉妒羡慕恨。 欧力听得心中火气直冒,呕了一声,“姜可可,拜托你不要做出这么浮夸的表情。你不是已经换了卖肾六加吗?” 姜可可用口型告诉阮清歌欧力在嫉妒,随即划开手机屏幕,翻到一张照片,拿过去给欧力看:“我同学霍骏。他对你……的设计很感兴趣。给个机会认识下?” “那……行吧,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欧力别扭地说完后,与同事们商量着下班后去搓一顿,随口问阮清歌去不去。 阮清歌笑笑道:“好哇,我请客。地点随你们挑。” 姜可可明知故问:“多贵都行吗?” 阮清歌打了个ok手势,非常大方地说:“urse!” 在一片欢呼声中,阮清歌从包里拿出一张全家福,摆到桌面上。 全家福是去年承光生日时宁西月帮忙拍的。照片上的四个人脸上全是满满的笑容。阮清歌用指尖触摸着阮蓉的笑脸,在心中暗暗地说:妈,我会好好工作的。你等着看,你的女儿一定会成功的! 今天是周一,温锦言照例来设计部收设计稿。他的心情很是不错,有设计师交不出稿子,他也只是淡淡地说声“没事”。 阮清歌整理好厚厚的一叠设计稿,在他走过来时,开心地递了过去。 温锦言知道她憋了三个月,这次是卯足了劲要大干一场。他挑选了几张满意的作品,交给倪好。修长的食指落在阮清歌的额头,轻轻地点了点,柔声叮嘱道:“累了就到我办公室休息。有我养你,不用太拼命。” 起哄声四起。阮清歌有点不好意思,面上微微发烫。都约法三章了,在办公室要保持距离,boss大人怎么就给忘了? 晚上,阮清歌结束聚餐,回到家,去找丈夫和儿子。两人正在室内的游泳池玩耍,水花四溅,扬起一片欢声笑语。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真正的父子。 “承光,别在水里泡太久了,小心感冒。”阮清歌蹲在池边,眼里是满溢而出的幸福。 “我的身体已经棒棒哒!”承光拨弄了下套在身上的黄色游泳圈,用略带不满的口吻说,“妈妈,爸爸每天都会陪我一起玩,我现在对他的喜欢比对你的喜欢要多那么一点点哦。” “是吗?”阮清歌捏着他的小鼻梁,一本正经地逗他,“那以后你就跟爸爸一起睡觉。妈妈把床和爸爸都让给你。” “绝!对!不!行!”温锦言一身湿漉漉地爬上岸。他赤|裸着的上半身全是水雾,还有不少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缓缓地往下滚落。 阮清歌的视线被那些水珠吸引住,也跟着它们一路向下,直至,停在了他的泳裤。 好大……一坨…… 她慌慌张张地撇开视线,脸上一片绯红。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了两眼,想象着泳裤里的画面—— 阮清歌被自己的龌蹉想法吓到了,连连摇头。 “什么?”温锦言长眸微眯,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怨气简直要冲天了,“这么快就厌烦了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绝世好老公吗?” “温先生,你不觉得自己脸皮很厚吗?”阮清歌往后退了一大步。地上有水花,她脚一滑,直接往游泳池里栽了下去。 —— 严芸正在客厅喝燕窝,听见承光焦急的“慢点、慢点”,抬头一看,她的儿媳妇在儿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怎么呢?”温弘关切地询问道。 “妈妈刚才崴到脚了。”承光跑到餐桌上,盛了一碗燕窝,等阮清歌安全地坐到沙发上,递给她。 温弘眼里闪过赞赏的神色,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然开起了玩笑:“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清歌,我看你这儿子估计也是你前世的情人。” 阮清歌微微一笑,和“前世的情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燕窝。 温锦言问温弘:“爸,那我呢?” 温弘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你啊,估计是她前世的仇人吧,所以这辈子都要给她做牛做马。” 扑哧—— 阮清歌和承光同时笑喷了。温锦言摸着鼻子,也笑了出声。 一室的温馨,一世的美好。 吃完宵夜后,温锦言背起阮清歌,却是不急着上楼,绕着客厅慢悠悠地转圈圈。对于阮清歌的低声嗔怪,温锦言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爸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我要听他的话。” 严芸看着儿子秀恩爱,瞥了瞥自己的老古董丈夫,又是嫉恨又是失落。 承光注意到严芸的小表情,便叫温弘弯下腰,然后朝严芸招招手,用稚嫩的童音脆生生地说:“奶奶,你快过来,让爷爷背你。” 温弘原本是打算背孙子的,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不过听着承光拉长尾音的“拜托拜托”,他不好拒绝。在儿子、儿媳和孙子善意的笑声中,背起了严芸。 严芸生平第一次被丈夫背在身上,脸上不由得绽放出幸福的笑意。她瞧着向自己打胜利手势的承光,突然觉得,这个小孩真真的贴心,可爱极了。 ** 第二天,温锦言接了一个大明星的婚纱单子,带着阮清歌去了s市。温弘去开会,于是乎,接送承光放学的工作就落在了严芸的身上。 在肯德基吃过晚饭后,严芸带着承光到商场扫货。童装店的售货小姐一见到光鲜亮丽的严芸和承光,两眼发光,蜂拥似的挤了过来,一个劲地奉承着这个小孩好帅好可爱,妈妈也好美好年轻。 严芸听得极为受用,笑眯眯地说:“是我的孙子啦。” 售货小姐发出夸张的哇哇声,听得严芸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她挑了一件橄榄绿的棒球服和一条深蓝色的休闲裤,让承光去试下。 …… 温承光从试衣间里出来,到处都找不到严芸。售货小姐说严芸有事先走了,让承光暂时呆在店里等她。 承光心一沉,飞快地跑出去,见到严芸的那辆紫色卡宴,拔腿狂追:“奶奶,你等等我!奶奶,不要扔下我!” 可是,卡宴越开越快,不过霎那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承光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伤心地哭了。他没有哭出声音来,只是吧嗒吧嗒地落泪。他在想,奶奶跑了,他应该怎么回家?他还要不要回家?那是自己的家吗? 售货小姐气喘吁吁地跑来,看着他哭得脸蛋红扑扑的,安慰道:“小朋友,你奶奶让你在店里等她,她会回来的。” 承光摇了摇头,用一种让人心酸的语气笃定地说:“她不会回来的。我不是她的亲孙子,她不喜欢我,她要把我扔掉。”他回到店里,换回原本的衣裳,不顾售货小姐的劝阻,边走边用小手抹眼泪。 温承光搜遍了所有口袋,只找到一枚一块钱硬币。他询问了公交亭的一个大人,然后跳上了888路公交车。 —— 温弘路上出了车祸,从医院回到家,从楼下找到楼上,又从楼上找到楼下,疑惑地问严芸承光去哪里了。 严芸这才想起承光还在商场里,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嗫嚅着说出了实情。 温弘气得够呛,揪着严芸火速赶到商场。 售货小姐告诉他们,小朋友以为奶奶不要他了,哭得可伤心了。至于去哪了,她也不知道。 温弘走出商场,看着黢黑的夜色,转过身,愤愤然地瞪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子:“你一大把年纪了,做事也拎不清轻重吗?要是承光出事了你也不要回来了!” 严芸委屈极了,“我这不是因为老王说你出车祸就急着赶去医院吗?”严芸抬头瞄了一眼温弘。他额头上有青筋暴起,那是怒到极致的表现。严芸不服气,骂咧咧地指责道:“温弘,我可是你妻子,承光可是外人,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温弘火冒三丈,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承光他是你孙子啊!” “又不是亲生的!”严芸叫得更大声了。 “就是亲生的!”温弘用手按着额头,叹了口气,对着震呆的严芸一字一字地告知着,“阿芸,承光他,是你的亲生孙子。”   ☆、第63章 擦枪走火 “什么?”严芸久久都回不过神来,“阿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温弘犹豫了下,索性全盘托出:“你还记得八年前阿锦跟我一起去苏城吗?那时,阿锦犯了个大错,把别人的新娘子给睡了。” “那个新娘子是阮清歌?”严芸猛然想起了宋太太说过的那句话——“阮清歌她不守妇道,新婚之夜就被不是新郎的男人给睡了!” “是。我已经做了亲子鉴定,承光就是阿锦的儿子。我不管你多么不喜欢清歌,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温弘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警局相识的好友,请他务必帮忙找寻承光的下落。 严芸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这个重磅炸弹。想起之前对承光的种种劣行,毁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严芸颤着声音问。 如果早知道的话,她就不会动不动就给承光脸色看,就不会指使承光做这做那,就不会…… 严芸捂着脸,悔恨的眼泪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我可以相信你的这张嘴吗?总之,千万不要让清歌知道。”温弘在这节骨眼,没有心思理会后悔不已的妻子。他的脑袋一片混乱,想到的不是找不到承光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而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子,一个人在黑夜里独行该有多么的害怕。 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温弘像只无头苍蝇驱车在诺大的城市寻找着。严芸在一旁小声地啜泣着,担心极了:“承光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家?” 温弘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来发泄心中的怒气,“你那样对他,他会把温家当成自己家吗?他心中的家只有那个小石屋。”对了,小石屋! …… “承光。” 温弘朝着铁门前的那团小影子走去。 承光蹲在地上,将头埋进双膝里,听到叫声,赶紧抹去眼泪,抬起头,乖巧地叫了声:“爷爷。” 他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仿佛可以透出水来。严芸看得心里酸酸的,走过去,摸着他的头柔声说道:“爷爷出车祸了,奶奶着急赶去医院。承光,奶奶不是故意扔下你。你是奶奶唯一的孙子,奶奶不会不要你的。” 承光眼底闪着泪花,却勾起一抹笑容,看向一旁的温弘,关切道:“爷爷,你有没有受伤?” 温弘摇摇头,把孙子拉了起来,安慰着他受伤的小心灵:“今天是你奶奶做错了,我已经骂了她。承光,爷爷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承光瘪着嘴,使劲强忍着内心翻滚的酸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好想念外婆。以前外婆会牵着我的手送我去上学,天冷的时候会给我搓脚丫,她还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菜。可是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松鼠鳜鱼了。” 虽然他现在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俨然是个小小富二代,但是他却深深地怀念着过去和外婆一起生活过的日子,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那些不用刻意讨好的日子。 ** 一场春雨过后,天空仿佛得到了净化,呈现出明丽的蔚蓝色。春日特有的温暖阳光细密地洒下,碧蓝的湖水像撒了金粉似的,金光流转,在成荫的绿柳间穿梭。 阮清歌刚放下手机,温锦言就黏了过来,好奇地问:“妈怎么会突然问你松鼠鳜鱼的做法?她向来十指不沾洋葱水。” “也许是一时兴起吧。”阮清歌找了块青草地,席地而坐,然后拿起素描本,开始构思伴娘裙。 温锦言习惯了用软件作图,在平板电脑上勾勒着婚纱的轮廓。 两人背靠着背,安静地做着他们的本职工作。 半小时后,阮清歌伸了伸懒腰,眯起眼睛欣赏着从指缝间流泻下来的阳光。 能重见光明真好,能和锦言在一起真好! “锦言,为什么夏冰要这么赶着定制婚纱?我们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阮清歌忍不住打听着。 夏冰是国内正当红的小花旦,即便阮清歌没怎么看过电视,也从满大街她的海报知道她的大名。 “想知道吗?”温锦言放下手头上的活,扳过她的身体,笑着问。 阮清歌双眼亮晶晶,“想。” “亲我一下。”温锦言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右脸颊。 阮清歌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看到,抬起上半身,飞快地亲了一口。 温锦言心满意足地抚摸着被亲过的地方,眉目间荡起了甜蜜的笑意,回道:“她怀孕了。” 奉子成婚?!阮清歌有点不信,“你怎么这么肯定?” “夏冰是我的老顾客。我昨天量了一下,她的胸围大了一个罩杯,腰围也粗了,不是怀孕是什么?”温锦言自信满满。 “你对女人的身体可真熟悉。”阮清歌撇撇嘴,讲出来的都飘着一股怪味。 “我是靠女装吃饭的,能不熟悉吗?”温锦言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过,我最想熟悉的是你的身体。” 阮清歌脸皮薄,禁不起他赤|裸|裸的挑逗,背过身,继续画图。没多久,她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背后的温锦言,让他帮忙给点意见。 温锦言看着那条蓝紫色真丝连衣裙,“少了点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他的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要不我帮你?” 不等她回答,温锦言用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唇送了过去。 吻从嘴角蔓延到舌尖,一次一次地交错,让阮清歌有点眩晕。她闭上眼睛,去回应他细密绵长的拥吻。 那是最纯粹的吻,没有身体本能的欲|望。唇齿纠缠着的是最真挚的情感,对彼此的爱,对拥有的满足,以及对命运的感激。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温锦言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笑容露在阳光下,耀眼如辰,“我亲爱的学生,带着这种心情去画。” “哪有老师这么教学生的?”阮清歌揉了揉嘴唇,嗔怪着。 第二天,他们一回到深城,就投入到礼服的制作中。 阮清歌和小柯整整忙了三天,终于制作出了粉色的伴娘裙。12根高密鱼骨塑形,胸前用立体仿真绣绣着精致的蔷薇花,朵朵娇羞绽放。下摆层层叠叠着大量的网纱和蕾丝,营造着一种醉人的轻盈空气感。微风吹来,裙摆划出了梦幻般的飘逸感,在赏心悦目同时让人想起了青涩岁月时的心动。 “这次还不美死那六位伴娘。清歌,你把伴娘服做的这么出色,就不怕盖过了新娘的风头?你老公现在压力可大了。”小柯是她御用的打版师,也是交心的好友,经常开她的玩笑。 阮清歌对温锦言非常有信心,“他要是赢不了我,我就不会嫁给他了。” 告别小柯后,阮清歌来到了隔壁的工作室。温锦言正弯着腰,站在人台模特前,耐心细致地缝着白色的欧根纱。 昂贵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了堆满布料和线头的工作台上。他将衬衣的衣袖卷到手肘上方,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温锦言看到她,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没想到boss大人拿着针的样子还挺帅气的。”阮清歌走过去,打趣道。 温锦言眉毛一扬,得瑟极了:“当然,你有见过我不帅气的时候吗?” 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他的刘海全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眼下一片乌青,原本润泽的嘴唇此刻苍白干裂。 可是,即便是这样憔悴的温锦言,阮清歌仍然觉得他帅的不像话。 或许,是老天看不过温锦言这般臭屁的姿态,离开工厂时,温锦言不慎从楼梯上滑倒,除了摔了个狗趴食外,还把右手臂给摔伤了。 ** 阮清歌和温锦言从医院回到家,看到承光正在给严芸的手背吹气。问了之后才知道,严芸在做松鼠鳜鱼时,手被溅起来的油给烫到了。 阮清歌知道严芸是为了承光才亲自下厨,心中感动极了。她在一旁指导着严芸,没多久,一盘样貌诡异的焦鱼摆上了餐桌。 温弘极其嫌弃,吃了一小口后就放下筷子。倒是承光,吃的津津有味。末了,承光还做出了高度评价:“奶奶做的鱼有外婆的味道。很好吃。” 严芸快笑成一朵喇叭花,对着一脸嫌弃的丈夫和儿子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听到了吗?我才学了几天,就做的这么好吃。我果然有成为大厨的实力。” 温弘默默地背过了脸。 温锦言张开嘴巴,吃着阮清歌送来的饭菜。他的右手臂韧带拉伤,医生说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使用右手。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阮清歌无微不至的照顾。 包括,喂饭。 包括,洗澡…… 阮清歌试了下水温,把温锦言叫进了浴室。她伸出手,开始解他衬衫上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这两个月,两人虽然同床共眠,但是做过的最亲密的事也就是拥吻。阮清歌甚至都没有认真欣赏过温锦言的身体。 她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终于,扣子全部解开,衬衣敞开了。她瞥见了男人结实精瘦的腰腹、硬朗宽敞的胸膛,还有那两道带着撩人性感的锁骨。 她像被施了魔法,忍不住继续往上欣赏。男人饱满的喉结在上下滚动着,魅惑人心。 阮清歌吞了吞口水,视线继续往上,然后,心虚地对上了温锦言那双修长乌黑的眼睛。 “怎么?被你老公迷住了?” 那语气,真是欠揍。 阮清歌不想理他,免得他蹬鼻子上脸,弯下腰,然后将手放在他牛仔裤的扣子上。 她的手开始发抖,颤颤巍巍地拉下拉链。 男人的双腿笔直修长,完美的轮廓和比例彰显着势不可挡的能量。 气氛越来越诡异了,周遭安静得只剩下温锦言的喘息声,还有她如鼓般的心跳声。 阮清歌将手放在他底裤的两边,闭着眼睛一拉到底。 温锦言也觉得有点尴尬,走过去,将身体没入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 阮清歌挤了些沐浴露,轻轻地涂抹在他的脖子、他的手臂,他的胸口。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她聊起了办公室的趣事。 温锦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阮清歌的十指上。只要是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都带起了细细的酥麻之感。 他的呼吸越来越不受控制地粗重起来,强健的身体也在微微战栗。 阮清歌让他站起来,要帮他冲洗掉全身的泡沫。叫了两遍后,他仍无动于衷。阮清歌疑惑地看着他,才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不,是很不对劲! 他脸色涨红,眼睛充满血丝,额头上青筋绷起。咬着牙,说出口的语调有些破碎了:“清歌,你先出去。” “怎么呢?病了吗?”阮清歌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却被温锦言一把抓住,带着往水下移动,覆上了一切不对劲的根源。 阮清歌一下子就意识到那是什么,急忙忙地想要脱手。可是温锦言不肯,用蛮力迫使她握住了。 他的那个地方,越来越热,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同时,阮清歌的脸也越来越红,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温锦言,差点烫死在他炙热的双眸中。 “清歌,帮我。”   ☆、第64章 请嫁给我 “好了吗?” “再等等。” …… 阮清歌觉得自己的手酸的要死了,她不明白这样单调的上下移动为什么会让他如此满足。“还没好吗?” “乖,再等一会儿。”男人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闭着眼睛,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 虽然她的动作生涩得很,完全就像在摸一只小动物,可是却令温锦言热血沸腾。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似乎又是*渗骨,“老婆,你做的很棒。” “真的吗?”阮清歌又羞又喜,不小心用大了劲捏了那个地方一下。 “啊!!!” 这简直是阮清歌听过的最悲惨的嚎叫声。阮清歌抱歉极了,抬起上半身,用嘴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blablabla…… 睡觉前,阮清歌让温锦言躺在她大腿上,给他掏耳朵。“锦言,你有没有觉得妈对承光的态度好了很多?现在他们能这么和谐相处,我真的很开心。” 温锦言“嗯”了一声。现在连严芸都知道真相了。他的心中越发不安,要是被清歌发现了该怎么办? 不如,现在就告诉她,求得她的原谅? 想到这,温锦言爬起来,舔了舔下唇,极为艰难地开口了:“清歌,如果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会原谅我吗?” 阮清歌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他,摆出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小老婆吗?” “不是。”温锦言一口否定。 阮清歌歪着头,想了想,“那是你性取向变了吗?”话还没说完,阮清歌就哧哧笑了出声。“锦言,夫妻间是要相互退让的。不管是什么错事,只要你保证不会再犯,我一定原谅你。” “真的吗?”温锦言即将托盘而出,想想还是作罢。 