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窗外雨夹雪 作者:沈南汐 【文案】: 在我生命的轨迹里,已经刻上了入骨的仇恨,你怎能期待我是天使? 当漫长的旅途到处是风霜雨雪时,善良会变成一种奢侈, 只有走近我,你才会知道我心底不朽的悲伤。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俊杰   ☆、第1章 秋起   走进Y大后街那家独具特色的西餐厅里,苏以璨被侍者领到了临窗而坐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可体的深色西装,并没有中年男人发福的啤酒肚,瘦高的身材斯文而儒雅,短发梳理整齐,肤色白皙,浓眉下的眸子略显疲倦,却依稀可见当年英俊的神采。   “璨璨?”男人盯着走近的女孩,目光中闪过一抹惊喜。   “快坐吧。”他站起身来,帮女孩子拉开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亲切而慈爱,“刚下课?学习累不累?”   “还好。”苏以璨不愿多说,在他对面坐好,微垂着眼眸,神色淡漠而疏离。   男人像是并没注意她的冷漠,只是目光复杂地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以璨是在教授画室里下了课就直接过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脚下的一双休闲便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底色,洗刷得翻起了皮毛;腿上的夹棉裤深一块浅一块的落满了斑驳的油彩,裤角因略长早被鞋帮磨得起了一圈毛边,只有上身的一件半旧的小棉袄裹紧了瘦削身材,显出了女孩子的纤细,一头乱蓬蓬的短发下是女孩子秀气脸庞,只有那两道浓眉不驯地微扬着,显出了一丝丝野性。   “你又长高了。”男人似有无限感慨,微微叹道。   “您有事吗?”面对男人的煽情,以璨依然没什么表情地问。   “我给你买了款手机,看看喜不喜欢。”男人说罢,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推过来。   “我有手机。”以璨仍是微垂着眼帘,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那款早就淘汰了,换这个吧。”他将盒子再往以璨面前推了推,然后示意侍者上餐。   这是款最新流行的苹果手机,女孩们喜欢的白色,班级的同学几乎人手一部,她却从没有羡慕过。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她就一直找兼职赚钱,从发宣传单到超市推销小姐都做过,想尽一切办法减轻母亲的负担,因为她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妹妹也要读书,买这一款手机的钱需要她努力地兼职两三个月才能赚到,也差不多是她半学期的生活费了,她没那么虚荣。   这个叫苏航男人,正是她苏以璨的生身父亲。一个顶着着父亲的名子,却一直让她在单亲家庭中生活了二十年,几乎没有对她履行过任何父亲责任的人,如今他突然冒出来,对她这样关爱有加,不由得让她心生警惕。   正是中午的西餐厅已经有好几桌客人,淡淡的音乐中,可以清晰地听到餐具的清脆碰撞声。   以璨担心会有本校的老师和同学在这里,便紧紧闭上了嘴,也没有再和他推来挡去,随他将盒子推到自己面前。   “我这几年只顾着忙工作,一直疏忽了你,以后爸爸会多照顾你的。”苏航的声音有几分急切,似乎想表白什么,却始终心有顾忌,只是一边小心地解释,一边悄悄观察着以璨的反映。   这女孩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从她出生起就一天也没有和她生活在一起。如今已经是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自己也明白任何的解释都无法否认他是个失职的父亲,说不惭愧是假的,可是他的无奈却没有人能理解。   “您甭客气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下午还有课。”女儿那把像极了他的浓眉下,是淡淡的,疏离的神色,连声音都轻的飘忽。   苏航终于尴尬地住了嘴。   “好好,我们先吃饭吧。”侍者差不多将餐上齐了,苏航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餐点一一推到女儿面前。   这是一顿很正规的西餐,一道开胃菜后是这家店有名的芝士洋葱海鲜汤,然后是招牌香煎菲力牛排,烤鲜虾,蔬菜沙拉,甜品是一碗芒果布丁。   小时候,苏以璨不知道多少次羡慕同学的爸爸妈妈带着他们去西餐厅吃披萨,虽然味道远不如母亲亲手做的炖排骨白米饭香,可是那种意境却不是家里那间破旧的日式小楼和那张擦的发白的旧饭桌可比的。   上了大学以后,以璨偶尔也和同学去过两次西餐厅,可儿时的侈望仍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时而坠入她的平静的心海,引起惊涛骇浪。   