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云翳时羽）为您整理制作 《替代品》 作者：止风不澜 第1节 管家带着沈湛穿过某一偏远别墅庭院中布满的玫瑰花田，来到了正厅门口，打开门，做出来拘谨的请示动作。 “沈小姐，请进。” 沈湛抿了抿唇角，走进了这个偌大别墅的正厅中，抬着眼眸往房间中张望一下，便听到了管家的声音。 “沈小姐，请跟着我这边来。” 跟着管家从正厅左边透明的旋转楼梯上去时，沈湛一直瞅着管家的背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见过我过去的样子么？有现在好看么？” “我那时候……是不是哭了？” 管家的脚步停留在了一个房间的门前，“段先生在房间内等着您。”在沈湛推开门的刹那间，她听到了管家平和的口气，“沈小姐一直很漂亮，也很坚强。” 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套间，屋内的主色调偏近于冷色，窗帘，柜子淡蓝色的，在房间的最左边的地方有一扇窗户，窗台上放了一束明显经过修整的野生玫瑰花，红艳着，被小心修剪掉了刺。 而就在房间外厅的沙发上面坐了一个男人，长而直的腿就这样随意搭的地面上，而他的眸光则是放在窗台上那束玫瑰花的上面，听到了门声的动静，他转过身来，在沈湛身上扫视了一眼。 “段先生，沈小姐已经来了。我就先出去了。” 这个被称为段先生的人点了点头。 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眸子，从椅子上面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的眸光放在了沈湛的脸上，往前几步走到了沈湛的面前，伸出来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颌抬起来她的脸颊。 “你的名字？” “我叫做……沈……沈湛。” 他的眸光稍稍阴沉了一下，让沈湛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但是下一刻，她便听到了这个段先生轻叹了一口气，用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抚蹭了一下，低喃了一句。 “果真是一模一样……” 早晨。 “咚咚咚。”恼人的敲门声之后，是熟悉的温润声音，“沈小姐，段先生吩咐的早餐已经做好了，您该起床了。” 房间内一片昏暗，零星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罅隙溜进来与鼓起来的被褥分享了一张床，被褥中裹了一个女人，听到声音后睁了睁迷蒙的眼睛。 又是那个惯常到无聊的梦。 “咚咚咚。”又是同样的声音，“沈小姐？” 被褥中的人可算是不准备装死了，睁着微微发肿的眼睛从被窝中爬起来，心下不忘暗暗抱怨若不是昨天那人太胡来，今天也不用这顶着一双核桃眼睡到日上三竿。 咕哝一声，女人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旁边床位。 凉的。 看起来那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明明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了，昨天回来，他二话不说便将她往床、上带，哭戏求饶也不肯放过，非得她意识模糊才算作罢，细细想来，只有一种说法可以解释。 那人在抽风，还要让她陪着一起。 早餐如以往一样，是精心准备的。现烤的吐司，鸡蛋，牛奶，其他。牛奶那人是不喝的，说什么小孩子才喜欢，那人更喜欢来一杯咖啡顺带瞅瞅全英文的财经杂志，当然在她的眼里更像是装x。 旁边站着男人留下的管（shi）家（ma），看上去跟那男人年龄想去无几，见她牛奶还一点未动，不由出声，“今天现制的牛奶不好喝？来点玫瑰花茶？” 玫瑰花茶？沈湛一听这词便端起桌面上的牛奶囫囵而下，留下一嘴奶痕对着管家露出一个太阳花一般的笑容，“嗝……玫瑰花茶那听起来就像是洋玩意儿的东西哪里有纯正的牛奶好喝？” 管家似乎面对沈湛这幅德行似乎已然习以为常，伸手将湿巾轻巧的放在她手边，不动声色的开口，“顾小姐生前最喜欢喝的便是玫瑰花茶，当然沈小姐与顾小姐并非同一个人，口味不同也是正常的。” 顾小姐原名为顾尹湛。 关于顾尹湛，她知道的并不多，仅仅知道顾尹湛是段衍已亡的未婚妻，据说死亡理由是自杀，从20多层楼顶上跳下来，没有翅膀的都得摔个稀巴烂。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她跟顾尹湛长的一模一样。 沈湛做梦也没有想到，现代科技能够仅仅跟顾尹湛有点相似的她弄的跟顾尹湛一模一样。她应当对现代科技三五膜拜才对，不然段衍连一个青眼都不会给她。 听到这类似公式化的语言，沈湛却对餐桌上的东西失了兴趣，一眼扫过去，任性一般的，她站起身来将手边的牛奶杯往旁边一推，“我饱了。” 直接丢下桌上这一摊，她从用人处拿了一把大剪刀，直接奔着房间里一显眼的玫瑰花而去。 这房间里最多的就是玫瑰花，餐桌上，书桌上，书架上，都会巧妙的来上一两朵。因为顾尹湛喜欢，这玫瑰花也就成为了段衍的宝贝，曾经她将一花瓶的玫瑰花换成了狗尾巴草，结果被关进房间里面饿了一天锁了三天。 从这以后，她断然不敢对那小玩意产生一点非分的念想了。当然拿把大剪刀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沈小姐……要学插花？” 插花这种一听就高尚到姥姥家的东西她可学不来，学学摧花还差不多。她不过是要看看这管家惊讶的样子罢了。 “什么东西都还是要学一学的。”这般说着，她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剪刀了玫瑰花梗上的一根刺。 “沈小姐的爱好跟顾小姐的还真是越来越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湛拿着剪刀的手僵硬了一下，手下一用力，几片花瓣覆在了桌角边缘，红艳着充斥了她的视线。 “管家先生……看来你今天闲的很。” 管家眯了个笑脸看着沈湛，“放心，沈小姐剪掉花瓣这种事情，我会如实告诉段先生的。” 沈湛眉眼一拧，刚准备再开口，忽而一看门人急步跑到了管家面前，忌惮一般的瞅了一眼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小姐并不是外人，你且说你的就是了。” 看门人听见这话一咬牙，“外面有一名女士说要找段先生。” “一名女士？”管家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头，瞅了一眼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沈湛，“打发掉就好了。” 看门人却一脸为难，“可是那名女士说是跟段先生约好的。” 女人进来的时候，沈湛正站在花瓶的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剪刀，仅仅是撇着眼角瞅了一眼这个说跟段衍约定好的女人。 样子平平，至少跟顾尹湛那张精巧的脸比起来还是差不少火候的，但胜在会打扮。领着一小黑包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将包往旁边人的身上一甩，身体直接往沙发中一靠。 段家的管家见状立刻识趣的迎了上去，“原来是顾女士，段先生并不在这里。要不我替您联系一下？” 女人抬着眸子瞅了一眼管家，“也好，麻烦你了。” 顾女士？顾尹湛？！这人跟顾尹湛有什么关系？长的并不像，难道是所谓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姐妹？忖度着，沈湛下意识的用剪刀磕了磕桌面，发出来了‘叮叮叮’的响声。 同时，她听见了身后女人传来的声音。 “喂！你！” “那个擦花瓶的女佣，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沈湛这才啊了一声，叫她呢？转过身去，便见坐在沙发上的‘顾小姐’正低着头研究自己的手指甲，余光中似乎是看到她转身了，命令了一句，“给我倒杯茶水来。先用烫水过一遍，在添一点凉的，温度要不温不凉才行。” 说完之后，又开始低头看了看似乎是刚刚做好的指甲，等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抬起头来，“我不是让你泡茶去么？怎么连动静都没……” 女人一抬头，蓦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哒哒几步走到了沈湛的面前，伸手便蹭上了沈湛的脸，狠狠揉拧几下之后就变了脸色。 “你这脸……是真的？”失神一般，女人后退了好几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露出来古怪的神情嗤笑了几声，“顾尹湛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她。” 她当然不是。 “段先生也是厉害，居然能够找到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我跟在顾尹湛身边这么多年，楞生看不出来一点差异来。” 沈湛却是在心中呵呵了一声，厉害的不是段衍，而是往脸上动刀子还能够处变不惊的整容医生。 沙发上的女人似乎还有话想说，却被从房间中走出来的管家打断，“顾女士，段先生请您稍等一会儿，他很快就到了。” 沈湛的脸上火辣辣的，只怕留下了一道红印。 管家按照沙发上女人的要求将茶杯放在了她的面前，同时对着她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顾女士，段先生到了。” 自从被段衍带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庭院中，沈湛就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次段衍能够很快回来的，半个月能够见上一面她都可以大呼阿弥陀佛了。 果然只有跟那个人有关系，段衍到这个别馆才能够积极一些。 第2节 段衍乐于给管家几分薄面，刚说到，人就已经站在了门口，若不是多少天的夜晚共处，她还真当段衍出去一趟混来个超人玩玩。 段衍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当沈湛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以为他生错了性别。分明是一个男人，却顶着白皙而无瑕疵的面容，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的从沈湛的脸上扫过去，又是让沈湛心绪大动。不当牛、郎真是可惜了这张脸了。 段衍进门脱掉了身上的大衣挂在一边，往前走了几步，眸光如沈湛第一次见面那般，慵懒的在房间内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圈，定格在了沈湛的身上。 “过来。” 沈湛没有动。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得，段大爷召唤她了。 她僵硬的挪着小碎步到了段衍面前，感觉到他修长的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抬起来她的下颌。这段衍细细端详了好半天她的面容，嘟哝着轻笑压下唇角在她的唇角上贴了贴，还准备发挥蹬鼻子上脸进一步深入的技能时，沈湛赧红了一张脸将靠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开。 “有人在看着。” 沈湛话语中看着的人愣是白了脸色，瞪着眼睛看了他们半响，忽而合起手掌拍起来了巴掌。 “啪啪啪。”可算引得了段衍的注意，顾女士抬起来下颌，仰视段衍，再操弄着眸光往沈湛的身上转了几圈，“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何能够专门在这小地方专门供个房子圈、养这个女人了，像，太像了，不光光是脸蛋像，就连说话的声音口吻都与顾尹湛无二。” 段衍沉着声音发出来一声不明的应答声。 “可就算是再像，这个女人也不是顾尹湛。顾尹湛已经……”顾女士还准备滔滔大论一番，却在触及段衍眸光的下一刻将话语止于唇角，“我的意思是……你该从她的世界中走出来了。” 段衍抿着唇角发出来一声轻嘲，揽着沈湛便往沙发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沈湛额角的碎发上轻蹭几下，漫不经心的问，“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顾女士的脸色显然阴了很多，估摸着一肚子的话七七八八都被段衍堵的往下走了，撞上个大触，她无可奈何，眸光在沈湛的脸上反复剜了好几遍，甚至在沈湛摸着自己的脸蛋怀疑是不是快要被剜成了月球表面的时候，她总算肯直击重点了。 “‘他’又要有……” 这话猝尔被段衍打断。 “湛湛。” 始终充当龙套角色尚未被扶正的沈湛：“啊？” “回房间去。” 得嘞，这次连龙套都没得跑了，彻底沦为连主角话语都不能听见的路人甲，依照她对段衍的了解，此刻再不乖乖的听话走人，连路人甲都没得当。 “……好。” 沈湛这些年都依靠八卦来维护另外三分之一尚未与社会脱节的部分，至于那脱掉的三分之二，都被她用来揣摩与段衍的相处之道了，比如回复一字最佳方案。 段衍听到了她这声近乎小狗一般的应和，伸手又是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低头用唇角在她的唇上摩挲了几下，在火苗子即将燃起的前一秒停下来，凝视着她的面容，意味深长，“回房间等我。” 偏喜欢装傻的管家也在这时情商大增，上前两步，“沈小姐请吧……” 沈湛又是轻声恩了一声，在管家请示的动作中往楼梯而去，在段衍视线尚能触及到的地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便两个并成一个的跨上去。 段衍这个别馆偌大，二楼有书房琴房衣帽间，但睡人的房间却仅是一个套间。若非段衍回来，沈湛哪怕在主卧室里发霉也不肯上书房琴房培养内涵 她回到自己房间的第一个件事便是拿个手机把自己往床上一摔，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桌面上上锁的日记本，见没有翻动过的痕迹轻轻舒了一口气。猛然回头见管家站在门口，她面露不耐烦，“他还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段先生说，若是您感到无聊，可以去琴房练琴。” 既然人话都到这份上的，她断无必要接着在床上躺尸了。心中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连米虫都需要有一技之长。 “还真是……多谢您的提醒了。” 管家不予置评，稳步走进了房间，猛然扯开了从沈湛一起床就没有扯开的窗帘。 唰。 整个房间都被阳光刷了屏，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光芒从飘窗涌进来，并非刺眼，但足以让沈湛看清飘窗下面的那一片红艳的玫瑰花海。 凉空气无孔不入，刻意培育出来的名贵品种还能绽放的这么灿烂，培育人员也是够拼的。可惜那玩意儿太红了，她沈湛不好这一口。 她猛然从床上起身，随手拎起来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蹬上一双室内拖鞋就往旁边的琴房去。 在段衍面前与钢琴‘秀恩爱’，是沈湛的必备功课之一。 往钢琴前面的凳子上面坐好，她像是往常一样，先是翻着前面简单的来，觉得预热的差不多了，找了一首难的，手指刚刚往黑白键上放了放，忽而感觉到手指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 这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沈湛就算是记忆力糟糕到爪哇国也印象深刻，毕竟之前都是用来在她身上点火的。 看清来人是段衍，沈湛勾起来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从钢琴前面的凳子上面站起来身体，“你刚那位顾女士……” “谈完了，”这般说着，段衍顺带自己坐在了钢琴前，像是抱着一个巨大的洋娃娃一般将沈湛放在了大腿上，一手压在她的后颈吻了吻她的唇角，“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情。” 沈湛刚准备出声，就被男人封住了口，几般探寻，他的另一只手还没有忘记去翻琴谱。 “好久不检查你的水平了，就弹个这个来听听吧。”等着唇角稍稍抽离了一点，他还压着她的唇角低语，手指还没有忘记在她的身上抚蹭，“你不是最喜欢这首曲子？” 这高尚的玩意儿她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大抵是顾尹湛最喜欢的曲子。 她倒是看出来了男人眼中这股子今天不秀恩爱就不放过她的架势，手指刚放黑白键上，便被人扯着双手桎梏到了身后。 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谁要说她在这种姿势下面还能舒服，沈湛保证管他叫大爷。这般寻思着，她也没有忘记小小的反抗，“你真的准备来听我弹钢琴的么？” 段衍却是搂着沈湛用唇角囫囵，吻着她白皙的脖颈，缓缓往上，热气哄在她的脖颈间，让她觉得痒痒的，那唇角还不肯放过她，在她耳垂的地方摩挲着，她的身体一颤。 “别……” “这里从以前就这样敏感。”他压低声音昵喃，“在琴房还从来没有过。” “段……段衍……”猛然对上了段衍已然暗沉起来的眸子，沈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哆嗦，“昨天晚上已经……” 段衍却是敛着眉眼勾起来笑容，“你昨天吃饭了今天还吃么？” 沈湛只觉得逻辑不对，但暂时捉急的智商却又无法告诉她哪里不对，沉默当中，便听到了男人的下一句话，“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现在是现在。” 这般说着，他便在沈湛的惊呼声中将她抱着放在了钢琴的黑白按键上。 “当！”钢琴因为沈湛与段衍两个人的重量而发出来不堪的重负声，而很显然导致这一切的男人完全没有收手的心思。 “钢琴……”沈湛每每想要说出来一句话，都被段衍用唇堵了回去，她哼咛了一声，身体完全不敢乱动，稍微抗拒一下，便能够听见下面琴键发出来的不规则的声音……有些刺耳，刺耳到能够直接压过段衍皮带扣的声音。 若不是因为这房子处在偏僻一点的富人区，就凭着这钢琴的动静足以让人敲烂他们家的大门了。 刚刚的不舒服比起来现在的不舒服分明是杯水车薪，段衍的力气与其漂亮的表面不符，抱她用单手就够了。 “你不喜欢？” 沈湛早已经涨红了脸，尚未说话，便感觉到她被抱着从钢琴上转而到了地毯上，她这又才松了一口气，便再一次被段衍堵住了唇角。 动弹不得时，沈湛只觉得她松气似乎松早了。 平息下来，沈湛累极，被男人抱着清理了一下，再被放在了主屋的那张大床上。她就靠在男人的胸怀中，被男人抱着蜷缩在被窝中，感受着他的大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抚蹭着她的脸颊。 相对沉默，紧着沈湛便听到了段衍的特有的低沉声音，“湛湛。” 沈湛抬头。 “大概半年的时间我都不会到这里来了。” 沈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恩？” 问题将沈湛噎了个饱，“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段衍又是勾着唇角露出来笑容，大手更是不老实的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点火点够了便再将她的手压在螓首两侧。 沈湛在思绪最朦胧处忽而想到，刚刚她差点提了一个傻问题，分明显而易见的答案，如同那位顾女士说的，替代品。 第3节 段衍向来言出必行，说了半年那就定然是半年，半年里沈湛连个电话都没有接到，每每都是管家恪尽职守，“段先生说……” 沈湛简直觉得这管家完全可以抱着‘段先生说’这一句话过上一辈子了。 接近段衍所说期限的某天早晨，管家一如既往的提拎着沈湛从琴房开始折腾，从瑜伽室出来已经中午了，她拖着身体往餐桌前一坐，眯着眼睛瞅着管家。 “你见过之前的我么？” 管家布菜的手指一顿，似是沈湛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见过。” “那我会这些东西么？” 管家将东西放在了沈湛的面前，露出来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沈小姐，关于您的情况，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沈湛啊了一声，用小绵羊一般听话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我有家人么？” 管家的声音就噎在了唇角边，沈湛有些狡猾，他差点就说出去了，“抱歉，段先生要求不能够向您透露半分。” 沈湛倒是一点都不是失落，没错，自从被整成了顾尹湛之后，她那些记忆也跟着飞掉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整容的时候医生将手术刀落在了她的脑子里，导致她对于过去一无所知。 除了沈湛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她是否有家人，她过去喜欢什么，她的朋友都有哪些……她变成了一个最好容纳顾尹湛的空白人。 段衍对于她的过去更是缄口不提，好像生怕泄露了什么国家机密似的，之前沈湛还打着心思问问，几次无果之后她便找上了管家这个倒霉鬼。 如今这个倒霉鬼也跟着精明起来了。 一桌子精致的饭菜，据说都是顾尹湛喜欢的，这个小绿叶，那个小菜梗，面相不错，味道也着实不错，但沈湛看着都觉得犯呕。 下了几口，沈湛的胃口就被那一桌子绿油油看饱了，放下碗筷，在管家发出疑问之前开口。 “我想去顾尹湛死前被送去的医院看看。” “抱歉，段先生是不会同意你离开这个庄园的。” 段衍当然是不会同意。自从沈湛来了这个地方，她便庆幸不是长了翅膀的生物，不然被生生掰断可得疼死她。 她一个月出门在外的日子屈指可数，有课的时候在三个膀大腰粗保镖的陪衬下假装听课，但大多还是听到了耳边风里。无课的时候才叫难熬，上学还能在老师眼皮子地下打瞌睡，可对到了一对一教学，偷懒就变成了白扯。 总之，在段衍严格的掌控之下，她变成了一个后天性宅女。人家宅院里面那都是大家闺秀，可她也就有一张大家闺秀的脸。 沈湛长叹了一声，顶着幽怨的神色往管家处瞟了瞟，连语气都跟着幽怨了起来，“听说拖布放的角落里面放的久了就会发霉。” 管家眉眼一端。 “人在某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容易抑郁。”她似真似假的说着，“要是段先生回来看见一张抑郁的脸，你猜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管家只觉得额角在隐隐的疼，唇角徒劳的张了张，最终挤出来一句，“我请示一下先生。” 沈湛挥了挥手，紧着重新坐在餐桌前面慢吞吞的喝着手边的果汁，看着管家拿起来手机开始往段衍的私人号码打。 一杯果汁还没有下去的功夫，管家就回来了。 沈湛抬了抬眼皮，便听到了管家公式化的声音，“先生说可以让您去，但是必须派人在后面跟着您。” 早已经猜到了结果，沈湛便也不再过多与管家揪扯，回房间拎起来段衍送她的某款限量包，将桌面上上锁的密码本装进去了之后低声嘟囔，“那就走吧。” 顾尹湛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去的医院是当地最豪华的私人医院，她一股子兴趣满满的样子往vip病房区钻了钻，“这里就是她死亡的地方啊？” 传言各有不同，又说她立即死亡的，还有说她当时被摔的剩了一口气住进了病房可还是没能留住性命。唯一知道的段衍对于此事则是闭口不提，沈湛旁敲侧击也没能够问出一二。 “顾小姐？顾小姐？！” 顾？ 哪怕不是她的姓，沈湛也下意识的转身，恰好对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的年龄看上去不小，只怕比段衍还要大上几年。他的手中抱着一沓资料，见到沈湛回头便喜上眉梢，“顾小姐，原来还活着！” 沈湛的瞳眸一动。 这医生扯着沈湛就不肯放手了，“顾小姐诶，幸而你还活着，这么年龄，当初就这样走了，真是可惜了。” 沈湛打量了一下这名医生，忽而咧着唇角笑了一声，“你说的什么顾小姐……是指顾尹湛？”她的眸光徒然放亮，“哎呀，那你找错人，我不是顾尹湛。”这般说着，却完全没有放过这医生的意思，“我叫沈湛，你好。” 跟在身后后面的三个其中一个守在医院门口，还剩俩，见状上前劝阻沈湛，“沈小姐，先生不喜欢您过多的与旁人接触。” 她还能够忘记了那人疯狂的独占欲？ 干笑几声，饶有深意的拍了拍医生的手臂，“是这样，我最近晚上有些失眠，不知道你能否帮我引荐一些好一点的医生瞧瞧？” “不如我帮你看看？” 沈湛看了这医生良久，扫视了一下他胸前的卡牌，路权生，精神心理科特约主任。 她上个医院都能够偶遇精神病专治。沈湛沉默了一下，这才从粉唇中吐出来一个勉强的好。 路权生只是象征性的提了几个问题，听了听沈湛的答案，便拿出来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药品名称，“一天不要多吃，依你的情况，最多半片。”说着，抬眼扫了一眼沈湛，意味深长的，“一次5片之内都是安全的。” 沈湛被这人看的有点发毛，猝然站起身来，将纸交给了跟在身后的一个保镖，道了一声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而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声音。 “沈小姐……” 沈湛回头，便见路权生的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发出来了一声轻响，“沈小姐，我们后会有期啊。” 从医院中出来，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询问，“小姐……是不是我们应当回去了，不然先生……” “哎呀，他规定的时间到啦？” 其中一个保镖摇头，“这倒是还没有。” “你们都没有过女人嘛？逛街可是女人的天性。”见到其中一个默然的脸色，沈湛才觉得说错了话，放轻柔了口吻，“总不能够孤家寡人一辈子不是？” 接下来的一路上，沈湛拿着段衍的副卡大刷特刷了一把，越刷她越是知道男人的卡就是一个无底洞，每到一个店里都被勉强的迎进来，笑眯眯的迎出去，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保镖的手上早已经大包小包的拎着，充分发挥了他们人体拎包机的功能。 沈湛扫了一眼其中一个保镖，随意走进了一家男装店，按照段衍的身材买了几身，将几个包同样扔到了最后还有空手的保镖手里。 “沈小姐……” “那里有一家咖啡厅，不如去里面坐坐？” “可沈小姐……” 沈湛眯着眼睛露出来一个微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就算是你们替我拎包的谢礼好啦。” 若是不认识段衍，她压根就不可能坐在这种咖啡厅里面点上几杯专门用来烧钱的东西。强迫三个保镖做好，她随手点了几样东西，以感谢他们平日的辛苦为由亲自为三个人将咖啡端上去。 沈湛自己也先抿上了一口，“味道不错，来尝尝。”见三人谁也没动，她挑了挑眉眼，“点都点上了，不喝可就浪费了。” 三个保镖可算是在她的忽悠之下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某人胡点的东西，紧着就像是忠犬一般看着某人叼个特质吸管慢吞吞的磨蹭，是不是的还往里面灌点气泡，‘咕噜咕噜咕噜’。 感觉到了保镖们儿的视线，沈湛放下口边的东西，“看什么？不知道这是弄凉东西最快的方法么？没文化真可怕。”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大汉不由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沈小姐……咱们该回去了，不然先生他……” 先生张先生短，跟着段衍的人每天口边最多的话就是先生。沈湛睁了睁大眼睛，多瞅了一眼了保镖们儿，有些无趣的起身，“走吧。” 三个保镖这才如释重负，纷纷从咖啡厅的座位上起身，可只不过刚刚站起来，就忽而感觉到了有点不对。 头晕。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没有道理陪个小姑娘逛逛街就头晕的。 其中一个一起身便猛然坐了回去，很快就趴在了咖啡厅的桌面上，另外一个感觉到不对，瞅了一眼异常‘关切’的沈湛，拿出来手机刚准备给管家打电话，却连按键都摸不准就跟着趴在了咖啡厅中。 沈湛瞅了他们几眼，勾着唇角乐了乐，从包中拿出来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保镖的身边，紧着将保镖的手机拿在自己手中，对咖啡厅的人交代了一句。 “他们太累了，就先不要打扰他们了。” 从咖啡厅走出去之后，她望了望异常湛蓝的天空，将段衍给予的副卡折损扔到了一个垃圾箱里面，紧着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来了密码本，直接掰开，翻到中间一个长方形的孔洞，孔洞中则是放着现金车票与新的银行卡。 连续倒腾了好几辆公交车，到了火车站检票，入场，上了车之后，蓦然她抢来的保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闪烁的名字。 段衍。 只怕他已经气坏了。 接起来，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有些异样的段衍的声音，“湛湛！” 到了此刻他还在叫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贴近手机，用自己的真声告诉他，“段衍，再见。” 下一刻，她挂断电话，关掉手机，将里面的卡取出来，连同卡与手机一同扔进了火车的公共厕所里。 第4节 沈湛将沿途的风景欣赏了一路，绿意膨胀蜿蜒，沿着铁路旁边的小村庄直接延伸到沈湛眸光的尽头。尽管她并不喜欢摆在餐桌上绿油油的蔬菜，但是对于窗外的翠色却是颇带感情——总比段衍别馆那一大片的红灿灿看的顺眼的多。 若是在三天之前有人告诉沈湛她将能够成功的从段衍的手中逃出来坐上火车，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赏对方一个白眼然后郑重告诉那人痴人说梦也要有一个限度。 但现在，沈湛已经对着对桌那个架着‘土豪金’看电视的小哥的手机背壳倒映着的她自己翻了好几个白眼了，惹得那小哥瞪了她一眼还将乘务员叫过来数落了她一通，她这才彻底确定，她真的从段衍那小别馆逃出来了。 就是她在学校的功课期末只怕要一片红了。 反正她这个完蛋货就算是去上课也得指靠考试前一周保证及格万岁。 一个多小时时候，火车到站了。 沈湛下车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给对面桌的小哥一个飞吻，惹得对方小哥又一个异样的表情。她大笑了几声，哼着网络上流行的‘神曲’领着她唯一的一个行李就往下走。 古典音乐什么的还是留给高雅的女人吧，她听个‘神曲’就够了。可到了站台哪里她又犯了难，出站口的地方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家像模像样的检查火车票，可沈湛楞生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寸头小青年。 那可不就是常年跟在段衍身边的保镖之一嘛。 她就这样大咧着出去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被抓住打包送给段衍。第二，被抓住第二天打包送给段衍。 可活人总不能够被憋死在火车站里面吧。 装成老人，没有道具。装成收破烂的，没有道具。装成卖花的……没有道具。 思前想后，沈湛也就琢磨出来了一个方法——从女厕所的窗口翻出去！ “那个女生？没有看到厕所打扫的牌子么？”一声大喝，沈湛踉跄了一下，躲闪不及，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保洁人员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冲她挥手，“去对面那个厕所吧，这个厕所要打扫了。” 她的计划就这样夭折在了厕所门口。当然，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站在检票口的小平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湛的脸色骤然一变，心中开始狠骂段衍，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小平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癖好，女厕所的事情还非得注意一下。 小平头皱了一下眉头，忽而低声跟身边穿同样衣服的人嘟囔了一声，紧着便进站朝着她的方向而来，沈湛一看苗头不好，在段衍学来的那些个狗屁淑女作势通通不要，拔腿就跑还没有忘记拎上比她可能还要值钱的包。 “沈小姐！沈小姐！” 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承认自己姓沈那就是真傻了。沈湛顾也不顾，一股脑往着火车站反方向窜流，窜流到一个拐角，感觉到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当下心惊。 一出不停又来一出沈湛下意识挣扎，甚至连牙口都磨得差不多，就等着在人身上留下一连串整齐的大牙印时，忽而听见了从身边传来的低声。 “沈小姐，我是来帮你的。” 沈湛便感觉到那人开始扯着她的手臂往人流的方向走，东拐西拐的拐到了另外一出站口，而在出站口处恰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大众。 段衍的对手来挖墙脚？这是沈湛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可仔细一想，她近几年被段衍养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谁还能够放着一个勤快的小平头跑来挖她啊？ “你……” 扯着她手臂的人这才肯转过身来让她见见正脸了，“我是陆明，我家主人想见您一面。” 主人？ “请跟我来。” 对于长久生活在‘客套区’的沈湛来说，招架客套的话语沈湛并不陌生，在脸上扯出来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她放轻声音开口。 “陆先生，感谢您今天将我带出来，只是我着实有些不方便，那么就此……”忽而从后面上来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手臂，捂住了她的唇角将她像是塞皮球进了停靠在旁边的大众里面。 沈湛终于忍不住翻了脸，“喂！你……”大众就大众吧，可否不要让两个一身汗臭的人架住她啊？！“强买强卖可是……”她被捂住了唇角。 沈湛被带上了车子，随着车子的东拐西拐，她胃里翻江倒海死活不肯消停，在车子停下的刹那间她便扒开车门将东西吐了个干净。 md！今天好不容易往胃里面灌了一点高档咖啡，一趟车子全出去了。 陆明从前门下车，看了一眼她这个苍白脸色的惨样子，却还能够不动表情，仅是稍稍鞠躬，“沈小姐，请您跟我来。” 请您跟我来。 这最令沈湛作呕的一句话，让她又想吐了。 跟着陆明从幽静的羊肠小道过，透过千掩万应的竹林，又是一栋别墅。 沈湛暗自忖度，规模不小，能够在这个地段拥有这么一套房子，估摸这主人又是一万恶的资本家。 资本家没有出来，资本家里面的管家倒是出来了。女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湛，便对着沈湛点头，“沈小姐，请往这边走。主人在等着您。” 到了人家的地方，总需要对人家礼让三分，哪怕她多么想转身就跑，从余光中瞅见陆明的表情就足以让她打消念头。 走在陆明身边，她的话唠体质就是压制不住，先是用一个讪笑作为开场白，“呵呵……” 虽不知道套了多少近乎，但可算是有话能说了，“你家的主人……究竟是谁啊，我认识么？” 这一提可算是提到了陆明的心头坎上，他扫了一眼沈湛，眸光放柔，“沈小姐放心，我家主人不会害你的。”似乎又想要透露一些什么，却被从前而来的两个绊脚石挡了话头。 “陆嘟嘟！” 陆嘟嘟？ 沈湛心中尚且疑惑，身边的陆明早已经张开了手臂迎接两个踉跄着走来的两个粉嫩娃娃。 其中一个倒是如陆明的愿扑到了他的怀中，而他正准备迎接另一个时，那个早已从他手臂的范围掠过去转而抱住了沈湛的大腿。 “嘟嘟抱。嘟嘟抱。” 沈湛：“嘟嘟？” 陆明抱起来其中一个，一边还没忘给沈湛解释，“就是叔叔。” “……”沈湛只觉得她在今天受到的打击比她过去吃的饭都多，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奶娃娃错认成一个大叔？ “嘟嘟？！”趴在她大腿上的奶娃娃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扬起小脸就把口水往她腿上蹭，“嘟嘟抱……” 沈湛莫名觉得这双眼睛跟段衍有一点像。 下意识的，她弯了弯腰，将趴在她腿上的奶娃娃抱起来，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脸蛋，“你叫什么？” “嘟嘟。” “你妈妈是谁？” “嘟嘟。” “你几岁啦？” “嘟嘟。” 沈湛简直不敢相信她能够对着一个只会念‘嘟嘟’的奶娃娃磨蹭了这么久，刚准备将奶娃娃重新放在地面上，便骤然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声音。 “哎呦喂，小小姐诶，你才刚学会走不能乱跑啊，快从那位小姐的身上下来。” 从大门中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女人，她先是对陆明打了一声招呼，紧着对着沈湛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小姐。”伸手想要将孩子从沈湛的胸前抱下来，可手只不过碰到了孩子的衣角便听到孩子强烈的反对。 “嘟嘟！嘟嘟！嘟嘟！”奶娃娃简直赖在了沈湛身上，不停伸着小手抓着沈湛的衣领，死活不肯从沈湛身上下来，“嘟嘟！” 沈湛无奈，只得伸手搂好怀中的肉团，小心肉团从她怀中滑下来，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被肉团揪到头发。 “既然她喜欢沈小姐，就让他多亲近一下沈小姐吧。” 绿荫浓浓处缓慢走来一道人影，起初沈湛看不清人影的相貌，仅能凭借成熟的声音判断应当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管家模样的人听闻此话点头，“那我……” “你先去忙吧。” 女人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喙，一句话便已然成定局。女管家的眸光在沈湛身上放了放，最终落下来一个诶字。 沈湛将深处阴影中的女人身影用脑筋描绘了一个遍，可真当面对本人时，她却仍然不由自主的用没有抱孩子的单手捂住了嘴唇。 段衍……简直就像是女性化的段衍。这个女人在个头上没有段衍高，她有着白皙的皮肤，五官部分比段衍要细腻的多，此刻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静静的瞅着沈湛，若不是手中还抱着人家的肉团，沈湛简直不敢相信这已然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要她说岁月还真是不公平，天然美女是美女，人造美女就不是美女了么？ “苏七小姐……”着了道一般，沈湛身边的陆明轻声唤了一声。 苏七？ 这么说……这个女人就是嫁给苏家现任当家的段衍的亲生妹妹？ 女人绕过女管家走到了沈湛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湛，抿唇轻笑，“沈小姐，我们见过面的。” 第5节 经苏七提醒，沈湛这才来了印象。可不就是见过，前年苏七与苏家现任当家斗的满城风雨，虽然那是她还在段衍给予的玻璃房中，但她恰然因一次事件被卷入甚至差点被绑架，后来才知道那是影帝候选人段衍与苏七联合哄骗苏家现任当家的一个戏码。 怪不得那段时间段衍对她那般好，原来又是一个虚假的温柔乡。 仔细想来，她沈湛的用处还真是多，供段衍怀念一下顾尹湛，还能让段衍帮助妹妹打boss，不给她颁发一个xx成就奖她都为自己叫屈。 这苏七可真是段衍的亲妹妹啊。 尽管对现在怀中的肉团子没有恶意，但沈湛面对苏七总还是带上了一丝警惕，“你想要……” 苏七自然是见惯了市面的人，她漂亮的眸子只是在沈湛身上扫视了一圈，“沈小姐，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可惜苦于没有见你的机会。” 可不没有见她的机会，她呆在段衍给的鸟笼中的时间够长了，再不飞就要忘记怎么飞了。 “沈小姐，我们借一步说话。” 沈湛跟着苏七到了苏七的卧室，对方一句轻飘飘的甩来一句请坐，她这才规矩的坐在了会客沙发上重温了一把当小学生的滋味。 苏七站在梳妆台之前，懒洋洋的拿起来一块镜子放在了沈湛的面前，从镜子中与沈湛的视线对上，她稍稍勾了勾唇角。 勾起来唇角的样子简直与段衍一模一样。 沈湛想入非非时，那轻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用紧张。先说一下我今天请你来的目的。” 沈湛歪了歪脑袋，做出来了不解的样子，心中却开始疯狂的打起来小鼓，恨不能在她的心中扭个秧歌。 “不知道你今天找到我是为了什么事情，若是为了段衍，那还是算了，我现在已经跟段衍没有关系了。” 苏七露出来温和的笑意，亲自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沈湛的手边，同时给她自己倒上了一杯，定眼瞅了一眼沈湛，“沈小姐还知道关于自己的过去么？“ 自从跟了段衍，她的过去就是一片空白了，她不相信身为段衍这般宠爱的妹妹会不知道。 “抱歉……你要是想要……” 苏七淡淡打断了沈湛的话语，“我大概能够明了沈小姐现在的状态了，我始终欠你一个人情，若沈小姐愿意可以来找我。” 人情？那个温柔乡的陷阱 “不知道沈小姐可否答应遇见事情来找我呢？” 沈湛早已经不知道被段衍坑了多少回，坑着坑着也就坑怕了，自然也就明了天上没有免费掉馅饼的，就算是掉下来也可能砸死她。她甚至都不知道段衍对着她扔了什么馅饼才能让她同意被洗脑被整容后跟在段衍身边。 沈湛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现在的聪明都是在过去的傻x中得到了教训。 思忖片刻，沈湛露出笑容，“大恩不言谢。”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帮助了这个段衍的妹妹。 苏七的眸光却稍稍深邃了一些，似是深意浓浓，“若是我能够……”她的话语骤然被电话铃声打断，“铃铃铃铃……”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电话。 “哥？” 沈湛的面色一僵。 苏七虽然是接电话，但略显幽深的眸光却是瞅着沈湛，“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么？” 沈湛不知那边说了什，她蜷紧手指，眯起来眼睛，仿若身边的空气都鼓起来了腮帮子，紧绷着，她的肩头始终不曾放下来过，“是段衍？” “哦？沈湛？”苏七又是开口，眸光却是在沈湛身上放了放，“她……”有技巧型的停顿了一下，眸光淡淡的放在了沈湛的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在段衍家的别馆时，沈湛还没有借人篱下的感觉，毕竟凭借着与顾尹湛一模一样的脸得到了如同主人一般的待遇。到了苏七这里，她才彻底明了什么叫做绑上船的蚂蚱。 智商偶然不在线还有就救，要是智商经常欠费可就坏菜了，沈湛严重怀疑，她早就因为经常欠费的智商被移动拉近了黑名单。 若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不能够理解想让她做什么她就真的没救了。于是，为了表现她的有救，在苏七的眸光再一次转到她身上时她立刻点头点的跟捣蒜一般，恨不能够摆出来忠犬的表情，惹着苏七轻叹了一声。 “小七？”那边的段衍听到了苏七的叹息声唤了一声，“知道她的消息了么？” 苏七摇头，“额……不，抱歉，哥哥，关于沈湛，若是我这边有了她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联络你。” 等着苏七挂断了电话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走到了沈湛的面前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湛哪怕心中犹疑，但还是果断伸手在苏七的手上握了握。这苏七才应当是她的典范，什么时候她能够对着段衍说谎还能够面不改色，她就出师了。 “我现在可以帮你暂时安排一个地方。xx酒店怎么样，放心，不会让他查到你的。” 沈湛点了点头，白给的干什么不要？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睡地下室的准备，却没想要能得到这样好的待遇，若说不犹疑那才是假的，“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她与苏七聊得这些个话语中，真正抓住重点的也不过这样一句，立竿见影，面前这个有两个孩子的漂亮女人沉默了一下，“因为……”她停顿了一下，“我暂时还不能够告诉你。” 沈湛从苏家离开的时候，还换得了苏七两个肉团中其中一个明显的不舍，那个柔肉团子就扯着她的衣服，一遍遍的叫着，“嘟嘟……”不论如何都不肯从她身边离开，她只要稍稍离开一步，肉团子就要发挥大哭的本领，惹得她简直苦笑不得，只能够陪着肉团子等着它被哄睡着才悄悄的离开。 从苏家离开之前，苏七对着沈湛微笑，“看起来我家女儿非常喜欢你。” 沈湛讪笑了一声。 “她原本只喜欢她爸爸的。”这般说着，苏七的眸光稍稍深邃了一些，“沈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请务必来找我。” 沈湛点了点头之后，这才被刚刚带她进来的人重新带给了给她安排好的地方。 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沈湛的眸光却是放在了酒店天花板上面豪华的大灯上面，跟段衍完了这样一场偷跑游戏，她本来已然困倦极了，却怎么样都不能入眠，脑海中更是一遍遍的寻思着关于苏七刚刚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想不通。 她猛然将放在脸上的书扒下来，从床上起身，起身坐在了电脑前面。她的手边目前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大事情，段衍神马的暂且可以死在一边了，现在也就解决了一个住，不用睡大街与地下室了，可喜可贺。可她目前还没有收入，吃什么？东南风？喝什么？西北风？ 她真的害怕她会被呛死。 手上倒是还有一点老本，但仅限于凑合着过过，并不是真正的长久之计，思来想去，她便爬起来坐在了酒店提供的公用电脑前面，上招聘网站，刚在简历那栏写下去了自己的名字，忽而又想到，这不是把她自己往火坑里面送么？ 听说这样就叫做作死，幸而她总算是多了一个心眼。 第二天。 酒店楼下的杂货街上，沈湛戴上了一个帽子，左左右右都看了一个遍了之后，她这才确信是她神经质发作了，轻咳了一声，装作正常的从杂货街上走过去，走到了街旁边的一个小摊面前，扫视了一眼小摊上面的东西，轻咳了一声。 “这个东西……怎么卖的？” 只见在小摊旁边立了一个巨大的招牌，而在招牌上面则是写了巨大的三个字：□□！ 在小摊后蹲了一个看摊的胖女人，女人听见沈湛的声音抬着眼皮打量了一下沈湛，“要哪个？” “身份证。” 胖女人抬眼瞅了沈湛一眼，“现在都是有磁的，50。” 五十？ 确定这是在□□不是在抢钱？一个小身份证居然要50 见沈湛犹豫，女老板又是哼气一声，“你办还不是不办？这年头身份证都需要指纹了，我这只能办不录指纹的，录指纹的更贵，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沈湛连忙迎合，“是是是。” 事实上，她心中琢磨的是，在被段衍找到和花掉身上唯一的零钱之间，她果断还是选择后者。 “50……这里是钱……” 她掏出来的一张绿票子就这样变成了别人的东西。这女老板一看收了钱便立刻一改之前的态度，热络的忙活了一会儿，问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沈……深吧。” 沈湛投了几次简历，可次次落空，总算是有一家瞅上了她这个在名牌大学浑水摸鱼的学渣，给了她一个面试的机会。 面试官拿着她的简历从鼻腔中发出来了一声疑问。 “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 沈湛犹疑一下，一咬牙，将那假证掏出来放在了面试官面前，“在……在这里。” 面试官瞅了沈湛的身份证半响，“你……真的叫做沈人（神人）啊。” 沈湛一咬后槽牙，“是……是。” 她哪里知道那个□□的胖女人竟能将耳朵长到头顶上去，她说叫做沈深，可秘密办出来的证件，在名字的部分，居然写了沈人两个大字！ 第6节 沈湛不知道面试官究竟是被她天雷滚滚的名字打动了还是真的看上了她的能力。总之，她被段家角落里面的一家分公司录取了，而录取的职位则是分公司总经理的秘书助理。 于是乎第二天，她便怀着工作赚大钱的白日梦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她本以为依她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完全可以拿着微薄的工作偷懒，可实际上容不得她一丁点的怠慢。 “沈人？快点，把资料带上！经理要去开会了！” 沈湛手上还有几份报表，她连忙哦了一声，慌忙带上总经理大秘书布置下来的资料往会议室跑。 事实上到现在位置她都不知道她们公司究竟是哪个公司旗下的子公司，好歹待遇还不错。她的顶头上司是总经理的第三个秘书，而她则是秘书的第二个助理，俗称小秘的小秘。 她这小秘的小秘就是一个劳累的命，资料文件就像是毛毛雨往她身上砸，砸不死她之前，还得搬着往会议室走。 她运气并不好，进来的第一天就赶上了最紧张的月度大会，她上面的顶头上司赵姐更是忙成了蜜蜂。 “沈人！经理演讲稿！” 沈湛立刻在手边资料中翻腾一会儿，抽出来一张邹巴巴的纸交上去，“那个……” 做事做成这样，不挨骂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等着秋后算账。赵姐就像是一阵风，在沈湛着转悠了半响又走了。月度分公司大会，她这小秘的小秘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顶多就是往里面添点茶水就在外厅待命。 偷着赋闲的日子沈湛还能够与同为小秘的小秘侃侃大山，“哎，沈人，你真的叫做沈人么？你父亲怎么起的这个名字？” 她总不能够告诉人家是□□的写错了名字吧，思索着，她做出来一言难尽的表情发出来一声叹息，“当年起名的时候啊，我老爸一翻新华字典，第一个字就是一个人字，于是就成了我的名字。” 另一小秘的小秘小常连连点头，深信不疑，倒是沈湛从额头上擦下来一头冷汗。一个谎言就意味着要编出来更多的谎言来圆，她道行不到家，在被问下去必定露馅，见赵姐的另一助理对她似乎还有兴趣，沈湛索性哈哈几声将话题转移。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我？也就xx大学吧。” 沈湛又是默了默，无话可说，着实无话可说，虽然她的学校在国内也算是数得上的，但毕竟是顶着顾尹湛的名字被段衍安□□去的，跟这种纯天然的海龟自然没得比，不由的，她心中酸了一酸，许是人家有钱拱了好学历出来。 “……总经理的职位在等着你。” 谁知小常听见沈湛的话倒是露出来笑意，“那还是多谢你，不过别看这里只是分公司，小小一个秘书都需要名校研究生往上，我区区一个本科，能来已经不知挤破了几次头脑了。” 经过这样一聊，沈湛忽而觉得她能进来是因为公司里面的hr昏了头脑。 沈湛这边与人了的起劲，连后面有人接近都不知道，直到赵姐第三次加重了声音唤她的名字，“沈人！” 沈湛这才恍然大惊，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在！” 可直接对上的就是赵姐一双严肃的眸子，“你跟我来。” 沈湛：“啊？哦，好。” 沈湛跟着赵姐哒哒哒的脚步声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推开透明的玻璃门，便见已然从会议室出来的总经理坐在主位上面低头处理着文件。 “经理，人我已经带到了。” 这名沈湛自从进来公司以来就没有见过一面的经理听见声音抬头，上下扫视了一眼沈湛，尚未开口，赵姐的数落就开始往沈湛身上砸了。 “沈人！”这般说着，赵姐的高跟鞋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地面上踩的啪啪响，以至于沈湛以为那东西其实是准备往她头上踩的。 沈湛神情一怔，紧着便见赵姐往她身上拍了一样东西，“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一张纸，被揉的破破烂烂的，有点眼熟，沈湛摊开来看，只见在纸面的最上面一行异常明显的写着‘会议发言’四个大字，可下面，却用一连串的字符画了满篇却没有一个戳到正题上的字眼。 “这……”沈湛愕然，“这东西……” 赵姐的眸光中尽是犀利，“若不是经理尚且记得本月应当总结一些什么，今天的月度大会上面就要出了丑！沈人你是怎么做事情的？我们可不是请一个马大哈过来打酱油的！” 沈湛睁圆了眼睛，在回忆之前，她可是亲自将会议发言看了一个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往文件塞了塞，这东西就变成了一纸乱码？总不能够在过多的资料中发了毛吧？ 她心中嘀咕，刚想辩解，但见到赵姐的眸光便一咬后槽牙，狠狠的冲着总经理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忽。” 她的顶头上司赵姐本来还想要唠叨几句，但幸而总经理并不介意，一挥手，“她不过就是刚刚进来公司的新人，业务还不熟练，慢慢带着就好了。一次失误还是可以谅解的。” 这一句话才让沈湛抬头瞅了一眼这个总经理，长的并不出众，至少在看惯了段衍之后在看他就淡了，但好歹还有一点俊男的影子，带着一个金丝边的眼睛，笑眯眯的瞅着她。 “小赵，你先出去忙吧。我有点话想和沈人说说。” 沈湛的顶头上司赵姐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毕竟是公司里面的老人了，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说了一声是就悄然出去带上了门。 整个总经理的办公室中独独留下了沈湛和总经理两个人。 可沈湛却摸不清这个总经理的门道了，她不过就是一小秘的小秘，还能够得到这种荣幸能够被总经理亲自招待？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她都是不信的。 “沈……人？” 沈湛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总经理还是笑眯眯的，亲自从座位上面下来，从办公室的饮水机上面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办公室的会客厅上，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坐。” 这突然热情的对待倒是让沈湛吃不消，她晃了晃神，“我站着，站着就好了。” 总经理能够做到分公司的经理的位置上终归还是老油条了，他并未强迫沈湛，而是轻声安慰，“沈……人啊，放心，我并未有其他的意思，你不用紧张。” 沈湛恩了一声，心中却是嘟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高出事率的上司和女下属，这搁谁身上不紧张沈湛都能管谁叫大爷。 但表面功夫她还是练得炉火纯青，“经理是有什么吩咐？” 总经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紧着说道，“我留住你呢，是为了确认一下……你的名字，应当不叫沈人吧？” 沈湛心下一惊。 “经理怎么会……这样说呢？”勉强露出来一个估计跟哭差不多的假笑。 这经理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引到旁边，“沈人你可知道我们隶属于哪家公司？” 这听起来像是业务考试的问题，沈湛下意识的就是点头，可一想到点头之后被问起具体内容她得抓瞎，索性摇头致歉，“抱歉，我之前的功课并没有做足。” 经理点头表示无碍，“我们的总部就在s市，总体隶属于段氏联合。” 段？ 听到这个姓氏，沈湛的眼皮跳了一下，脸色稍变。 “段氏……难道……” 这经理露出来笑容，“段氏联合你应当知道，公司年会的时候我见过现任的少东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掌管了大权委实不容易。他身边还有一名女伴，听说是未婚妻。” 话题越来越偏，沈湛心中的不详感也越来越高，经理后面的话语甚至快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冒的时候，听到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你跟段衍先生的未婚妻长的真像啊。” 沈湛在心底呵呵了几声，但表面上却是哈哈，“经理真是会开玩笑，我这……这也不过就是一巧合，哈哈，巧合，段衍未婚妻什么的……我哪里够的着啊。” 经理却是睁着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瞅着沈湛的脸半响。 “是这样，最近呢要从总部下来一批人到各个分公司视察，总部的人对于段先生的未婚妻还是有些印象的。咱们分公司虽然收益一直不错，但也从来没有冒过尖。业务方面成绩不够，服务上面总需要有一点出众的东西……当然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强求。” 沈湛的笑容就这样僵硬着糊在了脸上，活脱像是糊了一层带着凉意的白灰。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经理话里面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招待从总部下来的人？” 她这最后一句话已经堪堪与冰冷靠边了，笑意还在脸上，但总也到不了眼角。 经理一笑，“招待总部的人是我们全体分公司的事情，哪里是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小丫头就能做到的？我只想让你去做做门脸。” 她可算是明了了为何分公司要破格录用她这样一个连大学都没有毕业的人了。 原来都是托了她这张脸。 第7节 过去几年她始终受着这张脸的窝囊气，哪怕从段衍的笼子里面滚出来却也还是甩不开被烙印在身上的印记。 不是不疼的。 她真的以为已经习惯了，可骤然被戳到脊梁骨，还是让她心生恼意。 沈湛真想骨气一把的将手中的资料摔到总经理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然后破口大骂，“老娘的脸又不是分公司的招牌菜！” 但一想到她银行卡里那啃不了几年的老本，原本已然紧绷起来的肩膀又一次的耷拉了下来。 经理怎么说也算是分公司的大头，沈湛那点动作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皮子的，心中明知沈湛不情不愿，还是悄无声息的将表面功夫做好。 “沈人，”经理又是唤了一声沈湛的名字，眼睛眯的更小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不光光只是整理资料这般简单。” 沈湛原本早已经在心中准备了两个版本的说辞，软硬各来一套，可到了这老奸诈面前都变成了打在棉花上的拳，使出一分都是牵强。 沉思好一会儿，琢磨着就算是总部来检查的人来了估计也没有什么闲心去了解她与段衍之前的小事，这才咬着后槽牙将老奸诈说的事应允下来。 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小常正在经理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小常一见沈湛便将她扯到一边询问，“我看赵姐似乎生了好大的气，你……没有事情吧，经理他……” 沈湛扯高声音发出来了一个嗯声，“嗯……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呢。” 小常深信不疑，松了一口气，紧着说到，“太好了，我还以为经理肯定要跟你说那件事情呢。” “什么事情？” 小常瞅着沈湛，“你看这不是快要到总部检查的时候了么？每年总部来人检查的时候经理总会把公司各个部门长的漂亮的集中在一起开一个会议，准备招待事宜。我以为像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会被经理看中放进礼仪组里面的。看来经理因为你是个新人就手下留情了。” 听着小常的话，沈湛默了默，“小常,其实吧……” “沈湛你运气真好。那些被选上去美女除了公关部的其他都累的不行。” “刚刚经理就是跟我说了这个事情。” 小常可算是收了横飞的唾沫，用可怜的眼光瞅了一眼沈湛，而后在沈湛的肩膀上拍一拍，“经理对新人居然也不肯放过。” 沈湛却寻思着，真不愧是段衍分公司的经理，连榨干员工的最后一分利用价值的德行都是一样的。 正如小常所说，沈湛还是进入了分公司所谓‘美女集中地’的礼仪组，被同意安排每日牺牲闲暇去公关部门的活动室训练，训练也就罢了，因是分公司自己的活动，加班费这种东西也就变成了打酱油，得亏有点补贴，不然她真想掀桌子走人。 她们的训练完全交由给公关部的部长白莉莉，沈湛听见这名字对此人印象全无，可真当见到本人时才发现她与这个白莉莉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她某日在宾馆走廊中往下走时不小心踩到了人家小狗的狗尾巴，安抚了几遍之后还是惹得一阵咆哮，她想到目前这不能惹事的体质，索性在狗主人从房间中出来个半身时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面了，人家还变成了头顶上管事的。沈湛抚了抚额头，琢磨着同为被公司压榨的打工妹，外加这白莉莉对她应当全无印象，饶她几分总还是可以的。 这般想着，沈湛便来了信心，哪怕是往礼仪团众多美女中间一站也毫无压力。 不得不说，顾尹湛这张脸真是会长，明明不是时下流行的美女锥子脸，连愣是能在众多锥子中显出几分清秀来。沈湛也应当对整容医生敬佩几分，竟能够动最少的地方就能让她与顾尹湛分毫不差。 按照段衍的话说，连神韵都是一样的。 分公司中长的漂亮的几个小姑娘就在活动室中集中起来站好，面前就是公关部的部长白莉莉。沈湛刚进公司就听到了有关白莉莉的一点说法，据说她的老情人就任总部人事部门的某一高管，而白莉莉本人也有几分手段，人又颇漂亮，脾气更是有一些，被成为分公司中最不可招惹的‘高岭之花’。 “你们应当庆幸你们被选到了礼仪组，这是对你们相貌的一种肯定，同样也是公司对你们的一种肯定……” ‘高岭之花’往中间一站，耳边别了一个麦，从开场白就先进行‘洗脑’，嘟噜嘟噜半小时过去，沈湛可算是有地方把在学校学到的本事发挥个极致，等‘洗脑’开场白都讲完好一会儿了，她还是觉得要是能够不参加着劳什子礼仪团该有多好。 终于讲完了，白莉莉往中间的沙发上一坐，拿着参加的人名单扫了一眼，紧着问道，“沈人是谁？” 沈湛云游天外的时间有点长，还没回神便听到了白莉莉不紧不慢的下一句，“沈人没有来么？” 沈人这才有了反应，踩着不习惯的细高跟就往前迈，仅挪动了几步便觉得脚下一歪，趔趄了一下，勉强从众多姑娘队伍中站出来。 她的个头不足一米七，但也算不上矮，每次看到电视中的大长腿她就特想弄双高跟鞋穿穿，可段衍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打回了她的要求，到了现在她终于明了段衍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打回她的要求了。 真要是因为高跟鞋崴瘸了可就与漂亮的脸蛋不相配了。 “我……我就是沈人。”走路姿势难堪，她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笑容更是勉强的挂在脸上，“我就是……” 白莉莉那双眼睛就往沈湛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通，就跟扫描一件商品一般，到了她腿脚部分的时候蹙起来眉头，紧着勾起来笑容，“你就是沈人？” “是。”瞧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人物似的，不过就是一目前连固定住所都需要别人援助的打工妹罢了。 “总经理交代下来要特别关照你一下。” 总经理交代？！ 沈湛真像冲到总经理的办公室钱好好质问个清楚，把她弄到礼仪组也就算了，还要特殊关照？ 表面上，她扯出来了自以为亲切的笑容，“这……这总经理就是喜欢开玩笑。” 白莉莉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总经理都能为你一个新进来的人说话，长的是不错，可连个高跟鞋都不会穿，想当个花瓶都当不了。”这般说着，她叹息了一声，“真不知道总经理怎么会把你这种人弄到礼仪组中来。” 沈湛听着白莉莉的话语，私底下暗暗琢磨着上次踩她家狗尾巴踩对了，这么不满意她，有本事上总经理面前吐槽去啊？那她说不定就能够名正言顺的从这个礼仪组离开还不会被开除了。 第二天沈湛就被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就悠然的坐在那把旋转大椅上，还是笑眯眯的瞅着沈湛与白莉莉。 “经理，果然还是将沈人从礼仪组中弄出去比较好。别人都多少有点基础，可她连高跟鞋都不会穿，要是总部的人来了她在总部的人面前摔一下，我们整个分公司不就变成了人家的笑话么？” 对对，她就是一个笑话，赶紧把她从礼仪团中弄出来吧，不然分公司因为她而变成了一个大笑话可就不好了。 经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眸光转向了沈湛，“你怎么看？” 好机会！ “白部长说的对，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拉低了整体的素质。”赶紧把她从礼仪组中弄出来！ 经理深思了半响，“沈人毕竟之前从来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工作，生疏是难免的，莉莉，你该多宽容一下，难道你没有自信把她调、教出来么？” 听到这话，沈湛又有了掀桌大骂的冲动了。这经理是不知道有多累，白天作为小秘的小秘累成狗，晚上还要在白莉莉的手下累成狗，还不如真的变成一条宠物狗，不会卖萌还可以卖蠢。 经理玩得一首好的激将法，白莉莉断然不会承认她自己能力不足，她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这才咬牙说道，“看起来沈人还是需要多多磨练一下的。” 沈湛心中一咯噔。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证明，她真的咯噔对了。 白莉莉倒是与平常与差别，还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盯紧姑娘们的礼仪训练，对于沈湛则更是上了几重的心思。 沈湛除了不会踩高跟鞋，对于礼仪课程其实是游刃有余的，因为之前的她自己每天都沉浸在礼仪的假象中强迫自己相信那是事实。 “沈人！你又在那里偷什么懒？！” 白莉莉盯了她一天愣是没有从她身上盯出什么猫腻，等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对着沈湛高声唤了一声，“知不知道你走路的姿势还不够标准呢？别人休息你就跟着休息？” 见沈湛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着因为训练而摘下来的琥珀项链，白莉莉心中怒火更甚，上去就将沈湛手中攥着的琥珀项链扯下来，“你在看什么地方呢？” 那是段衍送给她的东西，据说是从某个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来的几千年前的纯天然的琥珀，只此一块。她从段衍那里出来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一块东西，因为这东西在阳光下发亮的时候与段衍的眼眸有些相似。 白莉莉瞅了一眼那项链，无金无钻的，不由怪笑了一声，“男朋友送的？果然是寒酸人配寒酸人，连送的东西都很寒酸。” 第8节 白莉莉见沈湛不吭声，当是被训傻了，更是得意了起来，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沈湛面前，伸手就往沈湛的额头上点，“连个路都走不好还有心思看这东西呢？我看还是扔了的好。”拿着东西作势要扔，却被沈湛猛然抓住了手腕。 白莉莉断没想到沈湛力气也算不得小，一时间竟挣脱不开，刚准备破口大骂时却见沈湛轻易的将项链气走放在兜中。白莉莉想翻脸，却骤然对上了沈湛一双近乎发亮的瞳眸，不由得的怔忪一下，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沈人你……” 沈湛却是笑眯眯的松开了抓住白莉莉的手，“哎呀抱歉抱歉，我这小玩意跟白部长的一身比起来可真是上不了台面呢。”她的手还是抓住白莉莉的手腕，手指紧缩，在白莉莉的手腕上留下来了一道浅浅的红痕，简直就像是被烫水蜕了一层皮。 “这小东西在廉价也总是一番心意，与白部长随手收到的贵重物品不能比。白部长既然不喜欢我就收了不碍你的眼了。”沈湛有些可以的强调了一下心意二字。 白莉莉这是自小在家中被宠出来的性子，何时吃过这种的痛？一时间瞪圆了眼睛，伸着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就想要往沈湛脸蛋上掴，却因沈湛的躲闪而落了个空。 周围有姑娘见情况见气氛不对，偷偷的从活动室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后面已经跟上了准备下班回去的经理。 白莉莉见到经理上来立刻委屈的围上去，“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却不料平日中笑眯眯的经理此刻却是绷了脸，“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知道了。莉莉，明日交一份检讨书上来，我给你权利，不是让你滥用的。” 白莉莉断没想要事情会往这方向走，刚开口反驳，便听到经理的声音，“今天就到这里吧。沈人留一下。” 分公司的大头都开了口，姑娘们也没有留下来受罪的道理，均在活动室中收收东西散个七七八八，到白莉莉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赏沈湛一个白眼，对着沈湛低声嘟囔一声，“这件事情没有完。” 很快偌大的活动室中就剩下经理与沈湛二人了，说个话还能听到嗡嗡的回音，活像是身边有只小蜜蜂。沈湛见经理并未开口，叹息一声，自己就开了口。 “经理啊，将我单独留下来是要准备开个小灶么？就算是送我一个我依旧不会做饭呐。” 经理刚刚还绷着脸，听见沈湛这话不由露了笑意，恢复成沈湛一开始就见到过的‘弥勒佛’脸，“公司下面有个快餐店，我请你一顿就当是给你道歉怎样？” 又是一天的疲倦，沈湛趁着人少时伸了一懒腰，手往兜中伸伸抚蹭了一下兜中这个一块至少能顶上一个房子价钱的琥珀项链，冰凉感就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开时，她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她的前脚已然迈到了活动室的门口，正是有点小风的地方，风直接从衣领中灌进去，灌得衣服管中都是凉的。她又是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回头瞅着跟在他身后的经理，“你……想要请我吃饭？” 似是诧异一般，她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经理蓦然碰触到沈湛近乎清澈的眸子，不由觉得喉咙一禁，固有的‘笑眯眯’表情就僵硬在了脸上，沈湛距离他有点近，近到他甚至能够闻到沈湛身上那淡淡的香味——甚至还不是女人香水的味道，更像是家中泛着果香的沐浴乳的气息。 “沈……”饶是平日最喜爱发挥人形榨干机本事的他都在此刻晃了深，“是我……”他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是我没有考虑好你个人的想法，也许并不适合将你放入礼仪组呢。不如直接让你从礼仪组退出来怎样？” 沈湛却是漫不经心的露出来笑意，“什么嘛，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啊。我进都进来了，吃苦都吃海了你现在让我退出来？人家往坑里摔一跤还能得到一块糖，我摔这么多就白给人看笑话了？” 这般说着，她拎起来自己的包就往外走，“现在谈请客还早了点，别高兴，宰你一顿跑不了的。”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对着经理招了招手，“经理，明天见。” 经理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满眼都是沈湛的背影，在她挥手告别之后也不由的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等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他的手才缓慢的放了下来。 好像从手中溜走了什么东西一般，空空落落的。经理缓慢的用手抚了抚额头，手上冰凉着，连带着额头都开始冰凉起来。“呵……”他发出来了一声叹息。 礼仪训练对于沈湛来说就意味着要牺牲掉睡觉打豆豆的时间，还要面对白莉莉那张见到她就自动转成阴天的脸，说不煎熬是不可能的。沈湛甚至都有些后悔那日在经理面前说了那种话，不逞强又不会死！ 一忍再忍，忍着白莉莉的刁难，可算是到了总部人来的这天了。 她们这一帮姑娘站成一排，穿上统一的衣服，见到总部的就开始鞠躬欢迎，就在沈湛觉得她快要鞠躬鞠成了磕头鸡时，小常救了她。 “沈人……经理叫你。” 沈湛如遇春风。 见到总部的人了之后沈湛才知道她多虑了。来视察的都是段衍下面的一些高管，沈湛对于他们也就仅限于听着名字觉得有点耳熟的程度，虽然不知道他们对于她，或者说对于段衍的私生活熟悉几分，但给他们几个胆量想必也是不敢私下插手的。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纯碎是没事找事。 放下心来之后，沈湛连抹经理办公室的门把手都觉得舒爽，“经理，您叫我？” 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很显然还有一个男人，这男人听到了沈湛的声音拍了拍分区经理的肩膀，“既然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那我就暂时离开了。”那人在走之前，用眸光在沈湛的身上转了一个遍，最终露出来了一个暧昧的笑意，“你的秘书里面还有长的这样标志的啊？” 经理露出来了一个苦笑。 等那人彻底离开了之后，经理指了指办公室的座位，“坐吧。” 沈湛为自己的待遇惊喜了一把，“不用……不用了，不知道经理在这时候……” “是这样，今天从总部视察的人只是一部分，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会过来。” “重要的……人物？” 总经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总部那几个高管我大概都认识，但具体是谁上面并没有明确的给出答案，只说他需要一个礼仪小姐领着他去各部门转转。” 沈湛默了默，“您的意思是……我？” 经理点了点头，“虽然你刚进公司，但毕竟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对于公司的总体事项应当有一个大体上的掌握。原来这件事情应当交给白莉莉的，但上面指定从秘书处里面出人，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 沈湛这下可算是明了小秘的小秘究竟是干什么的了，给总经理打打杂，给公关部打打杂，顺带还去给各部门救救场，若是他日她从分公司离开说不定能够赢得一个打杂高手的称号。 也好也好，总比离家处走一趟什么都捞不着的好。 沈湛心中琢磨着，思索了一会儿便点头，反正在这顿弥勒佛经理的面前就算是摇头也无济于事，索性省省劲。 “既然经理对我身负厚望，我一定不负经理所托。”心中应允的同时，沈湛在表面上摆出来临死被托孤并立下军令状的样子，“经理放心！” 经理的眸光在她身上放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蠕动唇角叹了一口气，“下班了，去吃饭吧。” 沈湛应了一声。 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顿。在公司门口大厅的沙发上面赫然窝着两个人，其中女人就坐在男人的腿上，有说有笑着好不热闹。 沈湛本没有看别人亲热的兴趣，但看到女人的正脸却让她莫名多看了一眼。 女的正是白莉莉，而男人背着她则让沈湛看不清楚。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我。我们晚上还能够再见面啊。”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现在就……” 磨人的小妖精？沈湛抿了抿唇角，从前台拿了一块会客糖果在口中直接嚼碎，发出来小声的‘咔噔’。 “糖果这东西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嚼碎了还得黏在牙齿上。”她稍稍提高声音对着前台小姐说道，“你说是不是？” 前台小姐并未回应，倒是引来了两个在大厅公然秀恩爱的人的目光，其中始终坐在男人身上的白莉莉在看到沈湛之后有些眼红，连恩爱都不秀了，直接从男人的膝盖上下来，哒哒哒几步就走到了沈湛的面前。 “沈人？”白莉莉轻笑了一声，左左右右的转头笑了一声，“没见谁来接你？没有男友？” 哪个离家出走的人还要拖带上一个男友的？又不是私奔？ 表面上，沈湛可是笑的到位极了，“白部长好啊。” 白莉莉刚想在嘲讽沈湛几句，便忽而听到从身后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莉莉，这是谁啊？” 男人走到了白莉莉的身边，用那只肥胖的手揽住了白莉莉的腰，眸光却是流连在沈湛的脸上，“这位女士是你们公司的？” 沈湛却是稍稍眯了眯眼睛。 听说白莉莉是总部某一高管的情人，看起来传闻是正确的，这个男人她有印象，今天早晨刚给人家鞠过躬呢。 第9节 白莉莉见到沈湛可算是红透了眼，她暗暗的咬牙，摆出来一个甜蜜的表情往身后膀大腰粗的男人的胸怀中一靠，伸出来手指往沈湛的面前晃悠了一下。 那白皙略显修长的手指上恰然有一颗闪着光芒的钻戒，映入到沈湛的眼中还真是有点晃眼，她半眯眼睛，心中忖度一会儿便听到了白莉莉甜腻腻的声音，“我手上这个都戴了有一段时间了，也该换一个新了的。” 肥胖男人立刻摆出言听计从的样子，“宝贝，你又看上哪个了？” “听说tiffany出了限量款，全世界仅有两枚，人家看那个实在是好看，不如……” 沈湛又是将一颗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猛然一嚼——‘喀嚓’。 见到原本竭尽全力朝男人撒娇的白莉莉猛然露出来犀利眸光瞅着她，沈湛立刻摆手，“抱歉抱歉，作为赔礼。”这般说着，她抄起来前台摆放的糖果盘子猛然放在了白莉莉的手中，“这些就送你了。” 见白莉莉一瞪眼睛，她嘿嘿一笑，拎着自己的包就开始往外走。论地位，她现在还暂时挂在白莉莉的部门下面，何况又没有总部的啤酒肚当靠山，果真溜之大吉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人，你站住！” 哎，果真她脚下抹油抹的太少了，溜起来还没人家反应快，沈湛心中检讨，表面更是嬉笑回头，“白部长这是……” 这白莉莉虽然沾了身边的肥胖男人一点光，但自身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至少那吼人的气势一出来就差练个狮吼功当包租婆了……有没有震慑到别人沈湛不知，反正她中了。 沈湛却不料这白莉莉又是小猫咪一般靠近男人的胸怀中瞅她，“沈人你可真是不地道，地下恋情密不透风啊，难道是你男友不可见人么？” 不可见人？还真是不可见人，凡是她跟着段衍，不可见人的只有她自己。白莉莉这句话果断弄差了她的心思，连带一开始的刻意捣乱也没了兴致，她手中捻着一枚糖果放在了自己的唇角上，还没忘记恶毒回应，“因为我不喜欢逞强，跟有些明明见不得人还硬要往出带的比不得。” 白莉莉听见着已有所指直接瞪圆了眼睛，“沈人你说谁呢？” 沈湛这次可就不上船了，直接就往外走，“谁承认我就在说谁。” 说到做到，这次她不再逗留，哼着小曲就往她自己宾馆的方向走，一路上大摇大摆，活脱像是斗胜的母鸡，扬起冠头，连会自己房间都没忘记把房卡往门上一啪。 可真当进了自己房间的门确认与外面隔绝，沈湛又徒然哐当一声靠在了门背后。脊背处是一片坚硬，她的背脊顺着冰凉的门一寸寸的下滑，直到她完全的蹲了下来，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怀中。 背脊冰凉着，但总比让沈湛重回那个炙热的胸膛来的好。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快的，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却足让她做一个小梦，在梦中段衍温柔的唤她，“湛湛。” 沈湛醒来时却发现额头上早已经布满了冷汗，床头的闹铃还在轰炸一般的叫唤着，她怔忪了一小会儿，醒了醒神，收拾了一下，重新回到总经理办公室。 “咚咚咚。” 几声敲门之后，她报备了一声，“经理？您在么？” 从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她迈着稳重的步子轻声走进去。 这已然不是沈湛第一次进入经理的房间了，但这次却感觉异样，原本应当坐在主要座位上对着她笑眯眯的经理此刻却站在了经理位置的旁边，稍稍底敛着眉眼，而经理原本的位置上面，却坐着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男人就穿着得体的西装，西装上的每一角都被熨烫到平整。男人有着宽阔的肩膀，宽阔到让沈湛眼熟，而在靠近窗台的位置上，很显然摆上了一株还没有掐掉刺的玫瑰花。 沈湛心中寻思着着大抵就是早晨经理所说的重要的客人，却也不逾距，“经理……您是想让我带着这位……” 原本笑眯眯的经理却露出来了异常严肃的神情瞅着沈湛，“沈人……不，沈湛啊……” 沈湛听见这话却是蓦然睁大了眼睛，紧着，就在她的面前，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缓慢的转过身来，露出来了一张让沈湛及其熟悉的脸庞。 今天的段衍穿着正式的西装，漂亮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似是欣赏一般，轻启薄唇，从他的唇角中扯出来了一抹轻笑，“湛湛，在外面玩的可还高兴？” 沈湛这次行动要快过思维，她后退了几步，瞅着从经理位置上站起身呢来的高大男人，下意识的脱掉了脚上的鞋子就往经理的门外跑！ “你……你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有着些许的颤抖，就像是有一个小人在她的喉咙中打着小鼓，一下一下的，连她的心跳都越来越快，跑到总经房间的门边时，却骤然被站在门口的人挡住了行动。 “抱歉，沈小姐，我们暂时不能够让你出去。” 沈湛一睁眼睛，这才发现原来站在门口的恰然是之前被她弄晕的三个保镖中的两个！ 知道已然没有逃走的可能性了，沈湛光着脚在经理办公室的地面上站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自从她从这个男人的牢笼中逃出来，她就发誓她再也不是段衍的‘湛湛’了，而是她自己的‘沈湛’。 深吸一口气，她对着两个保镖露出来了一个冷笑，“我不求你们感谢我给你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休息机会，但总也不能够恩将仇报不是？让开！”见两名大汉没有动静，沈湛索性一闭眼睛，“我想去方便。” “沈小姐，还是请你……” 沈湛却在此时猛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她猛然感觉到从身后传来了一道热气，氤氲在她的脖颈间，辗转而上，在她的耳垂处轻吻着，同时，她听见了耳边呢喃的声音。 “湛湛，你这样不乖，我应当怎么样惩罚你才好呢？” 沈湛的身体骤然紧绷，明显感觉到男人扳过她的脸颊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湛湛，你在外面玩的太久了，该跟我回去了，恩？”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恩，却让沈湛冷汗直冒，她用手压了压像是装上了一枚小鸟的胸膛，颤抖着声音猛然推开段衍。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这举动显然惹得段衍阴沉了脸色，“湛湛！” 沈湛却是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她的后背全然撞在了墙面上，后背生疼生疼，她的声音却是坚定，“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不是你的湛湛！我不是！” 段衍猛然拧住了自己的眉眼，冲着沈湛伸出来了手，“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湛湛，乖乖的，跟我回去。我就当这几天让你出去玩了一圈。” 哪怕脊背冰凉冰凉，沈湛却依旧摇头，将眸光放在段衍姣好的面容之上，她一次又一次的摇头，摇到头脑都开始觉得眩晕。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好不容易从那地方出来了，就绝对不会跟着你回去的！” 她说着，猛然噤声，因为面前的段衍眯了眯眼睛，他的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来啪嗒啪嗒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直接敲在了沈湛心上，敲的她有点痛。 “湛湛，你不跟我回去，是想要跟谁走呢？” 段衍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抚蹭在沈湛身上的一枚羽毛，却让沈湛浑身颤栗。沈湛一抬头，发现段衍竟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摁在了墙上，“湛湛，这几天你的坏心眼已经玩的够多了。” 沈湛却是有些倔强的抿着唇角，眼看着段衍挺直的鼻尖贴在她的脸上，他的呼吸就应在了她白皙的脸蛋上。他就像是在试探她身上的味道一般，用鼻尖开始抚蹭她的额头，紧着往下，到了她的唇角，她想要躲开，却被男人用手掴住了她的下颌，动弹不得，她只感觉男人吻上了她的唇角，缓慢的，就像是平日中一样，却又分明带上了一抹切齿。 “湛湛，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段衍手中的动作甚至啊完全没有停下来，想要就此将沈湛压在经理办公室的墙面上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声。 “段衍先生……您不需要检查分公司么？” 沈湛的眸光一闪，这一瞬压根没有从段衍的视线中逃脱掉。他静静的看了沈湛半响，蓦然勾起来了唇角，放开了沈湛。 “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下她自己的手腕，发现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面已然多了两道微红的手掌印，并不疼，却带着一些热度，就好像他掌心的力道与温热还停留在上面。 见段衍往前走了几步，她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便骤然听见了段衍的声音。 “检查工作总需要有一个人带着吧。” 紧绷着脸的总经理点了点头，还没开口，便见段衍伸手暧昧的在沈湛的腰围上环了环，“那就是她了。” 第10节 沈湛想要自认为她前世肯定是一直软包子，被人揉圆搓扁还一点倔根都没有，今日一见段衍，她那小指头长的倔根才算是真的冒了尖。 “经理，”沈湛忽而讪笑着瞅向经理，刚准备扯理由撤退，就被经理安上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段先生这想法可行，沈人……沈湛，这也到了检验你的时候了，万不可怠慢了段先生。” “经理……” 经理此刻连标准表情‘笑眯眯’都隐了踪迹，他底敛着眉眼，与沈湛的眸光错开，“沈湛……这是你一个绝好的表现机会，你要珍惜。” 沈湛就这样被自己的经理卖掉了，幸而她当的是助理而不是财会，不然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一路上，沈湛走在前面，段衍几次想拉沈湛的手，都被她躲开，“上厕所还没有洗手你也不介意么？” 段衍哑然失笑。 身为段氏集团的现任继承人，段衍的待遇还真是不一般，来个小地方视察一下还要开个挂，弄了个连总经理都没有权利直接使用的专用电梯。 沈湛还曾怀疑这电梯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猫腻，现在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断电就完蛋。 她胡思乱想，带着段衍带进了电梯里面，等电梯门一合上，她就踩着高跟鞋往旁边墙上一靠，用不耐烦的口吻问段衍，“去哪儿个部门？” 分公司的结构是两个部门对应一个楼层，上下十好几个，一楼还是一个神一样的指示牌，若是没有人引导，保准让人看晕了眼。反正她就晕了，就是因为昏了，她才调查一下都不曾就撞进了段衍的分公司还天真当有趣的以为不会被发现。 她连智商都没有进步过。 沈湛嫌弃她自己嫌弃的带劲，忽而手上传来了被摁压的力道，她稍稍反抗，却被男人拉扯着手转了个圈圈进了怀中。 熟悉的香气，就像是段衍每天怀抱中的那样，她手背的皮肤白皙细腻，段衍还记得这双手在两人一起沐浴时那一滴水都挂不住的模样，不由心中升起躁动，想把她直接压在电梯中扯去她的衣服听她的求饶。 可段衍脑海中的想法也不过执行了一部分，就明显感到一阵小风带着沈湛身上特有的馨香朝着他半边脸颊而来，他一眯眼睛，下意识抓住了沈湛的另一手腕，一低头就对上了她咬牙的小模样。 这一动作，就让沈湛从他的怀中挣脱开去，仅仅剩下手腕还被他抓在手心中。 沈湛在这狭小的电梯中无处可逃，但同样段衍不能够再次为所欲为，所以，他们的条件是相同的，相同了这点，她就让了段衍扯着她的手腕又怎样？ “段先生还真是这么喜欢胡来，在电梯监视器下面也不怕被人落下话柄？” 段衍的眸光开始缓缓的变的阴沉了起来，就像是其中酝酿着风暴一般，他瞅着沈湛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忽而勾起来唇角，声音却是愈发低沉。 “湛湛，你变了。” 这句话，楞生让沈湛原本想按电梯上按钮的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果断的按下去了最底层。 “变了？”手腕还在人家手中，沈湛却是沉默着电梯的镜面墙瞅着自己的自己，蓦然弯了唇角，“段先生还真是说笑，我这人向来都这样上不了台面，哪里还有变不变这一说？要真说变……”沈湛忽而咬了牙齿盯着段衍较好的容颜，“假扮成顾尹湛讨您的欢心那才是真变了。” 段衍的眸光已经像是从冰窖子中都捡不到的寒凉了。 “湛湛。”他的手指绷劲，按着原本就被他按了一条红的地方着力，见沈湛因为痛而稍稍变了脸色，这才作罢的放下了手中的纤细。 “湛湛……”段衍的眸光已然恢复平静，往沈湛被他握出来的红痕上扫了一眼，“不论你如何变，你都是我的。” 沈湛却是在心中嗤笑，他的？他就算是想当如来佛祖，她还不想成为花果山的孙猴子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段衍不在一个层面上，断然没有揪扯在一起的道理，沈湛不再回应，而是提高声音。 “既然段先生没有明确告诉我从哪个部门走起来，那我就只能够带着段先生从一楼部门开始转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电梯就应了她的尾音发出来了‘滴’的声音，待电梯停稳，自动开了门，沈湛前脚刚迈出去，便感觉被人扯了肩膀揽近怀中压住了唇角。 段衍出手极快，两唇相碰的时间同样极短，短到沈湛躲闪不及，却又不曾感觉被吻了。 沈湛惊愕了一下，在原地怔忪了一会儿，见段衍已然率先走出了电梯，这才开始发挥她‘导游小姐’的功能，微笑着走在前面。 一楼是行政部和公关部的地盘，行政部她还算是熟悉，除了段衍在行政部一帮单身女职员中引起来轩然大波之外，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可提起来公关部，沈湛就犯了难。 