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只会增加彼此间的嫌隙。在还没有完全把握能够获得她的原谅前,就快乐一天算一天吧。 ** 末日酒吧。 “锦言,你真的不准备说吗?”宁南星拿走了温锦言面前的啤酒。他已经喝了两杯,再喝一杯,准醉。 温锦言烦躁地扯了扯头发,这件事就像哽在心头的一根刺,搞得他郁闷无比。“南星,我很怕。毕竟我是她这几年艰苦生活的罪魁祸首,你说我逃避也好说我懦弱也好,我真的不敢冒这个险。” 宁南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安慰他几句,余光中瞄见向这边走来的阮清歌,用眼神示意温锦言闭上嘴巴。 阮清歌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打趣道:“锦君,星妹,没看到我这个大灯泡吗?还在秀恩爱。” 温锦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用左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向侍者要了一杯温开水。 阮清歌朝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俏皮地做汇报:“报告boss大人,你的婚纱我已经帮你完成了,包管你满意。” 温锦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带着的温柔慢慢蕴染开,承载着的满满宠溺明显地流淌出来。“想要什么奖赏吗?” 阮清歌思考片刻,“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答应吗?” 温锦言回道:“当然。看中了哪个包?还是钻石项链?” 阮清歌摇摇头,“这几天不要参加任何应酬,在家里好好休息。”她将视线放在他“废了”的右手臂。 温锦言觉得胸中有股热潮在涌动。若不是宁南星在此,他即刻就吻了上去。“好哇,不过我在家经常洗澡。”他一说完,就见阮清歌的脸红透了。 他的女人,真是太容易害羞了。 宁南星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们,心中有点酸溜溜的,可脸上仍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你们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真是太过分了!” “抱歉抱歉。”阮清歌连忙嘻嘻笑着转移话题。 …… 温锦言喝的有点醉醺醺,回家的车上,一直躺在阮清歌的腿上歇息。他的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似的,可爱极了。阮清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的脸。这是她的丈夫,她要用一生一世去爱惜的男人。 和司机一起扶着温锦言走进大厅,阮清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枫。她的眼中瞬间闪过厌烦,让司机送温锦言上楼,走到江枫面前,没有说话,就是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锦言在收购锦绣织造纺。”江枫瞧见阮清歌惊讶的神色,继续说,“天弘已经断绝了和锦绣的合作。天弘失去锦绣没什么损失,可是锦绣要是失去天弘就会倒闭。清歌,锦绣可是你外公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你忍心让它易主吗?” “不是易主,”阮清歌斩钉截铁地说,“是物归原主。” 见阮清歌要上楼,江枫连忙跑到她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道:“锦言是铁了心要买下锦绣,背后又有你公公撑腰,我知道我斗不过他。可是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对我赶尽杀绝,让我继续呆在锦绣好吗?” 阮清歌睨了他一眼,颇有嘲弄的意味,“江枫,你年纪也大了吧。拿着那笔钱好好养老吧。还有乔龄,你可千万不要和她离婚。你们可是排除千辛万苦在一起,怎么能分开?” 江枫知道她还在怪责他当年抛妻弃女,缓缓道:“清歌,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爸爸?” “除非你让妈活过来!”阮清歌红着眼圈,大声叫道,“只要妈还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枫听她提起阮蓉,心有愧疚,低着头,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阿蓉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清歌,让爸好好补偿你吧。” “你那廉价的父爱我才不要!”阮清歌让玉婶送客,跑上楼。她掀开床单,依偎在温锦言身边,用他熨热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她紧紧地抱着温锦言,如果可以的话,阮清歌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静止。就这样抱着他,抱一辈子,永远不要放手。 “清歌,”温锦言突然翻了个身,把阮清歌压在身下,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忍的好辛苦。” 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全喷在阮清歌的脸上,他挑逗意味十足的话更是让阮清歌脸红心跳。阮清歌心乱如麻,正紧张地等待他的进一步行动,温锦言双眼一闭,倒在她身上睡过去了。 什么嘛,浪费她的表情…… **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夏冰的婚礼。 三亚的天空蓝如琉璃,净如明镜。天高云淡间,依稀有着浪漫爱琴海的阳光|气质。 婚礼会场布置在海边的沙滩上,香槟色的排椅花纹精美,香槟色的玫瑰四处绽放。 夏冰穿着纯白的婚纱,在现场乐队演奏的结婚进行曲中,由夏父挽着手腕,走进了会场。 她一亮相,就赢得了在场宾客的连连称赞。她身上的婚纱是温锦言设计的,贴合曲线的v领,整个背部都是由镂空蕾丝织成的大面积花纹。裙摆由大量堆叠做成立体褶皱,显得优雅又时尚。 阮清歌贴在温锦言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的婚纱要由谁设计?你,还是我?” 温锦言似乎有点走神,随口回道:“现在才四月份,还早的很啦。” 阮清歌有点不开心了,“哪里早了?”她撇开温锦言的手,“是不是天天跟我在一起,没有新鲜感了。人家可是一直等着穿婚纱。”她鼓起了腮帮,活像一只受了气的大青蛙。 温锦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十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婚宴结束后,新郎新娘在海滩举办盛大的篝火派对。 砰的一声,一道银色的烟光徐徐上升,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夜幕。到了最高处,粲然绽放,整个天际瞬间流光溢彩。 漫天烟火如星光坠落、似繁花盛开,华美璀璨绝伦。 阮清歌欣赏了好一会儿,扭头一看,温锦言不见了。就在这时,温锦言打来电话,让她来婚礼会场一趟。 她刚到达,沿路的矮树丛上五彩的小彩灯渐次亮了起来,照出一条红毯铺就的路。 而红毯的尽头,是一件a字形抹胸礼服婚纱。 象牙色缎面上用白色蕾丝盘着一朵朵玫瑰花,精致秀美。在晚风轻拂下,婚纱拖尾被轻轻扬起,带起两层雪白色轻纱。 一切绚烂美丽得如同梦境。 阮清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那是她二十岁时设计的婚纱,她梦想中的幸福婚纱。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帮她做了出来? 温锦言站在婚纱的旁边,背对烟火与繁星,璀璨的火光在他身后绽放出五彩的颜色。 他黑色的眸子中映着天空的五彩缤纷,侧脸的轮廓被烟火映得忽明忽暗。可神情却是那样的一丝不苟,目光静静地凝视她,似乎……一眼万年。 “清歌,你过来。”夜色中,他的声音低而温柔,沉沉醇醇,有一种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的魔力。 阮清歌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激动地发颤,脚踩在红地毯上,像是踩在了棉花团上,每一步都走得不踏实。仿若置身在云端,周围的景象是那么的不真实。唯独尽头处的那个男人,身形清隽,俊颜白皙,是她眼前,是她心底,最清晰的存在! 温锦言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取出其中的钻戒,望着她的眼睛,情真意切地说:“清歌,嫁给我。” 阮清歌脑子有点短路了,“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可我还没有向你正式求过婚。”温锦言拉起她的左手,把钻戒郑重地套入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阮清歌看着手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她轻轻地敲了下温锦言的胸口,眼中带笑地数落着:“现成的烟花,现成的场地,温锦言,你这求婚还真够有诚意的。” 温锦言眉毛一扬,拍了拍手掌。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蓝色荧光,如同飘渺的星子,又像闪闪的萤火虫,把黑暗而广袤的苍穹点缀的如梦似幻。 那些荧荧的星子慢慢地往正中间移动起来,最后定格成了六个字——阮清歌我爱你! “温太太,如果你觉得我还不够诚意的话,我还可以把自己送给你。”温锦言搂着她的腰,唇缓缓地压到了她的唇上。 半空里突然洒下无数花瓣,如同花雨般降落在她的身上。空气中全是醉人的花香。在这花香中,她迎来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她想,是时候成为名副其实的温太太了。   ☆、第65章 洞房花烛 “承光,晚安。”阮清歌放下手机,接过温锦言递来的椰子,咬着吸管喝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一度热闹非凡的海滩渐渐安静下来。有几对情侣手挽着手踩在海水里,更多的人则是躲在帐篷里歇息。 温锦言坐到她身边,揉着她的头发,问道:“儿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阮清歌笑着回道:“他说今天上课时不小心把墨汁弄到了语宁的白裙上,惹语宁生气了。所以他呢,准备和妈一起,做条一样的裙子还给语宁。” 夜晚的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的味道,吹拂在她的脸上,身心顿感一顿畅快。 “这个小屁孩这么快就懂得讨好小女友了。”温锦言把阮清歌拉了起来,钻进他们所属的帐篷里。 两人并排躺在被单上,透过透明的天顶欣赏着星空。墨海似的天空点缀着细碎的繁星,像是华美的黑色袍子镶满了碎钻,一闪一闪的,夺人眼目。 海浪涌到岸边,发出了轻柔的沙沙声。 一切都是这么宁静、和谐。 除了—— “啊,轻点,别那么急——” 女人呻|吟声听起来痛苦,却又愉悦。 阮清歌一下子就明白了隔壁帐篷里发生什么事,又听到另一端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哭声,却也不太像哭声。 她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沸水里,煮烫了。她自小家教甚严,从来没看过少儿不宜的东西。可如今,她却是听着现场直播,而且还是两场。 低低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她侧过身,看着神色有点不对劲的温锦言,心想要不要主动一点,温锦言爬了起来。 “这里有点凉,我们回酒店吧。” 凉?明明热得要沸腾了! 阮清歌脸皮薄,没敢说出口,只好讪讪地跟在他身后,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温锦言走进浴室,正要脱衣服,阮清歌出现在门口,手抓着裙角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我帮你洗吧。” 温锦言有点不解,“我的手已经好了。” 阮清歌抿着下唇走了进来,抬起双手去解他花衬衣上的纽扣。她用指尖轻轻地挑开了他的衬衣,右手一点点地往里侧游。他的胸肌硬朗结实,胸口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阮清歌继续一寸一寸地摸进去,直到指尖触到了他的那一点。 某个地方开始火辣辣地肿痛着,一种欲罢不能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温锦言的理智。可就在这时,一股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温锦言满脸黑线,这个女人还真的想帮他洗澡啊。 温锦言也不客气了,脱下沙滩裤。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一个东西也跳了出来。 阮清歌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那啥啥,呼吸生生地被截成两段了。 之前只是用手摸过,现在这么一看,他那里…… 确实很壮观! 阮清歌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你那个,跟你的长相很不一样。”他的肤色很是白皙,长的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十分赏心悦目。 可那里…… “谢谢夸奖。”温锦言抓住她的手,往下一按,半是命令半是请求,“乖,像以前那样帮我。” 阮清歌问:“那样就能让你满足吗?” 温锦言扬起唇角:“那你能用其它方式满足我吗?” “嗯。”不想,她就这样回答了。 急促的喘息声骤然在头顶上方响起,下一秒,阮清歌被推到了墙上,高大的身体密不透风地压了上来。他的那处灼热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小腹上,温度还在源源上升。 “等等,先洗澡。”阮清歌用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轻轻推开他。往下一瞄,呃,更壮观了…… 她让温锦言坐在椅子上,拿起吹风机,吹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眼睛却是不安地到处溜转,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你在想什么?” 阮清歌哪敢如实告知她满脑子都在想十八禁的画面,不停地摇头。胸前突然有阵冷风吹来,阮清歌一看,温锦言已经拉开她外套的拉链,将头埋进了她的胸前。 “你继续吹,不用管我。”温锦言扒拉掉她的内衣,细细地吻着,对着她的身体无声地倾诉着浓烈的爱惜以及渴望。 炽热的手慢慢滑过她纤细的腰,引得她阵阵颤栗。 陌生的情潮来得太快,阮清歌没有骨气地想要临阵脱逃。她推开温锦言,狼狈地拉上拉链,喉咙干涩得像是生锈了,“锦锦锦言,要不要喝点酒?” “……好吧。” 阮清歌走到吧台,用颤抖的手倒了两杯红酒。她抿了一口,来缓解全身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燥热。 “我们来喝交杯酒吧。”温锦言穿着浴袍走了过来,拿起高脚杯,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交杯酒有三种喝法吗?” 阮清歌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把视线移到他的鼻子上,“不就是绕着手臂喝吗?还有其它喝法吗?” “第二种是绕过脖子喝。至于第三种嘛——”温锦言喝了一口红酒,然后按住阮清歌的脸,嘴对着嘴喂了进去。 阮清歌太清楚他的诡计了,不就是想趁着这时刻直接吃了她吗?她就偏不让他得逞,再一次推开他,提议道:“我们去看会儿电影吧。” “好。”温锦言露出了宝光灿烂的一笑。他对她是势在必得,不过他不介意在吃掉她之前,慢慢地陪着她玩狼吃羊的游戏。 阮清歌从一堆碟片中翻出了《色戒》。李安导演的,她的男神梁朝伟主演的。她早就听过大名,今天终于可以看一看了。 “清歌,你知道这片子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吗?”温锦言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按了播放键。 “抗战爱国?” 温锦言强忍着笑意,按了快进键。画面跳到了一个富有民国风味的房间,一对男女赤身裸|体,在床上交缠起来,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阮清歌万万没想到这部片子还有这么限制级的画面,正要摁掉时,温锦言眼疾手快地抢过遥控器,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阮清歌。 阮清歌在心中叫苦连天,斜眼一瞄,屏幕中易先生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冲进佳芝的身体,激情的乐曲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响起。 温锦言按了暂停键,对着阮清歌有商有量,“我们要不要试试这个姿势?” 阮清歌连忙摆手外加摇头,这样高难度的姿势,不会把手和脚都扭断了吧? “那你比较喜欢哪种姿势呢?传教士还是女上男下?”温锦言向来脸皮厚,津津有味地探讨着十八禁话题。 阮清歌哪里有胆量回答这个问题,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嗫嚅着:“我要上厕所。” 还没走一步,手腕直接被他扣住。温锦言一用力,她就倒在了沙发上,轻而易举地被他压在了身下。 “你起的火,要负责灭。” 他轻轻地咬了下她如果冻般可口的耳垂,缠绵的吻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往下。右手覆上她胸前心脏跳动的位置,握住了她柔软饱满的丰盈。 “沙发还是床上?”他的声音极为的干哑。 阮清歌圈住了他的脖子,“床上。”她知道,这个男人渴望自己太久了,这个男人是丈夫,她的。 ……(此处省略一万字) “阿锦——” 温锦言顿住了身下的动作,抚摸着她那张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脸,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还是很疼吗?” 阮清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很幸福。谢谢你。” 这样优秀的你,却独独对我情有独钟。有你在我的身边,在我的身体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 一夜的缠绵后,阮清歌很难为情地承认,她有点下不了床。 温锦言取消了所有的观光计划,就呆在房间里,陪着他的娇妻。 阮清歌靠着他的肩膀,看着温锦言在画板上作画。简单的白色圆领短袖,上面分别画着三只可爱的q版奥特曼。 “这个穿裙子的是我?高举双手的是承光?摆pose的是你?” 温锦言点点头,“五一我打算我们一家三口去海洋公园玩。到时穿着亲子装,一定很拉风。”温锦言摸着下巴,自恋地说,“不过单靠我这张脸就已经很拉风了。” 阮清歌握着拳头,轻轻地敲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自恋狂,没得救!” 温锦言握着她的手腕,一个翻身,又把她牢牢地压制在身下,舔着嘴角,不怀好意地提议着:“别浪费大好的时光,我们再一起做运动吧。” 阮清歌瞬间羞红了脸,“……” 温锦言拉过被子,遮盖在了腰间。被子下男人和女人的腿在扭动着,交缠着,厮磨着…… 后来,承光问阮清歌都去了三亚的哪些景点。阮清歌胡乱扯了些地名,混弄过去。她怎么敢告诉儿子,周六周末那两天她一直和温锦言呆在酒店的房间里。 至于做什么呢,那是他们不能向外人告知的—— 秘密。 离开三亚的那天,阮清歌起了个大早,来到观日岩。 彼时太阳刚刚跃出了海面。金色的光芒仿佛长长的流水,从万里长空倾泻而下,注进壮阔而蔚蓝的大海,美得惊心动魄。 阮清歌站在海边,深深地凝视着温锦言,缓缓地说:“阿锦,我爱你。” 我能想到最美的事, 就是在那金色荣耀的黎明, 站在蓝色的玻璃海上, 终日向你诉说我爱你。   ☆、第66章 勇气咒语 五一刚过,深城就进入了炎热的夏天。 温承光穿着妈妈给他做的黄色短恤和蓝色背带裤,如往常一样,第一个步入教室。擦黑板,打扫教室,给同学们种的小盆栽浇水,不厌其烦地做着劳动委员要做的事。 听到脚步声,温承光转过身,看到了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宁语宁。 “语宁,我做了一条裙子赔给你。”温承光连忙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白色百褶裙,饶着头发说,“其实是我爸爸帮我做的,不过图可是我画的。” 宁语宁把裙子放在自己腰间比划了下,“太小了,穿不上。”她闷闷地把裙子还给温承光,从书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捏了下自己的腰,还是放了回去。 “怎么会太小呢?我爸爸是按标准尺寸做的!”温承光认真地打量了下宁语宁。印象中宁语宁是第一次穿夏装,露出一截跟藕一样嫩白的手臂,胖乎乎的,温承光看着好想用手指去戳一戳。 等等,他刚刚用了什么形容词? 胖乎乎! 温承光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小女神变成了小胖妞。“你就像——”温承光使劲想着,奈何他脑中的词汇量有限,只蹦出了跟吃有关的词汇,“就像个小粽子!” 好可爱! 就在这时,一大波小男生涌了进来,“小粽子”“小粽子”地叫着瞎起哄。 “哇——”一向爱美的宁语宁趴在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承光没有想到自己会把宁语宁弄哭,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他摸了摸宁语宁的头,结结巴巴地说:“语宁,你别哭了。我只是觉得你圆滚滚的很可爱。” 宁语宁听到“圆滚滚”三个字,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大有不哭倒长城不罢休的气势。她最恨别人说她胖了,偏偏还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一旦脱下可以掩饰身材的春装,她的缺点就暴露无疑。 