此时的苏以璨对着一桌精美的餐点,吃起来却味同嚼蜡,生生堵在了肋间。   “你以后就不要再兼职了,学费爸爸给你交,生活费也不用你操心,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苏航又这样说道,盯着以璨的眼中满是期待。   大概他是希望女儿对他说声“谢谢”吧。   她已经在这座城市上了整整三年大学,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第一次来看她。   “爸爸,您太客气了。”以璨安静地听着父亲说完,半晌,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意。   “我已经上大四了,今年的学费早已经交过,生活费我赚职就可以解决,不麻烦您了。”以璨收敛了情绪,口气仍是淡淡地回答着父亲的话。   母亲一个人的工资供着两个上大学的女儿,而且都是学费昂贵的艺术生,如果不是外公外婆时常接济,加上她和妹妹拼命兼职,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现在才想起给她交学费?   以璨觉得自己连冷笑都做不出来。   这样不咸不淡的话,苏航听了明显的呼吸一窒,像是有什么东西扎了胸口一下,疼的脊背冒出一丝丝冷汗。好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你妈妈,她还好吗?”   今天的苏航一反常态的罗嗦,几乎把苏以璨的耐性磨光。   “她很好,谢谢。”苏以璨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打断了父亲的话,简洁的字句阻止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意然有脸提起妈妈!   以璨在心底无数次想这样大声质问他,却终于忍了又忍,费力地咽下一口汤。   母亲与他,明明早就是路人了,他何必还做出这种拳拳关心的样子?她说不出更恶毒的话,只是在心底有深深的不屑。   老一辈的人都说,女人这一生所能依靠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的丈夫。   苏以璨自从懂事以后,父亲这个词就如同一根刺,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中的一个角落,只要稍一触碰,便有着尖锐的痛。   这个男人,不仅不是好丈夫,更不配父亲这两个字。   她忘记不了这些年母亲是如何带着她和妹妹活下来的,从她董事起,家里就是数着铜板过日子,那其中的屈辱和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她就要大学毕业了,这个父亲却突然跑来对她关怀备至,这不仅让她有些鄙夷,还有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   “璨璨,这周末有没有空?你孙阿姨知道你在这里读大学,也很关心你,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苏航犹豫了半晌,仍是小心地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以璨再好的脾气也要翻脸了。她顾不得礼貌,仍下刀叉猛地站起身,拎起书包便要离开。   “我下午还有课,要回学校了。”   “璨璨!”苏航匆匆站起身,拉住女儿的手臂,有些羞愧难言,“把东西带着,这是爸爸给你买的。”说罢,他将手里的一个口袋硬塞到以璨手中。   “我不需要。”以璨甩手要走,却被父亲死死拉住。   “璨璨,这是,这是爸爸赚的钱,是专门为你买的。”苏航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恳求,以璨看不懂这是悔意还是羞愧,她撇了眼那口袋,里面不只是手机,还有一些小零食,她顿了顿,便将口袋接在手中,却拿出了手机盒子递给他:“零食我带走了,这手机您退了吧,我用不着。”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餐厅。   请我回家吃顿饭?苏以璨这次真的是冷冷地笑了,黄鼠狼要给鸡拜年了吧……   ☆、第2章 家贼难防   深秋的Y大校园满眼萧瑟。   通往美术学院的这条路是著名的梧桐大道,大片大片干枯的梧桐叶像是一夜之间全部落下,在路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踏在脚下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苏以璨拎着那装满零食的口袋慢慢往宿舍走着,心情如被五味汁浸泡般难以言表。   她今天下午并没有课,只是刚刚与父亲的见面时的情景让她压抑得急着要逃开。   整个暑假她都在一位师姐的公司打工,开学后又忙着董教授画室的招生开班等事情,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她很想回到宿舍的床上舒服地睡一觉。   