尤其是一想到公关部还有一个白莉莉，就又让她难上加难，怪就怪她早晨管不住自己的嘴皮子，只怕依照白莉莉无事折腾她一把好不容拉到仇恨肯定不放过她的习惯，她这一进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数落就数落，她这脸皮又不是受不住，就是头疼后面跟着的段衍，她被数落一通事小，被段衍看了笑话还找到了带走她的借口可就麻烦了。 到了公关部门的指路牌前面，沈湛停了脚步，琢磨着不然使用一个尿遁？毕竟人有三急，急起来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不是？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我想去厕……” 段衍斜睨了她一眼，一脸特别关心，“湛湛，在咱们家的时候，你们可是形、影、不、离，我自然不介意陪你方便一趟。” 沈湛的表情立刻像是被逼着吞下了好几棵最不喜欢吃的花椰菜。青白了好一会儿，她连忙摆手，“不急，不急，我们还是继续吧。” 公关部门果真是美女巷子，沈湛带着段衍往走廊上走这么几趟已经遇上了好几个，各个对段衍打招呼，然后就用艳羡的眸光瞅着沈湛。 弄的沈湛浑身不自在。 她在走廊上左拐右拐，总算是拐到了地方，停在一扇赫然挂着公关部部长的牌子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白部长在么？” 从里面听着了一声请进，沈湛推门就进，可脚步只不过在房间里面停留半响，她刚想退出去，就被白莉莉从背后叫住。 “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沈人啊？怎么，下午就带上你那小男友来了么？” 公关部是及其特殊的部门，忙起来的时候跟飞了似的，可闲起来也闲，至少在这种总部来检查的日子恰然是白莉莉与她在总部的啤酒肚靠山甜蜜的时候。 沈湛早已从早晨白莉莉与啤酒肚的表现便将他们之间推测了个七七八八，但万没有两人居然在办公室调、情调的连人来了都不知道避一避。 啤酒肚此刻就坐在白莉莉的位置上面，而白莉莉也就坐在啤酒肚的腿上，此刻白莉莉的上衣褪了大半，露出来白花花的后背，她的身体挡在啤酒肚的前面，让沈湛无法从阴暗的房间中看到啤酒肚此时的模样。 见到沈湛进来，白莉莉这才算是来了劲，缓慢的穿上了衣服，扭到了沈湛的面前，蓦然伸手从沈湛的脖颈间将她的项链猛然掏出来，眸光往沈湛旁边的段衍身上打量了一下。 “呦，呦，这就是给你这穷酸项链的男友啊？长的还真是不错，只怕这项链也是靠了当小白脸赚来买过你的吧。” 沈湛知道肯定落不到白莉莉的口头好，但万没想到她一开门就撞到了白莉莉的嘴枪上，让她连提醒的功夫都没有，紧着侧首扫了一眼段衍。 从稍稍阴暗的房间中看不出段衍的心思，沈湛刚要开口，便骤然感觉身边人后退了一步，打开了房间中的灯。 刹那间，房间中灯光大亮，仿若一道晃眼的闪光打在了白莉莉的身上，她一瞪眼睛，猛然从旁边扯下来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你这人还有没有……” 可在看清段衍样貌的刹那间却消了声。 “你……你是……” 啤酒肚好久等不到白莉莉，索性往门前走了几步，“莉莉，谁啊，你怎么还不过来？”可他在触及到段衍眸光的瞬间手中原本拿着的皮带就掉在了地面上。 “哐啷!” “老……老板……”啤酒肚的声音骤然开始颤抖了起来，“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 听到啤酒肚的声音，白莉莉也跟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他……他真的是总部老板段衍先生？！” “那我……”白莉莉抿了抿唇角，蓦然将眸光放在了沈湛的身上，同时将手中拿着的沈湛的琥珀项链甩到了沈湛身身上，“你陷害我？！” 沈湛怂了怂肩膀，刚准备开口，便忽而感觉到段衍的手猛然握住了被白莉莉甩回来的项链瞅了瞅。 “小东西，你还真会挑东西带，全世界仅有一件的真品就这样被你带出来了。” 白莉莉骤然变了脸色。 第11节 柿子总是挑软的捏，白莉莉正是因为深知这个道理，在这个分公司才能够安稳的做分公司‘高岭之花’，少不说鲜少能够长相过于她的，就算真的有，她也有办法将人打压到离职，纵横职场这些年，她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最好捏的沈湛，居然是最大的钉子！ 白莉莉慌了，她颤抖中从地面上随意扯着一件衣服就往段衍身边靠，男人总是吃这一套的，至少她过去没有一个男人不吃的。她冲着段衍撇出去一个娇媚的眼神，“段先生……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啊。” 她扭着自己就往段衍身上靠，就在手指即将触及到段衍的胸膛时却猛然被一双手狠狠的攥住！ 白莉莉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却又毫无情绪的眸子，眸子的主人猛然甩开了她的手，转而扯住了沈湛的，“穿好衣服，半小时后去会议室等我。” 尽管不情愿，沈湛还是被段衍像是拖布一样拖到了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段衍先生？”见段衍回来，总经理又是笑眯眯的，“不知道段衍先生您……”他的眸光在触及到段衍扯住沈湛的手上时止住了话头，盯了两人的手半响，他这才重新换上了笑眯眯的神情，“沈湛，还不知道倒杯水过来？” 沈湛此刻还想着与段衍横着劲，可明知横不过，她也就不忘段衍这南墙上撞了，听到经理的话顿时眉眼一亮，甩开段衍的手就往茶水间走去，老实的倒上了一杯水放在了段衍手边，随即用最快的速度站在了总经理的旁边。 总经理歪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沈湛，紧着轻咳了一声，“沈湛啊，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了你的事情……” 沈湛瞬间情商大增，“我正好想起来我还有几个文件没有打出来，我这就去打出来，经理，我再也不胡乱的打酱油了！”这般说着，她活脱像是在总经理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般，惹得经理言笑晏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好好工作。” 沈湛一点头，既然经理都说下了这话，也断不在逗留，踩着高跟鞋就快步啪嗒啪嗒往外走，一溜烟就没有了影儿。 段衍：“……” 自沈湛从经理办公室离开，他就眯了眼睛瞅着还是笑眯眯的总经理，随意的坐在了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面，手指在沙发旁边的透明茶几上敲了敲，紧着举到了自己的鼻翼之间轻轻呼吸，好像回味她手上的嫣柔一般，段衍勾了唇角。 “对于沈湛你怎么看？”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经理表情不变，“肯学习，眼力价也不错。” “哦？”段衍从喉咙中发出来了一声疑问，“这么说，你倒是挺喜欢她？” “段衍先生说笑了，我不过站在沈湛上司的角度评价我的员工而已。” 段衍意味不明的应声，似乎对这一话题再无深入的兴趣，直接转移，“把财务部部长叫上来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总经理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沈湛这边，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脱掉了磨脚又不好走路的高跟鞋，瞅了一眼办公室被关上的门，蓦然有点冲动想将手上的东西拽上去砸门上，砸出个响声专门让段衍听听，可鞋子刚才到了手上，就蓦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沈人？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报表弄出来了没有？还有让你确认明天下午经理的行程确认了没有？” 沈湛一拍脑袋，“赵姐，我这就去弄！” 她还真当是经理终于想通了准备体贴下属了，给她选择了一个最好的台阶，却没想到，这其二就是她做了额外的工作之后自己的工作也不能够落下！ 重新回到了秘书室，便见小常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诶，沈人，跟咱们老板走在一起的感觉如何？” 老板？段衍？！ 沈湛在心中呵呵了一声，对于在电梯里面就差点发、情的人她还能够感觉怎么样？！难道非要等段衍在电梯监视器的下面掀了她的内裤她才要大喊一声流氓么？ 但见小常一脸向往，她着实不忍戳穿事实，索性想了想，紧着说道，“跟……段衍……那滋味，简直难以形容啊。”反正恨不得能够马上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是不是特别赞？” “恩？……赞……”赞毛，赞毛？！ “沈人你的运气怎么好啊，当个礼仪还能够与咱们老板走在一起？你说咱们老板会不会因此看上你然后发生一段天雷勾地火的感情纠葛？什么虐恋情深啊？什么豪门婆媳大战啊……” 沈湛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将眸光放在了小常的身上，一会儿，最终说道，“我说小常啊。” 小常：“……” “那你藏了一个硬盘的总裁文该收一收了，小心经理有一天查你的记录。” 小常立刻露出来惊愕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沈湛此刻却是无比的平静，“因为我一不小心看了几本。”就是没看明白里面究竟想写什么，尤其是一个叫什么风的作者写的。 沈湛又是在秘书室赶自己的工作赶了一下午，等着她从电脑前面伸懒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个小时了。天色有些暗沉，小常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就离开了，她锤了锤自己的肩膀，将做好的东西保存好，收拾东西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脚步。 门口站了一个最近都很熟悉的身影，就像是刻意等着她一般，那身影就靠在门框上面，公司外面尚有余亮的路灯就打在了他的侧脸上，露出来了他那习惯性带着笑意的半边脸。 倒是沈湛有些意外，“经理？！” 听到了沈湛的声音，靠在门框上的男人回神，眸光往沈湛的身上放了放，眼睛在背光之下笑的眯眯的，“工作完成了？” 沈湛点头，“完成了。” 经理恩了一声，犹豫了好一会儿，紧着看向沈湛，“你……要不要去吃饭？” 沈湛又是点头，“我这就去了……”忽而想到了什么一眯眼睛，“经理你……” 经理站直身体，“那我跟你一起去怎样？” 沈湛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事实上她自从来到了分公司，就没有少被这个经理坑，跳坑跳的多了总能跳出来一些经验来。她警惕的盯着做出来邀请的经理，“难不成是段衍让你……” 经理立刻摇头，“段衍先生已经回去了……你是要等他？” 听到了段衍已经回去的消息，沈湛大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是否连失落一并舒出来了，狠狠摇头，摇的头都有些晕了，却依旧不知自己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怎么可能？” 经理却是在黑暗中对着沈湛伸出来了手，“那么，我欠你的一顿请客我现在补上应当是可以的吧？” 天色愈来愈暗，经理的表情也越来越模糊，活脱像是被水泡了个把年月的照片。沈湛凝视了这张已然看不清楚表情的脸半响，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地方是经理订的，选择了一家既有咖啡又有饭菜的精致小店里面，小店里面随处可见到情侣甜蜜蜜的坐在一起，桌面上弄个烛火，一闪一闪之间倒真的闪出来了情调。 沈湛向来以为她懂得情调，于是就在那碍事的一排蜡烛端上来的刹那就被沈湛用嘴巴吹熄了，顺带唤震惊在原地的侍者过来，“那这东西端走吧，果然餐桌上还是应当放吃的才对，放蜡烛做什么？把饭烧了怎么办？” 见坐在对面的经理笑眯眯的，沈湛也跟着心情大好，拿着菜单就毫不客气的在上面勾了几个肉菜一份主食一杯饮料。 “这里的饭菜还挺不便宜，你一会儿不会跑了留我在这里洗盘子吧？” 经理笑眯眯的，“不会不会，就算是洗盘子也肯定不会让你去。” 沈湛眸光放亮，“哦？” “你去了人家也不要。” 沈湛：“……”原来是她想太多。 “沈湛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瘦，点的还都是肉。” 她只不过一不小心腻歪了那些绿油油的东西而已，哪怕已然从段衍那里离开，腻歪就是腻歪。 “恩，喜欢，好吃。”她其实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青菜，那么还是喜欢吃肉的。 经理又是笑眯眯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难以启齿一般，下了好大的决心，他这才问沈湛，“那个……” “恩？” “你跟段衍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湛的筷子顿了顿。 “我跟他什么关系……”她蓦然压低声音，“经理不知道么？” “从你认出来我与顾尹湛长的相似开始，你就应当知道了啊，顾尹湛已经死了，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两个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呢？” 沈湛的声音沉沉的，就像是饮料杯子中快要凉掉的咖啡棕，她蓦然抬起来头来，直视经理那僵硬在唇角的习惯性笑容，“你不也是因为这点才向段衍打了报告？” 经理却是在唇角碾出来苦涩，“沈湛你……都知道了啊。” 第12节 沈湛叼着透明吸管往里面吹气泡，咕噜咕噜，在淡淡的颜色中就炸开了花，有几滴洒在了她的手上，她揉了揉额角，抱怨一声，用纸拭，瞅着白纸上的一块橙，莫名犯了呕。 处理掉手上的东西轻而易举，可人际关系却并非如此简单，“让我猜呢，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你第一眼就觉得我像某个人，回去苦思冥想一番这才明了是像顾尹湛。” “后面……”沈湛似乎也觉得这推理游戏玩的没劲，一没有爆点，二也不能够秀她那点可怜的智商，索性省却了中间直接得出结论，“总之就是你一不小心让段衍知道了我在这里当小秘的小秘。” 沈湛说话随性，吃个东西更不怠慢，嘴巴从来就不带消停的，“本来我没有想到是你，可你一副你欠了我钱不肯还改请客的样子，让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总经理看着沈湛的眼光就像是看到了家养狗崽子。 “沈湛……” 沈湛大手一挥，“看在你请我大吃一顿的份上饶了你了，”又是大口朵颐，嚼着一嘴的肉咕侬，“一会儿夜宵也拜托你了。” 总经理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你倒是大度。” 听到这话沈湛的快要将鼻子翘到天上去，“我这就是生在现代，要是生在古代必定是一代女相！” 总经理立刻上道的摆出来惯常版‘笑咪咪’，“是是是，必定的。” “你跟段衍……” 一提到段衍，又倒了沈湛的胃口，她放下碗筷朝瞅着窗外的霓虹灯，五光十色，漂亮的紧，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段衍时的小心思。她一直知道是幻想，却用了三年才真正醒来。 沈湛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听到了经理的声音，“你接下来有计划么？” 沈湛一睁眼睛。 “要是没有就出去走走？” 经理甚至都不知这话说出来是否恰当，但话以出口，驷马难追，他犹豫了一下，“那个……” 沈湛却在这时有些憎恨她过度灵敏的反应了，“不要勉强，今天就把我送回去吧。” 她轻敛眉眼，作势穿上衣服要走，走之前又是顺着窗户扫了一眼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低叹了一声，刚一转身，就忽而感觉到她的手腕梦被经理揪扯住。 她一回头，正好对上了经理那张已然抿去笑眯眯神情的脸，“沈湛，我带你出去逛逛怎样？” 沈湛睁了睁眉眼。 “本市恰好有一个最大的摩天轮，听说从上面能够看到这座城市的所有光景。” 沈湛有些惊讶的‘诶’了一声，“那咱们公司也能够看到？” 经理低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然你试试。” 经理的话倒是真的让沈湛动了念头，她甚至连街边那些串串香都抛弃掉了，专门跟着经理往夜间的游乐园进发，到了摩天轮前面又是无可自禁的大笑了几声。 “原来真正的摩天轮这么高大啊？那我要是上去了是不是就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经理却是微笑，难得幽默，“那也得看它会不会吃了你。” 等真正的坐上了摩天轮，沈湛一刻都不肯在座位上面休息，东瞅瞅，西瞧瞧，简直就像在大观园里溜达了好半天。为此，经理就变成了称职的解说员，沈湛指一个地方他连问一下都不曾就直接开口。 “啊，那里啊，那里是本市最大的音乐喷泉，小孩儿们都喜欢上那里溜达，听说喷泉的样子与颜色都能够随着歌曲自由的变幻。” 沈湛又是点了点头。 她只在电视中见过摩天轮，同样只在电视中见过摩天轮，自从被洗去了记忆跟着段衍，她连上个摩天轮都成为了奢望。 沈湛稍稍底敛眉眼，看着一点点接近的地面，终于难得安静了好一会儿。 “经理，你是不是经常带女孩子上来？” 经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今天晚上已经给我增加很多工作了，我可不想找虐。” 沈湛听见这话又是哈哈大笑，“我说经理啊，你年龄也不小了吧？难道还想一直单着？你就差找个美娇娘就成为人生赢家了。” “不如就以这个为目标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这般说着，沈湛似乎来了劲头，“看上哪个了？告诉我！我给你递纸条去！” 经理又是苦笑一声，“沈湛你疯起来可真是疯。”见沈湛似乎又有其他的话说，他立刻转移话题，“那你呢？年纪轻轻的总得找一个理想？” 沈湛却是垂下肩头。 “理想？”她有些疑惑的皱起来眉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理想。” 似乎平淡的生活最容易将理想磨平，她每天单单是学着顾尹湛的样子讨好段衍就已经费尽了力气，哪里还有时间琢磨这些。 经理却是不赞同的摇头，“就算是没有理想，那目标总还是应当有的吧？你想要干什么？或者说你喜欢干什么？” 沈湛真的对于这个问题好好的想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一咬唇角，“要说目标，我是真的有的。” 经理眸光一亮，“哦？” 从摩天轮上面下来，沈湛与经理并排往前走了好几步，她忽而迈开腿跑到了经理前面的台阶上面，身高几乎与经理平齐。 “我想做沈湛。” “我再也不想做任何一个人。” “我想做我自己。” 经理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沈湛，忽而一抬手，指了指背后的天空对着沈湛露出来了一个微笑，“沈湛，你看！” 沈湛有些疑惑的回头，便见在她背后的天空中猛然升起来了一道绚烂的烟火，一声巨响之后爆炸出一个斑斓的‘笑脸’。 “你会成为你自己的。” 在烟火巨大的轰鸣声，经理对着沈湛提高声音喊了一声，一抬眼，就对上了沈湛的笑脸。 在他的眼中，那笑脸似乎比沈湛背后的烟火更加灿烂。 “沈湛……”他轻轻的念着沈湛的名字，只觉得唇干舌燥，见沈湛回头，失了心神一般的，他靠上去。沈湛的皮肤及其白皙，一寸寸，就像是细腻的温玉，在微弱的光芒之下透明着，她不过就是微笑，冲着他微笑，微笑他见过的太多，甚至他自己就有。 他自己就有，就这一套对所有人能够无差别绽放的微笑…… 经理狠狠的叹息了一声。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与沈湛此刻的笑容比起来，他的那些，就像是藏在黑暗角落中的地鼠，稍有一个风吹草动，就有可能破功甚至埋头逃窜，他将在这世界上打滚滚来的经验换来了他脸上的面具。 沈湛不同。 “沈湛……”他又是轻声唤了一声沈湛的名字，见到沈湛露出来疑惑的神情，睁着黑玛瑙一样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毫无防备，简直就像是一个气泡，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够戳破听个响。 “沈湛……” 只要他能够稍稍用力。 他的手指越来越近，几乎快要碰触到沈湛的肌肤，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幻想沈湛的肌肤是什么样的触感，丝滑的，一寸寸蹭下去，就像是抿在唇中的巧克力。 沈湛已经尽在眼前了，甚至两个人之间不过区区的10厘米，他甚至能够闻到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并不是名贵的香水的味道，而是沐浴露带有的淡淡果香的味道。 “我……”沈湛的唇角就在他的眼前，只要他稍稍靠近一点，就能够碰上去……经理原本惯常的笑容也跟着僵硬在了面容上，好像他全身都跟着僵硬起来了一般。 时间几乎凝滞在了这10厘米。 骤然，从沈湛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轰鸣。 “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有几个礼花弹从地面上飞往天空，在天空中爆炸出来一个巨大的烟花，“轰！” 沈湛猛然转过身去，看着天上那巨大的烟花，笑起来。 经理的身体就听到了距离沈湛10厘米的地方，眼见着沈湛转过身去，主动拉开了这一段距离，不由的苦笑了一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他差点就逾距了，幸好还有那10厘米让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狠狠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甚至还能够听到沈湛在耳边近乎小鸟一般雀跃的声音，“经理，我今天刚刚定下来了目标，它就开始放烟花，你说它这是不是在替我庆祝呢？” 经理开始庆幸这是在黑暗中，沈湛并不能够看清他的表情，他勉强的扯出来微笑，“是啊，天意注定你能够完成你自己的目标。” 沈湛又是哈哈大笑。 两个人玩够了，经理送沈湛回到她自己住的地方，站在酒店前面浑浊的路灯下面，经理笑眯眯的冲着沈湛摆手，“回去吧，已经挺晚的，早点睡。” 沈湛点头，见到身为她上司的男人要走，她不由的叫住了。 “诶，经理……”见到经理回头，她笑的甜甜的，“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 经理又是冲着沈湛摆摆手，从快速到缓慢，一直摆到沈湛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酒店的门口他才缓慢的放手下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摆手摆掉了什么。 沈湛轻车熟路的乘坐电梯，到自己的房间前掏出来门卡，打开自己的房间。 她推开房间的门，哼着歌，走进去了几步，将房卡插在了电卡的位置，却在灯亮的刹那间滞住脚步。 一个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床上，慵懒的冲她开口。 “湛湛……你今天玩的很开心啊。” 第13节 看清了房间中男人俊逸的面容，沈湛却是猛然咬住了自己的唇角，“段衍！” 她低声切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按照道理，段衍是不可能找到之类来的，用来登记的酒店的身份证并不是她的，而是苏七找人办好的，段衍凭借着任何一个跟她有关的名字都不可能查到这里来，还堂而皇之的拿到了钥匙。 “是你的妹妹苏七？” 除非苏七主动将她的信息透露给段衍，不然他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段衍却是露出来了了然的神情，“果然是小七把你藏起来的，这个小七，居然跟自己的哥哥开这种玩笑。” 沈湛眸光一凛，“这么说，难道……？”忽而有某种想法涌入了沈湛的心头，同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笑眯眯的男人的脸，而就在刚刚，顶着那张笑眯眯的脸的男人还对着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湛湛，不过离开家几天，把你的性子也弄野了啊。”段衍勾唇，倨傲的身体懒洋洋的从沈湛的床上站起来，一寸寸的开始朝着沈湛的方向逼近。 “你不要靠近我！”见到段衍连人带身体越来越近，沈湛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高大的身影已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她不由得抿起来了自己的唇角，又是颤抖着声音低声喊了一句，“你不要靠近我！” 下一刻，她只能够感觉到她的手猛然被人从两边抓住，猛然被按在了背后的门上，门上的冰凉就透过她的手背传过来，她稍稍睁大眼睛，紧着便见到段衍挺直的鼻梁就缓慢的朝着她靠近。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高级烟草的味道，混着一点点微微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他口中的热气就氤氲在了她的脸上，痒痒的，带着一点点诱惑，而那张薄唇就在曾经无数次的轻吻她。 沈湛猛然扭开了自己的头，顺带也扭开了他压下来的薄唇。 “湛湛……”他的薄唇失去了目标，他倒是一点沮丧都没有，而是暧昧的吻上了沈湛的侧边脸蛋，一寸寸的在她白皙柔嫩的皮肤上面滑着，“我的湛湛，告诉我，你今天晚上都跟他出去干什么去了？” 他？ 他们公司的经理？ 沈湛一拧眉头。 “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段衍倒是并没有生气，而是发出来疑问的一声哦，紧着将他身体的重量的一部分压在了沈湛身上，“湛湛，可能你还并不清楚，跟你有关系，就意味着跟我有关系。” 沈湛倔强的抿唇。 “湛湛，老实告诉我，你们今天去夜间游乐园做什么去了？” 沈湛仍然倔强的抿唇，这次，她一点声音都不肯吭出来，也不肯看段衍，就好像段衍只不过是在耳边说着闲话的路人。 沈湛这般的态度，让段衍狠狠的搅起来眉眼，“你不过跟他出去了一晚上，就能够拧成了这般摸样，若是你长久的与他待下去，只怕连恨我的心思都该有了。” 他的声音愈发的发狠，“你们一起吃了个饭，紧着去游乐园，在摩天轮上玩了一圈，看了一晚上的烟火……”见到沈湛因为愕然而转过来的言，段衍沉沉的笑了，“湛湛，你应当知道，我最心疼的人就是你，我舍不得动你。但是那个分公司的经理，我可要找多少就能找到多少。” 段衍的声音愈发的发凉，听到沈湛耳中就像是有一层凉意顺着她的背脊涌上来，波涛汹涌，她的心中却是热的，眼眶也被氤氲的温热起来。 “这件事情跟我们经理一点关系都没有。” “湛湛，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知道我不该放过他。”段衍的声音就在沈湛的耳边呢喃，就像是在说着情人之间的情话。 “你究竟想要怎样？”沈湛咬牙低吼，“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一抬头，段衍的眸光就静静的放在她的身上，带着深思。 “湛湛，你最是应当知道我想要做什么才是。”他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湛湛，你最明白不过才对。” 沈湛摇头。 她不明白，除了与顾尹湛长的一模一样，她哪里还能够有让段衍穷追不舍的理由？她与顾尹湛完全不同，习惯不同，爱好不同，甚至连对方说话的样子，她学着录影带中的也不过就能够学到八分。 她哪里还有值得段衍这般费劲心思的？！ 她完全不明白了。 见沈湛沉默不动，段衍轻声哼笑了一声，下一刻，他便从口袋中掏出来了手机开始拨电话，一边拨着，一边看着沈湛。 就在沈湛的心都快要被段衍揪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段衍的声音，“是我，关于分公司的财务问题……” 沈湛瞳眸一缩，下一刻，她猛然伸手夺过了段衍手中的手机就直接按下去了挂机键。 在段衍即将有动作之前，她又抬起来头，发亮的眸光瞅着段衍的脸，将他俊俏脸上的似笑非笑看在眼底，踮起脚尖，学着之前就学会的样子，轻轻的吻上了段衍的侧脸。 “不要……” 她的一只手就直接抓紧了段衍的衣角，手指跟跟收紧，紧到她自己的手指骨都开始发白，与她的脸色相衬。 紧着，她便感觉到一双强力的手从她的身后托起她的腰，将她整个身体悬空抱起来，她甚至用不着惊呼讶异，这一幕太过于熟悉，甚至在之前与段衍相处的每天的夜晚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她感觉到她自己的身体猛然被人抱起来，被淹没在那一身的烟草中带着一点香味的气息中，被淹没在温热的水中，紧着被淹没在柔软的被褥里。 她始终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在一层层的波浪中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她的手狠狠的抓紧了被褥，一点都不肯放开，直到被男人发现，硬生生的掰开了她抓住被褥的手。 一夜熟悉的疲倦，沈湛又是不知道她何时就沉沉的睡去了，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天不过刚刚亮起来一个度，屋内还是昏暗的，她颤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紧着便感觉到了床边有人在轻轻的抚蹭着她的眼皮与睫扉。 她猛然伸手扑弄了一下，便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醒来了？” 还不能够完全对准焦，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见到了一个男人就坐在她的床边，那只微微冰凉的手就轻轻的抚蹭在她的脸蛋上。 “湛湛，昨天晚上你累坏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昨天晚上？ 这是给了她一个巴掌再赏她一块糖吃？这招现在连小狗都不认了，段衍还真以为这招能够在她的身上奏效？ 见沈湛并不回应，段衍哄着的语气更加轻柔，“湛湛，我知道你生气，可再生气总需要吃一点东西不是？不然你又该胃疼了。” 吃吃吃？吃饱了然后再被他往床、上带？还真当她是傻子啊？ 沈湛不肯吭声，段衍也就没有多哄，而是轻轻的扶着沈湛的腰围起身，让她靠在他的怀中，紧着他拿起来电话，“把沈小姐的早餐端上来。” 这可算是让沈湛有了反应，她猛然一个挺身从段衍的胸膛中起身，段衍这一绝世好男人的模样她真不觉得眼熟？！ 他段衍还真当她还是那个傻到冒泡的沈湛啊，在饭中稍稍放下一点安眠的东西他就可以一点争执都不用把她带回金丝笼了。 沈湛只想着万不能够着了段衍的道，却忘记了她那疲惫不堪的身体，刚从段衍怀中离开，她脸色一变。 “湛湛？”似乎已然知道了沈湛会有此种反应，段衍似笑非笑，轻声安哄，“湛湛，你瞧，你现在连自己起身都不行，跟我回去吧？外面的世界并不是适合你现在你现在闯。” 沈湛又一次栽回了段衍的怀中，但听着段衍的话却是冷笑，她在怎么忘记了，段衍从之前开始就是忽悠人的高手，装无辜才是他真正的本事。 这一层一想通，沈湛简直觉得她走向了一条康庄大道，就等着摸清段衍从此过她的生活不必躲躲藏藏。 沈湛的心中百转千回，那边段衍给她准备的早餐已经被段家的佣人送到了段衍的手中，他单手举着粥碗，一手拿着汤匙，“刚刚做好的粥，还有一点烫，我喂你。” “我才不喜欢喝粥，一点肉都没有，白花花一片看着就没有食欲。”沈湛扫了一眼段衍喂给她的东西，哪怕肚子早已经背叛的咕嘟咕嘟，她还是转着眼睛在心中琢磨。 她才不上当，段衍喂猪难不成她还真要当猪？ 可食物的香气就像是一道最大的诱惑，哪怕沈湛口头上不松口，也尽量忍住不把眸光往早餐上放，可实在忍耐不住，索性趁着段衍尚未注意偷瞄。 有粥，有牛奶，还有面包，她当然还记得在段家吃到的面包的味道，分明是段衍家里的大厨特制的味道，听说是为了满足段衍那张叼了吧唧的嘴，同样她也能够有口福享受一番。 沈湛自己的口味也因此被喂的刁钻了起来。 “湛湛，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可以同意你暂时呆在这里。” 蓦然听见这话，沈湛惊讶的张口，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点滑腻的东西顺势探进去，她下意识的闭嘴，却早已将段衍汤匙中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湛湛，你瞧，还是我最懂你。” 第14节 又是中了段衍的下怀。沈湛莫名有些恼火，她那双黑玛瑙一般的大眼睛就狠瞪了段衍一眼，挣扎就想要从段衍的怀中挣脱出来。 反正斗也斗不过，傻子才会围着这种的人打转。沈湛自认为虽然面对段衍的时候经常忘记带脑子，但还是能够记得远离段衍的。 “放开我。” 段衍非常没有放开，反倒是拉着沈湛的手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他则是轻轻的吻着她的小耳垂。 “湛湛，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的一切，沈湛已然不想去想，大不了就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她还要追着狗打？跑都不带能够跑过的。 秉着这种心思，她暂时忘记了挣扎，“你知道你昨天晚上犯了糊涂就好。” 她明显感觉到环拥着她的人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就在她秉着关心的态度询问一下时，便听到了段衍在耳边缓慢而低沉的声音。 “湛湛，”段衍的声音中显然带上了无限的困扰，活脱像是沈湛知道的某些声色场合的小男、宠的声音。段衍也有这个资本，每每与她说话，都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怎么？”心痒不能假装，可是高冷可以，哪怕沈湛的心中好像被蚂蚁爬过去，她还是绷着个下一秒就有可能抽筋的脸颤抖着她自认为高冷的话语。 猛然感觉到男人扯住了她的肩膀，沈湛她还来不及挣扎，便被转过身去从正面对着段衍。沈湛身体已僵硬，下意识的瞪大眼睛。 这这这……这剧本不应当这样写啊？段衍没事转她身体做什么？不应当老老实实的忏悔然后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她了么？ “湛湛，我的湛湛。”段衍瞅着沈湛那张僵硬的表情，露出来笑意，顶住她的额头，轻轻的在那双诱惑了他很长时间的唇角上吻了吻，眸光肆意的游走在脸上的每一寸，他的大手则是偷偷从沈湛的背后溜上去抚蹭着她脑后的头发。 她的头发及其柔软好摸，至少与之前的手感想去不远。 摸着她的头发，就连段衍的心情也莫名的开始变的好了起来，“湛湛，下次不许晚上与其他男人碰面。” 得得得，要不说本性难移呢？本质上就是一个渣男，就算是真的用纯情小暖男来伪装，一开口就的露馅啊。沈湛在心中暗暗琢磨着，表面上也不给段衍好脸色，“若是以后晚上我会加班呢？” 段衍听见这话也没有影响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说话的声音都不曾变一变，温柔的就像是他真的深深爱着她一般。 “湛湛，那我只能够将你从分公司辞退了。” 沈湛猛然呼出来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就开始狠狠的咬牙，“你今天在这里辞退了我，他日也会有其他的地方肯留住我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还真就不信这个城市的公司都是他段衍一人的手笔！ 她气呼呼的，甚至没有意识到口边已然多了一口粥，二话没说就抿了下去，一连下去了好几口，这才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抬头，正好对上段衍无奈的眼神。 “湛湛，果然非得惹到你才能够让你多吃几口。” 沈湛猛然眯了眼睛。 事实上，一生气就喜欢吃东西向来不是她的习惯，也许是顾尹湛，但不知为何她如今也有了这种习惯，或许是因为模仿的太多了，潜移默化之间就变成了她的习惯。 一时间，她的心中升起来了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披着的那张别人的皮快要与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了一般。若是在之前她还处于傻x期的时候她或许会欣喜若狂，但现在……在她终于想要做回沈湛，了解关于沈湛的一切的时候，顾尹湛的一切习惯，反倒成为了她个人的累赘。 “湛湛？” 沈湛没有吭声。 “湛湛？” 沈湛这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全然不知她的表情此刻已然写在了自己的脸面上，更没有注意到这表面已然惹得段衍眯起来了眼睛。 “湛湛，不论你在计划着什么，你都是我的。” 猛然陷入了一个怀抱，沈湛很显然还有一些不习惯，她并不是精明人，但段衍绝对是，她那点小心眼只怕在段衍的面前玩不了一会儿就得自乱阵脚。 “段衍？” “恩？” “你刚刚说，能够让我在分公司呆着……是真的么？”依照过去段衍更喜欢将她藏的人鬼都见不到一面的尿性，她不由觉得幸福的背后有陷阱。 对此，她连问话都小心翼翼了许多，“我……真的能够……” 但段衍的反应却是出乎了沈湛的意料，他连犹豫都不曾，就直接点头，“湛湛，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必要的学分会有专门的人帮你修够。” 沈湛啊了一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确保她不是在做春秋大梦。 “正好在这个地方我也有一些需要解决的事情。” 沈湛猛然觉得她刚刚捏自己的脸似乎捏错了，白让她自己的脸红了好一片，“那……” “我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允许呆在分公司里面。” 沈湛这才明白过来段衍话里的意思，他在这里的时候，她才可以呆在这里。她始终就像是一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围绕着段衍打转，打的头昏脑涨，还在走‘劳模之路’。 沉默片刻，她近乎听见了昨天晚上她对经理说过的话，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一个人。 “段衍……” “恩？”听到怀中人的声音，段衍不由吻了吻怀中人的唇角，嘟哝一声，“你想说什么一会儿再说。” 段衍的手指冰凉，触碰到沈湛的脖颈时只会让感觉更凉，恰巧这凉意也让沈湛更加清醒。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能够清醒的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工作。” 段衍的手指就停在了她的脖颈上，凉意就顺着段衍碰触的部分往上，她猛然紧绷身体，便抬起眼睛对上段衍深邃的眸光。 “我想留在这里。” “你做好准备了？” 沈湛点头。 她本以为段衍会生气，像他这种占有欲强烈到变态的人应当是不会允许她提出来这种要求的。 段衍没有。 “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沈湛瞳眸轻颤，猛然抬头看段衍，似是不敢相信，“你……”却在触及到段衍眸光时戛然止住了话头。 半响，她便听到了段衍淡淡的声音，“湛湛，你想要做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拦你。” 沈湛简直觉得该是她出门买彩票的时候了。 “但是湛湛，”段衍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她的头顶上飘下面，“外面的世界并不适合现在的你，早晚你还会回到我这里的。” 段衍的声音极其温和，他将沈湛环拥在胸前好一会儿，轻轻吻了吻她发顶的旋儿，“我的湛湛，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他的气息到了她的侧脸上，辗转到了她的唇角，“那么我的呢？” 此刻的沈湛只想到了两件事情。第一，她这个月的全勤肯定是泡汤了。第二，段衍将手指放在她的脖颈上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掐死她的，只不过没有真正下手罢了。 沈湛上班果然是迟到了，她刚刚走进公司的大门刷卡，便听到了一声‘滴’，紧着便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沈人，迟到了半个小时呦，下次请继续努力，那么你这月的全勤我就毫不留情的拿走了呦。” 沈人：“……用这样软萌的声音提示这样残酷的事实真的好么？”这公司不光光高管有段衍的风格，就连一个小小的打卡系统都充斥着段衍固有手段——给你糖果都是为了让你老实的挨棒子。 沈湛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了忙的像是飞人一般的赵姐，她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便对上了严肃的脸。 “上哪儿去了？迟到了半小时你知道不知道？再有下次立刻开除你！” 立刻，沈湛就像是一个小学生面对自己的训导主任一般，身体一哆嗦。 “下班之前把检讨书交上来！” 沈湛又是垂头丧脸了好一会儿，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开始庆幸幸好不是小学生一样罚抄名字一百遍。 “诶，沈人，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沈湛伸了了懒腰，便听到了隔壁小常的声音，“怎么迟到了这么长时间？整整半个小时诶，幸好今天不是周一，不然很有可能直接让你卷铺盖走人。” 沈湛点头。 “诶，沈人你知道么？” 沈湛：“恩？” “白莉莉被公司开除了。” 沈湛啊了一声，“开除了？” 小常点头，“对，听说是在办公室与总部的高管偷情被老板视察的时候发现，两人一起被开除了，并且从此段氏下面的分公司再也不会录用两人了。怎么，你不知道么？这可是今天的大新闻。” “现在公关部都快要被闹飞天了，白莉莉不肯走，现在肯定在经理那里撒气呢。” “不过这老板也是有点奇怪，他之前从来没有禁止过办公室恋情啊，而且只要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之下似乎还是鼓动年轻人谈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老板又变了心思？” 沈湛却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 她刚想开口，就忽而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砰！” “沈人你给我混出来！” 第15节 相比较白莉莉那多高岭之花，沈湛还是更加愿意像是现在一般成为一颗小草，冬天睡来春天长。可八竿子大不了一边去的高岭小红花白莉莉偏生脑子短路就喜欢往她这里靠，沈湛估摸着，八成这白莉莉天生就是没听过粗话的人，不知道就一句话叫做‘红配绿放狗屁’。 说狗屁狗屁就到。白莉莉天生一股子小媚儿样，可今天失掉了打扮，原本精致的妆容也隐约晕掉了一般，后天的双眼皮贴就挂在她的睫毛上。她睁着这样一双黑的真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的泪眼将手中的文件扔向沈湛！ “沈人你这个贱货！” 哗啦哗啦，白纸隔着不近的距离开始撒开，空中一片白花花。若不是散纸的人此时的模样太过于恐怖，沈湛简直以为白莉莉玩了一手天女散花当消遣。 她感觉手臂被小常扯了一下，后退了几大步，那文件夹就甩在了她背后的桌面上，发出来哐啷一声。 “白莉莉！你都已经要离开这个公司了，就不能够消停一会儿么？”小常是在看不过去了，这白莉莉在公司颐指气使惯了，被她从公司弄走的小姑娘更是数不胜数。如今风水轮流转，白莉莉做事被人抓了包，怀柔政策碰上个软硬不吃的老板不好使，她索性跑到沈湛这里拿人开涮。 小常这种角色白莉莉从来都看不上眼，她那挂着两条黑、道的眼睛直勾勾的就盯着沈湛，盯的沈湛头皮都开始发麻。 “呵呵，你们都不知道吧？” 盯沈湛盯了好半响，白莉莉忽而开始大笑，“你们真以为凭借沈人这样的资质就能够随意进入这间公司？” “沈人的来头大得很！她可是老板的地下情人！” 沈湛瞳眸骤缩。 “怎么？沈人？你不敢承认你跟段衍有一腿？若不是段衍护着你，你能够顺利的呆在这里？”白莉莉见沈湛脸色煞变，得意极了，她就算是走，也要拉着沈湛下水，“你们可都要小心了，今天是我，他日若是你们得罪了她，我这样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 立场瞬间反转，众人立刻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沈湛身上，甚至连小常都怯生生的询问沈湛，“你……你真是老板的情人？” 沈湛却回答不出。她不是，但按照以前，她的确是的。是非难以抉择时，她敛下眉眼，“小常，我……” 下一刻就听到了小常的欢呼声，“真的么？你真的是老板的情人？我都以为像你这种长相都要插到牛粪上去了。”说着近乎打量的瞅了一眼沈湛，“不过跟老板在一起你才更像是牛粪。” 沈湛：“……”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管此刻小常的那张圆脸看的她特想揉圆搓扁，但她还是揉了揉自己的脸，“还真是多谢你的形容词啊，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暂时还是不会变成牛粪的。” 气氛徒然转变，就连平日中只喜欢训人从不插足私人讨论的赵姐也不由的拍着桌子站起来。 “啪！” 瞬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赵姐扶了扶脸上的眼睛，睁着犀利的眸光就往白莉莉的身上扫，“白莉莉，既然你已经从公司离职，公司内部的事情就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了。” “请你收拾好事情按照正常的程序离开！你要是再在我们办公室里面闹事，我就只能够请保安把你请出去了。” 赵姐一句话说的平平谈谈，却足以让众人噤声听话，甚至威慑力波及到了白莉莉身上，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湛，转身即走。 沈湛这口气才刚刚落下来，就听到了赵姐的声音，“沈人你跟我过来。” 一出刚平一出又起，沈湛这一天啊，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般，刚刚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平缓期，又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沈人？” 沈湛立刻应声，“赵姐我这就过去。” 于是，今天沈湛就变成了赵姐眼中的沙子，早晨起来刚被批一顿，中午又来了一顿，末了赵姐还将一坐小山一样的报表压在了沈湛的身上，“别忘了你迟到的检讨书。” 沈湛简直想要泪奔了。 等将赵姐要求的检讨书放在了赵姐的桌面上，沈湛大舒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拎上自己的小包就开始往门外走。 一开公司门，寒风呼呼的，活脱像是刮在脸上的刀刃，把她这不禁冻的逼回了公司大厅里面。 “唉唉唉……”到了此时她才开始叹息，之前的生活那才叫一个好，哪里还能受这罪，哪次出门不是管家左一句右一句的先把行程打点好？哪里像是现在回个酒店还的挤公交？ 沈湛开始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土豪一把叫个‘的’，反正距离算不上太远，估摸着就算是上了黑车也不至于被漫天要价。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一辆车子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来，露出来一张俊脸，是段衍。 “上车。” 沈湛在心中哼了一声，她就算是在这里杵着喝西北风也不上他的车子。 “湛湛。”段衍又是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对着段衍露出来得意洋洋的表情，“忽悠我？今天早晨让你得逞了，这次可就没门了。” 沈湛的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终于见到一辆空的taxi，赶紧挥手，可刚刚坐进后座，便见到了后座上从另外一边上来一个人，还速度比她更快的坐在了座位上面。 看清来人的那张脸的时候，沈湛不由的咬牙，这可不就是段衍段大少爷？要说这段衍缺什么也不会缺车子，甭说他那车库里面多少辆收藏，就连管家开的都不一般。 “你上来干什么？”沈湛板了个脸，一想到今天因为这个男人又是被罚写检讨又是被骂的她就来气，“你赶紧下车！我要回去了。” 段衍只是慵懒的往后背上一靠，眸光轻慢的在沈湛脸上打量一下，直接对司机说，“去x广场。” x广场，那不就是昨天晚上经理在摩天轮上告诉她有音乐喷泉的地方么？可这大晚上的，就算是有也早就结成冰了，上哪干什么？冻冰棍？ 沈湛冷了一张脸，“不行，这车是我先叫的，去a酒店！” “你们两个不是一起的？” “当然不是！” “是一起的。” 沈湛刚刚开口，就听见了身边不紧不慢的声音，不由又是瞪眼，“我跟你才不是一起的，这车明明是我先叫的，你赶紧下去！”这男人是有多闲？把自己的豪车撇在一边非跟她抢taxi。 “司机，直接去a酒店。” 段衍倒是不气，眸光暧昧的在沈湛的脸上逡巡了半刻，勾着唇角对司机轻笑，“她这是在跟我怄气呢。” 沈湛听了这话可是来火，知道她在生气还往她身上凑？瞅了一眼放过胜券在握的段衍，她又是哼笑了一声。 “司机，别听他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就是一流氓！” 段衍并不着急解释，而是直接对着司机摊手，露出来个你瞧的表情，无奈的笑笑。 司机立刻露出来一个明了的眼神，“年轻就是好，小姑娘诶，我看这小子倒是不错，索性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这下沈湛的气性可真算是扯也扯不住了，直接指着段衍的鼻子，想了想，露出来了一个恶意的表情，“不就是那天嫖、你忘了给你钱嘛？你至于对我斤斤计较？给给给，我肯定给你，我把钱包里面的钢镚都倒给你。” 段衍眉眼一挑。在taxi稍显昏暗的灯光下，他细细的看着沈湛，很显然，她因为头一次说这样的谎连声音都在颤抖。她白皙的脸上有着一双黑玛瑙一般的大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她，不由让他想到她每次在他的身下喘息的时候那双长长的睫毛总是刷在他的唇上。 痒痒的。 此刻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也开始痒起来。 说半年不见沈湛，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煎熬，他每日加班赶点，就等着能够早日将手上的事务处理完，早日能够环抱那直属于他的身体，却从未曾想他一进家门却得到了她逃跑的消息。 而此刻，这个琢磨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小东西就与他坐在同一个车内，使着小性子对着他说出近乎恶毒的话语。 她连恶毒，都应当是他的。 段衍不由的眯起来眼睛，伸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像是无奈，他对着沈湛伸出另外一直臂膀揽住了沈湛的腰。 “湛湛……”他慵懒的勾唇轻笑，声音却已然变的不容拒绝，“我的湛湛，你会想要跟我一起去x广场的对不？” 沈湛下意识就像是回绝掉，开玩笑，他说去就真的要去啊？她还不想大晚上变蛇精病呢！ 可一抬头，她便对上了段衍的眸子，他分明是笑着，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种的表情，她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不由的，她咽下去了一口口水。 “啊……随你。”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陷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同时她便听到了段衍在她耳边轻声嘟囔，“果然还是我的湛湛。” 第16节 车窗外的风景倒退成一条模糊的白线，无边无尽着，与浑浊的路灯一齐并入沈湛的眼帘。 她背靠在段衍的胸膛中，却宁愿将视线放到窗外也不肯给段衍一个正眼。 他的胸膛温热，温热的让她觉得寒凉。一路上，她连喘息都小心翼翼，此刻段衍的样子不对劲，尽管在昏暗的车内看不清楚他面部的表情，沈湛还是知道他不对劲。 她哪怕猜不到他的心思，也能够将他的情绪猜个八、九不离十。段衍从来就不是好猜测的人，在这背后沈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沈湛还在怔忪的时候，出租车就停到了广场的门口，直到段衍打开了一侧的车门带进来凉气才让沈湛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段衍付了钱走到了另一边为沈湛打开门，拉着她的手出来，对着她勾起来唇角，“到了。” 沈湛看着段衍被段衍拉着的手，压低了声音，“你带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空气是凉的，她吸了一嘴的凉气，呼出来就变成了白雾，朦胧在眼前的白雾。 段衍并不多言，而是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东西。 “你不想要看到音乐喷泉么？” 沈湛的瞳眸骤缩。 甚至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在摩天轮上对经理说她想要看到音乐喷泉，而现在，那东西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沈湛往前走了几步，甚至连松开了与段衍拉着的手都没有注意到，她一步步的靠近喷水的地方，就如同经理说的那样，音乐喷泉会随着里面歌曲的调子变换形状，时高时低，时而交叉时而笔直，就像是有人在踩着五彩的灯光跳舞。 几滴水溅到了她的手腕上，她停下脚步。 水是温的。 不然在这个季节之下也不可能会有音乐喷泉这种东西，就是因为水是温的。 “喜欢么？” 她感觉到段衍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揽着她的肩头的同时，她听见了段衍在耳边轻轻低喃的话语，“湛湛，我说过的。”他用单手抬起来了她的下颌，进而辗转探入她的唇角。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沈湛发出来了一声喘息，但是很快又被段衍掩盖住，她瞪大眼睛，开始在段衍的怀中挣扎，“段……” 她推搡着她的胸膛，她伸腿想要踢他，可她的小动作却被段衍轻而易举的化解掉。段衍稳稳的将她的一双手抓到了她的背后，环抱着她的腰，将薄唇有些发狠的压在了她的唇角，“湛湛……”在两个人的空隙之间，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或许并不是她的名字，但那近乎温柔的声音却还是让沈湛一瞬间松懈下来。 她的鼻翼之间满满是段衍的味道，男士香水混杂着淡淡烟草的熏香，就像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的身体越发的灼热，似乎有暖流从身体的最深处涌上来，涌到脸上，脸蛋通红一片。 “段……唔……” 在段衍稍稍抽离的刹那间，她露出来了短暂的迷茫，“段衍？” 她只觉得她自己被人打横抱起来，一步步的被带着往前走，走到了广场门口停靠着的另外一辆车，她被段衍放进去。 “湛湛……” 段衍的声音既然快要接近喑哑，他眸光发亮，在昏暗中近距离的观察沈湛的脸，露出来暧昧的笑意，“湛湛……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 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开车。” 车子启动的同时，从前排降下来一道挡板隔开前排与后座，同时也将沈湛与置于近乎幽闭的空间。 “段衍……”沈湛吞咽了一口口水，“你今天晚上。”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着放在了段衍的唇边，“嘘。” “不要说出来，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过去呢。湛湛，现在只不过是一点前菜而已，我不会真正要了你。” 沈湛刻意压制住自己的声音，但始终还是忍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你……你今天……”好奇怪。 她最后想要说的那三个字还是被段衍吞去了。 他们的车子甚至已经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了好长一段时间，她这才听到了段衍的声音，“湛湛，该下车了。” 尽管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沈湛下车之后还是觉得脚步有些轻飘，连走路都在晃悠。 “需不需要我扶你一把？” 沈湛恶狠狠的瞪回去，“用不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说大晚上的，你又是带我去看喷泉，又是带我上这里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可她在看清地点之后猛然止住话头，回头瞅段衍。 “这是什么意思？” 游乐场，昨天晚上经理才刚刚带着她来过一趟。 段衍不解释，而是放轻了声音，“你瞧，是不是和昨天晚上的场景一样？” 沈湛敛眉，“我要回去了。”说着她就要转身，却被转身的刹那间被段衍拉住了手腕，“这么早就回去？” “外面挺冷的，还是我的小宾馆中暖和。” 段衍听见这话意有所指的哦了一声，紧着眯起来了眼睛，“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暖和起来，要不要试试？” 沈湛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下一刻，她重新站回了段衍的旁边，“故地重游才有意思是不？既然你想玩，那我就好心的陪陪你好了。” 段衍意味深长的勾起来了唇角。 沈湛被段衍带着将游乐园中的小型项目玩了一个遍，走到摩天轮前面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要绕过去去，而被段衍拉扯住。 “我们上那个。” 沈湛摇头。 今天晚上的段衍及其不对劲，她细细想起来，段衍似乎带着她按照她昨天晚上的轨迹再走。 她与经理吃了一场饭，去了游乐园，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上面，她说她想去看音乐喷泉。 而今天晚上，段衍带着她去看了音乐喷泉，将游乐园的项目象征性的玩了玩，带她来到了摩天轮之前。 在黑暗的阴影下面，她看不清楚段衍的脸，本能的开始摇头，“我……我已经很累了。明天，明天晚上好不好？” “摩天轮……走的很慢的，一点都不刺激。” “哦？” 她听见了段衍后面的话语，“你不喜欢？” 沈湛立刻点头，“对，我不喜欢。”尽管没有看出来段衍表情上面的异样，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我喜欢更加有刺激性的。” 段衍稍稍歪了歪头，盯着沈湛的脸好半响，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砸下来，“你昨天似乎非常开心啊。” 沈湛没有吭声。 段衍背后是巨大的摩天轮。它还在用缓慢的速度旋转着，转到低端的时候缓慢的停下来一会儿。在巨大摩天轮的后面是一辆急速飞驰的过山车，偶尔还能够听见从过山车上面传下来的尖叫声。 段衍半侧过自己的身体，往摩天轮的方向走了几步，半对着沈湛微笑。 “与你的上司一起上来，很有趣吧？” 过去这种场景，沈湛无数次的梦见，他们就像是一对正常的情侣一般，可以进行正常的约会，能够偷偷去电影院占好座位看电影吃爆米花，他们甚至能够在摩天轮上面聊天。 她怎么会觉得与经理来很有趣呢？她最希望能够一起来这种地方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她曾经想象中的那样。 她应当高兴，她真的应当高兴终于等到了今天。 在刚开始到段衍家中的时候，她还像是沉浸在欣喜中的小女生，她喜欢段衍轻轻的抚蹭着她的头发，吻着她的唇角，段衍离开她会怅然若失，只有段衍回来她才会绽放光华。 她就任由自己成为了段衍手中的洋娃娃，每天脑海中只有两个字，段衍，段衍，段衍。 段衍说，过去的你更喜欢吃绿色的青菜。 她每天都会在菜单中点上青菜。 段衍说，过去的你闲来无事喜欢弹一会儿钢琴。 她每天都会坐在钢琴之前疯狂的练习指法，直到她能够将那个人喜欢的姿态模仿到九分。 段衍说，过去的你最喜欢这满院子的玫瑰花，甚至给许多花都起好了自己的名字。 她开始找资料，为了搞清楚玫瑰花的品种，记住了每一朵有名字的花。 她甚至在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段衍。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块海绵，每天吸收与顾尹湛有关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段衍能够这样揽着她，轻吻着她的侧脸，用她最喜欢的声音唤她一声‘湛湛’。 段衍对她越好，她心中的嫉妒就越来越膨胀。她嫉妒着那个名字叫做顾尹湛的女人，她嫉妒顾尹湛活着得到了段衍所有的宠爱，就算是死了，也能够得到段衍所有的眷恋。 偏偏不是她。 都不是她的。 段衍的温柔，不是她的。 段衍的宠爱，不是她的。 段衍亲昵唤着的名字，也不是她的。 她嫉妒到发疯。 她逃掉了，为了拯救快要因为嫉妒而发疯的她自己。 段衍的微笑及其具有诱惑力，就像是从深海中看到的繁星，波动着亮光。 这是她曾经最喜欢同样也是最期待的表情。 她应当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她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呢？ “湛湛？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是么……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沈湛猛然抬眸，便对上了段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了沈湛半响，猛然拉住了沈湛的手，强硬的带着她往摩天轮上面走，再强制性的关上了摩天轮的门，将沈湛控制在摩天轮那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他还在继续勾唇，猛然吻上了沈湛的唇。 “能让你在这里留下记忆的人，是我。” 沈湛瞳眸一动，透过段衍碎发的缝隙间，她看到了有一道光痕猛然从地面开始上升，在天空中炸裂开巨大而绚丽的烟火。 第17节 段衍的身体及其火热，他的一只手有些强硬的抓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迎合她。他的气息就像是拂在脸上的烙铁，灼热着，简直能够一路烧到沈湛的心里去。 沈湛始终没有闭眼，她的眸光还是放在段衍背后的烟花上面，伴随着摩天轮缓慢的上升，她似乎也距离那一朵朵绽放在漆黑夜空的花朵越来越近，到了最高点，同样也是她距离烟火最近的地方，她只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凉。 凉意就透过摩天轮门上的钻了进来，无缝不钻，从她被段衍扯开的上衣中，灌满她的整个衣袖。 段衍手上的温度还在她整个身体上烧灼着，刚开始从她的下颌，有点到面，每一片被他碰触的地方都会留下来一个红痕。 他的唇薄而凉，可蔓延在沈湛的身上，却是在加倍点火。 “湛湛……你瞧，这样，你就只能够记得我，记得这个空间里面有我。” 段衍的声音完全喑哑着，他的眸子暗沉，能够将她的整张脸装进去，“你不会记得你与其他的男人在这里说过什么话。” “你只能够记得我。” “湛湛，你瞧，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喜欢我的，而这里……”他的声音暧昧着，“也只能够喜欢我一个人。” 沈湛却是猛然发出来了一声喘息，下一刻，她用没有被他钳制住的手猛然扯住了自己的衣领。 “我不喜欢你！”沈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一只蚊子的嗡嗡。 “我不喜欢你。”她失神一般，抬高自己的声音的同时开始落泪，“我才没有喜欢上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对，对，这才应当是她真正的心情。段衍喜欢的人是顾尹湛，不是她，她才不喜欢段衍。 她这才应当高兴，她终于能够对段衍说出来她心中的想法了，段衍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段衍。 沈湛只是觉得她手上有一片地方冰凉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一滴滴的，并不疼，却让她真切的知道。 她哭了。 “我不喜欢你。”哪怕眼前已然开始模糊，模糊到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她还是嘟囔着这句话。 好像只有这样，她就不会痛苦，她就不会嫉妒段衍心中的另一个人，她就不喜欢段衍。 “湛湛……” 沈湛的话语近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把我……” “湛湛，”忽而被面前的男人拥入一个怀抱中，沈湛睁大了眼睛，段衍的手还在她的身上，却是轻轻的拉上了她衣服上面的拉锁，温热的大手就在轻轻的碰触着的后背。 “对不起，湛湛。” 沈湛一震，“你已经……” “过去的你就这样害羞，现在的你还是这样害羞。我不该在这种地方强迫你。” 沈湛却是猛然阖上了自己的眼睛，睫扉颤抖着，泪珠甚至还有几滴挂在她微翘的睫毛上，滴在手背上，就像是泛着凉意的水花。 她与段衍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有哪里谈得上过去？ “湛湛，你不会生气对不对？” 再睁开眼，段衍那张俊俏的脸就映入到她的视线中，沈湛勾唇轻笑，“生气，怎么会呢？”这般说着，她点起来脚尖拍了拍段衍的肩膀。 “大冷天的，在公共场所你就敢乱来，不怕明天上头条么？你不怕我还怕呢。” 见段衍没有吭声，沈湛又是干笑了一声，笑到整个密闭空间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我说，我们也该回去吧？” 段衍这次却是抿着唇角，高深莫测的眸光就在她的脸上逡巡了半响，忽而伸手帮助她整理好衣服。 “嗯，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段衍只是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却始终未曾真正的对她做些什么，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 沉默了一路，车内气氛压抑着，沈湛几次都想提出不做他们的自己打的，但几次话语滚到了唇角边她都默默的咽了下去，直到看到了她所住地方酒店的招牌。 沈湛眉开眼笑，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开始对着段衍摆手，“我到了，你路上可要小心。” 说着，她拉开旁边的车内就要跑，却猛然被人扯住了手腕，一回头，对上熟悉的瞳眸，听到段衍进入车内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陪你下去。” 陪她下去？ 沈湛赶紧摆手，这不是玩他呢么？段衍真要是跟着她到了她的房间，她今天晚上还能够安稳的睡觉？就凭借刚刚段衍那股子势头，说不定到了明天早晨她有的被‘甜美小女声’问候一番。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不过就是一个分公司的小员工，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哦？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渣男贱女的关系。 这话沈湛可没有胆量真正的说出口，她瞅着段衍欺近的身体，讪笑一声，“那当然……当然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啊。” 段衍只觉得有趣，“你要回你自己的地方？我也要回我自己的地方，这总该是没有错误的吧。” 依照段衍向来的德行，只怕这话里面的意思不会这么简单，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没错。” 对着沈湛，段衍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倘若我的地方跟你就在隔壁的话，我们是不是顺路？” 沈湛点头，“啊，没错……”忽而反应过来，“你住我隔壁？”惊讶了一下，她又皱眉，“不可能，我隔壁是一对情侣，我每次从他们房间的门口过去都能够从半掩的门口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甚至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住下来了，应当是常驻客人。” 段衍抬起来沈湛的手腕吻了吻飞，风轻云淡着，“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正好在他们又一次掩着房间门上演春、宫大戏时有人‘巧合’错喊了一声‘警察查房’。在他们退房的当下段衍就占上了。 沈湛：“那你……明知道面前的人那这房间来干什么还能够住下去？” 如他所知，段衍是有轻微洁癖的人，他们发生关系之后都是段衍抱着她清理的。 段衍理所当然的摇头，顺势从车内迈出去一条腿，同时低头在沈湛有些发凉的唇上吻了吻。 “我睡你那里。” 沈湛：“……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段衍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自己的不良居心，“湛湛，既然你总是忘记，我只能够一遍遍的用行动提醒你我们之间的关系。” “段……”她再要开口，就被段衍拉着往前走，“外面的天气这么冷，要是把你冻坏了我会心疼的。”说着，他吩咐司机把车停到常用的地方去，拉着沈湛走过酒店的大厅进入电梯。 从头到尾，沈湛始终盯着段衍高大的背影，跟着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她开口，“段衍……” 段衍回头看她。 “是不是真的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给我什么？” 段衍点头。 沈湛猛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被段衍握着的手明显感觉到了紧握的力道，有点疼，沈湛轻呼了一声，抬头与段衍对视。 他却沉默着，瞳眸愈发的幽深了起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勾起来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 “湛湛，”他的声音轻轻的，“你是我的湛湛。” 沈湛站定脚步，连带着段衍也不能够再向前一步。 气氛徒然开始变的糟糕起来。 她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沈湛。她就带着这样空白的她自己在段衍的创造出来的梦中生活了三年才发现她根本走错了道路。 她要做她自己，首先她需要知道她自己。她需要知道她自己有什么家人，有什么朋友，她是什么性格？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过去她发生过什么。 “段衍……我……” 哪怕段衍的态度怪异，她也像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然开口，“我觉得……” “哒哒哒。” 这声音就像是敲击在地面上的小鼓，但听的近了则能够听出来其实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沈湛猛然止住了话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在她的房间所在的角落中赫然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今天收拾东西的白莉莉。 白莉莉的脚步原本还算是平稳，见到了段衍之后，忽而眼光一亮，根本就顾不得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就开始快步往段衍的方向走。 “段先生……段先生，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开除我！” 白莉莉的眼中好像只剩下段衍一个人，段衍身边的沈湛更是连看都不带看的，“段先生，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拿过来了，求求你……不要开除我，不然……不然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拿过来。” 她走到了段衍的面前，就想要拉段衍的手，却被段衍躲开。 “段先生……” “东西呢？” 听到这话，白莉莉立刻从穿着的衣服中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都……都在这里……”这般说着，她猛然按下了开关，下一刻，沈湛的声音就从录音设备中传出来。 “我想做沈湛。” “我再也不想做任何一个人。” “我想做我自己。” 沈湛发懵时，听到了白莉莉的声音，“这都是……都是沈湛本人的声音，真的。” 第18节 千真万确是她说出来的话，此刻听到，沈湛却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冰凉，头发发麻。 “段衍……”她声音忐忑，唤了一声段衍的名字，对方却只是将录音装备放在手心中把玩，一眼都没有看沈湛。 “段先生？”在场仅剩下白莉莉一个心情还算是美妙的，她勾着笑容从沈湛的脸上扫过去，紧着用像是立功一般的口吻对段衍说话，“那我是不是可以？” “恩。”段衍的声音轻沉，听不出他的情绪，“这东西你是怎么样得到的？” “段先生你还真是讨厌，这些都是明明知道的事情啊，若不是我们经理的指派，我怎么可能会跟总部的那个肥猪在一起啊？段先生那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呢，为了你，我连经理偷偷放在上衣兜中录音笔都偷出来了。” 沈湛却是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后退了一大步，退到后背撞在了电梯门上，‘咯噔’。凉意就顺着后背蜿蜒而上，连肩膀都有点疼，她却压根顾不了许多，颤声问，“你……你跟咱们经理？” 白莉莉此刻的目光就打在了她的脸上，像是戳子一般，“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这么明了的关系看不清楚么？我跟经理啊……我们之间可算是当了很多年的老情人了。要是没有我，那个死鬼说不定还在……” 后面的声音沈湛听不见了，她只觉得头脑一片轰鸣。 她对她自己的上司并不关心，可自从昨天晚上她对着经理坦露了心迹，她便下意识认为经理肯定是她这边的人，至少还能当个不错的朋友。 她还是太天真。 从刚刚开始，段衍就像是戏外人，一点表态都没有，直到沈湛露出来震惊的神色，他这才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了白莉莉的手上。 “段先生，这是……” 段衍的声音深沉，“推荐信，能否去进修还的看你自己。” “段先生……” 段衍似乎不想多说，“你可以离开了。” “白小姐，请吧。” 沈湛始终靠在电梯门上，一抬头，就对上了段衍似笑非笑的瞳眸，“湛湛。”他的声音轻柔，话里更是一点情绪都不带，好像刚刚那些不过稀松平常。 沈湛却是明了不过，在什么情况下段衍才会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她瞳眸一颤，下意识就准备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却猛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湛湛，你要去哪？我说过，今天晚上我们要在一起的。” 沈湛却是直接咬牙，“你都听见了！你分明都听见了，对，没有错，那些话都是我说的，我就是不想在当什么顾尹湛！我就是我自己！”她提高声音，“顾尹湛已经死了！你要是真想找她，就去阴曹地府找去吧！” 猛然感觉到脖颈传来钳制的力道，沈湛惊恐的张唇，“你……” 段衍的大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握住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他的手指跟跟收紧，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变，“湛湛，你开始便的顽皮了。” 沈湛能够张唇，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得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脖颈山的力道越来越大，她的红涨的通红时，听见了段衍冷沉的声音，“湛湛，以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见了。恩？” “咳咳……” 猛然被放开的时候，沈湛咳嗽了两声，整个人更是瘫软在了地面上，她有点晃悠的站起身来，指着面前还能够不变脸色的男人，露出来惊恐的表情，“你……你想要杀了我！” 刚刚还发不出来声音，哪怕现在也就像是一只小狗的呜咽，沈湛还是一边指着段衍一边往自己的房间挪动，“你分明就不想让我活下来！” “湛湛……”段衍神色如常，张开手臂往前走了几步，“过来，湛湛。” “你不要再过来了！”沈湛大喊了一声，却对于段衍无济于事，她见状就想要往后跑，却在刹那间被人钳制住。 “湛湛，你瞧，你这样任性。”眼看着沈湛就要摔到在地面上，段衍不由扶住了腰，下一刻便将她打横抱起往沈湛的方向中走，一边走一边对着沈湛说话。 “从前的你可从来没有这样任性过。” “因为从前的那个不任性的人不是我！而现在这个任性的人才是我，我是沈湛，不是……”她猛然被扔到了床上，跌在了一团柔软里面，她立刻起身，想与段衍说，却猛然对上了段衍的眸光。 简直就像是一根扎在她心中的刺。 段衍眯起来眼睛，像是对她失望透顶，他双手环臂，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那眸光似乎将她全身上下烧了一个遍，他这才弯腰，凑近她，执起来她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唇角边。 他的大手及其有力，沈湛挣扎不得，只能被迫立起来一根手指做出来‘嘘’的动作，“湛湛，千万记得。”段衍的神情已经开始接近危险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我从你这小嘴中听见。” 沈湛的鼻翼之间尽是段衍身上那微弱的男士香水的混合味道，而她的唇角却是在碰触她自己的手指，手指的热度就染在了她的唇角上，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听着段衍的声音。 “否则，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沈湛身体一震。 “段衍，段衍……”她咽下去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便抱住了段衍的腰围，乖巧的像是一只猫咪一般将头靠在了段衍胸前，“我不会……” 她的声音滞了一下，她不会什么？不会再说刚刚那句话？然后重新变成他心中的那个人？ 此刻，沈湛只觉得发音困难，哪怕她在心中嘟囔着这只不过是虚与委蛇，却始终无法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沈湛犹自动了动唇角，最终还是将后面要说出来的话语压了下去。 她果然做不到。 她喜欢这个胸怀，她骗不了这个胸怀的主人，但同样，她想找回她自己的名字与人格。 她太贪心，她什么都想要，即使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奢望。 她能够感受到段衍的大手就抚蹭在她的头顶上，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抚蹭着宠物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湛湛，我的湛湛，”她听到了段衍在她头顶上轻喃着的声音，还有他落在她发顶上的吻。 “别怕我。” 沈湛轻声恩了一声。 “我不会害你。” 沈湛沉默。 “现在的你根本就不适合独自生活下去。今天会有一个分公司的经理，明天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段衍一边在沈湛的耳边耳语，一边轻轻抚蹭着她的头发，时不时的吻吻她的唇角，吻到她连喘息都有些困难的时候，轻轻的扯开了她的上衣。 “湛湛，我的湛湛，你是我的。”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处低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连你自己都不行。” 他的气息灼热着，一句句打在她的心中，就像是落在小水潭中的火苗，越来越多，愈演愈烈，最终连她心中那最后一滴水都被蒸发掉，剩下一席枯木。 沈湛猛然闭上了眼睛。 段衍带给她的感官刺激越来越强烈，她的神智也越来越浑浊，浑浊到最高处，她似乎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 “我再也……不想成为任何人。” 她昏过去了。 段衍还覆在她的身上，低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在她的脸蛋轻吻，吻去了她因为汗水而被濡湿的发尾，对着她的睡颜低喃，“湛湛，你始终都是你呵。” 沈湛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她只觉得身体酸疼，挣扎着起身，发现被褥底下早已经穿好了衣服，是谁做的再明显不过了。 她刚准备下床找拖鞋，便忽而听到门口有动静，朝着正厅方向看过去，便见穿着一身休闲服装的段衍刚晨练回来，手中还拎着东西。 那东西还没有放在沈湛面前，她便已经闻到了味道，“包子？” 段衍点头。 “看来什么都阻止不了你对食欲的执着。” 沈湛吞咽了一口口水，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始终没有消停过，现在看到段衍手中拎着的包子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贡品，根本顾不得许多，上去就从段衍的手中夺过来。 “这些都是我？” 段衍失笑，“你的胃是无底洞？还有我的部分。” 沈湛点头，“对，没有错，是无底洞。”相比较她的习惯，段衍那张嘴可是挑剔的很，连家中的大厨都是他刻意尝过味道之后才化了高价弄过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湛眼眸发亮，刚准备动口，就被段衍握住了手腕。 “这些东西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有。” 听到段衍的话，沈湛的手指僵硬了一下，感觉到他用粗粝的指腹暧昧的抚蹭着她细腻的肌肤。 “湛湛，别忘记了你今天要做的事情。“ 沈湛顿了顿，看着段衍，然后似是在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时，她轻颤着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扉。 “我不会忘记的。” 她当然不会忘记她在昨天晚上最后一刻答应了段衍什么。 第19节 沈湛早晨进公司打卡的时候，再一次听到了公司门口的全勤系统发出来了的小甜声，“小心哦，沈人女士，您今天距离迟到还有三分钟。” 沈湛沉了沉眸子，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旁边向来喜欢早到的小常过来搭话，“沈人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晚才到？” 沈湛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啊……啊……肚子……肚子不太舒服。”事实上是今天早晨本以为段衍让她从酒店中出去就是放过了她，可谁知道他发起情来到处都是她的地盘，甚至在车内那种狭小的空间中还小小的来了一场。 她心中琢磨着，禽兽就是禽兽，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是禽兽。 “你肚子疼啊，那可得小心一点。” 沈湛对着小常露出来一个微笑，“放心，今天早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活么？” 坐在她对面的小常摇了摇头，“沈人你知道么？白莉莉给你道歉了。” 沈人：“诶？”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昨天晚上她还在……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像是碰触到了沈湛心中某一角落一般，她沉了沉眸子，想起来早晨段衍的嘱托。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她拿着文件的手指稍稍的紧了紧。 那件事情是她在情乱意迷的情况下答应的，要不是昨天晚上…… “沈人？” “沈人!” 沈湛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啊？”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圆脸，沈湛下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你……” “你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么？” 见沈湛露出来了一个迷茫的神色，小常揉了揉头发，“我说，白莉莉今天早晨主动到经理办公室那里道歉，说不该编排有关于你的事情，现在白莉莉还没有从经理的办公室里面出来呢。” “这白莉莉还真是活该，前面也不知道被她整走了多少漂亮的女生，她的眼中就能够看到她自己……若不是这次……” 沈湛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头，正好对上了赵姐严肃的表情，“沈人？” 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沈湛自然是不敢大意，她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面站起身来，“赵姐？你找我？” 赵姐看向沈湛的眸光中带着一丝丝的严肃，声音中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沈人，经理叫你。” 沈湛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座位上面起身，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被赵姐叫住。 “赵姐？” 面前的赵姐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将自己所有的头发盘到了脑后，做出来一个精明能干的造型，她总是穿着深色的职业服装，一丝不苟的指导沈湛的工作。 而现在，这个在工作上面从来没有流露出来意思偏袒的女人叫住沈湛时却稍稍犹豫了一下，“沈人……” “白莉莉她……与经理……” 沈湛却是稍稍敛下来了眉眼，再抬起头来，对着赵姐露出来了一个讨巧的笑容，“哎呦，赵姐，你放心放心，他们总不能够吃了我吧？他们要是真的吃了我赵姐肯定会第一时间跑警察局的把我救出来的对不？” 听着她这一番毫无逻辑的胡扯，赵姐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上前拍了拍沈湛的肩膀，“好好干。” 这次，沈湛并没有赵姐答应，而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对着赵姐说出来了一声大大的‘嗯’。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造访经理办公室了，之前每一次都会急匆匆的送一些文件顺带蹭蹭经理办公室的水，有一次则是因为段衍被叫了进去，而这次因为什么，她心中早已经有数了。 她抿了抿唇角，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猛然推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您叫我？” 就如同小常之前说的那样，白莉莉就坐在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听到了沈湛的声音回头扫了一眼沈湛的样子，最后在百无聊赖的将自己的眸光重新回复到经理的身上。 “我并不是过来征求你的同意的，这件事情早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段先生肯同意，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莉莉……”经理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听到了白莉莉的话稍稍沉了沉脸色，原本练就出来的笑眯眯的神情也早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看了一眼沈湛，直接斥责白莉莉，“闭嘴！” “呦，现在到让我闭嘴了，当然你依靠我走上经理这个位置的时候怎么没想让我闭嘴呢？”白莉莉就坐在沙发上面，翘着一个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瞅着坐在主要位置上面的经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是不是因为沈湛现在在这个地方啊？我说你这个死鬼对沈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可不是你能够招惹的起的人物。” 经理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句，“滚出去！” 白莉莉被下了逐客令，到还是一脸轻松，从沙发上面起身，将自己的眸光在沈湛的身上放了放，最终轻笑了一声，“我出去？没有问题，反正我也要从这个地方离开了。倒是你……”她这般说着，爱美的看了一眼经理，“有些东西看的见得不到啊。” “砰！” 门就在沈湛的旁边，被走出去的白莉莉带的发出来了巨大的响声，沈湛往侧边站了站，便见坐在主位上面的经理就像是彻底颓丧了一般瘫软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从刚刚开始，沈湛就是二者之间的局外人，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二人的口头战争，现在白莉莉走了，连总经理办公室的硝烟味道都少了很多。 她还像是一个优秀的助理一般，接上了一杯水放在了经理的手边，顺带汇报她昨天晚上的工作情况，“昨天晚上财务部门的张先生要求经理看一眼他们交上去的文件，还有……” “沈湛。” 坐在自己位置上面应当笑眯眯的男人忽而打断了沈湛的话语，“沈湛……” “经理今天叫我进来难道不是需要汇报工作？” 