最后还是在班主任的劝慰下她才止住了哭声。宁语宁用弹簧笔的笔帽不停地戳着温承光的背,在嘎吱嘎吱的机械响声中,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晚饭时,承光向大人们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不愉快,苦恼地寻求着和好的方法。 阮清歌出言责怪:“承光,你怎么能说人家小女生圆滚滚的?” 温锦言笑话儿子:“要不爸爸先去宁东旭那下个聘礼,给你们定个娃娃亲?” 温弘柔声安抚:“明天再诚恳地跟她道个歉。她会原谅你的。” 严芸热心地出着主意:“要不送个礼物给她?” 承光琢磨着四个大人说的话,觉得严芸说的比较有实用性,于是抬起小脸问:“奶奶,我要送什么礼物给她呢?” “等下奶奶带你去挑礼物。”严芸看着阮清歌,微微笑,“清歌,一起去逛街吧。” 这是婆婆第一次向她示好。阮清歌开心地应了一声。换了一条鹅黄色连衣裙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补妆。 温锦言拿起眉笔,弯着腰,沿着她眉毛的弧度给她画眉。她的眉毛弯弯,像月牙,配上那双剪水秋眸,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阮清歌感受到他眼里浓得快要漫出来的爱意,心中甜蜜蜜的,打趣道:“温先生,如果哪天我离开你,你不是得哭死?” “你敢离开,我就死给你看!”温锦言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轻声说,“我会洗的白白的在床上等你,快点回来。” 阮清歌脸又红了,“你为什么老想着这事?” “因为我想用最直接的身体语言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温锦言撅着嘴唇,正要吻下去时,被阮清歌用手堵住了。 “别,我刚画好唇妆,别给我弄花了。”阮清歌拿起肩包,回头一看丈夫欲求不满的一张脸,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等我”。 ** 温承光选中了一个穿着碎花裙手拿彩色棒棒糖的泰迪熊,走出商店时看到了对面的饼屋。阮清歌正在里面,对着货架上的杏仁酥脆饼发呆。 温承光拉了拉严芸的衣角,皱着眉头说:“妈妈一定是想外婆了。那是外婆最喜欢吃的东西。” 阮清歌瞄见儿子和婆婆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低下头,飞快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承光,买了什么礼物?”她努力扯起一抹微笑。 “妈妈,”承光柔软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头在她怀里磨蹭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阮清歌知道儿子在担心自己,摸着他的头,欣慰道:“妈妈没事。” 严芸买了些饼干,坐到饼屋的餐桌前,招呼儿媳过来吃。 阮清歌咬了一口杏仁酥脆饼,酥酥的,脆脆的,真好吃。可是这么好吃的饼,阮蓉再也吃不到了。 她抿着唇,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出来。 严芸抽了一张桌面上的纸巾,走过去,替她拭去眼泪。“清歌,虽然亲家母不在了,不过你还有我这个妈。”迎着阮清歌诧异的目光,严芸情真意切地又说,“先前我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努力改正的,我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的。” 阮清歌呆住了,话语在喉咙里哽了许久,才叫了出声:“妈!” 那天晚上,阮清歌的心情非常好,给温锦言按摩的时候,嘴角始终四十五度上扬,眼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怎么呢?是因为你老公我的身材太好了吗?”温锦言侧过身看着她。 “自恋狂,没得救。”阮清歌把在饼屋发生的事告诉温锦言,“妈还说,要是你敢欺负我,就跟她告状,她会帮我修理你的。” “是吗?”温锦言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魔爪直接按在了她的胸部,“我现在这样欺负你,你会去告状吗?” “流氓!”阮清歌掐着他的手背,把他的两只手挪开。哪知他的手往腰两侧来到她的大腿,再往大腿内部里移动,用最温柔的力道抚摸着。 “喜欢我的这种欺负吗?” 阮清歌犹在嘴硬,“不喜欢!” “是吗?”温锦言吻住了她,顺势把她的身体压在身下。在她抗拒时,他强势地攻城略地。在她快要化成一滩水、缴械投降时,他却慢条斯理地退开,改而轻吻她的脸。 这人……怎么能这样!阮清歌扭动了腰肢,用腿主动地去蹭着他灼热的部位,带着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温锦言忍着爆血管的冲动,继续逗弄她,“叫我一声老公。” “……老公。”阮清歌崩溃了,所谓的丧权辱国估计就是这样吧。 “乖。” 是夜,一弯新月挂于夜空,淡淡的月辉透过纱窗,洒在红木地板上。 “清歌。” “嗯?”阮清歌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锦言抚摸着她光滑的背,“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哪怕只是听,我就心痛的不得了。” 阮清歌用力点点头,“嗯。”她在心中默默又说:你是我人生最灿烂的阳光。此生得你如此温暖照耀,再也遗憾。 ** 新的一周开始了。 宁语宁把书包放到抽屉,发现了一只毛茸茸的泰迪娃娃。她欣喜万分,拿着娃娃亲了又亲。娃娃上面还贴了一张纸。 [语宁……不……我的……] 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啊? 她拿圆珠笔戳了下前桌的温承光,“小矮子,你写的是什么呀?” “语宁,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错。”温承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给她听。 宁语宁给泰迪熊梳着头发,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却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很大度地说:“好吧,原谅你了。” 温承光继续讨好可爱的“小粽子”:“语宁,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你跟我说,我给你画出来。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设计师,我让他们帮你做。” “真的吗?”宁语宁嘻嘻一笑,那笑容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没过几秒,她的脸上显现出失落的神情,羡慕道:“你有当设计师的爸爸妈妈真好。” 温承光好奇道:“语宁,你的爸爸妈妈做什么呢?” 宁语宁低下了头,如葡萄般晶莹剔透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是老爷子带回来的,不过老爷子快不行了。现在我只剩下东东了。” 温承光又问:“东东是谁?” 宁语宁回道:“我的大侄子。我好喜欢东东,可是东东不喜欢我。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许。”阮承光在电视上看过,请教着,“语宁,你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吗?” “这都不懂,就是一男一女爱来爱去的意思。”宁语宁打开数学书,一边做计算题,一边唱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的歌声明净空灵,清脆美妙,如新莺出谷,像乳燕归巢,好听极了。 待她唱完后,承光拼命地鼓掌:“语宁,你唱的真好听。这次合唱比赛,老师一定让你领唱。” 宁语宁长长叹了一声,“我得了不能上台的病。”她垂着头,很明显,对自己也失望透了。 音乐课上。 音乐老师让小学生一个一个上台,演唱《虫儿飞》。轮到宁语宁的时候,她攥紧小拳头,刚走上讲台面对全班同学,脸就刷的全白了。刚唱出第一个字“黑”,声音就开始发抖。 她惊慌得望着底下的同学们,全身冒出了虚汗。宁语宁觉得窒息,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晕厥过去,在众目睽睽下,她跑了出去。 阮承光这才知道她得的是舞台恐惧症,他跟老师说了声,也跑了出去。“语宁!”他跑到宁语宁面前,抓住她的小手,跟念咒语似的念道,“jooo——” “什么?”宁语宁吸了吸鼻子,杏核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此时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了好几颗泪珠。 “梦比优斯奥特曼说过,是可以带来勇气的咒语。”阮承光又郑重地说,“以后你害怕的时候,念这个咒语就好了。” “真的?”宁语宁将信将疑。 承光用力地点头,“真的,奥特曼从来不会骗人的。” 宁语宁摇摇头,“可我不喜欢奥特曼,我喜欢巴啦啦小魔仙。” 承光灵机一动,“奥特曼和小魔仙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他继续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语宁,你继续唱吧。有这个咒语在,你就不会害怕了。” 宁语宁擦干眼泪,重新回到讲台前。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好像有一股勇气注入到心间。宁语宁抬起头,对着温承光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 “嘿,小矮——温承光!”放学时,宁语宁在校门口叫住他,把口袋里的那根棒棒糖送给他,“老师让我当领唱,谢谢你。”说完后,她蹦蹦跳跳地跑掉了。 严芸见承光一直盯着小女孩的背影,打趣道:“那是承光喜欢的小粽子吗?” “她不是小粽子,她是小魔仙。”承光看着手中的棒棒糖,咧嘴一笑。 奥特曼和小魔仙,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67章 盖世英雄 医院。五官科。 阮清歌拆完线后,询问张弛:“张医生,我现在可以要孩子吗?”为深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虽然温弘说有承光一个就够了,可是承光毕竟不是温家的血脉,所以于情于理,阮清歌都想为温锦言生一个孩子。 张弛回道:“停药后就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再调养下身体。” 阮清歌道了声谢,走出去时,瞥见了张弛办公桌上的一台摄像机。那不是宁西月的宝贝吗?他们两人或许已经偷偷在交往了吧?阮清歌抿着笑意,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时,承光正在纸上涂鸦,见到她时,冲她嘻嘻笑。 “承光,”阮清歌拉起他的手,温声软语地说,“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承光的笑容灿烂得就像六月的明媚阳光,笑眯眯地说:“妈妈请讲。” “妈妈想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妈妈保证会像现在一样爱你。不过,如果承光不想要的话,妈妈就不生。”阮清歌望着儿子的眼睛,说的非常真挚。 承光歪着脑袋瓜思考了好一会儿。 阮清歌一颗心七上八下,即将放弃时,却听到儿子说:“那我可以要一个像语宁一样的妹妹吗?胖胖的,超可爱!妈妈,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他朝天立起三根手指头,神色严肃地发誓着。 阮清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着儿子的头,眼里承载着满满的宠溺和欢喜。 “弟弟不好吗?”温锦言走了进来,笑着说,“弟弟也可以和你一起玩。以后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哥哥哥哥’的叫着。承光还可以教弟弟唱歌跳舞画画。” 承光想想就兴奋的不得了,扑到阮清歌怀中,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妈妈,你明天就给我生嘛!弟弟妹妹我都要!” “哪有这么早生出来的?”阮清歌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她给他换上了橘色的短袖polo衫、浅蓝色的牛仔裤,牵着他软绵绵的小手,下楼,把儿子交给了温弘。 温弘要带承光参加在游艇上举办的私人聚会,说是要让承光打小就见识大场面,培养他的应变能力和交际手段。温弘深知儿子担不起天弘的重任,所以已经把心思放在了孙子身上,打算培养出天弘最强大的继承人。 阮清歌理了理承光的衣服,叮嘱道:“承光,对人要有礼貌,要懂事,别让爷爷为难,知道吗?” 承光乖乖地点头了。他朝着爸爸妈妈奶奶一一告别,牵着温弘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家。 温锦言刚美滋滋地想阮清歌接下来的时间全部都属于自己,严芸就拉着阮清歌到她房间,然后一连三个小时都没出来。 温锦言等的有点不耐烦,敲开了严芸的房间。婆媳俩正一边敷面膜,一边看韩剧。 大屏幕上,一辆红色的车正飞快地向悬崖边驰去。“救命啊!”女主慌乱地踩着刹车,脸上全是惊恐,大喊着,“都经纪人!” 阮清歌猛地撕掉面膜,握着严芸的手,着急地喃喃着:“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天而降。一时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天地骤变。男人双手按在车上,硬生生地将女主的车逼停在悬崖边! 哇!阮清歌双眼哇咔咔地泛着桃心,粉红少女心瞬间满血复活。 温锦言嘴角抽了又抽,不由分说把阮清歌抱了起来。他独守空房,而她却在这里花痴一个欧巴,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妈,她接下来的时间都归我了。”温锦言看着怀中的女人,眼里蕴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严芸赶紧用剧情引诱儿媳留下来,“可是第八集更好看。有吻戏哦。” 阮清歌有点被说动了,可是看着温锦言那张黑脸,还是审时度势地跟婆婆告别了。一回到卧室,就被温锦言扔到了床上,然后细细密密的吻压了下来。 “你说是我的吻好呢,还是那个都教授的吻好呢?”他直起身来,慢条斯理地解开睡衣上的纽扣,全程一瞬不瞬地锁定她,眼中的炙热让阮清歌全身发烫。 阮清歌被吻的晕晕乎乎,答非所问:“人家都教授很帅的。” “是吗?有我帅吗?”温锦言唇角扬起了危险的弧度。 阮清歌故意跟温锦言唱反调:“他更帅。” “我强烈觉得你的眼睛需要再去看下!”他脱去上衣,赤着上半身重新扑向她…… 造人运动结束后,阮清歌躺在他怀里,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电视剧情节,有感而发:“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温锦言:“?” 阮清歌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每个女人都有英雄情节。”她顿了顿,“慈善晚宴那一天,你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在那么多人面前带我离开,你还给我穿上我掉的鞋子。那一刻,你不仅是我的偶像,还是我的英雄。” “哦——”温锦言拉长尾音,开心极了,“原来你在那时就喜欢上我了。我还以为你的眼中只有南星。”他很小心眼地旧事重提。 “因为理智上我觉得我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男人。”阮清歌抬起上半身,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我很庆幸,还好那时江枫出现了,要不然我绝对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温锦言拿起平板电脑,欣赏着不久前在马尔代夫拍的婚纱照。“你说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帅?跟个男模似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大言不惭的话,连脸都没红过。 “你脸皮还有够厚的!”阮清歌乐得呵呵笑,手指抚摸着照片上那张胜似男模的脸。这个男人是她的,一个人的,一辈子的。 温锦言又说:“婚礼上我可不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不过你一定能看到世上最帅的新郎。” 提起婚礼,阮清歌脸色微变,让他不要把不相关的人请来。 温锦言知道她指的是江枫,连连保证:“放心,绝对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你见到恶心的人。”温锦言想了想,继续说,“锦绣织造纺的收购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我想把锦绣当成结婚礼物送给你。谢谢你嫁给我,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只是对不起,没有更早地陪在承光的身边看着他长大。身为他的父亲,我真的太对不起他了。” 阮清歌摇摇头,郑重地说:“不是你的错。你能视承光为已出,我真的很感激你。” 温锦言突然哑口无语,把话题转移到严芸的生日礼物。他要送给严芸一双有都教授签名的运动鞋,阮清歌则是量身定做了一条旗袍送给严芸,承光也准备了一张画,至于温弘—— “爸那人一根筋,不懂浪漫,别指望他了。我妈说过,他唯一浪漫的一次,就是在求婚时送了她一房间的粉色蔷薇。粉色蔷薇的花语是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把妈感动的泪眼汪汪,不顾外公的反对就嫁给了他。”温锦言忍不住在媳妇面前吐槽自己的老爹,“也不知道妈看中了他什么,大学时期就非君不嫁。其实爸当时喜欢的是郑阿姨,爸跟妈亲近也是想通过妈来追求郑阿姨。我估计郑阿姨那时也是喜欢爸的,只是她觉得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就常常给爸气受。妈扮演着红颜知己的角色开解他,没多久就成功把爸拿下了。” 阮清歌恍然大悟,难怪严芸和郑忆慈两人一直不对头,原来这中间还隔着一段爱恨情仇啊。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帮爸妈找回那份浪漫吧。” 于是严芸生日当天,温家成为了粉色蔷薇的海洋。不仅是大门,连客厅都覆盖着一大片跟粉雪似的蔷薇。 温弘开完会回到家,看到那片花海,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阮清歌把温弘拉到一边,叮嘱着:“爸,我跟妈说,这些都是你给她准备的惊喜。妈很开心,你呆会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温弘给了阮清歌一个赞赏的眼神,只是有点不解,“为什么是粉蔷薇呢?” 阮清歌笑着反问:“那不是你向妈求婚时送的花吗?” 温弘脱口而出:“我求婚时不是送玫瑰花吗?” 阮清歌:“……” 就在这时,严芸笑容满面地朝温弘走去,那语气那神情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温驯极了。“老公,我给你放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澡吧。” 温弘有点恍然,好像又看到了大学时期的严芸。依稀还是记忆深处的那个她,温柔贤惠,让他心动。 温弘惊见她眼角的皱纹,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三十多年风风雨雨携手走来,她见过他最辉煌的荣耀,也见过他低迷时的无助。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可这些年来,他让她守了多少次空房?温弘一直搞不清严芸的喜好,也许她想要的不是金银珠宝,不是锦衣美食,要的只是他的陪伴。 “阿芸,你不是想去马尔代夫吗?等忙完阿锦婚礼,我们去那里补度蜜月。”温弘搂着她的腰,上楼了。 严芸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正好承光那时还在放暑假,我们带他一起去。” 楼下那对年轻的夫妻望着父母恩爱的背影,牵起彼此的手,相视而笑。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温锦言除了筹备婚礼,还有九月份即将拉开帷幕的时装周,忙得团团转。 歆姐看着陈列出来的深蓝色渐变印花短裙,忍不住赞叹连连:“星空系列实在是太赞了。没想到清歌玩印花也玩的得心应手。” 星空系列是阮清歌在三亚时获得的灵感。那晚的繁星,那晚的男人,那晚的激|情,给她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所以她一回来,就用那种激动甜蜜的心境画下了这一系列绝对惊艳的作品。 “还有这条度假长裙,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歆姐指着一条真丝长裙,问。 这条蓝色长裙是温氏夫妻共同完成的作品,由胸口至裙摆褶皱出漂亮的层次,仿佛大海翻涌的海浪。长长的裙裾垂坠在脚踝处,像绽放的情花般铺展开来。 温锦言哪敢告诉歆姐这是他们在马尔代夫的kingsize大床上,一边身体奋战一边灵感碰撞所创作出来的。 “对了,你老婆在面料厂捣鼓了好久绣花面料,估摸着要做出一条白裙来。”歆姐给温锦言敲警钟,“上次时尚周过后已经私下联系清歌好几次想要挖走她和d&g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freya快留不住她了。” 对此,温锦言只有自豪没有担忧:“放心,我在这里一天,她绝对不会离开的。”温锦言极其有把握。他的老婆,他孩子的妈,还想跑到哪里去? 下班后,温锦言到面料厂找到阮清歌,带着她出席了在五星级酒店举办的私人聚会。 严芸早已在此,和她那群许久未见的太太们交流着近况。 “温太太,怎么这么久没见到你来打牌?”她的牌友之一易太太问。 “照顾孙子,筹备婚礼,忙。”严芸实话实说。 易太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个小孩我看着挺机灵的。