又快要到历年高考的专业考试季了,画室新开了三个培训班,经过两个月的忙碌一切都走上正轨,董教授和几个带班的同学才略松了口气。这近百个孩子苗子都不错,带起来也有劲头,以璨明白这是自己带的最后一批学生了,她希望他们能顺利通过专业考试。   以璨的宿舍在四楼,刚踏进走廊,便听到半开着的宿舍的门里专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好的呀,以璨回来我转告她,明轩哥哥,88喽!”   以璨一听这声音便怒从心头起。   她大步走近宿舍,一脚将门踢开,正好看到邹莉莉将自己那款二手的三星手机扔回到床上。   “哟,苏以璨你回来了呀,你的手机刚刚响了好几遍,我怕有急事就替你接了。”   不理苏以璨臭的能熏死人的脸色,邹莉莉笑容不改,声音甜腻得让人竖起了汗毛。   “以后免了吧,我用不起你这小秘,费用太高。”以璨将手中的口袋扔到桌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道。   邹莉莉做这种恶心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好意思,事后也有的是理由解释,不管别人信不信。   和邹莉莉同学三年,以璨只知道这个人勾搭人家男朋友从来不手软,可谓劣迹斑斑,让所有认识她的女生都有了心理障碍。虽然吴明轩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以璨有些洁癖,她厌恶别人触碰属于自己的东西,朋友也一样。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邹莉莉早已了解苏以璨的个性,从来都对她不客气,哪怕就是面子上装装也不肯,更别说这种触犯到她底线的事。   邹莉莉自欺欺人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便站起身蹬上高跟鞋,扭着屁股溜达到隔壁宿舍聊天了。她怕以璨火起来会抓起她从窗户扔下去,别看那丫头个子不高又瘦的没几两肉,可上来脾气时,那爆发力邹莉莉还是很打怵的。   手机屏幕粘答答地沾了层粉脂,浓浓的香水味儿让苏以璨恨不能丢到水笼头下冲洗再用消毒水泡半天。她扯了几张纸巾擦了又擦,才打开通话记录,翻到已接电话一栏。   果然是吴明轩,她的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   “以璨,怎么出去也不带手机?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接到以璨打回的电话,吴明轩轻声责怪着,语气却透着亲昵。   “出去匆忙,手机落到了宿舍。”以璨也觉得郁闷,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个周日我没事,下午去画室看你。”吴明轩无声地笑笑。俩个人一起长大,他哪能不了解以璨的个性。   “好,我还要吃那家的麻辣汤。”   “嗯,我给你带。”吴明轩答应着,然后收线。   每个周末都是画室里最忙的时候,吴明轩过来时会带两盒她喜欢的小吃,然后陪着她在阴暗的画室里看她给学生改画或是看着她自己画作业。即便是这样,以璨也很满足。   独自在异乡上大学,能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时时关心陪伴,心里会格外的温暖。   以璨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子,找出一包方便面撕开,到饮水机前泡了热水,将面放在小桌子上等着泡开,自己跳上床一躺,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般难受。可刚一闭眼,脑子里又浮现出下午见到父亲苏航的情景。   这个二十年前抛妻弃女的男人,这一次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有着什么她暂时不知道的原因,突然而至的父爱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苏航偶尔想起来会去B市看她一次,最长竟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她。他每次见女儿之前都不知道女儿长的有多高,所以他买的衣服多不合身,只有带来的零食永远是以璨和妹妹从没有见过的外国品牌。   母亲林子叶从未阻拦过他们父女见面,而以璨每次见到父亲都极少说话,给她什么都收起来,回头塞给妹妹童童,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连母亲林子叶都不十分清楚。   盯着扔在桌子上的那一口袋零食,以璨突然有些稀虚。   放在口袋最上面的,是一包棒棒糖,那种台湾产的用黑糖做的。   她看过邹莉莉吃过,据说这种糖在大姨妈来访的时候吃了可以减轻肚子疼;还有一包饼干露出一角,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提子饼干,现在超市几乎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到的;另外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女孩子们喜欢的小零食,但以璨明白,只有这两样是他用了心买的。   