总经理的眸光此刻就扫视在沈湛身上，他不由的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沈湛……我和白莉莉之间，其实……” 沈湛却是轻轻的敛了敛自己的眉眼，“您与白莉莉女士之间的事情与现在的工作只怕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沈湛一句话，却像是一个堵住水流的塞子一般，将经理原本已经到了口边的话语堵了回去，他苦笑了一声，“啊，对，看来段先生已经将我和白莉莉之间的关系告诉你了。” 沈湛点头，“昨天晚上……才刚刚知道的。” 经理此刻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惨淡，“这件事情我原本就没有打算瞒着你的，只不过我与白莉莉的事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在提到了。而且莉莉她……”他这话只不过说了一半，接着看向沈湛，“沈湛你……” 他想问沈湛会不会在意，到已经到了舌尖的话语却绕了一圈之后重新落回了他的肚子里面。 想了想，经理还是换了一种说法，“你也看到了，我跟白莉莉是那种态度，我与她也算是正式的吹了，而且我……”他看向沈湛，眸子中带着一丝丝别样的情愫，话语间的逻辑更像是乱了套，“我其实，对你……” 沈湛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重新放在了经理的桌面上。 只见在白白的一张纸面上面，写着不大不小的两个字，‘辞呈’。 经理愕然。 “你要辞职？” 沈湛点了点头，“我可不能够在这样混下去，毕竟我现在连本科的文凭都还没有拿到，我还是需要踏踏实实的回去好好学习的好。” 经历却是猛然从座位上面站起身来，连声音变了调都没有察觉，“你真的认认真真经过考虑了么？” 沈湛黑葡萄一般的瞳眸听见这话猛然瞥向了右下方，看了好一会儿右下方的地面之后，她忽而扯开了一个笑容，“哎呀，经理，看起来你还是非常舍不得我的嘛？放心放心，等我学成归来，肯定金光闪闪的回来重新受你差遣。” 经理的脸色完全没有因为沈湛的玩笑而变好，“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段先生……所以……” 沈湛摇头，“段衍？当然不是他，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好不容易能够自己决定一次自己的事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最后的一个人就像是蚊子哼哼一般。 她则半真半假的话语，终究还是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明白了。她能够从段衍的身边跑掉并且能够在这分公司呆这般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段衍对她手下留情。 若真想要她回来，段衍有的是方法，根本就不需要哄她这些个次数，想必段衍也在享受着哄她的过程。 沈湛敛了敛眉眼，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经理猛然瘫坐在了转椅上面，轻声说道，“经理放心，今天的工作我会按时完成，但是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来分公司上班了，那么，经理……再见。” “沈湛！”就在沈湛转身的刹那，她猛然听见了经理在背后的声音。 第20节 沈湛的脚步停留了一下，半侧过去身子，“经理难不成还是其他的事情？” 等了好一会儿，“既然经理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 忽而有一个人从后面猛然抓住了她的衣袖，她愕然转身，便对上了经理那张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脸。微笑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他抿着唇角半响，开口。 “沈湛……我……我其实……” 沈湛轻轻的恩了一声，静静的听着，那样子，就像是在学校生活的最好的学生。可很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好老师，面对这小鹿一般的眸子，他竟无话可说。 他梗了好半天，“那个沈湛……你不是，还有想要完成的事情么？这样……”他在职场这些年，就算不是老狐狸也算是被炸的半熟的油条了，原本说出来这话应当是驾轻熟重，此刻却磕磕绊绊。 斟酌了一下，他再次开口，“你这样放弃……真的可以么？你不想要做你自己了么？” “额……我的意思是……” 沈湛却是直接点头，“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呀，我是不会放弃的。”这般说着，她笑着，对着经理露出来了一嘴巴的白牙，“等哪天我做回了我自己，我还会来找你的。” “那么，经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工作喽。” 沈湛在经理异样的眼光中转身，握拳，猛然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停下来了自己的身体。 “经理。” “沈湛。” 似是头脑中血液上涌，让经理再次叫住了沈湛的名字，见沈湛似乎也有话对他说，心中一紧，原本知道这话他不应当说出来，应当烂在肠子肚子里，可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那就像是憋在心中的一块骨头，连疼痛都是闷闷的。 “录音装备我就放在这里了。” “我喜欢……”经理忽而一睁眼睛，“诶？” 沈湛始终背对着经理，“现在这样东西放在我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用了吧。” “经理，我不会怪你的，毕竟偷偷录音只不过是你为了生存下去的手段而已。” 经理的笑容完全僵硬在了脸上，他瞳眸骤缩，半响才发出来声音，“是……么，段先生是这样告诉你的么？” 沈湛将东西放在了地面上之后便扯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经理，再见。” 门板只不过轻轻响了一下，本是无关痛痒，却让经理的身体整个完全跌坐在转椅上面，怔忪，好久没有缓和过来。被沈湛放在门前的录音设备，他连一眼都没有看，但却好像看见了那个在黑暗中对他笑的满眼星亮的女孩，就在刚刚，永远关上了那扇他差点就能打开的门。 不过是因为那个录音设备，因为那个被白莉莉偷偷放在身上的东西。 他利用了白莉莉这么多，如今这一下，就算是他的报应了。 接下来的一天之内，沈湛从没受到经理的传唤，她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剩下一些时间，她去找赵姐辞职。 “辞职的原因？” 沈湛犹豫半响，终是将段衍二字生生吞了下去，“求学充电呀，你瞧连手机都需要充电，人更加需要啦。” 这理由合情合理，再加上本身沈湛就在试用期内，离开也并非不可，赵姐完全没有扣人的理由，索性点头，“按照协议，实习期间没满，只能够按照你工作的时间给工资了。” 沈湛点头。 从公司中走出去的时候，管家已经穿着笔挺的等在那里了，他见到了沈湛微微鞠躬，伸手挡在了车顶上面，“沈小姐请进。” 还是熟悉的声音，就如同沈湛三年之间听到的那般，这三年间，这管家的声音倒是一点没变，永远对她都客气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沈湛并未点头，只是定定的看了管家半响，“他呢？” 管家的眼中闪过些许讶异，似是惊讶沈湛会主动问起来段衍，但还是如实以对，“段先生有点事情，暂时抽不开身，吩咐我将沈小姐带回去。” “是么？”她问了一句，便再也不肯理会管家回答了什么。她的出走，在段衍的眼中不过就是有点情趣的小打小闹，到了回去的时候，她还是要乖乖的坐上段衍派来的车子，甩下她惹来的一屁股摊子，重新回到段衍布置好的虚假温柔乡里面。 这次大抵是不一样的，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虚假的地方，享受他人的温柔，但若是寻找真正的她自己，就算是回去有能够怎样？ 她就是在这种前提下面答应了段衍的条件。 车子一路行驶，远远与沈湛乘坐火车的感觉不同，沿途连风景都不尽相同，过来的时候，沈湛看到的是蔓延到视线无穷点处的绿意，可回来的时候，却是愈发疲惫的高速路灯，一个接着一个，远远就连接成一条光带。 沈湛愈发困倦，在车内睡了半路，听着车内轻柔的音乐也听了半路，到了后半段连声音都像是隐匿了踪影，唯有路中减速带的震动让她清醒了一会儿。 “沈小姐？您醒了？快要到地方了。” 沈湛只不过刚刚醒来，朦朦胧胧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天色暗淡了不少，从车内看过去只能够看到窗中的她自己，傻兮兮的揉眼睛，揉一眼酸痛。 “几点了” “沈小姐，现在已经晚上8点半了。” 沈湛点了点头，“8点半了啊。”看起来从下班开始到坐车，已经有了几个小时了。 她离开的时候，段衍的山庄中还能看到那红的艳丽的玫瑰花，这时候回去，只怕连一点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也好，本就是她不想看到的东西，看不见倒也能够让她眼睛清净一些。 车子又是在黑暗中走了一阵，大概半小时，车子听了下来，同时，她听到了管家的声音，“沈小姐，到地方了。” 这般说着，管家先行下车，然后绕道后门，打开车门，再次将手指垫在车门上防止沈湛撞到。管家向来这样无微不至，还真是被段衍训练出来的好管家。 沈湛便是带着这种想法对着管家点头。 如管家所说的，他们的确到了地方，沈湛在下车的刹那之间，就知道她再一次重新回到了段衍的金丝笼。 “这是……” 看到眼前的景象，沈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段衍这座房子的前面站着一排保安，他们穿戴整齐，见到管家纷纷鞠躬行礼，其中一个从保安队伍中走出来，用异样的眼光瞅了一眼沈湛，最终附身到管家耳边几句。 管家的脸色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刚，在段先生离开的一个小时之后。” 保安战战兢兢，管家连声音都变了一个调，他就在山庄的门前站了好久，最终转过身来面对沈湛。 “沈小姐，抱歉，现在你还不能够回去。” 沈湛一皱眉头。 “现在？” 管家面楼难色，“沈小姐，其实吧，段先生是吩咐我先带您去吃点东西的，我急于回来，却忘记了这种重要的事情，不然我现在带沈小姐去……” 沈湛连管家的话语连听也没有听，就直接挪动脚尖开始往山庄的里面走。 整个山庄还像是她离开时候的那样，但又不像是她离开时候的那样。 那满院子的玫瑰花现在还在那里，露天的早已经枯萎到一点色泽都没有了，沈湛走进去的地面上则是两者几盏小灯，就在她脚底下的地方，并不明亮，也不是用来照路的，而是用来照亮那漫那些早已经没有色泽的玫瑰花的。 就算是顾尹湛，对于这些花也并不是统一的喜欢，她也是有偏爱性。 她不喜欢的品种，便按照一定的顺序种在庭院中，按照自然规律，冬天枯萎着，只有到了春夏时节才能够看出来亮丽的花朵。 顾尹湛喜欢的品种，总会有不同的待遇。它们将会被养在一个温室大棚里面，一年四季的供着，娇翠欲滴是供出来的，羞赧亦然是供出来的。顾尹湛生前它们能够得到很好的待遇，就连她死后，那些花朵也能够被丝毫不动的保存下来。 只要沈湛稍稍在庭院中走一圈就能够见到。 而现在，温室大棚的灯光没有一扇是熄灭的，尽数亮起来，同样也能够让沈湛看到里面那些经过精心培养，精心剪裁的玫瑰花。她们就像是沈湛离开时候的那样，绽放出来让沈湛并不喜欢的花朵。 在其中一个通往门边的温室中，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头长长的头发，背对着沈湛，弯着腰，似乎是在仔细的审视可以培育好的花朵。 沈湛觉得她不应当走进去。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的还是走了进来，缓慢的走了进去，她的脚步就踏在了温室的地面上，发出来了一点点并不明显的脚步声。 沈湛走到了那人的身后，站定了一会儿，问了一声，“你是……谁？” 那人听见了声音，似乎被惊吓到了，转过身来，面对沈湛，“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 沈湛在看到这人的面容时候大大的退了两大步，眸光怔怔的看着转过身来的女人面容的好几秒。 这个女人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沈湛看着这个女人，就像是她每天照着镜子看见的自己。 她瞳眸骤缩，颤声问，“你……你是……你是顾尹湛？” 第21节 刹那，沈湛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了花。 怪不得段衍总说她像。 的确很像，小巧的脸，大眼，微微高挺的鼻子，甚至连眉毛都如出一撤，沈湛与之比较，就像是见到真品的劣品。 吃惊的不光光是沈湛一个人。站在沈湛面前的女人也不由的露出来惊讶的目光，端详了沈湛好半响，最终有些不确认的问，“我是叫做顾尹湛，您好。您认识我？……您与我是不是有……” 沈湛总算是找到了不像的地方。 语气总还是不像的。 哪怕她的外貌能够无限接近，她就是她，顾尹湛喜欢的东西，她不喜欢，顾尹湛说话时的轻柔小心，是她不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想到此，沈湛有些勉强的把笑容挂在了嘴角，上前两步站在了这个真正的人面前，“我叫做……” “小姐，在这里呆着的时间也够久了，我们该走了。” 沈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是之前到‘金丝笼’寻找段衍的顾女士。 那边顾女士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了沈湛走到了顾尹湛的旁边。 “没有关系的，青青，我就是来看看这些花还好不好。” 顾尹湛的声音轻柔极了，就像是小风一般，她微微笑了一声，“看起来这些花也有受到精心的照料呢，这我就放心了。” 可不是受到精心的照料？沈湛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这些花在段衍的心中那就宝贝的跟自己亲儿子似的，谁也不能够碰一下，自从段衍知道了她有‘辣手摧花’的习惯，连温室的门都不让她再靠近一步。 “那么，这位女士，今天很抱歉不能够长聊，改天我们再继续吧。”顾尹湛这般说着，对着沈湛微微点头，同时轻声对身边的女人嘟囔，“青青，我们走吧。” 那个叫做青青的女人却站在原地静静的盯了沈湛半响，忽而扯开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我说看你这么眼熟呢，你不就是那天在这房间里面出现的那个女人么？怎么，段衍还没有把你赶走？瞧瞧你那张脸，跟我们家小姐的脸一模一样，见到正主你都不觉得惭愧么？今个儿你还的感谢我，若不是我，你还没有机会见到正主呢。” 沈湛瞳眸骤缩。 “青青！” 顾尹湛稍稍提高声音呵斥了一声，随即对沈湛露出来歉意的笑容，“抱歉，这位女士。青青她说话火气有些冲，回去我一定会好好说她的。” “不知道你能不能就此原谅她呢？” 那位青青的话就像是触发了沈湛的沉默病，她一声不吭，仅仅是盯了一会儿这个与她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人。 沈湛当然知道顾尹湛喜欢白色的衣服，她不光光知道顾尹湛喜欢白色，还知道顾尹湛喜欢绿绿的青菜，对于吃肉并不在行，顾尹湛喜欢弹钢琴，喜欢学插花，喜欢一切看起来古典而高雅的东西。 顾尹湛的一切，她都知道。 毕竟她曾经发挥出连高考只怕都没有发挥出来的功夫去学习顾尹湛的一举一动。而现在，她学习的对象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沈湛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滋味。 她应当高兴段衍大抵不会再需要她了，可闷在胸口中的气却变成了最大的郁结，她无法舒坦，任何人都不知道她无法舒坦。 “这位女士？” 听到了顾尹湛的声音，沈湛这才回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的再次勾起来唇角，“抱歉，刚刚一不小心就走神了？至于你身边的这位青青姑娘，放心放心，我肯定是不会在意的，人要老是对身边的一声吠计较还怎么往下过？” 见被提到的青青脸色稍变，她开玩笑一般的让开了路，揉了揉她自己的头发，企图揉的乱一些，好像这样就跟面前的女人有了外貌上的不同。“我呢，今天也就是过来看看，也没有别的事情，你这是准备要走了？那改天吧，改天咱们一定……” “沈小姐，顾小姐。” 听到了身后管家的声音，沈湛回头，却对上了黑暗中的一双深邃的眸子，蓦地，她似乎感觉到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段衍悄无声息的站在温室的门口，似笑非笑着，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段……”怔忪一会儿，沈湛刚想开口，却在听到对方走上台阶的声音时噤声。 段衍的脚步缓慢，稳步上来，从沈湛的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小风，撩起来她刚刚揉乱的几根发丝。 沈湛闭了闭眼睛。 她对面的顾尹湛见到段衍眼睛一亮，用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声，“段衍哥哥……” 段衍略过沈湛，连个余光都没有甩给她，直接走到了‘正牌’的面前，温柔的笑意就像是长在了脸上。 “这么晚还刻意跑过来？”他的大手就抚蹭在了‘正牌’的脸上。 “因为我……我有点担心那些花呐。而且……” 沈湛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猛然转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放在从刚刚开始就始终低头的管家身上，抿了抿唇角，“我有些困倦了，可以去睡了么？” 抛下去了这句话，沈湛压根就没有打算听管家说什么，转身就想要走，却被身后的柔细的声音叫住。 “那名女士……” 沈湛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过，便见到顾尹湛往前走了几步，温柔的看着沈湛，“这位女士，改天还能够见到你吧。” 沈湛一怔，点了点头，下意识的便去寻段衍。段衍是相当好找的，那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顾尹湛的旁边，从刚刚开始表情就没有变过，哪怕听到了顾尹湛的声音也有些不在意的问道，“你跟她约定了什么？” 顾尹湛听见这话脸色瞬间赧红，“我……我就是想跟这位小姐聊聊。” 段衍风轻云淡着，答应了下来，伸手捏了捏顾尹湛的鼻子，宠溺一般，“你想什么时候见到她都可以。” 沈湛只觉得手心稍微有些疼，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她微长的指甲早已经陷入了皮肉中，留下一道青白色的指甲痕。 并不怎么疼，但终归是有点疼的。 她还知道，她跟段衍之间的关系，从这一晚上开始，真正的变了样子。 “我说小姐，你跟那个人有什么好约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劣质的仿品，还值得你专门去……” 顾尹湛又是淡淡的看了青青一眼，压住了青青的话头之后，她的眸光往沈湛身上引了引，刚准备开口，段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现在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你才刚刚从医院出来，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这般说着，段衍唤了管家一声。 “段先生？” “把沈小姐送回房间，”说着，他意味深长，“下次记得把人看好。”这般几句之后，他转向顾尹湛，“来，我送你回去。” 沈湛就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段衍带着那个‘正牌’开始往外走，她的耳边甚至还能够听到从段衍脚底下稳定的声音，与他走上台阶时候的声音并无二致。 她站了好半响，站到段衍与顾尹湛二人已经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这才挪动脚步。 “沈小姐，这里风也挺大的，外面有些冷，不如回去吧。” 沈湛沉敛下来眸子，沉默着跟着管家开始往屋内走，走了几步，忽而问道，“段衍不是让你锁上温室的门？” 管家一怔，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段先生……”猛然止住话头，便听沈湛轻咳了一声。 “咳咳……”她咽下去苦涩，勉强笑着上前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放心，这时候我不会逃跑的，也跑不掉，先去把温室的门锁上吧。” “不然段衍回来不光找你的麻烦，还要找我的麻烦。” 见管家始终为吭声，沈湛嘟囔一声，“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钥匙？” 管家看了沈湛半响，最终说道，“你跟顾小姐，还是不一样的。” 沈湛恩了一声，抬了抬眼皮，“呦，我是不是该高兴三年之后终于让你发现了？！” 管家却是摇头，“沈小姐跟顾小姐，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可不是，她跟顾尹湛从来都不同，哪怕她能够学的再像，不同就是不同，他段衍也不可能因为她学的像就真的喜欢她。 沈湛心知肚明，可不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才让她之前做下来逃跑的决定？ 她房间的摆设还是没有变过，窗前还是有一朵新鲜的玫瑰花，在月光下幽幽而立。沈湛回到自己房间后并未开灯，而是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 顾尹湛回来了。 她将后背靠在门框上，好一会儿，这才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开始往床上躺，她以为她肯定不困的，但沾到枕头还是着了。 朦胧之间她听到了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紧着房间的大灯猛然被人打开，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了挡眼睛，从眯起来的眼睛的缝隙中，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段衍。 段衍的表情还是没有变，似笑非笑着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第22节 “把你吵醒了？”沈湛沉默着，好不容易能够看清眼前的人，便见段衍坐在了她的床边。 沈湛的床边因为段衍的动作微微凹陷，她下意识的拉紧被子盖紧她自己。 段衍还穿着去时的衣服，身上更是带着屋外才有的凉气，他盯着沈湛的面容半响，伸手想去触碰她的面容，却被她躲闪过去。 段衍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进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湛湛。” 沈湛只觉得她的手腕处的寒凉蔓延到了全身，打了一个寒噤，她往被海中缩了缩。 段衍连手指都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轻易就能使她动弹不得。沈湛第一次见到时只觉得这才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尤其是与她的相比。 “我就没有睡着。”她真的觉得她没有睡着，活着睡着了没有醒来，不然也不会见到活生生的顾尹湛。 活生生的。 不是录像中的人，不是段衍记忆中的人，而是活生生的。顾尹湛根本就没有死，很显然段衍也知道她没有死，不然今日见到老情人怎么会一点惊讶都没有。 只有她沈湛傻不拉几的陪着人家玩了三年，还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 “湛湛……”段衍神色稍变，欺身准备上前，却猛然停在了原地，眉头一蹙，猛然缩手，便见到他的手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道指甲痕。 沈湛看了一眼那倒痕迹，不重不轻，甚至能够看到有丝丝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让他白皙的手背上见了一点红。 “疼么？”尽管是这样问，沈湛却完全没有上前处理伤口的意思，直接摊开了她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然没有了她之前划下去的痕迹，但好像还隐隐的疼着。 “肯定会疼的。因为我也觉得疼。” “湛湛……”段衍连个眼光都不肯往自己的手背上放一放，猛然张开双臂将沈湛揽在怀中，“湛湛……湛湛……” 沈湛靠在段衍的怀中，听着他用那低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也许不是在唤着她的名字，不由的，她猛然推开段衍！ “不要再用那种名字叫我！” 段衍手上再无动作，沉眸看着沈湛从床这头翻到了那头，沉声说道，“湛湛，过来。” 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反抗他的。 沈湛知道这种时候应当顺着他的，毕竟她的资料还在他的手上。可她却控制不了她自己，自从她在温室中看到了真正的顾尹湛，看到了那张真的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她的情绪就快要脱缰了。 “完全搞不懂你要干什么。” 沈湛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好像这样能够让她冷静下来，她不能在这时候跟他对着干，“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不是喜欢顾尹湛么？她没有死啊。” 沈湛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蔓延开来的苦涩一般，“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么我……应当是没有必要的了吧？” 她……说出来了？ 她真的说出来了。 这才是她最惶恐的话语。这话何止戳到段衍的心中，也在戳着她的脊梁骨。 沈湛浑身一震。 原来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讨厌的模样了？她厌恶这个想断却又不想断的她自己，她更加厌恶她对段衍患得患失的惶恐心情。 她不该有这些，不然以后会更加痛苦。 室内一片沉默，沈湛抬头，刚刚好对上了段衍有些沉默的眸光，不由的，她抿了抿唇角。 “我……” 段衍还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这才对着沈湛摊开了手掌，“过来。” 沈湛摇头。 “段衍……我们就到这里吧。你把我的资料给我，我可以发誓以后不再进入你的视线……”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颤着，继续，“不与你有任何的交集，你跟顾尹湛两个人的一切，都跟我……” 段衍的瞳眸骤缩，就像是被打入了墨水中的宝石，缓慢的，连光芒都被浸染掉，漆黑一片时，他的声音喑哑着，“湛湛。” 沈湛蓦然噤声。 曾经她最喜欢段衍用这种声音唤她，而现在，她厌恶着因为一个小小的唤声而悸动的她自己，进而厌恶上了这个名称。 她无言以对，盯视了段衍半响，便见他蓦然勾着唇角对着她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湛湛，我曾经告诉过你来着。” 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所有会温声哄人的男人一般，已然被室内温度弄温热的大手就扣住她的，一个巧力，便将她拉进了他的怀中。他扣住了她的下颚，轻轻的吻着她的额头。 “你想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段衍的大手从后面扣住了沈湛的后脑，他的薄唇从她的额头到她的鼻梁，再缓慢的往下，到她的唇角。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沈湛浑身一震。 段衍的吻就像是抹在她脸蛋上的糖，一寸寸的布满她的脸蛋，闻起来尝起来都是香甜的，可她忘记了糖不光吸引她自己，还吸引着蜜蜂。 而本应当明了的道理，沈湛却在此时糊涂了。 “她昨天才刚刚从医院中醒来。”段衍的声音轻轻的，一边在她的耳边低吻，一边在她的耳边呢喃着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经过。 “三年，顾尹湛在医院中当活死人当了三年，现在才刚刚醒来。” 沈湛猛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的记忆也停留在了……”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我不想再听了。” 她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样就听不见段衍在她耳边嘟囔着的有关于顾尹湛的一切，她还想要用手捂住她自己的眼睛，这样她就看不见段衍提到顾尹湛的时候那淡淡眷恋的温柔。 可是她的手就被段衍摁在背后，她动弹不得，只能够听着段衍的声音，魔音入耳一般，她甚至能够听见段衍唇齿摩挲的声音。 “沈湛……沈湛。”段衍近乎咬着后槽牙念叨着她的名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不想听了。”沈湛忽而呢喃着，“我什么都不想听了。你们之间过去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 她的唇角猛然被压住，不光光她情绪有些崩溃，连段衍的力道都有些失控。他迫不及待的吻她，吻着她的唇角，迫不及待的向内探索，甚至开始扯她的睡衣。 “段衍！” 哪怕那次在摩天轮上，段衍也从来没有这般失控，此刻的他，就像是失去了心智一般，一心用最大的力道扯开她身上的衣服，手下一点温柔都留不下。 沈湛连大喊的时间都没有，就再次被堵住唇角，她能够感觉到段衍抱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放在了床、上。 “段衍！” 沈湛猛然狠狠的咬住了段衍的唇角，直到段衍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这才松开牙齿。 口腔中全部都是段衍的味道，身上也是，她身上的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而段衍就覆在她的身上，近乎将重量压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与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段衍曾经温柔的吻过她，温柔的解去她的衣服，温柔的问她痛不痛，那些段衍，好像与现在的这个段衍不是一个人。 到了现在，沈湛才终于明了为何不是一个人。 之前那个温柔的段衍，是把她当成顾尹湛的段衍。而现在这个段衍，是把她看做沈湛的段衍。 自然是不同的。 她居然在奢求相同。 沈湛想要说出口的话语近乎梗在了喉咙间，她坚持一言不发，段衍也沉默了半响。 “湛湛……” 段衍忽而将她抱在了膝怀中，就像那个温柔的段衍一般，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面，在她的唇角上吻了吻。 “对不起。” 沈湛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段衍将她抱起来，抱到了浴室清理了一番，重新抱起来放在床上，轻轻的脱去她的衣服和他的。 “刚刚回来你困了吧？” 沈湛摇头。 到了现在，她不可能困的。 段衍没有再说什么，仅仅是将她揽在怀中，从身后抱着他，吻着她的后颈，将温热的气息洒下去，他轻轻地扳过来她的身体，将她摁近他的怀中，用腿脚夹住她的。 “湛湛，你睡吧。” “我睡不着。”经过刚刚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了。 “我不碰你。” 段衍的声音骤然放轻，就像是催眠曲，“我不会强迫你。” 沈湛想要说话，却只感觉到他的手指放在她的唇角，止住了她的话头的同时，开始轻轻揉搓着她的唇角。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在沈湛闭上眼睛之前，她对上了段衍的眸子，他的眸子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那般深邃，就像是里面在隐藏着什么东西，可惜这样长的时间，沈湛都没有从其中发掘出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除了让我离开你。” 到了今天，沈湛这才彻底的意识到，段衍其实是最大的骗子，他楞生用那些高明的谎言，骗的她连说谎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第23节 沈湛醒来的时候，如她所料，段衍已经不在了。床、上一团凌乱，似乎在见证他昨天晚上差点做了什么，沈湛整理好衣服下床，往窗外望了几眼，还是满眼娇红。 她一抿唇角，收拾一番，打开房间的门，便见管家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门口，僵硬着，笑眯眯的。 沈湛自从跟了那个经理之后，简直对笑眯眯产生了免疫体，她揉了揉额头，扫了一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这无用技能的管家，“早啊。” 说着就准备往餐厅走，却蓦然被管家拦下来。 “沈小姐留步。” “您现在不方便去餐厅。” 这话说得，好像她的不方便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似的，超人也不带这样玩的。“啊……可不？”似乎习惯了这等架势，沈湛往门框上一靠，对着管家露出来一个恶意的笑容，“还真是多谢你了，每次都要负责应付我的‘不方便’。” 管家立刻露出来诧异的神情，但专业素质使然，他很快回神，“能够为沈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么我能问问我什么地方不方便么？我好友又来找我了？” 这次管家倒是丝毫都不隐瞒，“顾小姐在下面。” 沈湛的身形停了停，紧着便听到了管家的声音，“根据段先生的吩咐，你可以去资料室休息一下，稍后早餐会给您送上去，不知道您……” “我可以拒绝么？” 管家摇头，“您要是不愿意，钢琴室也可以。” 沈湛哽了一下，立刻装模作样的抚了抚自己的衣服，轻咳两声，“哎呀，这大早晨的，我怎么就这么想学习呢？一会儿早饭就送到资料室吧，我去资料室提高文学素养去了。” 这般说着，她随意弄了弄头发，刚往隔壁的房间走，就被管家叫住，“沈小姐？” 沈湛回头，“还有事情？” 这次管家的唇角添了几分笑意，“沈小姐，您今天下午还得去上课呢。” 沈湛听见这话立刻拧住眉头，这不是欺人太甚么！人家顾尹湛都已经回来了还要她顶着人家的名字去上课？！然后再在课上睡的呼呼连教授点名都不知道？！ “不是已经有了顶替我的人选？” 管家摇头，“只是去给您请了个假而已，您的假条也快要到时间了。” 沈湛眼皮一跳，忽而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请假理由……是什么？” “痔疮加阑尾炎……需要做手术和休息。”管家连脸上的表情都不带变一变，“不要怪我，是段先生吩咐我这样做的，我只不过是遵从命令而已。” 沈湛第一次这样明显的感受到来自管家的恶意。 沈湛是资料室的常客，过去的她有事没事就会被以‘培养文学素养’为理由打发到资料，一憋就是一天，她除了抱着书吃饭，就是抱着书睡觉，直到某一天公然睡觉被管家发现，从此她便很少被安排到资料室里。 今天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沈湛不得不猜想，是不是段衍觉得终于没有地方打发她了，作为一个备胎，资料室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用尊敬的眼光默默的看了那三个大字半响，直到管家过来催促，她这才默默的收回这只用来看‘经理办公室’五个大字的眼光，默默的走了进去。 临着进去之前，她还没有忘记对管家嘟囔，“今天早餐给我送上来一杯牛奶拌咖啡。” 管家应付沈湛简直从善如流，“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食谱也是根据营养学按照最好的配比……” 沈湛立刻连着点头，点了三下之后她再开口，“是么？” 管家答应。 “要是我再因为喝了牛奶睡倒在书上流一书的口水可就真的不是我的错了，我提醒过你。” 管家：“……去把沈小姐早餐中的牛奶配上咖啡。” 沈湛立刻得了便宜还卖乖，“管家果然是我见过最好最周到的管家。” 等完全进入资料室之后，听到门外传出来的落锁声，让她不由的敛下眉眼。 既然顾尹湛已经回来了，她就完全不用再使用顾尹湛的性格，不用学她说话的口气，再也不用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了。 她不是别人，只是她自己。 满屋子书的味道。 听说是因为顾尹湛喜欢收藏书籍，这里才成为了一个绝版书的天地。 她再无必要讨段衍的欢心，自然也无必要去学文艺那一套了，反正学来也只不过为了装比。 沈湛故技重施，准备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书垫着睡觉，却在一排‘尼采’中抽出来了个没有标题的笔记本。封面与扉页上不落一字，在第一页泛着微微的黄的羊皮纸上是一行极其清秀而熟悉的字体，上面仅仅用寥寥数行写了几句话。 “段衍哥哥今天对我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沈湛稍稍怔忪，手上的东西立刻就像是山芋一般，在手上滚烫着，她不该翻看，不该再去碰触与那两人有关的东西，却放不下手中的东西。 “我今天将我们的时空胶囊藏好了，真等到五年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沈湛只觉得心中怦怦的跳着，好像一只小鸟放进了她的胸口中，她捂了捂胸口，下意识觉得她不该往下看，不该往下翻，却颤抖着手指往下。 这是顾尹湛过去的日记，里面每天都用寥寥数语记录两人的琐事。沈湛看着，却是满页的刺眼。 笔记本的后半部分被用订书机订上了，沈湛再也无法往后翻，而在被订上的前一页，她只看到了一句话。 “今天我见到了他的叔叔。” 在跟着段衍的三年中，沈湛尽管就像是一个金丝雀一般不谙世事，但段衍的这个叔叔她还是知道的。 段家尽管家大业大，但真正段家本家的人也仅仅剩下段衍和他的一个叔叔，当然现在还需要加上后来才找到的妹妹。至于段衍的父母，据说都在一次车祸中死亡。 原本段衍也应当在那辆车上的，只因临时有事换乘其他车走不同线路，这才幸免于难。 段衍在小时候妹妹被拐卖，而又失去了父母，偌大一个家业仅剩下他一个人在撑着。 沈湛对段衍的叔叔的印象仅仅留存于电视中，经常穿着黑色的正装，时而带着墨镜，明明有着不怒自威的外表，说话却是满嘴的敷衍。 原本不该是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沈湛却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段则行。 在某一次访谈中八卦他包养嫩模的□□，他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她还小，还年轻，还水嫩，越是到了年龄就越惦记水嫩的。” 这句话生生恶心到了沈湛。 同时与她一起看电视的段衍猛然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弄的一地狼藉，在佣人急匆匆的收拾中就穿衣服离去。 日记中接下来的页数，都被订上了，她若是往后翻，就必定要破坏掉笔记本。 沈湛的手指就停留在在了那钉在本上的订书针上。 她想知道顾尹湛究竟隐藏了一些什么东西，但理智却在一遍又一遍的敲着她，让她不要在翻下去。 她一遍遍的揉搓着书页上面的订书针，有些嗝手，就像是手底下反复摩挲着的一根刺。 到了现在，沈湛却赫然发现，其实顾尹湛的过去有许多疑点，她为何会自杀，明明已经死了，又为什么会在现在出现在这里？ 沈湛的手指根根收紧，笔记本后半部分被钉住，但封底却没有，她将笔记本翻了一个面，从封底翻开，在看到封底的扉页上面写着的字样时她瞳眸骤缩。 只见上面用非顾尹湛那般娟秀的铁画银钩写下去了两字。 沈湛。 沈湛只觉得她的脑海中就像是被人猛然敲击了一下，一片空白。 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俩个字又是谁写的？难不成顾尹湛的日记跟她，或者跟她被洗去的过去还有什么关系？ 沈湛抿起来唇角，忽而下定了决心，她猛然开始掰手中的笔记本，企图将后面被钉住的部分掰开，只听见‘刺啦’一声，伴随着纸页被撕扯的声音，与门外一声钥匙转动的响声搅和在了一起。 “啪嗒。” “我很高兴你还能够记得我喜欢看的那几本书。”下一刻，一个柔细而软的声音响起来，就像是从鼓风机中缓慢鼓出来的小风，却让沈湛手中的东西猛然掉在了地面上。 “啪嗒！” “呀……沈小姐你……你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沈湛心中一慌，做了坏事被抓了现行，她猛然弯腰将掉在地面上的东西捡起来，急匆匆的就往书架上面塞，一边还没有忘记搪塞，“我……哈，文，文学这东西博大精深，我这是来……” 却猛然感觉到放书的手腕被人扯住，她惊讶一下，手中一空，那原本拿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便被拿到了另一人的手中。 顾青青。 “文学？”顾青青扫视了一眼从沈湛的手中拿到的东西，嘲讽一般的笑了一声，“别让我发笑了。小姐，这不是你弄丢的日记本么？怎么跑到了这个女人的手中？” 紧着转向了沈湛，“你还真是居心不良，偷看我们小姐的日记想做什么？” 第24节〔附入V通知〕 满室的书香气好像已经沾染在了沈湛的手上，如今手上的东西被人拿走，她看了一眼空荡的手心，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露出得意笑容的顾青青。 “我真不知道段先生为什么要将这个定时炸弹留在这里，今天她能够偷看小姐的日子，他日说不定还想要将小姐的地位取而代之呢。” 顾青青素来舌尖嘴利，眼睛中能够藏刀子的主，那日没有顾尹湛在身后她就已经能够对着沈湛出言不逊，如今更是天地不惧了，“要我说吧……这样的女人，还是应当……” “青青！” 作为日记本的正主，顾尹湛总算是勉强开了口，她就像是沈湛见到的那般，脸色煞白着，隐约能看到她睫扉下面留下来的一道阴影，明显比脸上其他地方的色彩偏深许多。 她并非倚靠在段衍的怀中，却被段衍扶住了手腕，从沈湛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随时都能够被小风吹散的花瓣一般，“沈小姐……对不起……青青她……” 站在顾尹湛身边的段衍倒是眯了眯眼睛，脸上换上了沈湛熟悉的高深莫测，“看起来事情已经明朗了啊，”这般说着，他的眸光就像是亮光一般打在了沈湛的脸上，“你怎么看？” 沈湛却是蓦然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顾尹湛与段衍站在一起的样子是否跟她与段衍站在一起的样子相同，细细想来，她几乎没有与段衍并肩的时间，不是她站在段衍的背后，就是她逃走后在段衍的前端。 不过不一样才是对的。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唇角撇开了一抹似有非有的笑容，扫视了一眼顾青青手上拿着的所谓的‘顾尹湛的笔记本’，往前走了几步，也不在意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对，没错，是我拿来翻看的。” 顾青青立刻露出来‘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哼笑了一声，“承认了？也是，在铁证面前你不承认也不行。” 沈湛却是瞅都不瞅顾青青，“我从来都没有想不承认。等我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它就已经在那里了。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若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记本，会放在这样显眼的地方？”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因为她沈湛之前多少次造访这房间，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有关于顾尹湛的东西……它们就像是一块被封在盒子里面的秘密一般，被段衍关的严严实实，沈湛连碰触的机会都没有。 可顾尹湛回来之后，好像她就被段衍开放了权限一般。 顾青青听这话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湛压根就没有打算与她揪扯，“既然想追究责任，那就追究到底好了，我作为一个偷窥着需要追究责任，可在我前面应当还有一个‘失手’将不该拿出来的东西放在了明面上的人。” 顾尹湛没有吭声，倒是段衍有些感兴趣的勾唇，还没开口，就被顾青青气急败坏的抢了先，“深究责任，你以为你是谁啊？明明就是你偷走了别人的东西，现在你又在这里说什么追究责任，你不就想要洗清你自己么？还有……” 沈湛的眸光就静静地放在了顾青青的身上，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话，“你在激动什么？” 在沈湛没有发现的地方，段衍眸光一亮，未等他开口，沈湛的声音就清晰可闻的响了起来，“将事情查清楚不好么？你说对不对呀？顾小姐？”她这般说着，眸光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顾尹湛。 一时间，事件的焦点就直接集中在了站在门边有着苍白脸色的顾尹湛的身上。 段衍稍稍眯了眯眼睛，握了握顾尹湛的手腕，低头凝视她的面容，声音轻轻的，“你想要查到底么？” 沈湛听见这话眸光一凛，她徒劳的张了张口，却在下一刻咬住了她自己的唇角。 她当然是想要查到底，究竟是谁将东西放在书房中，又是谁将她的名字写在了笔记本的后面，她都想要知道，这个笔记本就像是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让她知道她自己的突破口。 她不论如何都想要知道。 可目前决断权并不在她的手上，而是顾尹湛的手上。 她的眸光转到了顾尹湛的身上，看了半响，这才见到顾尹湛蠕动了一下唇角，“段衍哥哥……那个笔记本可能也不是那么重要……” 听到了她的声音，沈湛的手就在她身体的两边握成了拳头。 她刚准备开口，便忽而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啊……关于这件事情，段先生，我忘记告诉你了。” 管家的声音。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突兀的在刚刚沉寂下来的氛围中，沈湛看过去时，他就站在段衍的身后，轻轻的对着段衍低头，“是我的疏忽，我忘记禀告先生了。” 沈湛注意顾青青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今天早晨顾青青小姐曾经来到过这个资料室，说很有可能顾小姐想要使用这个资料室，所以为了方便想把顾小姐喜欢的书整理到手边。” 顾青青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伸出来手指就直接指着管家，“你说谎！我明明是陪着小姐一起来的，我……”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根本就没有提前来到过这个房间！你帮着这个女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般说着，顾青青好像明了了什么一般，对着沈湛勾起来了笑容，“我听说段衍在这个房子里面住着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么在漫长的时间中，又是谁在晚上安慰的这个女人呢？” 沈湛轻撇唇角，的确屈指可数，昨天晚上还一不小心的滚在一张床、上呢，距离真正的关系就差一步。 “难不成就是管家你吧？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也怪不得你会这般袒护这个女人了。” 沈湛在心中嘟囔，这个管家若是真的袒护她那可就太好不过了，她也不用一拐十八弯的弄来安眠药把跟着她的保镖弄晕然后逃跑了，直接想出去就出去，在段衍回来之前再让管家通风报信岂不是更加完美？ 这样不光段衍不用头疼她总是不听话，她也不用烦躁每天想出去逛个街都要‘上奏’。 可惜这一举数得的好办法到了管家哪里就跟撞了南墙似的，人家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就直接驳回，非得将段衍的吩咐死守到底，简直比忠犬还要忠犬。 顾青青这话不但尖锐，而且冒失，她见沈湛不置一词，不由得意起来，刚开口一句，便被管家温和的声音压了下去。 “顾小姐有这种怀疑也是合理的……只不过在这个房间中的许多地方都装上了摄像头，若是顾小姐希望的话，我们可以把房间中的摄像头调出来。” 这般说着，他话锋一转，“摄像的内容都是同步传送到段先生的眼前的，我就算是能够在这里动手脚，段先生那里我就无可奈何了。” 沈湛刚刚学会的抓重点的能力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摄像头？” 管家立刻做出来惊讶的表情，“诶，沈小姐你不知道么？这个房间里面除了您与先生的主房间，卫生间和浴室没有，剩下的地方都有摄像头。” 沈湛：“……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是么？”管家立刻使用刚刚学会的笑眯眯技能，“那就是我忘记了。年龄大了脑子就不好使了啊。” 在场只有顾青青一人变了脸色，她的唇角徒劳的长了半天，颤抖了几下，立刻往段衍的面前挪动了几步，“小姐……我……” 顾尹湛的眸光清澈的就像是刚刚从山间流下来的细流一般，她扫了一眼顾青青，最终轻叹了一声，转而看向段衍，“青青她还有不懂事的地方，何况这件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沈湛只觉得心口一紧。 段衍的注意力此刻根本就不在沈湛的身上，而是温声对顾尹湛，“你希望就此作罢？” 顾尹湛点头。 倒是段衍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眼沈湛，又是勾了勾唇角，“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情也不用在深究下去了……只不过，”他的声音低沉，话锋一转，“别忘记把那个笔记本收回来放好。毕竟里面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管家立刻在段衍的身后低头，“是。” 重要的东西？ “段先生？”管家回应了段衍一句之后，他拘谨的对着段衍说道，“从苏七小姐那里传来了一些消息，是有关于沈小姐的。” 沈湛明显的看见顾尹湛在听见苏七这个名字的时候眸光一亮。 “苏七小姐她……”似乎是发现语速过快，顾尹湛抿了一下唇角，“既然段衍哥哥这里有事情要忙，那我就……” 段衍点了点头，神色温柔的对着顾尹湛，“中午我再接你去吃饭，现在……” 顾尹湛摇了摇头，余光往沈湛的身上放了放，“能每天看见段衍哥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段衍稍稍勾了勾唇角，大手有些宠溺的摸了摸顾尹湛的头发，这动作就看在沈湛的眼中，下意识的，她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第25节〔小修改〕 管家站在楼梯口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顾尹湛这才对段衍摆手，“段衍哥哥……”她抿了一下唇角，“要是咱们还能够和苏七小姐一起凑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段衍应了一声，“会有时间的。” 顾青青就跟在顾尹湛身后，从沈湛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对着沈湛嗤笑一声，“伪劣品就是伪劣品，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真的。” 沈湛只不过用手握拳，在唇上留下一道青白的牙印，她不想吭声，一转头，便见段衍正环胸靠在门框上，饶有深意的瞅着她。 “顾青青。” “段先生？”听到了段衍的唤声，顾青青的脸色瞬间变亮，她几步便走到了段衍的面前，“您有什么吩咐？” 段衍还是在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顾青青面色一白。 段衍就像是没看到一般，低声吩咐，“你去吧。” 顾青青听见这话又是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顾尹湛开始在楼下轻声叫她，她这才咬着牙齿狠狠的瞅了一眼沈湛而后匆匆离开。 沈湛在房间中站了一会儿，见段衍要离开，她快走几步上去扯住了段衍的袖子，“段衍……” 段衍回头看她。 沈湛却犹豫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为何顾尹湛日记本的封底会写着她的名字，为什么段衍的妹妹提供的信息跟她有关系？ 她不该犹豫的。她明明还在之前卑劣的偷看了人家的日记，扯开别人尘封起来的秘密。 “那本日记，”沈湛出声的时候，手指还扯在段衍的衣袖上，根根收紧，在他的衣袖上留下一道道褶皱，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背面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段衍并未拨开她的手，却也未直接回应她，而是眯着眼睛在她的脸上盯了一会儿，这才勾起来笑意，手指在她的下颌上暧昧的蹭了蹭。 “日记的内容你看到了？” 这是沈湛最不想听到的反问，就好像铮铮的事实，让她连拒绝的余力都没有，让她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朝着她厌恶的方向转变了。 因为她喜欢段衍所以想知道他们的过去？ 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膨胀在胸口中的妒忌与自私。 沈湛猛然松开了抓住段衍袖子的手，抬起眼睛凝视段衍，轻声嘟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从看到日记本上她的名字开始，沈湛几乎能够确定她被洗掉的过去一定跟顾尹湛和段衍有关系，不然段衍早就应当放过她了，在知道顾尹湛还活着的时候就应当放过她了。 又何必拖到现在？ 段衍听见声音又是收敛眉眼低头看她，近乎能够看进她此刻水亮的眼眸中，就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生物，他的手指则是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抚蹭着。 沈湛的脸蛋向来干净，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样子是他最喜欢的样子，肤质是他最喜欢的肤质，欲言又止时，抱有疑惑时，都会像是这样抬起头来看他，看的他的心都在酥麻。 “什么关系？”他勾动唇角，敷衍一声，“唔……什么关系呢？” 见沈湛还在用与刚刚同样的眸光看着她，段衍不由心中一动，他抬起来沈湛的下颌，在她的唇角上压了压，“你在她的日记本里面看到了什么？” 沈湛一怔。 她没有想到段衍会骤然问道这个问题。事实上顾尹湛的日记本中几乎每一件事情都跟段衍有关系，唯一没有关系的，大概也就是从笔记本被订上的页数往后，而后面究竟写了一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看到。 “恩？” 段衍对日记这般有兴趣，大概也就是因为是他们的过去……仅仅是他们的过去，并不是她的过去。 她的语气不由生硬了许多，瞥过头去，猛然撇开了段衍的手，任性一般，“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骗子。”段衍眯着眼睛将沈湛的下颌重新捏回来，见她的眸光再次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才压低声音轻笑，“那么日记本后面被钉上的东西难不成是自己打开的？” 沈湛在心中惊讶段衍居然能够观察的这般细致，果然是因为东西非常重要么？ 她早知道骗不了段衍，“啊，对，那东西是我掰开的，我不应当把那东西掰开，更不应当破坏你与顾尹湛过去的秘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是我的错。” “湛湛，看起来你还不太明白。” 段衍的声音轻柔极了，“没有可以白做错事的人，你既然看到了不该你看到的东西，自然需要承担一些不该你承担的事情。”他别有深意，“这不是认错就能够罢免的。” 沈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已经认命一般，“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段衍轻轻抬起来她的下颌，一手揽住她的腰围，又是压住她的唇角，“那么……” “咳咳……” 沈湛一惊，猛然推开了环抱住她一副恨不能在这里就扯掉她衣服的段衍，往后退了好几步，便听到了段衍无奈的声音，“你回来的还真是‘及时’。” 在段衍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刚刚去送顾尹湛离开的管家，此刻他摆出来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只不过碰巧有事情需要告诉段先生而已。而且段先生也知道的，我这一把年龄，也看不得小年轻人在我的面前刺激我了。” 段衍扫了一眼满嘴口胡的管家，转而招呼了一下沈湛，“过来。” 沈湛觉得这手势眼熟极了，细细想来，他可不就是这样招呼别人家的小狗的？心中老大不乐意，却被段衍扯着手开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还若无其事的问管家，“小七传来什么消息？” 管家听见这话立刻笑的眼睛眯眯的，“苏七小七让我告诉您……现在是行动最好的事情。” “哦？”段衍先是在长餐桌面前做好，紧着将沈湛拉近他的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她散落在背后的长发，时不时从背后轻轻捻起来一缕放在唇角边亲吻。 “小七的办事效率向来都很高，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她必然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了。” 一边说着，段衍那只不老实的手开始沿着沈湛的后背往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他自己的胸怀中摁了摁，轻声对她呢喃，“早晨准备的牛奶没有喝？” 沈湛有些抗拒的抿了一下唇角，“不喜欢。” “喜欢咖啡？” “不喜欢，只是用来提神而已。” 段衍又是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而是轻轻用唇角蹭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她想歪头躲开，却被段衍用手固定住。 耳边尽是他的热气，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怀中，他的手看起来随意的搭的她的身上，却用巧劲将她扣住使她动弹不得，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沈湛的身体僵硬了半响，最终还是软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段衍听见这话似乎心情极好，用手放在唇边做出来了一个嘘的动作，吻了吻她的侧脸与唇角，“把准备好的牛奶和早餐端上来。” “我不……” “湛湛……”他的神情忽而开始变的暧昧了起来，开始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或者可以让我理解为，你想要换一个时间喝掉这些东西？” “什么另一……”沈湛忽而脸色一僵，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立刻住口，对上段衍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被推到她面前的牛奶，她抿了抿唇角。 “我记得你是最讨厌咖啡的，每次用来提神的东西都是花茶。” 牛奶的杯子还是温的，比沈湛手心的温度要高上一些，她的手指就贴合在手柄上面，举了片刻，这才猛然仰头一口闷掉。 段衍的记忆力向来不差，他能够轻而易举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可唯独那些细节与她沈湛没有关系。 见沈湛主动将东西喝掉，段衍这才重新将笑容挂在脸上，他将上一般的吻了吻沈湛还带着一圈奶痕的唇角，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管家的身上。 “然后？” 从刚刚开始，管家就静静的看着二人的互动，等到段衍出声，他这才继续，“苏七小姐让我提醒您，不光光咱们这般有动作，‘他’那边也快要有动作了。” 他？ 沈湛在心中思忖，便听到段衍发冷道，“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少吃亏，再不济也该能察觉到什么，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万事需要小心，不要被他抓住马脚。” 他这般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摸着沈湛就像是在摸着一只宠物或者别的什么。 “还有，苏七小姐说，项目已经找好了，那件事情她操心就可以了。”这般说着，管家的眸光若有若无的往沈湛的身上放了放，“段先生需要将您这边的条件准备好。” 段衍轻笑了一声，“还有别的？” “她还说她家的小孩很想沈……小姐。” 她家的孩子？ 沈湛骤然想到一个对着她喊嘟嘟（叔叔）的奶娃娃，顿时脸色黑了一片。 段衍听见这话暧昧的往沈湛身上凑一凑，一口一口的餐桌上的东西送到她的口中，看着她张口将东西吃下去，顿时眸光一暗，身体一热，“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先退下去吧。” “没有我的吩咐让仆人不要往主厅走。” 听到这个要求管家有些意外，“段先生？” 段衍露出来一个格外纯良的笑意，“因为晨间运动的时间到了。” 第26节 猛然被压在了沙发上，沈湛猛然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 “湛湛……”段衍的身体重心在她身上，他用手捧起来她的脸蛋，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道，“那是昨天晚上。” 沈湛定定的看了段衍半响，豁然明了段衍为何始终不肯放过她。 “是因为你跟顾尹湛还没有发生过关系么？” 她明显的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男性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在开口。 沈湛知道她这次猜对了。 段衍对顾尹湛温柔相待，对顾尹湛小心翼翼。顾尹湛就像是花朵，被他放在花盆中，悉心照料，慢慢呵护，就等着有朝一日能绽放。等待的过程太漫长，段衍等不住，便找到一盆类似的花，享受一瓣瓣扯下花瓣的乐趣——这后面那盆花，自然就是她沈湛。 段衍何其恶劣，可沈湛更讨厌她自己，喜欢段衍的她自己。 段衍一早晨都没有说话，始终沉默着，沉默而强硬的扯开她的衣服，放肆的亲吻她的唇，在她的身上胡作非为，从头到尾，他都不肯再跟沈湛多说一句话。 一早晨沉默，被抱到浴室清理的时候，在淋浴头下面，就这哗啦哗啦的水声，她听到了段衍的声音，“从今天开始，我暂时不会再限制你的行动了。” 沈湛猛然一睁眼睛。 浴室内被热气蒸腾到视线朦胧，她还听到段衍轻声对她说，“你可以随意出去，但是我会让人跟着你。” 沈湛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终才想到了一个答案，“是么？”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段衍的话语就像是赏赐，赏赐她表现良好，所以这才稍微的放宽了对她的掌控，还有可能那些掌控已经没有多大的必要了。 接下来每天的日子，就像是过去的那三年，段衍还是会是不是的晚上来造访一下，沈湛的身边还是跟着一个每天除了公式话就是俏皮话的管家。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抵就是顾尹湛会时不时的来别墅里面坐一坐，每每顾尹湛过来，段衍就会刻意把她支开。 她一打开房间的门，便见到一名女佣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手上正端着她的那份饭菜，“沈小姐……这是按照段先生的吩咐准备好的。” 沈湛并没有接，“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小女佣点头，“……顾小姐在下面。” 沈湛不再往下问，直接将东西接过来，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面，关上房间的门，在房间的门上靠一会儿，直接感觉到脊背上明显的凉意，再去看饭菜的时候，发现比刚端来时已经凉了小半。 她就这样每天过着与顾尹湛连照面都打不着的日子，一晃又是半月。半月，足以让她呆闲了，她终于在段衍某一天晚上来到她房间时对他说，“明天我要出去逛逛。” 段衍皱眉，“每天我恐怕……”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段衍思索了一下，“既然我答应了你，我自然就不会反对，明天我会让两个人跟着你。”见沈湛似乎还有话说，他轻笑，“放心，这次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的，不过你若是有事情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 沈湛轻咳了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其实是怕那几个保镖在被她找到机会弄晕吧。 她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中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最多别人说话她插一嘴，然后别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过她之后转移阵地。 这日子过的，她连个能够出来陪逛街的都没有，兜兜转转一个人也没有意思，晃悠着晃悠着，忽而看到了一个牌子时眼前一亮。 医院。 正是上次她为了开安眠药去过的那家。 不过这次与上次情况不同，只怕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弄来一对安眠药拿来玩了。想着，沈湛却是脚步一转，开始往医院中走去，不为别的，就是突然想起来上次那个给她开了药的医生，是不是还是一副半吊子老神棍的样子。 这家医院很大，正门口有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地方，中央还能够看到喷泉，沈湛的脚步刚刚往医院的方向迈动了几步，便忽而看到几辆黑色的车子静默的从医院的正门擦着她的衣角驶进来。 这种阵仗她并非没有见过，但现实中也就见过段衍使用，而现在，一辆连着一辆的车子，就像是准备开路一般，在道路旁边停了两排，活像是行道树。 这绝对是来了一个大人物啊！ 沈湛在心中叫唤，说不定还是什么电视上面的哪个大明星。她心中激动的同时，第一个想法便是从兜中掏出来好不容易解禁的手机开始对着两排车子拍。 就如同她想的一样，在两排车停好之后，从后面缓慢的驶来了一辆保时捷。 沈湛尽是一眼，便知道这里面肯定坐了一个大头，她心中暗暗激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碰到这种场面，果然凑热闹不在早晚，而在及时。 心中琢磨着，她拎了个手机就开始往医院的门口跑。 保时捷行驶的速度及其缓慢，完全足够沈湛走到医院门口，但这时医院门口已经被清了场，她连想靠近都困难。沈湛只能够从重重的黑衣的保镖之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从保时捷上面下来的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正装，沈湛看不见面容，只能够隐约看到那人带着的黑色墨镜，下来车子的时候，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上前迎接，“您好，段先生，您能够选择这家医院是我们的荣幸。” 段先生？ 近乎是下意识的，沈湛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紧张了一下，姓段？ 可这样子又不是段衍，那么是段衍的亲人？！ 黑色的正装，带着墨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这人应当就是段衍的叔叔，段则行。 “只要你们能够照顾好她，我可能会更加愿意来这医院中走一遭。”段则行缓慢开口，他长着一张既有气势的脸，与段衍那近乎漂亮的脸既然不同，而更像是电影中老大的派头。 沈湛对于段则行向来了解不深，但大概能知道段则行其人似乎与他的连不太相称，段氏的运营一大半掌握在段衍手中。 她听说段衍父母身亡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公司曾经落到过段则行手中，后来两边分家，这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段衍手中一部分段氏，另外一部分则是归段则行。 她听说两个人手下连公司之间都隐隐存在着相互的竞争与制衡。 许是她金丝雀的日子呆的多了，再加上她本身并不敏感，对于此事自然也从来不会过问，就算是问，段衍也会用其他的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是……”穿着白色大褂的人立刻点头，对着段则行低头，“那么段先生……您这次是不是又要……” 段则行恩了一声，“段衍来看过了没有？” 段衍？为什么会问到段衍？ 听到段衍这两字，沈湛抓了抓手心，她往前挤了挤，知道不论如何都不可能通过保镖们的保护障，可是她就想听听段则行这次究竟说了些什么。 “段衍先生目前还没有来过这家医院。” 段则行听见此话皱眉，“一次都没有来过？” 穿着白大褂的摇头，“上次来的时候似乎是因为需要给苏七女士做检查，之后就再也来过了。” 不对，这与沈湛知道的不一样。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顾尹湛目前就住在这家医院中，若说段衍一次都没有来过，那么那些不与她在一起的晚上，他又在什么地方，在段家主宅中？ 段则行听见这话点头，“行了，我知道了，小湛现在在里面么？” “顾小姐？她是……”忽而从医院内部慌慌张张跑出来一名小护士，小护士看了一眼面前的阵仗听了听，然后走到白大褂的面前低语了几句。 “院长？” 被段则行称为院长的人立刻回神对段则行低头，“那个……段先生，抱歉，顾小姐现在并不在房间内，可能是出去了，不然您先在我们的休息室稍等一会儿？” 从头到尾，段则行都没有把脸上的墨镜拿下来，他听了院长的话之后用手抚了抚脸上的墨镜，“估计是去找段衍那个小子了啊。” 沈湛听见这话在心中狠狠的画了一个大叉，她刚刚从段衍哪里出来，压根就没有看到顾尹湛的影子，所以这是最不可能的。 尽管满腹疑问，但沈湛也知道再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她转身就准备走，刚刚跨出去一步，便感觉到撞上了人，脚底下更是踩到了一个非地面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不小心……”沈湛立刻弯腰道歉。 “你长不长眼睛啊？知道现在是什么人来了？” 当然知道，不就是一个在电视上面说喜欢嫩、模的猥、琐大叔嘛。 “下次给我注意一点！” 沈湛立刻低头，“是是，不会有下次了。”她立刻做出来谦恭的样子，刚一抬头，便听到被撞到的男人猛然说道，“顾小姐？你是顾小姐吧？” 沈湛身体一僵，“我不……”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男人猛然擒住她的胳膊开始带着她往前走，“段先生，顾小姐在这里呢……找到顾小姐了。” 第27节 男人这一声及其响亮又及其管用，仅是这一声，就足以让那一排排的黑衣大汉主动给他让道。 “你认错……” “顾小姐你真是太客气了，往常也没有见你这么客气啊。跟我们段先生玩闹也别那我们寻开心是不？”男人嘟囔一声，把沈湛扯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男人面前。 “段先生，顾小姐就在这呢。” 沈湛一抬头，便正好对上了一个小半张脸都被隐藏在墨镜下面的人，不由的，她身体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开口，“你们认错……” “小湛……”她听到段则行忽而唤了一声，紧着看到他摘下来墨镜，露出来一张还算是包养的不错的脸，上前就拉住了沈湛的手，“小湛，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不是因为倒霉催的撞上了他的属下能被推到他的面前来？ 段则行有一双与段衍完全不同的手，他的手黝黑，指腹粗粝，握着沈湛的手时，手上的老茧就像是黏在手中的小石子一般膈应着沈湛的手。 下意识的，她想要将手从这个人的手中抽出来。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顾尹湛。” 年月没少招待段则行的脸，尽管他有着一双与段衍有一点相似的眼眸，但眼角出的细纹无时无刻不在显示他的年龄。 “小湛……小湛，是因为我昨天没有答应你的请求所以你生气了么？” 请求？昨天？ 昨天的话，她的确没有在段家的宅子中见到顾尹湛……难不成，顾尹湛再跟这个人在一起？ 沈湛的脑海中顿时窜出来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玫瑰花温室大棚中的女人，哪怕见面次数寥寥，她也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对她温声细语时候的样子——明明有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但说话的姿态却各有不同。 段则行则是眼神发亮，手指则开始在沈湛的手背上蹭，蹭了几下，开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甚至单臂就把沈湛搂在了怀中，“小湛，外面天凉，我们到里面去说吧。” 他给了站在门口的院长一个眼神，院长立刻就明了的对着沈湛做出来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啊……顾小姐，段先生，请进，请进，休息室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 糟糕，她发怔的时间太久了，眼看着要被段则行带进医院，沈湛立刻大力挣扎，她狠狠的甩开段则行的手臂，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跑，却在发现了后面一圈圈的保镖的时候停步。 就算是跑，她现在也不可能从这种包围圈中跑出去的。 “哈哈哈哈哈……”正在沈湛咬着牙关的时候，听到了段则行从后面的大笑，“小湛，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看来你是真的生气了啊。” “小湛，我的小乖，别生气啊，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把事情办妥。”段则行用近乎淫、邪的眸光盯着沈湛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响，最终又是呵呵的笑了两声，“放心，小湛，那个项目我一定会为你弄到手的。” “来，小乖，快点过来，你还在想着段衍那个小子？那个小子可什么都给不了你，过去保护不了你，现在自然不行，一旦这个项目拿下来，段衍那小子连他爹妈留下的东西都会保不住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段则行这是准备阴段衍一把？！ 段则行的眸光着实让人厌恶，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浑身不舒服。沈湛的身上早已经鸡皮疙瘩起了满满一身，她强迫自己吞下去一口口水，心中忽而下定了主意，这才一步步的靠近面前这个年岁不小的男人。 段则行并不像是段衍身上那般有着淡淡烟草与一点点男士沐浴用品的好闻味道，而是及其浓烈的烟酒味道——还有很可能是为了掩盖烟酒气而刻意不知往身上喷了多少的香水味。 沈湛被他扯入怀中的时候，只觉得恶心，没有由来的恶心。 “来，小湛，我们昨天也不过就聊了一会儿，今天我们终于有时间好好的聊聊了。” “聊聊？”沈湛讪笑了一声，心中却是琢磨着当个情报人员可真实不容易，段则行那近乎恶心的声音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洗脑神器，弄得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这里的念头。 “今天……”她又是敷衍的哈哈几声，“今天有点不舒服……不舒服，改天，改天吧，那么若是段……”沈湛蓦然停顿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平日顾尹湛怎么称呼段则行？叔叔？ 她又是傻笑一声，将必要称呼躲避过去，“那么，下次不见不散啦。” 去他的不见不散，反正这次她走掉了必然就没有下次了。 带着这种想法，沈湛转身就想走，却猛然感觉人被人拉住了手腕，她一睁眼睛，便感觉到男人拉住她的手就开始带着她往医院中走，“小湛，既然已经来了，何必离开的这么早呢？一天不见你，我也挺想你的。” 段则行口中的话语表面说的轻巧，但手上的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小，直接拉着沈湛的手腕就开始往医院中走。 这……这大白天的？准备强买强卖？沈湛一瞪眼睛，下意识的便看向这里的第二个外人院长，刚准备对着院长使用没有约定好的暗号，便见院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段先生请往这边走，休息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沈湛轻咳了一声，“咳咳……”虽然没有提前跟院长约定好，但也不至于连个猪队友都当不成吧？眼见着就要被扯进休息室内，沈湛张嘴就准备大叫，“救……” 下一刻，她只感觉到一个大手掌猛然捂住了她的唇角，扯着带着将她扯进了休息室中。 “咔嚓。” 落锁的声音响了起来的同时，沈湛只觉得头脑一懵。 坏了，这可是不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说是医院的休息室，其实还是有某一个门诊室改造而成，里面有几张像模像样的沙发，沙发的旁边还放置着一张被整理到干净的床面，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湛朝着距离床面较远的地方退了几步。 “小湛？” 她的手腕还在段则行的手中，她一抬头便能够与段则行的眸子对上眼，“你……你想干什么？” 段则行却是稍稍眯眼，“小湛啊小湛，昨天你还跟我说你跟那小子不过就是玩玩，今天就变了态度。” 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当然不会是同一个态度了。 “啊，啊哈？是么？”沈湛并未再过多的解释她与顾尹湛的事情，反正解释了段则行也不相信，说不定还会说是她的借口。 “那还真是……” 段则行随手将墨镜交由给周围的属下，一个眸光，周围的属下低着头往后退，直到到了门外为他们关上门。 偌大一个休息室中仅仅剩下沈湛与段则行两个人，她几乎能够听见段则行平稳的呼吸声，明明很浅，却像是充斥在了她的周围，让她开始有些恐惧。 “小湛，”段则行又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粗粝的手指开始在她的手背上摩挲，摩挲了几下，同时他的身体开始朝着沈湛的方向靠近。 沈湛每后退一点，便能感觉段则行前进一点，直到她的脚底下顶到了沙发腿，同时她被绊的跌倒在了沙发上。 “你……”沈湛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想跟我说什么？” 段则行暧昧的勾了勾唇角，“你该对段衍那小子死心了吧。”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大手就要往她脸蛋上摸，沈湛立刻歪头躲开，紧着从段则行的腋下钻过去。 她若是再强硬一点，应当直接对段则行说她喜欢的是段衍，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我……我当然不喜欢段衍。” 段则行听见这话眼睛一亮，“哦？”他的声音几乎缓慢着，“段衍那小子还没有吃到他父母的教训，居然敢将你一藏就是三年，小湛，你说是不是无法让人容忍？” 吃到他父母的教训……这是什么意思？ 段则行哼笑了一声，声音阴冷的说道，“阻挡我得到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说是不是？有情人就应当终成眷属，对吧？” 疯子！ 这个人是疯子！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湛的眼眸中充满警惕，见段则行要逼过来，忽而灵光一动，“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我。” 在这种关头之下，她大抵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拖延了，能拖延一份就是一分。 “你身边的小美女可是从来没有缺过？” 段则行听见这话果然停止了逼近的脚步，呵呵一声，“小湛，你终于肯为我吃醋了，我很高兴啊。” “小湛，这么几年我玩了这么多嫩、模，但凡是长的与你有一点像的我都玩了个遍，可她们都不是你，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在你五岁时候会长着大眼睛叫我叔叔的时候我就想啊，想着能把你压在身下，狠狠的撕裂你的那个地方，看着你在我身下狠狠的哭泣。” “我这一想就是十好几年……”说道这里，段则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咬着牙关，“若不是段衍那小子，在当初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可以得到你了……”他又是呵呵的笑了一声，“段衍那小子能藏你三年，可毕竟不能够藏你一辈子。小湛，你注定是我的。” 沈湛大骇！ 她万万没有想到段衍的叔叔居然……居然…… 第28节 沈湛面色铁青。 她在安逸窝中生活的时间太久，久到甚至天真的以为那些变态也不过就是电视中的噱头，在她的身边肯定不会有的。可此刻站在她的面前近乎将她逼到退无可的段则行，眼睛发亮的对着沈湛倾诉着他是多么的喜欢顾尹湛——简直就像是在说着自己的人生梦想一般。 “你……”沈湛的心中翻江倒海，郁在胸口的气就像是卡在喉咙只见的尖刺，不上不下着，只让她觉得难受，她的声音无法不颤抖，“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她想不到顾尹湛是带着何种心情接近面前这个男人，或许与她一样，带着满心的翻江倒海与满眼的无奈。 “小湛，”段则行又想抚摸她的脸，却被她歪头躲过去，“小湛，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的时间可以比段衍那小子爱你的时间更长。” “小湛，你抗拒我的时间也足够长了。你说过只要我完成你的要你就会抛弃段衍那个小子乖乖的呆在我的身边的。” 沈湛的瞳眸骤缩。 在段衍的有意阻拦之下，她能够接近顾尹湛的时间少之又少，自然从来不了解顾尹湛的想法。 但是若是她，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她不可能为了一个从小觊觎她的老男人放弃一个她真正喜欢的段衍。 段则行盯了沈湛的脸盯了半响，“来，我的小湛，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拿到了，等过一会儿你就能够听见竞标成功的消息——从段衍的手中，那块地皮很快就能是我的了，在暗箱操作的前提下，段衍那小子成功的可能性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他说着张开了手臂，“小湛，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现在终于等到了！” 沈湛只听见一个皮鞋的声音啪嗒啪嗒的朝她而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感觉到段则行身上的烟酒气，又开始左躲右闪，段则行往左边，她便向右边，连续几次，总算是被逼到了墙角。 “我现在……”段则行此刻的样子她并不陌生，那是一种势在必得，曾经跟着段衍上摩天轮的时候见见到过的眼神。 就像是段则行的眼中早已经不是一个名为‘顾尹湛’的女人，而是一个猎物，一个等待了多年终于能够生吞活剥的猎物。 沈湛有些心寒。 段则行比段衍狠辣，毕竟比段衍多吃了20多年的饭，自然比段衍经验丰富的多。段衍或许会因为她掉上几滴泪而停下来侵、犯，段则行肯定不会。 她今天说不定要栽。 大概情况明了了八分，沈湛也就知道她不必在顾忌什么，既然段则行今日不肯放过她，她也不会轻易就范，大不了…… 她的眸光往窗外瞟了一眼，这里是二楼，窗外没有护栏，跳下去肯定也摔不死，只不过下面都是水泥地，又是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估摸不会太好受。 再不好受，也总比被段则行强了好。 主意已定，沈湛狠狠的咬住了下唇，“你等了好久？哪怕没有人期待你的等待？” 段则行危险的眯眼，“这话什么意思？” 沈湛直接开口，“意思就是，不论你等多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你等待的时间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沈湛原本以为段则行会发飙，可她没有猜对，段则行只不过轻笑一声，“怎么没有关系？我想要你，抢过来就可以了。三年的我的手段，难不成你已经忘记了么？” 段则行又是逼近了几步。 他顺手从兜中掏出来一根烟点上，烟熏缭绕不过短暂的时间，他将烟管从口中拿出来夹在手指尖，冲着沈湛的方向吐出来一嘴的烟圈，在沈湛因为烟熏而咳嗽的时候猛然将仅仅抽过一口还未熄灭的余烟狠狠插在了窗台边微微泛黄的仙人掌上。 仙人掌上瞬间因为他的动作而多了一个发黑的小洞。 “没有关系，小湛，为了让你想起来，我还可以让三年前的一切重演一遍。” “如何？” 沈湛的手指紧握成拳，她盯着段则行那张脸，往后退了几步，抓住段则行眼神的一个漏洞就猛然朝床边跑去，打开窗户，用最麻利的手脚站上去，想也不想就准备往下跳。 她猛然闭上眼睛，刚往下一步，还未来得及，就感觉脚底下一滞，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与段衍有些相似的眼眸。 “你想去哪？从这跳下去？你以为你用过一次的戏码我还会让你用第二次么？”这般说着，段则行猛然上前，拦腰将沈湛从窗台上面抱下来，一个大步走到床边，把沈湛直接往床上一按，他人也跟着欺近。 “小湛，我等你的时间太多了。” “放开我！”她感觉到上衣猛然被扯开，下意识用脚，猛然踹到了段则行的胸膛，她听见了段则行呻吟一声，后退了一大步，抓住机会再次从床上起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往床边跑。 再次被抓住手腕，她只来得及感觉到被猛然后扯的力道，眼睛刚刚睁圆，被扯的转身时，忽而脸上一疼。 “啪！” 段则行那双大手就硬生生的从沈湛白皙的脸颊上扫过去。 沈湛头脑一懵，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幸好还知道在跌倒之前用撑起来身体，同时碰触了一下她的脸蛋。 火辣辣的，就像是被辣椒面糊了满脸，刺疼刺疼的，她狠狠的咬紧了牙关，不肯让一句呻吟溢出来。 “唔……” 沈湛猛然被段则行抓住头发往上扯，头皮近乎要被揪掉了一般，她却只是狠狠的咬住了下唇，一声不吭中，便只听到了对方的粗声粗气，“小湛，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气性也开始变的大起来了，过去只要我稍稍动作你就会求饶，啧啧……求饶啊？只要你肯对我求饶，我肯定会饶了你的。” “小湛，我这样喜欢你。”他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的脸距离他不超过10厘米，“我可舍不得你受伤害，鼻青脸肿的也会影响我的性、趣不是？” “放心，一会儿会有你痛的时候，你最好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留着你那好听的嗓音慢、慢、喊。” 再次被扔到休息室的床上，沈湛瞳眸骤缩，脸上还痛的，头皮也在发麻，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绝对不能够让段则行这么快得逞，她开始挣扎，企图再次找到一丝丝的空隙。 “挣扎，挣扎，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小湛，我的小湛，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样子！千万不要把你的力气用掉，千万别用掉！”段则行的声音逐渐加大，他再次用手抓住沈湛的头发，唇角就要往沈湛的唇角上贴。 “小湛，我的小湛，我终于等到了今天！” 沈湛只能感觉到对方的热气就糊在她的脸上，她想歪头，头皮却被扯拽的生疼，她猛然咬紧牙关，在段则行的唇角即将压上来时猛然在他的脸上吐了一口气唾沫。 段则行的脸就在距离沈湛不超过5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用余光瞅了一眼脸上被沈湛吐的口水，又是呵呵的低笑了一声，“小湛，看起来我应当把咱们的第一次拍成光盘留作纪念才对，你说是不是？” 疯子！段则行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湛开始在瞳眸中积聚惊恐，迟钝的恐惧缓缓的涌上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段则行缓慢的擦去了脸上的唾液，从腰间抽下来皮带绑住她的手，那张与段衍有一些相似的脸就缓缓的靠近她。 仅仅是刹那间，她的脑海中仅仅剩下一片空白。 而就在那空白中，她似乎看到了段衍温柔的对着她微笑，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湛湛。” 身上的衣服开始一件件的被扯下去，她猛然闭上了眼睛，抿紧了唇角，一声不吭时，骤然听见了从门边传来的声音。 “砰！” 沈湛惊讶的回头，便蓦然见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前。 那人穿着白色的大褂，胸前还带着一个招牌，看不清楚招牌上面的名字，沈湛只是觉得眼熟。 路权生。曾经在医院中帮过沈湛一把的医生。 路权生顾也不顾快步的往房间内走，“放开她！” 段则行的事情猛然被打断，他不耐烦转身，扫了一眼路权生，眯了眯眼睛，“你算是什么东西？” 这般说着，他的眸光扫过站在门边的保镖，叱喝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抓住他！” 路权生躲闪不及，被保镖从后面狠狠扭住手腕，他逃脱不及，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医疗记录板猛然扔向了段则行。 “啪！” 那东西并且伤到段则行，却从段则行的脸颊旁边擦过去。段则行用手抹去脸边的血迹，冷哼了一声，抬起来沈湛的下颌看了一会儿，“为你出头的还真不少。” “不过也更加容易让你知道，反抗我会有什么代价！”段则行这次连看也不看那个医生，直接挥手，“打！去无人的地方，不要被人发现了，不用打死，留下半条命就行了。” 沈湛瞳眸骤缩。 眼睁睁的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保镖带着往门外拽，她猛然大喊了一声，“不要！” 跟那个医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跟那个医生也就才见过一面啊！怎么能够让别人受这场无妄之灾？！ “段则行！” 沈湛猛然用脚心蹬在了段则行的男性象征处，狠声说道，“放开他！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啪啪啪……”忽而从门外响起来几声清脆的鼓掌声，“好一场闹剧啊，不过该到此为止了吧？！” 第29节 来人的脚步轻巧，站在门口斜靠在门框上时，看见房间内的场景冷嘲一般的勾起来唇角，“我的叔叔，好久不见了。” 看到来人，沈湛不由睁大眼睛。 来人五官精巧而恰到好处，声音慵懒，环胸抱臂，好整以暇的扫视了一眼被牵制住的路权生。 “苏七小姐？” 路权生换了一声，惹来来人又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来人正是沈湛曾经逃亡时帮助过她的段衍的妹妹苏七。 苏七是在后来才被找到的段衍的妹妹，而其本身在回归段家之前就已经因为其在苏家的工作有了名声，现在嫁给了苏家现在的当家苏琛，自然身份更是不一般。她的话不光段衍会听上几分，段则行也不能例外。 段则行见到站在门口的苏七蓦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从沈湛的身上起来，随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眯眼对着来人，“是段衍那小子让你来的？” 毕竟苏七不光光代表段家的势力，还代表着苏家，自然不能轻易敷衍。 “我哥哥？”似乎将段则行的话听了个响，苏七勾了勾唇角，从众多保镖面前绕过去，“叔叔，你好像忘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呢。比如相互不妨碍原则。” 段则行眯了眯眼睛，“哦？” “比如我并不希望我名下的医院在明天爆出来有人在我医院中被强、暴的丑闻。”苏七的声音近乎没有一点波澜，“说起来，这个一声可算是我的家庭医生了。” “想必叔叔你也能够理解吧？！” 苏七这话说的平淡，但是话语中却是暗藏词锋，她的眸光若有如无的扫视了一眼段则行，“不如今天叔叔就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段则行在原地站了好半响，用凌厉的眼光盯了苏七的脸好长时间，忽而开口，“看起来小时候被拐卖的经历让你成熟了很多啊。” 蓦然被提及到过去，苏七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显然这点气势还不足以盖过她，“托叔叔您的福，我回到了段家。” 段则行哼笑一声，狠声说道，“那好，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就给你留个面子。”他往沈湛的方向走了几步，作势想伸手抬起来她的下颌，却被她躲闪开去。 段则行的手指停留在空中，“小湛，我不会放弃你的。”这般撂下话之后，他唤了一声下面的保镖，“我们走！” 苏七始终站在门边，让开一点空隙让段则行和保镖出去，随即站在床边目送一排车子离开视线，这才拉上窗帘。 光线被窗帘阻碍，房间顿时昏暗一片，沈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眼睛。 一片沉默，仅剩下一连串脚步声，路权生蓦然脱下身上的衣服走到身上的面前，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将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她微微单薄的脊背，“想哭就哭吧？” 段则行是什么人？沈湛遭遇到这种事情，若是不及时排解，心理会崩溃的。 路权生把沈湛想象的太过柔弱了一些，他低头准备安慰沈湛一番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晶亮的双眸和一张大大的笑脸……尽管光线不强，也能看到她左边脸颊上明显的红痕，能够想到刚刚她经历了什么。 沈湛把刚刚被段则行扯开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同时用手碰触了一下她的侧脸，“哎呦喂，真疼，下手真狠，回去肯定要肿上一片了。”肿了大不了凉热水交替着敷，可一想到要用这张肿脸面对段衍，她顿时觉得牙齿也不怎么好受。 段则行今日不论是言论还是行为都骇到了沈湛，甚至到刚刚她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可毕竟是暂时的，自从跟了段衍，她就已经碾碎了她那玻璃心了。 见路权生对她露出来微微担忧的神情，她尽量扯了扯唇角露出来笑意，“幸好幸好，我还真以为我要交代在这里了。那可不行，连个写遗书的对象都还没有怎么可以？” 路权生原本还担心，听到沈湛的声音这才放心，拉开窗帘，观察了一下她的脸。 “是肿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不然你今天晚上睡觉只怕都不会舒服。” 沈湛可还没有忘记上次就是这个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你不是精神病医生么？” 路权生立刻大笑，抚了抚脸上的眼镜，“那个也在我的专业范围内。” 沈湛：“……别告诉我肛肠科也在你的专业范围内。” 路权生：“肛肠科？要是人手不够可能会过去帮个忙。” 沈湛看路权生不禁变了神情，“失敬失敬，原来是过去包治百病的郎中半仙，我没有想到在现实社会还能遇见，下次一定给了扯一个‘妙手回春’的条幅。” 路权生又是哈哈一笑，“那我肯定挂在我家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咳咳……”始终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苏七轻咳了一声，“我们该走了。” 离开房间时，沈湛便见几个保镖样的人拥上来，其中一个见到沈湛出来便问，“沈小姐，您……没有事情吧？” 沈湛在三个大汉的身上轮流扫过去，“听说有一种东西叫做马后炮。” 这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噤声，一会儿，便听到另一个轻声解释，“真……真是抱歉……可是是段先生他……他说让我们暂时不要出手。” 沈湛的身体刹那僵硬在原地。少顷，她才听见她早已经冷静下来的声音，“是他的原话？” 大汉这才知说错了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盯了一会儿地面，“那个……” 这时苏七苦笑一声，“他还真是相信我。”说着，她吩咐几个手足无措的大汉，“你们先回去吧，要是我哥哥问起来就说人在我这里。” 支走了几名大汉，苏七将沈湛带到了路权生的办公室，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沈湛接受处理。 “你似乎有什么话想问我。”苏七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沈湛频频回头看她，索性先行开口，“若是有什么话就问吧。” 沈湛点头，却碰到了抹药的棉签，脸上又是一阵疼，呲了呲牙，她直接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光这一次，就连上一次她从段衍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也是苏七暗中帮了她一把。 “你完全可以像是段衍一样把我放在那里。” 不让保镖轻易出手，这可是段衍的吩咐，沈湛着实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苏七为何会出手救她？ 苏七听见这话却是摇头，“哥哥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接下来的话本就是我准备让你知道的。” 她说着，“首先该让你知道，我今日能够救你，是受了我哥哥的拜托。” 见沈湛露出来惊讶的神情，苏七继续，“惊讶么？” 沈湛想了想，“我不是在惊讶这个……我是在惊讶，你能够分辨的出来我是沈湛而不是顾尹湛？”明明连段则行都分辨不出来。 苏七却是失笑，“那是因为……”她的话语停在了唇角，声音一滞，直接转移话题，“看来你也能够看出来了，段则行和我哥哥现在分庭抗礼的情况。” 这般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窗户方向踱步。 段家本是一个清贫的大家庭，在段衍父亲那一辈发家致富，一朝跻身富豪排行榜，但大部分产能与影响力均在国外。 段则行便建议将起迁入国内，打入国内市场，这才刚刚与国内的苏家和徐家形成三足鼎力的情况，段衍父母就车祸去世。 首要人物去世，长子还不足以支撑住场面，这种情况下定然是段则行的天下。段则行管理了几年段家的事业，本想一举将其完全霸占，将段衍的股份架空，却没有想到在一个项目上吃了瘪，丧失一部分股东信任的同时，是段衍力挽狂澜，带着固有团队开发新技术，这才挽救了段则行的失误。 站在窗前的苏七忽而停顿了一下，看像沈湛，“这些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无聊。” 沈湛摇头，“不，请你继续说，我想听。”段家过去的这些事情，段衍一分一毫都不肯告诉她，哪怕是她问，也会被段衍用只言片语带过去。 “那我直接挑重点说。”苏七轻咳了一声，“从那以后矛盾就留下来了，一方面以段则行为首，一方面则支持段衍，矛盾越来越激化，导致无可调和，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同为段氏，下面却又两个不同的分公司。” “最近有一个游乐园的项目进行竞标，时间就在今天……这个项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七停顿了一下，“但我想你应当已经知道结果了。” 沈湛突然想到刚刚段则行对她说过的话，“段衍他……输了？” 苏七点头，“段则行早一步买通了相关人员偷出底价，哥哥赢不了的。” “那……” “不用担心。一切都还在可掌控的范围内，”这般说着，苏七瞅着沈湛，“段则行现在还没有发现你不是顾尹湛，但按照他的过去的习性，就算知道你不是顾尹湛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沈湛，不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 苏七后面的声音意味深长，“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段衍。” 第30节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段衍？ 沈湛听到这话只是沉默以应，就好像沉默已经变成了她最终的态度。 甚至就在刚刚，段衍的保镖还吞吞吐吐的对她说段衍放弃救她的事实，现在段衍的妹妹又来告诉她她在段衍心中重要无两。 或许三年前段衍一句戏谑的喜欢都会让她激动小半天，但现在，尤其是见到了段衍对那个人的态度之后，沈湛就知道她除了找回她自己，其他不必再奢想了。 她没有做过足以动摇段衍的事情，自然也承担不起苏七的这句评判。 “沈湛……”苏七见沈湛兴趣缺缺，欲言又止，临出门前还没有忘记叮嘱一句，“小心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往极端的方向上走。” 沈湛对着苏七露出来一个笑容，“哈哈，放心放心，我这人还是很爱惜自己的。”总归是被骄纵了一小段日子，怕疼是肯定的。 偌大一个办公室里面仅剩下沈湛与杂项医生二人，杂向医生又距离的近，他身体上的热气近乎通过检查伤口的手传到她的身上。 “最近尽量不要吃带颜色的东西，洗脸的时候要当心，每天晚上和早晨拿药水敷一敷，西红柿可以少量来一点。” 苏七说话的时候，路权生一声不吭，等苏七走了，倒成了他说话的天下，“唉……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被打成这样，那个叫什么段则行的还真不是人。” 从刚刚那种情况下挣脱出来，哪怕满是医院中消毒水的味道，沈湛还是狠狠的大吸了一口气，“呲。” 路权生吓了一大跳，“弄疼你了？” 沈湛摇头，“当然不是，今天我运气好，当然要多吸收一点好运气，省的一回去就散个七七八八，以后还怎么买彩票？” 路权生听见这话呆了一呆，紧着便开始哈哈大笑，“你遇到那种事情还能够笑出来啊？要是别的小姑娘早就回家抱着长辈痛哭了。” 抱着长辈痛哭？沈湛又是苦笑了一声，“我没有长辈啊。”倒是可以抱着房间里面的被子哭一哭，就是被管家发现了肯定免不了又是一场嘲讽。 路权生给沈湛抹药的手指停了停，“没有长辈？” 沈湛做出来一个苦恼的神情，“唔……不知道有没有啊，因为我忘记了。” “你失忆过？” 沈湛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不是自愿的啊，应当是被人洗掉了记忆。” “洗掉了？”路权生眉头一蹙，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好一会儿，“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沈湛露出来一个当然知道的表情，“我是沈湛。” “你有家人么？” “都都跟你说了忘记有没有了。” 路权生始终盯着沈湛的眸子，忽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从办公室的医疗柜中拿出来了一样看起来像是灯泡一样的东西接上电源。 “这个是……” “我试试看能否引出来你过去的记忆。” 沈湛哦了一声，紧着摇头，“听不懂。”不就是一个灯泡？还能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路权生走到床边拉上窗帘，让沈湛坐在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面，将小灯泡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电源开关。 “沈小姐，接下来请根据我的说法去做。” 沈湛点头。 “看着这个灯……请放松……” 灯泡仅仅能够发出来零星微弱的光芒，却足以充满整个的房间，忽闪忽灭，频率并不快，时弱时强，像是在刻意迎合沈湛的呼吸。 “对，伴随着呼吸灯的频率调整呼吸……目光不要转开。” 她是按照呼吸灯的频率调整呼吸？好像有人在说话，路权生？声音更远，仿若远方有潺潺的泉水，叮咚作响。 “你没有失忆。” 她没有失忆。 “你还记得你过去的事情……” 她还记得她过去的事情。 “你的过去非常有趣。” 她的过去非常有趣。 “你还记得都有什么有趣的内容么？” 有趣的……内容？ 声音越来越远，但沈湛还是能够听到从耳边传来的近乎缓慢的引导，她的眼前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洗掉的磁带，无声无息……不，不全是，她好像在空白之中看到了波纹，就像是在水中投入了一小颗足以引起波澜的水花，水花四溅之间，她看到了一个黑影就站在她的面前大笑。 笑着什么？笑她？笑她傻子一样的被人洗掉了过去，还被人当成了挡箭牌？ 沈湛只觉得头疼。 她从座位上面蜷缩起来身体，用手捂住头，好像这样就能够看不到眼前的黑影，那黑影的身形太过于熟悉，熟悉的让她希望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至少她还可以带着一身的冷汗醒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狠狠的用手指抓住衣服，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一声一声的失去了规律，她听到了从她自己喉咙深处发出来的近乎沙哑的嘶吼，“不要再笑了！” “沈小姐！” 伴随着‘唰’的一声，眼前骤然发亮，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让她用手去挡。 “沈小姐……”在手臂的缝隙只见，她才看到了路权生那张近乎模糊表情的脸，“沈小姐……你还好吧？” 眼前慢慢清晰，她放下手臂，应了一声，“还好。” 非但不好，简直糟糕透了。经过刚刚，她好像真的看到了过去的她自己，但却又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被沉重的窒息感压的喘不过来气，就像是被人扼住脖颈按在水中。 对上路权生那双关切的眸子，她勉强的笑了笑，“是……有什么发现么？” 路权生的脸色近乎凝重了。 他将呼吸灯重新放回去，随意找了一个凳子坐在沈湛旁边，凝视了沈湛的脸半响，最终说道，“沈湛，你的记忆不是被洗掉的。” “不是被洗掉的？” “是你自己忘记的。” “我自己……”沈湛的声音近乎颤抖，“我自己忘记的？”怎么可能？她为何会平白无故忘记了她自己的过去而变成了一个空白人？又不是…… “让我猜测的话，大概是你的过去经受过什么样的刺激，这种刺激促使你下意识的逃避现实，进而产生了失忆。” “但是这种失忆并不是真正的失忆，若是重新受到某种刺激，或许你还能够记起来。” “而且，”路权生的声音骤然停了停，“应当有一位厉害的心理专家给你做过引导，为了不让你想起来你的过去，刻意的让你逃避你的过去，所以你的过去才像是被沉淀在水中的泥土一般，不论怎么样用石头在上面打水漂，都不会让你被引导逃避掉的记忆重新回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让沈湛露出来大骇的神情，她始终以为她是被段衍洗去的记忆，为了能够更好的装进顾尹湛的模子中，所以砍掉了她的棱角。 似乎是她搞错了。 明明是她发生了什么不愿再被记起来的事情，也许巧合性的被段衍捡到，经过一番修整——就像是修整不规矩的枝桠一般，在装进顾尹湛的模子里。 想了想，沈湛抬头问，“有没有办法让我想起来我的过去？” 路权生点头，“刚刚在巧合之下我似乎打破了之前那位心里专家给你做下的暗示，你大概会时不时的想起来一些事情，也有可能一点事情都想不起来。” “关键在于是否有能够刺激你想起来你的过去的东西。” “什么才能够成为那种刺激品呢？” 路权生听见这话想了想，“也许档案可以。哪怕你想不起来你是谁，但是可以通过档案知道你有，或者曾经有那些家人，你也可以因此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上过学，你的老师给过你什么评价……” “哪怕你本人失去了记忆，你的档案总不会消失的。” 沈湛的眼眸一亮，“这样的话，我就很有可能想起来我的过去？” 路权生点头，“对，很有可能……但是，”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你是因为过去的某种刺激而失忆，想起来的话，就意味着你要想起来过去那件让你失忆的事情……这样也可以么？” 沈湛点头。 “不管它是多么沉重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我都想要把它想起来，毕竟它是我真实经历过的事情，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发生过什么，我是否有过朋友，我的家人在什么地方……” 沈湛似乎想到了什么，敛下去自己的眉眼。 “因为我再也不想成为一个只能够被装进别人想法的空白人了。” 路权生神情一动，上前猛然抓住沈湛的手，“我会帮你的。” “诶？” “你这种病例可是很少见的，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可以呢？”路权生开始大笑，“想起来都觉得激动啊。” 沈湛：“……”这确定是真心准备帮她么？ 她的唇角蠕动，还准备说什么，忽而从门外响起来一声，‘啪’。 “湛湛。” 被打开的门后站着段衍，“湛湛，我们该回去了。” 第31节 门框足足有两米高，容下一个段衍绰绰有余，何况在他环胸斜靠的情况下，但沈湛却好像觉得有些拥堵。 偌大一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沈湛沉默，路权生也默不作声。一会儿，沈湛迈动脚步前进一步，手却被后面的医生扯住。 沈湛惊愕回头,“你……” “沈……沈湛……”路权生抿了一下唇角，“他……他是不是就是苏七小姐的哥哥，也就是那个人的侄子段衍？” 见沈湛不回应，路权生却像是忽而涌出来了勇气，拉住沈湛的手回扯，“沈……”他的额角上还有汗滴的痕迹，“沈湛……你跟他，你们两个之间是……” 沈湛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与段衍之间的关系，但这次却是最平静的一次，“苏七小姐没有告诉你么？情人关系。” 路权生握住沈湛的手腕上了一点劲道。 “疼……” 他这才慌忙松手，“那个沈……沈小姐……你什么时候还会再过来？还有……”对不起。 他如果能够早点进院长办公室的话可能早就发现了段则行在一楼的休息室里面做的事情，也许沈湛也就不用白白挨一下。 他的话头刚一半就被段衍截住，“湛湛，我们回去吧。”这话说着，段衍连眸光都不曾往路权生身上放放，权当路权生是条过不了眼的小医生，冲着沈湛伸出手。 “恩。”沈湛轻声应允，上前几步，并未把手放进段衍的手心中，却在强硬的扯住开始往外走。 在沈湛即将被段衍带出门的时候，路权生从后面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沈湛！” 沈湛回头。 “下次记得带上你的资料过来，我想帮你一把。” 路权生的话语微妙极了，他眸光复杂，眼睁睁的看着沈湛被另外一个男人带走，看着她的手就被紧紧的攥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心中，在沈湛完全离开办公室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的时候，他用手指骨轻轻的敲了敲太阳穴，自言自语一句。 “原来你就是一个傻瓜。” 接下来的路程，沈湛连一步都没有走，出了医院便被段衍打横抱起来，轻手轻脚的放上车，再一路开往段衍的家，她再次被从车上抱下来。 “段衍。” 段衍始终抿着唇角，沉默了一路，他的睫毛微长，底敛下眉眼的时候还能看到眼睑下的一团阴影。从上车开始，沈湛就在他的怀中，他时不时的用手摩挲沈湛的唇角，她的脸蛋，低头轻轻的碰触上去，却始终一声不吭——就好像他本身就无话可说一般。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段衍却充耳不闻，从车内将她抱出来，脚步沉稳的往房间内部走。 管家就站在门口，见到段衍回来之后稍稍低头，“段先生，你要找的人现在就等在客房里面……不知您……” 段衍此刻却是不耐烦一般，“让他等着。把陈伯叫进来。”陈伯是段家专属的家庭医生。 管家蠕动唇角，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眸光落在沈湛脸上时立刻明了的不再多问，直接吩咐下面的人，“把饭热一热，粥和热水准备好……” 被轻轻的放在主卧室的床上时，沈湛再一次唤了一声段衍的名字，“段衍……”她从来就看不懂段衍，过去看不懂，现在依旧看不懂。 段衍并不回复她，而是轻手轻脚的帮助她脱掉身上的衣服，紧着解开他自己身上的衣服。 “段衍你……”沈湛一到床上，就往后蹭了几步，就像是在忌惮他脱衣服这个动作一般，她抿着唇角，小心翼翼，“今天……今天不要……” 下一刻，她感觉到她的脚踝猛然被段衍抓住，“喂！你！” 但段衍并未真正的动作，而是用手轻轻抚蹭着她的脚踝，撸起来一点她的裤腿，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这里也痛的受不了吧？” 沈湛后知后觉，经过段衍冰凉的手指，她才切实的感觉到了从脚踝处传来的刺痛感。段则行的手劲果然很大，她想要从窗户跳出去的时候抓住她脚踝的力道是十成，裤腿被撩起来的时候，还能够看到轻微的手掌印。 段衍沉默了一会儿，径自坐在床、上，沈湛的身边，轻轻的用手臂将沈湛揽在怀中，用唇角碰触她的额头。 沈湛身体一僵。 “湛湛……”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用低音提琴奏响的轻音乐，唤着沈湛的名字时，他的眸光也跟着落在她的脸上。 沈湛与他的眸光对视，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她自己，切实的她自己。 她自己的样子，还有她微微肿起来的左边脸，不由的，他想用手去抚蹭她自己的脸颊，却被段衍猛然抓住了手腕。 “段衍……” 她陷入到一个怀抱中。 段衍身上淡淡烟草与沐浴露的清爽味道从鼻翼之间钻起来，就算是沈湛闭起来眼睛，也能够轻易的闻出来段衍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抱住她是并不用力，仅仅环抱住她的腰围的手臂缓慢的收紧，却又像是碰触到她身上看不见的伤口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膝怀中，细细的凝视她的面容。 沈湛猛然用手捂住了她肿起来的半边脸。 她身上没有什么能够让段衍喜欢的东西，只有这张与顾尹湛一模一样的脸，现在却被印上了另外一个人的巴掌，红彤彤的，高高的肿起来了一片，就算是美女也走了样子吧。 大概段衍也不喜欢看到她这种样子。 “别看我。” 她蠕动唇角，别开对视段衍的视线，轻声嘟囔一句，“别看我。” “湛湛…… “别看我。” 沈湛感觉到她捂住侧脸的手被段衍轻轻拉住，坚定的从她肿起来的侧边脸上拉开。 他的眸光静静的放在沈湛肿起来的半边脸上，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碰触了一下，“这里……是不是很疼？” 沈湛摇头，“上过药了。” 段衍的神情僵了僵，连手指都僵硬在了空中。 沈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段衍。在跟着段衍的三年中，她见到的段衍永远都是精明的，时不时会露出了然的笑容与满眼的精光，哪里会像是现在这般，为了她这区区肿起来的半张脸呆滞住？ 近距离之下，她听到了段衍的深呼吸，呼气的时候，那一口气热气尽数氤氲在了她的脸上，下意识的，让她往那散发热气的地方凑近。 段衍顺势低头，吻上她的唇，并不深入，像是生怕牵动她的面部表情一般，轻柔而缓慢的用唇碰触她的。他的唇缓慢的在她的脸上摩挲，从她完好的一边脸上到另外一边，从头到尾都是小心翼翼，最终轻轻的将她的螓首揽近他的胸怀中。 “湛湛……” 沈湛听到了他胸腔震动发出来的声音，微微抬头，便只听到了他近乎低沉而又浑浊的声音，“对不起。” 沈湛的身体一僵。 她从来没有见过段衍呆怔的样子，也从来没有听过他道歉。 “对不起。” 像是为了能够让她挺清楚一般，段衍再次在她的耳边低喃了一句，他的大手则是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抚蹭着她的头发，一低头，在她的发际上吻了吻。 沈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想要抬头，却被段衍重新摁进怀中，她抿了抿唇角，“你不用对我道歉。” “因为事情不是你做的。” 段衍仅仅是低下头，与她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今天我本不该放你出去的……” 他的眸光温柔极了，温柔而深邃。沈湛看了仅仅一会儿，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怔怔的，她用手抚蹭了一下段衍的脸，“是真的么？” “恩？” “你的眸光？” 这样的段衍，是她最喜欢的段衍。他有着温柔的眸光，会心疼的看她，她的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好像她的身上也会布满味道。 她知道那些都是给她身上的另外一个影子的，而现在，大抵是给她的。 大抵是。 “都是……给我的么？” 段衍却勾起来唇角微微一笑，“奇怪的想法。” 沈湛的脸上露出来近乎失望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得不到骨头的小狗。段衍心中发痒，吻了吻她的脖颈，在她的脖颈之间咕哝，“当然都是你的。” 沈湛眸子一亮，刚准备继续开口，就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进来。” 是管家。此刻的管家还没有忘记笑眯眯技能，他缓步走过来，手中的托盘中端着一小杯温水，还有一些吃的。 段衍不过扫了一眼，吩咐一声，“将东西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就好了。” 见到吃的东西，像是勾起来了沈湛的味蕾，她是真的有点饿了，尤其是在刚刚从段则行手底下侥幸逃过之后，她觉得更饿了。 段衍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从托盘中先是拿过来热水举到沈湛的唇边，“先喝一口水。” 沈湛看了一眼他，底敛下眉眼，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热水，感觉到水就从她的唇齿间缓慢的流淌过去，她稍稍闭了闭眼睛，重新靠回段衍的怀中。 “湛湛？” 迟钝的痛觉好像到了现在才蜂拥而上，她的脸再疼，头皮在疼，被段则行捏过的脚踝在疼，手腕也在疼。 她本以为她不觉得疼的。 一开口，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以为我肯定……” 她感觉到环住她肩头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我知道。” 第32节 “我以为你……”她感觉到了段衍的力道，就像是想要将她揉到骨缝中一般的力道，“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沈湛也不知道段衍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段衍就像是一个站在高位的人，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上方俯瞰她的喜怒哀乐，能够最简单的方式做出最有效率的回应。 段衍很厉害，若是搁在她身上，定然是做不到的。 沈湛一边喜欢着这样厉害的段衍，一边又害怕着。在被段则行抓住的那一瞬间，她竟然都段衍抱有希望，希望他说得手下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将她带出来。 可到了段则行近乎扯去她的衣服的时候也没有等到段衍所说的那几个人，若不是苏七在最后关头赶到，她一定会折在那里了。 段衍肯定知道，知道她那时的恐惧。 段衍的‘知道’比他的‘不知道’更加让沈湛难过。 管家就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一段时间，底敛眉眼，“段先生，粥就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面了。” 段衍此刻顾及着沈湛，顾不及管家，只不过随意吩咐了一声，“把东西拿过来吧。” 段衍的手指白皙纤长，端过粥碗的时候，近乎与那细腻的青花瓷一个色泽。 “湛湛……”他见沈湛始终低头，不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起来吃一点东西吧。” 沈湛只是自顾自的将头埋入段衍的胸膛中，摇头，始终不肯从段衍的胸膛中起来，直到听到了段衍的声音。 “湛湛。” 沈湛知道这是在诱惑他抬头。 段衍见沈湛一副听不见他话语的样子，勾了勾唇角，好笑的抚蹭了一下沈湛的头发，“你是在害羞么？” 她不过就是不想让段衍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模样罢了。 “可是湛湛，你越是屯在我怀中，你的脸会越难消肿的。” 这话可算是把沈湛炸了起来，她猛然从段衍的怀中抬头，也不管她脸上已经被眼泪冲刷成了什么样子，仅仅是哽咽着声音，“你骗人，根本就不受影响。” 段衍始终勾着唇角，从管家的手边抽出来纸巾缓慢的拭去沈湛脸上的泪痕，大方的承认，“对，我骗人。” “你从之前开始就在骗我。” “从顾尹湛开始。”一旦话语出口，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她的脸颊红着，小鼻尖红着，声音中带着一点点磨人的沙哑，与沈湛平日筋疲力尽时的声音并无二致。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就是一个骗子。” 这次段衍并不回应，只是在她伸出手指的时候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角边轻吻，静静的等着沈湛说累了，把温水放在她的唇角边，“喝一口水吧。” 始终郁结在胸口中的气今日总算是发了一个干净，可她再想发力已然施展不开脾气，索性颓然一歪脑袋，“你为什么不吭声？是默认了么？” 段衍却是轻笑，慢吞吞的，“有些事情我的确隐瞒了你。” 沈湛的身体一颤。 他承认了？他承认他始终在骗她了？ “你……承认了？” 沈湛明明心中明了，却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时候却觉得额角的地方开始突突的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她的额角，让她觉得突突的疼。 似乎比与段则行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到的疼痛更疼一点。 沈湛明明听见他亲口承认骗他，却觉得闷，后面的话语被闷的说不出口，她索性一抿唇角。 “那你……”为什么最后还会让苏七来找她？既然前面都是在骗她，后面也完全可以放任她自生自灭，又何必让苏七冒着得罪段则行的风险把她带出来？ “恩？”段衍听她的问题只到一半，低笑一声，“湛湛，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隐瞒你，只是为了让你少一顿哭罢了。” “现在的隐瞒只是暂时的。” 说着亦真亦假的话，段衍的手指抚上沈湛的眉心，“只要你你肯等我。” 沈湛沉默。 等。 她第一次听到段衍对她用了这样的字眼，段衍让她等他。等他做什么呢？等着他将心思从顾尹湛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么？ 若段衍真这么容易变心，她也不会被当成一个替身在这里呆了三年，最终结果只是为了等另外一个女人醒过来了。 “我饿了。” 见她回避，段衍倒也不强逼，而是重新用手碰触了一下粥碗，“粥有些凉了。” 站在段衍身边的管家立刻上前一步，“我这就是让厨房重新热一下。” 段衍却做出来无碍的手势，“你先退下去。” 等管家轻巧的退下去，带上门之后，沈湛这才询问，“你到底……” “湛湛，你可知道有一种快速把粥弄热的办法？” 粥？这都是哪里跟哪里？ 沈湛的脑回路此刻跟段衍不在一趟线，她老实摇头，疑惑的看向段衍，“想不到，什么方法？” 段衍低笑一声，自己喝下一口水。 “恩？” 下一刻，沈湛睁大了眼睛，看着段衍的脸直接凑近她的，唇就直接压上来，几番挑弄，挑弄到她乖乖的张唇，水就从他的唇角灌入她的唇角。 “唔！” 沈湛发出来一声抗议，但都被驳回，她睁大眼睛，用不敢相信的眸光瞅了一眼段衍，“喂！” 段衍则心情极好，连看着她的眸光都带上了温度，“是个好方法吧？” 沈湛轻咳了一声，因为轻咳而牵动了她的脸颊，有一点痛，她白了一眼段衍，“才不是。”这般说着，自己伸手从段衍的手中把粥碗拿过来，“没有勺子。” 段衍用自己的唇角碰了碰沈湛的耳垂，轻声在她的耳边低吻，“还有它可以用。” 沈湛抿了半响唇角，瞅了一眼段衍的侧脸，“你这是在耍流氓么？” 段衍这次承认的更加痛快，“对，没错，耍流氓。” 第33节 见段衍大方承认，沈湛也少了好脸色，佯怒一般瞪了一眼段衍，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却被他抓住手腕，一时揪扯不动，沈湛索性上牙齿咬，咬在段衍的手腕上好一会儿也没有见段衍有松手的打算，抿了抿唇角。 “你想耍流氓难不成我还要从着你？快点放开我。” 沈湛此时那个小眼神，带着一点闪亮，明明刚刚还在眼睛里面晃荡着泪珠，现在就已经学会使小脾气了。段衍细细想来，似乎都是被他惯得。 “湛湛。”他唔了一声，一脸听不懂沈湛在说什么的表情，将手指伸到沈湛的身后抚蹭了一下她的头发。 “现在就放开你了若是一会儿还有更加流氓的事情要怎么办？” 沈湛斜着眼睛看了段衍好一会儿，端了个粥碗抿了几口，重新递给段衍，“呶。” “？”段衍接过粥碗，便听到沈湛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看不懂我什么意思么？把他们放回去，不然一会儿洒的满床单都是。” 段衍听见这话终于来了劲，暧昧的用手指在沈湛完好的脸蛋上蹭了蹭，“既然你这样迫不及待，一会儿我会好好满足你的。”这般说着，段衍又是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将她放在床上，将粥碗端出去，但也仅仅是刚刚踏出房间一步，便听到了从房间内部传来的上锁的声音。 上锁声背后，则是某个女人一边大笑一边呼痛的声音，“哈哈……哎呦，”沈湛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消肿的脸，心中暗暗将段则行家里往上问候了一个遍，一边还没有忘记对段衍交代。 “今天我已经很累了，我要睡了。”这边说着，她还用手指往门上敲了敲以示段衍，“还有，我之前没有发现，原来你口味这么重，我这边脸都肿了半边你居然都能够亲的下去？果然为了x欲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寥寥几句说完，沈湛把她自己往床上一摔，身体上还有点疼，她碰了碰自己的脸，又是揉了揉脚踝和手腕，顺带闻了闻被子。 被子上面带着安心的味道，落在段则行手中的时候，她差点就以为她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了。 与此同时，段衍瞅着在他面前关上的门，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听着沈湛在里面的声音，他大概能够想象的到沈湛再用如何嚣张的表情与态度说话，不由一抿唇角。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端着沈湛敷衍的抿了一口气的粥碗，在门口站了好半天，里面真没了动静，他也就像是一个痴汉一般盯着沈湛房间的门好一会儿，最终确定里面的人可能真睡了——尤其在撩拨完他以后。 段衍转头就准备往下走，可也只不过走了一步，便碰上了上楼巡视的管家。 段衍：“……” 管家：“……” 管家轻咳了一声，“那个，段先生，您现在在这里干什么呢？” 段衍听见这话脸色黑了一片。 “难不成……”管家这次倒是发挥了不怕死精神，直言询问，“难不成您被沈小姐赶出来了？” 段衍：“……” 管家立刻做出来明了的神情，对着段衍一低头，“没有关系，沈小姐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 “……咱们有钥匙，您可以从外面把门打开。但是打开门之后，就不知道沈小姐会不会再次把您……请出来。” 段衍依靠着那枚钥匙再次进入了沈湛的房间，本想将里面的女人揪起来，却只见到被窝中一团隆起，还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真的睡着了的样子。 段衍只觉得好笑，原本的火气也散了个七七八八，他往前走了几步，掀开被角，便见到刚刚还折腾他的女人此刻正用完好的侧脸枕着枕头闭着眼睛，呼吸也开始平稳起来，只怕是着了。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便得越来越会折腾人了。”段衍轻轻嘟囔一声，在她的鼻尖上吻了吻，“三年之前怎么没有见你这么会折腾人？” 段衍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沈湛，明明是可以将她从床边叫起来的，他却仅仅是用用手摸了摸沈湛的头发，看了她的侧脸半响，径自开始脱衣服，换好睡衣，再重新拉开被角，整个身体窝进去。 从头到尾，段衍始终小心翼翼，生怕把床上的人吵醒，完全躺下去之后，见床上的人的呼吸始终平稳，这才放了心，将手臂环在了沈湛的腰上。 沈湛却猝然开始动作，不老实的翻了一个身，整个馨软的身体就翻到了段衍的怀中，自动找寻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哼咛了一声，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从头到尾，段衍僵硬了好一会儿身体，见沈湛不再动弹，这才重新拉好被子将她盖好。 沈湛的睫毛很长，睡着时还会是不是的颤抖几下，活脱像是蝴蝶的翅膀，每每都看的段衍心痒，恨不能将她弄醒好好来一次。被褥就随着沈湛的睫毛平稳的起伏，动静不大，他不过稍稍用手，就足以将沈湛完全环在怀中，她的热气有时就氤氲在他的脖颈里，热热的，让他紧了紧手指，滚动了一下喉结。 “湛湛。” 他知道睡着的沈湛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 “你同意了要等我的。” 他又是用手抚蹭了一下沈湛的头发，轻轻的，简直就像是摸着一个小宠物或者是其他，“湛湛，不论你想不想等我，你都的等着我。” 段衍又是低头，轻轻的吻上沈湛的唇角，在她的唇角上画着画一般，轻而薄，连带将呼吸都洒在她的脸蛋上，愈发的急促，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环抱住她。 “不要爱上别人。” “你只能是我的。” “我的湛湛，晚安。” 夜晚又深了几分。 段衍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的刹那间，他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再看了一眼睡在身边正香的人，穿上睡衣，走到了房间外面。 “小七？” 从听筒中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男人声音，“是我，小七已经睡了。还有，那边消息过来了，如同你预料到的那样……段则行中标了。” “说起来，功劳不应当记在‘顾尹湛’身上，应当记在‘沈湛’身上才对，今天没有沈湛，只怕还没这么容易让段则行拍下那个项目呢。” “恭喜你了。” 段衍恩了一声，紧着对着话筒那边的男人说了一句，“说起来，你应当叫我‘大哥’才对。” 那边的男人很快回击，“这可还没准。” 挂断电话之后，段衍的眸中尽是精光。 第34节 沈湛倒像是真的掉进了糖果屋，平日一觉醒来身边一定是一张空床，而近日身边则多了一个段衍。 段衍生怕她冻着一般，睡觉时一定会让她蜷缩在他的怀抱中，有时会在她睡觉之前给她端过来一杯牛奶，让她喝下去。 段衍甚至再也没有碰过她，最激烈的一次，无非就是扯去她的衣服，却没有做到最后，而是吻了吻她的唇角，她的头发，让她安心入睡。 段衍的态度的转变让沈湛又安心又忧心。她喜欢这样的段衍，从第一次见到段衍开始就在等着这样的段衍，却又在忧心她之前早已经跟那个医生，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跟自己做好的约定。 她是要找回她自己来着。 早晨醒来的时候，早饭已经被端到了面前，沈湛翻了个身，就听见了段衍的声音，“你该醒来了。” “你看错了，我还在梦乡中。” 段衍轻笑了一声，“那么我对睡着的人做什么她应当都不知道吧？” 哦，对了，沈湛简直快要忘记了，段衍越是在晚上不碰她，就越会让沈湛相信这种低级的威胁，她生怕段衍在某一天一高兴将她压在床|上压个够本。 沈湛不由打了个寒颤，一咕噜从床上翻身起来，“哎呀……早安。” 段衍则是眯了眯眼睛，佯装她真的刚刚起床一般，对着她点头，“湛湛，该起床吃点东西了。” 沈湛唔了一声，随意抓起来枕头边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可真正套上去时却又对上段衍那饶有深意的眸光，“你在看什么？” 段衍轻笑了一声，欣赏一般“这身似乎更加适合给你穿。” 这身？沈湛一低头，这才发现她随手抓住了段衍的衬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脸色陡然一红，从床边抓起来她自己的衣服就往浴室跑。 “这样很好看。” 沈湛一回头，段衍正靠在桌角似笑非笑着，“你以后就这样穿吧。” 她并未回复，但是在心中狠狠的打了一个大叉，段衍的意图太过于明显，她若是真的顺着段衍的意思那才是犯傻，至少她还以为她已经脱离了傻妞的范畴。 “我要换衣服了。”你该出去了。 “你全身上下哪里是我没有见过的？” “那我不换了，穿着你的衣服在泥巴里面滚上一圈，再往花丛里面滚上一圈，看你还要不要。”段衍是有轻微洁癖的人，她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只怕段衍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他向来很摒弃脏东西。 见段衍果真无语，沈湛笑了两声就果断往浴室跑，关上门，背脊靠在门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抚了抚额头，刚刚笑的太用力，一时间有些头痛。 顺带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从浴室中出来，段衍就等在浴室的门口，“出来了？” 沈湛恩了一声，“你想进去？”这般说着让开了一个位置，“进去吧，我就不陪着你了。”这般说着，她沿着距离段衍最远的路走，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从后面抱了个正着。 “喂！” 接下来，沈湛连喊喂的功夫都没有了，连从浴室中出来都是被段衍抱出来的，她一边蜷缩在段衍的胸怀中，一边咒骂，“你这个混蛋。” “恩？”段衍一挑眉眼。 沈湛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流氓！” 段衍听见这话将她轻放在床上，勾着唇角笑了一声，找出来吹风机吹着她尚未干透的头发，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吻着她的侧脸，“这才是前菜，后面的要等我回来。” “那你还是不要回来了。” 段衍听着沈湛也就逞逞口舌的威风，又是低头在沈湛的唇角上吻了吻，“早餐别忘了吃。” “没有你我会吃的很好。”也不知道是谁一到吃早餐的时候就开始折腾她的嘴唇。 段衍的眸光暧昧的紧，“晚上我会回来的。” “段先生……”段衍似乎还准备说什么，管家早已经等在了门外，，“段先生，顾小姐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段衍点了点头，回头扫视了一眼沈湛，“走吧。” 沈湛就听着段衍与管家二人轻轻下楼的声音，大概知道他们从房间中出去了，跑到了窗户前。段衍为顾尹湛拉开车门，穿着白色衣服的顾尹湛率先上车，等对方做好，段衍这才绕了一圈上去。 临上车，他微微仰头朝沈湛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沈湛立刻蹲下身去，视线被遮挡住，她又起身，却见段衍的车子早已经开出去了数米远，只有管家正仰着头看她。 “沈小姐，段先生已经走了。” 沈湛立刻甩出去一个她才不是傻子的表情，哦了一声，缓慢的往回走，在床上躺了半响，她伸手按了按早已经消肿的脸。 半边脸已经好了，不痛了，并不是忘记了痛过。 沈湛又是在自己的房间中消磨掉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中午一睡醒，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管家下午她要再睡上一下午，让管家不要打扰她。 眼看着管家无奈的同意了，沈湛立刻锁上房间的门，坐在了段衍的电脑面前。 这个房间不光光是她，还是段衍的，尽管段衍几次怀着事事不予公开的精神，但在她几次表现出对段衍事情了无兴趣之后，也多少降低了段衍的警戒心。 至少他常用的笔记本现在就放在桌面上。 沈湛贴在门上听了听，听着管家不会在门口，动作迅速的开机，快速的输入用眼睛喵下来的密码，这一连串密码要想瞄下来可并不容易，沈湛费了几番劲，这才完整的记了下来。 是一连串的英文。 ’ahurtyou. 沈湛直接往文档里面找，系统盘，没有，d盘，没有，一共就四个分区，却像是一台崭新的电脑一般，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简直比第一次使用还要干净。 不可能这么干净，她不光光一次的看到段衍用这个机子办公，就算是里面被技巧性的藏起来了一些东西，也绝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没有。 段衍删掉了？ 一点资料都没有？ 段衍的确够仔细，但应当没有仔细到每用一次机子就清理一次里面的东西的地步，那么……想着，沈湛再次重启机子，这次她随意的在键盘上面胡乱的按了按，明明知道一定还会进入原来的界面，却好玩一般的沿着键盘按了一个遍。 下一刻，沈湛却猛然捂住了唇角。 只见面前的屏幕上面开始出现了一个不同于平常的画面，是一团黑色的屏幕，而在屏幕的中央的部位有一个提醒“passport？” 双系统？！ 这个机子装了双系统？若不是启动的时候在键盘上面随意的按了按，只怕沈湛不论如何都进不去这个第二系统，甚至第二次再重启她都进不去这个第二系统。 还有一个密码？ 沈湛想了想，用之前的那个密码，错误。段衍的生日？输入进去，显示错误，用顾尹湛的生日……还是错误。 沈湛将他能够想到的段衍有关的数字组合都试了一个遍，却发现没有一个正确。她咬了咬唇角，用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满是黑色的电脑屏幕半响之后，秉着再试最后一次的念头，把她的生日输入了进去。 打下了回车之后，原本黑色的屏幕开始放亮，伴随着屏幕上一个的单词，桌面上的图标开始缓慢的显示出来，沈湛却只觉得不尽真实。 好似心中被猛然塞进去了个拨浪鼓一般，左右摇晃着，吵闹着，她又是用手抚蹭了一下她原本受伤的侧脸，脸上还烫着。 段衍隐藏着的系统密码，居然是她的生日。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多少号她来到段家到那一天，就变成了她的生日，与其说是她的生日，倒不如说是段衍亲手创造出来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见面的纪念日。 沈湛的手指在鼠标上面停了半响，她还记得她准备做什么，深深的抽了一口气之后，她将鼠标移动向了桌面上面的一个名为‘资料’的快捷方式。 点开，她一眼就见到了文件目录下面那个‘人物资料’四个大字，她的手指越来越颤抖，就连心中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沈湛咽下去一口口水，点开文件夹。 就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段衍的手中有着非常详细的人物资料，而其中沈湛能够叫上来名字的仅仅区区几个人，里面还有段则行的名字。 沈湛移动鼠标往下滑，下意识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文件中定然有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资料，她滑到最后，终于在一排沈姓的文件中找到了她自己的名字。 沈湛。 只要点开了这个，她就能够知道她的过去，她有什么家人，她有什么朋友，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点开了这个，她就再也不是一个空白人了。 她也可以有她自己的过去，她再也不用每天怀疑段衍究竟看着的是她还是顾尹湛，温柔是给她的还是给顾尹湛的。 只要点开了这个。 沈湛只觉得心慌。 比往玫瑰花地中扔了杂草的种子进而破坏掉了顾尹湛喜欢的玫瑰花更加让她心慌。 第35节 沈湛握住鼠标的手在颤抖。 真的要点开么？ 屏幕上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文件图标，与沈湛每天看到的一样，只要快速按两下鼠标，她始终追逐着的她的身份，她的记忆，就全部都会有了解释。 点开，还是不点开？ 她想知道她的过去，可又害怕知道了过去之后就再也回不到现在。 这本身就是一道难解的题。 她听到了她自己长长的呼气声，就像是一个敲响在脑海中的闹钟，时刻警醒她，若想要知道真相，就需要付出代价。 “铃铃铃……”室内电话猛然响起，同时沈湛手指一缩，心中一悸，她犹豫了片刻，接起来放在床头的电话。 “沈小姐？” 电话那边的声音足以让沈湛意外，“路……医生？”呼吸猝然急促了起来，“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边轻笑了一声，“不知沈小姐今天有没有空，我那天询问了一下我认识的一个掌管本市人物档案的人，说不定他能够帮助你把你的过去的资料找出来。” “不知道沈小姐你……” 沈湛轻敛眉眼，将手指圈圈将电话线缠绕在手指上又放在，“……我，”她早就应当下定决心了不是？“咱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听到沈湛同意，那边的声音近乎雀跃，上扬了好几个音调，“那么，我们半个小时后在医院后面的小公园，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等沈湛挂断电话，她反复的斟酌了一下这个字眼，不光光有她自己在关心她的过去，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关心着她的过去。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心理准备已经做好，沈湛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双击鼠标，将桌面上的文件打开。 她的资料…… 沈湛瞳眸骤缩。 只见在电脑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对话框的上面提示中文，“请输入密码”下方还有一连串小字注释，“输错三次该文件将会销毁。” “什么嘛？”沈湛嘟囔了一声，轻笑了一声，后退了一大步，坐在了房间中的转椅上往后滑出去好几大步的距离。 “什么嘛……就连这种小文件他也会上锁，段衍还真是龟毛。”她抱怨，原本在心中绷紧的一根弦就像是被一把剪刀剪断了一般，她松了一口气。 段衍怎么会轻易让她知道她过去的资料呢？能够让她误打误撞的找出来电脑中隐藏的系统已经是一个例外了。这般想着，沈湛重新站起来，在键盘上按动了几下，输入她的‘生日’，便见到系统提醒。 “输入错误，您还有两次机会。” 果然将开机密码设成她的‘生日’是她会错了意，段衍怎么可能将重要的资料设成她的生日呢？ 沈湛果断关掉了段衍的笔记本，重新放回原位，她又将周围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见与段衍走时一样，这才返回房间，重新穿上衣服。 换回了去外面才穿的衣服，沈湛开门，却在见到门外的管家时后退了一步，“你……”她抿了一下唇角，“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管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沈湛的房间门口，活像是一个人体监视器，听到沈湛的声音，他笑眯眯，“从路医生开始给沈小姐打电话的时候。” “莫非沈小姐不知道路医生的电话会先打到宅子里面来么？” 沈湛一睁眼睛。 她还真忘了。很少能用宅子里面的电话，沈湛都忘记了打进来的电话都需要通过管家‘过滤’一遍，才会到她的手中。 “沈小姐这是要去哪？” 沈湛傻笑了一声，“既然管家这么清楚又问我做什么？”刚刚肯定已经将她与路权生的谈话内容听的丝毫不差。 被反将一军，管家倒也不气恼，仅仅用平静的语气开口，“段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后？” “段先生不会高兴您去外面私自见另外一个男人。” 初见到管家在门口时沈湛还颇为慌张，现在早已经褪了个七七八八，原因无他，找到对付方法了。 “倘若不是去见另外一个男人呢？” 管家果然笑容滞在了脸上。 “不过就是去见见心理医生而已，何况段衍已经不再限制我的出入了吧？” “是不再限制……但……” “那么管家，”沈湛立刻露出来一个卖乖的笑容，“我觉得你煮的牛奶是最好喝的牛奶，千万要等我晚上回来啊。” 见管家的回复出现了一个空挡，沈湛快步从管家的面前走过去，暗自偷笑了一下，又咳嗽了两声，快走到主屋的门前的时候，她听到了楼上管家的声音，“沈小姐……请让人送你过去。”这般说则，他拿起来腰间的通讯器，“老徐，把车开过来。” 沈湛捂了捂额头，在最后关头还是没能蒙过管家。 “沈小姐，请往这边走，小心磕到头。” 沈湛点头，“我又不是笨蛋。”说完这话她就想到她还真磕在过车门框上的事情，不由臊红的脸，借由着转身让管家看不清楚，“那……那纯属是意外，那车停的位置不好所以撞上去了。” 那天的实际情况是段衍要求管家开车送沈湛去上学，与段衍告别的时候只是因为多看了段衍一眼，没有注意到管家的提醒，哐当一声，她的额头就像是榔头一样的砸到了车顶上，一个大包没得跑。 管家还是笑的眯眯眼，弄得沈湛兀自逞强，“哎，这次肯定不会了，我不就看个心理医生，弄得我要去投河似的干什么？” 管家的脸上摆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在车子临走时，他上前敲了敲沈湛的车窗，“沈小姐，关于您碰了段先生私人电脑的事情，我大概不会隐瞒段先生。” 他直接无视了沈湛微微僵硬的表情，“希望沈小姐回来的时候做好解释的准备。” 沈湛瞪了一会儿大眼睛，咬了咬牙齿，将车窗摇上去，对前排的司机直接说道，“开车。” “欸？不用等管……” 沈湛直接一挥手，“不用等了。今天我做主。”反正若是管家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段衍，她就连耍这点小威风都难了。 车子到达医院时，沈湛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广告牌前的路权生。路权生已经换上了平常的衣服，带着规矩的眼睛，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看无可看，一抬头，便见一辆车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小姐？” 沈湛笑了一声，从后门下来，嘱咐司机，“不用跟着我了，我一会儿会打车回去的。麻烦你送我过来了。” 交代好了司机，沈湛转向路权生，“等了很久了吧？” 路权生挺着个红鼻头摇头，“没……我也就是刚到。”说着，笑出一口白气，“沈小姐这边来吧。” 路权生所说的档案管理局距离医院很近，不过走过几个街口，天气寒凉，一呼就是一口白气，白气氤氲的路权生的眼镜片花了花，“沈小姐？” “恩？” 路权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上次那个带你走的男人……就是段衍吧。” 沈湛远没想到会骤然提到段衍的问题，“对，是段衍。” 路权生张了张唇角，“那上次在房间中……”生怕触及到沈湛的伤心事一般，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是段衍的叔叔？” 段衍与段衍的叔叔被认出来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二人在本市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两人与段氏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段则行喜欢你？” 沈湛摇头，“喜欢我？”当然不是，仅仅从短短的交涉中，她就已经知道，段则行不喜欢任何人，就算是对顾尹湛，也不过是占有欲。 路权生听得沈湛轻笑一声，不由心中一颤，“那……”他素来是做惯‘精英’的人，却在沈湛面前慢了声音，“那你对段衍……” 下一刻，他又开口，“沈小姐，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不过我猜想着，你的失忆会不会跟段衍或是那天见到的段则行有什么关系呢？” 沈湛的脚步在原地停了停。 她从前以为她的记忆是被段衍洗掉的，可后来路权生告诉她，她是因为经受了刺激自己忘掉了过去。 她大概也就是一个清白人家的普通女孩，除了被整容这点之外，她还能够受到什么样能够导致失忆的刺激？ 是否跟段衍活着段则行有关系？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段则行，三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段衍。 沈湛的记忆中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她就下意识的以为她过去不认识这两个人，她走入了一个误区，事实上，她无法用任何方式证明她的过去是有段衍的参与或是没有段衍的参与。 “沈小姐？” 沈湛还是觉得不对，段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曾经问过她的名字，难道这是假装的？ 她忽而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段衍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让她笃定是真实的了。 “沈小姐？” 第36节 路权生的声音依旧和善，几声便扯回了她的注意力，她一回头，仅对上一口白牙，“沈小姐？你在走神？” 沈湛当然不能承认她是走神常客，轻咳了一声，“我在思索你说的那个人会长成什么样？” 分明是无稽之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那里胡扯，作为‘精英’路权生又怎么会有听不懂看不明白的道理，可路权生仅仅是瞅着沈湛白皙的脸蛋好一会儿，哦了一声，说一句话吐一口白气，“我说的那个人啊，不光光是一个老头子，还有个怪脾气，非得见到你本人才肯把资料放出来。” 沈湛看起来煞有介事的听，但完全发挥了左右耳的不同功能，这边听着那边冒着，很快一两个街口就走过了。站在档案管理局的门口，沈湛抬头扫了一眼上面几个大字，“在这里？” 路权生点头，率先走进去，站在柜台前面，“您好，我们要找赵老师，麻烦查一下他现在在哪个办公室？” 档案管理局是本市中几个门面中的吊车尾，偌大一个会客大厅冷冷清清，就连接待的前台也一股子人来就会弄乱档案的高冷脸，听着人的脚步声也不带搭理一下，对上路权生的脸时这才放甜声音，“您找赵局？有预约么？” 路权生立刻点头，“告诉赵老师我叫做路权生，与赵老师约好了在今天了。” 档案管理局与其他政\府部门不同，一楼除了一个大厅之外都是放置档案的地方，甚至往高几层都非办公室，顶层则有寥寥几间亮着小灯，沈湛乘坐电梯的上去的时候，电梯里面明晃晃的小灯甚是瘆人。 这里绝对是小孩子玩闹鬼的好去处。 路权生轻车熟路的带着沈湛往顶层的一个办公室走去，敲了几声门，在外面报名字，“赵老师，我是路权生，您在么？” “进来吧。” 路权生面色一喜，站在沈湛的面前体贴的替她开门，“你先进去吧。” 整个房间没有与简易房没有什么不同，偌大一个房子里面近乎没有装修的痕迹，墙面惨白惨白，手往上狠狠一刮就是一层白灰，而在偌大一个办公室里面，仅仅是零散的一两张椅子和一张近乎占掉半个房间的大桌子，从桌子后来露出来一双犀利的眼睛。 “权生，进来吧？”听到声音，眼睛的主人带着一个眼镜，手中拿着一张白纸，“正好也没有什么事情，你把那人带来了没有？” 路权生立刻上前几步，“赵老师，带来了，带来了，她是我的一个病人，要是能够找到她过去的档案的话对她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希望赵老师能够帮助我们。” 被称为赵老师的人抬起头来，面容竟并不显老，他恩了一声，用手指带着鼻梁上的眼睛看了沈湛好半响，最终缓慢的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赵老师？” 赵老师的声音缓慢的就像一个年迈的老头子，“这个姑娘的忙我恐怕帮不了，你们走吧。” “老师……” 沈湛立刻上前几步站在了‘赵老师’面前，“老先生，您好，我叫做沈湛。很抱歉今天打扰了您，实在是因为我过去的档案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请问您为什么不肯让我看一下我过去的档案呢？……” “沈湛？”赵老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小姑娘，我见过你。” 沈湛一挑眉眼。 “在电视上面。我家的猫非常喜欢你，一见到你连猫咪牛奶都不肯喝了，就蹲在电视面前等你出现。” “我就这么一只猫咪，我每天回家也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沈湛：“……您不肯帮我的理由是因为……”她犹豫了一下，“您家的猫咪？” 老头子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家的猫咪都快忘记了谁才是它的主人了。”说着，犀利的眸光往沈湛的身上甩了甩，“也难怪，毕竟只不过是一只猫咪，不跟你亲近不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可人不同，人是不能够随意忘记的。” “逃避总不是办法。” 沈湛眼珠一转，“对对对，老先生说的对。” 老头子哦了一声，透过戴着的圆眼镜瞅了一眼沈湛，这才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湛眼睛一亮，“我可以去查阅我过去的档案了？” “档案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够调出来的，很抱歉我恐怕没有办法让你看到档案的内容。不过上面的内容，我可以转述给你。” “你想知道什么？” 沈湛想了一会儿，顺带看着房间中的白色的墙面发了一会呆，“那……我想知道我过去有什么家人？在什么地方上过学。” 老先生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眼看她，“你真想知道？” 沈湛点头。 老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应当如实告诉你。”这般说着，他站起身来，脊背微微佝偻，走路尚且有一些跛，一路走到了旁边一查阅用的电脑面前翻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没有。” 沈湛：“？” “没有你的档案。” 沈湛睁了睁眼睛，“没有……我的档案？那……我的档案……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档案管理局，在什么别的……” 老先生抬眼往沈湛的脸上扫了一圈，“这里是本市的档案管理总局，本市人的档案都会留一份存放在这里。但是若是这里没有你的档案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可能你过去是某一特殊的人物或者你认识什么特殊的人，将你的档案隐藏了起来。第二，就是本市没有你这个人。” “但是若是第二种情况，这里根本就查不到你的个人信息，而现在能够查到你的个人信息，至少身份证信息是可以查到的，所以，你的档案被特殊的人隐藏起来了。” 沈湛的手指一僵，好一会儿，她哈了一声，眸中空空落落的，“我的档案……被隐藏起来了？” 失落的同时，沈湛却又有一些欢喜，欢喜着尽管没有办法得知她过去的档案，但至少知道至少在本市有这个人……她至少不是一个透明人。 尽管她有着一个透明的过去。 沈湛低着头的时候，脸颊旁边有几缕发丝垂在她的脸蛋上，并不服帖，却也不凌乱，看的路权生眸子一炙。 “沈湛……”他唤了一声沈湛的名字，大手往沈湛的肩头上挪动几寸，抚蹭上去时，忽而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咚咚咚。” “赵局，有一名女士在外面等着您，那名女士自称为‘顾青青’。您见还是不见？” 顾青青？！她来干什么？ 第37节 被称为赵局的某个脾气怪异的老头听见这名字一皱眉头，“顾青青？”停顿了一声，“这名字我不喜欢，我家猫咪也不会喜欢的，不见，找个理由打发掉。” 拒绝顾青青的理由居然是自己家里的猫咪不喜欢？看来这怪脾气老头不光对她一顿派头，对顾青青也不轻易放过。尽管不应当，沈湛还是被爽到了。 “路医生，谢谢你，今天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已经知道。我们回去吧。” 路权生的手指刚刚碰触到沈湛的衣角，就悬亘在了她肩头的部分，手指旁边就是沈湛的碎发，勾了勾手指，柔软的发丝有几根缠绕在了他的手指上，黑的发亮，简直就像是沈湛看着他时的眸色。 “路医生？” 路权生应了一声，一低头，就对上了刚刚还在他脑海中打转的眸子。 沈湛的眸子湿润极了，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近乎能够听到从中泛起的叮咚声。他几次都觉得应当是出现了幻听。 寻思良久，路权生仅仅从唇角摩挲出一句话，“我们走吧。” 他们下楼的时候，顾青青就站在前台那里。 “不好意思，顾女士，赵局说有点事情，暂时不方便接待您。不然您什么时候……” 顾青青如沈湛知道的那般，一身的浓烟装扮，站在前台时还没有忘记用手盖在唇角上轻笑，“你们赵局知道我是受到了谁的要求而来的么？麻烦您再上去询问一下，‘段则行’派来的人，真的不肯接待么？” 沈湛与路权生刚刚跨出电梯一步，‘段则行’那清脆的三个字石头一般的砸来，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沈湛暂停脚步。 “沈小姐……”那天在医院中的事情着实过去了一小段时间，但并不能保证从沈湛的心中过去，无非就是又蒙上了一层砂纸遗弃在角落中，如今再被人提及，只怕沈湛心中不会太舒坦。 要不要安慰一下呢？ 很显然他多虑了。沈湛却是也停住了脚步，但很快便伸手将他扯进电梯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仅仅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前台，“嘘。当情报人员你肯定不合格。” 做情报人员不合格？明明电梯到达的声音都已经响起来了，他们两个若再不走出去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吧？ 前台接待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登记访客的笔，在脸上漾开一个甜美的笑容，“若是小姐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询问一下。” 大约打了一个电话的功夫，礼仪小姐再次回头，“抱歉，赵局说今天谁也不见。” “段则行派来的也不见？” “对，很抱歉，顾小姐，请您改天再来吧。” 顾青青素来都是行动派，哪里吃的下去这种闭门羹，哐啷一下将包往礼仪大厅的沙发上面一甩，暗骂一句，“这个老东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暗骂一句，踩着高跟鞋就直接往电梯的方向走。 糟糕！ 沈湛弯着腰退回电梯，在路权生的耳边悄声嘟囔，“不如咱们先让电梯上二楼然后走楼梯下来？” 青年一声则是好气又好笑的瞅着沈湛的发旋，小小的，就像是用石子打进湖泊而产生的波纹，用手一抓又能换了位置。 听见沈湛的话，他寻思一下，“您害怕这位顾小姐？” 害怕顾青青？那还不如去害怕一只屎壳郎。顾青青在沈湛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仗着上面的家奴，她自然不害怕，可真要是把顾尹湛或者是段则行引过来，前者她不自在，后者可是真让她害怕。 摇了摇头，沈湛猛然一咬牙关，“我们这样出去吧。” “这样出去？” “又不是偷情，光明正大的出去又能怎么样？”反正顾青青就算是嚼舌根嚼到了段衍那里她顶多就是皮肉上累一顿，连吃苦都提不上。 顾青青走路就跟灌风一般，走的快。沈湛的决定下的也快，那边脚步刚走到电梯门口，她就按动了电梯的开门键，叮咚一声，果不其然的对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沈湛权当是没看见，径自就往前走，她不找茬并不代表比人就能放过她，何况是遇见一个找茬大王。沈湛刚迈出去一步，便见一双吐了满眼彩色的短手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呦，这不是沈湛么？上哪去啊？” 沈湛比顾青青高上一些，看顾青青用俯视就够了，瞅着对方鼻尖上那点刻意加重的妆粉，她轻咳了一声，“你不自称‘杂家’还真听不出来是你。”要不是因为顾青青性别为女，就她说话的那个样子，真适合当太监。 说着学着小说里的傻白甜一般摆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这不是顾青青女士嘛？好久不见了啊。” 沈湛的一席话弄的顾青青白了脸色，“别以为段先生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段先生现在宠着你，早晚还得是我们小姐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青青露出来乖张的笑意，“我都快要忘记了，瞧我这笨的，听说你前几天被段则行先生给办了？” 心中被突然而来的话语一堵，沈湛一抿唇角。 “哎呀，沈湛啊沈湛，你还真是厉害，依靠着跟我们家小姐一样的脸，竟然前面把上了段先生，后面又傍上了段则行，你前途无量啊。” “不过幸好还有段则行还肯收留你，不然你被段先生抛弃了，可是连接手的下家都没有没有可怎么办呀？” 沈湛默不作声，倒是路权生出来帮沈湛说话，“这位女士，您是要找赵老师么？赵老师刚刚已经见过我们了，恐怕暂时没有时间见你。” 见路权生出头，顾青青眉眼一敛，“你算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这沈湛的姘头？沈湛啊沈湛，你也真是厉害，前面有个段先生，后面有个段则行，就连这小白脸也跟你有一腿？” “要我说啊，段先生抛弃你还真就是对的，不然头顶上绿光一片还不知道呢。” 第38节 段衍……抛弃她？ 沈湛的脑海中像是被人灌了半瓶水，晃动着，叮哐作响间，她听到了身边出头鸟的声音，“我呢，不过就是普通医生，自然入不了顾女士的眼，但今天只不过是秉着好心来提醒顾女士，您若是现在上去，只会被赵老师轰下来，到时丢了脸面，不值当的。” “你哪里胡扯些什么呢？！” 路权生听见此话一眯眼睛，随即大方承认，“对，这不跟顾女士一样么？既然顾女士喜欢乱诌，我当然不得不胡扯几句了。” “至于段先生与沈小姐之间的事情，应当不是你我这种外人能够看明白的吧？” 顾青青听见这话又是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沈湛好一会儿，活生生将沈湛当成一个未剥壳的鸡蛋，自认为看了一个通透，却又无话可回，暂时扯出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小白脸嘴巴倒是犀利，有本事到了段先生或是段则行那里也能够这样犀利啊。” 这般说着，她上前几步就想往沈湛的身上撞去，没有撞到，撞在了墙角上，揉了揉肩膀，狠狠瞪了一眼沈湛，哼笑一声，“都是昨日黄花的人了，你回去定然有你一顿派头吃。” 沈湛往前几步，巧妙的躲开顾青青，“昨日黄花？”笑了一声反唇相讥，“看来有人是想要将闭门羹吃到底呢，想当黄花当不了，今天还得吃闭门羹，唉……” 刻意发出来一声长叹，她斜眼瞅了一眼已经走进电梯只怕被气的不轻的顾青青，再补一刀，“也对，你在段衍那里的闭门羹已经吃的够多了，这点……小菜一碟啊。” “沈湛！” 沈湛却是拍了拍耳朵，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在她的面前合上，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的时候，她脚下一软，靠在了电梯门上，凉意密密的沿着她的背脊传遍全身，凉的她一个哆嗦。 “沈湛？” 沈湛立刻站稳身体，就像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很犀利？” 路权生立刻明了沈湛指的是刚刚对顾青青说的话，寻思着，刻意拖了长音，“怎么说呢……你反击的很好，毕竟她这样的就喜欢欺负软豆腐，碰不得硬钉子。” “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豆腐钉子似的。”沈湛嘟囔一声，“什么化学反应也不能让豆腐变成钉子吧？” 可惜这话声音太低，路权生就听了个大概，在想追问，就被沈湛用傻笑模糊过去。 从电梯门到走出档案管理局，沈湛都是在傻笑，路过前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冲着礼仪小姐咧开一嘴笑，弄的礼仪小姐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了沈湛半响。 重新站在档案管理局的门前，沈湛又一次看了一眼上面的几个明晃晃的大字，忽而开口，“我过去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恩？” 沈湛停了停。 她说她过去不是这样的，可她有怎么知道她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能够凭借的过去，无非就是与段衍在一起的那三年，那刻意模仿顾尹湛的过去，真的可以称为过去？ “沈湛？” 沈湛自己陷入到一个逻辑怪圈中好一会儿，才平静下语气，继续跟上路权生的步迈往前走，“我刚刚我也就能够在顾青青的面前卖卖气势罢了。” “越是没有底气的人越想要卖底气。” “原来我也变成了这种虚张声势的人。” 路权生听见这话猛然一个急刹车，跟在后面的沈湛却不留意的险些撞上去，她定了定脚跟，眉眼一蹙，“喂！”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虚张声势，”路权生转身扶了一把沈湛顿了一顿，声音喑哑的活像是被凉水磨过，“想必段先生对你是真心宠爱的。” 这苦涩的语气沈湛也不过就听懂了一半，也就是有关于段衍的部分，为着那仅仅能够听懂的一半笑了一声，左右顾而言他。 “诶……听起来你好像有点了解段衍诶？知道段衍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蓦然对上沈湛发亮的眼，路权生的话语一滞，知道往语气藏酸意若是别人也许能听出来，沈湛就偏生听不出来。他顿了顿，改呼段衍大名，“我跟段衍……算是有一部分的交集。” “我很佩服他，一个人打理段氏的半壁江山，还要有效的防止亲戚的窥探，唯一的亲叔叔又是那副动不动拆台样子。还有，”路权生的眸光落在了沈湛的脸上，“大概他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不会放弃也不会改变的吧。” 沈湛别开了目光，往前走了几步，仅用他们两个才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 “我倒觉得段衍应当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第二，他是一个多变的人。”沈湛用手敲了敲太阳穴，又是习惯性的放出来傻笑的大招，“哈哈哈……好像能够涵盖很大一部分人群啊。” 路权生立刻露出来一个‘你究竟是真了解还是假敷衍’的表情。 “咳咳，总之，他是上面两种人之一。”再次开口，沈湛刻意将语气放的平缓起来。 “他要是一成不变的人，他过去喜欢顾尹湛，现在同样也喜欢顾尹湛，不会喜欢我。” “若是他属于多变的人，那他过去喜欢顾尹湛，现在喜欢我，明日还会喜欢其他人。”沈湛的语气越来越低落，“这是一个死结，解不开的。” 听见这话，路权生的手指在两侧停了停，“你太悲观了。” “现实如此，我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罢了。”沈湛叹息了一声，抬起眼睛来瞅着路权生，随即唇角绽放开一个笑容，眼中密密都是笑意。 “嘛，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不想在纠结于他的喜欢与不喜欢中了，不想被他牵着走了，所以我才想找到我自己。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有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 话说的委实诚恳，她又是哈哈大笑，近乎语无伦次，“……我刚刚在那里胡扯一些什么呢？你就当没有听见吧。还有，今天我应当谢谢你，至少让我有了更有找到我自己的动力了。” “沈湛！”两人聊着就已经走到了约好的站牌那里，见沈湛摆手要走，路权生立刻叫住了她，却不知后面应当说些什么，上唇摩挲下唇一会儿，斟酌开口，“倘若……有一个人他真心喜欢你，你会接受他么？” 沈湛的眼睛睁了睁，下一刻，她又是哈哈几声。 “真心喜欢我？恩，那我可是好好考虑一下，若是街边的小乞丐的话，岂不是他睡大桥上，我睡大桥下了？白天共啃一个馒头，共端一个破碗？！” 路权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看你胡扯敷衍打嘴炮的本事比谁都厉害。” “好说好说，我也就是有样学样。刚刚跟顾青青说过几句话，就便的跟她一样了。” 沈湛哪里是跟顾青青一样？分明装傻逃避玩的一手溜。路权生虽然想知道她的答案，却也不想强行逼迫，毕竟她已经被逼迫的够多了。 “等我从段衍的事情中挣脱出来。”路权生不过稍稍沉默一下，就听沈湛蓦然开口，“等我从段衍的事情中挣脱出来，我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她看着路权生，眼眸中仿若有一汪泉水，深却又浅，“你说我能够得到正常的生活么？” 路权生心中大喜，轻咳了一声，“能的，你一定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 沈湛定定的看了路权生好一会儿，忽而咧开唇角大笑了一声，笑的就像是路边的喇叭花，“我也觉得我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有一个喜欢我的人，说不定我也喜欢他，我还可以每天揪着他的耳朵让他远离外面那些漂亮的小姑娘。” “你……”路权生的手指动了一动，“你是这样想的？” 沈湛点头，摆弄了一下她自己的头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 沈湛面前的男人摇头，用手抬了抬脸上的眼镜，蠕动唇角，“我……我愿意……” “恩？” 差一点话语就不经大脑说出口了，这不该是他的行事作风。暗自懊恼，路权生立刻补救，“我是说……我会帮你的。” 沈湛看了他一会儿。 “毕竟从现在来看你也算是我的病人，我也想知道找回记忆的你是什么样子。” 沈湛点头，握拳，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不是早就说要帮我了么？至于我找回记忆之后的样子？”她真的好好的想了想，“说不定是一个温柔的淑女？” “……” 哈哈两声，“应当与现在的性格不同的吧？” 路权生颇为怀疑的瞅了她一眼，“就算是失忆，潜意识中的一部分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 猛然被拆穿，沈湛揪了揪头发，任性一般斩钉截铁，“跟现在不一样就对了。” 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的从拐角驶出来，驶到了沈湛与路权生的旁边。黑色的玻璃上映出来路权生的脸。 “沈湛，”路权生犹豫了一下，“我会等你恢复记忆的，我也不会让你睡大街的，不管你与现在一样还是与现在不一样，我都会接受的。那么等你恢复记忆了之后，会不会考虑一下……”我。 “湛湛，”蓦然横入一声打断了路权生，沈湛顺着声音回头，便见段衍从那黑色的车上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们该回去了。” 第39节 这画面何其熟悉？！ 天寒地冻时，三个人呼出的白气近乎缭绕成圈，一圈圈，翻涌在路权生与沈湛的头顶上。路权生还能够听见身边人蓦然变的急促的呼吸声。 看到从黑色汽车上下来的人时，沈湛用手指狠狠的抓了抓她自己的衣服，抓的褶皱一片，眼眸蓦然一亮，惊喜一般，连声音都雀跃了很多，“你……你怎么会来？” 路权生却是晦涩干笑。 这画面和气熟悉？上次在医院中他的办公室里面，沈湛也是这样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另外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的身上。 段衍斜靠于车门，自然将路权生的表情看了一个通透，他勾了勾唇角，转向沈湛。 “你在外面玩的时间够久了。”他的话就像是踩在雪花上的脚步，声音不响，却足以留下一个印子，“总是会担心的。” 沈湛面色一热，好像连天气都不怎么寒凉了，就连因为寒冷的脚底也不会觉得咯脚了。她原本心情算不上太好的，尤其是听了顾青青的话语之后，现在见到了段衍，她却又开始觉得她做的一切都在穷折腾。 “我之前跟徐叔果说过我会自己回去的啊……不用你专门麻烦一趟来接我啊，天气这么凉……”沈湛的心中几乎快要吹起来了甜腻腻的泡，明明藏不住笑意，她依旧开口抱怨，“而且要是你因为这样生病了可怎么……” “然后再被段则行带走一次？” “啊？!” 她自然听清了段衍口中的那个她再也不想听见一次的名字，却好像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近乎不敢相信刚刚那话是从段衍的口中说出来的。 可分明就是段衍口中说出来的，那才是应当是段衍说出来的话。 果然前面的那些都是她想太多。 心思蓦然被打压下去，她又开始觉得鞋子并不够厚，至少脚还觉得凉，在地面上踩的久了并不舒坦。 随意迎合了段衍一声，沈湛却是敛眉，话语就像是被憋在了喉咙中，难堪一般，说不出来话好一会儿，她最终还是低声向路权生告别。 “路权生，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沈湛……你要跟他回去了么？”路权生见到沈湛蓦然暗下去的眸光，不由冲动，“你……你可不可以今天不要跟他回去？！” 沈湛怔了怔，同时段衍眯起来眼睛。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要是不愿意跟他回去，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地方让你暂时住进去。” “而且你完全不用在意我，什么时间你想回去还是可以回去的。” 沈湛尚未开口，就听见了段衍的声音，“湛湛，”蓦然将声音放柔，“不要耍小脾气了。 恩？”这一声嗯，看起柔情无限，听在沈湛的耳中却包含威胁的意味，“乖乖跟我回去。” 跟段衍回去？对，没有错，她本应当回去的，就算是今天段衍不来接她，她也一定会自己回去的。 见沈湛犹豫，路权生立刻出声在沈湛的耳边扇风，“沈湛……你真的想跟他回去么？你完全没有必要勉强你自己。” “路权生，”从刚刚开始，段衍就把路权生当成空气，到了此刻，也不得不低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蓦然眯起来眼睛，“我知道你。” 路权生对段衍会说一点怨气都没有是假的，但却还不足以让他撕破脸皮，虽然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明目张胆的与段衍对着干了。 听到段衍的声音，他转向段衍，心思紧张之间，用手指扶了扶脸上架着的眼镜，“我很高兴段先生能够叫出来我的名字。” 段衍却是底敛眉眼，压低声音，“你很受小七的器重，小七也多少次的在我的面前提起来你。” 突然被提到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路权生意外之余还不忘记回应，“我应当感谢苏七小姐，她将我说的太好了。” 段衍勾着唇角，“这样说起来，你还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医生呢，想必你的家人也会因为你而自豪吧？” “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刚刚开始，沈湛就始终沉默。段衍了解她，她何尝又不了解段衍，自然明了段衍这看似平静的对话后面意味着什么。 她想起来了她之前在分公司时的总经理，蓦然出声叫停段衍。旁边的路权生露出来疑惑的神情，同时段衍则是勾了勾唇角。 “路医生，”蓦然深吸了一口空气，吸进来一口寒凉，“很抱歉，路医生，让你看了笑话，今天就到了这里……下次，下次你若是还有什么消息，希望你能够通知我。” 路权生立刻哈哈了两声，在近乎尴尬的气氛之下抚了抚刚刚就已经扶过的眼镜，“你说的哪里话，我早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这些事情都是我应当做的。你不用感谢我啊。有什么事情我能够帮上忙，我也很高兴的。” 在听到朋友二字的时候，段衍连身体紧绷，眯着眼睛，就像是蛰伏起来的豹子，“哦？”高深莫测一般，他蓦然开口。 “才不过见过两面……应当是三面才对吧。你就已经对他开始感觉心疼了么？” 沈湛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们连今天晚上的地方都已经找好了？” “若真是这样，”段衍勾了勾唇角，“我可以让你跟今天这位医生回去。” 沈湛的身体一颤，连声音都像是不远处打着颤的树叶。 “你……你……” “这不是你愿意的么？” 沈湛忽而狠狠咬着后槽牙，咬的口腔中一片腥气，“段衍，你才是真厉害。” “因为顾尹湛回来了，所以我就变成了一个无用的累赘了么？前面先是让顾青青来试探我，现在想要来亲口跟着我你要扔掉我了么？” 她原本以为那顾青青不过就是说话气她，她若是气不过还嘴回去就是了，却没有曾向那顾青青说过的话分明就是事实！ 明明顾尹湛都已经回来了，段衍还会需要她么？只怕是面上抹不开需要找个理由撇开罢了。 她今天才是彻底的会错了意。 段衍看着她。 “你糊涂了，需要冷静一下。” “对，没有错，我的确是糊涂了，我这辈子做过最糊涂的事情……”沈湛只觉得心中就像是有着一股子气，就好像憋了很长时间的气性骤然在今天发出来。 “我若不是糊涂了，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三年！” 第40节 对面有个枝桠，上面停了个鸟雀，翅膀扑闪扑闪又是一地枯叶，簌簌——就像是响在沈湛耳边的轰鸣。 她说出来了？积压在心中这么长时间的情绪，就像是洪水一般崩了堤，她本该将堤坝筑造的更高一点才对。耳边是呼呼风声与枝桠乱颤的声音，她张了张口，“我……” 抬起头，连唯一发出来了声音都仿若是徒劳。 她这句话总算是将段衍的似笑非笑收掉了，连他唇角边原本浅浅的弧度都剔除了个干净。她就被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眸瞅着，人家不置一词，她竟也无话可说，手指被冻的发胀，唇角有些干涩，她抿了抿唇角。 “沈湛……”见气氛凝滞，旁边的路权生准备开口，同时段衍的声音响起来。 “湛湛。” 他一开口就吸引了沈湛所有的目光，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路权生。 “你累了，”紧着对着沈湛伸出手，“跟我回去吧。” 沈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敛眉看了一下段衍放置在冷空气中的手好一会儿，最终开口，“你就想要对我说这个么？” 没有安抚，没有解释。她的过去，段衍不肯告诉她，她与段衍与顾尹湛之间关系，段衍不肯告诉她，他权当她事事都能被动接受，只要他肯给。 可她是她。 不是段衍养的小宠物小白莲。 大概像段衍这般颐指气使惯常的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她究竟想要什么，没有想过，大概是源于从不在意。 沈湛盯着段衍白皙的手指好半响，看着他的手执拗的寒凉的天气中冻的发红，红到与她的眼眶一个色泽。她蓦然抽出手抓住了段衍的。 “湛湛……” 下一刻，她摘下来她自己的手套重新戴在段衍伸出来的手上，呼出一口白气。 “我本来今天是想要今天肯定能够回去的。”沈湛开口，“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我应当想一想。”若不是今天，她大概还蹲在段衍布下的温柔陷阱里面自我欺骗。 可就偏偏是今天，偏偏就这么快。 沈湛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最终一咬牙，“路医生，你能很快帮我找到今天晚上住的地方么？” 路权生还在发怔当中，听见沈湛的声音蓦然回神，“啊……啊。”看了一眼段衍，“可以，我有一个朋友是开酒店的，我可以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留一个房间，你今天先去那里休息一晚上吧。” “那个酒店在什么地方呢？” “距离这里不远，就在医院斜后方，你从这里能够看到一个角，他们家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这般说着，她想走，却感觉到衣袖传来揪扯的力道，“湛湛。” 沈湛却是头也不回，“你不是让我跟他走么？” 