温太太,你可真有福气。” 提到宝贝孙子,严芸脸上全是油然而生的骄傲:“当然,温家的小孩能不机灵吗?考试全是一百分,画画比赛也是第一名。做事勤快,又有责任心,班主任说下学期让他当班长。”余光中瞧见了乔龄,严芸撇撇嘴,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屑,“她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易太太不无嘲讽道:“跟江枫快离婚了,就来找下一家呗。还当自己是二八少女,呸。”易太太提议道,“要不我们过去让她出丑下。” 严芸摆摆手,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了,免得掉格。 中途,严芸去了趟洗手间,与郑忆慈不期而遇。 郑忆慈对着镜子补妆,轻描淡写道:“前几天我翻了二十年前的照片,我发现承光像极了小时候的锦言。话说不会真是锦言的孩子吧?” 严芸洗手的动作一顿,打着马哈哈,“清歌已经跟锦言领证了,她的孩子本来就是阿锦的孩子。” 郑忆慈有点困惑,“不过真的太像太像了,说是亲生父子别人都会信。对了,婚礼准备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两人双双离开后,乔龄从隔间走了出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68章 巨大冲击 阮清歌素来不喜欢这种戴着面具的寒暄,所以应酬了一会儿后,来到花园透透气。 花园的正中心处有个喷水池,在彩灯的照射下,水花如五彩的丝线冲到空中,漫开光彩夺目的水雾。 “清歌。” 阮清歌听到这个声音,眼里瞬间闪过厌烦和暴戾。“江枫,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来找我!”她转过身,看到的却是—— 江枫跪在她面前,忏悔道:“清歌,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爸吗?” 阮清歌冷然着脸,唇边噙着寒若冰霜的冷意:“你不是我爸。从你把我和妈赶出阮家祖宅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爸爸了。” 江枫低声下气地又说:“我知道其实你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得到父爱。爸会好好改正的。婚礼时可以让我挽着你的手出场吗?” “做梦!”阮清歌迈大步向前走去,突然顿住脚步,补充道,“忘了跟你说,你为了周转资金抛售的股份,已经被我用承光的名义买下了。现在你已经跟锦绣毫无关系了。不过,我也送了你一大笔养老费,算是答谢你这些年对锦绣做出的贡献。” 江枫缓缓站了起来,哑着声音问:“清歌,你经营的起来吗?” “我为什么要自己经营?我可以聘请人来做。等承光长大后,我会一并把锦绣交给他。”这是身为一个母亲,阮清歌为儿子铺好的道路。 江枫又问:“所以你要让锦绣改姓温吗?” “姓什么有什么关系。外公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锦绣做出全国最好的绸缎和刺绣。现在有天弘这个靠山,有承光这个继承者,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能实现外公的愿望。”阮清歌想起了天天要自己背诗经的阮修远,眼眶渐渐湿润了。 江枫低下头,哀求道:“可不可以不要把爸赶走?爸年纪大了,除了做生意外什么都不会,让爸呆在锦绣吧。” 阮清歌冷肃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沉寂得仿似一汪深深的潭泉,清寒的声音凉凉地在江枫耳侧响起:“当初你对妈做的那么绝情,现在休想有商量余地。和乔龄赶紧滚吧,别让我见了恶心。”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两人。 回家的路上,她望着窗外的夜景,然后把视线转向温锦言那张过分英俊的侧脸上。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的。”温锦言修长的十指欢快地在方向盘上敲啊敲。 “什么表情?” 温锦言言简意赅地说出两个字——“花痴!” 阮清歌切了一声,低下头,唇边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笑意,那种欢喜遮都遮不住。 温锦言继续笑道:“阮清歌你就承认吧,你爱我爱的都要疯了。这么帅,这么有才,还这么体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别我更好的男人。” 阮清歌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示意他脸皮厚的没的救,“不——要——脸——” 车突然一个急刹,阮清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锦言箍在了怀中。他温热的气息连同他挑|逗性十足的话窜进了她的耳里,也敲打着她的心—— “要不要再一起不要脸一次?” 阮清歌猛然想起了那次在地下车库的疯狂。那一天温锦言刚刚出差回来,抱着她,紧促的喘气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下,又一下,像是一只憋坏了的野兽。 她当时也是疯了,在驾驶座,在温锦言的身上,在他的引领下,她让他进入她。 四周一片黑暗,只能迷迷糊糊分辨到车辆的轮廓。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嘴里发出任何声音。 要是被人发现,她就不要活了! 车椅支撑着两具叠在一起的身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可就是这个声音,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偏偏温锦言还在她耳边不停地引诱她:清歌,你做的太棒了,你可以再快一点,对,对,就像这样—— “!”阮清歌严词拒绝。上次她是疯了才在车上满足了温锦言,这次她绝不会再来一次。那样极致的刺激,她的心脏玩不起。 温锦言不满地撅起了嘴巴。阮清歌只好哄道:“等下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可我比较想吃你。”温锦言也不管阮清歌有没有在听,叨叨念着,“婚后我们就准备要孩子。然后接下来一年我就再也不能碰你了。” 他好不容易才吃上肉,又要戒荤吃素,不过为了二宝,他忍!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到了家。温承光坐在门口,看到他们,张开双臂跑了过来,“爸爸妈妈!” 不管有多累,只要听到儿子朝气十足的声音,阮清歌又立刻恢复了精神。她抱起承光,和他碰了碰额头,“今天乖不乖?” “乖,我每天都很乖!爸爸,妈妈,你们陪我玩好不好?”承光就怕他们不答应,双手合十,皱着小眉毛撅着小嘴求道,“拜托拜托!” 阮清歌从厨房拿了两大一小三个红苹果。一人一个苹果,画上可爱的表情后,摆在桌面上。然后提起笔,开始画苹果一家人。 阮承光一边画,一边哼着自己瞎改歌词的儿歌: “有三只苹果住在一起, 苹果爸爸,苹果妈妈,苹果宝宝。 苹果爸爸很强壮。 苹果妈妈很苗条。 苹果宝宝非常可爱, 一天一天长大啦。” …… 温锦言洗完澡后,到处都找不到阮清歌,问了玉婶,才在衣帽间找到了她。阮清歌整理好他所有的领带,走进卧室,开始整理着他的公文包。 “清歌,这些小事让玉婶做就好了。你工作已经很累了,去休息吧。”温锦言把她散在面前的发丝挽到耳后,柔声说。 “我喜欢做这些小事,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咦——”她从公文包的内袋翻出了一个红灿灿的小本,好笑地问,“你一直把结婚证带在身上吗?” 温锦言亲了亲她的额头,“嗯,有事没事都拿出来看看。看着你完全属于我的证明,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发疯似的爱她,完全不敢想象,一旦她离开自己,他该怎么活下去? ** 七月的深城骄阳似火。空气中漂浮着炙热的气息,闷热难当。藤蔓憔悴地耷拉着脑袋,就连平日里傲然绽放的蔷薇也显得无精打采。唯有榕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地叫着。 在清凉的室内,温家人正在包水饺。虽然是一家人,但口味可是天南地北。所以阮清歌分别准备了冬菇鲜肉馅、猪肉白菜馅、猪肉韭菜馅、荠菜猪肉馅,还有三鲜馅。 短信提示声响起。阮清歌洗了下手,划开屏幕。 是陌生人发来的。 上面写着——【我知道你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到门口一趟。】 阮清歌脸色骤变。她犹豫了一会儿,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大门走去。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刺,如果没有解决,她就永远无法真正敞开心扉去迎接新的生活。 所以即便会很痛苦,阮清歌还会勇敢地去找出真相。 打开大门,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看到的却是乔龄。“是你给我发的短信吗?”阮清歌握紧拳头。她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可她还是强装镇静。 乔龄一直伪装的和善优雅的面孔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她冷笑一声,打开一份旧杂志,递给阮清歌。 扉页上报导的是全国少儿绘画比赛,还附上几张获胜者的照片。阮清歌一眼就看到了占据页面正中心的照片,那张笑容洋溢的脸,酷似承光! 阮清歌顿时呼吸绷紧了,心脏脉搏急速跳动,全身无法自持的颤抖。因为她看到了,这张照片的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金奖获得者:温锦言。 乔龄瞧见她煞白的脸色,心中越发得意。阮清歌毁了女儿的幸福,毁了她的婚姻,毁了她贵妇的生活,所以乔龄也绝不会让阮清歌好过。“我调查过了,你和宋瑾结婚那一天,温锦言就住在同一家酒店。现在你知道毁了你清白的男人是谁吧?你以为温家为什么会接受你这个不贞的女人?不过是看在承光的面子上罢了。” “不是的!”阮清歌疯了似的大叫出声。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温锦言向自己保证过不是的。她也没敢往这方面再想,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男人和最恨的男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乔龄扬起得逞的笑容,跳上车,离开了。 没多久,温锦言出来了,看到阮清歌呆滞的模样,“怎么呢?”他低头一看,瞧见自己年幼时的照片,大惊失色。 “锦言,你是那个男人吗?”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阮清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悲凉,那么的痛苦,那么的绝望,“你是承光的亲生父亲吗?” 温锦言一下子就慌了,把阮清歌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在发颤:“清歌,你听我解释,那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阮清歌用力推开他,摇摇头,苦涩的眼泪滑落下来,“你把我害的好苦,知道吗?你毁了我的一生!”阮清歌激动地叫道。 温锦言急切向她走去,急的眼圈全红了,“清歌,我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别过来!”阮清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掉,虚弱地靠在栏杆上。她想冷静,可是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只觉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直往胸口冲,以至于心脏热热胀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似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承光的亲生父亲?” 温锦言抹去眼泪,泣不成声道:“清歌,你别激动,听我解释。” “是还是不是?” “……”温锦言低低地回道,“是。” 阮清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69章 重回黑暗 “妈妈,妈妈,你醒醒啊!” 耳边是承光带着哭腔的喊声。阮清歌缓缓睁开眼睛,以前一片黑漆漆的。她望了下四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承光,去把灯打开。” 承光疑惑地望着头顶的白炽灯,颤抖着把手伸过去,在阮清歌眼前挥了挥。 “爸爸,怎么办?妈妈她又看不见了!”他扑在阮清歌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严芸忙去安慰承光。温弘跑去叫医生。温锦言拉起阮清歌的手,又是担心又是愧疚:“清歌,对不起。” 阮清歌像过了电似的,飞快地抽出了手,“滚!”她的声音清晰又决绝,背过身,不想理睬。 温锦言绕到另一边,柔声又说:“清歌,你听我解释——” “我不是让你滚了吗?你没听见吗?好,你不滚我滚!”阮清歌完全失控,摸到手背上的针头,作势往外拔。 “别!”眼见尖细的针头划破皮肤,涌出细小的血珠,温锦言立刻上前按住那只宣示主人强硬态度的手,“好,我滚。清歌,你先冷静下。” 阮清歌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阳光明媚,怎么会突然又回到地狱般的黑暗中?她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晚,想起那个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男人,还有那些几乎要压垮她的流言蜚语。 那些不堪的回忆张牙舞爪般扑来,扼紧她的喉咙,硬生生逼得她将所有的苦痛咽回肚里,只得把心憋得越来越痛。 “妈妈,怎么呢?爸爸做错了什么吗?”承光被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挪向她,“我替爸爸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生气,好吗?” 阮清歌睁着眼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这里很亮,是吧?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想看。 天塌了是什么感觉,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好像被一盆冰水灌顶,从头到脚都冻住了,全身什么知觉都没了。 没多久,张弛匆匆过来,带阮清歌去做检查。问她问题,她只会呆滞地摇头,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 阮清歌被承光搀扶着离开后,温锦言食指交叉,焦急地询问张弛有关他妻子的情况。 张弛看了下检查报告,回道:“她眼睛的功能完全没有问题。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精神上的重创,导致患者本身拒绝看到东西。清歌有心理障碍,她需要心理治疗。” 温锦言站了起来,眼里是深深的焦虑,“心理治疗就可以好吗?” 张弛看着那个突然苍老了好几岁的温公子,有点无奈地说:“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没用。” ** 温承光挖了一勺饭,沙哑着声音说:“妈妈,啊,张开嘴巴。” 阮清歌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对儿子的话置若罔闻。 “妈妈,你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吃点吧。”承光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声。 阮清歌伸出手,摸索到儿子的小脸,擦去他的眼泪,想了想,问:“承光,如果妈妈想离开这里,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承光生性敏感,一听这话,哭得越发伤心了。“妈妈,你和爸爸到底怎么呢?我不要你们分开!”他扑在阮清歌怀中,再次放声大哭。 阮清歌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儿子是她的命,除了他,阮清歌什么都可以舍弃。“我们走吧。”阮清歌拔掉针头,爬下了床。 严芸拿着换洗衣物进来,就见儿媳带着孙子想要离开。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把承光抢到自己怀中,“清歌,我知道锦言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替他跟你道歉。承光是我的心肝宝贝,你不要带走他。” 阮清歌把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积压的火气突然爆炸了,愤愤然地叫道:“原来你们全部都知道承光是锦言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过去的事情吗?” 严芸紧紧地抱着承光,放柔了声音继续劝道:“清歌,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我们是一家人。有事先回家好好商量,好吗?你怎么打锦言怎么骂锦言,我都不拦你。” 阮清歌静默了下,脱掉无名指上的戒指,扔到床上,“你去跟温锦言说,我要和他离婚。” 严芸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到这个地步,她的脑袋有点混乱,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把承光越圈越紧。“清歌,承光是温家的命根子,你不能带走他!”严芸看着她冷肃的神情,直接哭了出来。 阮清歌板起脸,厉声道:“承光,过来!你还不过来吗?” 承光抽抽噎噎地看了严芸一眼,在严芸极度的不舍下,走了过去。他知道妈妈现在非常生气,所以他不敢说话,只好领着她往外走去。 温锦言在来的路上接到严芸的电话,撒腿狂奔,终于在医院门口截住了那对母子。 承光想过去,可是手被阮清歌拽的紧紧的,泪眼汪汪地问:“爸爸,你就是我的亲生爸爸吗?” 温锦言点点头,“嗯。” 承光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的脑袋很大,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可妈妈怎么会那么生气?“那为什么妈妈还要跟你离婚?我爱妈妈,也爱爸爸,你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爸爸绝对不会和妈妈分开的!”温锦言向他们迈了一步,阮清歌就拉着儿子退后一步。万般无奈之下,温锦言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清歌,那晚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事后我就去找你,可是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就给忘了。对不起!你原谅我!”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在众人的驻足围观下,温锦言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只求他深爱的女人能够给他个机会从头来过。 承光拉了拉阮清歌的衣袖,“妈妈,你原谅爸爸吧。求你啦!” 沉默许久后,阮清歌终于开口了:“温锦言,我们离婚。承光归我,其它我什么都不会要。至于聘金,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她太冷静了,冷静得温锦言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舍弃掉这段婚姻,舍弃掉他,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爱他。 温锦言还在发愣期间,阮清歌拉着儿子坐上一辆计程车,绝尘而去。 小家伙一路哭哭啼啼的,阮清歌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以前也这是这么过来的。就算眼睛看不见,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承光。 可是,现实总是太过于无情。 车子停在阮家门口,母子俩才意识到身上都没有带钱。司机的骂声刚刚响起,就被身后的男人给制止了。 薛山给付了车费,又从家里取了这边的备用钥匙,给他们打开了门。“清歌,你怎么又回来了?”他扶着阮清歌走到客厅,用衣角擦去凳子上的灰尘,“我帮你打扫下卫生。你先坐一会儿。” 薛山说完就拿了扫把抹布开始打扫。薛妈妈看了眼还穿着病服的阮清歌,在薛山耳边悄悄说:“那么风光出去了,怎么灰溜溜地回来了?眼睛又瞎了。不会是成了豪门弃妇吧?” 话音刚落,薛妈妈就看到了门口立着的那个“小白脸”。他的俊脸寒气逼人,眸色锐利冰冷。薛妈妈立即就闭嘴了,见情况不妙,拉着儿子灰溜溜地跑了。 温锦言走到阮清歌面前,“清歌,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到这里的。你先住在这里冷静下。至于离婚,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阮清歌完全当他是空气了,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摸索出她的盲杖,展开,在地上敲敲打打。 温锦言被刺得眼眶发痛,泪水已经势不可挡地掉了下来,“清歌,你不需要这个。” “我是瞎子,我怎么就不需要这个?”阮清歌摸索着从书架取出一本盲文书,摊开来,指尖触摸着那些细细密密的点字。 “清歌,你想看什么,我读给你听。”温锦言走到她身边,低声下气又说。 “你很烦啊!我不是让你滚吗?”阮清歌暴躁地吼了出来,举起书本,直接砸了过去。 “啊——”温锦言叫痛道。 承光吓的不轻,“爸爸,你额头流血了!”他跑到厨房,寻找创口贴。 阮清歌头都不抬,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你快滚吧,你在这里会让我觉得恶心。”