只可惜,苏以璨早已经过了为一包棒棒糖而感动的年龄了。   苏航和林子叶当年离婚没过三个月,他便携新婚妻子去美国镀金,后来听说一起回国在京城发展了。   以璨这几年一直关注着这俩个人的消息,隐约感觉苏航这些年混得并不怎么样,虽然有着孙家的背景支撑,目前有一个不低的职务,但所处的位置却有些尴尬,没多少实权。   迷蒙中,苏以璨突然觉得眼窝发热,抬手抹了一把,却没有一滴眼泪。   听到肚子抗议地叫了一声,她翻身跳下床,坐在小桌子前“吸溜吸溜”地把那碗面吃下肚子。摸了摸肚子觉得还不饱,便又翻出个熏蛋,刚剥下层蛋皮,扔到床上的手机铃高声唱了起来。   是董淑英教授,也是艺风画室的创办人。   “以璨,画室要挪地方了。”以璨刚接了电话,教授焦急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真要拆了?”   画室租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民居,是几间半地下室。那一带要拆迁的消息早就不是新闻了,只不过几年过去了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突然说拆就拆,让董教授有些措手不及。   “房东刚刚通知我,两周之内一定要搬走。”董教授声音有些嘶哑。   房子是租的,画室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都是房主说了算。   艺风画室这一期共招了三个班,这批学生大部分是明年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都交了高额的学费,如果不能正常上课,不仅画室名誉扫地,也耽误了这些学生的专业考试。如果转给别的画室,不但学生和家长不满意,也对不起这些学生对他们的信任。   可是这样急忙挪地方哪来得及找房子,以璨心中的火也腾地升了起来。   董教授对以璨说,请他们这几个帮她带班的学生上网搜一搜,有时间再在附近跑跑中介,只要有合适地方,价钱稍贵点也行。听到以璨答应了,董教授才收了线。   学校好多老师都有自己的画室或工作室,平时教授来画室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学生在带班。   学美术的学生学费昂贵,日常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兼职赚钱是所有学生都愿意做的。在大一的下学期的时候,以璨经一个师姐介绍认识了董教授,看以璨的基本功不错,便收下她到画室帮着带班。   以璨和妹妹连着上大学,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对母亲来说是一笔巨额开销,董教授这个画室给了她稳定的收入,且不说在过去的两年对她一直很照顾,更重要的是,她了解董教授因为女儿生病直到去世,欠下了大笔医疗费,现在教授有困难,她理当全力帮忙。   升到大四,课程已经有限,以璨除了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已经准备找工作了,画室的兼职她已经和董教授谈过,带完这一期学生,她就要找单位应聘了。可没想到这批学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却遇到了画室搬迁的问题。   艺风画室有三个班,至少需要二百平以上的地方。以璨用了两个晚上在网上搜索,都没有什么结果。又利用两天时间跑遍了周围的大大小小房屋中介,有的是因为要价太高画室承担不起;还有的是地方太小,根本装不下这些学生。虽然她做了登记了,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两周。   这个时间期限像一道催命符样,压得董教授和她的几个学生都透不过气来,以璨几乎发动所有她认识的人帮着找房子。   ☆、第3章 丽芳酒店   到了周日的时候,苏以璨却和吴明轩失约了。   肖长顺教授的一个学生是天意活动公司的艺术总监,弄来几张请柬送给教授请他莅临指导。   肖老头儿最近心情不错,便顺手点了几个学生带在身边说是去给师兄捧场,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教授给他们这些大四的学生找工作机会。   以璨一大早匆匆赶去画室给学生上课,中午饭都来不及吃,回到宿舍换了衣服直接去看了一处大三学妹帮着找的房子。那处房子离学校并不远,但是地方太小,三个班的学生根本放不下,道了谢后她和学妹分手,便匆匆赶往丽芳酒店。   丽芳是去年才开业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秋季国际时装周的一场发布会将在晚上七点在这里正式举行。   