下一刻，她只感觉到后颈一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一瞪眼睛，眼前是路权生模糊的影子。 “沈湛？沈湛！” “你……你将她打晕了？！” 陷入昏暗之前，她感觉到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了她。 眼前一片明亮。 沈湛好像被放在了行驶中的汽车中，晃动晃动着，被人抱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湛只觉得头疼，她几次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原本涣散的眸光这才终于找到了焦点。 熟悉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段衍所在的房间中。 大床边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有着挺直的背脊，在跟另外一个站在床边的人说话，沈湛稍稍眯了眯眼睛，她身体一动，那人便转过身来，脸上带上了惊喜的表情看着她。 “你醒了。” 沈湛蠕动了一下唇角。 面前自然是出现了一张段衍的脸，与平常几次她醒来之后毫无差别。 她抿抿唇角，“你……”头疼，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打过，脊背也在疼，下意识的，她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才赫然想到。 她应当与路权生在一起的，她本事要跟路权生一起找她过去的档案的，可是现在……不对，不对，中间还碰上了顾青青。 记忆似乎慢了好半拍，她才想起来，她本来是想要跟路权生一起走的，却被段衍从后面打晕了过去。 段衍见沈湛起身，挥退管家之后重新坐在了沈湛的床边，将她扶起来，“湛湛……” 沈湛却是咬牙，“路权生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依照段衍的个性，他既然能够将她打昏，自然也不会放过路权生，沈湛一醒来就是眯眼，“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坐在床边的段衍瞳眸骤缩，声调冷下来几分，讥诮一般，“你究竟是有多喜欢他？” 他猛然从下沉的床上起身，居高临下，用大手拧起来沈湛的下颌吻了吻她的唇角，“可是湛湛，再喜欢他，你也只能是我的。” 蓦然而来的吻深沉而浓，从头到尾，沈湛始终不肯闭上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段衍，她想说话，话语却被段衍掠去，发不出声，她呜呜几声，推搡段衍的胸膛几下，忽而猛然咬住了段衍的唇角。 段衍骤然放开了她。 他看了她的脸颊好一会儿，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脸颊上抚蹭着，一边抚蹭一边暧昧的笑，“湛湛……我的湛湛，你这小牙齿还真是锋利，没有关系，可以留着今天晚上慢慢咬，毕竟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见有了空隙，沈湛后退了几步，“段衍！”见段衍还想要上前，她蓦然对着段衍叫了一声，“现在的你，与段则行又有什么区别？！” 段衍的身形果真停了下来，停在了距离身体大致还有半个手臂的距离处，但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他便再次环抱住沈湛，吻上了她的头发与发旋。 “湛湛，我听管家说你跑出去了之后没有回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我以为你又遇见了段则行。” 沈湛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最终软化在了段衍的怀中。 “你让我担心了一下午之后然后又让我看到了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听见这话她又从段衍的怀中冒头，“什么别的男人？”忽而想到路权生，“路医生只不过是一个医生……难不成，你在吃醋？” 第41节 段衍一动不动，静静的看了怀中的沈湛良久，这才听见从怀中冒出来的声音，“那么你今天说让我跟路医生回去也是因为你在吃醋？” 沈湛笑的莞尔，好像刚刚绷紧到心头的跳声又一次的回到了她的胸腔内，靠在段衍的怀中，她近乎能够听到段衍胸膛中的声音，脸蛋躁了躁，“你怎么会因为路医生而吃醋呢？” 段衍的大手就抚蹭在她的发丝上，一缕一缕的将她的发丝弄顺。 沈湛却只觉得好笑，她的声音淡淡的，就像是踩坏了主人的玩具还在那里偷笑的小猫咪，“我怎么可能会对路医生有意思呢？我今天只不过是因为路医生找我……”骤然想到了她今天出门的目的，想起这似乎是段衍的禁区，顿了顿，“……总之肯定是有原因的。” “恩。”不知段衍将沈湛刚刚的话语听进去了几分，他的手就在她耳边颇为娇嫩的肌肤上抚蹭了几下，用唇角摩挲着她白皙透红的耳垂。 “湛湛。” 听到了段衍的声音，沈湛抬头，对上段衍的视线，她忽而笑了一声，“干什么忽而这么正式？” 段衍却并未说话，仅仅是重新将沈湛的头摁回了他自己的怀中，其中一只大手在沈湛的头顶悬亘，却始终未落在沈湛的发丝上，也乜有在她的发丝上面抚蹭一下。 他的眸光中酝酿着暗沉，敛着眉眼凝视着怀中的人好半天，在怀中的人抬头看他时却瞬间转换为清明，“你跟路权生……” “可是明明就是你不对……” 说好的一般，两人的声音同时想起，最终还是段衍住口，听着沈湛喋喋不休的抱怨，“我明明跟路权生什么都没有，而是我也没有打算今天住在他找到的人家里面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猛然话头被顶回来了，沈湛啊了一声抬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高兴。” “还有呢？” 这次段衍没有这么快回复沈湛，顿了顿，他凝视着沈湛，就像是能够看尽到沈湛的眸子中，“湛湛，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不会高兴。” 段衍知道她今天会不高兴，那还那样说？不是在往她的‘不高兴’上面撞？ “可是湛湛……”段衍的眸光避也不避，径自的对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静静的在她的脸上游移了好半响，像是在确认她的态度一般，段衍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抚蹭在沈湛脸上的羽毛，“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什么叫做……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沈湛满脸疑惑，凝视了段衍好半天，犹豫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衍重新将她揽在怀中，轻柔却放肆的吻着她的额头，近乎灼热的吻从她的额头缓缓的往下，到她的脖颈，却止于她的脖颈，“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所以说……”这话……唇角猛然被堵住，两只手被分开按在了头两边，段衍就进一步覆在了她的身上，用牙齿轻咬这她的下唇，往下扯开了她的衣服。 “疼……” 忽而脸颊上被咬了一口，同时她感觉到段衍越来越沉暗的眸光，这眸光熟悉不已，近乎每天晚上都能够见到，“段衍你……”沈湛不明白究竟是哪一句话促进了他的兽|欲，她一定改。 可只怕今天算是没有了机会，她被段衍扯去了衣服，连晚饭都没有好好吃的情况下，又被折腾了几个来回，疲倦之下，段衍却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浑浊到最高处的时候，沈湛再次听到了段衍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语，“终于让我等到了……” 沈湛再醒来是被食物的香气勾动的，她一睁眼，便见管家站在她的面前，笑眼咪咪。 “沈小姐，我想着应当到了您起床的时间了，您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想必该饿了。”管家晃动了一下手上的推车，“看看有没有想要吃的？” 沈湛仅是看了管家一会儿，随意的摸了一下旁边，段衍已经不在了，连床面都凉了半截，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若是平常，她只会装作漠不关心，但现在终归是不太一样了。 至少她觉得不太一样。 “他呢？” “谁？” “段衍？” 管家一弯唇角，“您不知道段先生在哪里，我们这种做下人的更不知道段先生在什么地方了。” 沈湛表面上哦了一声，心中却在暗暗抿唇，管家就是管家，在这种事情上永远称职的让沈湛恨不能找一个东西将他的嘴唇撬开。心中恼火，她扫了一眼被推上来的饭菜，又是对上了管家的笑意眯眯。 “你没有告诉段衍，为什么？”管家向来站在段衍那边，不可能对于昨天她私自打开段衍电脑的事情不闻不问，更不可能帮着她隐瞒段衍，可段衍昨晚除了那件事情对她这事却只字未提。 问题到了管家这里又一次被打马虎眼，“我向来只考虑有利于段先生的事情。” 沈湛一蹙眉头，只觉得管家话中有话。 “希望沈小姐不要偏听他人的话语。” 她不知是否为错觉，但总觉得今日的管家与昨天晚上的段衍一样都不太对劲。 “还有，路医生今天早晨又一次将电话打过来了，但是由于您在睡着，所以我就做主回绝了他。” 听见路权生的名字，沈湛立刻回声，“他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 “他已经在电话前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了。” 在沈湛的手指碰触电话之前，她再次听见了管家在后面的劝诫，“段先生也不会希望您偏听的。” 沈湛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果断的从管家的手中接过来了电话，看了管家一眼，她转过身去的时候，管家识趣的从房间中退了出去，同时又嘱咐一句，“早餐别忘记得吃。” 似乎这样不够一般，又补充了一句，“段先生亲手做的，估计快要放凉了。” 段衍亲手做的？ “你怎么不早说？”沈湛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管家在门口耸耸肩，“因为沈小姐始终没有给我说的机会啊。” 沈湛将听筒放在耳边，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了声音，“沈湛，是你么？赵老师昨天晚上让我捎给你一句话。” 第42节 沈湛没有听见。 她的眸光尽数集中在了管家推车里面的东西。 这些……都是段衍亲手做的？刚刚烤好的土司还泛着热气，牛奶杯子一摸还有温度，咖啡自然不用说，每次都让她觉得烫嘴。 沈湛在上面几样东西上面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眼，近乎不敢相信这是段衍弄出来的。她甚至想不到段衍穿上围裙弄这些东西的样子。 莫不是管家又在哪里揶揄她？然后躲在某一个角落中偷笑？ 沈湛傻笑了好一会儿，一遍遍的用手抚蹭着饶有温度的牛奶杯子，尽管不敢确定真假，她却好像碰触到了段衍手心上的温度……大概没有牛奶杯上这么烫，确实着实能够感觉到的炙热。 “沈湛……是你么？” 蓦然从电话中的声音，让沈湛猛然回神，啊了一声，才发现她不知用手蹭了牛奶杯多久，要让段衍看见，只怕一个星期看见她都得乐。 “啊……是我。”段衍忽而而来的关心，却让手忙脚乱，她的眸光静静的吃的上面看了半响，随意抄起来一片面包片塞进嘴里。咯吱一口，一嘴香甜。 “是我。” “沈湛，你在吃什么东西？” 沈湛的声音就在嘴里咕哝着，近乎与面包片嚼在了一起，“吃什么东西？没有啊，早餐……咔嚓……早餐而已……” 边吃边说果真要不得，这边面包片甜腻的齁住了嗓子，连声音都不清不楚了，她见怎么吞咽也不舒服，索性抓起来牛奶直接灌下去，一边灌一边还在心中琢磨等着咖啡凉了最好也要一并喝个精光。 当然早晨又是牛奶又是咖啡的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不犯困。 对，不犯困。 沈湛想着她其实今天是很饿的，所以多吃一点也无妨。 想法一来，沈湛胃口大开，原本面包片大小的食量就瞬间扩大，她扫视着推车上的东西，一边啃着一边咕哝，“赵老师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很显然路权生那边已然猜到了沈湛在干什么，“小心别噎到。” “放心……咔嚓……我才不会被噎到呢。”打了一个嗝，又灌下去半杯牛奶，“你就直接说吧。” 路权生的声音显然是沉了沉，“沈湛。赵老师托我捎话告诉你，你过去的那些资料，曾经因为某些特殊的缘由别人清洗掉了，现在只有那个当年清洗掉你的资料的人有你过去的档案。” 沈湛喝牛奶的动作停了停。 “段衍？” “恐怕你想要找的档案只有段衍哪里才能够找到，所以……” 路权生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忽而听见从电话中传来急促的声音，“嘟，嘟，嘟……” 沈湛怔了一下，耳边是牛奶杯重新被放回推车上面的声音，不轻不重之间，话筒里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很抱歉，沈小姐，看起来不得不结束这通电话了，因为这通电话里面已经涉及到了段先生，我不得不把它掐掉了。请您谅解。” “……你动作可真快……”就是不知道在电话的那头偷听多长时间了。 “过滤掉具有导向意思的电话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管家游刃有余的应对沈湛，“不知沈小姐的东西吃了多少？味道怎样？” 沈湛翻了一个白眼，随意说道，“早餐啊，一点都不好吃，简直难以下咽。”她顺带扫视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推车，还没有忘记将最后一口咖啡倒进她的嘴里，“段衍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又是一个饱嗝，“把这次东西都拿下去吧，我吃完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我说段衍的手艺不怎么样。”像是非得跟管家理论一番又找不到话题，沈湛着重强调了一下，“都做的不怎么好吃。” “沈小姐……” “恩？” “段先生就在旁边。您刚刚说的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沈湛握着电话的手顿了顿，“是么？”肯定不是真的。对于戳穿了谎言她得意洋洋，却故作高冷，“又骗我？！” 下一刻，她从听筒中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湛湛。” 沈湛的第一反应就是撂下了电话。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看着一推车的食物发了一会儿怔，这才用手去碰触了一下滚烫的有些发胀的脸。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湛径自坐在了距离段衍最远的位置，东西也是有一口每一口的吃。 段衍皱个眉头，她就当看不见。 段衍用手拍拍旁边的椅子，她就当看不见。 段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不好意思，她的耳朵出家了。 总之，不论明示暗示明暗一起，她就是要使出刀枪不入的水平，一概不理。反正既然她早晨说的话都让他听了个正着，一会儿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带着这种念头，沈湛啪啦了几下饭菜就没有了胃口。早晨吃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一点饥饿感都没有，说起来，都是某人害的。 正在她在心中碎碎念个没完的时候，那个某人就端着饭碗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一抬头，正对上段衍那张漂亮的脸，“你在躲我？” 沈湛的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哪啊，没有胃口而已。” “哦？”他的手默默的摸上她的，“你居然会没有胃口。”平常最乐意见到食物的人。 都是早晨吃太多了……当然不能在段衍面前这样说，她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了段衍的声音，“听说你早晨把东西全吃掉了？” 沈湛看了一会儿段衍，心中却暗暗腹诽肯定是管家告的状，“没……没有啊。” “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沈湛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懊恼怎么就没注意到段衍的手，这才刚后退了两步，就被人重新抱起来。 “你干嘛？” “反正也吃不动，不如做点运动消耗一下。”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昨天晚上她才刚刚见过，现在却觉得有点好笑，“可是我累了。” 段衍听见这话果真停下来动作，犹豫一会儿，蓦然开口，“我动就行了。” 第43节 沈湛明知抗议无效，但还是抗议了一下，“我真的累了。”早晨吃多了，中午又在段衍的眼光下搪塞了几口，现在该是睡觉的时候，偏生段衍不肯绕她，抱起她开始往床边走。 窝在段衍的胸膛中，沈湛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巧笑嫣然，“段衍，我是不是重了？” 段衍低头瞅了一眼怀中人，直接点头，“恩，重了，都快抱不动了。” 抱不动了？沈湛哼了一声，“抱不动？不用你抱，我自己会走，晚上也别来找我。”说罢真泛起来任性，准备从段衍的怀中下去，却被段衍牢牢环住，“再重我也不会放你走的，若是放你走了，我的怀中就空了。” 沈湛一抬头，就只能够从下面瞅到段衍稍稍尖俏的下颌，某种念头一闪，酸水就挡也挡不 住，“怎么会空，可不光光我一个人女人巴不得往你怀中钻呢。”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分量。” 沈湛听见这话脸上一燥，还想要抱怨什么，最终却仅剩下用手抚蹭了一下她的脸颊，“那顾……” 赫然噤声。 段衍最近对它太好，甩下的陷阱太多，多到她甚至都快要忘记了，其实还有一个顾尹湛。 一个她与段衍都默认存在但是谁都不会可以提起来的禁口名字。 “恩？”段衍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同样也在抬头，猛然对上段衍认真的视线，躲闪了一下，“没。”紧着立刻转变表情，“我真的累了。” 段衍又是恩了一声，脚下的步履连踉跄都没有。从他外贸绝看不出他是四肢有力的人，抱着她上楼梯时也断没有一点晃动，平平稳稳，同时也让沈湛安心觉得她至少不会被他摔下去。 可若真的将她摔下去，大概也会让她摔的不轻。 她这才刚刚离开床没有一会儿，现在又回到了床上，床上柔软的床垫与她后背亲密接触，异常柔软，可再柔软，摩挲的多了也会觉得不舒服。 “我真的累了。”段衍的手指冰凉，解开她衣服碰触到她的肌肤。她呢喃了一句，不知段衍听到了几分，就算是听见了八分，大抵也会按照三分对待。 沈湛就是知道，因为段衍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她的。 段衍的手指僵硬在她衣服的扣子上面，须臾，又坚定的解开了她的扣子，将她揽在怀中。 “你不是累了？” “你不……做？” “你想？” 沈湛立刻摇头，“我不想，真的，真的不想，我累了，昨天晚上都快累死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呢。” 段衍不由勾了勾唇角，“昨天晚上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动作你在休息吧？” 沈湛还真想了想，想起来似乎还真是段衍动作更多，而她……她的脑海里都在想着一些什么东西啊？！脸上快要冒烟，她立刻往下缩进了被窝中，仅仅从被窝中露出来两只大眼睛，话说的颠倒，“反正最累的是我。” 哪次折腾完之后段衍不是神采奕奕的抱着她去洗澡，而她则像是一个‘落水狗’般，差点没淹死在浴缸里面，而本应当感到愧疚的某人还能够在浴缸的旁边笑的开心。 段衍点了几下头，将沈湛揽在了怀中。 “今天下午……我有点事情要出去，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沈湛忽而想到，昨天她也是听见了段衍说出来了同样的话，这次，她猛然从被窝中钻出来，“你最近在忙什么？” 忽而住口。 她跟着段衍身边的时候，向来对于段衍的事情不过问，这是一向‘潜规则’，而现在……果然是段衍最近的行为让她失去了戒心么？ 她停了停，“对不起……我不应当问的。” 段衍摇头，“湛湛，你不用那么拘谨。”这般说着，他的大手就拦在她的背脊上，不隔衣服的摩挲几下，“因为今天你就能够知道了。”这般说着，他埋首在她的头发中，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终于等到了今天。” 沈湛的反应也就是稍稍睁圆了眼睛。 如段衍所说，下午她再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了段衍的身影，她起床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打开门，便见两名小姑娘站在她的门前。 “沈小姐，您好，管家让我们站在这里看您还需要什么，可以尽管吩咐我们。” 沈湛想了想，“管家呢？” “他跟着段先生出去了。” 沈湛哦了一声，对着两名小姑娘微笑，“也没有什么事情，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说着，重新关上了她房间的门之后，她靠在了门上，微微敛下眉眼，再次抬头，她却暗自勾着唇角笑了笑。 终于等到了现在，管家不在，段衍不在，门口仅仅剩下两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尽管他们能够朝管家通风报信，但远水救不了近渴，至少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是能够做的。 谁也不能够阻止她找到原本的她自己了。 沈湛在门边靠了一会儿，插上门，走到了段衍笔记本的面前。 昨天管家没有将她碰了电脑笔记本的事情告诉段衍，那么今天就是她最好的时机。 她已经找到了不输入段衍设定的密码就能进入她自己的文件夹的方法了。 沈湛回忆着之前的方法打开段衍隐藏的系统，输入密码，点开文件夹，再次见到了写着她名字二字的文件，双击点开，再次弹出需要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她将页面停留在这个对话框上，紧着隔着一层卫生纸从旁边的椅子上面拿下来她自己的衣服……正是刚刚被段衍解开扣子的衣服，翻腾几下，大概找到衣服上面被段衍碰触过的地方。 沈湛不能够保证这个方法真的能够成功，毕竟她不知道笔记本上面的指纹解锁是不是只能够用人手解锁，还是可以用衣服。 她一共只有两次实验的机会。若是第二次还解不开，就不能够再试了……若是这个文件被销毁掉了，她就真的找不到过去的她自己了。 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沈湛抿了抿唇角，明确的将段衍摸过的地方按在了指纹解锁的地方，稍稍用力。 “叮。” 解……解开了？ 沈湛的眸光一亮，往前一趴，放在鼠标上面的手指近乎在颤抖，她这次……这次肯定能看到她过去的资料了吧？！ 文件夹里面还有一个子文件夹和一个压缩包，沈湛颤颤悠悠的双击点开子文件夹，里面则是一个文档。她移动鼠标去点开文档时，骤然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湛湛，你真让我太失望了。” 沈湛手下一抖，“啪嗒。” 第44节（含入V通知） 猛然响起来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生生的劈中了她，她的身体僵硬着，便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某一个本应当早已经离开的声音。 “湛湛，我本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是你不知道珍惜。” 机会？ 沈湛瞳眸骤缩，转过身面对眼前的阵仗时，她却赫然明了。 原本已经被她锁上的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许是因为她太专心，竟然连门锁的声音都没有听见。段衍靠在门框上，环胸抱臂，随意的穿着今天中午沈湛还能够见到的衣服，犀利的眸光就扫视在沈湛的身上。 段衍的旁边站着笔挺的管家，不久便从段衍的身后走出来对着沈湛低了低头，“沈小姐，我早就提醒过你的。” 沈湛却是蓦然抿唇，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段衍的脸，若是她的眼睛里面能够长出钩子，肯定将段衍那张俊俏的脸勾出一道伤疤来。 就是不知道段衍会不会感觉到疼。 她早应当想到这些都是段衍的圈套。 首先管家不可能站在她这边，更不可能任由路权生一次次的与她协商如何找到她过去的档案。段衍是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更加不可能放任他私人的笔记本被沈湛偷偷打开两次。 她早就应当想到的。 巧合不可能永远是巧合，只有可能是有人在其中刻意授权，而这个人只能是段衍。 段衍玩的一手好的瓮中捉鳖，将她这点心思捉了个干净。 她着实急躁了一些，急躁的被能够知道她自己的过去的期待感冲昏了头脑，才落到这种被段衍抓了一个现行的局面。 沈湛稍稍敛了敛眉眼，默默的将断言的电脑关上合好放在了桌面上，同时将她自己的衣服拿下来放在了床边，回头看段衍。 就如同段衍说的那般，他大概已经失望透顶了。 沈湛转过头去，便只见到段衍斜靠在门框上俯视着她，唇角勾了勾，勾出来了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么？” 沈湛则是低了低头，恩了一声。 “我告诉过你的。”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她也断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从之前……甚至更远，到经理哪里，我就已经让你知道了。” 沈湛的声音顿了顿，难堪一般，“我想变成我自己。”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这般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段衍的面前，“我想要我过去的档案。” 她想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她有什么亲人。 段衍是在看她，但却更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别的人。 好一会儿，他低声询问，“就这样不好么？” 沈湛摇头，“我不是一个洋娃娃，不是只能够靠着顾尹湛的外貌取悦你。” “我也想要……”忽而感觉到脸颊便生来一阵小风，她刚一睁眼，便见一个黑影朝着她的脸颊处扫过来，速度极快，快到近乎让她没有反应过来时，那巴掌就已经落在了距离她脸颊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湛湛，”他的巴掌就停在了脸颊旁边，甚至能够感觉到从他的手掌上传来的丝丝的热气，就像是一个放在旁边会觉得烫的火星，尽管没有落在她的脸蛋上，沈湛还是觉得烫。 第45节（第一更） 段衍再一次重复了进门的时候说过的那一句话，“你真是令我失望。” 沈湛的瞳眸颤了颤。 落不下来的巴掌，比落下来的巴掌更加让她觉得难过，因为前者只让觉得，她快要被段衍抛弃掉了。 那天顾青青的话语就像是种在沈湛心中的一颗种子，她不想浇水，不想施肥，生怕一个不留意便让种子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沈湛的神情有些茫然，她怔怔的看着段衍的手掌从她的脸颊旁边放下去，听着段衍声音，不平不静之间，她听见段衍吩咐管家的声音，轻轻的，再也不是开玩笑一般的戏谑。 “从数据库中把她的资料调出来。” 沈湛缩了缩眸子，“你……你想要将我的档案给我了么？” 段衍却连看都不看她，直接吩咐下去，“直接销毁。” 她的身体颤了颤。 “段先生，”管家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真的要……” 沈湛猛然揪住了段衍的衣袖，“为什么？” 段衍只不过从高处像地处冷静的看着她，“我不需要一个有异心的……” “说啊……继续说啊，”沈湛将他的停顿听在了耳中，“继续啊，你不需要什么？你不需要一个有异心的宠物？还是你不需要一个怀有其他心思的禁\脔？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下去了？” 她的手指根根扯在段衍的袖子上面，青葱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青白一片，她就这样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她眸底的凉意与湿润让段衍稍稍别开了视线。 别开视线的段衍果然能够冷静下来，轻声喝令管家，“现在就去！” 见管家领了段衍的吩咐真的准备往门外走，沈湛心中一慌，往前一步拉住了管家的衣服，“别去。那是我的档案，我的过去！你们凭什么说销毁就销毁掉？” “沈小姐……”沈湛慌乱的眸子赫然对上了管家笑眯眯的神情，“沈小姐，管家我曾经几次好意提醒过您的，是您不肯听话，您也不要怨段先生，毕竟段先生不是没有给过您机会。” “您说，您要是按照段先生规定的走，还至于落到这步这种局面么？” “不好意思，段先生的意思我不能够忤逆，请您放手吧。” 沈湛的手指近乎抠进了管家衣服的褶皱里。 “按照你们的意思走？”沈湛重复了一下管家的话，“是不是要我目送你跟顾尹湛走到最后，到了那时候才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她的声音愈发的急促，“为什么就不能够让我知道我的过去呢？” “我也应当有家人，也应当有朋友啊，我也应当有……” “湛湛。”段衍的声音猛然压过了沈湛的声音，就像是一块石头一般，仅仅一句话，就能让沈湛下意识的住嘴。她甚至还未吭声，便感觉到下颌猛然被抬起来，对上了他眯起来的眼。 “我对你不好？” “小白眼狼，我最不喜欢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着，他的大手不容置喙的捏住了沈湛抓住管家衣袖的手稍稍用力，手中沈湛那双柔嫩的手顿时因为他的力道而脱力。 段衍见沈湛松手，立刻给了管家一个神色，管家立刻明了的点头，顺便对着沈湛低头，“得罪了，沈小姐。”转身即走。 沈湛的眼眸中凝满了慌乱，就像是没有了主意，她回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这么长久以来生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她的过去？不就是她想要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不就是不想再成为一个空白人？ 为什么她就不能够得到那些？ 沈湛见管家要走，不管身上还穿着睡衣，直接就要往管家那里跑，刚刚跑出去两步，猛然被后面的人环腰抱住，她咬牙回头，根本不知道她的声音中早已经布满了泣音。 “放开我！” “湛湛。” 此刻将她揽在怀中的段衍，与昨天温柔的与她打趣的段衍截然不同。哪怕他们有着同样一张面容，说出话来的声音都是一样的，沈湛却知道，他们不一样。 她不知道是她弄丢了昨天的段衍，还是昨天的段衍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她始终不敢承认，到了此刻却又不得不承认。 “都是假的对不对？” 段衍一怔。 “全部都是假的对不对？！”沈湛忽而咬着牙关问他，“你为了设下这个圈套，所做的一切都是演戏对不对？” “你说啊？你直接告诉我啊。” 见段衍沉默不语，沈湛却忽而闭上了眼睛，“你为什么连承认都不肯呢？” “分明都是演戏吧？当我从段则行那里回来的时候，你满眼的心疼是假的，一副肯与我交心的样子是假的……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是假的？” “湛湛……” 沈湛生气着段衍，可是又何尝不是在生气着她自己？ 气她自己将段衍的假当成了真。 “你需要冷静。” 沈湛却觉得她任何时候都没有现在冷静，就是因为冷静，所以她才能够看到段衍温柔的背后真正的目的。 大抵就是为了能够保证她真正的变成他的禁|脔，死心塌地的禁|脔。 沈湛却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从前面抓住了段衍的衣襟，“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是我不应当生出异心，我不应当想要逾越过你的。” 段衍低下头与沈湛的视线相对，静静的看她，“你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了？” 沈湛立刻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管家回来吧。” “我不应当妄想得到我得不到的感情的。” “除了我的过去……我什么都没有了。” 段衍的手臂一紧，环紧怀中的人，他眸光复杂。 “你觉得你什么都没有了？”段衍重复了一下沈湛的话语，声音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阴恻恻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给么？” “那我想要我过去的资料。” 段衍怀抱着她，他的大手始终揽着她的肩头，缓慢往上，想要抚蹭她的头发时却止住，悬与她的头顶，不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神色复杂，良久，他拿起来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回来吧。” 段衍手机的声音并不大，但靠在却能让靠在他怀中的人听个清楚电话的那头是管家。 “段先生？” “我收回销毁沈湛资料的命令，你可以回来了。” 没等那边回复，段衍径自收回了手机，一低头，恰好与沈湛的视线撞了一个正着。 “你肯原谅我了？” 听到段衍收回刚刚的命令，沈湛原本应当松下一口气的，身体却紧绷成了惯性，不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像是生怕段衍变卦一般，她小心翼翼，“你愿意把我过去的档案给我？” 她抬头，段衍沉默半响，盯着她半响，眸光像是快要盯穿她一般，一会儿，她听见段衍的声音干净明了，明了的像是这件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你就这么想要得到你过去的档案？” 沈湛点头，“我想要。”那是她的过去，她的根，她当然应当找回来。 段衍却是勾唇，“可是我不能这么轻易给你。” 他笑着，后退了几步，松开了环住沈湛腰围的手，眼眸带笑，笑里只让沈湛觉得冷，“你应当知道的，我是商人，我不做赔钱的买卖，你想用什么东西……换你过去的资料呢？” 这般说着，他不管沈湛僵硬的身体，随意坐在了床边，用手扯了扯床单——床单是沈湛来之前就有的，永远都是一个样式，一个颜色，都是偏深色的角落中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员将当天晚上的床单扯下来换成新的。 沈湛住在段衍的家中就像是住在酒店里面一般，东西换成新的，每天都是新的，她却看不出来有什么是她的东西。 好像她三年都没有在这个房间里面留下什么东西一样。 段衍好整以暇的看她，叫她的名字，“你想用什么来换呢？” 她想用什么来换呢？她又能够用什么来换呢？沈湛站在房间的门口环视周围，她没有什么能换的东西，除了她自己。 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段衍的面前，她咽了一口口水，弯下身，看着他，低头靠近他，在唇角即将碰触到他的薄唇时，却感觉到她的唇角猛然被一直大手挡住。 这一挡，近乎将沈湛所有的勇气都打回了她的身体里面。 “你……”她不知所措，想后退，却被男人拉住手腕揽在怀中。 “湛湛……”段衍叹息了一声，从后面抱住她，“跟在我身边三年，你竟然连一点筹码都拿不出来。” 段衍温热的气息近乎抚蹭在了沈湛的脖颈中，脖颈痒痒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骚着痒，她就听着段衍的声音，身体僵硬。 “你可知道你为何连筹码都拿不出来？” 沈湛僵硬着身体，耳边段衍的声音都快要变成了轰鸣，她惶茫摇头。 “三年了，湛湛。” 第46节（第二更） 段衍忽而埋首进她的脖颈里面，声音就压低在她的身体馨软中，“三年了。” “这三年之间，你始终搞不清楚。” 搞清楚？她需要搞清楚什么？她不是想要搞清楚她过去的真相么？可段衍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等了你三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的眸光放在她的脸上，像是能够看出来她心中的想法一般，看了一会儿，“听不明白？” 沈湛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听不明白。她着实听不明白，她不明白段衍今日话里面究竟有几层意思。段衍太难捉摸，难怪她明白不了。 她若是能够将段衍弄清楚，只怕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了。 段衍眯眼，声音却是愈发的轻柔，“我就知道你不明白。”话说的，好像里面藏着许多沈湛看不懂的情绪，她想追问，却被段衍用手堵住了唇角。 “湛湛，既然你拿不出来筹码，不如这个筹码我来给你。” “你来……给我？” 她还蜷缩在段衍的怀中，听着段衍耳边的声音，就像是听天书，从刚刚开始，她就不明不白，仅仅能够从单方面重复段衍的话，“这么说。” “你不想要拿到你过去的资料？” 沈湛点头，毫不掩饰，“我想要。” 段衍勾唇，“那么接下来我让你做什么事情，你只需要完成就行了。” 沈湛犹豫了一下，段衍提出条件太过轻易，轻易的让沈湛不敢相信。 “那……”她抿了抿唇角，眼底凝着小心翼翼，“那你想要什么？” 段衍看着她，神色陌生的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有价值的商品，这样的眸光让沈湛不由的别开了视线。她依靠着耳朵听着段衍的声音，“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沈湛的心中像是猛然被塞进了一大块石头，堵的喘不过来气，一会儿，一会儿大概段衍会需要她做一些事情，也许是她希望的，也许是她不希望的。 不论哪种，为了她的过去，她都需要做下去。 毕竟这是她自己对段衍提出的。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产生了胆怯的心思。 沈湛的气息已经稍稍有些凌乱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气时候，蓦然闭了闭眼睛。 “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段衍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再次拿起来手机，在上面随意按了几个号码，在拨打出去之前，他眸光深沉的看着沈湛。 “湛湛……我终于等到了今天。” “还有，你至少该明白一点，”他停了停，看着她，“我不需要一个对我有异心的情人。” 沈湛蓦然闭上了眼睛。 原来她在段衍的心中已经被认定承认了有异心，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将她扔掉了？ 每天害怕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她却不再恐惧了。 她与段衍的这种日子大概也要走到尽头，接下来……也许她会怀念，怀念这个她喜欢过，并且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喜欢的人。 但她再也不会轻易的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情人了。 段衍手中的手机成功的拨出去，沈湛甚至能够听到管家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段先生？” “那样东西准备好了么？” 连沈湛都能够听出来管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准备好了……段先生现在要去么？” 段衍漫声回应，“把车子开到这边来，我要带着她过去了。” “好。我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段衍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放在桌面上的同时，他看着沈湛，“别忘了，你可以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一会儿可不会反悔。” 沈湛蓦然一咬牙，“我不会反悔的。”至少……至少她能够拿到她过去的资料，至少知道她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为了这件事情她就算是牺牲掉了她自己与她自己的感情有能够怎么样呢？ 相比较什么都没有的现在，她总算是能够得到一样东西了。 从她那天晚上对经理说她要找回她自己开始，她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这种局面了。 沈湛被段衍带着上了一辆车子，段衍与她坐在后面，一路上，沈湛的眸光始终看着车窗外面的世界，好像外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注意力。 满车的沉默，沉默就像是蔓延在车内的必需品，她但凡稍稍回头，能够看到段衍凝视这她的眸光。 这种眸光分明令她心下发憷，她却硬挺着表示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她不敢回头，只能够看着那些她看过，却一样都记不住的招牌。 现在不过刚刚下午时分，阳光正盛。 忽而感觉到有一手臂绕过她，强制性的将她的肩头揽过来，她僵硬着回头，正好对上了段衍的视线。 “再看什么？” 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让沈湛抿了抿唇角，“没什么……” 不过就是几棵树与几个招牌罢了，了无新意，却足以让沈湛避开段衍的视线。 “哦？那你还这么认真。” 总不能够告诉段衍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他吧？ “真的没什么。” 她这般说着，却见段衍越过她，透过她的位置看了一眼车窗外面，中途他的手碰触到了她的脸蛋，让她的脸蛋红了红。 “段衍……” 她听到了段衍淡淡的声音，“几个小孩子……你想要？” 孩子？沈湛顺着段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几个孩子各自跟着自己的母亲蹦着跳着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用肉嘟嘟的小身子蹭着他们的母亲。 不知为何，沈湛有些心动。 她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想法太遥远，她不敢奢望。 看到其中一个小家伙因为摔了一跤在地上哇哇大哭，沈湛笑了一声，一回头，段衍的脸就在靠近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她听到了心中跳动如鼓的响声，看到了段衍微启的薄唇。 但很快段衍主动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淡声说，“到了。” 沈湛惶然大醒，尴尬的后退了几步，没事的往窗外看。车子缓慢的停在了某一大楼旁，她一抬头，便见到上面写着的三个字。 民政局。 “民政局？”沈湛嘟囔一声，询问身边的段衍，“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彼时段衍已经下车，站在她这边替她打开车门，用手挡在门框顶上，言简意赅，“领证。” 领证？ 她没有听错？领证？她和段衍？！她要跟段衍领证？！段衍说所的条件就是这个？！ 就算是迟钝的快要将脑子塞进棉花糖里面，她也能明白段衍这话是什么意思，领证意味着结婚，一个她从来不敢想象的词语。 而现在，就摆在她的面前。 没有婚戒，没有花车，没有亲人的祝福，甚至连求婚都没有，只有面前这个有些不耐烦的段衍。 “湛湛？” 沈湛才刚刚回神，下车，她犹疑的问了一句，“领证。”不敢置信，全然的不敢置信，段衍一点迹象都没有，不知是他临时起意还是他隐藏的太好，好到让她连个皮毛都猜不到。 惊喜惊喜，她一时辨不清惊多还是喜多，也许对半，下车之后，沈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一般，她用手捏了一下她自己的脸面。 果真是有点疼的。 证明并不是在做梦。 “你……你想要跟我结婚？” 她的声音开始哆嗦，手指根根蜷缩在衣角，“这……这就是你的条件么？” 段衍点头，微笑，“湛湛，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今天终于等到了。” 沈湛再次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次用了点力道，生怕刚刚力道不够，不足以让她辨别是梦还是真实。 “本来应当再过一段时间在来的，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沈湛恩了一声，脸蛋微微的发着烫，现在的场景，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段衍就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伸手，然后告诉她，“我们去领证。” 幸福来的太突然，尽管不够隆重，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彩礼，她单单是笑就能够笑醒。 她现在就醒着，可以醒着肆意的笑，笑到昏了头脑。 “这样……真的可以么？”沈湛还存在一些理性，尽管快要被不真实感打压下去，她咧着唇角，“可是我还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湛湛。” 相比较沈湛的神采奕奕，段衍的眸光显然深沉了许多，深沉中带着一些温柔，“湛湛。” “没有关系，我不介意。” 沈湛在原地站了良久，看着段衍对着她伸出来的大手，忽而垮下来肩膀。 这不就是她每每都在幻想着的事情么？她喜欢段衍，想跟段衍走在一起，尽管她知道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顾尹湛，但现在段衍愿意跟着来到这种地方。 是不是就可以让她认为，段衍其实已经能够放下来顾尹湛了呢？ 没有婚纱就没有婚纱吧，没有钻戒就没有钻戒吧，只要段衍还是她喜欢的那个段衍就好了。 沈湛将手搭在段衍的手心中，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就像是只炙铁一般，温热着，让她禁不住傻笑。 管家不知道在前面等候了多长时间，见到段衍与沈湛下车做出来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同时，从民政局中走出来一个人，点头哈腰的对着段衍说道。 “是段先生和顾小姐吧，欢迎欢迎，已经为您二位留好了时间，您二位请往这边走。” 顾……小姐？ 第47节（第三更） 沈湛瞳眸一颤，连脚步都停留在原地，同时，她的腰围被段衍环住，整个人都段衍带着踉跄了好几步。 顾小姐？ 来接待的人也是个有眼力架的人，见到沈湛变了脸色，不由小心翼翼，“不是段衍先生和顾尹湛小姐么？” 沈湛头脑一懵。 当然不是。 耳边却忽而听到了段衍的声音，“对，没错。我们走吧，”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就像是真的在呵护新婚妻子一般，连语气都亲昵了很多，他的大手直接揽着她腰围，警告性的收紧，同时，他别有意味的唤了一声，“湛湛，你不是也期待这一天么？” 期待……这一天？ 沈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往前走还是应当那个后退，身体上冰火两重天，段衍的手臂带着一点他独有的温度，可放在了沈湛这里却只让她觉得冷。 她自认为她反应一向不快，可今日却像是抹了油的转轴一般，听到顾小姐那一声称呼的瞬间，她忽而就明白了段衍今天带着她来到这里的意图。 段衍的意图何其的简单，就如同他的解释那般简单，领证。 领证。 却不是跟她，而是要让她冒充顾尹湛领结婚证。 “顾小姐？” 见沈湛呆怔在原地，接待人员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战兢着问，“顾小姐，您还好吧。” 段衍代替沈湛回答了问题，“没有关系的，她可能是有点太兴奋了。”这般说着，他假模假样的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异常关切的问她，“湛湛……你是不是太兴奋了，”紧着用宠溺的口吻，“都说了让你昨天晚上不要那么兴奋你不停，可能是有点着凉了吧。” 她真的觉得她着凉了，好像身体中的某个部分凉了半截，看着段衍的面容就在她的面前，沈湛却只觉得模糊。 “我……”哆嗦着近乎没有血色的唇角，沈湛静静的看着段衍，“你……” 话语就这样被挡在了唇角边，她不过刚刚开口，就听见了段衍的声音，“等今天这件事情忙完了我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湛湛，下次不能够这么胡闹了恩？” 沈湛忽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在一年之前，她大概还能够看出来段衍近乎伪劣的温柔，可到了现在，她却真的快要以为段衍对她的温柔是真的了。 她不知道是段衍的演技进步了还是她变的迟钝了。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半响，沈湛同时也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被段衍带着走，她还是觉得脚下沉重，沉重的就像是被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艰难。 她听着接待人员对他们点头哈腰，还听着接待人员对着他们介绍有关于民政局与结婚小情侣之间的一些事情，却总觉得怎么样都进不了脑中。 “段先生运气还真是好，不光光人有本事，连找到的妻子都这么漂亮。顾小姐难不成是在演艺圈里面混的？可从来没有见过顾小姐演过什么啊？” 以往说话的是沈湛，沉默的是段衍，今日却换了觉得，说话的是段衍，沉默的是沈湛。 段衍用眸光扫视了一下接待人，随口解释了一句，“她不是圈内人。” “不是圈内人？现在民间也能够出美女啊。”接待人又是赞叹了一声，紧着说道，“段先生今日能够与这位小姐结婚，是准备他日举办盛大的婚礼的吧？” 浑浑噩噩之间，沈湛就听见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像是被戳在心窝上，她猛然转头看段衍，却发现段衍同时也在看在，自然说话也是看着她的眼睛说。 “啊，婚礼会有的，”段衍可以放慢了声音，似乎是为了能够让她听的更加明白一些一般，“既然我愿意与她结婚，自然要给她一个最隆重的婚礼。” 沈湛蓦然闭上了眼睛。 她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被段衍牵着走，段衍走两步的同时她才会走一步，明明短暂的距离，到了她脚下却无比的漫长。 漫长到甚至让她萌生了焦躁的心情。 民政局就像是普通的办公大楼一般，里面有几个办公的窗口，还有一个特别的房间，大厅里面还有几对新人手中拿着号码排队。 沈湛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猛然感觉到手上传来扯拽的感觉，她一抬头，正对上段衍那双饶有深意的眸光，不由的往前走了几步，从门前的窗帘中穿过去的同时，她近乎听见了段衍的话语。 只有她一个人听的见。 “别忘了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沈湛一震，顿时就像是有一样东西将她搅在了一起一般，满拧着，顿顿的不舒坦。 “别露出这种不乐意的神情。” 沈湛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段衍隐藏的太好，沈湛细思极恐。她甚至不知道段衍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是在演戏了。 大概从那天把她从医院中接过来开始，这一切才是段衍真正的目的。 他在段则行之后对她的安慰是假的，之后刻意将电脑留在桌面上也是为了引诱她让她去翻找资料，甚至因为路权生吃醋也是假的……段衍的目的大概就是现在这一刻，为了能够哄骗她冒充顾尹湛与他领证，他简直费劲了心思。 现在，她已经掉入了他的陷阱，按照他的精心设计，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他就大功告成了。 所以他连在她面前伪装一下都不肯了，干脆让她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他，而不是带着温柔的面具哄骗她的他。 沈湛已经见到了。 被迫见到了段衍真正的目的。 她应当高兴才对，现在见到了段衍，以后她就再也不会上当了。 沈湛的旁边还有几对小情侣，其中一对就坐在她旁边，一边用手摸着肚子，一边一脸甜蜜的靠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你说咱们现在结婚了什么时候就怀个小宝宝啊。” 男人看着女人的眸光十分宠溺，那才是真正恋爱结婚该有的神情，“我不想你太累，你想有我们就有，你想不要我们就不要。” 女人则是甜甜的笑，“说是看我，那最后还不是你最讨厌？！” “湛湛？” “湛湛。” 沈湛蓦然回神，眼角中有些湿润，她微微别过脸去，诶了一声，“恩？”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都带着水汽，眼眶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圈。 “诶？我好像……”不敢与段衍对视，她索性睁开段衍拉着她的手，“我想去……” 手却被段衍扯的更紧，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段衍深邃的眸光，就像是一道漩涡一般，毫不留情的将她卷入其中，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了段衍的声音。 “湛湛，我们该走了。” 沈湛这才发现段衍的声音分外低沉。 她被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与段衍一同坐在办公大厅的前台，看着里面的办事人员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申请结婚登记书。 笔是旁边的管家亲手递到沈湛和段衍的手中的，段衍不过就随意扫视了一下文件的内容，很快便将早已经填写好的内容上面签字按手印。 “顾小姐……”见沈湛犹豫不决，管家笑眯眯着，“您只需要在这个地方签上您的名字就可以了。印泥在这里。” 签上她的名字？ 纸上段衍的名字留在了沈湛的余光中，她咬了咬笔杆，看着白纸上面的申请结婚登记书几个字发呆。 她要在结婚证书上签名了，一旦她将这个名字签下去，就意味着段衍和顾尹湛算是正是结婚了。 而她也正式的变成了真正的情人。 沈湛蓦然将管家递来的笔放在一边。 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在结婚证书上面写下别的女人的名字。 民政局的办事人员很显然并不全都是段衍的人，至少他们面前的这个不是。沈湛面前的办事人员是年龄40岁左右的女人，操着一手精明干练的活，短短几分钟的就打出来了好几个单子，偶然抽空扫了一眼沈湛这边，直接问道。 “你们两个是自愿结婚的么？” 沈湛蠕动唇角，还未开口，就听到段衍的声音，“我们两个自然是自愿结婚的。我刚刚还在考虑要把新家装修成什么样子。” 办事人员用精明的眼光看了段衍一眼，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直接转向沈湛，“你是自愿跟他结婚的么？” “当然……”不是。如果是她本人的话，肯定她是愿意的。 “湛湛，”段衍蓦然眯眼，开口打断她的话，声音轻柔极了，就像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着一般，“你怎么了？” 沈湛合了合眼睛，感觉到手猛然被段衍抓住，被握他的手心中，“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可是湛湛，稍微忍耐一下好不？签完了字，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真像是温柔的男人典范，沈湛一抬头，正好对上段衍别有意味的眸光，“湛湛，你是自愿的对吧？” “我知道你在着急档案的事情，等咱们登记了结婚就去处理档案的事情好不好？” 第48节 堂而皇之。 段衍单手支颊，微勾唇角，温声威胁，“当然你若是不想处理档案的事情也可以不处理。” 申请结婚登记表的那张纸留在沈湛手中，她捏着薄薄两张纸，捏到褶皱。这一幕落在办事人员的眼中，不由催促，“顾小姐是在恐婚么？这样的例子我见过的很多了。”说着露出来笑意，余光瞥了一眼段衍，“您先生还是很体贴的。” 这话飘在了沈湛耳中就像是听见了嘲讽一般，可她明明知道是办事人员在用真心说话。 段衍三两句话之间不光打消了办事人员的顾虑，还将她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沈湛猛然闭上了眼睛。 “段衍……”她将笔放下来，同时段衍手中转着的笔也稳稳的落回他的虎口中。他恩了一声，将笔放在了桌面上，发出来啪嗒的一声，“恩？” “我能不能……” “湛湛，”段衍的声音轻柔极了，大手却警告性的轻拍她的后背，拦着她的肩头，做出轻哄的姿势。 “湛湛，若是你今天有些不舒服那就以后再来吧。”说着，他幽深的眸子就盯着她，“那么档案的事情看来也只能暂时押后了，毕竟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沈湛狠狠的咬住了后槽牙，听出来了段衍话里面的意思。毕竟这个条件是她答应下来的，若是今天她不按照段衍的意思签下去这个字，她可能连她过去的资料的皮毛都沾不到。 段衍抓住的她的这点把柄足以威胁她做所有的事情。 她狠狠的捏住刚刚段家递过来的笔杆子，好半天，这才挤出来了勉强的笑容，“那……那就今天吧。正好今天是个好机会，我没有事情的。” “我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就今天吧。”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沈湛的话语近乎是从后槽牙中挤出来的，“签字是么？” “签在什么地方？” 管家好心的指了一下签名栏，同时将原本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办事人员。段衍的户口本，至于另外的资料，则是顾尹湛的身份证户口本。办事人员对照着照片看了段衍一眼，又瞅了沈湛一般。 “再次确认一下，是段衍先生本人么？” “是本人。” “是顾尹湛小姐本人么？” 沈湛蠕动了一下唇角，余光中段衍正盯着她的侧脸，敛下眉眼，“……是本人。”怎么可能。 低声回答的同时，在需要签字的地方模仿打印体签下了‘顾尹湛’三个字。沈湛将字写的很慢，工工整整，就像是在练字一般，每一笔都狠狠的按压笔头，不过短短的写了三个字，她再一摸额头，发现额头上尽是虚汗。 落下‘湛’字的最后一笔，沈湛连看也不看，就想登记表交回去，却感觉到登记表猛然被人压住，一抬头，就听见段衍的声音，“别慌，还没有印手印呢。” “印……手印？”毕竟现在的沈湛和顾尹湛一模一样，她代替顾尹湛写下这个名字可以，难不成名字也要代替她去按？名字可以按照打印体写，指纹却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我……我么？” 段衍轻声恩了一声的同时，沈湛稍稍闭了闭眼睛，“可是我跟顾……” 忽而住口，她差点就忘了，段衍一向不喜欢她随意提到顾尹湛。印泥就在旁边，红的发亮，带着一点印泥尘封的味道，沈湛用小指头蹭了一点，却始终没有往名字上按上去。 一旦按上去，就意味着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湛湛。” 段衍如平日一般，见她始终不动，低声催促。可再催促沈湛该由于还是会犹豫，她若是今日盖了这手印，他日就算是她与段衍分开，她仿冒顾尹湛登记结婚的事情也将会让她一只记上。 明明连名字都已经签上去了，现在再在这里退缩就真太矫情了，毕竟她已经犯下错误了。 沈湛咽下一口口水，用大拇指按进印泥里，看准她自己写着名字的地方，狠狠的按下去——就像是将她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一根手指上一般。 她的拇指在纸上停留了好几分钟，直到手心开始出汗，这才松开手指，连看也不看，整个人失去了力气一般，往后靠在了背椅上。 她最终还是助长了段衍的为所欲为。白纸黑字，她犯下的错误已经不能回头了。 结婚证的本子上面红红一片，就像是沈湛最讨厌的那些院子里的玫瑰花一般，她连看也不看，出了民政局拖着脚步往前走。 有妇之夫。 从今日开始，段衍就能够被冠上这个名字，而她沈湛，若是还跟段衍纠缠在一起，大概还有一个更难听的名字给她。 她蓦然闭上了眼睛。也许她从上了整容的手术台开始，她就犯下了无可饶恕的大错了。 “湛湛。”段衍跟在她身后，唤了她的名字，从后面碰触她的肩头，却被她狠狠的用手拍开。 “啪！”沈湛倒退了好几步，退到段衍不可能碰到她的地方，“不要碰我！” 就如同顾青青所说的那般，她跟段衍之间的关系也该结束了，不管是否出于她的自愿。 “湛湛。”她这样一喊，段衍果真站定在了原地，眸光复杂，刚刚伸出来的手就悬在了空中，缓慢的，放在身体两边紧握成拳。 “过来。” 过来？ 到现在为止居然还在用那双呼唤小狗一般的语气？他说的话她就一定要听么？ 沈湛冷笑了一声，一张口，又是寒凉天中的一团白雾，“段衍。”她吐字清晰而缓慢，甚至专门将声音放大，保证段衍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没有必要听你的。” “你说过的，只要我办到了这件事情，你就将我过去的档案给我。”沈湛猛然对着他伸出了手，“现在可以将资料给我了。” 段衍站在原地看她，“我若是将你的资料给了你，你会怎么样？” 沈湛连犹豫一下都不曾，“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停顿了一下，“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见面了，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湛湛，”段衍却是笑了，眼光在他自己呼出的一团白雾中模糊起来，“为了我好，何时由你来认定？” 沈湛别开视线，“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了，把我的资料给我。” “湛湛，”段衍看了沈湛好半响，忽而开口，“你真的以为你只要代替她签了字我就会把你的资料给你么？” “你想食言？！” “那些资料……你以为你单单签了个字我就会给你么？”段衍笑起来，露出来完美的下颚弧线，“等价交换才行呢……你现在能够拿出来交换的东西还不够呢。”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她过去？ 然后再被他锁在那个房子里面正是的成为他的情人？ 见沈湛丝毫不动，段衍的眸光稍稍变化，“湛湛，”无所谓一般，他随意的说道，“看起来你也不是很想要你的资料。” 沈湛身体一震。 她猛然咬住了唇角，咬到唇角充血，“除了威胁我，你还会什么？” 她不动，段衍却缓慢的朝她移动脚步，“湛湛，我的湛湛，你早该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不要让我恨你。” 段衍听见这话却是勾唇，“你越是爱我，你就越是能记住我。你越是恨我，你也能深深的将我放在你心里。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都能达到我的目的。”他不在乎一般，随意说道。 “只要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不论什么方法，我都会用的。” 沈湛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倒抽一口凉气，“段衍，段衍。”重复着，“你让我越来越弄不懂你了。” 她若是能够弄懂段衍，她也不会处于现在这种被动的情况下了。 “来，湛湛，今天的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知何时段衍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从前面猛然抱住她，轻吻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轻喃，“有什么不伤害你能让你呆在我身边的办法，你告诉我，我去做。” 沈湛猛然闭上了眼睛。 她跟段衍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所以她也没有任何办法，走到这一步明明是段衍决定的，现在怎么还能够对着她说的好像她才是加害者呢？ 段衍揽着她想要往车内走时，管家从旁边而来，手中拿着段衍的手机。 “段先生，顾小姐的电话。” 段衍猛然放开了沈湛，接起来电话，背对过沈湛说了几句话后，忽而转过身来，将手机交给她。 “这是什么意思？”沈湛并未接过去，而是看着他。 “她找你。” “我不想接。” 段衍看了她一眼，“那我只能回绝掉她了，”说着，将电话重新放在了耳边，刚准备开口，忽而衣袖被段衍拉住，“把手机给我吧。” “我自己来跟她说。” 沈湛猛然深吸了一口气，不论原因为何，她终归还是对不起手机那头的那个女人的。 自己做的事情自然也要自己承担吧。 第49节 段衍的手机就被她握在手中，发烫一般，她避开段衍的视线，背过身去，接起来电话，“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秀而清晰，足以让沈湛听个清楚明白，“你好，沈小姐，我是顾尹湛。” 沈湛的手指就扣在她衣角的褶皱上，手指青白一片也不管，仍是压下稍微颤抖的声音，“您……您好。” “沈小姐，你不要紧张，大概的情况我已经听段衍哥哥说过了。” 沈湛轻声恩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忽而认真而大声的对着那边说话，“对不起！” “砰。”她说这话时没注意前面正是段衍的车，一头撞在了车门框上，她唔了一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对着电话道歉，“对不起……” “湛湛。”段衍见状想要上前，却被沈湛斥责回去，“别过来！” 显然手机那头的女人也听见了声音，吓了一跳，片刻才回应，“沈小姐……你怎么了？” 除了额头上一个大包之外她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沈湛又是揉了揉被磕疼的额头，“我对不起你，是我……” “沈小姐？” “啊？恩。” “详细的情况我都已经听段衍哥哥说过了。”电话那头忽而严肃的声音让沈湛也跟着严肃下来，她耸下肩膀，瞅了段衍一眼，别开眼。民政局三个大字映入她的视线中，分外刺眼。 “沈小姐，我很感谢你。” 沈湛蓦然沉下来眸子。 “感谢你代替我与跟段衍哥哥领证。” 她蓦然闭上了眼睛，手机就在手心中捂着，发汗发的近乎拿不住，那边顾尹湛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像是对方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 “你不介意么？” 哪怕是恶意去揣测对方，沈湛也不相信对方那个女人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婚姻不是儿戏，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不能够忍受自己的名字被另外一个女人签在婚姻登记表上。 可顾尹湛为何还用平和的语气说出感谢的话语呢？ “我不介意的。” 沈湛却忽而在唇角勾起来一抹近乎恶意的笑容，“那你可知道我跟你的段衍哥哥那三年里做了一些什么？我跟你的段衍哥哥那三年里都是什么关系？” “湛湛！” 沈湛压根不管段衍在后面说了什么，自顾自的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话，明明在讽刺，可她自己也不会高兴。 骂她啊，作为被替代的人，顾尹湛是最有资格骂她的人，骂她不要脸，骂她为了上位不择手段，骂醒她也好。偏偏顾尹湛对她始终不温不火，不曾对她真正说过什么。 “沈小姐，你与段衍哥哥三年中的事情我都知道。” 沈湛刻意的屏住呼吸，听着那边的声音，“我很感谢你在过去的三年中始终陪在段衍哥哥的身边。”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来，她编排的种种话语都僵在了唇角边，她完全可以用更难听的话来泄愤的，就像是小说里那些真正的女配一样，她甚至应当将拔墙根，离间计等用一个遍，可对面的顾尹湛三两句话就能够将她击的溃不成军。 她忽而觉得有些头疼。 身体僵硬着，她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对着她苦苦哀求，“求求你，以后的日子，段衍哥哥就拜托给你了。” 这是什么？ 沈湛猛然用手抓住了她自己的头发。 “啪嗒。” 沈湛手中始终抓着的手机猛然滑落在地面上，同时她有些失魂的用手狠狠的敲打着她的额头。 “求求你。”这是什么？ “帮帮我。”为何她的脑海中会出现这种东西？ “只有你能够帮我了。”谁在跟她说话？说着什么？ “湛湛？！”沈湛听到段衍的声音就像是打了一个激灵，见段衍朝她这边看过来，猛然大喊，“别过来！” 她的手抚在车门上，头疼，但还没有忘记抗拒段衍，“别过来！”她不知道脑海中会有那些画面，同样也不知道画面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她能够准确知道，那肯定是她的过去，她过去的一部分记忆！ “湛湛……”段衍向前，她就后退，蹭着车门的方向往旁边挪动脚步，直到挪开一个与段衍安全的地方。 没有了。她的记忆就像是七零八落的碎片，好不容易让她捡起来一片，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段衍，“段衍。顾尹湛说她不会介意的，你可以安心的跟她一起去过幸福生活了！” “你应当高兴才对。”沈湛并不抬头，仅仅注视着段衍的黑色大衣，“你现在中关于如愿以偿的回到她身边了。” “而我也能够过我想过的生活了。” “你想过什么生活？” 段衍眯起来眼睛，又是往前挪动一步，歪着头想了想，“你想跟路权生在一起？还是另外别的男人？” 沈湛只觉得疲倦。 “湛湛。我说过了……” 百听不厌的戏码，沈湛觉得已经够了，她猛然闭上了眼睛，咬牙，“你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可我却不想跟你在一起。” “哪怕你能够困住我的人，你却困不住我的心，我心里想着谁，从今天开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猛然手腕被抓住，“没有关系？” 沈湛盯着段衍，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没有关系。” 段衍看了她好一会儿，却是笑了，“你不想找回你的过去么？”这般说着，他猛然松开了抓住沈湛的手，“你的过去现在知道的人只有我，我若不告诉你，你又怎么能够知道呢？湛湛，到头来，你还得来找我。” 沈湛哼笑了一声，“既然我的过去，那就不能由我自己想起来么？” “你想起来了？”再次被抓住手腕，沈湛对上段衍那阴森森的脸，他往前走了几步，露出危险的神情，“你想起来了？” “段衍？” “那么你也已经知道你……”忽而禁口，他的神色骤然暗沉下来，观察她的神情好半响，他忽而松手，“你不可能想起来的。” “至少现在的你不可能想起来。”段衍笃定一般，看着沈湛，蓦然勾唇，“只要你一天还没有想起来，你就一天不能够离开我。” 沈湛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她猛然抿上了唇角，敛下眉眼，“是么……”停顿了一会儿，她猛然抬头，“那我们就走着看吧。” 医院。 路权生的办公室中如沈湛第一次到的那般，窗台上有几朵小花，一排书架，书架中有几本书，书架口处放了几本有关心里理论的书籍，沈湛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埋头在那一堆书中，连眼都不带抬一下，“东西就放在门边的书架上就好了。” 沈湛恩了一声，“可是我太大了，书架放不下一个我怎么办呢？” “我这就跟电视学锁骨术去。” 听见这声音，路权生惊喜的抬头，“沈湛。你怎么会来？” 沈湛转了转眼珠子，“因为我听说某书虫钻进书眼里面茶不思饭不想，所以就特地来看看某人是不是真的被书淹没了。” 如沈湛所说，路权生这段时间每天都将过去学过的理论翻来覆去捣碎弄烂，除了出诊的时候出去走个过场，大部分的时间都埋头在他手边的书中。 沈湛上来的时候还碰上个护士告诉她找路权生很有可能吃一嘴闭门羹。 她正是抱着‘吃羹’的年头上来敲的门。 “沈湛。”路权生的眼光明亮极了，他抚了抚鼻尖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让沈湛坐到沙发上，给她倒好水，“是最近有一些情况么？” 沈湛笑了一笑，“真不愧是当精英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来意。” 被说这话的人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头，往上推了推眼镜，“你就别再嘲笑我了。” “我可是实话实说。” “好吧，那我就当你实话实说好了，那么，你最近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了么？” 沈湛点头，眸光瞅向放在路权生窗边的小花，“啊，没错，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我不知道是什么激起来了我的记忆，但是我的确是响起来了一些事情，非常笼统与破碎。” “有关于什么方面的内容？” “有一个女人，在对着我说话，但是说的话我都不太能够听明白。”沈湛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但是只有只要片语。” 路权生想了想，“这个女人是现实生活中的人还是你想象中的人？” 听见这话，沈湛的手指原本已然放在了杯子上面，听见这话顿了一顿，“这件事情……很重要么？” “很重要，若是不是现实生活的人，就很有可能是你的潜意识，若是现实生活中的人，那就有可能是真正的记忆，隶属于你的过去。” 沈湛按照路权生的话语想了想，最终说道，“应当是现实中的人。”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对她说，但是那句明确的‘段衍哥哥’却足以让她断定那人是谁。 大抵是顾尹湛。 可又不可能是顾尹湛。 因为她跟顾尹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段衍家的温室花房中，她甚至还记得对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您好，初次见面。” 顾尹湛应当是不认识她也是没有见过她的，那么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会有顾尹湛的影子？ “沈湛？” 沈湛这才回神，“啊，恩。那个人……几乎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要说真有关系，那也是跟段衍有关系，通过段衍这条中间线才能够勉强说有关系。 “沈湛，”路权生想了想，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我这里有一个建议……” 第50节 段衍已经跟顾尹湛领了结婚证，大肆进行结婚典礼是早晚的事情，她沈湛这种酱油党只怕连邀请函都拿不到——段衍是不会允许婚礼上有两个张的一模一样的新娘子存在的。 家中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最多就是段衍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经常她还睡着时，段衍醒来办事，等她醒来，段衍又会进来陪她。 表面看起来她甚至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逼得段衍除了正妻还有一个和正妻一模一样的情人。 沈湛深深觉得她上辈子定然是属牛掰的，不然怎么就能够一生下来就跟顾尹湛张的像，多少整容失败的人，偏偏她就成功了。 今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是管家，“沈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先生在主厅等您。” 沈湛迎合了一声，听见管家的声音，“今天您的饭菜也是先生亲手坐的。” 她原本拿着梳子的手就像是猛然被人拍了一下一般，瑟缩一下，同时梳子掉在了桌面上，“啪嗒。” 若无其事的拿起来对着镜子中的她自己将头发弄顺，余光中，管家就站在她的身后，她闪开目光。 “他做的？” “这是段先生为了你……” 沈湛冷着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东西你拿回去，我是不会吃的。” “沈……” 沈湛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了，掀了掀眼皮，用梳子梳好她的头发，返回房间中拿了几个文件就准备往外走。当然向来忠心耿耿的管家不会这样放她出去，他伸出单臂拦在门前，睁着不赞同的眸光看向沈湛，“沈小姐，你要去哪？先生就在书房等你？” “去哪？”沈湛笑了一笑，好像很奇怪管家会问出来这个问题，“我是学生，快要到期末了，自然要去交论文，”说着，停顿了一下，“我还不想‘大红灯笼高高挂’呢。” 见管家似乎被她噎住，半响没有吭声，她敛下眉眼，拨开管家挡住她的手臂，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我可以走了么？”这次，连回答她都不想听，拿着东西就往门口走。 段衍这个别馆地方偏僻，简直就像是养情人的不二人选，就算是她甚至能够用脚走出这道门，若是没有司机，她连找到车将她送进市里都难。 这件事情还需要段衍的批准才行，就像是她想要从这个房子中搬离也需要段衍的批示一般，段衍现在对于她而言就是那学校中专门批示假条的教导主任。 管家果然是好管家，她前脚走出去房间门到门口，后脚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段衍。 今日的他穿着一身随性的衣服，衣领半敞着，头发半湿，用手一拢只怕还得是一手水，他脚底下穿着室内拖鞋。 小小的关门声蓦然响起来，原本还留有一丝丝门缝的大门猛然被他背着手关上，同时他走近一步面对沈湛。 “湛湛，”见到沈湛他放柔表情，“管家说你要去交论文？” 沈湛抬眼瞅他，清清冷冷，不带感情，但又怎么能不带感情，无非就是拦在肠胃中也不表现出来罢了。她是段衍的情人，可不代表要永远要冠上这个名号。 “你可以让开了。”段衍的身后就是门，她只要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就能够走到外面去，也许段衍会跟着她出来，然后在寒凉的天气中冻出一身病灶。 “学校的东西可以让管家帮你去交，”段衍寸步不让，低着头看她，“外面的天气，很凉啊，冻坏了你，可就不好了。”说着，他对着沈湛伸出手，“跟着我过来？” 跟着他？然后被锁在房间里面被脱衣服，瞧段衍这一股子万事俱备扯了浴巾直接上的样子，她傻了才会答应。 沈湛低了低头，感觉到段衍的大手伸过来想要强硬的抓住她的手，她猛然后退了一大步，同时躲开段衍，连眸光也一并躲开，生怕她一对上段衍就会心软。“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你的了。” 去见路权生的时候，对方给她的建议则是让她多去接触她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人，最好是能够谈谈，可谈何容易。自段衍与顾尹湛领了结婚证后，她想见顾尹湛一面都难上加难，更诓论好好谈谈了。就算是人家有这个心思耐心听她说，她也不能够保证对上顾尹湛就一定能有好气。 “湛湛，你不用那么戒备我。”见沈湛摆出抗拒模样，段衍不由放轻了声音，“我听管家说你早晨没有吃饭。早晨不吃饭是不行的，你会难受。” 这场景似曾相识。 “早晨你不想要来一点玫瑰花茶么？我找到了顶级的厨师给你弄好，与牛奶搀和在一起，你不是最喜欢牛奶拌上一点花茶的味道么？” “教你弹钢琴的师傅已经约定好了今天就来……” “段衍！”沈湛终于明了这场景在哪里见过，可不就是她一开始来到段衍家里面时候的事情？段衍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指引着，指引着她的生活习惯，同时指引着她每天需要学习的功课。 过去用的理所当然的东西现在看到沈湛的眼中分明就是奢侈的救济。更像是给她的代替顾尹湛签字的一点奖励。 沈湛猛然咬牙，“你搞搞清楚，你已经结婚了！你的妻子现在正在另外一个房子里面等你！你将对她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算是什么事情？到了现在……”蓦然停顿，她深吸了一口气，过去的老戏码她竟然连开口都困难。 “你让开！”见段衍寸步不让，沈湛也就不再客气，直接转身就往楼上走，“我知道你挡着门我出不去，但二楼那么多房间，总有一个房间能够让我从窗户……“ 她转身的刹那间，忽而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环臂而来，她瞳眸一惊，整个人踉跄着往前了一步，一下便躲开了段衍想要抱住她的手臂。 段衍的双臂落了个空，悬了好久，放下来时，他的衣角随着动作颤动了一下。 落在沈湛的眼底还以为看到了错觉，错以为她在段衍的眼中看到了受伤的情绪。 见段衍沉默，她也就不再多说，“你好自为之吧。” “湛湛。”她头也不回的拉动门把，却猛然被人从后面叫住，“你想要从这里离开么？” 门把手被狠狠的握紧在沈湛的手心中，有些冰凉，但还不至于让她瑟缩，“对。” “为什么？” “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若说留在这里的目的，除却找到她自己的过去之外毫无意义，而段衍手中掌握的档案的确是快速让她找回过去的方法，但并不是绝对……至少路权生告诉她，她若是能够多于顾尹湛接触，说不定能够刺激到记忆自己想起来。 她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她想甩开，却被人紧紧握住，她一回头，便见段衍对她微笑，“刚刚起床，你还有一点不清醒吧？不如我们看一会儿电视？论文让管家送去就好，今天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沈湛冷笑了一声，威胁，软禁，这些都是段衍的老手段了，次次用在她的身上，不代表她就要次次吃这一套。 “早晨没有吃东西肯定会饿吧，我去给你弄点东西来。” 段衍离开的同时，对着旁边人使了使眼色，便有几个人站在了门前，生生挡住了她想要出去的路，同时管家在旁边打开电话，“沈小姐不用紧张，在这里看一会儿电视吧，段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 “为虎作伥的滋味如何？”沈湛盯了管家半响，忽而口中冒出来一句，“想必已经心中高兴极了了吧？” 管家不动声色，“沈小姐您请坐下吧，站着说话总是会不舒服的。” 面对管家永远都像是力气打在了棉花上，沈湛一抿唇角，索性坐回了沙发上，有一搭没有一搭的瞅着电视，无非就是报导一下那个富二代带个嫩模，在报导一下那个明星又闹出绯闻，没什么好看的，听个声音罢了。 “据本台报导，本市段氏集团的负责人之一的段衍近日宣布要与顾家小千金举行婚礼。” 沈湛蓦然抬头，便见到两个主持人的其中一个人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这可是是头等头条啊，段衍居然也要结婚了，而且到了婚前才传出消息，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可以相当好……” “啪。”电视屏幕瞬间便的一团暗，没有了画面，偌大一个黑暗的屏幕上，她只能够在上面看到坐在沙发上面的她自己。而她的手中，正拿着遥控器，她的手指甚至还按在电源键上，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开。 她猛然咬住了下唇，早就已经知道段衍结婚是个大消息，一定会传出来，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快。 “湛湛，你想要吃点什么？”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段衍一步步的朝她这边走，亲昵的坐在了她的身边，将托盘放在桌面上，拉着她的手一样样的说，“有时间你早晨起来挑食的很，这不吃那不碰的，我又让厨房多弄了一些，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 可惜再好吃的东西此刻到她这里都全然没有了味道。刚刚那个报道，就好像在硬生生的提醒她，她做了一件多大的错事，而她现在享受着的，也许是顾尹湛专属的特权。 见沈湛一眼都不看，段衍皱眉，“湛湛？”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楞生将唇角边的‘滚’字咽回去，看着段衍的侧脸，她终于掩盖不住情绪，“恭喜你，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我已经看到了。” 段衍愕然，扫了一眼暗下来的屏幕，忽而明了沈湛说的是什么事情，“湛湛……” 第52节 事情毫无进展。 段衍给予了她最大的自由，除了让她从这个宅邸中离开。他扣掉了她一切能够外出的证件,连她过去仿造的那张沈人的证件也一并扣了下来。 她能够自由的去找路权生，能够让路权生帮忙开导她，却始终无法记起来除了疑似顾尹湛之外的更多的事情,记忆中的那个说要把段衍托付给她的女人究竟是谁也没有任何头绪。 每天都忙的焦躁烂额,以此来填补她日渐颓丧下去的心思,她忙着,段衍同样也没有闲着。时不时会有电话进来询问婚礼事宜,每每接到此种电话,他都会第一时间出去，用小声在屋外说完话再进来。 尽管每日都能够见到段衍,沈湛倒觉得不如不见到他。 段衍出门的时候，她才刚迷糊着醒来，听着旁人细琐的穿衣服的声音，翻个身继续睡。 “湛湛。”段衍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醒来了。” 她醒着还是睡着又与他有何关系？ “我今天晚上才会回来,不用留灯了。” 沈湛的确是醒着,一边醒着一边在心中冷笑,留灯,她可是没有过，向来还能够留灯等着他段衍回来的只有这个宅邸里面的管家，不是她。管家每次尽责的等着他回来，她可不会。 见沈湛半天没有动静，段衍又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倾下身子，在明显有些僵硬的侧脸上吻了吻，“我走了。” 听到房间的门因为不堪某人的手劲而传来一声除了关门声之外的吱扭声，沈湛这才睁开眼睛。 她并未起身，仅仅是睁着稍显模糊的眼眸发怔，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她今日已经与路权生约好了。 “沈小姐要不要……” 沈湛直接摇头，“我今天会在外面吃，不用给我留饭了。” 见到路权生的时候，她说，“我在家里吃过了，不饿的。” 不饿？也许是饿的，只不过饿过了劲还没有胃口，这段时间进入她胃中的东西寥寥无几，能够真正吃下去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 晚上她则是忙着躲段衍，偶然又一次躲不过去，被段衍抱上|床时，还听到他淡声抱怨，“瘦了。” “没有，你的感觉错了。” “湛湛，我的心里有关于你的一杆秤，你身上发生的一丝变化都能够通过我的秤称出来。” 沈湛沉默不语。段衍的话向来真真假假，她也就真真假假的听着，听个一半连意思都搞不明白就这么过去了。 又是一天无果。 浑噩的日子多了，同时距离在电视上看到的段衍婚礼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晚上段衍回来的时候，沈湛还没有睡，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喝点水，恰巧碰上门声响动。 相比较她脸上的平静，段衍的表情近乎可以说用惊喜来形容，“湛湛……”他稍稍提高声音，两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在等我？” 等他？当然没有，无非就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顺利入眠罢了。 “你知道我会给你带来一个惊喜？” 他前进一步，惹得沈湛后退一大步，退到一个跟他留有安全距离的地方，听见他近乎认输妥协，“不要再后退了，我不会靠近你的。” 段衍如今为止还能给的惊喜，沈湛已经不期待了，她掀了掀眼皮，拿着水杯准备往房间中走时，忽而听到了身后扑腾扑腾的声音，同时还有一声不明生物发出来的尖细的声音，“湛湛，湛湛。” 沈湛回头，便见到段衍的手中拎着一只鹦鹉，那鹦鹉有着钩钩的嘴巴，一身红绿色的毛，扑闪着翅膀在笼子中折腾，上蹿下跳，若不是知道那是一只鹦鹉，沈湛还要以为那是哪只猴子转世投了胎。 “湛湛，湛湛。” 鹦鹉自然不能理解此时二人的尴尬，见沈湛沉默，她反倒是叫的更欢，“湛湛，湛湛。” 沈湛眉头一皱，“这鹦鹉……” 她这话一出，面前的段衍就温和的笑起来，“有人送来的，据说伶俐的很，虽然听不懂人话，但学的很快，你可以慢慢教它。” 教它？沈湛瞅了一眼关在笼子里面片刻都不肯歇歇的鹦鹉，心中无比唾弃，还当她是那每天只会吃饭睡觉逗傻鸟的老太太啊？ “湛湛，湛湛。” 沈湛确定这鹦鹉肯定听不到她心中的想法，也不管她瞪了她半天，叫腾的更加欢声，恨不能将她的名字叫上一整天。 “湛湛，湛湛！” 段衍站在一旁看沈湛将眸光尽数集中在了鹦鹉身上，勾着唇角笑了一笑，“喜欢么？” 沈湛没有吭声，而是从段衍的手中接过鸟笼，看着里面的鹦鹉还在转着圈的叫她的名字，“湛湛，湛湛？” 她忽而面色一沉，拎着鸟笼走到了阳台，推开阳台的门。 夜晚的风带着徐徐的凉意，沈湛穿着单薄，刚刚走出门去就已经觉得腿脚在哆嗦，这种寒凉看起来不光她能够感觉到，手中笼子里面的鹦鹉似乎也知道哆嗦，叫她的声音都变了味，“湛湛，湛湛……” “湛湛！”沈湛一回头，段衍已经站在了阳台外面，正要往前走时，被她呵斥住，“不要过来！” “湛湛，不要做傻事，这里是二楼，你就算是跳下去就不会摔死的，最多受点伤。”段衍的脚步蓦然停在了阳台口，他看着一步步坐在阳台上的人，眸光一深，压低了声音叫她，“湛湛。” 任性？沈湛可不觉得她在任性，她笑了几声，甩了甩有些因为寒凉而哆嗦的双腿，同时将手中的鸟笼举高。 “段衍，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鹦鹉呢？” 这般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沈湛笑了几声，“可见你并不怎么了解我啊。我自己已经在鸟笼中呆了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喜欢被关在鸟笼中的鹦鹉呢？” “湛湛！” 沈湛敛下眉眼，直接将鹦鹉笼子的门打开，拍了拍鸟笼的另外一边，让鹦鹉直接往夜空中飞。 “湛湛！” 伴随着鸟类翅膀扑腾的声音，沈湛开始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缓缓下来，再走到段衍眼底下的时候，手中便仅剩下空空如也的鸟笼了。 段衍的瞳眸骤缩，眼底近乎酝酿着风暴，他敛下眉眼，在沈湛将鸟笼放在她的脚底下时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段衍手上的力气很大，足以让沈湛停下脚步看他，“为什么？”嘲弄一般，她勾了勾唇角，“理由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么？