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让她产生了生理上的恶心,阮清歌突然一阵反胃。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清歌,你怎么呢?”温锦言跟了进来,担心地问。 “你让我觉得恶心!滚啊!”阮清歌重重地推开他,胃中又是一阵强烈的翻滚。她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最后全身乏力地靠在墙壁上,整张脸惨白得就像墙壁上的白漆。 温锦言蘸湿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脸,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照顾你们。就算你叫我滚,我也不滚,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已经不爱我了。” 阮清歌唇边泛起抹讥诮的笑,冷淡而沙哑地开口,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好像风吹过孤寂的沙漠,一片苍凉。“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让我爱你吗?” 温锦言低眼耷眉地解释着:“那晚我被人下药了,然后误闯你的房间。你叫阿瑾,我以为你是叫阿锦,所以我——” “我眼睛瞎了看不见,难道你也看不见吗?”她将嘴唇抿得如刀锋般锐利,说出来的话化成无数的刀刃,深深地扎进了温锦言的心,“你强|奸了我,承光就是证据!”   ☆、第70章 意外转机 进入八月,深城成了一座火炉。空气又闷又热,像蒸笼一般,让人透不过一丝气来。 温锦言走到门外,不耐烦地对着手机说:“婚礼不会取消的!只是推迟,推迟!” 听到关门的声音,他连忙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阮清歌清冷的声音凉凉地在门后响了起来:“温锦言,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你拿着离婚协议书过来,到时我再给你开门。” “清歌,我那天是被人下药陷害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温锦言又一遍做着无用的解释,迟迟听不到回答,咬咬牙,跪在地上,“那我就跪到你肯原谅我为止!” 酷热的八月天,阳光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的。天上的云朵被风吹散,烈日越发像火山的岩浆一样,毒辣辣地流泻下来。地上躺着的小石块发出孜孜的响声,炙人脚心的灼热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 温锦言跪在这烈火般的阳光中,全身像是裹上了一层熨烫的保鲜膜,湿热而黏腻。他的衬衫被汗水浸湿了,湿答答地黏在身上,越发显得身形削瘦。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身与心的折磨。他无心工作,无心饮食,也无心休息,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温承光透过窗户看着满头大汗的爸爸,跑到床边,推了推阮清歌,哀求道:“妈妈,爸爸会中暑的,你就原谅他吧。” 阮清歌背过身,眼泪慢慢地滑落下来。“承光,你让他走,跟他说,不要等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怎么能原谅? 如果原谅的话,那么,那些压垮她的流言蜚语,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那些不堪回首的苦楚,不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温承光打开窗户,拿着一把蒲扇伸了出去,小手伸的老长,可是还是无法给爸爸带来一丝丝的风。他自认是个小小男子汉,男子汉不该哭哭啼啼的,可是看到温锦言被晒得红彤彤的脸,还是禁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他哭着喊道:“爸爸,你先回去,快回去!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温锦言的倔脾气上来了,“除非你妈妈能出来见我!”他就不信,她会铁石心肠到这个程度。 一个小时过去了,温锦言眼前一阵黑一阵红,他死死咬牙,把身体板得直直的。 温承光担心地唤了他好几声,想要跑去开门,被阮清歌制止了。“妈妈,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爸爸都快晕倒了!”温承光握紧拳头,“那我陪爸爸跪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承光打开门,跑到温锦言身边,跪了下来。他搀扶着温锦言,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温度每一秒都在攀升,像泡在一锅煮沸的粥里,流动,黏腻,焦灼。 焦灼的还有阮清歌的心。她咬着大拇指,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走到窗户,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傻儿子跪在外面,但是她知道,承光向来说到做到。 作为一个母亲,她再也忍不住,走到门口,叫了出声:“承光,你快点进来!” 承光硬气的很,“我要陪爸爸!妈妈,你原谅他吧。” 阮清歌一听这话更来气,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为什么还要帮着他?” “我不知道爸爸做错了什么,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爸爸,我最爱的爸爸!”这段时间,温承光夹在父母之间受了太多委屈,此时此刻,他大声叫嚣着,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阮清歌深吸一口气,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是在暴怒的边缘游走,又似乎在强行克制着。这一周,她几乎没好好睡过一觉,嗓子发干,声音听起来僵冷而愤懑:“好,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跟他走吧。妈妈不要你了!” 只听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清歌!” “妈妈!” ** 又是消毒水的味道,又是医院。 阮清歌早已醒来,却不愿张开眼睛。她听到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听到承光饱含哭腔的低低道歉声,也听到了严芸分辨率极高的埋怨声。 严芸瞧了病床上的儿媳一眼,不满极了:“老公,你说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大中午让阿锦跪了那么久。阿锦都中暑脱水了,要不是南星及时送来,凶多吉少。” 温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小声点:“这事本来就是阿锦欠她的。清歌醒来后,你别给她脸色看,她也不好过。” 严芸想了想,点点头,走过去,把日思夜想的小孙子抱在怀里。“承光,奶奶可以给你最好的教育,给你最好的条件,最光明的前途。你千万不要离开奶奶。”严芸想着,如果儿子和儿媳真到了要离婚的一天,她一定想方设法不能让阮清歌把孙子带走。她深知以儿子的痴情程度,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别的女人,所以承光是她唯一的孙子了。 …… 月色清冷,星光漫天,万籁俱寂。 房间里没开灯,很黑。阳台上的风卷动窗前的深蓝色窗帘,和着甚是明亮的月光,在幽暗的屋角划出沉默的曲线。 “我快活不下去了,你来救救我。”阮清歌挂断电话,泪水先是一颗一颗滴落,跟着是一窜一窜的掉落,最后犹如决堤了的河水一般漫出眼眶。她双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即便到了现在,她仍然牵挂着温锦言,想要知道他病得重不重。他疼,她比他更疼。他痛,她比他更痛。 哗啦一声,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迈了进来。 阮清歌知道来者是谁。 “清歌,你好点没有?”温锦言发着高烧,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似的,全身乏力,连呼吸都似乎带着一种灼痛。但是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急忙忙地过来探望阮清歌。 阮清歌依旧不理不睬。沉默是她给予温锦言最大的惩罚。 温锦言费力地将身体挪了过去,双手抚摸上她的脸。 阮清歌拍掉他的手,依旧不吭声。 温锦言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双手再次抚摸上她的脸,然后一低头,吻上了。 他身上的力气无法支撑他深深地吻进去,所以他只是虚虚地含住她的双唇,浅浅地啄着,一下又一下。 “啊——”温锦言感到一阵刺痛,连忙站直了。他捂着下唇,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你还想再强|奸我一次吗?”阮清歌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一双黑色的眼眸盯着虚空处。 明明是最炎热的夏季,温锦言却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张开着,寒意一点点侵入身体。他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痛楚,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我们还有一个儿子。看在承光的份上——” 阮清歌直接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承光给你。看到他我会想起你,恶心。” 温锦言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可是她竟然毫不在意的舍弃掉,就像舍弃掉一件没价值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才说话,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的酸楚:“你真的恨我到这个地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没有!”阮清歌回答的干净利落。 温锦言努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再深吸,再吐出。 绝望的痛苦在他眼中闪过,可是他咬牙忍下。“你撒谎!你明明还是爱我的!”温锦言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我不爱你了。” 温锦言完全无法相信她竟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望着她近乎残忍的微笑,像在沼泽里挣扎,拼尽全力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也只是噙着绝望的模糊音节:“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不要了。”阮清歌还是神色漠漠,似乎泰山崩塌,她都不为所动。 温锦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拖着身体往前一步一步地拽去,前方望不见光明,只有黑暗。 阮清歌听见了护士的尖叫声,听见了担架轮子在地板上咕咕滚动的声音,听见了严芸的哭喊声。 指尖再次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手心流到白色的床单上,像是在雪地绽放出的红梅。 第二天一早,护士进来时,才发现阮清歌不见了,床头留下了一张已经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 8月8号。 温锦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呆滞的眼神空洞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一周。他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在人生最幸福的一天,他的新娘子却不见了。 可是,他的小宝贝却在一旁不停地呼唤着他:“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温锦言爬起来,把温承光抱在怀中,声泪俱下:“爸爸要你。” 承光端来一碗人参红枣汤,让温锦言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下去。“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爷爷说妈妈肚子里有宝宝了,所以我们要快点找到她。” 温锦言顿时傻掉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一旁的温弘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体检结果出来了。清歌怀孕了,六周。”   ☆、第71章 她的二宝 静安小区靠近郊区,因为路段不好,所以平常往来的人并不多。 这天,阮清歌很早就起床了,准备好早餐,敲响了江乔的房间。 江乔蓬头垢面地走了出来,拿了餐桌上刚热过的小笼包,直接往嘴里塞去。她打开平板电脑,处理着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阮清歌听着邮件滴滴的提示音,忍不住说:“江乔,你回美国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江乔放下平板电脑,看着郁郁寡欢的阮清歌,“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回美国?学长一病不起,温家都乱套了。”江乔拉起阮清歌的手,柔声劝道,“清歌,听姐一句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永远无法改变,重要的是现在还有未来。你的丈夫在那里,你的儿子在那里,回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沉默良久后,阮清歌才缓缓开口了:“江乔,我不想回去。我无法面对他,更加无法面对爱着他的自己。” 她慢慢地摸索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今天是8月8号,她本应该出现在婚礼上,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懦弱地躲了起来,默默地流着眼泪思念着她的儿子和男人。 她需要时间,来面对、来消化她最爱的男人和最恨的男人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阮清歌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她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来,闻到厨房飘过来的油烟味,又开始犯恶心,捂着嘴走到洗手间吐了。 最近身体实在是太反常了。阮清歌突然联想了某种可能性,将手覆在平坦的腹部上。 她和温锦言没有设防的只有在车库的那次,不会又中了吧…… 阮清歌低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缓缓地环住小腿。恐怕,她还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事实。 第二天一早,江乔来到阮清歌的房间。阮清歌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张“有事出去下”的字条。她的床边,盲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 “医生,我是不是……怀孕了?”阮清歌看着妇产科医生,艰难地说了出口。 女医生看了下检查报告,“恭喜你,怀孕五周了。”她皱着眉头,郑重地又说,“不过孕酮偏低,胎儿发育不好,情况不是很乐观,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失去孩子的准备吗? 阮清歌担心极了,急促地叫道:“医生,我要这个孩子,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它!” 女医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用责备的语气说:“你自己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怎么给孩子提供必要的营养?怎么保住它?”她给阮清歌递来了一面镜子,“喏,你自己照照吧。” 阮清歌拿起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蜡黄,神色憔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涩而苍白。 是啊,女医生说的没错,自己都快病倒了,还怎么顾得上孩子? 见阮清歌沉默不语,女医生缓了缓语气,叮嘱着:“在家卧床静养,千万不要剧烈运动。大人如果闷闷不乐的话,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阮清歌将手轻轻地放在腹部上,在心里忏悔着:宝贝,对不起。以后妈妈会为了你振作起来的。 回到静安公寓,阮清歌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急忙忙转身要走,可是对方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清歌,我好想你。” 阮清歌挣扎了一下,又怕动到胎气,只好冷冷地说了句:“温锦言,放开我。” 温锦言左手仍牢牢地把她箍在怀中,右手向下,按在她的腹部上,“清歌,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二宝。” “你怎么知道?”阮清歌大惊失色,整理好情绪后,又凉淡地说,“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你不会的。”温锦言抱起她,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又细心地给她掖好了被单,声音温柔得简直可以掐出水,“你在乎这个孩子,所以才愿意重新睁开眼睛。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糖粥。” 温锦言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虽然阮清歌还是对自己态度冷淡,但至少肯听自己说话了,而且还给出了回应。“我马上去做。”温锦言摸了摸鼻头,“不过,糖粥要怎么做?” “我来做吧。”江乔出现在门口,对温锦言眨了眨眼睛,“你好好陪陪清歌。” 温锦言心领神会,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画纸,是承光画的“三个苹果”,旁边还有今早承光写的字。 [妈妈,承光好相好相你,你快点元亮爸爸吧。我们是xingfu快乐的红苹果之家,一个都不许走!] 阮清歌看着儿子稚嫩的字体,两行清泪顿时滑过脸颊。“承光。”她低低喃喃着。这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了七年,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时,阮清歌的心仿佛被狠狠剜掉,整个人都空了。 “承光他怪我吗?”半响,阮清歌再次开口了。 “他很乖地在等你回家。”温锦言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又说,“清歌,我会等你回心转意,不管多久我都等。” “……我累了。”阮清歌钻进被窝,闭眼假寐。渐渐的,她进入了梦乡。在梦里,阮清歌梦见了两大一小三个红苹果都长出了手和脚,在跟着旋律跳起了小苹果。 “妈妈,还有我呢。” 伴随着奶声奶气的童声,一个小小苹果从天而降。四个苹果就手拉着手,继续一起跳舞。 …… 阮清歌是饿醒的。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直守在床边的温锦言。 “你醒的真准时,糖粥煮好了。”温锦言挖了一勺粥,慢慢吹散热气,确认不会烫嘴,才递到了阮清歌的面前,“啊——张开嘴巴。” 阮清歌凝视着这样细心的温锦言,心里*的东西差点就融化了,她鬼斧神差地张开了嘴巴,任他一勺一勺地喂着。 恶心感再次袭来,阮清歌对着一旁的垃圾桶,把刚吃的食物吐了个精光。 温锦言拿来一杯温水,让阮清歌喝下,“对不起,孩子让你很辛苦吧?” 阮清歌突然就火了,拍掉水杯,冲他嚷道:“我怀承光的时候,比现在还辛苦,那时你在哪里?我生承光的时候,在产床痛得死去活来,那时你在哪里?承光经常生病,我在为他的医药费发愁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温公子在享受人生同时,有没有想到因为你的错误,有个女人带着你不小心留的种艰苦地生活着?”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阮清歌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他的胸口,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对不起!对不起!”温锦言把哭泣中的她拥入怀中,情真意切地说,“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是,清歌,我愿意用我下半辈子的时间和精力来弥补我对你犯的错误。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没关系。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阮清歌靠在他的胸前,感觉到那久违的温暖再一次蔓延着她的身体。事到如今,她仍然留念着这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男人,她虽然恨之入骨,可是又爱的发疯。 “锦言,给我点时间。”虽然她心中的小人一直怂恿她绝对不能原谅这个坏男人,可是,她还是这么说了说来。 温锦言见她终于有所松口,用力点了点头,脸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灿烂的笑意。 “锦言,你回去带承光过来。我好想他。”阮清歌吃了半碗糖粥后,说。 温锦言有点担心,“江乔出去了,就你一个人和小苹果在这,我不放心。” 阮清歌一愣,“小苹果?” “我给孩子起了小名,就叫小苹果。”温锦言探手摸着她的肚子,眉眼间是即将为人父的满满欢喜,“小苹果,这次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妈妈的。” 他的眼神柔和得一塌糊涂,阮清歌觉得自己快要沦陷在他的温柔乡中,心脏很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可声音显而易见地笼了层暖意:“我一个人会照顾好小苹果。你把承光带回来时,顺便去买点李记小笼包。”阮清歌本想继续说她有点嘴馋,但是想着目前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向他太过于亲密。 温锦言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跟了。“老婆大人,遵命!”他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用宠溺的眼神望着她的腹部,“小苹果,等着爸爸。” 他匆忙地跑了出去,却也是因为太匆忙了,头结结实实地撞向了门檐。 阮清歌看着他的窘态,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在心里对小苹果说:是妈妈太固执了吗?我们要不原谅爸爸吧? 阮清歌打了会儿瞌睡,听到了细细碎碎开门的声音。她疑惑着,温锦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走出去,看到的却是—— 乔龄吃惊地看着在女儿公寓出现的阮清歌,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叫道:“乔乔是不是回来了?她在不在这里?” 乔龄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找到江乔的身影,心中有气,直接发到了阮清歌的身上:“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乔乔以前很孝顺我的,现在都不跟我联系了。你害的我女儿讨厌我,害我丈夫跟我离婚,害我被所有人看不起。阮清歌,你现在满意了吧?” 阮清歌不愿与她争执,走回床边,刚要躺下去时,头发被乔龄揪住了。 “阮清歌,你哪里比乔乔好呢?你逃婚,让温家下不了台,可温家还说儿媳的位置永远只给你一个人留着!”乔龄气红了眼,继续骂咧咧道,“阮清歌,你不会真觉得那晚被温锦言免费睡了还是件好事吧?贱货!”她重重地推了阮清歌一下,甩头发走人。 “啊——”阮清歌跌坐在地上,腹部阵阵揪心似的绞痛,钻心的剧痛让她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乔龄听到叫痛声,转过身,看到阮清歌身下的血液,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与我无关,不要赖在我身上!” “别走……快帮我叫救护车……”阮清歌听着乔龄慌乱的下楼声,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沼泽中,四周充溢的全是悲伤与绝望。 她的小苹果,小苹果……   ☆、第72章 再度相会 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消毒水味,医院的日光灯散出的冷光将阮清歌的脸和嘴唇映得跟白纸一样苍白。 阮清歌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涌出眼眶,滑到嘴角,苦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刚刚医生告诉她,孩子没了。她的小苹果没了。 “清歌,对不起!”江乔跪在床头,愧疚得都不敢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找到那里。现在她躲起来了,不过,我一定会带她到你面前谢罪的!” 阮清歌木然地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叮嘱着:“我暂时不想见到温锦言,你不要再叫他过来了。” 江乔点点头,走了出去。乔龄害死了阮蓉的孩子,现在又害的清歌流产,温家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可偏偏那人还是自己的母亲,此时此刻,江乔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阮清歌做噩梦了。 梦里小苹果一直哭着叫着“妈妈为什么不要我”。阮清歌双手捧着个血淋淋的小人儿,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妈妈该死!妈妈没有保住你,对不起!” 她猛然惊醒,抬手擦了下脸,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转头看向窗户,天已经黑尽了。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出一丁点的光亮。 阮清歌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直到天全亮了,直到江乔拎着一碗糖粥进来了。 “清歌,别难过,孩子还会有的。”江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找些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她。 阮清歌置若罔闻,味同嚼蜡地吃完后,淡淡说:“江乔,帮我联系d&g,我想接受他们的邀约。” 江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要离开这里吗?” 阮清歌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江乔和阮清歌一起长大,深知她决定好的事情很难再改变。她在心中想了很多劝阻的话,但是,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声“好”。 江乔离开后没多久,门啪的一下被打开。“清歌,你怎么样?”温锦言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领带扯了下来,扣子也解得乱七八糟,浑身的汗水已经把白衬衫都浸湿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喘着粗气,紧张地说:“江乔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跟踪她的车过来的。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小苹果又折腾你?它出生后,我一定要打它的屁股。不不不,小苹果,你别生气,爸爸开玩笑的。你要在妈妈的肚子里好好长大,爸爸会像爱你妈妈一样爱你。”温锦言说着说着,眼中开始变得一片柔和。他好想化身成一团棉花,把他爱的女人和他的孩子全都裹进去。 “孩子没了。”阮清歌面无表情地告知道。 “什么?你说什么?”温锦言往后倒退好大一步,直撞到背后的一堵墙壁上。那冰凉的触感迅速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冷得他全身都冻僵了。 他茫茫然犹如身在梦境中,艰难地确认着:“什么?” 阮清歌继续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孩子没了。” “你故意引开我,就是想偷偷打掉我的孩子吗?”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攥紧,牙齿紧咬,一旁的阮清歌甚至能听到那咯吱咯吱的声音,“你有那么恨我吗?” 阮清歌知道他误会了,却是没心情和他解释,也生气地吼了回去:“是的,我把孩子打掉了!你休想让我再给你生个孩子!” “阮清歌,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狠心的女人!”温锦言垂在身侧的十指越收越紧,手背上的经脉狰狞毕现,“你不就是想要离婚吗?好,我跟你离婚!” 阮清歌抬起下巴望着他,脸上绽放出笑意:“温先生,谢谢,我求之不得。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加幸福。” 那张精巧的嘴巴,这会儿说出的话却像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进他的身体里。温锦言觉得疼,五脏六腑都疼。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随着巨大的声响,门砰的一声又被合上了。阮清歌无力地滑进被单里,将整个身体都埋了进去。明明是那么炎热的夏日,可是她却觉得冰凉无比。 她需要很多很多温暖,可是她知道,这份温暖她是再也抓不住了。 数日后,涂律师来到阮清歌的病房,还带来了分居协议书。两年,温锦言给了她两年的时间来思考他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医院门口,温锦言看着涂律师递来的分居协议书,哑声问:“她是犹豫了很久才签的,还是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无论哪一种答案,对于现在的温锦言来说,都不好受。 涂律师避而不答,只是轻声劝慰着:“锦言,我看的出,清歌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我觉得她都快要崩溃了。你给她点时间,让她出去透透气吧。” 温锦言抬眼望着远方,眼神渐渐放空,“那承光呢?她不会想把承光带走吧?”他已经失去妻子了,不能再失去儿子。 涂律师如实回道:“清歌说承光暂时交由温家来照顾,不过,等她在国外站稳跟脚后,她想把承光接走。希望你能够同意。”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之间会变成这样?”温锦言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之间流淌而出。 一个月后。 阮清歌把阮家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拿起书桌上的全家福,对着阮蓉说:“妈,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过,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她把全家福放进抽屉,瞧见了那本她还是盲人时想看的漫画书。 “天使在地下铁路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十五岁生日的秋天早晨,窗外下着毛毛雨,我喂好我的猫。六点零五分,我走进地下铁。” 阮清歌读了一小段后,又把书放了回去。曾几何时,她曾经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听着他给自己读《地下铁》。 他的声音轻缓而坚定,他的怀抱温暖又舒服,他给了自己世上最纯粹的爱,他一度把自己变成了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阮清歌的眼前渐渐模糊。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温锦言会变成现在这样? 薛山走来,提起行李箱,看了下墙壁上的钟表,提醒道:“清歌,时间不早了。走吧,去机场。” 阮清歌锁上房门,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她住了七年的房子。在这个破旧的石屋,曾经有过她的母亲,她的儿子,她的导盲犬,她的丈夫。这里有着无数难忘的回忆。快乐的,悲伤的,感动的,痛苦的…… “再见了。”阮清歌转过身,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 “妈妈!” 温承光甩开温锦言的手,扑到阮清歌怀中,哭得稀里哗啦。“妈妈,你不要走!你不要我了吗?”温承光小小的手臂紧紧地箍住阮清歌的腰,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承光,别这样。”温锦言走了过来,把儿子抱走,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妈妈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定定地望着阮清歌,犹带着最后一丝希翼,盼望着她能回心转意。 阮清歌把视线勉强挪到温锦言的鼻子上,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承光拜托你了。”说完后,她大步往出租车走去。 仿佛只怕多呆那么一秒,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透过后视镜,阮清歌看到了,承光追着车子跑了一段后,被温锦言拉住。温锦言抱着他,像个小孩似的哭了起来。 那是阮清歌见过的,温锦言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她在心中默默念道:别了,我最爱的男人。 ** 一年后。 雪下的很大,像鹅毛一样徐徐下落,被风吹起,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后,又缓缓地飘了到地上。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街边的商店时不时地响起欢快的音乐。还有随处可见的圣诞树,以及店里服务员的圣诞帽,把圣诞节的气氛烘托起来了。 阮清歌紧了紧羽绒服,踩着厚厚的积雪,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起走进一家玩具店,给远在万里之外的儿子挑选圣诞礼物。 “原来你儿子喜欢奥特曼啊。”兰毅笑道。 兰毅是兰兰的哥哥,是兰兰介绍认识的。刚到美国时多亏了兰家兄妹俩的照顾,否则阮清歌也不能这么快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 一提到儿子,阮清歌眉眼件就洋溢着幸福,打开了话匣子:“承光他从小到大就喜欢奥特曼,他一直以为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存在。后来还真的找到他的奥特曼爸爸。那时他才七岁,不过现在他已经九岁了。” 兰毅听出她话语中的留恋还有惋惜,提着建议:“要不把他接到美国过圣诞?” 阮清歌摇了摇头,苦涩地回道:“承光不会愿意过来的。”当初把他留在中国,承光心中一直有怨气,到现在还没原谅她。 阮清歌犹豫着要送迪迦奥特曼还是赛文奥特曼时,兰毅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用不确定的语气轻声问:“那个人好像是温先生?” 阮清歌心中咯噔一下,顺着兰毅的视线一看,那个和一位妙龄女郎眉来眼去的男人可不就是温锦言? 阮清歌咬牙切齿道:“是的,是我前夫。”她盯着那对俊男美女,心里灰溜溜的,非常不是滋味。 美国这么大,居然也能碰到! 孽缘!   ☆、第73章 死缠烂打 “总监,那个好像是你的前妻?”nana挽着温锦言的手腕,回给阮清歌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是前妻,是我的妻子。”温锦言推开nana,快步走到阮清歌面前,急促地解释道,“清歌,她是我偶然遇到的,模特nana。你不要误会。” “温先生,你不用特地向我解释。你有没有女朋友,已经跟我没关系了。”阮清歌笑得客气又疏远,向温锦言介绍着身边的男人,“这是兰毅。他投资了我的工作室,现在是我的老板。” 温锦言这才注意到被他无视的兰毅。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位风度翩翩貌似很优质的男人,许久,开口了:“兰先生,谢谢你对我妻子的照顾。我妻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身为她的‘丈夫’,我很欣慰。” 他说的很是客套,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喂,那个女人是我老婆,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阮清歌强压着心中的恼怒,沉着脸把温锦言拉了出去,不耐烦地说:“温先生,你不要张口闭口‘我妻子’。我们早就分居了,过几个月,就自动离婚。” 温锦言本就妒火中烧,听阮清歌这么一说,更是火大:“阮清歌,你就盼着和我离婚吗?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都不问我一句‘最近过得好吗?’” “温先生,你过得当然好了。”阮清歌面无表情地数落着,“今天是nana,上个月还和两个小嫩模一起登上了八卦杂志。‘天弘少东家深夜买醉,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那都是八卦杂志瞎说的!”温锦言急促地辩解完后,微微眯起眼,眼里闪着甜蜜的笑意,“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你在吃醋!” 阮清歌呵呵地干笑一声,掩饰着内心的窘迫,“温先生可是秀场出了名的大红人,我随便翻一下杂志都能看到你的消息。至于吃醋,”她顿了顿,继续狡辩,“温先生你想太多了。我要是还喜欢你就不会提出离婚。哦,对了,当初分居也是你同意的。” 温锦言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小苹果没了,我那时很生气,一时冲动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清歌,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所以我这次是特地来美国找你,和你复合。”他牵起阮清歌的手,眼里的恳切让人动容。 阮清歌撇开他的手,“那你现在不生气吗?你那时不是还骂我是狠心的女人?怎么?现在觉得我不狠心了吗?” 温锦言突然就有点泄气了:“清歌,拜托不要用这种不在乎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知道,其实你很在乎的。” “温先生,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阮清歌跳上了兰毅的车。车子往前驰去了一段距离后,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温锦言还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去的方向,身影凝结成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失落。 阮清歌突然就心疼死了。这个男人经常出现在各大网站或报刊的时尚新闻中,可这样面对面的相见,还是出国后的第一次。他瘦了太多太多了,即便穿着光鲜的衣服,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憔悴。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咖啡店,跟温先生好好聊一聊。”兰毅瞧见她眼中的郁色,建议道。 阮清歌闷闷地回道:“不必了,没看到他正在会佳人吗?”阮清歌忍不住把自己和nana对比了下,她比自己年轻,她的胸部比自己大,她的腰比自己细,她的腿还比自己长…… 兰毅屈起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抵在下巴处,笑着问:“清歌,你知道自己现在很像什么吗?” 阮清歌扭头看着他,“什么?” “醋坛子。还是千年陈醋的那种。”兰毅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开解着好友,“我是男人,所以我很清楚,温先生看你的那种眼神说明他真的非常爱你。而且,男人对所属物的占有欲很强,所以温先生才会看我不顺眼。清歌,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试着重新接受他?” 阮清歌低下头,声音也随着低了下去,“我一直有个心结,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对于他来说,我或许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坏女人吧。” 兰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劝劝这个钻进死胡同出不来的女人。车子停在了她的公寓前,在阮清歌下车时,叮嘱她别忘了参加今晚在酒店举办的时尚派对。 ** 在这里重遇温锦言,阮清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自然,身为时尚圈红人的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圈肤色不同的莺莺燕燕。 温锦言也同时瞧见了阮清歌,还有她身边那个极其碍眼的兰毅。他就是看兰毅不顺眼,所以在兰毅到其它地方应酬时,温锦言连忙大步走到阮清歌面前,笑道:“我们真有缘,又见到了。” 他笑得太灿烂了,阮清歌差点晃到眼了。“温先生,你好。”阮清歌淡淡道。 温锦言有点不开心了,“不要叫我温先生,叫我锦言。或者,叫我阿锦。你在床上喜欢这么叫我。” 阮清歌脸一烫,神情有点不自然地提醒道:“温先生,这里是公共场所,请小声点讲话。” 又出现了,那个爱害羞的女人! 温锦言眉毛一挑,“怕什么?他们又听不懂中文。而且,我说的是事实啊。” 又出现了,那个没羞没躁的男人! 也许是现在的氛围有点暧昧,也许是他们都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四目相接,久久无语。阮清歌有些尴尬,撇下温锦言,走到兰毅身边,聊着不久后她的时装周首秀。 不远处的温锦言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阮清歌的手,把她拖了出去。 阮清歌试图掰开他的大手:“温锦言,你这样很没礼——”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在昏暗的走廊,温锦言揽住她的腰,深深地吻住了她。阮清歌想要挣扎,他索性将她抵在墙角,她本就瘦小,他一只手臂就能紧紧将她锢住。 