以璨下了地铁后再走几百米便是丽芳酒店,她刚走到酒店正门前的停车场前,便看到前面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多是些十几或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以璨看了她们手里举着的照片横幅,便明白这是影星孙嘉琳的粉丝。   以璨有片刻的呆愣,随即羡慕起她们来。   为生活中每一个简单的快乐而欢呼,为一个小小的的挫折而恣意哭泣;回到家中有父母温暖的怀抱,永远不用为学费发愁。人生中最大的烦恼便是心中喜欢的那个男生没有约她看电影。   这样张扬的青春是自己所向往的,可惜生活早就将她逼成了一株沙漠中的仙人掌,而不是温室里娇养着的骏河兰。   怅然只是瞬间的事,当苏以璨踏进酒店大门,早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连脸上的情绪都敛得干干净净。   上到三楼多功能厅,便看到铺天盖地的海报。   迪娜是国内近几年冒出头的一个成衣品牌,以女装为主,短短几年间便跃居国内一线女装大牌。据说公司除了有一流的设计团队以外,还有一个特点便是肯在广告上砸银子,这次发布会更是不惜花重金邀请孙嘉琳为发布会造势。   虽然时间尚早,现场内已经聚集了几家媒体,偶尔可以看到上了浓妆裹着大衣的模特匆匆跑出来找人。   不远处,肖教授正和几个圈子里的人在应酬,以璨在场内扫了几眼便看到站在一角的邓景浩和于丹阳。   “以璨!”于丹阳向她招手,苏以璨忙溜着边来到俩人身边。   “玟玟呢?”以璨知道郭玟玟是孙嘉琳的粉丝,不是她说起来,以璨根本不知道还有大牌明星来这个发布会。   “当然去后台打听八卦了。”于丹阳递以璨一瓶水,以璨接过水灌了一口,想想郭玟玟的闹腾劲儿也不住笑了。   郭玟玟话多,又有好人缘儿,和谁都能搭上茬儿,每天都有各种小道消息供大家消遣,却是以璨最铁的哥们儿。   不一会儿郭玟玟回来,果然带来内部消息。   “知道为什么孙嘉琳会来吗,因为亚米伽要选新一季的代言人!”   这消息果然震撼。   亚米伽是18世纪创立于瑞士的著名钟表品牌,其精湛的制表工艺代表了典雅与贵族,其代言人从来都是好莱坞的大牌明星和国际名模,在中国大陆找代言人尚属首次。   据说,在广告界,著名品牌的代言人要么直接谈合同,要么会在适当的场合看选定的形象是否适合本品牌,却绝不会用试镜的方式。动则七位数以上代言费的大牌,是不会给你试镜的机会。   孙嘉琳因为在一部历史巨片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而荣获最佳女主角奖,成为最新一届凤凰影后,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广告宠儿。   以璨刚刚上楼时看到亚米伽的赞助广告还有些纳闷呢,难怪孙嘉琳会来这个发布会,迪娜实在算不上什么著名品牌,原来这只是一个顺水推舟的一个跳板而已。   孙嘉琳来的时候带了三位助理两个保镖,黑色的风衣裹着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淡妆的脸上是亲切的笑容,回眸间的风情更是千娇百媚,十分抢眼。   “看到没,孙嘉琳越来越有镜头感了哦,脸上笑容的分寸把握的非常好,我觉得她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国际章!”郭玟玟兴致勃勃地解说显得十分内行,眼里的崇拜神情让她显得十分可爱。   参加这种发布会的大多是业内人士和媒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孙嘉琳的到来,整个大厅像是多了一份喧闹,不时有粉丝摸进后台索要签名或拍照。   直到发布会正式开始苏以璨都显得十分沉默。她反复在想一个问题,直到想的头疼欲裂,也没想出个结果。   于丹阳不小心碰到了苏以璨的手,惊讶地扭头问她:“以璨,怎么手这么凉?”   “可能冷气开的太足。”苏以璨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连心都在微微发抖。   当发布会进行了大半程的时候,以璨忽然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身后媒体记者手里的长枪短炮讯速调转了方向,发出一阵阵“咔嚓”的声响。   “哇噻!”   郭玟玟低声嚷嚷,以璨左手被她一把攥住。   “快看那个男人,太正点了!”郭玟玟一着急就用词混乱,形容起人来有点雌雄莫辩。   以璨顺着她那色迷迷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行着深色西装的人匆匆走到贵宾席最中央的位子落座。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苏以璨已经看清楚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此刻那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清冷的面孔上完全没一丝笑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势。   不知道是因为场内太安静还是有什么感应,那人突然转过脸朝着她们这方向似无意般扫了一眼。以璨只觉得汗毛直竖,阴风阵阵。