难不成还想让我再告诉你一遍？” 她这般说着，睁着大眼睛迎视他俯视下来的眸光，“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跟我有同种遭遇的生物了！” 饶是平日中风光无限的段衍听见这话也不由黯淡了神色，他的声音蓦然喑哑，“你就这么想要离开么？” 沈湛猛然咬牙，“是，若不是因为找不到我的过去，我也不会停在这里。” 段衍抓住沈湛的手腕蓦然松了松，好一会儿，他稍稍闭了闭眼睛，疲惫一般，用手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湛湛，你去睡吧。” 放开她的同时，沈湛听见了他可以压低的声音，脑海中蓦然想到他眼中近乎突兀的血丝，不由的用手握紧成拳，手指深深的扎进了她的手心中，有点疼，她扬起头，做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直接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睡着了，一晚上都不怎么安稳，多少次的醒来，下意识的便会用手摸摸身边，身边无人，她则又是翻了个身，将身边人的枕头抱在了她的怀中。 段衍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沈湛再次醒来的时候，枕头还在她的怀中，而旁边整整齐齐，一点热气都没有，她用手摸了摸旁边，果真，连褶皱的迹象都没有。 她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 沈湛苦笑了一声，挣扎着起身，耳边忽而听到了一声尖细的声音，“湛湛，湛湛。” 她一怔，耳边是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昨天晚上被她放掉的鹦鹉今日又站在了窗户前面的鸟类专用栏杆上面。 仿若沈湛的起床让它兴奋起来了一边，这次它开始扑闪着那红红绿绿的翅膀，也不管毛一根根的往下飘，站在原地瞎喊。 “湛湛！湛湛！” 沈湛瞪了它一眼，这一眼仿若是真的能够让它明了一般，它折腾的幅度小了很多，就连声音都小了起来，瑟缩着，卷着翅膀，用最小的声音对她说话。 “我爱你，我爱你。” 沈湛的身体蓦然僵硬了起来，好似因为早晨的混沌让她眼角胀红，她在鹦鹉的鸟类架子下面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起身穿好衣服，在鹦鹉空空的喝水小杯中添进去了三四粒玉米大小量的水。 沈湛打开房间门时，看到管家站在房门外面，见到她出来给她稍稍弯腰鞠了一个躬，“沈小姐，客厅中有贵客在等着您。” 她恩了一声，穿着拖鞋就准备下去，忽而听见了管家在后面的声音，“昨天……段先生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为了找鹦鹉。” 沈湛的身形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应就走下了楼梯。 第53节 沈湛轻车熟路的来到路权生的门前，敲了几下门，便听到里面的声音，“沈湛？进来吧，里面没有人。” 她站在外面笑了几声，“难不成是巧合？我每日来你这里总看你闲着。” 路权生听见这话打趣的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穿着白色的大褂却无所事事的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面，无奈说道，“酱油党若是连酱油都打不了又怎么当酱油党呢？” 事实上路权生属于苏家的家庭医生，在这个医院呆着也就是挂了一个名，偶尔忙不开的时候才会让他去添把手，这种状态搁在沈湛眼中简直就是一‘清凉油’的人形代表。 打酱油的路权生让沈湛坐下，在她面前放了一杯水，对着她说，“我这边接到苏七小姐的通知了，好像那个段先生的正牌妻子要过来？” 沈湛听见这话乐了，“可不，我还专门向苏七建议在你的办公室里面碰面呢，大战三百回合也方便。” “真……真要？” “当然是真的，”沈湛煞有介事的点头，“不然你还以为我找段衍的老婆讨论一下‘一夫二女’的幸福生活？” 她摆出来认真的表情，好一会儿，揉了揉脸，喝了一口水，“总之，你……”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咚咚咚。”三声，声音很轻，若不是刻意坐在门边等着，沈湛只怕都要略过敲门声了。 她瞅着路权生一眼，连忙跑到门边打开门。门口赫然是与她近乎一模一样的脸，脸上带着一点羞涩的笑容，身高与她近乎相同，一身白色，声音轻细的对她说话，“你好，沈小姐，好久不见了。” 沈湛立刻笑意连连，从路权生的办公室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旁边，“呦，早上好啊，坐下吧。”这般说着，还主动给人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手边，“今天让你过来跑一趟真是劳烦你了，实在是我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你，所以就……” “大概情况我已经听苏七……说过了，知道你有问题想要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顾尹湛的声音轻飘飘的，得道成仙的小仙子似的，将沈湛给她倒好的水放在桌面上，同时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路权生。 恰好她的余光让沈湛捕捉了一个正着，她立刻出来解释，“他的名字叫做路权生，是这里的医生，我最近的一些情况都是由他负责的，你不用介意他。” 不知道她的这种解释让顾尹湛听进去了多少，见顾尹湛犹豫，沈湛立刻站起身来，“若是你在意的话，我们也可以……” “不用了，沈小姐。路医生我是认识的，只是没有想到谈话要在这里进行。” 顾尹湛的声音轻轻的，猛然用手握住了沈湛的手。手上有几分力道，沈湛还能够从被抓住的手上感觉到指尖有着一层硬硬的手茧。大抵只有真正练钢琴的人才会有这种手茧，跟沈湛那种半吊子不同。 办公室也是由病房由单人病房改造而成，并不大，顾尹湛的声音在轻都能够让整个房间的人听见。沈湛将手从顾尹湛的手中抽出来，紧着坐在了距离顾尹湛很近的地方，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那个……我今天请顾小姐来呢，是想要询问几个问题。” “请问顾小姐……”沈湛说着这话的同时，路权生已然坐在了顾尹湛对面的沙发上面，观察着顾尹湛的一举一动，“你在之前，可曾知道我？” 不光是路权生，就连沈湛都刻意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房间中着白色衣服的人的答案。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抓住了袖口，好像顾尹湛开口之前的每一秒都漫长。 “沈小姐……当然知道啊。” 沈湛好似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然涌上了头脑，呼吸加速，连带说话都急躁了许多，“那……那……那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子，我跟顾小姐和段衍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家人，我的……” 顾尹湛却在此时做出来一个歉意的表情，同时眸底尽是柔光，“抱歉，沈小姐，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沈湛怔忪之间，听到了顾尹湛后面缓慢的声音，“我对于沈小姐有所了解，也是在我休养的时候时常听到段衍哥哥和其他人提及起来，大概算是这几年的事情吧，若是在几年之前你的情况……很抱歉，我并不认识几年之前的沈小姐。” 这才刚刚被推上了云端，可云端的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她再次推了下去。沈湛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是么，你不认识过去的我啊。” 顾尹湛点头，“关于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助沈小姐，我很抱歉。” 希望蓦然落空，沈湛将呼吸放的平缓一些，同时勉强的点了点头。顾尹湛是她能够响起来的记忆中唯一能够记起来的人，同样大概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刺激到她记忆的人，可是偏偏这个人对她说不认识过去的她。 那么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面前这个女人，在说谎？！ 沈湛想了想，看向路权生，却见他对着她默默的摇了摇头，同时，她听到了顾尹湛的声音，“我并不了解沈小姐的过去，你可以去问问段衍哥哥，说不定他会给你一些帮助。” 听到段衍的名字，沈湛的手指抓了抓衣袖，嗯了一声，见顾尹湛起身，她也跟着起身，“你……” 顾尹湛看着她，目光温柔，“沈小姐，我今天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不在这里久待了，看来今天是不能帮助沈小姐了，若是有时间，希望我们还可以再一起喝茶。” “顾小姐……”沈湛还准备说些什么，便见顾尹湛起身走到门前，对沈湛笑了一笑，“不用送我了，沈小姐，今天再见了。” 沈湛还是坚持将顾尹湛送到了门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站到顾尹湛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她才收回目光，有些失落的回到路权生的房间，推搡一般，往椅子上面一坐。 倒是旁边的路权生围着她转了一会儿，观察了她半天，问了一句，“没有得到答案失落了？不高兴了？想摔书？” 沈湛这时可没有好气，“你起开。” 让他走他就走，又不是忠犬，何况这办公室还是他的。路权生有些好笑的摸了摸鼻子，顺带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那我告诉一件让你高兴的事情吧。” 见沈湛爱答不理，他继续开口，“刚刚那个顾尹湛……她没有说谎。” “这算什么高兴的事情？”沈湛没好气。 “但是也没有说真话。”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沈湛的注意力，“这是什么意思？” 路权生露出来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勾着唇角笑，“那，在心理学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微表情，从微表情上面判断，刚刚她说话的时候，正处于说谎和没有说谎的中间，可以姑且这样认为，她说的话里面，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话语里面藏有陷阱……或者说，她还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没有告诉你。” 沈湛想了想，最后也就只有面无表情的摇头，“听不懂。” “总之，她这里可以当成一个突破口，也许今日她不会告诉你，你多去敲她几次，总有一次能够让她漏出口风来。” 沈湛却觉得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她哪怕可以四处走动，想要见到顾尹湛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在段衍准备婚礼的关键时刻，自然是要将新娘子保护好。她这一次能见到还是托了苏七从中间融通，但不可能次次都让苏七融通，再见到顾尹湛简直难上加难。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无果的喝下去不桌上的水，趴在桌子上，“唉，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想起来啊。” 路权生则在旁边笑，“早晚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沈湛连肩膀都耷拉着，就像是一只丧气的大狗。她走过医院的人流走到了车站牌前，刚呼吸出来一口冷气，蓦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的朝她这里行驶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场面何其熟悉，差别就在于上次来的是段衍的车子，而这次……沈湛这次连沮丧都顾不得了，转身就开始往医院的方向跑。那车子她自然是见过的，段则行上次来医院的时候曾经带着他的一帮小车队，而这个车子与小车队的车子型号完全相同。 她也不管是否草木皆兵，埋头就开始狂奔，跑了几步便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抓住她！” 紧着便听到更快的脚步声朝她而来，她才跑出去没有几步，便猛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连踢带咬，但对方都是抓人抓惯的，两个大汉就足以让她动弹不得，同时她还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沈小姐，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真是段则行的人！ 这是沈湛被带上车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第54节 车子在城市的主干街道上行动自如的穿梭。沈湛被他们带到了车后座上，被两边的黑衣大汉左右夹击，她动弹不得，索性冷静下来，将主要目光放在窗外，至少她若是有机会求救还能够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沈小姐不用担心，我家主人今日不会留沈小姐太久。” 忽而听到从前座传来的声音，沈湛一转头，只看到坐在副驾上的人正回过头来安抚她，“我家主人今日只是想与沈小姐好好聊聊天。” “我与你家主人没什么好聊的。” 副驾上的人不再做过多回应，“一切都需要见到我家主人之后才能够做出定夺。” 沈湛知道到段衍宅邸的路，终归是偏离市中心的，而这次却与沈湛想象的不同，车子仅仅是停靠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富人区门口，便听副驾上的人说道，“沈小姐请下车，到了。” 她心生疑惑，“这里……” “这里是我家主人在市里经常落脚的地方。” 沈湛当然知道这里定然是段则行的住所，若是可以，她宁愿不知道。 副驾上的人在前面走着，而沈湛的后面和左右各自都有两个大汉，她没有丝毫逃跑的余地，只能够被迫来到了所谓段则行经常落脚的地方，走进去，便见段则行本人就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小杯白酒喝着。 见到沈湛进来，段则行挥退了身边原本还搂着的一个，让人把她带到面前，上下打量了好半响。 “沈湛。”这般说着，他开始朝着沈湛的脸蛋伸手，沈湛下意识躲闪，却被后面人扣了一个正着，她一皱眉头，便听到了来自面前男人的声音。 “我那侄子还真是厉害，不知道上哪找到你这样的宝贝，这样看起来跟小湛简直一模一样。” 段则行的话语就响在她的耳边，让她作呕。 “干什么？沈小姐今天是客人，放开她！”段则行见沈湛不肯出声，不由呵斥了一下后面扣住沈湛的人，紧着堆出来一个让沈湛恶心的笑容，“来，沈小姐，坐吧。” 坐？ 被人从身后放开，沈湛甩了甩胳膊，“既然您都已经确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能否放我走了？” “诶，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今日来找的就是沈小姐。”段则行向来有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过这短短的两句话，就让沈湛身体僵硬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沈湛，沈湛。”她听着段则行的口中念叨着她的名字，“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调查你，果然，你不是小湛，看来那天是我认错了人。” 段则行声音平缓的陈述事实，他杯中的白酒正随着他手中的东西时高时低，“我这侄子就是顽皮，竟然用这种戏码来欺骗他的亲叔叔，差点就让你把你当成了小湛。”这般说着，他露出近乎恶意的笑容，“不过你若是小湛，他又怎么会放着你那天……” 沈湛猛然眯起来眼睛，她坐直身体，将胳膊放在沙发旁边的靠手上，“您今天找我来就是准备说这些？” “倘若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沈湛说着想站起身，却忽而看到两边的大汉上前一步拦住她，紧着便听到段则行的声音，“既然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自然就已经知道了你最想要的东西，我们不如做一个交易如何？” 交易？沈湛可不觉得她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跟这个人做交易，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同意的。她心下琢磨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像是段先生这般的人，自然会有无数人用筹码与段先生交易，像我这种只怕对于段先生来说没什么用处。” 说着，她轻声嘟囔，“很抱歉，我今天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只怕不能够陪着段先生闲聊了，那么，我就……” “你不想要你过去的资料了么？” 沈湛的声音蓦然被段则行顶了回去，“我……”她身体一僵，没错，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她过去的资料，用普通方法得不到，从顾尹湛的手中敲不出来，可若是段则行的话，也许能够得到她的资料。 “很抱歉。”沈湛猛然咬牙。实在是不能与这种人合作，那日段则行欺压上来的样子就像是在眼前的走马灯，每每见到段则行的那张脸都会想起来那天的经过。 噩梦一般。 她还没有傻到要去掀开自己的噩梦一探究竟。 “若是你的资料不光光捏在段衍的手中，我这里也有一份呢？” 沈湛沉默。 “你对段衍还有利用价值，大概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你吧？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找你只想让你做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你能够完成这件事情，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沈湛的身体僵硬着，敛下眉眼，尽管不情愿，她还是重新坐在了段则行面前的沙发上，闭了闭眼睛，像是在督促着她自己尽快的坐下决定一般。 “你的目的是什么？” 段则行听见这话猛然眯起来了眼睛，“我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 沈湛寻思了一下开口，“顾尹湛？”她猛然皱起来眉头，“可是她已经与段衍领了结婚证了，而且他们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她猛然住口，只见段则行眸光犀利，就像是刀子一般，喝酒的杯子就在他的手中攥着，越攥越紧，直到杯子承受不住段则行手心的压力，砰的一声碎裂成渣。 “主人……” 段则行一挥手，同时将身边的人挥退，“无碍，”这般说着，他将眸光放在了沈湛的身上，“看起来沈小姐也能够知道一些，不过沈小姐更应当能够明了，没有争抢不来的东西，只有能力不足的人。” “你……” “咱们两个合作，应当会是最好的搭档，想必你也喜欢我那侄子段衍吧。小湛归我，而我那侄子，自然也就归你，你过去的资料也归你。” 见沈湛犹豫，段则行的声音就像是钩子一般，勾着沈湛往前，“这件事情，对于沈小姐你，可是稳赚不赔的。” 沈湛猛然闭上了眼睛，仿若已经下定了决断，“那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段则行对着沈湛微笑，“对于你来说应当非常容易就能够做到。” *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段则行那里呆了多长时间，明明没有觉得很长，可刚一出来就觉得肚子已经饿了，被段则行手下的人送到医院门口时，她的手中被塞了一枚戒指。 “这是……” “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若是沈小姐肯答应的话，请在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个站牌前面呆上5分钟，我们就会把沈小姐的意思传达给我家主人。” 沈湛终于重新回到段衍的宅邸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段则行这次这么干脆的就把她放回来了。刚准备敲门，门从里面自己打开，而门口则站着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的段衍。 “湛湛。” 猛然被面前的人揽近怀中，沈湛睁了睁眼睛，听着段衍在她耳边的声音，“他……” 仅仅是一个字，沈湛就已经知道段衍说得是谁，段则行而已。段衍的消息很是灵通，只怕在她被带走的瞬间就有人给他报了信。 “没有事情，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天色大亮，屋外却依旧天寒地冻，不过回来这一小段路，沈湛的脸就已经被冻的通红，她将通红的脸埋在段衍怀中，任由他揽着她往屋内走。 “湛湛……你肯搭理我了。”段衍的话语中无不是惊喜，轻轻的将她放在沙发上，坐在她旁边，用自己手上的温度包裹住沈湛的，“他……是跟你说了一些什么？” 段则行跟她说了什么？沈湛看着尽在咫尺的段衍，想开口说话，却又在犹豫，想了一会儿，“你说你叔叔么？” 敛下眉眼，“他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顾尹湛而已。发现我不是就把我放回来了。” 段衍冷笑了一声，“呵……他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这般说着，他重新看向沈湛，“从明天开始我让下面的人重新跟着你。” 沈湛摇头，“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不是了，自然就不会再来管我。”下意识的，沈湛对段衍隐瞒了与段则行今日所谈的交易内容，却又怕被段衍察觉到，她尽力敛下眉眼，不让其从中看出端倪。 有时候段衍简直敏锐的可怕。 “段……”她猛然想到段则行提出来的事情，抿了抿唇角，找了找感觉这才开口，“段衍哥哥，我饿了。” 段衍猛然抬头看她，眼神锐利，“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目光让沈湛心中发虚，但还是挺起来胸膛迎视他的眸光，“段衍哥哥呀，你不喜欢么？” 段衍看着她的眸光复杂的就像是酝酿着某种情绪一般，好一会儿，他温声开口，“你想要来点什么？” “玫瑰花茶，米饭，菜的话，只要绿色的蔬菜就可以了。” 第55节 气氛僵硬的就像是被打上了石膏，沈湛只觉动弹不得。咽下口水的声音充斥耳膜，她感觉到段衍倨傲的身体贴着她坐在了沙发中。沙发的凹陷感让她别过头去，不自然的开口，“段……段衍哥哥。” 声音与热气拂在耳边，像小风，“你唤我却不肯看我。” 沈湛敛下眉眼，抿着唇角。 是了，段则行的条件其实非常简单，这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她扮成顾尹湛过去的样子，用顾尹湛说话的口气，喜欢顾尹湛喜欢的东西。 这些对于她来说有何难？有何难？她本以为信手拈来的东西，此刻却紧绷着不论如何都无法流畅的使用出来。 尽管用侧脸对着段衍，她也能够感觉到段衍注视着她侧脸的眸光，就像是一道光束径自打在了她的脸上。他看出来了？沈湛的手指搅在一起，不知如何所错时，却听到耳边的声音。 “你真想要这些东西？” 沈湛猛然回头，点头，“恩，想要。”又觉的太过于草率，“今天……今天有胃口。” “是么。”段衍还是盯着她的脸，要将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到底，“你再说一遍你想要吃什么？” “玫瑰花茶，米饭，绿色蔬菜。” 她本以为段衍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可惜没有，段衍仅仅是用手指轻抚着她的唇角，在她的唇角上吻了吻，“好，我现在就让厨房去做。”说罢，他停了停，“今天中午我不与你一起了。” 紧着，她便见到段衍收拾东西，在管家的陪同下穿好衣服，直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还没有忘记吩咐管家，“你留在这里吧。” 管家点头，“是，段先生。” 关门声突兀的在房间中响起来，仅仅留下沈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演戏是要演给人看的，她哪怕模仿顾尹湛模仿的再像，若是失去的观众，一个人的独角戏又有什么意思？ “沈小姐稍等片刻，您吩咐的东西很快就能够端上来了。” 沈湛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家，忽而想到她之前似乎从来没有过把戏做全套的时候，总是在段衍面前一套，背着段衍一套，偏上段衍的时候还有一个堪称耳目的人在盯着她。 这般想来是她过去犯蠢犯的太多了。 段则行对她说，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靠近段衍，至少能够把他所有的警戒心都降低，才有利于接下来事情的进展。要想要降低段衍的戒心，顾尹湛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是这沈湛知道的唯一走进过段衍内心的人。 沈湛见佣人陆续端着东西上来，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帮衬着弄好，“没有关系的，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弄好就行了，还真是麻烦你们了。” 佣人们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手足无措的看了站在一边的管家，便听到管家的声音，“既然沈小姐让你们下去你们就下去吧。” 几个佣人低了低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沈湛的面前。 “沈小姐，您可以不用跟那些佣人客气……” 沈湛用余光扫了眼管家，若是平常，她自然是能听出管家这话语的含义并反击回去，但现在毕竟不同，她在演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 轻咳了一声，“管家先生站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吧？不如坐下来和……” 管家立刻摇头，“我今日若是和沈湛一起吃饭，他日我就得去喝西北风了。”说着稍稍眯眼，“像沈小姐这般‘心软’的人，只怕不会坐视不理。” 真不愧是段衍中意的人，讽刺她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的打出官腔，单单成为一个陪着她这样小姑娘乱转的管家真是屈才了。 “您……真的不肯么？”沈湛哪怕在心中腹诽，表面上也要摆出来乖巧的模样，“可看您这样大的年纪还不能够按时吃饭，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 沈湛简直不知道她要忍受着什么样的心思才能够将这种话完整的说下来，难怪她不是顾尹湛，人家是纯天然的，她后天训练也就仅能训练到这种地步，还经常一不小心恶心到她自己。 见管家摇头，她立刻做出来一个失望的表情，“这样啊，那下次我可要跟段衍……哥哥说说，让管家您也能够按时吃饭。” “多谢沈小姐的关心。等沈小姐用餐过后，可以去房间小憩一下……”管家忽而想到什么，“不知沈小姐下午有什么安排没有？” 下午？除了窝在路权生的办公室像是两个废物一般琢磨那些琢磨不出门道的东西还能够做什么？睡觉？若是顾尹湛能够做什么？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弹弹钢琴了，可能过去的那些曲子现在都不能够完整的顺下来了，下午倒是一个好机会，管家您觉得呢？” 她问管家，管家自然没有答案。蠕动唇角，也就只能够挤出来一个，“沈小姐喜欢就好。” 事实证明，沈湛果然不精于此道。几天不接触钢琴，手指早已经僵硬的连一首简单的曲子都不能弹对了，她的钢琴老师也是屡屡冲着她摇头，次次纠正她的问题。 沈湛耐着性子听着，一边微笑，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若不是因为想要得到她过去的资料，她才不会在这里受这种劳什子的折腾。 折腾一下午，晚上在吃饭的时候手软的连拿筷子都觉得轻飘，若是段衍她还能够偷把懒，偏生段衍晚饭按点回来。尽管心中不乐意，她还是像小媳妇一样规矩的和管家站在门口迎接。 连管家看见她都觉得惊讶，“沈小姐您……” 沈湛立刻又露出‘顾尹湛’式的笑容，“一下午没有看见段衍哥哥，现在有点想他了。” 想个毛线？！每每被钢琴那玩意儿折腾的恨不能砸了它，沈湛才不会想到是因为谁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而且表面上还要曲意逢迎，这简直是小娼、妇才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段衍果然很高兴在门口看见她，吃晚饭的时候少吃了好几口，尽数快要补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何学着顾尹湛的样子就这么容易引火烧身，在段衍终于连饭都不动竟准备吃她的时候，她猛然用手按住了段衍的唇角。 “湛湛？” 居然还能够这般无辜的叫她的名字？！ “段衍哥哥……”她的唇角抽了抽，经过一天的‘假装’，总算是能够面对段衍唤出来这个名字了，“我今天学会了几首曲子，你想要听么？” 段衍看她的眸光高深莫测起来，在她心中发虚的时候听见了他的声音，“你喜欢弹，我就喜欢听。” 沈湛轻声恩了一声，紧着从他的怀中起身，“那……那我记得段衍哥哥最喜欢在我弹钢琴的时候来一杯小酒了，现在……现在不想来一点么？” 她刻意将声音放轻，轻的就像是蚊子哼哼似的，一时学着顾尹湛的语气，二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底气，段衍并不像是其他那些大汉，不是她想要糊弄就能够糊弄的过去，可是今日她非得糊弄过去不可。 段衍的眸子晶亮晶亮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今天以来已经不光光一次了，弄得她几次都下意识的别开眸光。做心虚的事情，自然担心鬼敲门。 她心跳如鼓，尽管多次自我暗示肯定没事，这分明是顾尹湛喜欢与段衍做的事情，段衍该不会因为这个而怀疑她。 “段衍哥哥？” 她努力压下声音中的颤音，同时学着‘顾尹湛’喜欢的小动作拉扯段衍的衣袖，“段衍哥哥，你不肯么？” 良久，久到沈湛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段衍的声音，“难得你还知道我的喜好。” 沈湛在心中冷哼一声，可不是知道，过去顾尹湛的资料可不是白白研究的。表面上，她立刻露出来一个微笑，“那么，我去帮段衍哥哥准备好你想要的酒，你先去钢琴房等着我吧。” 说罢，她往酒柜而去。段衍的酒量还可以，但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更喜欢来一点并不辛辣的酒，反倒是更喜欢稍甜一点的。她与段衍不是第一次这样，自然很容易就相中其中一瓶果酒，看了一眼瓶身，从酒柜中拿出来启瓶器，打开。 果酒是橙色的，并不完全透明，沈湛沿着瓶身看了半响，确定就算是往里面加上一点东西应当也不碍事。她从兜中掏出来一小包最一开始路权生给的安眠药，细细磨成了粉末，用指尖沾了一点点，抿了一小口。 没有味道，怪不得那日那几个大汉喝咖啡的时候没有喝出来。 接下来，只要将这药放进去，然后让段衍把整瓶酒喝下去，他定然会睡着在旁边。 可真到让她下药的时候，她却有些犹豫。手指已经将纸包打开，悬于果酒小瓶口的上方，却颤悠着不论如何都不能翻转手腕将安眠药倒下去。 明明这才只是第一步，她若是连这步都做不好，后面那些事情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沈湛眼睛一闭，忽而听见从酒柜的隔间传来的声音，“沈小姐……” 沈湛手一抖，再睁开眼时，那些安眠药的粉末已经尽数的进入了瓶口与果酒融为一体。 已经到了这步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了啊。 第56节 端着准备好的酒杯和酒瓶，沈湛在钢琴房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推门进去，门边从里面被打开了。 “湛湛？”门前站着段衍，他低头，扫视了一眼沈湛手中的托盘，转手端过来放在房间内的小吧台上面，话说的饶有深意，“去了这么久？” 去了这么久？沈湛恩了一声，暗暗嘲笑她自己太过于草木皆兵了，“因为我再找段衍哥哥最喜欢的甜酒味道啊。”说吧指了指放在吧台上的酒，“段衍哥哥喜欢么？” 段衍低头看她，勾起唇角，“喜欢。” 紧着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钢琴的方向走，指了指钢琴房中的一架白色钢琴，“你似乎好久没有碰它了。” 可不是好久？自从那天在钢琴房中发生过关系之后，她连这个房间都没有再踏入过。幸而由用人勤恳的打扫，才不至于让她下午掀开琴盖的时候碰的一手灰。 沈湛面对半是质问的话，歪了歪头，“不这样怎么能让段衍哥哥怀念我弹钢琴的样子呢？” “不过段衍哥哥真的会怀念么？也从来没有见你提起来过。” 段衍听见这话不由失笑，“这样说起来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本身就是你的不是。”沈湛亦真亦假的说道，“如果不是你……” 她这话也就刚刚说到一半，停顿一下，同时段衍的声音绕在她的耳边，“好好，我的不对，我应当多多督促你练琴，下次你弹着，我听着，我每日的工作就是负责听你弹钢琴如何？” 尽管知道段衍说的是俏皮话，沈湛还是白了不说正经话的人一眼，“我不跟你多说了，嘴里面没有一句是正经的。” “那你想听什么正经的，我说给你听。” 段衍似乎逗她上瘾了一般，见她转身坐在钢琴面前不肯回头，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也没有听见钢琴的动静，颇有深意的开口，“忘了‘do’在什么地方了么？” 这话可真是让沈湛恼了，她虽然没有顾尹湛那般精通，但好歹也装模作样的练了一阵，又不是傻子。她心中琢磨着，气恼一般的用手指在钢琴上的某一个键位处按了一下，“咚。” 正好是中音do的声音。 沈湛听着这声转身准备奚落段衍小瞧她时，空中中传来扑闪的翅膀声，顺着声音回头，便见那只鹦鹉人来疯一般的从门缝中飞进来，落在了窗台上的某一个花瓶上面。 “湛湛，湛湛。” 不知是否为见到沈湛的缘故，它一张钩子一般的喙，就是两句沈湛的名字，沈湛刚准备开口，便听到那傻鸟又在那里用尖细的发声，“傻子，傻子。” 沈湛蹭一下就从座位上面站起身来，朝窗台那里走了几步，那鹦鹉也不怕她，见她走过来又是念叨几句，“傻子，傻子。” 她站在窗台前面，盯着鹦鹉说话，“傻鸟。” 鹦鹉似乎更加开心了一般，开始把它最近学会的人话一股脑的倒出来，“湛湛，傻子，湛湛，傻子。” 这可真是让沈湛气坏了，连她正伪装着顾尹湛都忘记了，转身就问段衍，“是你教它的对不对？” 段衍就坐在吧台前面，带着笑意看他，无辜的怂了怂肩膀，“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奥倒是最近这只鸟总是缠着管家。”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就知道管家在背后肯定没少腹诽她，这下有了这只傻鸟作伴，简直多了几个腹诽她的最佳伙伴。 沈湛不生气才怪。她这次连想也不想，转身就准备出门找管家好好理论一番，却被身后人猛然拉住了手。 “干什么？”沈湛连回头都没有好气。 段衍则是看着她这个小样子笑了又笑，“不是说要弹钢琴么？” 弹钢琴？哦，对，弹钢琴。 沈湛差点就忘记了她今天来跟段衍究竟干什么，瞅了一眼段衍放在吧台上丝毫没有被动过的酒，抿了抿唇角，忸怩的重新做回她知道的顾尹湛的样子，“段衍……哥哥。” 段衍似乎压根就不甚在意中意发生的插曲一般，拉着她的手也没有放开的意思，随意的问道，“这只鹦鹉还没有名字，不如现在你给它取一个。” 给鹦鹉取名字？ 沈湛转头看鹦鹉，窗台的那只似乎又来了劲，连蹦带跳的，还往花瓶上拱，“湛湛，湛湛，傻子，傻子。” 她一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角，白了那欢腾的鹦鹉一眼，“就叫烦人好了。” 反正那鹦鹉听不懂人话，叫它烦人它听不懂，不论怎么骂它它都听不懂。 倒是段衍坐在一边，听这名字勾了勾唇角，顺便拿着酒瓶往高足酒杯中倒了一点酒，“叫做烦人？” 沈湛又是看了一眼那瞪着大眼睛的鹦鹉，非常确定的恩了一声，“没错，烦人。” 段衍笑了几声，“那好，既然你喜欢，以后就这么叫吧。”他并不反对，手中拿着酒杯，摇晃了几下，“你若是想改名字，还可以……” 沈湛这次的眸光聚集在了段衍拿着的酒杯上面。段衍向来都是警惕性高的人，若是刚刚的小插曲能够让他放松警惕而喝掉瓶中的酒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她盯了酒杯半响，却只见他仅仅是手中拿着，并没有一点喝下去的意思，若是开口催促反而会引起来他的怀疑。 她想来想去，还是老实坐在了钢琴的前面，“那……你有没有想到听的曲子？” 段衍随意说道，“哪个都可以。不如弹弹你今天下午练的。” 沈湛手指一顿，今天下午？她今天下午就弹了个“小苹果”，还把指导老师给气走了，现在难不成要给他重来一遍？到时只怕别说是情调，段衍连砸了酒瓶的冲动都可能会有了。 思来想去，沈湛还是咬了咬牙齿，谁让这是她选择的方式呢，硬着头皮上吧。她翻了翻琴谱，从中找出来一首不难但是足够培养情调的歌曲。 她手指敲在琴键上，在上面落下了几个音，由慢到快。她本以为会错误连连，却没想到弹得比她自己想象的要熟练的多，到了后面就算是不用琴谱也能找个*不离十。一小节下来，她看段衍，却见段衍的手中始终拿着酒杯，酒杯中的酒一分都没有少。 沈湛想了想，“我弹得不好听么？” 她故作沮丧，“很久不练都有些生疏了啊。” 果然段衍很快上钩，端着酒杯朝她举了举，“很好，这杯就算是我敬你的。”这般说着，他端起来酒杯，开始朝他的唇角边移动。 动了动了。 沈湛看着段衍即将将酒杯中的酒喝下去，不由放直了眼光，吞咽下一口口水，“咕咚。” 可原本到了段衍唇角边的酒又被他挪开了，“你也想要？” 沈湛一惊，立刻摇头，“不……你该知道，我不行的。”说着重新转向钢琴的方向，仅仅用余光看他，看他勾着唇角笑，看他重新将酒杯放在了唇角边。 快，快要喝下去了。 沈湛的手指重新放在了琴键上，这种时候她更加需要摆出来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不然一定会被段衍发现。她刻意开始放慢速度，重新进行第二节曲子的开始，同时，时不时用余光瞅着段衍。 余光中的段衍喝下去了那杯掺杂着安眠药的酒，她大喜，手下一个凌乱，按错了一个音。“咚！” 猛然一个重音格外刺耳，她手下一听，转而看向段衍，“意……意外……” 段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又是往杯中倒上了一杯，做出来了一个让沈湛继续的手势。 这次沈湛毫不惊慌了，既然段衍都已经喝下去第一杯了，单单一杯就足以让他睡下去了，她也就不在担心，有条不紊的将余下的小结尽数弹完，再转向段衍的时候，发现他早已经趴到在了吧台上面。 如她所想的。 段则行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让她想办法找出来一点段衍在举办婚礼前出轨的证据，到时候往婚礼上一放，在各位有头有脸的来宾面前，甚至在许多媒体面前。届时段则行在出来做好人，佯装为了替顾尹湛说话，实则是让段衍与顾尹湛的婚礼告吹。 谣言的力量无可估量。 段衍不止婚礼被破坏，在公司中的威信也会一并受损，被架空是迟早的事情。 倒是他段衍没有了钱财，没有了势力的，甚至很有可能一落千丈的时候，就真的可以属于她沈湛了。 段则行说的没有错，的确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她即能够得到段衍，又能够得到她过去的资料，就算是段则行爽约，她也能够想办法从失势的段衍弄出来。 只要弄出来证据就行了。 沈湛扯着段衍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拖到了钢琴房的一张备用沙发上，脱去他的衣服，同时也一并扯下来她自己身上的，与段衍依偎在一起。 拿起来手机，调整好，紧露出来她的一点肩头和段衍赤|裸的上身，把焦距对好段衍，按下了拍照键。 段衍也不能怪她，这些不过就是支付给她的那三年的报酬。 第57节 段衍躺在沙发上面，平稳的呼吸着，安静极了。事实上段衍睡觉始终很老实，大抵是因为他很少真正睡死的缘故。今日她也算是让他睡死了一把。 照片已经拍完了。沈湛盯了沙发上的人半响，用手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抚蹭了好一会儿，又是喃喃自语，“别怪我。别怪我。” 好像这样就能够真正心安了一般。 从钢琴房走出去的时候，她悄声对管家说道，“他困了，已经睡下去了，不要去打扰他。” “段先生睡了？”管家显然不相信，“段先生还从来没有过……” 沈湛白皙的手指猛然抓紧了她的衣袖，喉咙一紧，说出来的声音蓦然沙哑了一些，“啊……恩，他……他今天有点累了。”见管家还用怀疑的眼光看她，她心生紧张，攥紧手机匆匆的就往她自己的房间走。 “沈小姐？”管家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她一颤，回头，“怎……还有什么事情么？” 她毕竟不是标准的演员，尤其是做了事情，若是再与管家揪扯一会儿，只怕刚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的事情都要毁于一旦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沈小姐，夜晚较凉，不要踢被子。” “我什么时候……”忽而与管家的眸光对视上，沈湛蓦然噤声，那双好像已经看明白了她心事的眼光让她慌张，她敷衍性的恩了一声，转身即走，几步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锁上门，靠在门背后，狠狠的大喘了一口气。 照片被保存在了她手机中，她坐在一边数了数，一共20张，足以做成段衍的污点了。想了想，找出来一张拍的有些模糊的，将其余的转移到她的笔记本中，同时将手机中的删除，仅仅在手机中留下那张照的有些模糊的。 回到房间后，沈湛连收拾的功夫都省了，倒头就往床上躺，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的还会把床头的手机拿出来看上一个遍，来回折腾，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这才稍稍眯了一小会儿。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湛照了照镜子，啧了一下嘴，“这黑眼圈，都可以去当大熊猫了。” 一打开门，‘烦人’就飞了进来，盯上她了一般，站在她房间的鹦鹉架子上面喝了几口水，“湛湛，湛湛。” 沈湛临出门之前看了一眼鹦鹉架子，又往里面添上了一点水，“别在叫我了，我又没有虐待你。” 早餐已经在客厅中摆好了，管家就负手站在旁边，见到沈湛便露出来一个微笑，“沈小姐今日起的好早。” 今日起早那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沈湛在心中嘀咕着，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甩着眸光四处瞅了瞅。佣人站在一边，管家也早就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甚至开始指挥佣人把早餐端上来，“不知道沈小姐今天想来点什么。” 沈湛的脑子里嗡嗡一片，往靠椅上一靠，“和昨天一样就行了。”偌大一个餐桌上现在仅剩下她一个人，她来来回回朝着二楼的方向飘了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了，“他……” “段先生早早就出去了。” 沈湛哦了一声。 说不喜欢看段衍不想看段衍，可若是真的看不到段衍，好像连饭菜的味道都不同了。 睡觉的时候磨人，连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磨人，沈湛慢吞吞的将手边的饭菜咽下去，装似不经意的问，“他……他的婚礼距离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她着实不知道段衍婚礼的时间，一来好像这个宅邸中的人对此问题退避三舍一般，她若是不主动问，根本就不会有佣人主动提，简直快要成为这个宅邸中的‘闭嘴’话题了。 “还有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啊。 沈湛的眸光顿时复杂了起来，一个星期，也就是一个星期之后，她若是把她拍下来的那些在婚礼现场放出来……大抵那时的段衍将会与现在的段衍大有不同吧。 “沈小姐？这最后一点你不要了么？” 沈湛蓦然回神，“哦，不吃了，拿走吧。”这般说着从靠椅上站起身来，往门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前，她蓦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管家，眼光集中在门上简单的条纹上，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中午我不回来了，不用给我做饭了。”顿了一顿，“还有，不要派人去跟踪我。” * 屋外天气寒凉，再加上出来的太早，天色还未大亮，街面上空空落落着没有几个人，偶尔能够听到一两声戏腔，不回头都知道又是哪个老头子拿着收音机听戏。 沈湛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咿咿呀呀，她一句都听不懂。 与段则行约定好的地点就在路权生所在医院的公交站牌门口。沈湛站在公交站牌前面，两手插兜，从这头溜到那头，又返回这头，可小风一来还是觉得寒凉，几次拢着围巾盖住她的脸，她在心中暗暗骂她自己。 她现在这么早出来，谁能够看的见？与段则行约定的时间远远未到，倒显得她白痴又心急。 沈湛琢磨着，忽而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喂？” “沈小姐您好，我是……” 根本就用不着那头的人自我介绍，沈湛就已经知道那头的人是谁了。大抵是昨日还在段则行的别馆中见到的管家，那声音沈湛一下就能听出来。 她敛了敛眉眼，低头看着行人道上铺着的红砖块，“恩，我知道你是谁，直接说重点吧。” “看来沈小姐已经成功了。” 沈湛又是恩了一声，“对，成功了。”成功的把段衍弄倒，然后拍下来对他不利的证据。 她不知道这个电话人的人在什么地方看着她，但肯定在距离她非常近的地方，不然也不可能她这么早来对方还能发现她的踪迹，只怕是派人盯着这里盯了一天。只怕段则行也是恨极了段衍，才会这么积极的想要整他。 而她也在成为帮凶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沈小姐，请往您的左边看。” 顺着手机那头人的指使，沈湛往左边看去，便见到一辆不知道在旁边待命多长时间的黑色车子缓缓朝她的方向行驶过来，停在她的面前，从副驾上下来了昨天她才见到的助理，“沈小姐就坐在后面吧。” 一旦上了这个车子大抵就不能够回头了。 段则行的助理并未有任何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顶多会在车内卖个萌，逗个笑，可惜这种节骨眼上，她笑也笑不出。人家的长相她没有记住，却不知为何将声音记了个一清二楚。 到段则行所在地的时候，这助理还临时开小差的问她，“我的笑话就这么冷么？” 沈湛啊了一声，立刻露出来笑容，“没有啊，只不过我在走神而已。” 助理：“那你还不如说我讲的笑话不好听呢。” 沈湛无奈的笑笑，懒得回答，索性转移话题，段则行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面？”说着上前敲门。 这助理点头，“诶等会儿……” “咚咚咚。”已经手快的敲了三下门的沈湛回头看他，“恩？” 助理立马换上了笑容，用手扶了扶额角，“没事，什么事情都没有。” 里面隔了好一会儿，沈湛终于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悉索一阵，在她确定门打开的刹那间准备用手推门的同时，房间的门在她的面前打开，而在她的眼前恰好站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这女人揉着眼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大清早的，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看见沈湛的时候蓦然停顿，然后便眯起来眼睛，“你是谁？” 沈湛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女人。 本来她对于段则行房间中几个女人不感兴趣的，可这个女人却让她微微眯起来了眼睛。这女人个子跟她比起来还矮上半头，头发更是乱糟糟，没有穿好衣服的胸前能够看到几个显而易见的小红点，她的眼睛有些无神，可脸型鼻梁还有唇角却让沈湛觉得熟悉。 可不熟悉……跟她每日在镜子中看到的人的面容相似极了。 得到这个结论，沈湛冷笑了一声，看来叔侄两个都是一路货色，连想法都是一样的，好歹段则行还找纯天然的，他段衍更加狠绝，找不到纯天然的就动手做一个。 站在沈湛身后的助理可在这是精明极了，他上前一步隔开沈湛，背对着她跟那女人说了说，似乎刻意有意避开沈湛一般，沈湛听不到助理的声音，仅能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哦……她就是啊？那告诉你们家主人，以后还可以来找我，联系方式都已经写在纸条上了。” 说罢，女人在另外一人的带临下离开的同时，助理对着沈湛做出来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小姐，请进。” 房间到没有沈湛想象的那般凌乱，可能是有人临时给收拾好了，段则行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穿着浴袍，头发半湿着，见到了沈湛，那双有点皱纹的眼睛立刻笑的眯了起来。 “我就知道沈小姐是聪明人，请坐吧。” 第58节 沈湛并未直接按照段则行的要求坐下，而是在房间中环视了一圈，与上次的状态不同，至少在段则行的周围没有这么多的保镖守着，门外也不过站了寥寥一人，段则行的助理站在她的身后有一定距离，若是真有什么别的情况，至少她还不至于向之前那样一点机会都没有。 “沈小姐？” 沈湛这才回神，却并没有直接将眸光放在段则行的身上，同样是坐下，却只不过是坐在了距离段则行最远的沙发之上。 “沈小姐不用对我这么抗拒，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了，应当信赖彼此才对。”段则行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朝沈湛的方向挪动，“若是我们彼此都不信任彼此的话，还怎么能够共同对抗外部敌人呢？” 沈湛知道段则行说的外部敌人指的是段衍，可对于她来说段衍并不是她的敌人。 段则行才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从她早上起来见到的那个从段则行房间离开的女人就能够看出来——他大抵是不会任何一个和顾尹湛长相相似的人。 这才是沈湛需要高度小心的地方。 “段先生您想多了，”沈湛稍稍敛下眉眼，见段则行靠近也并未动作，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我并非不相信段先生。不过我比较不喜欢一早晨起来闻到其他……味道，还希望段先生见谅。” 段则行骤然停下了动作，看了沈湛好一会儿，暧昧的笑起来，“那好，既然沈小姐都这样说了，东西……应当交出来了吧。” 沈湛点了点头，从手机中调出来她拍下来的有关于段衍与她在一起的哪一张，屏蔽掉了她的脸，只能够模糊的看到段衍沉睡时候的样子。 这照片若想要作为照片的确是牵强了些，果然段则行皱起来了眉头，“只有这一张？” 沈湛顺手将手机拿回来，“当然不止，剩下的都是一些清晰的……段先生不用找了，并不在我的手机中，已然被我存在了另外的地方了。” 段则行翻动沈湛手机的动作停了停，抬头看她，拿着她的手机在指尖晃悠，“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临时想出来的。”沈湛抬起头，对上了段则行的眸光，那眸光钩子一般，却不至于让她退缩，“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有我来完成。” “想必段先生应当知道，我恨透了段衍，我现在有多恨他，之前就有多么喜欢他，”沈湛顿了顿，为了保证效果一般，闭了闭眼睛，“所以那些照片只能够在我的手里，有我在他婚礼的现场放给所有在场的嘉宾看见。” 见到段则行的神色，沈湛的手指揪了揪她的衣袖，声音却一点一点波澜都没有，“你不相信我？” 段则行眸光深沉，“沈小姐真的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去做么？” 沈湛听见这话就是笑，“我知道段先生可能不相信我，可是段先生，您就算是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那些照片现在只在我一个人的手中，被存放在段衍的宅邸中。” “若是段先生能够容易的潜入段衍的宅邸，只怕也不会找上了我吧。” “您完全可以选择不相信，可是不相信我的话，您这个计划只怕也难以进行下去了呢。”原本做起来一脸慵懒表情的沈湛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段则行，“除非您还能找到目前像我这样能够到段衍枕头边的人。” “段先生也是在生意场上混了许多年的人了，如何选择还要看你了……” 沈湛只觉得段先生回应给她的眸光难解又暧昧。 从段则行的地方走出来的时候，沈湛只觉得腿脚发软，往门框靠了一会儿，听着走在前面的助理转过身来唤她，“沈小姐？” 沈湛恩了一声，重新站起身来往前面走了几步，走到了车门口。来的时候满心的忐忑到了现在也放下了个七七八八。 她还是坐在后面，助理坐在副驾上，在途中回头看她，“是沈小姐还真是厉害，怪不得段衍先生和我家主人都这么关注沈小姐。” “是……么？”沈湛用手摸了摸脸蛋，她从来没有觉得她厉害，若真是厉害，也不至于被段衍吊着走了这么多年。 “恩，沈小姐很厉害，您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能够在我们家主人面前还能够耍出来的花招的人，让我们家主人也不得不答应了您的条件。” “第一个是谁？” “是段衍先生。不过段衍先生的手腕要更加高明一些。” 沈湛暗笑了一声，自我嘲讽，“大概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尽管那日段则行给她留下来了很糟糕的印象，但她毕竟没有领略过段则行真正的手段，也就无所谓害怕还是不害怕了。 她被放在了路权生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牌下，临走之前，还听到助理的声音，“沈小姐，我们家主人有话想要让我传达给您。他想让我告诉您，段衍先生并非这么简单，请您小心保存您拍下来的证据。” 屋外的温度比起来屋内要寒凉的多，沈湛刚刚从空调车上下来还觉得浑身哆嗦，她环抱住她自己，对着助理点头，“放心，我会保存好那些东西的。” 此时分明已然天色大亮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距离顾尹湛与段衍的婚礼也越来越近，段衍也更加的忙，经常一天都见不到个人影，偶尔能够见到那也是她睡着之后被回来的段衍吵醒。 “吵醒你了？” 沈湛在床上翻腾了一下身体，迷糊之间能够感觉着一双大而凉的手在抚蹭着她的面颊。 “恩？”她还不明所以着，就听见了段衍的声音，“湛湛，你睡的太轻了。” 他的手心那么凉，谁挨了个冰块还能够睡踏实的，又不是过儿。沈湛心中嘟囔着，“凉。”甩开段衍的大手，翻个身继续。 迷糊之间，也就能听到段衍在她身后的低喃，“湛湛，你不要怪我。” 谁要怪谁也还不一定呢。 若是到了婚礼当天，他段衍不要怪她就好了。 沈湛心中琢磨着，琢磨着琢磨着也就真的着了，再次醒来时，段衍早已经走了，床边也早就凉了半截。 这一个星期，段衍从来没有提及有关于那天晚上他是怎么睡下去的事情，自然沈湛也不会主动提起来，好不容易在吃饭的时候碰到段衍，她几次摩挲着唇角，想要旁敲侧击的提起来，都被段衍绕过去。 “那天……那天弹钢琴……” “湛湛，你再不吃饭菜就都要凉了。” 沈湛哦了一声，自然将想要告诉他的事情果断的压回了肚子中。 她就算是想要当段则行的猪队友都没有机会。 第59节 段衍的婚礼就在明天。据说日子是专门请来测算先生按照二人的八字进行测算，最终得出来的这么一个‘良辰吉日’。段衍更是忙的飞起，联系化妆师，拟定宾客的宴请名单，当然，还有新郎试装。 从头到尾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瞒着沈湛进行的，她没有看到段衍的新郎设计图，同样也没有见到顾尹湛的婚纱图样。 好像每个人都在对着她装傻。 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沈湛才刚刚从管家那里看到了宾客的宴请名单。长长一串，尽是一些没有听过名字的人，而名单中将近一半都是沈湛经常在电视上面才能够听到的媒体名称。 “这些媒体……” “这些都是段先生亲自决定的。” 不宴请宾客宴请媒体？ 看来段衍是要弄一个世人皆知的婚礼。 她曾经答应过苏七不去参加段衍的婚礼，那样或许就意味着，明日段衍的情况她只能够透过电视屏幕才能够看得见。 可若是想要完成‘那件事情’，段衍的婚礼她就得非去不可。不光要去，还要成为段则行的女伴，站在段衍亲人女伴的位置上，近距离听着司仪念出来的二人的誓词。 她希望她能够在那时控制住情绪。 沈湛这般琢磨着，将原本锁在柜子里面的东西重新拿出来看了看，是一张名字部分空缺的大众请帖。段则行拿出来给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意外。 “这是？” “请帖。段衍的宾客列表有一部分分给了我，想必他不会给你请贴吧。” 沈湛那时只是沉默。她的确没有拿到请帖，连请帖上的名字都得是她亲自写上去才可以。 “咚咚咚。” 沈湛听见声音立刻将请帖藏在了柜子里面，“进来吧，门没有锁。” 进来的人是管家，他有礼的推开门，在门口对着沈湛微微鞠了一躬，“沈小姐，段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段衍？这种时候叫她？不应当早就忙的飞起了么？沈湛心中疑惑，“他有什么事情？” 都要跟顾尹湛结婚了，再见到她不合适吧？ 管家自然不会回答她，对于段衍什么事情这种问题，管家就从来没有回答过她。沈湛不能够从管家口中翘出来一二，索性整个人往床上一坐，“那这样吧，不管他有什么事情，我都忙着，没有空见他。” 显而易见的谎言，管家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够看出来，“沈小姐现在倒是看起来很悠闲。” 沈湛轻哼了一声，“你觉得我悠闲是因为大家都在忙……”说着这话的时候顿了顿，尖锐回应，“毕竟我再忙也忙不过那些筹备婚礼的人。” 门口的人并未再邀请沈湛，而是退后了一步，对着沈湛又是微微鞠了一躬，“对不起，沈小姐，是我失言了。” 失言？沈湛可并没有这么觉得，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表面上却做出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别别别，您可别，您是段家的大管家，我受不住您这一拜。赶紧起来吧，等以后段衍的新娘子进门之后再去拜她吧。” 这管家向来与沈湛共处了好几年的人，几时听见过沈湛这般尖酸？就算是经验十足也在一时间晃了神，怎么说都不好，索性叹息一声，“沈小姐……” 忽而有人在背后拍他，他一回头，“段先生。” 段衍给了他一个眼色，管家就立刻明了，“那我就先退下去了。” 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轻微的，仅仅是棉拖鞋摩挲地毯的沙沙声，就已经足够让沈湛判定来人是段衍了。她感觉到段衍走到了她的背后，一直在等着段衍开口，总也等不到，最终还是她转过了身。 “你究竟……”见到段衍的刹那间，沈湛便将口边咄咄的话语收了回去，顿了顿，敛下眉眼转向一边。 “湛湛，”她感觉到段衍用手撩了撩了她脸颊旁边的头发，“你刚刚是在跟管家置气？” 原本想要回头躲闪的沈湛听见这话停了停动作，声音闷闷的，“我刚刚的语气不太对劲。”顿了顿，“毕竟这件事情跟管家没有关系。” 这是她跟段衍两个人的事情，当然与管家没有关系，她心中最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沈湛猛然转身过去，看着段衍，“段衍，你最不应当在这种时候来找我。或者说，在你与顾尹湛登记结婚了之后你就不应当来找我。” “来找我，让我配合你，是对我的不公平，同样是对顾尹湛的不负责……唔……”忽而感觉到唇角猛然被捂住，话只说了一半，她睁大眼睛眼看着段衍盖在她唇角上的手，好不容易甩开，她一瞪眼睛，“喂！” 好像这样还不够一般，她又开始骂眼前这个人，“你是我见过的最渣的渣男。” 段衍整个人坐在床边，身体前倾着，端详她的脸庞，用唇角在她的唇角上摩挲了几下。恩了一声，表示承认，“你饿了么？” “今天准备了什么？”忽而反应过来，沈湛怒瞪面前这个到了现在还不肯正经的某人，“别岔开话题！” 段衍轻笑了一声，“那不如等吃饱了再慢慢骂？” 吃饱了再慢慢骂？沈湛倒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吃起东西来也一点都不含糊，好像她那三年都没有怎么吃过一顿好饭一般，米饭见底了之后又递给管家。 “再给我盛半碗。”想了想，“今天的蔬菜……”她忽然闭嘴，只是因为想到了她似乎装着顾尹湛都装成了习惯，以至于快要忘记了其实她有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恩？” 显然段衍注意到了她欲言又止的话语，将手边的东西放了放，“你还想要点什么？” “要……”沈湛这个字在唇角停了停，“你知道顾尹湛喜欢的就行了，我的……”好像这样说就好像真的畅快一般，“你别想知道。” 段衍倒也没有生气，仅仅是用手支颊，看着她，“不想告诉我？” 沈湛恩了一声，“不告诉你。” 他不置可否，笑了一笑，“晚上来我房间一趟。” 晚上？一听见这个敏感的词语，沈湛就立刻摇头，摇头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嘲讽，“明天都要举行婚礼的人了，晚上再折腾好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明天新娘要是找我来抱怨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段衍失笑，“你似乎想多了。” 听见这话，沈湛恩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转过脸去，“总……总之晚上我是不会过……” “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想让你看一下。若是过了今天可能你就看不到了啊。” 重要的东西？他到现在为止还在哪里鬼扯一些什么？他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今天告诉她让她看一些重要的东西？沈湛将信将疑，不肯回复时，听见段衍微微的叹息声。 “湛湛，晚上我在房间等你。” 夜晚时分。 沈湛也不管其他人折腾成什么样子，径自穿上睡衣就睡，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身将明天要在婚礼上面展示的东西从笔记本拷进了她的u盘中，20张照片，她可以筛选出来一部分清晰的，能够完全看出来段衍行为的几张弄成了一个ppt，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确定打开密码已经弄好了，这才作罢。 明天就等着合适的时间将东西放出来就行了。 可不论怎么样都想着段衍今日所说的事情，晚上让她去看什么东西？可是还能让她看什么东西呢？ 思来想去，沈湛将u盘藏好，换好衣服，走到了段衍门前，敲了敲门。 他不过刚刚用手指碰门就感觉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湛湛，你还是过来了。” 什么叫做她还是过来了？沈湛轻咳了一声，“你放了那么长一条钓线，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把我……” 话戛然而止。 沈湛的眼眸蓦然集中在了段衍房间中那个突兀的衣架上面挂着的东西。那东西就直接摆在了他的房间中，似乎怕被碰触到一般，四周拉上了四方形的封锁线，就像是一个供品。 白色的，长而拖地，能够看出来是精心设计的，样式并不过分花哨，但细节处的纹理却又格外独特。 那颜色此刻看在沈湛的眼中简直分外耀眼。 是婚纱。 沈湛蓦然咬住了她自己的下唇。 “你……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东西？”她心中一顿，闭了闭眼睛，早就应当明白段衍不可能莫名其妙让她过来看什么东西，转身就想走时，忽而感觉到手腕被段衍扯住。 “恩，没错。” 她的手被段衍扯的很紧，挣脱不得，只能够被带着往前走，走到婚纱封锁线之外时才听到段衍的声音，“你先在这里站一会儿。” 她这时可不想站在这里。看着段衍打开封锁线，走到屋子中央，小心翼翼的将婚纱摘下来，轻轻的放在了大床上，同时对着沈湛露出来了一点笑意。 “过来试试？” 第61节 沈湛不想过去。 此刻她已经完全搞不懂段衍的逻辑了，婚纱让她来试？而不是明天应当举行婚礼的那个女人？ 盯着床上的婚纱，沈湛目不转睛。那东西纯白无暇，分明是白天鹅的纱裙，并且在她的美梦中反反复复的出现过。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要用这种方式变成现实。 “让我试？”喜欢。肯定是喜欢，花纹并不繁复，就连不连身袖口的纹路都是她中意的纹路。 可在中意也不是她的，而是明天要放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的，光光她喜欢又有什么用？ 沈湛在床边站了好半响，她沉默，段衍也始终在等着她。偌大一个房间中仅有的两个人一时间谁也不肯出声，好一会儿，沈湛终于先行开口，“为什么让我试？”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这衣服不应当早就送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衣柜中仔细保管么？ 听见这话段衍轻笑，看着她，连眼角中都是笑意，“来，我帮你穿。” 沈湛睁了睁眼睛，下意识想要回头，却忘记了她的手腕还攥在段衍的手心中，一时挣脱不开，索性撇头，“我不想……” “这婚纱不好看么？” 不好看？怎么会？一看就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沈湛就算是不想试也不能昧着良心胡扯，“好看是……好看。” “那么就是你不喜欢？” “你究竟要……” “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只有让他们重新返工了，当然还的是纯手工特别定制才可以的。” 返工？那婚礼是打算举行还是不打算举行了？沈湛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笑意满满的男人，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婚纱抱起来，“谁说我不喜欢？” 这段衍今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让她连句话都说不出口，次次都抢她的话锋。沈湛蓦然想到，好像最近一段时间段衍不光话多了起来，而是还抢她的话锋抢上了瘾一般。 段衍只是在旁边好笑的看着沈湛，勾动唇角，“既然你觉得好看又很喜欢，没有不试试的道理吧？” 这话说的让沈湛颇为动心，去外面挑衣服看见好看又喜欢的还会拿来试试呢，当然买不买是另外一码事。她犹豫了一下，低头瞅着怀中轻轻抱着的衣服，本以为婚纱这种看起来不轻飘飘的东西应当不会太沉，可真正抱在怀中却又觉得分量十足，仔细看来，原来在那些细微的纹路处都是用着不同颜色的细钻镶嵌成图案。 果然是个女人见了都会喜欢。沈湛也不例外，何况段衍的忽悠着实让她心动，微微抿了抿唇角，“那……那试试？” 段衍听见这话又是眼眸一亮，点了点头，从沈湛的怀中接过婚纱，握着她的手，“来，我帮你穿。” 沈湛本想点头，但脑海中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机敏神经立刻让她摇头，“我……我自己来。” 听见这话的段衍歪了歪头，温和的对着她笑，“你要是想自己来当然可以……但是呢，婚纱的拉链在后面的，而且有局部并不容易穿上去。好不容易有试试的机会，你不想全部穿上去么？” 又，又被挑动成功了。 沈湛被段衍抱到了床边，被借下身上的睡衣，再被换上婚纱，直到最后段衍贴心的替她拉上拉链，从头到尾，她的脸蛋始终俏红着，就像是刚刚摘下来的苹果一般。 “好……好了没有？” 她已经伏在床边好半天了，明明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段衍却始终不肯动作，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大手同样不老实的摩挲半天。 “你……你在干什么？” “别动，我在试尺寸。” 试尺寸？用手？可是试就试吧，那手往下面走什么？“还……还没有弄好么？” “湛湛，这些都是为了让你穿上以后不觉得难受，所以才要试试。”听着身后人堂皇的声音，沈湛感受着有一双大手游移在她的后背上，几次钻进衣服内部试探她的皮肤与婚纱之间的距离，每次都让沈湛咬紧牙关。 “好了。”总算是满意了的某人笑意连连，“似乎非常合适啊。”好像在高兴他手感不错一般嘟囔了一句，“就是胸围那里怎么会刚刚好呢？我明明要求做大一号的，就算是不够还可以加垫片的。” 沈湛的脸蛋瞬间飘红，压低声音，“……喂！” 段衍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抬起来看了一会儿，在她的唇角上吻了吻，“恩，应当是正好的。去照照镜子？” 照镜子？她现在？ 怀着忐忑的心思，沈湛走到了段衍满是镜子的更衣室，在其中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镜子中的她自己。尽管没有化妆，但皮肤白皙，脸色红润，就是唇角上什么都没有涂，并不亮，却恰到好处。 沈湛轻轻敛了敛她的眉眼，转了一个圈。四周的镜子中都是她，穿着婚纱的她，好像她心中的某一个夙愿在今日变成了现实一般，这想法让她不禁开始对着镜子中的她自己笑。 “湛湛？” 沈湛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这婚纱不是她的，几步走到了段衍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么？” 紧着她便感觉到段衍在她转到背面时猛然从背后抱住她，他的气息就氤氲在她的脖颈之间，带着点点的绵痒的酥麻，“我的湛湛漂亮极了。”这般说着，又是在她的脖颈上吻了吻，“今天晚上不要走了，恩？” 沈湛的身体骤然僵硬了起来，到了此刻，那些她本应当想到的东西才回到她的脑海中。明日段衍与顾尹湛的婚礼，还有……她要在婚礼上面放的东西。 她真是越来讨厌她自己，可听到段衍的话，她还是禁不住诱惑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 沈湛又不知道段衍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的时候，房间中已经仅仅剩下她一个人，连昨天重新挂回房间中央的婚纱也没有了踪影。 应当是被拿走了。 沈湛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近乎发疼的额角，醒的太快，她都不知道她是否真正睡着过。 想了想，她起身穿好衣服，重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又重新检查了一下那些她偷偷拍下来的有关于段衍的照片，每一张，都有段衍和她的半张脸，而这些看起来是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将会在今天的婚礼上变成段衍的证据。 沈湛想了想，操作鼠标将这些照片全选，右键，删除，顿时跳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确定要把这1项彻底删除么？” 忽而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沈湛手下一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段则行。她接起来，“我是沈湛。” “沈小姐，东西准备好了么？我在车站口等你。” 沈湛瞅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显示出来的对话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冲着电脑屏幕的某一个地方点击了一下鼠标左键，同时告诉对面的人。 “恩，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第62节 段则行将沈湛的异样看在眼中，他伸手轻佻性的抚上沈湛搭在扶手上的手背，仔细摩挲，笑的意欲十足，“沈小姐……” 沈湛猛然回神，像是被蛇咬住了一般，令她慌忙抽回了她自己的手，明明心中恶心，但表面上却尽量摆出波澜不惊的神情，“段先生，自重。” 听到沈湛这话，段则行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湛的侧脸好一会儿，“不知沈湛刚刚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过昨天晚上有些睡眠不足罢了。”这般说着，沈湛敛下眉眼，“没有什么事情的。” 话可以这样说，但沈湛还是忍不住朝顾尹湛的婚纱上多撇去几眼，每多看一眼，她就更加确定她的认定是正确的。的确……这婚纱并不是她昨天穿的那一件。 沈湛近乎能够将昨天那件婚纱的细节记个清清楚楚，从服饰的面料，样子，包括那些细小的碎钻的位置与别出心裁的设计。可为何今日却临时将原本准备好的婚纱换下来？ “不知沈小姐对于今日新娘所穿的婚纱有何种看法？” 沈湛心中一惊，被发现了？ 看向说话的人，她小心翼翼，“婚纱？”斟酌了一下，“我没有发现婚纱有什么特殊之处。” 段则行一边轻轻鼓掌一边对着沈湛低笑，“沈小姐才是真正的慧眼人。正是因为没有特殊才是特殊，”说着，他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如你所见，身为段家掌权人之一的婚礼，新娘的婚纱怎么可以这般随意，竟然只是简单的用从生产线上下来的婚纱，真是荒唐。” “若是我，一定会为了我的小湛特别定制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婚纱。” 相比较段则行打开的话匣子，沈湛却是沉默，直觉告诉她，不能够将段衍预留了另外一套婚纱的消息告诉段则行。 对于沈湛而言，婚礼进行的并不快，甚至每个步骤都像是磨墨一般，她并不抬头，仅仅是听着主持人抑扬顿挫的陈词，但却完全当时耳旁风，左耳听右耳冒，冒冒冒冒，简直就像是她喝茶的时候在茶水中吹出来的水泡。 “沈小姐？” “沈湛！” “啊？”沈湛这才刚刚反应过来，转脸看段则行，“怎么……” 段则行看着她，意味深长，“沈小姐今日似乎精神状态并不算是太好啊。” 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算是太好……她压根就找不到一个能够让她精神状态好起来的理由，从那日代替顾尹湛在结婚证书上面签字开始，她就应当已经明了了。 早晚会有这样一天，她会坐在路人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瞩目中与祝福中走上殿堂，在大堂上举手宣誓。 而她只能够在下面看着，动也不能动的看着。 沈湛的身体僵硬着，仿若被段衍看出来了一般，她听到了段衍的声音，“沈小姐，该我们上去了。” 沈湛一怔。 “你……”却仅仅对上段则行笃定的神情，“沈小姐难不成忘记了咱们之间的约定了么？”说着眯起来了眼睛，“还是说，你在这种时候后悔了？” 沈湛蓦然敛下眉眼，“我没有。” 到了家长致辞的时候了。原本段则行也是决定在这种时候将他们准备好的资料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尤其是在今天来了许多媒体的情况下，只怕会弄的人尽皆知。人人都会知道段衍在结婚婚礼之前就已经出轨，而段衍也会在人人的道德大棒之下难以翻身。 段则行的手段简直低俗而高明。 “那么……”在主持人宣布亲友致辞时，段则行对着沈湛伸出来来了手，“沈小姐，既然你没有后悔，东西就应当拿出来了。” 沈湛却是猛然咬住了她自己的下唇。 “现在有请段衍先生的家长段则行上台致词！” 掌声哗哗啦啦，一部分是为了段则行的身份，都恨不能够拍的更加响亮一些，还有一部分则是媒体的闪光灯，从四面环绕的位置都能够听到由于相机而产生的咔嚓声。 可沈湛的眸光仅仅是集中在了段则行放在她面前的手上，“沈湛？” 沈湛底敛下眉眼，“你……真的要将这东西放上去么？” 段则行轻哼一声，“把东西拿来就行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段则行上台的影子，大众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眸光尽数转向段则行，甚至还有人在下面猜测段则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台上的主持人见状立刻调和，“天下父母心，段则行先生身为段衍先生的叔叔，自然也是从小看着段衍先生长大，血浓于水，如今深深疼爱的侄子终于走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作为叔叔，今日只怕有太多的话语说不出口，让我们在给段则行一点鼓励的掌声好么？” 哗啦啦啦，台下又是一大片掌声，欢呼声，甚至还有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在下面的起哄声。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段则行阴沉下脸色，“沈湛，”对着沈湛伸出来的手近乎到了沈湛的靠椅前，“把东西拿出来！” 沈湛这才有了动静，她静静的盯着段则行那张因为着急而微微扭曲的脸，在他的面前摊开从一开始就被紧紧握在手心中的u盘，睁着眼睛看着他，“东西在这里。” 段则行连想也没有想就直接从沈湛的手心中拿走了u盘，同时问她，“有密码么？” 沈湛点头，“段衍的生日。” “是多少？” 微怔，她低头敛眉，“密码是1223.” 段则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头也不回的朝着台上走，一边将东西交给了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的助理，“一会儿把这里面的内容放映在大屏幕上。” 沈湛看着段则行步履稳健的往台上走，好像他已经成为了人生赢家一般，不由的闭上了眼睛，用手猛然蒙住了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发出来轻轻的笑声。 “哈哈……”好像一声都不懂，她摸着肚子开始在众人的掌声中大笑，“哈哈哈哈哈。”肚子有点疼，气息不顺，才让沈湛停止笑声，重新将她的脸埋回了她的臂弯中。 段则行一定会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因为他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坏婚礼。所以，一会儿一定会在众人的面前，展现她沈湛放在u盘中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出轨的图片！ 沈湛在来之前就已经用鼠标将里面的图片尽数删除了个干净，永久的，他段则行错失了这次机会，大概再也不会有机会夺回顾尹湛，同样，也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扳倒段衍了。 段则行的上台致词已经开始了，“在座的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我是段则行，今天很高兴能够站在这里，作为段衍家长的身份，上来与大家说上两句。” “段衍是我从小疼爱到大的侄子，而今日的顾尹湛小姐也同样是一名及其优秀的女士。”他在顾尹湛三个字上面加重了一下语气。 听在沈湛的耳中却只觉得好笑。 “所以我非常高兴能够在今日见证二人组成一个和谐完美的家庭，在此，我也对于二人表示深深的祝福。倘若以后我这个侄子欺负了今日与他结婚的顾尹湛小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沈湛又是冷笑了一声。 “那么，接下来我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大家分享，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从何谈起，所以让我们先来看一段我收集到了的一部分资料好了，看完了我再继续谈谈我的态度。” 他这般说着，眸光意味深长的看向在场的两人新人，段衍和顾尹湛。顾尹湛穿着白色的婚纱，似乎有些羞涩一般低下头，同时段衍则是用手臂环住了她的肩头，二人甜甜蜜蜜着，简直就像是一对恩爱的鸳鸯。 沈湛就坐在二人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二人的背影，同时也看着段则行的助理一步步的走向多媒体控制室，同时将她原本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打开吧，打开吧。 很快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她临时准备好的内容，分明是一段她今天早晨临下录下来的祝福词，为了二人的婚礼而专门录下来的声音。 不光光段则行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段衍的把柄，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段则行在看到u盘中放出来的东西时候那种震惊的神情了。 震惊吧，震惊吧。 他段则行一向狠戾，不知道有多少年龄与她相比差不了多少的女人折在了段则行的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那样的小姑娘有着那日她在医院时候的遭遇？ 那日是她运气好，碰上了苏七救场。可若是没有苏七救场，她会怎么样呢？ 段则行横行霸道了半辈子，怎么会轻易的相信她呢？她明明已经恶心段则行到了极点，如今又怎么帮助段则行去整段衍呢？ 就算是她不厌恶段则行，她也舍不得对段衍下手。 她知道段则行不明白，今日她就会让段则行明白。 沈湛的身体近乎开始颤抖，因为即将而来的兴奋，她的眸光直勾勾的盯着助理挪动鼠标在大屏幕上缓慢的找到她的u盘，然后再打开她的u盘。 u盘里面只有一个文件，一个媒体文件。助理的鼠标朝着媒体文件而去，同时沈湛的眸光往段衍的身上挪动了一下。 段衍，段衍，这大概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帮助段衍和顾尹湛的事情了，毕竟她还亏欠着那个同样深爱段衍的女人。 在她看向段衍的时候，段衍也在看她，眸光深邃，忽而对着她勾起唇角，意味深长。 段衍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沈湛来不及寻思，就听到了从前台顶级的音效设备中，传出来了一段话。 “小湛，这么几年我玩了这么多嫩、模，但凡是长的与你有一点像的我都玩了个遍，可她们都不是你，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在你五岁时候会长着大眼睛叫我叔叔的时候我就想啊，想着能把你压在身下，狠狠的撕裂你的那个地方，看着你在我身下狠狠的哭泣。” 画面，声音，与那日在医院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像是猛然被人用榔头撞开了记忆，沈湛惊恐的瞪大了眼眸，浑身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些东西？ 全场哗然。 在台上的段则行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第63节 沈湛u盘中的那些东西，都是她在今天早晨才临时决定替换成对于两位新人的祝福词的，甚至从段衍家里过来的时候始终都带在她的身上，而她也不过交给了段则行，由段则行的助理负责上台播放，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被替换成那日她与段则行在医院中的对话，那么…… 再次对上段衍的眸光，沈湛得到了答案。 这些都是段衍计划好的。 沈湛也中终于明了了为何那日她与段则行在医院中时分明有段衍的保镖在暗处保护却没有真正出现。 她到了此刻才完全的想明白，那日她阴差阳错被段则行当成顾尹湛带走，却被段衍顺水推舟当成了引诱段则行本性暴露的诱饵，而后让苏七带她出来，无非就是因为段衍想要的证据已经搜集完全了。 好一场设计，真真好一场设计。 现场出现了空前的静寂，好像大家都下意识的压低呼吸，为了将影像中的画面看完，但中间还是免不了各位媒体人兴奋的举着相机超台上的影响疯狂拍照的势头，闪光灯更是噼啪一片。 年度大丑闻，绝对是年度大丑闻。身为段氏掌权人之一，居然是个变|态！而且喜欢的对象居然是自己亲生侄子的未婚妻！ “停止！把画面停止！把声音停下来！” 段则行手握话筒，青筋暴起，狠狠的对着站在播放源头那般的助理斥喊！“把那屏幕上该死的东西给我停下来！” 屏幕上面的画面戛然而止。但录下来的声音，该拍下来的画面都已经拍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有记者不停的朝着封锁线拥挤。 “段则行先生，请您回答一下，您是否从顾尹湛小姐年幼时就已经产生了对其的念头？” “段则行先生，您与您的侄子段衍分家是不是因为您无法容忍顾尹湛小姐成为段衍先生的合法妻子？” “段则行先生，请问顾尹湛小姐结婚之后您还会不会继续纠缠她？” 混乱，完全的混乱，不光光场内坐着的嘉宾混乱，场外的记者也不管是否真有保安人员在旁边拦截，纷纷朝着婚礼段则行所在的台前涌进，很快便将段则行所在的舞台围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段则行先生？” 段则行阴沉着个一个脸，在保安艰难的保护下开始朝着后面走去，“我无可奉告。” “段则行先生，请您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主人要过去！让一让！” 场面已然失控。原本是奔着段衍婚礼而来的记者现在压根完全将焦点转向了具有爆炸性新闻的段则行身上，变|态，乱|伦，还有可能涉及非法竞争。哪怕段则行身边所带的保镖已然努力为段则行开路，但始终没有让他走出记者的包围圈。 “段则行先生……”他们的目标集中在段则行的身上，甚至还有不少记者开始投向沈湛，“沈小姐，作为今日段则行先生的女伴，关于段则行的喜好情况可否知道一点” 沈湛猛然抿住了唇角，敛下眉眼，转身就直接朝记者人数少的地方而去，越来越多的媒体人朝她而来，她没走几步就被堵了一个正着，“沈湛小姐？请您回答！” “我……”她犹豫了一下，“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湛小姐……” 忽而从婚礼的现场响起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尽管声音轻柔，不大，但是借着主场的麦克风却将现场记者的声音盖了过去。 “我是顾尹湛。” 原本想要离开的沈湛听见这个声音怔忪了一下，紧着便不知何时顾尹湛已经站上了舞台，手中拿着一个话筒，重复一遍，“我是顾尹湛。” 主持人见状立刻说话，“下面有请我们的新娘子说几句话，请下面的媒体朋友们退到封锁线之外让二人新人将今日这个重大的日子进行到底。” 没有一个记者真正退后，但却在听到顾尹湛的声音后稍稍安静了一下。 “我很感谢我现在的先生段衍，若是没有他，我大概不会从那段……日子中走出来。” “至于我们共同的叔叔段叔叔，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以后我还会把您当成我的亲叔叔对待的。” 全场再次哗然！顾尹湛的这几句话，近乎将刚刚影像中出现的声音与画面完全坐实了！ 一时间，一部分焦点集中在段则行的身上，还有一部分朝着顾尹湛而去，“听说您曾经自杀过，是否与段则行先生有关系？” 顾尹湛倒是风轻云淡，“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顾小姐……” 段则行从头到尾不吭一声，原本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现在近乎被淹没在了记者群中，他有些狼狈的在保镖的袒护下往前走，可时不时还会被记者堵到，被摄影机碰到。 “段先生，往这边走！” 在好不容易走到了停在了旁边的车时，他还没有忘记回头眸光狠戾的朝沈湛投来一瞥。 这眸光被沈湛捕捉了一个正着，她抿了抿唇角，看起来，段则行大概以为是她从中作梗了。 “沈小姐，请您跟我来。” 正当沈湛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而听到了旁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扯着袖子带着往内厅走去。 “你……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沈小姐不用多问，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她被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带到了内厅中二楼的某一个包间。男人在包间的门上敲了几下，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再打开门，对着沈湛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沈小姐，请进。” 沈湛半信半疑的走进去，便见在房间中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穿着正装。男人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那双对于她而言有些熟悉的眼眸正对着她轻轻微笑。 “沈小姐您好，请坐吧。” 沈湛却始终没有按照男人的指示坐下，而是站在男人的面前，露出来疑惑的神情，“你是……” 男人正是她在婚礼开始之前就见过的，现在苏家的掌权人苏琛。 仿若看出来了沈湛眼眸中的惊疑，苏琛不过是低笑，“我早就与你说过，你不用怕我，我是来帮你的。” “为……为什么？” 沈湛始终不明白，从一开始是苏七在帮助她，现在又是苏琛在帮助她？为何苏家人这么在意她？ “沈小姐，”面对沈湛警戒的态度，苏琛不以为意，“等过段时间沈小姐就会明了……我与沈小姐的关系，并非一般。” 她……与现在苏家掌权人的关系并非一般？！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过去认识这个苏琛？ “现在很多情况不能够与沈小姐详谈，而且段衍很快就要过来了。” “若是沈小姐想知道我们之间会说一些什么，就只能够暂时委屈一下沈小姐了。”苏琛风轻云淡着，好像说着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一般，眸光轻轻瞥了一下被厚厚窗帘遮盖住的窗台。 如苏琛所说，没过一段时间包房的门在此被打开，这次是段衍与苏七站在门外。 