阮清歌用手捂着双唇,生气地叫道:“温锦言,这里是公共场所。请注意你的行为!” “我吻我的老婆犯法吗?要不你打911,看警察会不会来抓我。”温锦言扯掉她的手,继续吻了上去。 他炽热的唇,重重地压着她。舌头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缠绕着她的,用力追逐。男人特有的温热湿气,瞬间席卷她的口腔。 温锦言一只手控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把她按的与自己紧密贴合。他们两人的身体本就贴的密不透风,再加上阮清歌还在挣扎,温锦言再隐忍这下也撑不住了。他猛地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沉沉地喘息,声音暗哑,“你不要乱动,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要了你。” “你敢?” “你觉得我不敢?”温锦言腾出一只手,开始大胆地在她身上游移着。他知道她身上所有的敏感点,所以他使坏了,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阮清歌全身猛地一颤,所有的力气在这时消耗殆尽,只好挂在他身上,任凭他为所欲为。“不要……我不想这样,不要像那晚一样,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她低低喃喃着。 温锦言瞬间回过神,放开她,自责极了,懊恼地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控制不住。”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阮清歌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转身离去时,右手被温锦言握住了。 温锦言见她仍在抗拒,立即松手,低声下气地说:“清歌,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只想知道,你还需要多长时间?你还要我等多久?不,我没有任何怪责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只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我都看不到你。我的晚安再也没有人听到。我,我很寂寞。” “……我先走了。”阮清歌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这段感情,面对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她只想逃。 她不知道,不远处有个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江乔在阮清歌离开后,向一脸失落的温锦言走来,咬着下唇,开口了:“学长,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 ** 阮清歌从工作室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她从包里翻出钥匙,走上台阶。想起这短暂的一天发生的事,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个温锦言,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打他,她会心疼。骂他,她也会心疼。至于赶他,估计是没用了。 夜色昏暗,她只顾想着心事,没有好好看路。脚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阮清歌大惊,连忙收回脚,定睛一看—— 温锦言,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门口躺尸,这是要整哪一出?   ☆、第74章 一家团聚 他醉的不轻,阮清歌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从出租车下来后,就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公寓前,然后,挺尸倒下。 “温锦言,你又在装逼!”阮清歌无语地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打开门,把他拖了进去。 虽然他瘦了很多,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阮清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把手搓热,去温暖他冰凉的脸颊。 这一连串动作全是无意识的。等阮清歌回过神时,她还是舍不得放手,就随着心意,用手指细细地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真的……好久不见了。 “冷,好冷……”温锦言含糊不清地嘟嚷着。 “谁让你大冷天穿着一件衬衫到处乱跑?”阮清歌把室内温度调高,又从衣柜搬了床棉被出来,盖在他身上。见他还是冷得全身直打哆嗦,阮清歌干脆钻进被窝里,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 “看,你还是这么在乎我!”温锦言突然睁开眼睛,咧着嘴角笑了。 所以……他是在玩苦肉计吗?“你又骗我!”阮清歌气不过,一脚把他踹到了床下。 “我的老腰——”温锦言又爬回床上,挤眼皱眉,一副好不委屈的神情,“我没骗你,我真的是喝醉了。以前我三杯就醉,现在我喝五杯才会醉。” 阮清歌没好气地呛道:“酒量还进步了不少。” “没有你的生活太难过了,所以我天天找酒喝。”醉意袭来,温锦言头一挨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阮清歌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心中酸酸涩涩的。这一年,他都在这样折磨自己吗? 第二天一早,阮清歌拿了杯蜂蜜水到温锦言的,不,自己的卧室,却见温锦言按着头,疼得在床上打滚。 “锦言,你怎么呢?”阮清歌焦急地跑过去,询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温锦言摆摆手,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不用了,老毛病。过一会儿就没事。” “老毛病?”阮清歌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温锦言爬起来,靠在枕头上。也许是疼痛过去了,他惨白的脸上渐渐多了些血色。“你离开的太久了。没事没事,我这不是苦肉计吗?”他拉起她的双手,见她不再抗拒,开心极了,“昨天我遇到江乔,她告诉我小苹果为什么会没了。对不起,我没有好好问清楚就冲你发脾气。我还说你狠心,对不起!” 阮清歌想起那可怜的孩子,突然就红了眼圈:“是我没有保护好它。要是我能再小心一点的话,它就不会离开我了。” 温锦言伸手擦拭她的眼泪,见她还止不住眼泪,把她圈在怀里,安慰道:“小苹果会原谅你的。清歌,都过去了,别哭了。” “是的,都过去了。”阮清歌推开他,正色道,“包括你。温先生,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温锦言按着头,装模作样地呻|吟了几声,“啊,疼,疼死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里,继续装死。 阮清歌瞧着他蹩脚的演技,很善良地没有去拆穿他。“我做了油炸土豆片、薄煎饼、果子冻和烤面包,你什么时候不疼了就去吃吧。” “好咧!”温锦言掀开被单,跳下床,跑去洗手间洗漱了。他拿起阮清歌的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温先生,你还能讲点卫生吗?”阮清歌在一旁看着,无奈道。 温锦言嘴中含着一堆泡沫,讲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的:“我跟你都老夫老妻啦。”他一边刷着牙,一边仔细查探着洗手间的角角落落,连地上的一根毛发都不放过。 阮清歌被他跟侦探似的行为弄得心里直窝火,不悦地吼道:“温锦言,你究竟在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好不好?” 温锦言漱完口后,慢悠悠地解释道:“我在研究这里有没有男人留下过的痕迹。”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的老婆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温家公子,不过醉酒而已,还要两个嫩模左拥右抱。”阮清歌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酸他。 “我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温锦言伸出三根食指,郑重地对天发誓,“如果我有碰过其它女人,罚我下半辈子再也硬不起来。” 天,这简直是阮清歌听过的最狠毒的咒语。这个男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 用餐时分,阮清歌见温锦言吃的满脸都是面包屑,提醒他慢点吃。 “好久好久没吃到老婆做的饭,真的好好吃!老婆,你简直是世上最棒的厨师!”温锦言眉眼一弯,笑得满脸幸福。 “哪有那么夸张?”阮清歌听的极为受用,又想起刚才温锦言疼痛的模样,担心道,“我是说真的,你还是去医院看下吧。” “我因为害怕打针,所以不喜欢去医院。”温锦言喝了一口热牛奶,跟她商量着条件,“除非你跟我和好。” 阮清歌有点气不过了:“你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到底是生命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温锦言把面包片放回餐盘,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回道:“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阮清歌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地让自己脸红心跳。她收拾着餐桌,假装不经意地问:“温锦言,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温锦言翘起二郎腿,完全把自己当成自己家了,悠哉悠哉地说:“圣诞节快到了,我准备在这里陪你过圣诞。去年你只有一个人,圣诞节过的很孤独吧。” 阮清歌说:“没有,我和兰家两兄妹以及江乔一起,过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温锦言知道她其实是回国扫墓,不想提起阮清歌的伤心事,就转移话题,眯起眼睛盘问着:“那个兰毅,好像喜欢你?” 阮清歌轻描淡写地回道:“曾经向我表白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 温锦言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得狠狠磨牙:“他难道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吗?阮清歌,你是有夫之妇,必须和他保持距离……” 温锦言在一旁絮絮叨叨,阮清歌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去工作室了。距离时尚周没多少时间了,阮清歌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她瞄了一眼还在唠叨的温锦言,恐怕,最大的意外要当属他吧。 为了能让员工过一个安稳的圣诞节,阮清歌最近几天都在工作室加班到了深夜。往往她回去的时候,温锦言已经睡着了。她出门的时候,温锦言还在睡觉。可即便是这样有意无意的冷落他,温锦言还是呆到了平安夜。 圣诞节是西方国家最大的节日,从平安夜一直到元旦,有一周的法定节日。阮清歌开车回到公寓的路上,随处可以看到一家人出来采购的身影。 一家人啊……… 阮清歌把车停在路边,走进超市,抢到了最后一只火鸡。 打开公寓的门,温锦言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大叫:“surprise!” 他头戴红色圣诞帽子,黏着大大的白色胡子,穿着一身红色棉衣,脚上还穿红色靴子,乍一看,滑稽极了。 “不是惊喜,是惊吓。”阮清歌拎着购物袋向厨房走去,经过餐桌时,实打实被惊喜到了。 只见原本白色的餐桌上铺了一层红丝绒台布,上面摆了两个精致的银制烛台。红色的蜡烛跳动着红色的火苗,晕染着一派温馨的气氛。餐桌的正中心摆着一盘烤火鸡,旁边是烟熏火腿、圣诞三文鱼、圣诞布丁等等美食。 “这个惊喜吧?是我这个圣诞老爷爷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温锦言走来,那双深邃的黑眸也闪着欢乐的火苗。 阮清歌切了一声,“不就是从酒店买来的吗?这个礼物也太肤浅了吧。”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温锦言抬起腕表看了一下,笑容慢慢从唇边浮现出来,对阮清歌说:“我的另一份圣诞礼物已经送到了,快去外面签收吧。” 阮清歌将信将疑地去开门了。她还没看清,一个蓝色的小身影就扑进她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妈妈!我好想你!” 阮清歌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直接就哭成泪人了。“承光,让妈妈好好看看你,长高了很多啊。去年你才到妈妈这里——” 温承光抹去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妈妈,我已经变得很健康了。” 餐桌上,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又哭又笑。“承光,你恨妈妈吗?”阮清歌摸着他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温承光回道:“老实说,刚开始会有一点点,连妈妈的电话都不想接。可是,爸爸告诉我,妈妈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等妈妈成功了,一定会回来的。妈妈,爷爷和奶奶知道我来,让我告诉你,温家是你永远的家,哪一天你想回来了,温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阮清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然后就看着他吃。她自责外加愧疚,身为承光的妈妈,她真的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圣诞节的特别节目,熟悉的圣诞歌不间断地飘了出来,成了这顿圣诞晚餐最温馨的背景音乐。 ** 温承光缠着阮清歌给他讲故事,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终于入睡。阮清歌走出卧室时,温锦言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一年,谢谢你照顾承光。你把他教的很好。”阮清歌由衷地感激道。 “谢什么?他也是我儿子。”温锦言放下报纸,眉毛一挑,“想听故事吗?” “嗯。” 温锦言向她招了招手,待她坐到自己身边时,讲起了刚刚在报纸看到的一则故事:“传说,爱神的儿子光明之神有一天晚上梦到了自己的死亡。爱神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请求世间万物都做出一个不会伤害他儿子的承诺。只是她忘记了最不起眼的槲寄生。光明之神的敌人利用这点,扔出槲寄生的枝条,刺死了光明之神。世界从此没有光明,陷入黑暗。但最终,在他母亲和世间万物的努力下,光明之神活了过来。爱神十分高兴,她许诺将给所有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一个吻。爱战胜了死亡,这个传说也流传了下来。” 阮清歌听得很入迷,“然后呢?” “然后有个传统,如果在槲寄生下相遇,男人就要亲吻女人,而且女人不可以拒绝。”温锦言颇有心机地指了指身后,让阮清歌去看圣诞树上挂着的槲寄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轻很柔,不像上次在走廊外的粗暴霸道,仿佛只怕再一用力就会弄疼阮清歌,吻得小心翼翼却又缠绵缱绻。 “清歌,想过我吗?”温锦言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阮清歌如实地点了点头。她想他,每天每夜都在想他,越想就越心痛,可是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他。 “我们忘了过去,重新恋爱,好吗?”温锦言又说。 “……晚安。”阮清歌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回答会让温锦言失望,可是那个心结仍然还卡在她的心中,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 ** 因为学业,承光在美国逗留了一天,就回去了。阮清歌开车把他送去机场,临登机时抱着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闯荡,早已炼就了她坚强的心,可是,唯独这个儿子,总是让她泪崩。 “妈妈答应你,忙完时装周,就回中国陪你。”阮清歌连连保证着。 温承光就怕她反悔,连忙和她拉了拉勾:“妈妈,说话算话。快点回家吧,我们都在等你一家团圆。” 三天后,阮清歌在同一个机场,又送走了温锦言。 “清歌,我很期待你的时装周,加油。”温锦言礼节性地拥抱了她,眉眼间不乏落寞。她的心硬的跟石头一样,除了安静的等待,温锦言毫无法子。 “谢谢。”阮清歌也客气地回道。 温锦言扬了下手中的护照和机票,笑了笑,“回去吧。我不想你看见我离去的背影。” “那……一路顺风。”阮清歌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他还在看着她,嘴角依然向上翘着。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可是,他究竟目送了多少次她的远去?阮清歌不敢细想,只怕在多留在这里一秒,她就不舍得放他回去。 晚上九点,路上车流渐稀,就连路灯投下的暗影都显得十分寂寥。雪却是落得越来越大,如絮如羽,漫天舞落。 马路中央也铺满了一层苍茫而稀疏的白,偶尔压过几道车痕,蔓延到看不见的前方。 阮清歌将车停在马路边。路灯光芒笼罩下的雪花,如同一群圣洁晶莹的精灵在翩翩起舞。她摇下车窗,夹着雪花的寒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呼的一声,把她的头发全都吹乱了。 她顾不得去整理头发,伸手去接飘进来的雪花。洁白的小精灵,瞬间就融化在掌心,变成小小的水珠。 凉凉的,像极了她现在的心境。 阮清歌打开电台,主持人正在用非常标准的美式发音播报着一则新闻。 “下面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晚上八点五十三分,一架波音777型客机在太平洋坠毁。这架波音客机,是于今天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从纽约机场起飞,执行前往中国北京国际机场的日常飞行任务。目前已经证实这架飞机上有乘客312名乘客,包括114名中国公民。失事前五分钟,失事飞机曾发出过紧急求救信号。不幸的是,发出信号后不久,即与地面失去联系。目前警方已经紧急派出军舰过去搜救。在极其严峻和寒冷的气温条件下,形势极其不乐观,警方预测乘客的生存几率渺茫。” 疼痛来得太过剧烈和意外,阮清歌整个人都呆滞了。 锦言在那架飞机上!   ☆、第75章 锦绣良缘 纽约机场一片混乱,警察们正在维持秩序,但是越来越多的家属们已经涌了进来,焦灼地等待着最新的救援情况。 现场一片此起彼伏的哭声,似乎连空气里也充斥着痛苦、压抑、悲伤、绝望…… 阮清歌蹲在角落处,哭得伤心欲绝。 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离开她了。 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居然以如此悲痛的方式离开了她! 她想抓住他的,她原本应该要抓住他不让他走的,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她,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人。 她的人生,从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悔恨的眼泪再次簌簌地掉了出来。阮清歌双手掩面,此时此刻,似乎只有放肆的大哭,才能缓解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胸中的那种钝痛,却一点都没少,反而越演越烈。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人拧着似的疼,无边无际的疼,深入骨髓的痛,痛得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清歌?” 三秒后。“清歌,我就知道你会回这里找我!我就知道!” 阮清歌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温锦言。 她一度以为自己眼花,难不成……他的灵魂飞回来看望她? 这样想着的阮清歌,哭得越发伤心了。 “清歌,是我!”温锦言把她拉了起来,紧紧地搂着她,“我临时有事没有上飞机,我没有死。” 阮清歌:“……” 一切恍如隔世。 “真的是你吗?”阮清歌用尽全身力气回抱着他,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响着,他的怀抱依旧如记忆深处那般温暖,“锦言,我没有做梦吧!” “是我,真的是我!我还在!”温锦言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回想起来,后怕极了。他的全身止不住地在颤抖,只能紧紧地搂着怀里的那个女人。 这一生,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阮清歌的眼泪还是止不住,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让她彻底看明白了自己的心。“锦言,我爱你,永远爱你!” …… 公寓的门一合上,两人就疯狂地吻了起来。伴随着唇舌急切的纠缠,她身上的衣物被他一件件剥落。