她条件反射般地反握了下郭玟玟的手,轻声道:“安静些。”   如果不出意外,那一行人当中应该有亚米伽的高层。   迪娜这季的夏装发布会以米白为主色调,短裙为主打,除了专业模特,孙嘉琳算是一大看点。   果然,一行人坐下没多久,孙嘉琳便出场了。   场上灯光瞬间转暗,音乐转为悠扬的丝竹之音。T台入口处,孙嘉琳着一袭与迪娜这一季时装风格迥异的长款露肩晚礼服亮相,礼服的剪裁完美地展现了孙嘉琳柔和的曲线,虽然不是专业模特,但她自身的魅力足够征服场下的观众。   顷刻间,镁光灯闪成一片,整个大厅只听到机器工作的声音。   孙嘉琳除了腕表以外,手臂以下再没有任何佩饰,追光灯下,钻石的璀璨立即成为耀眼的焦点,人们发出由衷的赞叹,这从侧面印证了郭玟玟的消息有些靠谱儿。   孙嘉琳果然是压轴的,之后便是设计师率全体模特出场,发布会随即宣布结束。   郭玟玟仍处在见到偶像的兴奋中,拉着以璨要去后台要签名拍照。   “让丹阳陪你去吧,我还有事要赶回学校呢。”以璨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倦。   于丹阳知道她最近在为教授的画室找房子,便体贴地说:“你快回去吧,我陪玟玟顺便等肖教授,景浩你送以璨回学校。”   湖南妹子于丹阳只比她们大两岁,人却成熟泼辣,行事颇有大姐的范儿。   以璨疲惫地对于丹阳笑笑,拉紧了身上的小外套跟在邓景浩身后走向自动扶梯。   扶梯前人很多,媒体的记者们背着长枪短炮在大批撤退,邓景浩怕挤到苏以璨,便拉她往后靠了靠。   当一把极客气的男声在背后叫“苏小姐”时,以璨并没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直到第二次略高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才惊觉地回头看。   “苏小姐,程先生请您过去一下。”   一个黑铁塔样男人浑身的肌肉都塞在西装里,却显得极为妥贴合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他躬身做出的一副斯文状又让人忍俊不禁。   以璨不觉嘴角一抽,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阿诺,我有同学一起,太晚回学校不好。”   “稍晚一点程先生会有安排送苏小姐。”这个叫阿诺的男人说罢,冷冷地扫了一眼邓景浩。   小邓被这一眼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个璨璨,你有事情就去吧,我过去找玟玟她们两个。”说罢也不等以璨答应,撒开腿便跑开了,像有狼在后面追着他似的。   苏以璨在心里暗骂这小子没义气,又极不情愿地看了眼伫立在自己面前这大块头阿诺。   如果她再拒绝,他出手把自己拎到那个男人面前也是有可能的。   刚刚那人进入发布会现场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她,她不明白在那么多人中为什么他一眼就认出她来,她又不是孙嘉琳。   以璨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跟着阿诺乘专梯到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她这才知道丽芳酒店居然也是程氏旗下的。   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第4章 大灰狼的诱惑   程中谦此时脸上是一派悠闲适意,完全没有刚刚在发布会上的阴冷煞气,英俊的面孔此刻亲切的像大众情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没吃晚饭吧?我让阿诺去餐厅给你叫一份面来。”   他站起身迎向她,将她让到沙发上坐下,也不等以璨回应便回头颔首令阿诺去叫餐。   苏以璨同学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照照镜子,是不是自己脸上刻着“饭桶”两个字,怎么这人一看到她就想到吃的,每次和他见面不是请她吃饭就是给她送吃的,难道她真的长着一张吃货的脸?   一时被气得脑子短路,竟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抬眼便看到程中谦翘着嘴角笑的春风荡漾的样子。   以璨觉得挺糗的,只好装着不经意地问:“您也是孙嘉琳的影迷?”   “我很早就认识她。”程中谦笑容不改,很诚实的答她。   很早。   有多早?是青梅竹马,还是有一腿?   以璨腹诽着,脸上仍是天真烂漫的笑容:“代言人确定是孙嘉琳了吗?”   程中谦更是觉得好笑,半握着拳掩在嘴边遮住笑意。   倒底还是小姑娘,刚刚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打听明星的八卦消息。   “还没确定。”   虽然程氏取得了亚米伽大中华地区的总代理权,但是最终代言人还需要和亚米伽的高层经过几轮磋商才能敲定。   “你喜欢孙嘉琳?”他反问她。   “我对她没印象。”以璨撇了下嘴快速答道,然后又是毫无心机的笑,“我喜欢赵琪,我妈是她的铁杆影迷,凡是她演的影视剧每集必看。”   