段衍走进房间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环绕四周，将四周尽数看了一个遍，偌大个包房中仅仅有苏琛一个人站在距离窗台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好久不见。” 苏琛听见这话轻笑，“啊……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这般说着，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的瞅了一眼被拉上了一半窗帘的窗外。尽管段则行已经走了，那些记者们却好像还在恋恋不舍一般，甚至有人开始将话筒对准了收拾会场的几名佣人，想要从他们的身上挖出来一些有意义的新闻。 “恭喜你今天成功的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演了一场好戏。简直精彩极了。”说着，苏琛对着段衍开始，巴掌相合，啪啪二下之后，他又是轻笑，“为了今天这一场你准备多时了吧？” 段衍轻笑，“是我准备多时？我倒还要感谢你才是，那份沈湛与段则行在医院中的录音可不是我就能够录下来的。” 下意识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沈湛尽量的将呼吸的频率放缓放慢。什么意思？那个录音不是段衍录下来的？那还是谁？ 紧着她便听到了轻笑声，应当是苏琛的。“我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毕竟医院是我苏家名下的，若是在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坏掉的可是我苏家的名声，我本想用此录音警告一下段则行即可，没想要便宜了你。” 说着，似乎对于此事颇为不满意一般，哼了一声，“若是沈湛今日没有把那份被你动了手脚的录音拿出来怎么办？你就真的与那……举行婚礼？” “妹婿难道不知道还有二手准备这一说么？”段衍走向窗户前面的沙发，缓慢的，坐下来，“何况，她一定会把那份录音拿出来的。” “你就这么笃定？” “在她那天将我迷昏开始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在婚礼现场u盘拿出来。” 苏琛听见这话似乎有些高兴一般，“你段衍那日是真的被沈湛迷晕了？” 段衍无奈的点头，转向苏琛，“别笑我，就算是经过药物训练，那种剂量下也足够让我昏沉一晚上了。”见面前的苏琛露出来一个‘你也就这水平的表情’，段衍怂了怂肩膀，忽而眯了眯眼睛，话锋一转。 “若是那日端着酒杯诱惑你的是小七，你明知道酒杯中有迷药。而小七还在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你，你喝还是不喝？” 苏琛：“……” 段衍已经从苏琛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补上一刀，“遇到了那种情况你苏琛也得中招。哦，我都忘记了，你过去可没少中招。” “所以我也是没办法，谁让那是我的湛湛端来的，就算是真正的毒药我也得喝了它。” 沈湛睁了睁眼睛，下意识想要出声，猛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唇。 第64节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明明每一句都非常认真，却每一句都听的恍惚，仅仅从段衍的声音中判断段衍的话。 “今天也不算完全成功了，因为他的目标还是对上了沈湛。” “你也会害怕？”显然苏琛不相信。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段衍说的意味深长，靠在沙发上，随手抽出来一根烟点上，仅仅是嘬了一口又随后掐灭在烟灰缸里面，余下半截火星点，他徐徐的从口中吐出来一口烟圈，“没有人惦记就体现不出保护的价值了啊。” 房间里面的声音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沈湛始终一动不动，想露出来一只眼睛看一眼屋内的人是不是都走了，在手指碰触到窗帘的下一刻再次听见不属于段衍的声音。 “你应当感谢我，同样我也应当感谢你。没有你，我大概最近都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做。”顿了顿，“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大概会给你一个惊喜。” 段衍面无表情，“只要不是惊吓就好。” 似乎又是一段静默，现场中的人僵持住了？她仅仅听到了门发出来的轻声的啪嗒，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实在是隐忍不住，这才偷偷从窗帘的缝隙中往屋内看。 屋内空无一人？ 刚刚还在说话的人呢？ 沈湛的视线有限，她四处扫视了一圈，想着要不要就这样拨开窗帘直接探看。忽而屋内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吓得她后退一步，却忘记后面就是窗户，后脑撞上玻璃，疼的她轻呼了一声，“哎呦。” “湛湛，从窗帘后面出来吧。” 段衍……已经知道她躲在窗帘后面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除了刚刚那声也没有露出来其他的马脚来啊。 表面上还是背靠玻璃，心里面却早已经万马奔腾，她一遍遍的开始回想是不是真的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时，忽而挡住她的窗帘唰的一下被段衍掀开。 沈湛站在窗台上，正面对上段衍，她不知如何搭讪，只能够露出来一个勉强的笑，“还……还真是运气好，我才刚刚爬上来就……就……” 心中紧张，舌头怎么也捋不直，沈湛一边尴尬的对着面前的段衍搭话，一边在房间内四处寻找将她藏在这里的苏琛的身影。 可惜偌大的房间中只有段衍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环胸抱臂的看着她。 “你在找谁？” “就是……”沈湛骤然打了一个回刹车，“没谁，没谁。” 沈湛以为面前的段衍至少能信个三分，谁知那都是高估了她忽悠的本事。段衍哦了一声，随意的对着沈湛张开手臂，“苏琛走了，刚刚。”说着对着沈湛示意，“你该从那地方下来了。” “我……我没有……”某人还打算抵死不承认时，猛然被段衍从窗台抱住，一个转身就坐在了窗台下面的沙发上面。 段衍就将她放在怀中，埋首在她的脖颈上，细细的吻着她的脖颈，将热气抚蹭在她的耳边，“刚刚听到了多少？” 听到了多少？ 怎么说？直接告诉他？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后面那种情况就算是她说只怕段衍也不会相信，想了想，沈湛抬头对视上他的视线，“那件婚纱呢？” 段衍听见这话却是轻笑，“你就是想问这个？”双臂靠在了沙发背后，还哄着沈湛靠过去，“没有别的问题了。” 有。非常多。太多太多，沈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张口，“为什么我u盘里面的东西会变成段则行的录音？” 段衍又是轻笑了一声，扯着她的肩头让她靠上去，好像这样就能将她整个人抱在了他的怀中一般，一边轻揉她的后背，甚至大手还不老实的往她衣服下面钻的时候被她抓住。 “段衍。” 段衍的反应只不过是稍稍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可惜一般，轻叹了一声，提示了一个词，“内应。” “内应？”果然是内应。 “为什么和顾尹湛假结婚？”问出来这个问题后沈湛顿了顿，忽而意识到她问出来了蠢问题，大抵从过去开始段衍就想到了会有今天。今天段则行一定会在顾尹湛的婚礼上做手脚，只要是顾尹湛的婚礼，段则行都不会放过。 段衍最是清楚不过了。为了扳倒段则行，大概已经没有段衍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了。 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跟段则行……” 段衍及时的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从你说你要吃青菜开始。” 沈湛一怔，“仅仅是因为这个？” “湛湛，你不喜欢吃青菜，不喜欢喝玫瑰花茶，不喜欢用她的那种声音说话，同样……你甚至不喜欢屋子外面那些成片的玫瑰花。” “你……” 沈湛忽而不知道如何与段衍相处了。好像隐瞒了很多年的事情被段衍像是扒皮一样的掀开，里面则是血肉模糊。她同样不知道段衍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去看待她那些拙劣的演技？就像看着一个蠢蛋？ 她就是一个蠢蛋——真是跟那只鹦鹉说的一模一样。 “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旁人听起来也许像情话，但沈湛知道那不是。 “对，没错，顾尹湛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而我喜欢的东西……” 段衍直接将她的那句话打断，“喜欢吃肉？尤其是烤肉，半生不熟的最好。沐浴露和牙膏都喜欢用柠檬味道的，但却不喜欢喝柠檬汁，讨厌弹钢琴却喜欢玩手机里面的音乐游戏，讨厌看书却喜欢看漫画……” “你都知道？” 段衍耸了耸肩膀，“听话还总是听一半，冒一半，三围的数字是……” 沈湛顿时脸色一红，“段衍！” 段衍眯了眯眼睛，停下来，“还有想问的？” 当然还有。还有一个对于她而言非常重要的问题，她看着段衍，试探性的问他，“我今天问你什么你都会回答我么？” “对。” 沈湛不知是否可信，但还是对着段衍伸出来了手，“那应当把我过去的资料拿出来了吧？” 她感觉到抱住她的人的动作停了停，“重复一遍？” “我过去的资料。” 她等了长时间，找了这么长时间，与段则行合作是为了这个，现在还是为了这个。 “你真想知道？” 沈湛见有苗头可寻立刻点头点的像捣蒜，“对，没错，我想知道。”她终于能够等到她的过去了，“段衍？” 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紧着便听到段衍轻轻的压住她的肩膀，抱着她，在她的发顶吻了吻，“既然你想要，那我今天给你调出来。可是湛湛，你不要后悔。” 后悔？不会，她一定不会的，她分明期待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她怎么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肯定不会。 段衍带着沈湛回去时，管家就站在门口，替段衍保管好衣服，刚准备开口，就被段衍一个眼神压制住。 沈湛只觉得拉住她的手的人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的拉着她上楼，到了段衍的房间中，打开了段衍书房的那台段衍专用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页面跳转，紧着出现了被段衍隐藏的第二系统，他熟练的输入密码进入。 这个场景放在沈湛的眼中何其的熟悉，她已经不光光一次的进入这个系统，点进那个写着她的名字的文件，却没有一次真正看到有关于她的资料，直到那日被段衍抓了一个正着。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段衍的笔记本。 “资料……真的在里面？” “在里面。” 沈湛的声音几乎颤抖，原来真相就在她的眼前，她若是那日拿着段衍衣服上面的指纹上去，说不定很早就能够知道了。 她看着段衍输入指纹，进入那个她始终进不去的文件夹，里面有几张图片资料，还有一部分pdf文件与文档文件，每一个文件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 段衍却在这种时候停下来了点击鼠标的动作，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沈湛立刻点头，近乎迫不及待了一般，从段衍的手中抢过来鼠标，快速的双击看起来那个pdf文件，在文件被打开的几秒种间，她近乎听见了她胸膛中扑通扑通的心跳。 此刻连一秒都嫌长。 沈湛目不转睛，连身边站着的段衍都不管，径自就开始翻页，可翻了几页之后，她怔了怔，然后整个人疲软了一般，跌坐在了笔记本前面的椅子上。 “这……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 只见在pdf那近乎空白的整个页面上面，用黑色加粗的字体写上了四个大字。 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为什么会查无此人？那我是谁？我是谁？”她忽而转身揪住了段衍的衣领，“你把我的资料藏起来了对不对？对不对？”沈湛想着又开始笑，“你还想骗我，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的资料究竟在什么地方？” “湛湛。”哪怕被揪住了衣领，段衍始终不显慌乱，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他低下头凝视着沈湛的眼眸，一字一顿的看着她。 “本市没有一个叫做‘沈湛’，”顿了顿，“隔壁城市有一个，三岁就夭折了。” 沈湛不依不饶的瞪着大眼睛看了他好半响，终于自嘲一般的轻笑了一声，手指跟跟松下去，直到完全松开了他的衣领。 她知道段衍这次并没有骗她。 是真的没有‘沈湛’这个人。 原来她真的是一个空白人，她一直在寻找的，甚至为了这个不惜与段则行合作，只是这个。那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费了那么一番力气？！ 她为何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段衍能够改变她的容貌，为什么不能够改变她的身份呢？ 没有沈湛这个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沈湛，她是一个连她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第65节 颓丧一般，沈湛猛然趴在了桌面上，同时将她的脸放进了她自己的臂弯中。 “湛湛……”她感觉到从后面而来的大手，轻轻附上她的肩膀，紧着小心的从后面环抱住她。 明明真相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她追着她自己的过去追逐了这么久，久到疲倦，现在却好像肩膀上没有了重量了一般，空空的。 “湛湛，”她还能够听见后面那个始作俑者在她背后小心的唤着她的名字，放轻声音对她，“若是你想要知道……”段衍停了停，仿若下面的话语要下定很大决心一般，他少见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 沈湛却是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声音轻轻，“我是谁对你很重要么？” “很重要。” “对我很重要么？” 这个问题让段衍顿了顿，“你若觉得重要，那便是重要。” 沈湛苦笑了一声，她现在也不清楚了。她以为她是沈湛，可惜她不是，若是现在告诉她她真正的名字，她同样以为她不是。因为她对那个名字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段衍这一击给的深猛，让她懵了圈。 她感觉到身后的段衍缓慢的走向前去，感觉到他的热气就抚蹭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带着一点酥麻，他的声音极低，就像是在黑夜中的呢喃。 “你真正的名字是……” 沈湛只觉得背脊发凉，动弹不得，良久的动弹不得，好像被关进了牢|狱中，那是她自己的，有关于段衍，却也无关于段衍。 头脑嗡鸣一片，好一会儿，沈湛转过身来看向段衍，“这是真的？” 那双平日中满是光芒的大眼睛此刻就直勾勾的盯着他，带着猜忌与不相信。这样的眸光让段衍忍不住将人抱紧，“真的。” 沈湛已然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了，兜兜转转这么半天，竟然得到了这种答案，轻笑一声，她看向段衍，“我不相信。” 段衍：“……湛湛。” “我不相信，我不可能跟顾尹湛有任何的关系，就算是像也不可能，我是我。对，我是我，我的名字就叫做沈湛，我的名字就叫做沈湛。” “湛湛……”段衍先是重复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忽而反应过来了一般，上前一步猛然将还在自顾自嘟囔的人抱进了怀中，“湛湛，湛湛！” “我的名字就叫做沈湛。” “你骗我。”仿若陷入了自我领域中，她的眸光失了焦距，说话失了情绪，“你骗我，你骗我。我是沈湛，我只是沈湛。” 段衍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猛然将她揽在了怀中的同时，压制住他语气中的低哑，“对，我在骗你。我都是骗你的，你就是你。”说着，他狠狠的抿了抿唇角，一手拿出来手机直接打给了管家，“把‘他’带过来。” 他一闭眼，仿若不忍一般，快速的用手敲击在了她的后颈上，将她打晕了。 人来的很快，是个年过半百中年男人。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穿的非常随意，到了地方后先是对着管家点了点头，“人在什么地方？” 平日中向来与沈湛拌上几句嘴的管家今日却轻敛下了眉眼，“请您跟我来。” 来人听见这话却是勾了勾唇角，“又是那位小姐出了问题？” 管家沉默了好一会儿，“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湛就躺在段衍的床上，安安稳稳的昏睡着，并非正常的睡着，而是在段衍打晕，在这种情况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段衍立刻从床边站起身走到男人的面前伸出手，“好久不见了，她……”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当初她出了那种情况时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今天。” 这般说着，中年男人简单的握了握段衍的手，便坐在了床边，从身边的提箱中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瞳孔探照灯，紧着用手轻轻从两边扯开沈湛的上下眼皮，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 “你对她说了什么？” 听见这话，段衍沉默了一下，“我告诉她了。” “我告诉她她真正是谁了。” 中年男人好像已经猜到了大概一般，恩了一声，“所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说着，又是转过身去，拿着瞳孔探照灯去看她的另外一只眼睛，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段先生，我曾经叮嘱过你的，不要做刺激她记忆的事情，让她自然而言的想起来才是最好的。” 段衍静静的闭起来眼睛，好一会儿，仿若在努力控制着他自己的情绪一般，“三年了。” “她已经忘记了三年了。”连段衍都不敢确定面前这个昏迷中的女人还有几个三年才能够记得起来，也许一个，也许两个，也许这辈子她都不可能记起来了。 是他急躁了。 他明知道不该告诉她，不该刺激她，明知让她慢慢想起来才是最好的办法，他明明知道的。 “她……醒来会怎么样” 中年男人定定的用那双近乎眸光深邃的老眼看了段衍好半天，“她在昏睡过去之前是什么状态？” “重复性的说她是沈湛。”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是所有好情况中最糟糕的情况。好一点的情况是，她若是醒来，大概还会和正常人一样，至少不会像是过去那样精神崩溃，但是，她大概会下意识的遗忘。” 段衍重复了一句，“下意识遗忘？” “对，她不想记住的部分，应当不会被记住……比如你今天告诉她的真相，等她醒来，这一部分她也许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段衍的身形就站在原地，好半天，动也不动，只不过是轻敛眉眼，俯视着此刻安详的仿若一点痛苦都没有的人，“这么说，”一出口，他发现他的声音已然近乎低哑，“今天我告诉她的事情，她不会记得对么？” “可能会记得，但是只怕她主观意识上不会选择承认。” “既然产生了这种反应，说明她对于她过去的那件事情还是有抵触心理，只有有潜意识有才会有抵触心理，所以她应当是都能够记起来了……只需要时间来慢慢引导。” 中年男人又是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沈湛，紧着轻声对段衍说话，“现在市场中出现了一种传言……说段则行的公司在前段时间投资了一个巨大的项目，所以现在公司现金流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个消息……” 段衍步迈缓慢的走到了沈湛的床边，用手轻轻的抚蹭了一下她的脸蛋，低下头，在她的唇角上吻了吻，“是我让人放出去的消息。” “可是你对他们的财务状况怎么会……”忽而明白了什么一般，“难不成，那个a市荒芜东南角的开发项目……是你故意输给他的？” 段衍淡笑。 “那个项目本身就是砸钱的项目，他的公司相当于段氏的半壁江山，能够临时挪动出来的现金流出有多少我能够估算个差不多，估计一旦砸下去了那个项目……其他项目上面的资金周转……” “他们公司的项目评估经理……” 从开始说话开始，段衍的眼光就一刻都没有从沈湛的身上移开过，“恩，我的人。” “段则行应当不是这等容易被动摇的人……那么他是怎么同意……” 段衍听见这话才抬起眼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我这个叔叔啊，年龄不是白长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他又是抚蹭了一下沈湛的脸蛋，白皙水嫩的，就像是刚刚剥了壳的荔枝，任谁见了都想上去咬一口。 “得顺着他的意思来，他想要什么，我给他什么就是了。” 中年男人忽而明了，一语点破，“顾尹湛？！” 段衍又是看了他一眼。 “那么接下来……” 段衍已然从沈湛的床前离开，站在了窗前，似是在无限的眺望远方，专注着，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我想接下来的事情老师应当能够猜的*不离十才对，毕竟论心理学，谁也没有老师学的好。” 中年男人轻叹了一声，“所以我不过就是一个心理学教授，而你却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那么接下来，段则行公司的股票应当会大跌，股民们可是非常惧怕经营不善这种消息的，然后你再从股市中低价收购那些散股，直到能够成为他们公司的大股东？” 段衍又是轻笑了一声，回头看中年男人，“这些都是老师猜我心思猜出来的么？” “多年老股民的经验。” “段则行公司的股票就算是再跌，也早晚有一天会出现反转信号，毕竟依照他并不高明的敛财手段，这种周转危机也是暂时的，但是这次，我要让他连出现反转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中年男人忽而有些惊惧的看着段衍，“你难不成是想……” 段衍的声音轻轻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一般，“监|狱并不适合我的叔叔，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地方，就让他去那里安享晚年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段衍转过身来，对着中年男人微笑，“老师还有什么问题？” “这么大的计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出事以后？” 段衍看着中年男人，定定的，好一会儿，转向了躺在床上的沈湛，目光温柔。 “从知道段则行觊觎我的湛湛开始。” 第66节 沈湛发烧了，连续四天的39度5，将她整个人烧成了浆糊。从段衍把她打晕之后，她就没有真正的醒来过来，一路昏沉到晚上，半夜十分的全身灼热弄醒了段衍。 “湛湛？” 沈湛已然听不见了。 她好像掉入进了一个浑浊而昏沉的梦境中，耳边朦胧间仿若能够听见段衍的声音，“你真正的名字是……” 她真正的名字是？ 是什么？ 她想不起来，就像被关住的洪流，明明将门撑到破烂，却始终冲不开那道门栓。 “她怎么样？” “沈小姐体内……应当有炎症，所以才会导致高烧不退，若是退烧针退不下去的话，可是试试输液……或者去检查一下血常规，也许能够找到真正的病因。” 段衍站在床边，将手放在沈湛的额头上，有些烫，床上的人早已经晕乎，会在床上无意识的翻滚，有时会喊冷。 “没有办法快速把温度降下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人，沈湛没有真正醒来过，他也无从验证沈湛对于那件事情的态度。 若是真的像是他老师说的那样就好了，忘记总是要比崩溃好。 沈湛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那女人就站在距离沈湛不近不远的地方，温柔的看着她。 “沈湛。” 沈湛想要伸手去够那个女人，她的手指已然碰触到了对方的身体，却横横的从对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她惊愕。次次用手，却没有一次能够真正碰触到那个女人的身体，只能够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对着她微笑。 “沈湛，没用的。” “为什么？”她碰不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面容，有着温和的笑容，穿着的白色衣服在风中轻轻摇曳，对于她的问题，女人轻轻的笑着。 “你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是谁？” 沈湛听见女人笑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美人弧，“想必段衍哥哥已经告诉你了，沈湛，我与你注定不能够共存。” “段衍哥哥就拜托给你了。” “你别走！”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身上猛然睁开了眼睛，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惊喊，“别走！” “湛湛，”眼前还稍稍有些朦胧，沈湛只听见一个人猛然抱住了她，“我在这里。” 来人的环抱熟悉而温暖，细细想来，沈湛已然不知道多少次的在这个怀抱中或笑或哭，他怀抱中的味道她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够闻出来。 “段……衍，”她开口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嗓音已然沙哑，说话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之间磨着，梗着，吞咽一口口水都不好受。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段衍的手抚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带着一点点的凉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正好舒适的温度。 “我……” 原本有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就像是碎玻璃片，捡起扎手，她却还得去捡。婚礼，婚礼上的视频，段则行，苏琛……然后……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沈湛被段衍带入到了这个房间里面，段衍打开了电脑，电脑里面是她的资料，资料上面显示的是…… 她猛然用手锤她的头，一下，两下。 “湛湛？”猛然被段衍抓住手腕，“你在干什么？” 沈湛睁着稍稍迷茫的眼神看他，“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我想记起来。” 段衍的瞳眸陡然加深，就像是倒进牛奶中的巧克力浓浆。 好久，久到沈湛以为又碰触到段她不该碰触到的点时，段衍对着她露出来一个微笑，从床边的桌面上取下来一个干净的小杯子，在其中倒上了温水端到了她的面前。 “水温是刚刚好的，现在也能够喝下去。” “啊？哦。”沈湛皱了皱眉头，似乎对于刚刚的问题还在执着，“那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她只听见段衍对她轻笑，“听说生病的人记忆力会变差，等你好了自然就会想起来了。” 沈湛疑惑，“哪怕是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会忘记？” 段衍则是纠正她，“你已经昏迷了四天了。” “四天。”沈湛想了想，掰了掰手指头，“哦，四天了，四天了？我在这个床上躺了四天？那我吃的都是什么？” 段衍：“……清粥吧。” “清粥？”沈湛睁了睁眼睛，“那我今天要吃肉，什么糖醋排骨，什么酱香鸡块……都吃个遍。” 段衍淡笑不语。 饭点时刻，沈湛一想到一会儿就有到嘴的东西，连连配合家庭医生，量体温？量呗，反正也退下去了。不让受风？反正在段衍家里也吹不着。多喝水？等吃完了再喝也不迟。 医生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终于在听见穿着白大褂的一声说了一句，“可以了，烧已经退下去了，这几天再继续观察一下是否还会继续发烧就可以了。” 沈湛点头转向段衍，满眼是兴奋，“可以去吃饭了么？” 段衍也还是淡淡的笑，“已经可以了，我抱你过去？” 抱她过去？然后要是被管家看见再被嘲笑？她立刻摇头，“不行不行，当然不行，弄得好像我变成了什么老弱病残似的。”说着立刻从床上面跳下来，跳到了她自己的拖鞋上之后就开始沾沾自喜，“看吧，你说我是不是有当女超人的本质？” 段衍：“……空手截火车？” 听见这话沈湛立刻摇头，“当超人要这样才行啊？那还是算了吧。” 段衍跟在沈湛的身后，看着她穿着拖鞋在前面走，他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角。 沈湛始终是沈湛，就是因为失忆所以才是沈湛。他静静地凝视着沈湛与地毯摩挲着的棉拖鞋，看着她穿着宽大的睡衣在房子里面乱窜。至少她还能够像是现在这种样子，在他的面前灵动着，笑意连连，而不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段衍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她回头喊他的声音，“段衍你怎么了？” 段衍微微敛了敛眉眼，“没什么。” 在饭桌前，沈湛皱了皱眉头，去问管家，“东西……上全了？” 管家站在旁边对着沈湛点头，“上全了。” 沈湛又是瞅了一眼饭桌上的东西，清粥，清粥，还是清粥！“没有肉？”她不干了，“粥？为什么是粥？” 管家偏生在这时候答非所问，“为了能够让沈小姐得到最要的体验，我特地让厨房将每一种粥都端上来一点，大米小米，五谷杂粮，当然还有补血养颜的红枣牛奶粥。” 沈湛：“……红枣牛奶粥就不是粥？”说着挑了挑眉眼，看着管家一副自若的模样心下来气，转向段衍，“虐待病人。” 段衍轻笑了一声，想了想，“医生说让你少吃油腻的东西，多吃一点清淡的比较好。”他这般说着，巧妙的将责任推到了医生身上，“不然今天饭桌上都是你爱吃的。” 沈湛径自瞪了一会儿饭桌上各式各样的粥碗，“医生真的这么说？” 段衍挑眉，“真的。”说着对管家说道，“给她弄点带味的东西。” 沈湛立刻点头，“对对，带味的东西，不然这些东西怎么让我吃下啊就算是没有肉也得来点辣椒吧？” 她等啊等，等着管家进入厨房再出来，手中端了一个小蝶，微笑着，将小蝶放在了沈湛的面前。沈湛眼睛一亮，“辣椒？” 看到小蝶中东西的刹那间，她立刻耸下肩膀，“咸菜？清粥加咸菜……你确定这不是在度饥荒么？” 管家点头，“是段先生这么吩咐的，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询问段先生。” 不等沈湛将眸光转向段衍，段衍就开口，“是医生写下的菜谱。” 沈湛：“……最近的医生还真是闲，管天管地连别人吃什么都管。他可以改行当厨师了。” 坐在沈湛身边的段衍笑了几声，将东西端到她的碗前，“一会儿就凉了。” 沈湛听见这话不情不愿的用勺子在粥碗里面嚯嚯了几下，想了想，转向管家，“我想看电视。” 管家的神情顿时变的微妙起来，“沈小姐？”可他却仅仅对上沈湛握着勺子的坚定神色，“对，我就想看电视。” “沈小姐……”管家刚准备开口，忽而对上段衍的神色，他这才对着沈湛点头，从电视柜中拿出来了一个遥控器放在了沈湛手中，“最近有那么几个台是新增的，但是需要密码才能够观看，沈小姐若是……” 沈湛也算是半个成人了，她轻咳了一声，“我才不看什么锁码台呢。”这般嘟囔着，她拿着遥控器随意性的开始跳台，忽而跳到某一个新闻频道时停下来。 那个新闻频道中的画面正是那日在段衍婚礼上面的画面，段则行在保镖的掩护中走，而现场的记者一拥而上挡住了他的道路，“段则行先生……” 沈湛眨了眨眼睛，对这个没有兴趣，往下又是跳了几个，直到跳到了另外一个新闻台，之间上面用大字幕写着，“段则行丑闻连爆！” “据本台记者报导，段氏公司的两大掌权人之一的段则行近日连爆丑闻，先是被爆出与侄子的妻子有染，然后被爆出他公司的财务周转出现问题，现在又被爆出早年段氏夫妇的车祸死亡事件可能与段则行有关系。此新闻将会又本台记者作后续跟进。” 沈湛的手指停了停，放下手中的东西，她忽而想起那日在医院中听见段则行说过的话，“段衍那小子还没有吃到他父母的教训？” “段则行，他……” “恩？” 剩下的话沈湛忽而不知如何问出口了。 第67节 沈湛看着屏幕中段则行被带走询问的画面，不由的用手狠狠的掐进了她自己的手心中。问他什么？问他是不是真的将段则行…… “段则行……你的叔叔，你过去的那些事情……真的都是他做的？” 都是他做的？ 段衍轻笑了一声，让管家拿来了一个高足酒杯，倒上一小杯鸡尾酒，摇晃了几下，放在了她的面前，“不来点么？” 沈湛摇头，“我不喝。”酒杯中的液体带着一点透明的红，与那日她端去给段衍的那瓶下了药的酒一模一样，她莫名心生忌惮，许是因为愧疚。 “那个段衍……” 段衍倒也没有真正强迫她，仅仅是摇晃了一下酒杯中的液体，一口闷下去，“我这个叔叔啊，向来厉害。” 段则行的确向来厉害。 他甚至都还能够记得小时候他与他的妹妹第一次见到段则行时候的画面，那时他尚且年幼，也就能够说的一口清晰的人话。 段衍从小并不安分，相比较他那个胆小的妹妹，他似乎更加知道如何负担起一个熊孩子的名号，哪怕遇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叔叔他都敢把手边的球往人家身上扔。 “诶……小衍，你在干什么？” 被砸到的人正是段则行。 段则行转过身来的同时，段衍被母亲带着赔礼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个孩子太淘气了，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训他！小衍，快点给叔叔道歉！” 段衍不过睁着水灵的眼睛瞅了被称为叔叔的人一眼，“叔叔？” 他的母亲只是在旁边轻笑，“孩子还小，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你的叔叔，快点给你叔叔问好。” 一向聪明会讨好人的段衍这时候却一反常态的闷不吭声，直到他眼中的段则行对他眯起来眼睛，“这是就是大哥的两个孩子其中之一吧，长的这么秀气以后肯定是个大美女。” “哎呀看来你还不知道呢吧，小衍他是……” “妈妈，妹妹好像在那边的树下面睡着了，我去把她叫醒。” 临着离开之前，他还打量过那个所谓的叔叔，段则行，他只听过却没有见过的亲生叔叔。哪怕那时的他对于他的叔叔不甚了解，却下意识的知道不要去接近。 那是段衍第一次厌恶他拥有那般敏锐的直觉。 段衍与苏七是一对龙凤胎，小时候更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相比较他的活跃性格，苏七似乎更加沉闷一些。而让佣人分辨二人谁是谁几乎是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那日是他们的生日，段衍提出要带着他那平日中闷声的妹妹出去玩玩，于是便带着苏七甩开保镖进入到一个商场里面。 可谁知正是那日出了状况，他只不过去给苏七买个冰淇淋的功夫，苏七就被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大汉拐走了，他在后面追了一路，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车子渐行渐远，等他跑到脱力摔倒在路上时，才发现衣服上早已经是冰淇淋留下的痕迹。 他的亲生妹妹就这样被拐走了。 没有勒索电话，没有任何信息，他的妹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他的母亲每日郁郁不乐，而他的父亲则是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能力，却始终查无所获。 他的妹妹就这样失踪了。 他妹妹被拐走的后四年中，一千多个夜晚，他近乎每天都能够听见他的妹妹一边大哭一边喊着他，“哥哥！哥哥！” 每日每日，就像是一个魔障，开始让他觉得睡觉才是最恐怖的事情，一旦睡下去，那天的场面便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追不上的车，还有车中的他可能再也听不见的妹妹的叫声。 近乎全家人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不可自拔时，只有段则行是一个例外。他用着近乎怪异的目光盯着段衍，时不时还会嘟囔，“被拐走的那个是个女孩？这个男孩留下来了？” 段衍到了那时才明白，她的妹妹是因为被人错认成他才会被拐走，他们真正想要拐走的人其实是他。 再过几年后，他母亲的一名朋友将自己的女儿放在了段家寄养，由于那女孩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女却不被主家所接受，所以无路可去，只能够暂时与段衍住在同一屋檐下。 那女孩有着与他妹妹类似的性格，不喜欢玩，反而更加喜欢看拿着看不懂的书，会一点钢琴，那小鸟胃每次就能够吃下去一点点。 段衍起初看她并不顺眼，却也没有明确的表现出来，只是暗自耍把戏处处刁难她。她就像是一个笨蛋，明明已经上过一次当下次再用同样的招数她还是会上当。 那女孩便是后来的顾尹湛。 段衍的叔叔段则行再次来到他们家时，第一件事便是把顾尹湛叫过去询问，“小姑娘，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叫做顾尹湛。” 段则行便用眼光盯了顾尹湛那张小脸好半响，用手在上面抚蹭了一下，紧着拉起她的小手，“来，过来跟叔叔说说，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顾尹湛倒也并不害怕，“我是被妈妈带过来的。我妈妈说我要住在这里。” “哦？你还有一个妈妈啊？”他这般说着，粗粝的手指握住了女孩两只小手，细细的摩挲着，留恋不舍一般，“这皮肤还真是白嫩。” 这一幕就落进了从楼上走下来的段衍眼中。 事后段衍曾经问她，“你喜欢段叔叔？” 顾尹湛摇头，“段叔叔？恩，他是叔叔。” “那你没事总是粘着我干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段衍那时只是对着小姑娘露出来近乎恶意的笑容，“喜欢我？你知道你每天丢掉的东西都是谁让人扔掉的？你知道每日刻意刁难你的佣人都是谁派去的？哦，对了，还有那日你钢琴比赛的时候那突然变音的钢琴，你可知道为何会突然变音？” 顾尹湛只不过睁大眼睛，默默看了他半天，然后一句话不说的默默回房间，一呆就是一整天。 当段衍以为那人肯定不会缠上来时，又在出门前被人拉住了衣角。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肿的像是核桃似的的眼睛，“我想过了，你讨厌我，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会原谅你，可是那不妨碍我喜欢你。” 第68节 顾尹湛到倒真像是一个大家小姐一般，学着一切看似名媛小姐才会学习的东西，每当有人劝她，她都会笑意满满的回应，“我学会了这些东西，我妈妈就会把我接回去了。” 段衍最是明了不过，她说好听点是被寄养在了段家，其实是被她的母亲抛弃了，她母亲为了能够在原有的家庭中占有一席之地，竟然不惜抛弃了女儿，仅仅是带着儿子找上门。下场可想而知，儿子被留下了，母亲却被‘流放’掉了。 段家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唯独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顾尹湛不知情。她还在期望着能够有一天她的母亲能够把她，为此，她疯狂的学习那些就算是大家小姐都不肯学习的东西。 但这并不妨碍她依旧是一个爱哭鬼。 家中佣人的小狗死了，她哭。房间中原本种着的花枯萎了，她哭，甚至连从树上掉下来一个鸟蛋打碎在了地面上她都哭。 段衍实在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像是眼泪贩卖机一般，说来就来，还噼啪的跟雨点一般，停都不带停一下的，让他觉得麻烦极了。 偏生这眼泪贩卖机也给他带来了好处。 他不喜欢，段则行喜欢。 段则行来到段家本宅的时间更多，原本可能一个月才造访一次，现今更是每日都能准时的看到段衍这个叔叔的踪影。段则行甚至连手边的工作都挪动在了段家本宅，恨不能够将所有的工作都尽数的放在本宅中来做。 也就是某一天，他又一次带着手下人与工作移动到段衍本宅，凑巧碰上段家大人不在，诺大一个房子里面仅仅剩下两个小孩和几个下人。 段则行一如既往的来到了顾尹湛的房间，刚进门，“小湛……” 房间里面空空如也，仅仅剩下一个佣人在告诉他，“额……顾小姐在练琴，她练琴的时候会把自己锁在钢琴房里面，谁也进不去。” 段则行仿若心情很好一般，“那我坐在这里等会她。” 说着，他挥退下人，径自将办公用的东西拿出来，坐在顾尹湛的桌前，一边用手抚蹭着桌上几张干干净净的写着名字的画，一边有些狰狞的笑。 没过一会儿，他接起来电话，直接开口，“人找到了么？”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忽而皱起眉头大怒，“还没有找到？这都过去多少年？不就是段家的一个小姑娘？能够跑到什么地方去？那日她被拐卖时可是见到了我的样子，不论如何都不能够让她再回到段家！” “人可能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日段则行并没有真正见到顾尹湛就匆匆离去，带着他的一干下属。等着他离去后，段衍就来到了顾尹湛所在的房间中，从二楼的窗户确认他是真的走了，才从顾尹湛桌子的笔筒中拿出来了一根开着的录音笔。 可段衍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日的无心之举竟然让他听见了最让他震惊的事实。 他妹妹被人拐走失踪……这些事情竟然是被他每日叫着叔叔的人做出来的！ “段衍……” 很多年过去了，他却不论如何都无法从那个噩梦中摆脱出来，依旧是他妹妹的那张脸，一边哭，一边喊着哥哥。而他这个身为哥哥的，居然连想要知道他妹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办不到！ 而这些事情都是段则行做下来的！ “段衍！你怎么了？” 旁边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他一转头，正好对上了那个爱哭鬼好奇的脸，“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发烧了？” 段衍仅仅是有些嫌恶的甩开她的手。 段则行喜欢她，可段则行整走了他的妹妹。 “把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仅仅撂下这样一句，他连解释一下都不肯，转身就走。 这一走，简直激发出来了爱哭鬼的粘牙糖本质，时不时就会凑上来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有一天，爱哭鬼又是肿着一双核桃大小的眼睛扯他的衣袖。 “段衍……我都知道了。” 段衍：“……” “你妹妹她……她……” 听见这声，哪怕仅仅是小声的嘟囔，还是让段衍瞳眸骤缩，声线骤然降低，“谁告诉你的？” “段……”面前的爱哭鬼仅仅是有些瑟缩的拢了拢肩膀，却又下定好某种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段衍哥哥。” 段衍一怔。 “你……叫我什么？” “段衍哥哥。” 段衍哥哥……段衍哥哥，这个称呼他梦见过多少次，竟没有一次能够成真。 “段衍哥哥，那以后我当你妹妹好不好？” 段衍也就是笑，低头看着平日中的爱哭鬼，“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人点头，“我知道。以后你把我当妹妹，我把你当……”顿了顿，紧着对着段衍露出来一张笑脸，“我把你当我喜欢的人。” 时光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他段衍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鬼使神差上了一个爱哭鬼的船，现在居然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下去一步。他更加没有想到，他也会有一天将一个爱哭鬼放在心中。 段衍手中的高足杯中甚至还有一半的酒液，放在手心中缓慢的摇曳着，不经意见对上那双与他心底放着的那双眼眸一模一样的眸子，莫名勾着唇角笑了笑。 “湛湛，你该去睡了。” 沈湛似乎还有一些不进行一般，径自嘟囔着，“什么嘛，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嘛。”这般抱怨着，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这才几点就睡？睡睡睡，猪都是这样睡出来的。” 见段衍若无其事的眸光，她又是揉了一把她自己的头发，“睡，睡，睡。”心中琢磨的却是，一会儿偷偷在被窝中看上几集电视剧再睡. 她那点小心思刚刚溜进她自己的房间中就被拆穿了，她不过刚刚拿出来手机，还没决定看哪个好时，便感觉到有人掀开她的被子，一抬头，正好对上段衍那挑着眉的微笑。 “段衍……” 段衍同样对着她微笑，同时将她藏起来的手机拿起来，“为了能够让你好好睡一觉，我决定今天与你一起。当然，你要是少踢一点被子我也许晚上会轻松一点。” “段衍……” 再怎么着也没有用了，段衍向来说一不二。沈湛见怎么着也无戏可唱，赌气一般，扯着被子便往她自己的头上蒙，还故意转向了与段衍不同的方向，窝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着了。 段衍听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了来自身边平稳的呼吸声，起身拨开被子，果然看到某人早已经睡着了，轻叹一声，为某人重新盖好被子，在她的脸上吻了吻。“晚安，我的湛湛。” 他用近乎冰凉的手背抚蹭在她的脸蛋上，轻轻的，就像是羽毛一般。 他还记得那天，他父母出车祸的同时，顾尹湛与平日照顾她的一个女佣人被段则行带走。车祸只有他一个幸存者，全车的人，包括他的父母，车内的司机，尽数的死在了那场车祸里面。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幸运的人，福大命大才捡回了一条命。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正是在那天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同样也失去了他的‘湛湛’。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听不见那句‘段衍哥哥’了。 夜晚的风总是带着一点凉意，段衍坐在沈湛房间内的飘窗前，手指间是一点烟火，他抽了一口，缓慢吐出来一嘴烟圈，接起来电话。 “我是段衍。” “哥，他跑了，从警|察的审讯室里面。” 第69节 “你似乎有些烦恼。” 沈湛的眸光放在了路权生办公室的一个金鱼缸里面，将手中正吃着的面包片扯下来一小片扔了进去。 “它们会被你玩死的。” “它们不吃这些东西么？还是吃了就会中毒？”见穿着白衣大褂的路权生好像真的在努力研究某一个病历本，沈湛一下从他的把办公桌上跳下来专心的趴在金鱼缸前面，“我觉得它们放在你的办公室里面才会死亡吧？你确定它们不会被医院的消毒水给弄死么？” 路权生翻着病历本的手指停了停，对于坐在桌子上面折腾的女人的那边尿性他早已摸清一二，声东击西才是她最大的特性，“你究竟发现了什么让你连我办公室里的一两只金鱼都不肯放过了？” 路权生果真是路权生，真不愧是学心理的，将她那点心思抓了一个正着。沈湛歪了歪头，百无聊赖的从金鱼缸前面转移视线，“你刚说我有烦恼？” “可是我不应当有烦恼啊。你看，段则行被抓起来了，段衍和顾尹湛的婚礼也没有成功的举办，顾尹湛在婚礼过后也没有联系段衍……虽然他们两个领证了，但结婚总还是可以离的。明明形势对我大好不是么？” “你说我还有什么烦恼呢？” 路权生原本写字的手顿了顿，停下，进而端起来手中的水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顾小姐在婚礼过后也没有联系过段先生么？” 沈湛恩了一声，坐在办公桌上，两条腿不着地，来回晃悠的影子就打在路权生的旁边，惹得路权生看了好半响。 “也许你在烦恼这个，一边烦恼顾尹湛与段衍之间的感情不深，一边却你却又不敢与段衍过度相处下去？听说这是作为一个小三都会有的烦恼。” 见沈湛甩来一个眼光，路权生这才笑着摸了摸鼻子，“怎么，现在肯有心情跟我聊聊你的真实情况了么？” 沈湛低了低头，用手揪了揪衣角，“我……” “你是不是记起来了一些什么？” 沈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咬了咬唇角，又将她自己的唇角放开，反复多次，她发过来一声叹息，用手指骨敲了一下鱼缸。 “当！” 鱼缸里面的金鱼仿若受到了惊吓一般，顿时摆起小鱼尾四散逃离，藏匿在浴缸中作假的珊瑚群里，仅仅露出两只闭不上的鱼泡眼。 路权生无奈的笑了笑，“你就算是不想说也不能拿我的金鱼们出气啊。” “我的确记起来了一些事情。”路权生本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而听见了沈湛的轻喃，“对，没错，我的确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沈湛……你……” 沈湛却是轻笑了一声，再次看了一下金鱼缸里面的几条金鱼，那些不长记性的再次从珊瑚群中游出来，优哉游哉的贴在了金鱼缸的玻璃壁上，一副等待投喂的模样。 “现在的我大概就跟……”沈湛用眼光示意了一下鱼缸中的金鱼，“大概就跟它们是一样的。” “沈湛……” 沈湛轻笑了一声，“哎哎，瞧你叫我名字的样子那副悲恸的样子，好像我要怎么着了似的。就算是哭丧也得掉个几滴眼泪才能够算数吧？” 听见这话路权生默了默，刻意转移话题，“你究竟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沈湛停顿了一下，“我能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在婚礼过后发生的事情，我也能记得段衍那天对我说的话，他说我是……我是……” “沈湛？” 沈湛蓦然从桌上下来，坐在椅子上面，颓废一般，将头埋进臂弯中。 “他说我是顾尹湛。” “啪嗒！” 路权生原本在手中握着的笔掉在了地面上。 “你说……什么？” 沈湛笑了一声，“你瞧，你也不相信对不对，我也不相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喜欢的事情我不喜欢，她能做到的事情我却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何况……何况我本来就已经见过顾尹湛本人……”沈湛的声音越来越乱，搅在一起，揪扯不清，“难不成我见到顾尹湛是错觉？只有我一个人见到了，你们都没有见到？” “不对不对不对，肯定不对，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不可能是，我绝对不可能是……” “沈湛……”路权生的手在空中停了停，轻拍在了沈湛的肩膀上，安慰她一般，也许更是安慰他自己，“也许他在骗你。” 沈湛眸光一亮。 “对，段衍在骗我。他最喜欢骗我了，他对着我编了不少谎话，这一次肯定也不是真的……”沈湛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用手臂挡住了路权生的目光。 “若是我真的是的话，那么我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在学着谁？学着过去的我自己，我在为我自己吃醋？我在疯狂的嫉妒我自己？”沈湛笑了一声，蓦然闭上了眼睛。 “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我’，大概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一个笑话吧。” 路权生想要摸她头顶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他抿了抿唇角，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沈湛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性？” “也许……也许你根本就不可能记起来你过去的事情？” 沈湛蓦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一种可能性……你要知道，在医学上有一种……”路权生的话说道了一半，忽而听到了沈湛的手机响起来，他耸了耸肩膀，“他打开的？” 沈湛拿出来手机，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未标记的号码，接还是不接呢？ 想了想，沈湛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接起来，“喂，您好。”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呼吸声，急急促促的，仿若有人在其中大喘，沈湛刚想挂断电话，就听到了那边的女人声音，“沈湛，好久不见了。” 沈湛蓦然眯起来了眼睛，这个声音让她觉得熟悉，细细想来，是顾青青……顾尹湛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上段家耀武扬威的女人。 她当然能够记住顾青青的声音，非但能够记住，而且还一清二楚，在婚礼上可是没少受到这个女人白眼。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沈湛最是明了不过，这顾青青哪天不找她茬大概心里都不会痛快，她没有真傻到送到别人面前让人去找。心思一定，沈湛立刻对着手机说道，“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挂断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青青小姐这样闲的。” “沈湛啊沈湛，你可真是厉害，你连段则行都能够玩弄，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事情？” 沈湛眉头一皱，段则行。 “我还真是相当的佩服你啊，我要是能够有你这本事，”那边发出来了一声嘲弄的笑声，“哈？” 沈湛实在觉得没有必要与这种人多费唇舌了，她声音僵硬的说了一句，“我挂了，再见。” “哎哎哎……先别着急。这样吧，电话里面说话也不方便，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过来一下，我们聊聊。” 聊聊？她着实想不到她跟这个顾青青还有什么好聊的？难不成能够相互倾诉一下感情史……就像是午夜私话那样？ “我可不觉得我跟你能够什么好聊的。那么……” “沈湛，我这里有一件事情也许你会非常非常感兴趣。” 在沈湛即将按下挂机键的前一秒，她听见了从手机彼端传来的声音，清晰可闻，让她将手指狠狠的扣在了桌面上。 她听到那边的顾青青在手机那头说，“沈湛，你不知道吧？我之前并不是顾尹湛的贴身女佣人，真正顾尹湛的贴身女佣人……是我的姐姐，可是她现在已经死了。” 沈湛手指一颤。 “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亡了。” 好像有一根刺，梗在她的喉咙间，让她半响说不出话，她的手指骨根根泛着青，青白一片，被她狠狠的按在桌面上。 好一会儿，她连手指骨节的声音的嘎嘣声都没有听见。 “你姐姐？” “对，没错，我姐姐。” 沈湛好像已经看到了顾青青在那边近乎恶意的笑。她不应当子在意这些的，本就不是她应当在意的范围。顾尹湛与顾尹湛的女佣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沈湛努力的吸了一口气，又是一鼻子的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刺鼻到熟悉又陌生。 她蓦然抿住了唇角，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 “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哎呀，怎么，肯听我说说了么？” “你在什么地方？” 沈湛仅仅听到那边的顾青青轻笑了一声，“不要带别人，最好就你跟我，也不要告诉段衍先生，他大概不会高兴我跟你说些什么，直接到xx大街写字楼的楼顶上来。” “当然，你应当知道是哪里才对，毕竟顾尹湛就是在那里跳的楼。” 挂断手机的一瞬间，沈湛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来她原本带来的包，“我要走了。” “刚刚谁给你打来的电话？” 沈湛抿了抿唇角，并未真正的回答，仅仅是底敛眉眼，“我要走了。” “哎，沈湛。” 感觉到她的衣角猛然被人扯住，沈湛惊讶回头，便见路权生对着她微笑，“别做危险的事情。” 第70节 顶楼有大风。 以前沈湛从不相信真有人因为顶楼有风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现在她信了。20层楼的高度，下面呜泱一片，若真想下去，大抵就是顺着风向纵身一跃的事情，既是解脱。 也许顾尹湛当年也是这般纵身一跃，她解脱了，再将麻烦尽数的转移给段衍的情况下。 顶楼护栏的角落中站着一个女人，环胸背对着沈湛，似乎听见了动静转眼看过来，在被风鼓动起来的衣服中对着沈湛轻笑，“沈湛，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 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大抵从那场婚礼后，她的生活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顾青青这个人，连个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你今天找我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 对面的顾青青浓妆艳抹着，就像是第一次沈湛见到的模样，她的手中领着国外名牌新款的包，唇色红艳一片，脸色却是惨白，“沈湛，我想你该知道我讨厌你。” 沈湛当然知道。顾青青无时无刻不在展示她的厌恶。 “我知道。” “那你今天更应当知道，在你之前，我还有一个非常厌恶的人。” 沈湛随意回应了一声，顾青青讨厌谁本身与她毫无关系，她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的心事跑一趟。她本来以为今天能够听到点什么，看来是她多虑了。 “看来你今日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如在手机中那般，沈湛转身就想走，刚刚走出一步，就听见了顾青青的声音，“你说，从这20楼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在一瞬间感觉到异常痛快？” 沈湛背对顾青青，眯着眼睛，“你问我，我又没有跳过楼，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就像是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顾尹湛当年为什么要从这里跳下去一般，”顾青青并不介意沈湛背对着她，而是从自己的兜中掏出她的一只手狠狠的拍在顶楼的围栏上，啪啪两下。 “你不要过来看看么？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爬到围栏上，猛然一跃。” “若不是当日段衍在下面早就做好了防护措施，仅仅让她顺着滑垫滑到了19楼，她这条小命啊，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顾青青的话说的轻，却让沈湛微微闭了闭眼睛，仿若场景就在她的眼前浮现一般，明明没有记忆也不应当感觉沉重的事情，却让她胸口发闷。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别着急呀，沈湛，我还没有说完呢。在我眼中呢，顾尹湛是个好主人，可同样也是一个傻子，她差点就真的从这里摔死了……结果却只是因为死了一个女佣！” 沈湛一转身，便仅仅对上了顾青青的笑的满嘴红艳，“哈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就是因为一个女佣死了，一个女佣死在了她面前，所以她精神崩溃，她疯了！” “沈湛啊沈湛，我当年有多么我这个姐姐，她能够成为顾小姐的贴身女佣，能够跟顾小姐接受同样的教育，而我仅仅是段家养起来的一个洗碗工。可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我这个姐姐她得到了多少，可是她却死了，正是因为是顾尹湛的贴身女佣，所以她死了。” “那日她跟顾小姐一起被段则行带走……回来的时候，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谁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哈哈哈哈哈……谁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沈湛瞳眸骤缩，“你疯了。” “我不想死！” 顾青青的咆哮声并着风声，在沈湛的耳边轰鸣，活像声音的利刃。 “我不想死，所以我不是我那个姐姐，我当然愿意跟在顾小姐的身边，顾小姐能够得到的东西，我也能够自然分到一些，可是谁叫顾尹湛被那个人盯上了呢？” “所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沈湛蓦然眯起来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湛，你别怪我，人都是自私的，跟他对着干是没有任何好下场的！” 沈湛这次连话都不在多说，她深吸了一口冷风，毫不犹豫的转身疾走，快步走到了上来顶楼的楼梯口。身后的嘶吼还在继续，“沈湛，你跑不掉的！” 她一咬唇角，猛然推开门的同时，忽而感觉到身边有两道人影猛然一左一右的牵制住她，她下意识挣扎躲避，踩中了对方的鞋子，在其中一边脱力时猛然往前狂奔。 她跑到了楼梯口，眼看着就能够跑进19楼楼道绕到另外一个楼梯口时，却在看见来人时后退了一大步。 “沈湛，你要去哪？”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段则行。 唯一的一条路被堵住，沈湛身体一颤，她仿若听见了胸膛中碰碰的心跳，简直就像是重锤一般，眯起来眼睛，看着段则行。 “还真是……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段先生。” “沈小姐……”段则行朝她靠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重新退回顶楼上，听着面前男人的声音，“沈小姐果然厉害，从我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找你，可惜啊，你被那小子保护的严严实实，那小子还真是在意你。” 沈湛眯起来眼睛，“段先生是在说笑？我厉害，哪里比得上段先生，明明差一步进监|狱的人，居然还能够逃出来，佩服，佩服。”强打起来精神，她开始观察周围。 顶楼有两个下楼的楼梯，分别通向不同的大楼，但只怕不论她从哪个下去都会重新被段则行抓住，这里是20层，跳下去肯定是必死无疑，而这边她唯一能够下去的楼梯已经被段则行带人堵住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段则行周旋下去，他们不可能一直在顶楼谈话，只要能够从顶楼下去，到了下面的热闹区，说不定她就能够有逃走的机会！ “不知今日段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若是段先生想要找我谈话的话……”沈湛被段则行两边的人带着重新上去了顶楼，大风一起，她一抿唇角，“这里风大，恐怕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如我们换一个……” “不，沈小姐，顶楼才是最好的谈话地方，毕竟这里……”段则行的停顿了一下，近乎暧昧的笑了一声，“这里意义非凡。” 顶楼的大风狠狠的灌入衣袖中，吹着她的衣服鼓胀，沈湛敛了敛眉眼，心中却是暗叫了一声糟糕，脸上还没有忘记扯出来勉强的笑容，“当然，若是段先生实在是喜欢这种环境下面，我也……” 段则行狞笑了一声，背着手，使了个眼色，旁边便有二人左右分拨将沈湛扣住，“既然是谈话，自然要找我喜欢的地方。” “这里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当年我的小湛正是从这楼顶上，当着我的面……” 段则行这般说着，仿若怀念一般，挪动几步到了顾青青的身边，紧着便听到顾青青的神情，“段先生，人我已经给你弄到了。” 沈湛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顾青青，便只见顾青青轻笑一声，咯噔几步走过来，“沈湛啊沈湛，我早就说过，别怪我，人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活，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呢。” 听见这话沈湛咬牙，“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顾青青又是覆在沈湛的耳边，轻声嘟囔，“我当然知道，只要我能够好好活下去，顾尹湛算什么？跟段则行作对没有好下场，你真以为段衍到时会选择帮你么？” “你真是天真。”顾青青在沈湛的耳边甩下了最后一句话，紧着便对段则行那边出声，“这里若是没有我的事情了，我就……” 顾青青只不过刚刚走出去两步，便被段则行的手下拦住。 “段先生您这是……” 段则行站在当年顾尹湛跳下去的那个角落中眺望好一会儿，并不转身，“走这么早做什么？一会儿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听见这话，顾青青显然慌了，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可，可是段先生，你是答应过……过我，不会……不会……” “放心，我既然答应保证你的安全，就一定能够保证……只要能够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灌在风中，字字不落的飘进沈湛的耳中，让她猛然咬牙。 不光光她走不掉，顾青青也走不掉，她不知道段则行究竟想要干什么，肯定是跟那场婚礼有关系。 “沈湛，”半响，段则行从栏杆前面转身，几步走到了沈湛面前，伸出手指抬起来她的下颌，笑了几声，“沈湛啊沈湛，这样看起来，你跟她还真是像。” 沈湛抿起来下唇，甩开脸，“你想要干什么？” “你说段衍那小子他不光光想要小湛的本尊，连替代品都想要，会不会太便宜了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小毛孩子，居然手段动到我的头上……这次还真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被他扯下马了。” “倘若没有你那份在婚礼上的视频的话，大概他还没有那么容易动摇我在段氏的根基。” “可是小湛，叔叔我与那小子的父亲在商场上打拼的时候，段衍那小子还没有出生呢。” 沈湛眯起来眼睛，紧着感觉到段则行钳制住她的下颌，逼迫着她对上段则行的视线，她索性闭上眼睛。 “沈湛啊沈湛，那小子还是太嫩了，你居然敢相信他……你说，我若是那你去换我的小湛，他会不会同意呢？” 沈湛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一颤，紧着便听到段则行在她的耳边轻轻嘟囔一声，“沈湛，作为那日婚礼的报答，我今日定当会送你一个大礼。” 第71节 沈湛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事实上她却觉得恰好相反，段则行应当算是被段衍逼到绝处。他们公司的股票一再下滑，很有可能直接跌成垃圾股。银行更是见死不救之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帮助他们，段则行过去的商场交情到了现在也于事无补。再加上他接二连三的被爆出丑闻，被带走审问。 不是穷途末路，也不可能忽悠顾青青把她弄到这里来。 “他不会同意的。” 想明白那些都是段则行自己的一套为了动摇她的说辞，沈湛抬了抬眼眉，“段先生对于现在的处境应当是最明白不过的事情。” 沈湛并不那么直白，心中却是琢磨着，现在警察大概在满世界的找段则行，倘若她有空当报警的话…… 手机就在兜中，只要伸手进去就能够碰触的到，但两边人这样牵制住她，她动弹不得，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掏出来手机。 怎么办？ 抿了抿唇角，沈湛在段则行出声之前开口，“婚礼那天的那份资料……”停了停，“是我被迷了心窍。” 段则行挑了一下眉眼，“哦？” “能否让你属下的人松开我的手，放心，我不会逃跑，在这种情况之下也跑不出去。不知你要让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 以退为进，这是沈湛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拖延方法，就是不知道对于段则行是否管用，“倘若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找根绳子把我绑住。” 说着左右看了一下，“为了控制住一个我而劳烦两位大哥，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段则行的身形动了动，同时沈湛在心中暗暗的捏住一把汗。要不就是想办法逃跑，要不就是想办法求救，能够让一个人放开她，她从这里脱离的希望也会大很多。 心中琢磨着，沈湛一抬头，却忽而对上了段则行近乎阴狠的眸光，下意识的，她想要后退，却被后面两位狠狠的制住。 “沈湛啊沈湛，你知道不知道一点可趁之机就能够给你？” 沈湛怔了怔。 “稍稍给你一点可趁之机，说不定就能够让你翻盘。” “段先生抬举我了，我哪里能够有那个本事。” “抬举……”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段则行笑了几声，“不得不说，段衍的方法实在是厉害，竟然想到了让你来冒险当这个内应，想必现在的她还暂时不能够牺牲掉你……毕竟现在只有你知道，之前那份影音资料的对象，并不是小湛，而是你。” “当了小湛的替代品那么多年，想必你也想知道你在段衍那小子心中的位置吧，今日我就一并满足你。”这般说着，他又是笑了一声，将手伸进了沈湛的兜中摸索了一下，掏出来她的手机。 沈湛眸光一凛。 她的手机！ “沈湛，落在我手中的女孩多了去了，她们在这种情况下心中想些什么，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不知道你想要打电话给谁求助……” 沈湛心中一紧，“你就算是打给段衍也没有用，他是不会管我的。” “那就让我们来试试好了。” 手机轻而易举的落在了段则行的手中，她看着段则行强硬的将她的手指摁在了指纹解锁上面，随即从通讯录中翻找，“路权生？就是那日来救你的医生？” “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段则行哼笑了一声，“有没有关系应当是我来决定，”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几乎在她通讯录的最后找到了跟段衍相关的名字，仅仅是一个‘衍’字。 “这小子跟你算不上亲近呀，那可不行，今日我就帮你让你跟那小子亲近一把。”说罢把通讯录的画面放在了沈湛的面前，“是这个吧？” 沈湛看也不看，“你弄错了，这是管家的号码。管家是不会转给段衍的。” 段则行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是么，”说着，他直接拨出去。 沈湛眯了眯眼睛。 那个号码的确不是段衍私人号，沈湛当初担心手机丢了以后会有人到处大骚扰电话，于是将段衍的手机中标记成‘送外卖’。一来她通讯录里面人少，送外卖几乎是她手机里面的第一个号码，二来也可以应付这种情况。 至于那个‘衍’字，则是段衍的一个公共手机号，一般情况下是打不进去的，就算是打进去也顶多由段衍的秘书负责接听。 看着段则行将号码拨出去，沈湛却并不担心，刚刚放松下来时，却忽而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小衍，好久不见。” 沈湛却是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明明不可能打通的……那个号码，那个号码是她当时从段衍公司的门口抄下来的号码，怎么会…… 她一抿唇角，紧着便听到段则行这边的声音，“怎么，很诧异听到是我的声音？” “你应当知道，沈湛现在在我手上。” “不相信？”说了给了两边一个眼光，站在身边左边这个猛然掐住了沈湛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同时将手机放在她的耳边。 疼！ 知道那边是段衍，沈湛狠狠的咬住牙关，楞生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你这时候倒是硬气起来了。”段则行狰狞的笑了一声，上前伸手狠狠往她脸上来了一下。 “啪！” 手劲比那天还重，她的整张脸被打的侧过去，牙关咬的太紧，她近乎听见了口中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段衍就在手机那头，手机贴在她另外耳边，她依旧一声不吭，却是狠狠的深吸了一大口气。 紧着她便听到了从手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湛湛……”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 段衍就在手机的那头，她只要说话对方就能够听得出，也许会来救她，也许不会，至少这个答案，她现在并不想亲自听到。 段则行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选择这个地方，这地方定然有诈，段衍若是不来倒好，若是来了…… 沈湛简直不敢往下想。 索性让他不知道。 “湛湛……我知道手机那头的人是你。” 沈湛不出声，仅仅是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 “湛湛，把手机给他吧。” 沈湛的眼前模糊一片。 直到手机从她的耳边挪开，她都没有吭声，一声都没有，她低着头，就听着段则行哼笑了一声，打开外放。 哪怕是在手机中，段衍的声音依旧低沉而不乱，就像是每日他手中端着的半杯咖啡，“‘叔叔’这次准备提什么条件？” 段则行轻笑了一声，“小衍果然是痛快人。” “你应当知道，我这次损失不小，我要你去警局承认你提供的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还有向银行做担保让银行给我们放贷款，最后，带着顾尹湛过来换沈湛。” 沈湛睁了睁眼睛。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若是段衍真的与段则行签订下来这种条款，那几乎就是将他好不容易占住的上风逼上绝路！ “这种……”沈湛只不过刚刚说出来两个字，便被后面两个人猛然捂住了嘴唇，她呜咽了半天，却连一个真正的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够听着从手中扬声器中传出来的段衍的声音。 “‘叔叔’想要的条件就是这些么？” 不能答应段则行！ 段则行扫了一眼挣扎的沈湛，紧着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小衍，你的决定呢？若是你肯同意换……我可保证在沈湛归还你之后不再碰触她一根毫毛。但是若是你不答应，她会怎么样，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还是说，她怎么样你都无所谓么？” 无所谓，他段衍本就应当无所谓。 电话那头的段衍沉默了仅仅几秒钟，“好。” 沈湛的挣扎停了下来，仿若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她瘫软在了地面上，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耳边嗡鸣一片，只能够听到段则行近乎兴奋的声音。 “小衍啊小衍，没有想到你对一个替代品倒是懂了真感情，男人就不应当动真感情，当年你父亲就是一个重情之人，他的下场如何？” “得不到的女人，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就行了。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残缺的东西。” “姜啊，还是老的辣。” 沈湛只觉得冷，顶楼的大风灌满她的衣服，脚面一片冰凉，手也是冰凉的。 她不知段衍将段则行的话听进去了几分，也许十分，也许一分都没有听进去，“什么时候进行交换？” 段则行又是轻笑了一声，“等你将我想要的银行担保文件与警察局开出来的无罪证明给我发过来，确认之后我会再联系你。” 当段则行再次将手机放在沈湛手心中时，她都觉得没有了碰触手机的手感。手指僵硬着，仿若连普通的弯曲都做不到，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段则行将会重新回到他原本就拥有的位置上去，他还是会对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他过去所做的事情，还是会变成一卷尘封起来的案宗，再也没有人会翻来看一看。 那些被段则行害死的人，似乎就真的这样死去了。 仅仅是因为她被当成了威胁段衍的人质。 沈湛现在才知道，她过去对于她自己的厌弃，都可以不叫厌弃，现在才叫。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段则行的助理拿着资料找到了段则行。 “主人，段衍先生已经将您要的资料传过来请您核对了。” 沈湛完全的跌坐在了地面上，仅仅听见段则行的声音，“告诉段衍，一个小时后，独自一人带着我要的人来这个顶楼。” 等吩咐完毕后，他转向沈湛，“我说等将你归还给段衍之后不再动你，可是将你变成什么样归还给他没有做约定吧？” 第72节 “还是你真的以为，我会将你完整的还给段衍？”在沈湛尚未做出反应之前他大笑，“但凡是跟小湛有一点沾边的，都应当是我的。” 他蓦然接近沈湛，用手轻轻抚蹭着沈湛的下颌，暧昧的，“不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沈湛嗤笑了一声。 “你的？” 她不躲不必，脸上还留着段则行掌掴的红印，楞生在风中呼出来一口白气，“有什么东西是你的？顾尹湛是你的？还是段氏是你的？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得到他们，他们都不会是你的，过去的顾尹湛还没有让你搞明白这个道理么？” 段则行阴狠着眼眸瞪了沈湛半响，忽而眯起来眼睛轻笑，“小湛……小湛，我说过，她只能够是我的，不论是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当年她喜欢段衍那小子，很好，那我就毁掉她的精神……你可知道她被毁掉精神的全过程？我可以‘好好的’让你了解一下。” 沈湛瞳眸骤缩。 段则行给了身边助理一个眼色，身边那个沈湛见过的男人立刻弯了弯腰，瞅了一眼沈湛，“段先生……真要……” “怎么，我说话不算数了么？”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将东西准备好。” 东西？什么东西？ “不用露出来不解的表情……”两边人搬过来了一把椅子，段则行坐在沈湛的前面，“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这可是一样好东西，我细细的珍藏着，将她精神快要崩溃时候的样子可是完全的拍摄了一下，一点不差。”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 段则行是个变态，而她落在了变态的手上，大不了一会儿…… 正当沈湛想入非非时，助理搬出来了一台普通的黑色笔记本电脑，紧着拿出来了一张光盘插入了光驱中。光盘在其中转动的声音听在沈湛的耳中微微有些刺耳，她想转过脸去，却被段则行捏住下颚。 “这些……今天就是给你看的，不看怎么能行呢？” 沈湛咬住了下唇，“你还真是……” 她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光盘开始自动播放，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个女人，一个沈湛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旁边，则是睁着一双天真眼眸的顾尹湛。 她听见了从身后传出来一声尖叫声，“啊！” 顾青青的声音。沈湛下意识的转头，便见原本站在段则行身边的顾青青忽而跌坐在了地面上，脸色铁青，大骇，颤抖着伸出手臂指了指屏幕中第一个出现的一个女人，“姐……姐。这是……这是……” 沈湛好像觉得她心中的某一个角落被抽紧了一般。 她不应当看到这东西。 这里面有着不论如何她都不应当看到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个禁果，她不应当涉足，甚至连年头都不应当有，可今日段则行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种东西我不想……” 段则行大笑了一声，“不想看？今天可由不得你！”这般说着，他用手扳住了沈湛的下颌，逼迫着她转过头注视着屏幕。 屏幕中有两个被绑起来的女人，其中一个她认识，而另外一个……里面的声音开始放出来，尖叫声，伴随着女人求饶声，还有男人嬉笑的声音。 她听见里面的顾尹湛的声音，“求求你，段叔叔，求求你，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女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段叔叔，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我都愿意！你让他们放过她！你让他们放过她！” “嘘，你就在旁边好好的看着，她是段衍那小子派来的监视人，今天我会让你知道段衍的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白白！白白！”在片中顾尹湛的尖叫声中，男人们团团围住了另外一个女人，撕扯衣服，血液与白色粘稠融合，血肉模糊，血肉模糊。 沈湛的手指骤然抓紧了她自己的衣袖，听着里面的声音，骤然咬紧了她的下唇，她浑身僵硬，脑海中空白一片。 这种场景……她分明是见过的。 她为什么会忘记了？为什么会忘记了？ 那个女人是顾白白，是曾经跟在她身边负责照顾她的小女佣。 “不要……不要再放下去了！不要再放下去了！” 沈湛忽而捂住了头，整个人埋首在了膝怀中，她不想想起来！她不想想起来！她不想再听见播放器中的声音，不想再听见里面女人的惨叫！ 那日的事情明明清晰如昨，她怎么能够忘记呢？段则行过来将她与顾白白带走，然后……然后…… 沈湛蓦然抱紧了她自己。 声音还在继续，那日的画面同样一点点的回到她的脑海中。 一晚上混乱，她求段则行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她亦然说不出话，而她身边的顾白白，被轮暴致死！ 活生生的，就在她的面前，她阻止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男人上去，再退下来，再上去，再退下来，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始终就在她的耳边。 沈湛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永远不应当忘记在那刀子插入顾白白胸口的最后一秒钟，她看见顾白白对她张唇，说了一句话。 “顾尹湛，若是这个世界没有你该多好。” 那才是她最后见到顾白白的样子，满是恨意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她，双臂被打断，衣不蔽体，满身泥泞。顾白白亲自从旁边一个男人身上拿起来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了她自己的胸口中。 顾白白就这样死了。 死不瞑目，就在她的眼前。 耳边段则行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沈湛，你不敢看了么？当年顾尹湛可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的逼疯的……谁让她喜欢段衍那个小子？谁让她喜欢段衍那个小子，不毁掉她的精神，怎么能让她喜欢我？” 沈湛狠狠的咬住了她自己的下唇，甚至早已经忘记了满嘴的血腥味，“她就算是疯了也永远不会喜欢你段则行！” 眼前的画面显然是被段则行处理过了，她犹犹记得那一晚上长的可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耳边的声音是煎熬，眼前的画面是煎熬，她却不能够听不见，不能够看不见。 而正是那一晚上，顾尹湛变成了‘沈湛’。 那一晚上，她只觉得她出现了幻觉，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她的身体中，一边哭泣，一边大喊，“段衍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那不是她。 口中喊着段衍哥哥的，不是她。 口中喊着段叔叔的，不是她。 口中喊着‘白白’的，不是她。 那些都不是她。 她能够听见所有的声音，能够看见所有的画面，她动弹不得，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茧中，她挣扎不得，她不能出声。她知道她从段则行的手中逃了出来，沿着拐角的楼梯逃到了天台，她还知道她就站在20层楼的扶手架上，对着追来的人大笑，大喊，“别过来！” 在那个她不能够控制的‘她’从楼顶跳下去的瞬间，她终于能动了，从那个被禁锢了很久的茧中，她能够感觉到风狠狠的刮过脸蛋，还有那越来越遥远的众人的惊呼声。 沈湛那时耳边最清楚的，其实是体内的另外那个‘她’的最后一句话。 “段衍哥哥就拜托你了。” 她体内的‘顾尹湛’死亡了，从20层楼跳下来摔死了。她体内的‘沈湛’从那次事件之后活了下来……直到现在。 “沈湛，你不看可不行，睁开眼睛！给我睁开眼睛！”旁边是段则行的咆哮声，她却始终闭着眼睛，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她自己。 那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用满是玫瑰花的秋千上面欢笑，“段衍哥哥，快点来推我呀。”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从小孩变成了成人，从远方走到近处。 “对不起……对不起……”当那人越走越近时，沈湛好像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我忘记了你，也忘记了你的过去。是我取代了你的位置，现在，你要拿回你的位置了么？” 她好像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对着她摇头，“我应当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面对那些事情，谢谢你这些年挡在我的前面。” “谢谢你，沈湛。” “今后，请你保持这样继续下去。从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死了，这次，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出现了。” 沈湛蓦然闭上了她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眼前早已经没有了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的踪影。 而眼前，段则行给他播放的录像也已经走到了尾声，尾声，还是顾白白，瞪着那双恨意的眼眸看着她。 沈湛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站起身来，猛然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抱起来狠狠的朝着段则行的方向砸过去。 紧着，她趁着段则行没有注意的功夫，猛然朝着另外一个出口跑出去，用她最快的速度。 过去的她，是顾尹湛。现在的她，是沈湛。过去的那个顾尹湛，从那件事情之后，就已经死了。 她是沈湛。 她不可能从20层楼跳下去，她还要带着过去的顾尹湛与那个为了顾尹湛死掉的女佣一起活下去，然后看段则行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在风声的呼啸中，她听见了身后段则行的声音，“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沈湛拼命往前跑，直到从楼梯口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她一抬头，便被来人紧紧的抱进了怀中。 “湛湛……” 第73节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沈湛想要抬头，却被人按住了后颈。她无法抬头，仅仅凭借耳边扑通的心跳声来判断来人。 段衍似乎很紧张。 “湛湛，你没有事情太好了。” 沈湛却是放松下来。她的劫难并没有结束，但总算是挺过了最艰难的部分，“段衍……” 她听见了从后面传来的段则行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伴随着男人咒骂的声音，快速由楼梯接近。段则行追到了与沈湛同一个楼层，站定，狞笑，“沈湛，我说过，你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因为眸光碰触到了段衍，诧异一般。 “你小子……” 段则行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忽而大笑一声，“你小子还真是来了。” 段衍就站在距离段则行一步的距离，他揽紧怀中的人，眯着眼睛，“叔叔，别来无恙啊。” 段则行也只是轻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沈湛竟然真的能够将段衍引过来，也好也好，正好合了他今日的心思。心中琢磨着，段则行表面上却继续大笑，用眼色吩咐手下的人将段衍包围起来，同时从明显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中掏出来了一根烟。 “段衍啊段衍，我早就说过，你会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不过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能让你亲自走上这个陷阱。” 段衍是孤身一人来的！ 沈湛环顾四周，似乎没有提前埋伏好的人，他的身后不像是平常一般跟着保镖，同样也没有警察鸣笛的声音……他真的是自己来的，为了她？ 段衍实在是不应当来这里，不应当来救她。 就算是今日救了她，也救不回段衍心中的那个人了。 “你为什么要过来？” 沈湛头一次将话抢在了段衍的前面，她低着头，与段衍的视线别开，重复一遍，“你为什么要过来？！