他吻着她的耳朵,吻着她的脖子,最后将头埋进她的胸前。 阮清歌轻声呻|吟着,解开他的腰带,褪尽他的衣物。 对于深爱的两个人来说,任何前奏都是多余的。 温锦言一刻都不想耽搁了,抱着她来到卧室的床上。 她的腿环在他的腰际,毫无遮拦的身躯紧紧相拥,她的柔软贴着他的硬挺……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火热地索取着对方的温暖,仿佛再多的话语也诉不完彼此的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一夜缠绵,至死方休。 第二天。阮清歌被体内的异物给唤醒了。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在做什么。阮清歌用疲乏的声音无奈地控告着她身上的那个男人:“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叫我起床?” “我那里本来就粗暴,温柔不起来。”温锦双眼中全是幸福的笑意,“我们虽然签了分居协议,不过现在这样,那个协议已经无效。你是我的妻子。永远。” 阮清歌搂着他的脖子,郑重地说:“阿锦,我们重新来过。” “已经彻底原谅我了吗?”温锦言缓缓挤了进去,轻声问。 阮清歌被他搞的全身一阵酸一阵麻,声音有点变调了:“嗯。过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和你的现在、以及未来。啊——轻点,讨厌!” 温锦言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没有再动她,只是紧紧的相拥相报。“清歌,这次是永远不会离开我吧。”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浓浓的恳切和希翼。 “再也不离开你。时装周结束后,我就回去。锦言,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阮清歌抚摸着他的背,虽然那条伤疤还在,虽然曾经的伤害这辈子都消不掉,但是她已经决定了,彻底放下过去的那段回忆,和锦言重新在一起,给承光一个完整的家。 “有现在这一刻,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温锦言拨开她的刘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窗外,雪花纷飞,将整个大地裹上一身银装。冬日的阳光落在雪花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 当天晚上,两人手拉着手,参加了兰家在私宅举办的派对。 兰兰把阮清歌拉到一旁,冲她挤眉弄眼:“你跟温公子和好了?” 阮清歌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这次是真的和好了,再也不会变卦。 另一边,温锦言就自己曾经的无礼向兰毅道歉,又不无感激地说:“清歌在外闯荡,幸亏有你们兄妹照顾,谢谢。” 兰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介意:“清歌真的非常努力。她能做到今天这个成绩,跟她的付出是分不开的。中国水墨风系列取得成功后,她就出来单干了,用自己的英文名开办了一个工作室。现在,她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温锦言猛然想起了阮清歌曾经说过的话——“我有一个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想把中国的传统元素刺绣和西方流行的轮廓款式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属于我的、阮清歌的、独一无二的个人风格。然后我要在时装周发表自己的作品。在伸展台的正前方摆着一张椅子给我妈坐,让她亲眼看到她女儿设计的衣服穿在美丽的模特身上。” 虽然阮蓉再也不可能坐在椅子上欣赏阮清歌的时装秀,但是温锦言想,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兰毅敬了温锦言一杯,继续闲聊道:“其实我之前是想追清歌的。但是清歌告诉我,她跟你的婚姻关系没有断,她不会在婚内跟其他人交往。而且,她这辈子也绝不会爱上其他人。” 温锦言闻言,唇边荡起了笑意。 “后来她介绍了一个女孩给我认识。”兰毅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江乔,待她走近时,向温锦言介绍着,“我女朋友江乔。” “学长,我听清歌说了,你们和好了。恭喜。”江乔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现在还找不到我妈。不过我一定会让她过来跟你们道歉的。” 温锦言淡淡地说:“算了,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一点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回到公寓时,温锦言饶有兴趣地询问阮清歌这次服装秀的主题。 “本来不能说的,不过因为你是我老公,我就向你剧透点。”阮清歌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我不是曾经构思过一个花荡的主题吗?用印花、提花和绣花来做成衣。这次我做的是桃花系列。用我最拿手的中国红以及刺绣。对了,那天,你一定要过来捧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璀璨的光芒。 “当然!我的妻子终于要大展身手了,做老公的怎么能缺席?”温锦言揉了揉她的秀发,眼中带出来的满满宠溺显而易见地流淌出来。 阮清歌接了通来自国内的话,挂断后,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告诉爸妈我们和好了?” 温锦言凑近,笑得有点坏:“我说我在你的房间过夜了,一直没分开过,然后他们就全明白了。” “讨厌!干吗说的那么露|骨?”在外,阮清歌是优雅干练的职业女性,可是在温锦言面前,她永远只是一个爱脸红心跳的小女人。 温锦言突然皱着眉头,一脸委屈地说:“阮清歌,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什么时候还给我?那件我给你做的婚纱都蒙上一层灰了。” 阮清歌对天竖起三根指头,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让他等太久。 “时尚周结束后就和我举行婚礼。”温锦言揽腰抱起她,放到床上,“这一年,你欠了我很多爱爱,准备怎么还给我?是一次性呢,还是分批?”他开始脱身上的衬衣,眼睛却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一秒都没离开过。 “如果一次性还的话,你会不会精尽而亡?” 天,她说了什么话? 阮清歌拿过被单,捂住了脸,羞得不敢见人了。 “要不,我们试试看?”温锦言钻进被窝里,和她在床上闹了起来。 …… 阮清歌睡的迷迷糊糊之际,见床头灯还亮着,就拉了拉温锦言的袖子,“锦言,不早了,去睡吧。” 温锦言向她扬了扬手上的平板电脑,“等我回完这封邮件。” 橘色的暖光打在他整齐利落的短发,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把他硬朗的五官衬得无比柔和。 阮清歌双手捧着脸,近乎发痴地望着这个越发英俊的男人。 “ok,我接收到你的信息了。”温锦言摘下眼镜,把平板电脑放到床头柜,整个人又压了过来。 “别玩啦。什么时候戴眼镜呢?”阮清歌依偎到他的胸口,问。 “半年前吧。你不在我身边,身体变糟了,视力也变糟了。”温锦言亲了下她的额头,“所以,老婆大人,赶紧回来吧。我盼的花儿都谢了。” 阮清歌说道:“再等一个月,好吗?这次时装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差不多准备了一年。结束后我就把工作室搬到深城去。” “就挂在天弘名下吧。我跟兰毅说了,他同意把你的工作室卖给我。以后我就是你的老板。”温锦言单手支着下巴,用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她。 “你出了什么条件打动他的?” “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钱。而且,他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我带着,你的路只会走的越来越顺畅。”温锦言继续说,“清歌,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我的梦想就是实现你的梦想。相信我,我可以把你推向更高的高度。我有信心,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成为华人第一设计师。” 奉承的话阮清歌听多了,可是从温锦言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她心花怒放,抓着温锦言的手,问:“那温大设计师你呢?” 温锦言眉毛高高扬起,神气极了:“我就是第一设计师背后的男人。讲出去多有面子。” 次日,温锦言因为工作上的事,不得不回国了。因为不久前的空难事件,阮清歌的心从飞机起飞那一刻就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温锦言发来安全到达深城机场的信息,她的心才落回原位。 只是,万里之外的阮清歌并不知道,温锦言刚发完信息,就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 日子终于到了阮清歌时尚周发布的那一天。即便知道这次走秀的主题是“桃花烂漫”,观众们进入会场的那一刻,还是被四面用桃枝装饰的墙壁、用苔藓铺就的小路惊艳到了。 白色的座椅用新鲜的桃花装点起来,花似粉雪,朵朵绽放,映衬着暖色的灯光,如同走进了如梦似幻的桃园。 这些桃花都是温锦言派人从苏城的桃园运过来的,包括舞美、场地、模特都是他负责搞定。阮清歌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温锦言的人脉,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时尚编辑和明星来捧场。 当时下大热的模特cessede来走开场秀时,现场的气氛直接被点爆了。那是一件超级华丽精美的大红色风衣。衣身是一片片桃林印花,其间的粉色花朵全部人工刺绣。刺绣精致,花型唯美,繁复多变,并且立体如篆刻般,完全就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一件衣服是否好看,最直接的就可以从女人的眼里反映出来。当她们的眼中全都闪着“我一定要得到这件衣服”的光芒,就证明你的衣服成功了。 当阮清歌和模特们出来谢幕走秀时,现场的观众全都站起来为她喝彩。人们难以置信,这些华美绝伦惊艳眼球的作品,竟然出自一个新人之手。 当有记者问她为什么特地在展示台的前面留一个空座位时,阮清歌眼中闪着泪光,回道:“那是我为我母亲留的位置。当我还是一个盲人时,我希望我的母亲能亲眼看到我做的衣服穿着模特儿身上。可惜她已经过世了,留给了我这双眼睛,可我相信她在天堂上一定可以看到的。” 阮清歌视线扫过人群,心中一沉。锦言没有来啊…… 发布会一结束,阮清歌就让助理给她买去深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助理有点为难:“可是,晚上有庆功派对啊。” 阮清歌急的都快哭了,“我现在必须回国,一刻都不能耽搁。”这么重要的场合,温锦言绝对不会不来。 除非,他出事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情况。 ** 早上八点,阮清歌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进温家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她心爱的儿子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怀里抱着嘟嘟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承光!” 温承光看到阮清歌,一路哭着扑到她怀中,“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阮清歌见儿子哭得如此难过,心中更是惶恐。她颤抖着声音问:“是不是爸爸出事了?他现在在哪里?” 温承光抹去眼泪,抽抽噎噎地回道:“我不能说,爸爸让我们都不要告诉你。” “快点说!”阮清歌心急地叫道。 温承光抬头看着她,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下好大一串:“爸爸他,他在医院。” ** 医院。 “阿锦,吃点东西吧。”严芸把一碗面线糊端到温锦言面前,声音里全是压抑的哭腔。 温锦言摇了摇头,“妈,我暂时没胃口。”他爬起来,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就像身上的床单,了无生气。 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温锦言把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数秒过后,阮清歌抱住他,哭道:“锦言,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生病了?” “清歌回来啦。”温锦言回抱住她,嘴里荡起喜悦的笑意,“恭喜你,你的发布会得到爆发性的人气和好评,这一届的cfda新人奖一定是你。” 阮清歌还在哭:“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 温锦言依然还是笑着安慰她:“只不过脑子中长了个东西,别哭了,动个手术取出来就好。” “是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阮清歌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她伸手抚摸着温锦言的脸,明明上次分别时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憔悴成这样? “锦言,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一直一直陪着你。”阮清歌说完后,才发现温锦言的眼睛黯淡毫无光彩,空洞没有焦距,完全不能对上她的视线,好像是…… “锦言你——”阮清歌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见他毫无反应,紧紧捂住嘴巴。即便她努力想盖住自己的哭声,还是从指缝传了出来。 “肿瘤压到了我的视觉神经,所以我看不到了。”温锦言笑的云淡风轻,“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你十年来的艰辛了。当年我对你犯了罪过,所以这算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不,我早就原谅你了!”阮清歌再也难掩满心的痛苦,飞快跑了出去。 她几乎不能呼吸,满涨的眼泪盈满眼眶,在她哭得滚烫的脸颊上蜿蜒出几道水痕。 严芸走来,拉起她的手,哽咽着说出了温锦言的良苦用心:“阿锦知道这次时装秀对你非常重要,怕影响到你,才让我们不要说的。” “他真是个大傻瓜!”她心里都明白的,温锦言隐瞒生病的消息,就是不想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分心。可是温锦言不明白啊,在她心目中,他比时装周重要千倍万倍。“妈,对不起,这一年多,我太任性了。” “以前的事我们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清歌,你回来就好。阿锦他最需要的人是你。”严芸那如核桃般红肿的双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儿子病成这样,她却无法替他分担一丁点的苦痛。每每温锦言头痛欲裂时,严芸除了哭,无能为力。 阮清歌点点头,焦急地问:“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医生说大约八成。”严芸故作平静的声音渐渐哽住了,直接哭了出声,“那傻孩子还开玩笑说他是在演死神来了。清歌,要是阿锦出事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房外,婆媳俩抱头痛哭。房内,温承光读着他写的作文给温锦言听。 “我的爸爸。我有个世上最好的爸爸。他长的很像我,眼睛大大的,脸白白的,嘴巴红红的。一年前,妈妈去了美丽的国家工作,爸爸怕我伤心,天天陪着我。当太阳公公起床的时候,他就带我去跑步。当月亮奶奶睡觉的时候,他就给我讲故事。他的手很灵巧,可以教我画画练剑。他的手也很强壮,可以把我举过头顶。现在他生病了,我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和我一起玩。我爱我的爸爸。” 即便病情发作时痛得浑身抽搐,温锦言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此时此刻,他感到鼻酸喉堵,眼泪*辣地涌了出来。“承光,爸爸这一生有你这个儿子,真的太知足了。你就是上天送给爸爸最好的礼物。” 温承光伸出小手,擦拭着他的眼泪:“我还想要爸爸更多更多的爱,所以快点好起来吧。昨天爷爷带我去香灯庙,我向佛祖老爷爷许愿,让他保佑你身体健康。庙里的住持爷爷对我说,佛祖老爷爷一定会听到的,所以,爸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温锦言摸着儿子圆圆的脑袋瓜,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天又过去了。 温锦言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虽然经常在父母妻儿面前逞强,说实话,温锦言非常害怕这种黑暗。他的方向感本来就差,如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话,就会感到窒息般的恐慌。 “锦言,你醒了。”阮清歌柔声问,“想吃点什么?” 温锦言不悦地回道:“营养师给的食谱都很难吃,我想念你给我做的饭。” 阮清歌捧着他的脸,让他的视线可以正对着自己,即便她也知道那只是徒劳。 “等你病好了,我做给你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保证把你养的跟猪一样肥。”她故作开心地说。 温锦言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变成猪了,你还会要我吗?” 阮清歌想了想,提议道:“那我也把自己变成大肥猪,彼此都不嫌弃,好吗?” 温锦言微笑着伸出了手。阮清歌连忙握住他的手,又听他问现在几点了。 阮清歌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六点了。” “这么早啊。” 阮清歌又说:“晚上六点。” 温锦言神情微怔,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昏睡这么久。假如,明天他再也醒不来了,该怎么办?沉默许久后,温锦言轻声问:“夕阳,好看吗?” 阮清歌望了望窗外,黄昏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瑰丽的红。若是在以前,她会觉得好美。可是在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面前,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还不是老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温锦言长长地叹了声,在心中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出口,“清歌,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恢复健康的。只是,如果,万一——” “没有万一!”阮清歌猜到他想说什么,急忙忙打断他的话,“没有万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说着说着,声音再次哽住了。 “是是是,我一定可以平安地走出去。只是——” 阮清歌哭着打断他的话,“没有只是!” 温锦言缓缓把泣不成声的她抱在怀中,郑重地交代着:“清歌,答应我,如果我真的走不出手术室,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代替我照顾好我的父母,照顾好我们的儿子,答应我。” 阮清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抱紧温锦言,点了点头。“锦言,那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多辛苦,也要活下来。你还有爸妈,还有承光,还有我,我们可全是你身上的责任。答应我,不要让我抱憾终身。” “老婆,我答应你。”温锦言抚摸着她的脸,在触碰到她双唇时,慢慢地低下头,吻上了。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拥抱得再紧也诉不完无尽的眷恋,只能用最温柔的亲吻,来留住这一刻的美好时光。 窗外,那瑰丽的红慢慢地变淡、变暗,最后和黑暗的夜幕融成一体。 一天,又过去了。 终于,到了手术的那一天。 手术室门口,温锦言扫了一下他的父母、他的妻儿、他的朋友,打出胜利的手势,对所有关心他的人说,他的精神状态很好,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离开手术室。 温承光想哭,可是他不敢哭,只好把右手塞到嘴巴里,狠狠地咬住。 主治医生走了过来,示意手术要开始了。 温锦言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那个默默流泪的小家伙身上,笑笑道:“承光,唱你最拿手的小苹果给爸爸听。” 温承光胡乱抹去眼泪,“嗯!”他清了清嗓子,在歌声中,目送温锦言离去,直至,一扇门挡住了他的视线。 手术室的灯亮了,漫长的手术开始了。 温承光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继续唱: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 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 种下希望就会收获——” (正文完)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