赵琪是红了十几年的实力派女演员,粉丝从五六十岁的大妈到八零后九零后,有着很广泛的受众基础。加上她与做地产老板的丈夫十分恩爱,夫唱夫随,圈子内外口碑一直不错。   程中谦像是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疑问。   如果不是他自信对这二十岁的小姑娘有些了解,他一定会认为她刚刚这句话是在为赵琪做说客。   “下次介绍你和她认识。”看到以璨露出欣然的笑靥,程中谦心中舒坦下来。   小小女孩子,再别扭倔强也是有软肋的。许她一个小小的愿望就能哄的她欢欣鼓舞,哼,这也能算个事儿!   “好呀,我要和她拍照,还要她的亲笔签名。”苏以璨这时候就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恨不能一口气做尽所有没脑子的事情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无辜。   “先吃饭吧。”程中谦莞尔。   阿诺敲门进来,一个服务人员用托盘端着简单的套餐走进来,轻放在苏以璨面前的木矶上。   清淡的海鲜面香气扑鼻,有彩色的蔬菜和鲜亮的带子虾仁,边上还有一碟小菜,清淡油润,看着就有食欲。   在苏以璨所有没出息的性格弱点中,最突出一条就是受不了食物的诱惑,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客气的推说“不饿”,或是毅然决然地说“不吃”,可自己的肚子却恰在此时极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咕噜”的声响,以璨“腾”地红了脸。   程中谦此时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费了极大的劲儿才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慢腾腾地起身道:“我出去有点事,你先慢慢吃吧,等下我还有事情和你说。”他不急不徐地走出办公室,并体贴地带上房门。   以璨确实饿了。   中午没来得及吃饭,这一下午光喝了一肚子的矿泉水,本来想和邓景浩返校在路上吃点东西,却被这只大灰狼给生拉硬骗了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到后背上了。   她不客气地端起了碗,稀里呼噜地把面全部吃光,连汤都没剩,吃的一头汗,直到坐直了身子才看到立在门口的程中谦那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   从第一次见到这不修边幅的小姑娘,就极喜欢看她吃东西,丝毫没有那些名门淑女的文雅羞赧,也没有用筷子挑着面条一根根数着的矫情,还带有婴儿肥的圆脸吃的红朴朴的,小鼻子尖上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这让程中谦有着想使劲儿捏几下的冲动。   “我吃好了。”以璨微微脸红,却仍是以小卖小地装着坦然,只想着他要说的事情快点说完好了,她又累又困好想躺到床上睡一会儿。   程中谦走过去亲自给她接了杯水,坐下来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她:“你是在艺风画室代课的吧?”   “是呀。”以璨有些吃惊地瞪着他,有些不相信这点小事儿也会劳动到他来关心。   “找到搬迁的地方了吗?”他像是对她的一切都很了然,也没绕圈子径直问道。   “还没有。”苏以璨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地回答。   “明天你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以璨猛地抬头看他,想从那张英俊的过分的脸上找出一丝丝拐卖妇女儿童嫌疑的破绽,可惜没有。   “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种客气调子堵的程中谦胸口有些闷痛。   若不是陈晋南那家伙一再叮嘱他多加关照,他才懒得和这别扭的小丫头打交道。   几个月前陈晋南那个小侄女离家出走失去联系,急得陈晋南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他约了以璨吃饭,顺便想问问情况,可没想到这丫头软硬不吃,竟是一脸悲愤夹枪带棒连着他也一起奚落一顿。就差一怒把桌子给掀了。想他程公子什么时候受过一个小丫头片子的窝囊气,给他恨的真想抓过来狠狠拍她几巴掌。   等第二次再约她的时候,她直接说忙没空儿见他,他拎了一大包零食纡尊降贵找到她宿舍楼下,不仅看了半天她的臭脸,还招来她那些花痴同学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小女生对着他打口哨尖叫!直弄得他狼狈而逃。   他程公子什么竟然沦落到当展览品的地步了!要是让圈子里的朋友们知道了,不得笑的满地找牙才怪!他那段时间一想起当时的窘状就气得直磨牙。   “不用客气,我和晋南是发小,照顾你也是应该的。”