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的布局？” 明明就差一步。只要能够将段则行抓回去，那些罪名坐实，他段则行除了得到应有的下场之外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段衍父母的仇，他妹妹的仇，甚至包括他喜欢的‘顾尹湛’，都可以从段则行的身上讨回来。 沈湛怎么也没有想要，这个目的性极强的男人，却在最后的关头放弃…… “都是因为我么？” 都是因为她。 “不值得的。”沈湛只觉得眼中模糊，连尽在咫尺的段衍都失了焦距，“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因为我不是……” 她刚刚抬头，唇角便被人用手堵住，紧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到现在为止还胀红的脸颊旁边，“湛湛，这些都是值得的。” 沈湛摇头，“不值得，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就算是在怎么努力他喜欢的人也已经死了！ 而她，哪怕是同一个身体，她也不会拥有顾尹湛的记忆，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顾尹湛与段衍二人的事情，连感情都没有办法共享。 段衍还在一直等，等着她记起来他们的过去，从出事开始就一直在等。可他不知道，这个结果，他永远也等不到了。 “湛湛……湛湛……”泪眼朦胧时，她感觉到被人狠狠的抱在怀中，她的头被按在男人的胸膛之上，“我都知道。” 沈湛怔了怔，“你都……” “哈哈哈哈哈哈！！！！” 忽而背后传来爆笑声，沈湛停了停，从段衍的怀中转过身，却见原本距离他们并不远的段则行早已经与她第一次见到的形象不同，扶着墙根大笑。 “这种戏码才是我最喜欢的戏码！就应当多一点这种戏码才对！”段则行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西装，头发有些凌乱，眼球充血，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沈湛与段衍，“这样才对。苦情男女，好一对苦情男女，你们越是这样，就越引起来我摧毁的心情。” “我应当一点点的把你们摧毁掉，单单只是让段衍证明我的‘青白’怎么够？” “沈湛啊沈湛，你明明有着跟小湛一模一样的面容，怎么能够在我的面前跟我的侄子抱在一起呢？” 说着示意了一下旁边人，“去把他们两个拉开！” 段则行的身边除了之前的助理还有两个大汉，他们站在段衍的旁边，看了一眼段衍，“主……主人……” “快去！” 两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从两边开始朝着段衍靠近，一边还没忘记对着段衍说话，“段先生……得罪了。”二人快速接近段衍的同时，段衍开口，“叔叔，你忘记今天的约定了么？” 沈湛明显的看到段则行身体一僵，他顿了顿，“小湛在什么地方？” 不光光是段衍，就连沈湛也微微有些惊讶的抬头看段衍。段衍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隐瞒她的身份这么长时间，更不会将她放在身边。 她就是过去的顾尹湛，那么段衍又怎么样给段则行他想要的‘小湛’呢？ 给段则行一个假的？ 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是还要再牺牲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已经牺牲掉一个人了……不能够…… 沈湛抬头，却见段衍的眸光中尽是笃定，仿若已经做好了决定一般，甚至没等沈湛开口，他便轻笑着对段则行，“叔叔，你想要的人很快就能够上来了。” 与此同时，沈湛听见了从19层的楼梯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滴’。电梯的声音，有人上来了！ 段则行听见这声立刻眯起来眼睛，身体紧绷，他猛然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来一把黑洞洞的东西直接指向段衍，“你带了人过来？” 沈湛睁大眼睛，同时听见段衍近乎轻松的声音，“是叔叔想要的人。” 段则行想要的人 沈湛稍稍思索，便忽而听到了从楼梯间传来的高跟鞋声音，踢踏踢踏，好像有人快速的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同时段则行用眼光让手下的人出去看看。 “什么人？” 段则行一边的人只不过刚刚出去探了一个头，跑回来，“是……是……” 来人的声音更快，刚刚推开门，就是一声轻轻的，“段叔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让我们重新到上面去说话吧。” 沈湛不过是看着来人，此刻，那个平日中假扮顾尹湛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声音还是轻柔的。那女人走路很快，几步就又一次重新站到了通向顶楼房顶的楼梯口，居然临下的扫视段则行一眼，“还是段叔叔不敢跟我上去？” 段则行不过稍稍眯了眯眼睛，紧着对着手下人使了一个颜色，便率先走在前面，沈湛与段衍跟在段则行的身后上去。 在重新迈上那个上去的台阶时，她看了一眼站在方面的段衍，正巧对方也在看她，对上她的眸光，段衍温柔的勾了勾唇，“怎么？” “你想要干什么？” 没有这么简单，段衍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仅仅是将那个假人留在这里，何况，依照段则行的性子，也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段衍明明最是明白不过的，为什么还要来冒险？ “顺其自然而已。” 顶楼上还有一个顾青青，从刚刚开始，顾青青便在段则行手下的看管下走动不得。 假的‘顾尹湛’就站在之前沈湛站过的那个拐角，看着一步步朝她靠近的段则行。 “听说顾尹湛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段则行脚步一滞，“小湛你……” “这里很高诶，真的是20层楼，摔下去可是不得了，也亏了当年段衍能够快速的将东西准备好，这要是真的摔下来，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小湛，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在沈湛的视线中，她只看到那个假冒的人笑了一声，“段则行，你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么？我从一开始……”说着，假冒的人忽而从兜中掏出来了一样东西，往手上抹了一下，紧着抹在了脸上，在大家近乎惊讶的眸光之下，便见原本那张白净的脸蛋开始发生变化。 眼睛由两个双眼皮变成一双一单，同时原本挺直的鼻梁上有一小块东西被她拿下来，将贴在下巴上面的人体胶撕扯下来，顺带扯下来头上的假发……露出来一头被保鲜膜裹的严严实实的短发。 “你……”段则行蓦然睁大了眼睛，仿若无法接受事实一般，整个人后退了一大步，“你…… 你……” 沈湛蓦然捂住了唇角。 这个女人，她见过！那次与苏七谈话的时候，身边就跟着这个女人，苏七身边的一名助理，名叫钟南。 钟南本身身高体型与她有些相似，脸型也有相同的地方，但五官并不相同……沈湛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够有人仅仅通过现代手段弄的近乎和她一模一样！ “你不是……” 此刻尽管脸上粘着的东西被她拿了下来，但化的妆仅仅卸下去了一半，还留着妆容的残余，哪怕顶着这样一张花猫脸，钟南还是非常大方的耸了耸肩膀，“对啊，我不是。” “我当然不是。你还真以为段衍那么宝贝的人能够随便就被你接近？” “也就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才会被扔去你身边当间谍。” 段衍一皱眉头，“钟南。” 钟南轻哼了一声，转向段衍，“反正我现在也不完全是你手下的人了，回去我要跟苏七小姐好好商量一下，这么艰难险阻的任务，该给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少给，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段则行却是看了钟南好一会儿，忽而颤悠着手指指向沈湛，“难不成……难不成她……她 才……” “哎呦喂，你到现在才弄明白啊，段大叔，看来你真是老了，老眼昏花啦。”钟南似乎还嫌事不够大，幸灾乐祸的补上一刀，“哦，对了，拉你投资的人是我哦，你真的以为你的‘小湛’懂得什么地产投资？连我都是临时被嘱托那么说我才那么说的，她就更不会啦。” 第74节 “啊！” 始终站在段则行手下旁边的顾青青受到了惊吓，“她……她……” 始作俑者钟南摊了摊手，“这段时间我应当多谢你天天跟在我身边当小女佣。也能让我体验一把当大家小姐的滋味。” “不可能……”哪怕听见钟南承认，顾青青还是摇头指向沈湛，“她……她跟顾尹湛的性格完全不同，而且也……” 段则行蓦然眯起来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沈湛，忽而开始大笑，“谁是谁不是，又有什么关系。”紧着对着沈湛伸出手，“来，小湛，跟我过来。段衍那小子已经与我有约定将你给我了。” 段则行此刻的眸光中带着一点迫人的亮意，她并不害怕，却下意识觉得厌恶，这表情，近乎与当年段则行抓住她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小湛，小湛，我才是喜欢你的那一个。你跟着段衍那小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马上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怎么满足你的生活条件？他会骗你，我不会骗你。”见沈湛露出来警惕的眸光，段则行勾着唇角对着沈湛伸手，“来，到我这里来。段衍那小子已经跟我约定好把你给我了。” 沈湛的左手上传来拉扯的力道，她知道是段衍在暗暗使力，她轻笑了一声，猛然松开了段衍拉住她的手。 “湛湛？”她知道段衍此刻定然会露出惊诧的表情，就算是不用抬头也能够知道。 沈湛敛了敛眉眼，站在段衍面前，正好与段则行对视。 “小湛，来，你向来是聪明人，知道要做出来什么决定。” 沈湛嗤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要做什么决定。首先，我不是物品，更不是段衍的人，段衍根本就没有资格拿我去做交易。” “湛湛……”猛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沈湛感觉到从后颈处传来的一点点绵密的热气，她抬了抬脖颈，并没有反抗身后的人，同样也没有迎合。 “所以这桩交易本身就是无效的，因为我本人从来就没有同意过。” 见段则行近乎有些危险的眯起来眼睛，沈湛敛下眉眼，这种表情她何尝没有见过，只可惜见到最多的是另外一个‘她’，那人的记忆她几乎没有，也无需恐慌。 “段则行，段叔叔。”沈湛抬起眼来看段则行，“你说你喜欢我？可你连真正的我都辨别不出来又什么谈喜欢二字呢？” 见段则行还要开口，沈湛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噢，我都忘记了，在段叔叔的词典中，喜欢就是占有，你喜欢的东西就是你的。” “可惜我不是你的。人不是，心也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 “小湛！”这话显然激怒了段则行，他压低声音警示性的唤了一声沈湛的名字，忽而开始狞笑，“你抵抗不了我的，即将失去势力的段衍又如何能够保护得了你？” “过去是我的疏忽，我中了那小子的圈套才会让那小子在其中动手脚，但是再也不会了……那小子已经输了，你现在说不肯跟我，可以后还不是要乖乖的跟着我走？” “小湛，我也不想用强的。” 用强的，他段则行大概最会使用的手段就是强来，得不到的，那句抢过来，从这个方面，他们叔侄两个都一样。 “叔叔真是老了，老眼昏花了。”气氛僵持不下时，段衍轻叹一口气，转移话题“不然叔叔怎么会连究竟是不是警|察开出的无罪证明都看不出来呢？” 段则行忽而眯起来眼睛，猛然转向他的助手，“把那份文件拿过来。” 段则行的助手却是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始终低垂着头，手中还拿着段则行的东西，看着地面。 “怎么……”段则行气笑了，“想造反了么？” “叔叔这话可没有说对，”段衍向后走了几步，同时带着沈湛一起拉开与段则行的距离，“是你的人那叫做造反，他本就不是你的人，又怎么会有造反这一说法呢？” 段则行猛然睁大了眼睛，紧着便听到段衍给了助手一个颜色，“去把文件拿给叔叔让他好好看看。” 原本属于段则行的助理这才应允，“是，段衍先生。” 紧着，在段则行近乎震惊的眸光中，他的助手拿着文件走到了段则行面前，摊开，“这里的公章，是假的。” 段则行连看也不看，只是眯着眼睛颤抖唇角，“你……好家伙，你竟然是……” 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他举起手指指向助理，“这么说，婚礼上的视频……其实是你从中动了手脚？还有……” 原本是段则行得意助理的男人面无表情，“段则行先生，很抱歉，我的主人只有段衍先生一个人。段衍先生让我做什么事情，我就做什么事情。” 段则行后退了一大步，“那么，股权转让书……” “是段衍先生让我提前准备好的。” 段则行瞠目呲牙，狠拧大笑，“哈哈哈哈哈，我段则行风光了半辈子，竟然没有想到最终会栽在一个小子的手中。” 忽而看向段衍，“可是段衍，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老的辣！你以为你今日能够得到什么？”这般说着，他忽而从上衣的兜中掏出来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 “正好，哪怕那个顾尹湛是假的，这个顾尹湛总是真的，今日能够让真正的小湛和我的侄子跟我一起陪葬，我也值得了。” “我段则行这辈子都应当风光！风光！” “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整栋楼都会发生爆炸，你们谁也跑不了！跑不了！” 沈湛猛然眯起来双眼，“你疯了。” “疯了？”段则行又是大笑，“我究竟是疯了还是正常，让我们一起去阎王殿理论一下吧。” 他这边说着，忽而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尖叫声，“不要！” 沈湛睁了睁眼睛。 顾青青猛然挣脱了段则行身后两人开始朝天台的门边跑去，脸上早已经晕湿了一片，一边跑，一边在口中重复，“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想死！为什么我要死？！我还没有得到成为顾尹湛佣人的好处，为什么我要死？！” 她动作很快，短短眨眼的功夫就快要跑到了下楼梯的口，“要死你们去死！我还要好好的活着！我的人生如此宝贵，怎么能够就这么……” ‘砰！’ 沈湛只觉得有人猛然捂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则是近乎轰鸣的枪声，她用手狠狠扒段衍捂住她眼睛的手，“别看。” 沈湛一咬后槽牙，猛然一用劲，转过身去，下一刻，她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唇角。 血，满眼是血的红色，顾青青的背上多了一个枪口，一击直接打中心脏，她逃脱不及，倒在楼梯口。 沈湛看向段则行，却仅仅对上段则行手中那黑洞洞的还在冒烟的枪口。 他开枪了！就这样明目张胆。 “我说过了，今天在这里的人一个人也别想活下去。” “小湛，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就放过你。” 沈湛瞳眸一颤，忽而咬紧牙关，“过去的我是怎么回应你的？” 过去的她从20层楼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段则行瞳眸骤缩，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来近乎狰狞的笑容，“是么，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索性一起死在这里吧！” “小湛，你的我的，就算是变成了鬼，你还是我的。”这般说着，他在沈湛眯起来的眼眸中拇指用力，猛然朝着遥控器的按钮上按下去…… ‘砰！’ 沈湛一怔。 在他面前的段则行忽而爆发出来一声大叫，“啊！”他的手腕上忽而被开了一个血洞，与此同时，手上的遥控器也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面上。 “段衍……”段则行刚刚叫了一声段衍的名字，忽而瞪大眼睛，整个人跪倒在了地面上，他的两条腿猛然被人用枪子打穿！“你……你早就请了……请了……”他的眸光转向距离这边办公楼对面的楼顶，只见对面楼顶上的人似乎完成任务了一般，对这边打了一个手势之后开始收拾东西。 段衍轻笑了一声，缓步朝段则行走过去。 “段衍先生？” 段衍摇了摇手，“没有关系，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这般说着，他弯下腰捡起来段则行掉在地面上的遥控器，在段则行的面前晃了晃，“叔叔，警|察来了。” 段则行瞳眸骤缩。 “今天我就把你放在这里，一会儿就等着警察上来找你吧。当然，作为重要的证物，炸弹的遥控器自然也只能够留在这里。” 说着，仿若好笑一般，他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松手，遥控器摔在了地面上，在他的脚底下碎成了两半。“叔叔，不要怪我不送你，你可以自己走了。” 这般说着，他重新回到沈湛面前，猛然将还在发怔的沈湛揽在怀中，在她有些冰凉的唇角上吻了吻，“湛湛，我们该走了。”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么？！”段衍一眯眼睛，一回头，便见段则行趴在地面上，手中还有一把枪。 段则行猛然扣动扳机，同时，“段先生！小心！” “砰！” 沈湛只觉得有巨大的力量猛然朝她而来，她一睁眼，便见段衍整个人护在她面前，而那名助理则是挡在了段衍的前面。 助理紧紧咬住牙关，汗滴砸在地面上，“段……段先生。” 段衍猛然眯起来眼睛，在段则行还想再开一枪时，两边的人更快的将段则行手中的枪打掉。 “叔叔，”段衍让埋伏在楼梯内的人进来将那个助理扶下去后，抱紧沈湛，淡声转向段则行，“我又改变主意了。” 紧着露出来了一个微笑，“把你交给警察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决定。” 第75节 医院。 沈湛到医院的时候，路权生穿着显眼的白色大褂站在医院门口，着急一般，时不时原地走几步，直到段衍的车停下来。 沈湛准备下车，猛然手被人从后面拉住，她回头，正看到段衍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拉住她的，“我们回家吧。” 沈湛将眸光放在段衍身上好一会儿，看不出表情，“是路权生通知你的么？” 段衍听见这个问题怔忪。 “湛湛……” 没有回答啊。从她上了段衍的车开始，某一种想法就像是转在她脑海中的轮轴一般，不停不歇，知道段衍的车子停下来，她问出来这个问题，观察一下段衍的反应，这才真正的确定下来。 沈湛却没有直接回应段衍的问题，而是稍稍别过头去，“段则行应当会被送到这家医院中吧？” 段衍点头。 “他的腿中了两枪，手腕上中了一枪，应当需要做手术才是，既然是做手术，就需要家人签字吧？你不需要去签字么？” 段衍静静的看了她好半响，语气中带着一点古怪，“你想原谅他么？” 原谅谁？段则行？沈湛轻敛眉眼。段则行做出所有伤害到她的事情全部都是未遂，当然，那是放在她沈湛身上而言。真正被段则行伤害到的是顾尹湛。没有顾尹湛就没有她沈湛。 敛下眉眼，“原谅他？真正能够决定是否原谅他的人不是我，那个能够说原谅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段衍身体一僵。 “何况，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么？”沈湛猛然抬头，对上段衍的眸子时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的对段衍出声，“我知道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就按照你原本做好的决定去吧。” “段则行的手术，我就不参加了，我去找一趟路权生，他帮助了我很多，于情于理，我都应当感谢他……何况……” “湛湛！” 她的声音猛然被打断，想转身，却被段衍从背后抱住，后颈上，耳边被吻了好几下，这才感觉到身后的人放开她。 “你不会对他产生感情吧？” 沈湛轻笑了一声，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时候的段衍，她还以为段衍永远都不会问出来这种问题呢。明明他跟段则行是同一种人。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段衍的问题，而是直接告诉段衍，“等一会儿……去路权生那里接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段衍眸光一亮。 沈湛从这里下车之后，段衍始终看着她，看着她走到路权生面前，看着她跟路权生缓缓的走进医院的门口，这才敛下眉眼，拨通了一个号码，还不用他说话，那边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段先生，我已经在这里等待了。” 段衍恩了一声，“他呢？” 那边明显与段衍有着良好的默契，顿了顿，“他还醒着，被人按着，还没有被推进手术室，等您过来签字。” 段衍从车中下来的同时锁上车门，“好，我很快就过去了。那个小助理怎么样了？” “段先生放心，枪子并没有打中要害，现在已经将子弹取出来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段衍又是轻声恩了一声。 很快，他就知道了医院手术室的地方，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正等着他，“段……段先生，您终于来了，您……您真的那样做么？” 段衍原本要在拿着笔的手一停，“他的两条腿还能够保住么？” 医院犹豫了一下，“子弹正巧卡在了关键部分，取出来并不容易，保住手腕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腿……” 段衍的眼皮连眨都不眨一下，直接将名字签在了手术同意书上，，“那么，就按照我之前说过的方法做吧。” “一般这种手术都是半麻？” 医生点头，“是的，一般这种手术都是半麻。” 段衍淡声吩咐，“给他弄全麻。” “段先生？” “不然会很麻烦。” 手术等待的时间及其漫长，从手术灯亮起来开始，段衍就始终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那一直亮着的灯。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当他终于找到当年他父母死亡的最直接证据时的感受，好似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一般，那证据就硬生生的指向了段则行。 他的妹妹，他的父母，他的湛湛。 “段先生……手术时间会很长，要不要现在这里坐一会儿？”从一开始就等在手术室门口的管家见段衍始终站在这里，不由上前送上去了一杯水，“估计时间不会太短，不如……” 段衍紧紧是轻轻敛下眉眼，从管家的手中将那杯水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感受着微微有凉意的水从他的口中溜进去。舌尖满是水的滑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的，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如此之久，至少他在站在这里等着这件事情落下帷幕。 很长时间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摸样的人从里面出来，摘下来口罩，舒了一口气，“段先生……” “怎么样了？” “病人还没有醒过来。按照段先生的吩咐，手术很成功。” 段则行被转到了病房中，在病床上面躺着，又是一段时候后，他醒来，在视线的模糊中看到了站在房门前面的段衍。 “你……你……”他脸色一变，吃力的想要从病房的床上坐起身，却发现怎么样都起不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呲牙，想要动一动腿，却在下一刻身体僵硬住。 “我的腿呢？”他忽而开始慌张，“我的腿呢？”用手摸摸他的下面，却赫然发现空空如何，仅仅剩下白色的被包裹成一团的纱布，“我的……我腿呢？” 段则行红了眼睛，想要从床上翻身下来，差点栽下来时，扯到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你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段衍！” “做了什么？”段衍歪了歪头，面部表情埋藏在了阴影中，看不清楚，仅仅能够听到他的声音，近乎带有一些嘲讽，“叔叔看不出来么？截肢手术。只要这样才能让叔叔您永远不接近我的湛湛。” 因为惊诧，段则行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能够这么做！医院……医院是不会同意让你这么做的……你没有……”猛然想起来什么，段则行瘫软一般倒在病床上，“小畜生！当初我大哥生下你时我就应当活活把你掐死！你这个小畜生！”说着，他猛然扯下来输液瓶就想往段衍的身上砸过去。 “滚！你给我滚出去！” 段衍的反应只是轻笑一声，在段则行拿起来输液瓶的刹那间，看守段则行的人就已经站在了两边，准备牵制住段则行的手，却被段衍一个眼色喝令回去。 “啪！” 输液瓶并没有砸中段衍，而是狠狠地砸在了他旁边的墙面上，里面的生理盐水有一部分溅到了段衍的脸上，碎玻璃茬子在他的脸上留下来一道小小的血痕，重新掉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响声。 好似不在意一般，段衍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顺带蹭去他脸上的血迹，“叔叔不必这么激动，有些事情我还没有跟叔叔说完，我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就走掉呢？” “从这里滚出去！” 段则行动弹不得，又是一声狠狠的咒骂，他的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小畜生！小畜生……” 段衍勾了勾唇角。 “那我就告诉叔叔一个好消息好了。过一段时间叔叔就可以知道，真正的无罪声明很快就会到叔叔的手上……” 段则行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但是听见这话还是僵硬了一下身体，“你……” 段衍还是笑着，“叔叔不想知道为什么无罪声明是通过什么理由开出来的么？您心中最是明白不过，拐卖小孩，强奸幼女，暗中找人杀掉在生意场上挡路的人，甚至包括我的父母亲，逼死那些和湛湛长的有一点相像的嫩模……这些事情，每一件事情就足够叔叔你在监狱里面好好呆上一段时间的。” “但是监狱并不算是一个好地方啊，对你来说，你瞧瞧你，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被截肢，只怕到了监狱那种地方，熬不过一两年的。” 段衍一边说一边环胸抱臂，从监狱的阴影处走出来，轻笑了一声，“所以呢，”他这般说着，绕开了被段则行杂碎在地面上的输液瓶，走到了段则行的病床前面。 “有一种病，是可以逃脱死刑的。叔叔只要是什么病么？” 段则行身体先是僵硬，忽而身体开始强烈的颤抖起来，“你……你是说……” “精神病。” “您的精神病的证明已经开出来并且交给警方了。” 见段则行震惊的瞪大眼睛，段衍又是轻笑了一声，“放心，精神病院我已经安排好了……”这般说着，他的声音温柔极了，甚至还勾起来一抹微笑。 “叔叔不用担心，您可以在里面安安心心的度过您的后半生，”段衍停了停，“保证衣食无忧。” 段则行猛然眯起来了眼睛，身体猛烈的颤抖起来，伸着手指指向段衍，“你……你……你这个……这个……” 段衍仅仅是扬了扬下颌，又是笑了一声，对着身边的人开口，“把他看好，别让他走了。” 这边说着，他拉开了病房门，“叔叔，那我现在就按照您说的，走了。” 仿若厌恶一般，段衍的脚步连停留一下都不曾，径自走向了医院门口，管家已经候在门口了，见段衍走出来，稍稍点头，“段先生……您看。” “湛湛还没有出来？” 管家笑了一笑，“沈小姐在那里。” 段衍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沈湛已经坐在了医院大厅等人的椅子上面，时不时还会往医院里面看上一眼，半天没有看到人影出来，她露出来失望的神情。 “居然还不出来，都这么长时间了。” 段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看到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缓缓的，酥麻蔓延。 第76节 车子飞速行驶，就像是行驶在周围风景的延长线上，绿意一片嵌入沈湛的眸光中。从上车开始，她就始终望着窗外，望了一路，本应当觉得累的。 “湛湛……”平日中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今日与沈湛一同坐在车后座，靠近她，吻了吻她的发丝，“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 沈湛不过就是想起来她去了路权生办公室之后的事情。 平日中路权生那清冷的办公室中今日却多了一两个人，刚刚推门进去，便见那人坐在平日路权生坐的位置上面，手中端着一杯茶水，不紧不慢的喝着，而另外一个则是有些不耐烦的将二郎腿翘到桌子上面。 “喂！你这个小医生怎么这么慢才回来啊？知不知道我今天推掉了价值多少的通告？” “野鸡演员的野鸡通告吧？”路权生每回，旁边坐着喝茶的男人慢悠悠的回应了一句，“不然你还能够登上什么大台面？” 路权生揉了揉额角，“那个沈湛，你现在这里坐一会儿。”这般说着，从房间中搬出一把椅子放在沈湛面前，“我先……” 沈湛仅仅是睁着眸子在两个男人的身上看了看。 喝茶的那个，她认识，是苏琛，至于将二郎腿翘到桌子上的那个，她也认识——若是说仅仅是在电视上面见过算是认识的话。 沈湛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在路权生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面看到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明星……苏侦。听说是苏琛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来从苏七的娱乐公司下面出道，现在正是当红的时候，可以说是被苏七一手捧红的。 经常有记者爆出苏侦嚣张跋扈，私底下不修边际，今天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谣言。此刻苏侦的脸上干净一片，没有妆容，皮肤保养的不错，估计没少在脸上砸钱。此刻他头发乱成一团，整个人靠在路权生办公室的客人沙发上面，搭在桌子上的脚时不时还会晃荡两下。 “我说你闲着没事把我折腾出来究竟干什么？我昨天晚上为了录制节目可是忙活了一晚上，连个觉都没让我睡，今天还有更多的通告呢，我哪有劳什子的功夫陪着我的一个小粉丝聊天？” 粉丝？ 沈湛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额角，那里大概再隐隐作疼。 她的确是知道苏侦这个人没有错啦，但是苏侦可不是她的本命，她的本命是现在正当红的演艺女王徐茵茵。 相比较苏侦的不耐烦，苏琛就显得有礼的多，他从路权生的位置上面站起身，走到沈湛面前，伸出手，“沈小姐，似乎有许久没有见到了。” 苏侦在旁边瞪了瞪眼睛，忽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跳到了沙发上面，“哦？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紧着他便做出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我说你今天怎么假好心的把我扯起来带到医院来呢，名义上是要让心理医生为我排解压力，实际上……实际上你就是过来私会小情人的！” 说着一脸兴奋的掏出来手机举到苏琛面前晃悠了一下，“等着，我这就给小七打电话。” 沈湛：“哪里没有关好放出来的？” 原本明星被报道出来的那些沟沟渠渠沈湛向来都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她不得不相信那些媒体似乎将苏侦的报导黑的太轻了。 苏琛听见这话轻咳了一声，“听说沈小姐刚刚逃过一劫，现在看来沈小姐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可不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一不小心的记起来了她在还是顾尹湛时与段则行的那点混蛋事，幸而当初面对这事时她还没有完全的醒来。 但面对苏琛一双近乎明了的眸子，沈湛顿了顿，“我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抿了抿唇角。 她骤然想起来了顾青青和顾白白，顾白白因她而死，而顾青青现在正在手术室中生死不明。 “沈小姐……”苏琛似乎能够看明白沈湛心中所想，抬头拍了拍她的头顶，“幸好事情已经……” 忽而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苏琛，“沈小姐……”紧着仿若想要验证一般，那人猛然站在了沈湛的面前，抬起来沈湛的脸庞左左右右瞅了半天，嘟囔一声，“你就是那个女人带跑的球？！” 沈湛：“……” “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看来真的把你找到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呢。”苏侦这般说着，紧着转向苏琛，“肯定是你这个老奸诈故意的，明明早就已经把人找到了，却现在才……” 苏琛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这件事情交给你你能够办妥？” 苏侦语气一滞，“总之……总之我肯定会尽力的。” 沈湛暂时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开口问，正好对上苏琛看下来的眸光，“沈小姐想必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说着，他拿出来一个里面装着东西的信封放在了沈湛面前。 “这个是？”沈湛并没有直接接过，而是瞅着苏琛手上的东西，随口一问。 信封很大，能够从外表看出来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有些鼓，她不知道苏琛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给她什么。 “沈小姐放心，我肯定是要帮你的。” 沈湛皱了皱眉头，“这里面……” “这里面不过就是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旧照片，但是若是我记得没有错误的话，沈小姐还是想要的。” 沈湛脸上发烫，她的眸光紧紧的钉在苏琛手中厚厚的信封上面，她已经知道了她是谁，但是她还是觉得空白一片，而这个信封……里面或许有着她真正想要拿到的东西。 “我可以……” 她刚想开口，信封却被猛然塞在手中，猛然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带有笑意的眼，“今天这东西你拿回去，要是你愿意接受就收下，要是你不愿意接受可以重新退还给我。” 沈湛神情怔了怔，最后敛下眉眼，轻声恩了一声，“我应当谢谢你。” 苏琛摇头，“不用感谢我。” 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沈湛掂量几下，看着苏琛再临走之前对着她意味深长，“我等你的决定。” 沈湛咬了咬唇角，点头，“恩。” 办公室里面顿时就剩下她与路权生二人，沈湛垮下肩膀，整个人往路权生的沙发上一坐，“我说，你这办公室里面今天怎么有了沙发？我平日来也没见你拿出来。” 路权生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因为大明星不肯做在椅子上面，所以只好用招待贵宾的方式招待他了。” “下次我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沙发搬出来。” 路权生：“……刚刚把上面的蜘蛛网扫掉。” 沈湛沉默一会儿：“你还是当我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吧。” 沙发下陷，她一回头，便见路权生坐在了她旁边，“你……”顿了顿，“我听说……你没有事情吧？” 沈湛摇头，苦笑一声，“我没事。” “那你脸上的红印……” “段则行打的。”见路权生眸光变化，沈湛笑了一声，“现在已经不疼了……”这般说着，她忽而看了路权生好半响，“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旁边沙发的下陷的更深了一下，路权生那抓在沙发把上的手指根根收紧，“诶？你……”他蓦然闪开沈湛专注的视线，“你在说什么？” 沈湛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台，“我记得我在临走之前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我永远也记不住我过去的事情了。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路权生沉默。 沉默就像是整个房间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浓到沈湛以为她今天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才听到了男人回答的声音。 “双重人格，是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简单来说，是精神病的一种，罕见而且很难治愈。” 沈湛的身形往墙上靠了靠，闭了闭眼睛，“这么说……” 路权生点头，“本来你的主人格是顾尹湛，副人格，或者说本来是没有这个副人格的。主人格经受过巨大的刺激产生了逃避的想法，分离出来了第二人格，也就是你。” 沈湛顿了顿，“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是这个问题的？” “你的情况有些奇怪。按照道理，一般情况下是主副人格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会交替出现，或者主人格出现的时间更长，但是你却正好相反，自从切换成副人格之后，你的主人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所以才会导致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找到原因。” “还有，”路权生给沈湛接了一杯水放在她的手边，“一般情况的双重人格患者是拥有两个独立的人格，他们很有可能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喜好，还有可能见到不同的人，喜欢不同的人……他们的记忆可能不共通。” “所以……” “所以……顾尹湛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记起来，对么？因为它并不属于我这个人格发生的事情。”沈湛猛然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之间，她好像看到了段衍的脸，好像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湛湛。” 沈湛蓦然甩了甩头，“而我之所以能够想起来最后的那些事情，是因为我的人格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所以……” “当主人格切换成副人格时，主人格是没有印象的，她不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切换成了副人格。但是副人格有可能知道主人格的事情，副人格在一般情况下是主人格的保护者……”路权生推了推鼻子上的镜片，“但是你却恰好相反……你对于顾尹湛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也……” “这个说……是因为要保护顾尹湛，所以才产生了我？” 路权生忽而停了下来，仿若有些震惊一般，看向沈湛，“你现在能否记起来有关于你最后受到刺激的事情？” 沈湛点了点头，“能够记住一部分，”停顿了一下，“因为段则行，段则行让我想起来了一部分，但是并不是全部，而仅仅是模糊的一些画面……好像‘我’在哭喊，然后‘我’从楼顶……” 路权生点了点头，“那关于再往前的时候你还有没有印象？” “再往前的事情？那些事情不都应当是……” 路权生摇了摇头，“你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顾尹湛当时是被寄养在段家的，那么在被寄养之前呢？” “你在跟谁住在一起？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有什么家人？” “我的……母亲？”沈湛想了想，“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第77节 “湛湛？” 耳边又是一声，沈湛蓦然回神，还未转身，就早已被人从后面抱住，那人的热气拂在耳边，熨烫着她的耳垂，她轻轻别开眼，手指紧紧的抓住了苏琛给她的那层厚厚的信封。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不能够告诉段衍。 “路权生跟你说了一些什么？” 蓦然被人握住手，“湛湛，你好像很看中这个包啊，难不成里面……”说话时，段衍已然眯起来眼睛，“这里面有着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东西么？” 沈湛心下一惊。 段衍太过于敏锐，那近乎比一个善妒的女人还要敏锐的直觉让沈湛心虚，她干笑两声，将手边的包放在一边，在段衍拿过去检查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包，”沈湛刻意放淡声音，“要说这包有什么特别，唯一的特别大概就是你送的。” 段衍眸光深沉的看了她半响，骤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猛然将沈湛揽在怀中，亲吻她的发顶，“我不问你了，你也该有你的自由，我不问了，不问了。” 沈湛稍稍松了一口气。 车子很快，也许是因为与段衍呆在一起的平和时间太短，沈湛不过小憩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到地方了。 “我抱你下去？”感觉到她这边的车门被打开，沈湛用手臂挡了挡眼睛，光线并不灼人，却有些看不清下车之后替她打开车门的段衍。 “来……”见段衍躬下身想要将她抱起来，沈湛立刻往后缩，缩到后背碰触到后车门，“我自己下去吧。” 段衍微微张开的双臂还浮在空中，挑了挑眉眼，“你也应当很疲倦了吧。”眯了眯眼睛，“湛湛？” 若是平日，段衍一做出这种表情，她就应当知道，她就是拂逆不了段衍的意思的，段衍也不会让她拂逆，但是今天她却不论如何都只是摇头。 “我……我还是自己走吧。毕竟……”毕竟什么？沈湛想了想，最终还是轻声开口，“毕竟那条布满玫瑰花的路，我还没有以我真实的身份走过呢。” 段衍一震，缓慢的，原本想要抱住沈湛的手从空中放下来，他从车内退出来，一手扶在车门顶上，对着沈湛伸出手，“来。” 沈湛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拉住他的手。他的手上永远带有着温度，并不冰凉，就算是到了冬天也是如此，明明一说话就是一口白雾。 尽管是冬天，玫瑰花地中的玫瑰花还是盛开着，有些在温室中悉心培育，还有有些特别品种的能够不畏严寒。 她的手中还拎着包，另外一只手被段衍拉着，缓慢的从庭院前面的玫瑰花地中央的小路走进去。如沈湛过去就已经看见的一样，红的艳，白的清秀，看似各个一样，却又每个不同。 她在这个房子中住了三年，却没有真正去细细观察那些生长在庭院外的花朵，只有段衍来了才会时不时的看两眼。 过去是因为她不喜欢，现在的她终于知道其实过去的‘她’是喜欢的。可现在她还是不喜欢，不喜欢这些个娇滴滴的产物。 “湛湛？” 沈湛只觉得心情复杂。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猛然扯住段衍的手，“段……”忽而对视上段衍的脸，刚刚车内光线不明，何况她又在有意无意逃避段衍，直至现在才注意到段衍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 她看了段衍好一会儿，用手上去碰了碰段衍的脸，“段……段衍？你的脸？” 段衍猛然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那个不重要。” “我记得刚刚我与你在房顶的时候还没有……”沈湛猛然睁了睁眼睛，“难不成是被段则行，他又怎么……” “湛湛！”听见这个名字，段衍蓦然打断了沈湛的话，紧着对她露出来了一抹微笑，“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小小的一处划伤而已，过不了一两天就自动好了。” 沈湛原本还绷紧着脸，看着一本正经的段衍却笑了出来，“其实我觉得你脸上这道伤痕还不够深。” “要是再深一点，多来几道，剃个光头，穿个黑色大风衣手中再举个烟斗……那简直就像是电影里面黑帮老大的样子嘛？”仿若真的脑补出来这个画面一般，沈湛哈哈大笑，“不对不对，应当是出家的老大。” 段衍却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着沈湛，“你喜欢那样的打扮？” 沈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对呀，喜欢，那样的装扮不好么？还能够主动帮我减少情敌，一箭双雕啊。” 段衍有些无奈的轻拍了一下沈湛的后脑勺，“已经折腾了很长时间了，饭点早就已经过去了，不饿么？还是先回去吧。” 不饿？段衍这样一提起来沈湛就真的觉得她饿了，从早上开始，她除了跟路权生谈话之外，还跟段则行纠缠了那么老半天，当然这些都比不上她终于明了她的过去受到的惊吓大。 现在想想，大抵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让她连饥饿都快要忘记精光了。“唔……是有点饿，还困。” 走进房间中以后，沈湛做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她自己摔到了沙发上，仰躺着看着还在门前换鞋的段衍，“真的有些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段衍叹息一声，坐在沙发上，同时将沈湛揽过来，“我也有点饿了。”说着，勾了勾唇角，看向旁边的人，“先吃你？” 沈湛立刻摇头，猛然反应过来，从沙发上面快速起身，“做饭还需要一段时间对不对？我要上楼了，我累了，一会儿饭做好了再叫我。”她跑的比说的还快，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到了楼梯中央，想了想，又跑下楼去。 “包……包没拿。” 沈湛从段衍的身边拿过她的包，一溜烟就已经没了踪影。 段衍看着沈湛跑上去的踪影，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拿起来手机给另外一边拨了一个号码，“叔叔那边再多派点人，看好他。别让他寻死。” 沈湛上楼之后，大大的呼出来一口气，将门小心翼翼的锁上，确定段衍没有跟上来，这才靠在门边坐在了地面上，想了想，又将手边的包打开，将里面苏琛給的信封拿出来。 打开？既然已经拿回来了……她主意已定，立刻从抽屉中找出来一把小刀，沿着封线的部分开始拆，缓慢向外，完全拆开之后，沈湛将信封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出来。 都是一些旧的照片，沈湛皱了皱眉头，随意找出来一张看一看。 照片里面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面无表情，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隐约能够看到她背后的摇篮中还放着一个。 这个女人沈湛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一时间有些认不出来这人是谁，苏琛又为何将这种照片给她？思来想去，忽而明白了一般，随意拿出来一面镜子，看了看镜子中的她自己，又看了有照片中的女人。 恍然大悟。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她的母亲。 她的眼睛随了她的母亲，大，深邃不足，有灵有余，看起来就像是一汪泉水。沈湛轻轻的笑了一笑，躺在床上，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女人和女人怀中抱着的孩子。 这个孩子应当就是她吧？ 不对，不对，这个孩子穿着的开裆裤，沈湛隐隐约约能够从穿着的开裆裤中看见…… 她顿时黑了脸色。 这女人怀中分明抱了一个男孩。 那么……她又看向照片中另外一个被放在后面的孩子，琢磨着，难不成那个才是她？想了想，她又是一脸不乐意。好嘛，从小时候她娘就不抱她。 紧着她又开始往下翻，下一张还是照片，照片中还是那个女人，只不过她身边的孩子从两个变成了一个，是女人拉着孩子的手敲门的照片，只不错这次敲门，这门沈湛好像是见过。 想一想，她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段衍本家的大门嘛。 尽管段衍本家沈湛很少去，但哪怕去过一次她就能够有了印象，在一两年前又一次因为某一件事情，她在大晚上被段衍叫起来，连夜到了本家，沈湛还曾经特意注意过本家的那扇大门，现在现在这套房子的大门完全没有办法比较。 照片中的孩子倒是笑的一脸灿烂，留着一头短发，伸着小手跟着女人一起敲门，看不见正脸，仅仅能够看到一个侧脸，那侧脸却让沈湛能够一眼认出来那个孩子是她。 这么说，这张照片是她被送往段家时候被偷拍下来的 下一张照片，女人在对已经能够看出她现在轮廓的女孩说话。女人站的很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孩子，而孩子正扒着女人的裤腿哭。女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手就揽在女人的肩膀上。 这男人……是段则行。 他们似乎并不在段家的本宅，而更像是另外一个小出租屋里面，照片并不清晰，却让沈湛稍稍皱起来了眉头。 难不成，她来到段家之前就已经见过段则行了？ 好似被勾起来了记忆一般，沈湛猛然揉了揉她的太阳穴，拍了拍她的脑袋，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阻止一些零碎的话语闯进她的脑海。 “既然已经把那个孩子送进了苏家，这个孩子自然就不能要……不能被苏家查出来是女孩。” “小湛，乖，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会接你回去。”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段则行的脸，“小湛，来，小湛，叔叔会疼爱你的，你妈妈不会回来了，她已经把你送给我了。” 沈湛猛然捂住了她自己的头，这些……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是她脑海中的记忆？ 还有那一对男女在床上赤|裸着翻滚时，男女的对话。 “孩子还看着呢。” “当然得让她看，让她早点明白也能让我少等一段时间。” 有些头疼，沈湛蓦然用手抱住了她的头，好一会儿，她闭了闭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手也没闲着，将那些照片摊开拨弄。 忽而拨弄到了一样东西，沈湛的手停下来，从一堆照片中拿出来了一张不是照片的东西。 她一皱眉头，拿起来看了看。便只见到在那一张看起来像是医院给的报告纸上面赫然有四个手写的大字。 亲子鉴定。 第78节 亲子鉴定？ 这是谁跟谁的亲子鉴定？苏琛将这东西塞进了信封中送给她又是几个意思？沈湛不知，她躺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同时将亲自鉴定报告来来回回扫视好几遍，最终定格在上面的结果上。 “经鉴定，检材一与检材二存在亲自关系。” 鉴定报告表上还附带的两个包装袋分别装着不同的毛发，沈湛手中捻住塑料袋，忽而将其从报告表上扯下来，同时扯下来她头发上一根，比了比。 哪怕颜色相同，粗细度相近，也不能确认这毛发就是她的，沈湛蓦然心中生出烦躁，随意将鉴定书扔在一边。鉴定书后还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纸条上为一串电话号码与一排注释。 “有疑问可以打这个电话。” 沈湛轻笑了的一声，她哪里能够清楚打了这个电话会不会听见对面大肆跟她推销保险？或者往她手机中种个病毒可劲作那点可怜的话费？ 思来想去，哪怕她不知道苏琛的为人，但总也知道对方是个有钱的主，至少还不至于玩出来这种小把戏来骗钱。主意一定，她按照纸条上电话号码直接拨过去，一会儿，见显示正在拨号后放在耳边，直到手机这头震动一下。 “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湛并未直接开口，仅听着那边连着‘喂’了好几声，嘟囔一句，“恶作剧？” 沈湛立刻反应过来，“喂？” 很显然那边的女人有些惊讶，回应，“你……你是……” 一个电话大的冒冒失失，沈湛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斗争一会儿，她索性直接开口，“这位女士，抱歉，不知您是否认识一个名为苏琛的人？是这样……”将苏琛给了她号码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后，那边的女人开始沉默。 但片刻后，那边直接给了沈湛一个肯定的回应，“苏琛？是的，我认识他。”紧着便是一 句，“若是他将我的联系方式给你，那么，你是小湛？” 心跳猝然加快，沈湛半个身体靠在墙面上，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胸膛，另外一只举着手机的手带有一些轻微的颤抖——恰恰是因为能够直接唤出来她的名字，尽管她并不是知道电话那头的女人与她有什么关系，但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关系匪浅。 “你……你认识我？”沈湛可以压低声音，这才勉强压住她近乎颤抖的声，稍稍屏息间，她听到了那边女人的回应，“当然认识，我自己生的女儿我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如雷轰顶，生生的。 沈湛深吸一声，忽而意识到她太大惊小怪，猛然咬住下唇，将粉红的唇角咬的青白一片。 对面的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良久，对方清晰可闻的淡声在沈湛耳边响起，“小湛，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你终究会来找我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湛，身为你的母亲，我没有尽到养育你的责任，但我还能够告诉你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她的过去？还是……沈湛猛然放缓呼吸，便只听到那头的女人缓慢的将起来一些她近乎不敢置信的事情。 她母亲与段衍母亲是故交，却有些截然不同的出身家室，后段衍母亲嫁给当时早已经名声大噪的段衍生父，而她母亲却只能够沦落到苏家成为一名打扫佣人。 她母亲自忖有几分姿色，好不容易接触到上流社会的人却还只能混个下等，心有不甘，于是处处设计，支开苏家当权者的正统夫人，制造苏家当权夫妇嫌隙，企图找缝钻入。 要不说苍蝇不钻无缝的蛋，她母亲寻寻觅觅，可算是寻到一个良机，正巧苏家当权者有一场酒会，推脱不掉，当家主母彼时又处于怀孕期间，不宜动弹。苏家当权着缺少一个陪酒之人，在她母亲的明示暗喻之下，最终被临时起意叫去挡酒。 这人一带出去，就出了事情。 她母亲见时机正好，趁苏家当权者不注意时在酒杯中放了些碎末，原本酒量不错的苏家当权者招架不住药粉的力，被她母亲扶到酒店，刻意引诱，一来二去竟真的引上了床。 从头到尾，沈湛始终默不吭声，听着手机那头的缓慢声音，她不由捂住唇角。 “那么……那么……” “对，没有错，那天晚上仅仅是一个晚上我便有了身孕。” 沈湛简直不敢相信，她睁大眼睛，呆愣好久，不敢相信她一个小人物，身上还藏着这么多猫腻。 她居然是苏家的私生女！ 沈湛的声音骤然颤抖，“不……不对，我听过传闻的，传闻中那个现在正当红的演员苏侦，不才是……不才是……” “小湛，你听过古代有一出戏码叫做狸猫换太子么？” 沈湛只觉得脑海中瓮声一片。 “苏家的人薄情的多，上任家主就是这样，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孩，只怕咱们娘俩都得饿死街头！若不是当时有人相助，帮忙将你换走，你我如今也不可能安稳过日子。” 安稳？好像听到了一个有些荒诞的字眼，沈湛轻笑一声。她哪里还能够算是上安稳，没有父母，寄人篱下，人格分裂，甚至差点丢掉性命……怎么能够算得上安稳？ 现在看起来，不过就是她母亲的一个妄想乡！ 原来这个口口声声唤她小湛的人，到了现在还沉浸在这个妄想乡中无法自拔！ 沈湛沉了沉眸子，尽量缓和下她的情绪，“那么，那么帮助你的人……” “是段家当时的二家主段则行，孩子是段则行找到的，换人的主意也是段则行提出来的。” 沈湛闭了闭眼睛，“他怎么会无偿的答应你帮你做这件事情？”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无条件帮忙，唯独他段则行不可能，他段则行机关算尽，这辈子被他弄死的人不在少数，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是帮助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母女。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越是沉默，沈湛就越是心急，她加重声音再问一遍，这才听到那边近乎哽咽的声音，“小湛，小湛，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当时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入主苏家……而正好碰上段则行对你有兴趣……所以我就……我就……” 沈湛蓦然瘫软在了床上，就算是她的母亲没有往下说，她也能够知道个大概了。 怪不得段则行能够对她那般穷追不舍，对于段则行而言，她沈湛分明就是段则行的人，是段则行用条件交换从生母那里交换来的人。 所以段则行才能够那般明目张胆的对幼年的她做出那些事情……因为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给了段则行，段则行早已经将她当成私有物，甚至觉得占有她是理所应当。 “小湛……小湛？” 听到这边赫然没有了声音，那边的女人连着唤了好几声，而电话这头的沈湛继续沉默。 她还能够问对方什么呢？她还能够告诉对方什么呢？好似刚刚听到对方说是她母亲时那心中的狂喜全部变成了对她的最大的嘲讽！ 正是这个女人卖了她啊。 她是多么想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告诉对面那个女人，有关于段衍，有关于段则行，甚至有关于她身体中的两个她自己。 话语已经堵到了唇角边，她却一声也发不出，沉默良久，就到对面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开始哽咽。 “小湛，我知道你怪我，你怨我，的确是我太糊涂，我当初不应当……” 沈湛觉得她应当怨这个她应当称其为母亲的女人，若不是这个女人，是否她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犹豫一会儿，她用近乎平静的声音打断了那边的哽咽，“你后悔过么？” 那边显然没有听见沈湛的问句，怔忪一下，“恩？” “你后悔过么？”对面那个女人可曾后悔过，后悔过她自己的小聪明，虚荣心？ 那边有一瞬间的沉默，这沉默却让沈湛的心中凉透，“是么……”她的眸光缓慢的看向窗外，从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满满一个庭院的红色玫瑰花，都是段衍为她身体中的另外一个‘她’种下的。 “我大概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沈湛近乎疲倦，“那么，我的母亲，今天就到这里吧。母亲，您要好好保重。” 在她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她还能够听到电话中那个女人的声音，“小湛？！小湛？！” 沈湛一狠心，猛然按下去了挂机键。耳边顿时没有了声音，她静静的看着那挂断之后恢复主页面的手机，百感交集。 她终于明了为何从一开始苏家的人就一直在帮她，苏琛在帮她，苏七也在帮她，甚至连那个假扮顾尹湛引诱段则行的人也是苏家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大概早就已经知道了，知道她才是苏家始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苏侦在苏家所过的生活，也许应当是她过的生活。 那么苏琛又是用着何种心情来帮助这个苏家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女呢？ 沈湛大概无从得知了。苏琛给她这些东西的目的，她心中也明了了七八分。将手机重新搁到床头柜上，沈湛继续翻出苏琛放在信封中的最后一样东西，在看到这样东西的刹那，她惊讶一般，猛然捂住了唇角。 是一封类似于请柬的东西，但是里面的内容却让沈湛吃惊。里面是一连串的英文，尽管她的英语水平有些蹩脚，也足以看明白那一连串英文写了一些什么。 国外大学的邀请函。 在邀请函中还夹了一张字条，上面仅仅有寥寥数语，“我的妹妹，不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支持你。” 落款是苏琛。 苏琛才是那个能够真正旁观者，他能够一眼看出来，也许对于现在的沈湛来说，离开这里才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沈湛心中琢磨时，忽而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咚咚咚。” “湛湛，再不开门我直接拿钥匙进去了？” 是段衍。 慌乱之间，沈湛将散落了一床的东西快速的塞进叠放整齐的被子中，同时随意答应，“恩，这就来了。” 第79节：正文结局（上） 沈湛的手碰触到门把手时颤抖一下，扫视了一眼房间内部，确定东西已经被藏好，这才猛然咬牙，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男人挑了挑眉眼。 平日中进这房间他连敲门都是鲜少，基本推门即进，今日里面那女人非但将门锁死，还将他放在房门口晾了好半响，实在是胆大包天。 “湛湛……”一见到那白皙干净的脸蛋，还有那近乎平静的眸子，段衍便觉得身上某一处在搓火。他用手挑起沈湛一缕头发，放在唇角边亲了亲，紧着上前一步，将进一步将人抱起来放在大床上时，却见怀中的人大声叫了一声‘段衍’。 段衍表面上不动声色，“恩？” 这单单一个恩字，却让沈湛伸手推开快要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见男人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她立刻开口，“我饿了。” 见段衍的脸色还没有缓和，她又是开口，“我想你总的喂饱我才是。” 段衍低头看她，看得她心虚。她不知道段衍能够看出多少，毕竟他向来敏感，心中打了七八桶水，摇摇晃晃，忐忑不安之际，她总算是听到了段衍的回应。 “也好，我就先喂饱你。” 沈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她哪里知道真正的折磨在后面。明明她与段衍二人都是从一天一早开始就耽搁在段则行那里，一顿就到了晚上，但相比较她一看到桌上的饭菜就眼光大亮的德行，段衍似乎更加节制。 更确切的说，是将食欲转变成为了x欲。 在沈湛不知道多少次挡住段衍准备解开她衣物的手止之后，忍不住将筷子放下，叹息一声，“你不觉得饿么？” “饿，”段衍说的理所当然，“所以那你来充饥。” 沈湛沉默了好一会儿，默默的重新拿起来她的碗筷，同时在段衍准备吻上她的侧颈时抓住了他的手。 “段衍……” 段衍这才算是真正停止了动作，他拉着沈湛的手将沈湛揽进怀里，“恩？”漫不经心的问着，他吻了吻沈湛的侧脸，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见她耳垂胀红，不由勾了勾唇角，转而在那洁白的小耳垂上来回摩挲。 “湛湛，我的湛湛，我们终于走到现在了。” 沈湛却是猛然身体僵硬。 他们终于走到了现在，他们，他和谁，和哪个她？ 她并没有因为知道了她是谁而高兴过。哪怕今日她找到了她的身份，也在刚刚和她母亲通了一通时隔多年的电话，可她始终还是无法欣喜。 哪怕她跟她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公用了一个身体，她们还是不同的，顾尹湛喜欢的，她不喜欢，顾尹湛的性格近乎与她想法……这几乎是难以调和的矛盾。 不是她与段衍走到了现在，她还是那个半路冒出来的拦路虎。 “段衍……”沈湛不知道段衍究竟知道了多少，也许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精神状况，才会在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刻意隐瞒。也许他还不知道她当年并不单单是精神状况出现问题这般简单。 沈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有那被她压在被褥底下的大学邀请书。 “段衍……” 连着唤了三声段衍，却还没有没有给她助长一丁点勇气，她的眸光放在了段衍身上，“我……我有个问……” 她这个问字还没有说出口，便明显感觉有人猛然从上压下来，猛然堵住了她的唇角，她稍稍睁了睁眼睛，段衍欺身在她身上，猛然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身体强行压上去。 “段……段衍……”在段衍唇角的空隙中，沈湛挣扎。万没想到他动作很快，一手便扳住了她还想挣扎的双手，余下一只手开始揪扯沈湛的衣物，三下便将她的衣服扯掉大半，甚至更准备进一步动作，段衍猛然停手。 “湛湛……”他轻声唤了一声沈湛的名字，见她闭上眼睛，睫扉颤动，不由停下扯她衣服的动作，环抱住她，吻了吻她闭上的眼皮，“你若是不愿意……”失落一般，他松开了压制住沈湛的手，“是我急迫了。” 在段衍的手重新来到沈湛的衣服前面，想要将被他扯开的衣物重新穿回去时，猛然感觉到被人环住了脖颈。 段衍近乎惊喜，但没过一会儿，他的眼眸即可暗沉下来，“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沈湛点头，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同时在他的喉结上吻了吻，轻声将热气洒在他的唇角边，“我知道。” “一旦开始我便不会中途结束。” 沈湛先是点头，然后忽而想到什么立刻摇头。这一摇头，便让段衍猛然眯眼，“你不肯？” 沈湛在他胸膛中靠了一会儿，“今天已经折腾一天了。”她的手上带着一点点汗，掌心是热的，她在紧张，甚至声音在为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语而颤抖。 “我……我们应当好好清理一下……然后……然后……” 沈湛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段衍近乎热切的眸光，耳边是他低沉到喑哑的声音，“湛湛，这可是你要求的。”话音刚落，段衍猛然将沈湛抱起来，朝着他房间的大浴室走去，调好水温。 在段衍打开水的同时，沈湛只感觉到她颤抖着被段衍按在了墙上。 又是近乎半个晚上的折腾，沈湛的声音近乎沙哑，到最后忍不住求饶时，感觉到被男人堵住了唇角好一会儿，才被男人放过。 段衍的确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快睡着过，甚至快在沈湛的前面，反倒是沈湛，明明蜷缩在男人的怀中，却不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进入睡眠。 好不容易迷糊着了一会儿，不知道睡着了多长时间，再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段衍，随手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大概再过半个小时段衍的生物钟便会把他叫醒。 沈湛轻手轻脚的起身，清理一下，随意穿好衣服，便站在了段衍房间的窗前。 段衍的房间正在她房间的隔壁，却比她的房间要大上许多，在朦胧昏暗的天色中，还能够看到庭院中那一片艳红。那种景色，沈湛每天都能够看到，却没有一天真正仔细的去看过。 她站了好一会儿，忽而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刚转身，便感觉到被人从背后抱住，身体猛然温暖，她不回头，也能知道此刻在她脖颈见咕哝的人是谁。 “你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沈湛却是蓦然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头脑中浑浊一片，“段衍，”有些头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若已经做好了决定一般。 “恩？”背后的男人刚刚起床，在她的身上抚蹭，怎么样都不过瘾一般，大手又想朝她肩头而去，却被她猛然抓住了手。 沈湛轻轻的敛下来眉眼，好一会儿，又一次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段衍，”顿了顿，问题已经到了唇边，却不论如何都问不出来，她咬了咬后槽牙，“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段则行会在近期内把我带走？” 按道理说，段则行的人已经在警|察局，段衍不可能不知道他从那里面逃出来。 段则行从那里面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一定会先找沈湛，毕竟他以为是沈湛从中作梗把他弄进去的，他不可能放过沈湛。 依照段衍的性子，应当是能够预料到段则行的行动的。 可是段衍却毫无动作，并没有向过去那样刻意的将沈湛禁在家中，同样也没有派人去盯着沈湛，就这样轻易的让她被段则行带走。 段衍不应当会犯下这种疏忽。那么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中藏了段衍多少心思，沈湛细思极恐。 段衍沉默。 这种反应才是沈湛最害怕的反应，她希望段衍能够笑着对她说是他的疏忽，或者有些着急的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 没有，都没有。就像是一颗石子打入水面却一点波澜都泛不起来一般，他段衍就这样沉默着，就好像她已经默认了一般。 沈湛只觉得心中猛然被一块大石头猛然压住，沉重无法解脱。 “那么，你是承认了？”她顿了顿，“承认你早就知道了段则行一定会想办法引我上那个顶楼？” “湛湛……” 沈湛感觉到她被段衍抱的更紧了一些，此刻他的怀抱越是炙热，沈湛就越觉得冷。 她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甚至不知道这句话究竟在问谁，在问还是在问她自己，她闭了闭眼睛，在段衍刚刚发出来一个音之前猛然开口，“我想，是因为我的失忆吧？” 段衍大概一直在等，等着她有一天能够记起来顾尹湛的记忆，变回原本的顾尹湛。他从开始的小心耐心，到后来的焦躁，再到最后的完全失去耐心。 他终于等不下去了，所以才会想到这种方法。当初顾尹湛是因为被段则行刺激才会失忆，那么只需要让现在的沈湛再被段则行刺激一下就可以了，哪怕她可能因此遇到危险。 背后人的默认让沈湛有些疲倦的闭眼，头突突的疼，但总也总不了心累。 “段衍，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沈湛的声音顿了顿，“若是我再也不可能变回顾尹湛，你会爱我么？” 背后的男人还是沉默，沉默中，他环抱住沈湛的力道少了几分。偏生是这几分，让沈湛已然明了段衍的答案。 “湛湛……” “不要说！”沈湛猛然暴躁，她一下从段衍的怀中挣脱出来，在还有些昏暗的房间中仔仔细细的看着段衍，勉强的笑着，“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狠狠地抽吸一声，她抬起头来，“段衍，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我已经决定回苏家，并且接受苏琛为做好的安排出国。” 第80节：正文结局（中） 段衍并没有真真正阻止她，只是将她抱紧，从背后偷偷的吻着她的侧脸，“湛湛……”他不肯说出一句有关于挽留与解释的话，只是小声的呢喃她的名字，亲吻她的耳垂。 “你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怎么会？这个决定不过是刚刚才真正决定好。在她得到段衍默认之后才做下来的决定。她现在的离开对于他们，或者他们三个才是最好的。 顾尹湛永远不可能回到段衍身边了，就算是她沈湛强行留在段衍身边，也不可能变成段衍深爱的那个人了。 她就算是再有争抢的年头，也无法与身体中的另一个她自己去争抢什么。 “段衍……”想了想，沈湛猛然推开段衍，后退几步，知道她的背脊靠在近乎冰凉的窗台上，“那日顾青青的话说得其实是对的。” 她闭了闭眼睛，“顾尹湛已经死了，我不可能是她。” 与其让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一个顾尹湛，不如让她离开。 三年以来，沈湛第一次觉得她下定了决心，“恩，对，决定好了，也正好有好机会。” 段衍的反应却是稍稍眯了眯眼睛，在沈湛转身去穿衣服时猛然扯住了她的手腕，那时她往前已经走了几步，手腕被抓住，她脚下一滞。 “苏琛联系你了？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沈湛只觉得心中一堵。 她知道段衍隐瞒她的事情很多，她的过去，段衍瞒着，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段衍也瞒着她。段衍为她立了一口井，井口只有蓝天和段衍。 是时候从井中走出来了。 “这个问题还重要么？”沈湛猛然甩开段衍的手，“苏琛是我的哥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很高兴——我终于有了家人。” 哪怕她对于她的过去空白一片，对于她与段衍之间的过往空白一片，她总算是有了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 沈湛从段衍的小别馆中走出去时，管家站在门口，对着她轻轻点头，叹息一声，“看来沈小姐已经做好决定了。” 沈湛点头，“这些年，多谢你了。” 她跟顾尹湛的性子并不相同，她经常在段衍面前一套，背着段衍对管家又是一套，让管家下不了台面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她很感谢管家从来没有一次真正揭穿她，反倒是次次顺着她的意思来。 “但是沈小姐……”管家上前一步，挡在了沈湛的前面，“抱歉，沈小姐，若是没有段先生的吩咐，我不能够就这么……” “让她走吧。” 忽而从背后传来段衍的声音。沈湛一震，紧着便听到段衍对他吩咐，“让她走吧。” “段先生？”似乎管家都对于沈湛这个决定有些吃惊一般，“段先生真的？” 站在管家身后的段衍点头，穿着睡衣站在了门口，低下头在沈湛的唇角上吻了吻，“现在你可以安然的从这个家门口走出去了。” 沈湛睫扉轻颤，刻意往后退了一步，别过眼去，“保重。” 这次是管家亲自送她过去，从沈湛上车开始，她的眸光就静静的放在越来越远的段衍别馆上，远道连那满庭院的红艳都无法进入眼帘时，沈湛这才从转过身来，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沈小姐想要去哪？” 听到了从前面传来的管家的声音，沈湛恩了一声，“去医院吧，我想去见一个人。” “去见段则行？还是路权生？”平日中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管家今日却好像已然开了话匣子一般，“沈小姐，要我说，先生大概不会希望你在这种时候见到这两人。” “先生好不容易让你永远的摆脱段则行，你这一去，岂不是让先生过去做出的努力前功尽弃？” “至于那个医生，我想……” 沈湛敛了敛眉眼，近乎刻意的打断管家的话，“段衍安插在段则行身边的那个小助理……他的名字叫什么？” 管家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好一会儿，这才从唇角中吐出来一个字眼，“小a。” “小a。”这名字就在沈湛的唇角中过了一遍，她笑了，“你瞧，能够为段衍出生入死的人这么多，多到连名字都记不过来，甚至小a分明被段衍安排在了最凶险的位置上面，若不是段则行最后那枪打偏了，只怕他也是要死在段则行的枪管底下的。” “沈小姐究竟想要说什么？” 沈湛却是蓦然闭上了眼睛，“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心中不安，因为段则行或者我的事情，已经牺牲了太多人了，顾青青和顾白白，还有这个因为此事受伤的小a……还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 “可是他们的牺牲真的值得么？” “段衍还是没有跟他心爱的顾尹湛在一起，而我也没有办法放下心中的包袱。” “我就想问问他，他觉得这样的牺牲值得么？” 管家听见这话，仅仅是从后视镜中看了沈湛一眼，欲言又止。 车很快，谈话之间就已经到了地方。管家始终恭敬的下车，替沈湛打开车门，“沈小姐，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我在下面等你。小a现在就在305病房。” 沈湛点头。 305是个普通病房，她来过这个医院好几趟，早已经相当熟悉医院的格局了。走到了住院区，站在305病房的门口，沈湛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从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足够沉稳，就如同沈湛第一次见到男人时听见的声音一样，大抵是因为在段则行的身边呆的久了，也就有了那淡淡的不怒自威。 沈湛推门进去。普通病房就如同她想象中的那般，没有消音的地面，甚至连来往的人都少的可怜。幸好是一个单人病房，沈湛走进去的时候，男人的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慢慢的看。 “沈小姐。”在沈湛露面的刹那间，小a就已经认出来她来了，但是他仅仅是对着沈湛点了点头，甚至连从床上起身的动作都没有。 这样的表现让沈湛不由的有些疑惑。 “你见到我反应平平可以理解，毕竟我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可若是我的身后跟着段衍，你也要这样反应平平么？” 仿若已经知道了沈湛会问他什么一般，小a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书放在病床旁边的小矮桌上，“因为我能够知道沈小姐今天是自己来的，您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任何人。” 沈湛稍稍敛了敛眉眼，“如何知道？通过声音？” 小a并没有过多解释，“沈小姐，在段先生手下的人中，我算是不怎么有用的，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这话让沈湛顿了顿，她是临时决定要过来的，看望病人并没有带什么东西，索性刚刚在管家的提醒下去花店买上了一小束花，正好旁边有个小花瓶，她将一小束花插在了花瓶中，拉过男人病床前的椅子坐下。 “你的性格好像变了。” 她所见到的小a并不是这样的，她认识的那个人是个有点逗比的人，根本就不像现在这般，不说话的时候仿若连存在感都没有了。 “还是这才是你本来的性格？” 小a勾了勾唇角，“沈小姐今天来找我似乎不光光是为了讨论我的性格这么简单。” 这人足够精明，段衍手底下的人近乎没有太过蠢笨的，至少各个都有一双精明的眼。 “啊……的确。”沈湛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心里有一个疑惑，一直想要问你。” “沈小姐请直说。” “当时在顶楼上，段则行冲我开枪的时候，为什么你要冲上来推开段衍？幸好当时枪子并没有打中要害，不然很有可能你就死在了顶楼房顶上了。” 仿若听见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小a轻轻笑了一笑，“沈小姐就是想要问这个？”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那枪口指的是段先生，我无法放任段先生在那枪口下丧生。” “那你就不怕你死在那里么？” “怕。”小a的声音平淡极了，“我当然怕，没有不怕死的人。我也害怕。我的命是段先生给的，若是交还给了他，我也无怨无悔。” “今日沈小姐既然问了，我不妨多告诉沈小姐一点。” “当年沈小姐还是顾小姐的时候，您在段则行的手底下出了事情，是我偷偷报给段衍，才让你保住了这条性命。可是也是我撺掇段则行去绑架你的。” 沈湛脑海一片空白。 “沈小姐，我救你仅仅是因为段先生爱你。” “若是……”沈湛甚至都不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了，口中干涩，她抿着唇角问下去，“若是段衍并不爱我呢？” 小a笑了一笑，“那么你活着还是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看着段先生的心思办事。” 沈湛闭了闭眼睛。这话说的诚实而又伤人，她活着还是死了，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偏偏是这个人救了她一条性命。都是因为段衍。 “我想沈小姐已经明白了。” 沈湛的确明白了。她能够在多少次事件中依然无伤的活下来，并不是因为她侥幸，而是段衍想让她活下来。 若是他日段衍终于厌倦了与她的这种游戏，想让她死，大概会有无数人代替段衍动手。 何止小a的性命是段衍给的，连她的性命都是段衍给的。可她就要永远仰仗着段衍的鼻息么？ “我已经明白了。”沈湛从小a的病床前面站起身来，对着小a猛然鞠躬，“我知道你救我的理由。但是我还是感谢你。” “终归你还是救了我。” 所以她才应该离开段衍。只要她一天转换不成顾尹湛的人格，段衍就有一天不会真心爱她。 她已经不想在段衍给予别人的恩赐中苟且偷生了。 第81节：正文结局（下） 　　 　　已然是第次来到了。第次从段衍哪里逃出去时就被带到了,正好段本的相邻地区,距离相差并远,但总还是差上些时间的。 　　如第次所到那般，门口几名穿着黑衣服的大汉严格把关，见到下车,其中名上前拦住，“您找谁？” 　　尚未开口,忽而听到门口的传呼机中的声音,“位是小姐，让进来。” 　　小姐？仿若已经被当交代过般，拦住的黑衣大汉立刻敛眉低头，“抱歉,小姐,是识清，小姐请进。” 　　紧着便走到面前，对着轻轻低头,“小姐，请进,琛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 　　种画面让熟悉的很，细细想来，大抵第次见到段衍的时候就是种场景，管带着，每走上步都要小心翼翼，直到看见坐房间中间的段衍。 　　段衍那时见到时，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也无从得知了。 　　的庭院与段本宅完全同，甚至与段别馆也尽相同，偌大地界上，却是将各处规划的干净整齐，甚至连儿童玩乐的地方都用专门的东西圈出来，场地分明，至少与所知道的琛大相同。 　　“小姐请从边走，大厅边。”随着前面带路的声音，想了想，“上次……是是也是你为带的路？” 　　带路倒也没隐瞒，“很高兴小姐能够将认出来。” 　　大厅的门口正站琛，琛中央，怀中抱着，的另手牵着七，七手底下还牵着小的。 　　“来，。”老远见到走过来，琛勾了勾唇角，准备搭话时，便见七牵着的那忽而脱离了七，晃悠着就朝而去。 　　“嘟嘟……嘟嘟抱……” 　　小伙着张圆润白嫩的脸，几下就趴了大腿上，仰头睁着双大眼睛看，裤腿上咕哝，“嘟嘟……” 　　叹息声，蹲下身去，蹭了蹭小伙的脸蛋，想起来第次见团子时团子还问三知，就是知道现团子能否回答的问题。 　　“你会说话了么？” 　　“嘟嘟。” 　　“你叫什么名字？” 　　“嘟嘟。” 　　是说小孩子学东西最快么？怎么时隔么长时间见团子还会幅样子？无奈的笑笑，张开手臂小心翼翼的将穿着开裆裤的团子抱起来，那团子似乎很高兴般，哈哈大笑，还没忘记把口水往脸上蹭。 　　“嘟嘟……” 　　幕正巧被七看眼底，几步上前走到面前，目光沉静，“孩子更粘爸爸，大概因此对你从直觉上产生了好感。” 　　轻声恩了声，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 　　“嘟嘟……”笑了笑，孩子的脸上小小的亲了口，小团子简直高兴极了，伸着小手直接往的衣服上蹭，时时还抓抓的头发。躲，那团子没心没肺般笑的更开心。 　　“看来你已经跟那女通过电话了。”琛站门口，让开了小段路，“进来坐会儿吧。” 　　点了点头，按照琛的吩咐坐大厅中的沙发上，怀中还抱着。七的轻声吩咐中，孩子被重新交给了佣，但的头发还是免了被抓的团糟。 　　“孩子……淘气方面大概是遗传自父亲，所以小姐要介意。” 　　无辜躺枪的琛，“……”轻咳声，喝了小杯水，才开口，“小姐已经明白了才是。” 　　点了点头，“恩，都明白了，的确跟那女通了电话。”电话号码是琛给的，难理解琛话里面的那女究竟指的是谁，无非就是当年玩了手偷梁换柱的的亲生母亲。 　　“那么小姐也应当知道了过去的那些堪事，更知道了你本就属于。” 　　点了点头，“恩，知道了。就是知道你边是什么想法？” 　　琛轻笑，“用么戒备，会害你的。当年偷梁换柱被换过来的，为现被大众承认的二公子侦，若是真相纰漏，只怕对及侦的名誉都会影响。但是小姐是的血缘，就能够入的族谱。” 　　没吭声。 　　“凡是的成员，除了本子弟之外，其余都会被送往国外读书，正巧小姐也读书的年龄。也好……” 　　点了点头，同意的十分果断，让琛猛然止住声音，抬眼看，“小姐意思是……” 　　早就已经做好的事情，大概没理由到时候再来反对。“愿意接受国外大学的邀请。” 　　回应杀了琛措手及，原本以为要好好劝说番才能够让同意，没想到么干脆。但毕竟是见惯风浪的，决定还足以撼动，“小姐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点头，“已经做好决定了。” 　　“会悔改了么？” 　　“会悔改了。” 　　“就算是来阻挠也会悔改了么？”琛话问的些刁钻，近乎下便戳近心坎中，正巧是段衍那日的反应促成做下决定，若是段衍再来揪扯，会改变态度么？ 　　想了想，还是异常坚定的点头，“对。” 　　琛轻轻叹息了声，“你果然是老头和那女的孩子，旦做下的决定谁也扯回来，跟某傻子果然样。” @ 　　“过样也好，你去国外呆上几年，也算是冷静下，等你完成学业回来时，会依你是那女当年遗失的孩子的身份让你进入的谱，你看怎么样呢？” 　　点了点头，“那就样做吧。” 　　琛看的眸光带着些兴味，“，当你回来时，你的名字大概就会变成‘’了，知道你用过去的名字与段衍登记了结婚……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上面的名字并改过来。” 　　登记结婚……蓦然闭上眼，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跟段衍还层关系。尽管格上变了，但毕竟顾尹就是过去的，还是相当于已经与段衍结婚了。 　　“……”犹豫了下，“想跟段衍从法律上解除层关系。” 　　次开口的是七，“你真的做好方面的决定了么？” 　　点头，“恩，既然要撇，就撇的干脆点好了，当初结婚协议书上签字就是自愿，但离婚就是自愿了。” 　　七眸光复杂的看了半响，最终还是叹息声，“既然是你的想法，自然会满足你……只过，哥哥那边，只怕会么容易……” 　　“没关系的，”笑了笑，“反正都已经要走了。签与签都会留下来，”顿了顿，“应当谢谢你们，从开始你们就帮。” 　　就此住了下来，大抵琛早就将送出去的想法，出国的手续办的很快，过陪着的两孩子玩了小段时间，便被通知手续已经办妥了，只差收拾东西就可以出去了。 　　当年去段的时候，除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几乎没任何东西是的，现也是样，始终空白片，连到了临走是收拾东西，仅仅是摇头，“……没什么要带去的东西。” 　　七听见话摇头，“到了国外可像是国内，很多方面你都会习惯，样，从下面派跟你过去，若是你什么需要及时来联系们。” 　　咬了咬唇角，点了点头。 　　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出门时被七东塞西塞的好容易塞满了箱子，才被七满意的放走，“到时候些东西直接托运过去就行了，让之前照顾侦的老阿姨跟你起过去，些事情交给老阿姨就……”。 　　七的话语仅仅说到了半，看来来时，猛然停声。 　　“七？”些疑惑，顺着七眸光的方向看过去，便见段衍的管就站门前，对着稍稍颔首，“能否与小姐借步说话？” 　　抿了抿唇角。 　　知道段衍时候找是要干什么？但肯定是会回去了。 　　“小姐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么？” 　　点了点头，看了眼管，毕竟跟相处了三年，情分还是的，没道理理睬，看了眼七，“对起……先跟……” 　　七轻笑着招手，“去大厅等会儿你。” 　　很快大门前仅仅剩下管和两，管尚未开口之前，便出声，“想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已经送到的手中了吧？” 　　管只是轻笑，并未真正的回应问题，而是从手中掏出来小张像是内存卡的东西放手中，“小姐。” 　　“是……” 　　“算是段先生给你的送别礼物。” 　　内存卡很小，连掌心大小都没，的怀疑眸光中，管轻声对微笑，“帮您装进您的手机中……小姐现用打开，若是愿意，您可等上了飞机之后打开来看。” 　　静静的看着管为装上东西，同时听管近乎恭敬的声音，“小姐，段先生还句话让带给你。” 　　“说，会直等你。” 　　猛然掩住了唇角。 　　直到上了飞机，始终都没看到段衍的影子，敛了敛眉眼，按照空乘小姐的指示坐好后，飞机开始起飞，地面越来越遥远，逐渐变成了眼中的粒沙。而就是那粒沙，带着的过去，缓缓的，淡出的视线，褪成白茫片。 　　的手中始终握着管给装上东西的手机，好会儿，还是抿了抿唇角，打开了段衍给的东西。 　　是段视频。 　　视频的开场段黑幕，缓慢的才开始滚入画面。画面中并没段衍的影子，仅仅套房子，正是与段衍三年中待起的那套房子。 　　画面由远到近，从庭院中红艳的玫瑰花开始，从大厅，再到的房间，段衍的房间，还及其厌恶的钢琴房与没少其中插科打诨的书房。 　　满满都是过去。房子中的任何都是过去，是与段衍的过去，也是顾尹与段衍的过去。 　　段衍将些过去做成了视频送给了。 　　忽而画面转，那庭院外的红艳片被堆上麦秆，浇上汽油，点上火，烈火顿时燃起， 朵朵娇艳的玫瑰，本本顾尹写过的日记本，花半零落，纸片翻飞，冲天的火光中化为灰烬。 　　天色被火光染红般，滚滚浓烟与白雾中，看到段衍对着镜头似笑非笑，唇角蠕动，无声的对着开口。 　　“，迟来的礼物，你可喜欢？” 　　还是见到了玫瑰花地的最后刻的样子。那天红花团簇，今日便焦黑片，被连根翻起，被无情清理，连点尘烬都曾放过。 　　段衍下令烧光了庭院外所的玫瑰花！ 　　亲手毁掉了和顾尹的那些美好的过去！ 　　最后还是黑幕，没影，只段衍低沉的声音，“只爱过两。过去，爱的是顾尹。现，爱的是。” 　　的眼眶中汪洋片，窗外已是白茫。去往异国的飞机上，痛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为止……明天有事情可能不会更新，表着急……我们还可以番外见呐。 本图书由（云翳时羽）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