程中谦难得地对着小女生笑的中规中矩无比诚恳,八颗牙晶莹如白玉,不让他去做牙膏广告真是浪费人才。   你越不爱听谁我偏说谁,还就不信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反天了。   果然,一听到陈晋南这个名子,小丫头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像是要吃人。   妹妹林欣童就是因为那个叫陈晋南的家伙离家出走几个月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妈妈急得大病一场。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人,再看着眼前这个超级纨绔,只能让苏以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俩人四只眼睛对着瞪了半天,那人只是用看小孩子闹脾气样的眼光对着她,苏以璨忽然没有了和他倔下去的斗志了。   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有钱的男人都是人渣;陈晋南那厮更不是什么好鸟儿,若不是他家里人和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捣鬼,童童怎么会离家出走!   眼前这个男人且不说家世背景能吓死个人,就这一副妖孽长相,自己还是要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他才好,她苏以璨根本招惹不起这种烂桃花。   “程先生,画室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教授会想办法的,天太晚了,我要回学校了。”   苏以璨沉着小脸儿脆声说罢,站起身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致谢,头不回地走出房门。   等以璨再下到三楼发布会现场去找邓景浩的时候,几个人早已经没有踪影,打了小邓的电话,才知道他们几个已经搭肖教授的车在返回学校的路上了,以璨心情变得很差,甩了肩上的书包匆匆跑出酒店大门。   “苏小姐!”   一辆黑色的豪华大轿车算着距离恰好停在她的脚前,滑开的车窗里露出了阿诺幽黑的笑脸:“程先生让我送您回学校。”   他当她是钓大款的女生呢!就这车子往学校门口一停,明天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以璨退后一步,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搭地铁很方便的。”说罢,她绕开车子便要离开。   阿诺立即打开车门下来,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带子,想劝她坐车走,大晚上的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可以璨却突然像是着了魔,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扭头看向酒店大堂。   一群衣冠鲜亮的人正从酒店电梯间走出来,在大厅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是几个守候在这里的孙嘉琳的粉丝堵住了偶像上前要求拍照。酒店的保安迅速上前阻拦,驱散人群。   一会儿孙嘉琳便被左拥右护的突出重围,走出酒店的大门。   在酒店门前变幻的灯光下,孙嘉林微仰着头笑语嫣然地说着什么,身边是俯身倾听的程中谦,脸上认真呵护样子更显得英气逼人,和孙嘉琳的娇艳妩媚非常相衬。   苏以璨瞬间变脸,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趁着阿诺没注意,用力挣脱被他抓在手里的书包带,顺势推了他一个趔趄,又飞起脚发泄般地朝着那锃明瓦亮的车门猛踢两脚,转身往地铁站跑去。   大名鼎鼎的阿诺从没吃过这样的暗亏,又发作不得,一头黑线地坐到车上,无奈地看着远去的小小背影,摇摇头关上车窗将车子开走。   ☆、第5章 迁怒   在找到搬迁的房子之前艺风画室依旧上课。   画室离学校只隔了两条街,学生也大部分在这附近租房子住,虽然条件不太好,但好在一切方便。   周三的课仍是以璨和两个大四的同学带的,其他几个同学都去找房子去了,她这几天走的累了,便换另外的同学出去。   这两天画室所在的小区居民已经陆续往外搬了,他们这栋楼也有不少住户搬了出去,据说早搬有优惠。   昨天晚上房东给董教授打电话下了最后通牒,他已与开发商签好了合同,月底是最后期限,还有一周的时间,期限一到马上拆迁。   今天画室的学生们也听到了这里要拆迁的风声,个个显得慌慌不安,弄的以璨也不能安心上课。   大约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外面吵嚷声渐渐大起来,以璨走出去一看,原来又有几户居民在搬家,而拆迁公司的工人已经开始在建施工围档了。   以璨这一个下午心情都差到了极点,她不知道怎么安置这些学生,更不知道画室解散后她要不要再找一份兼职或是直接找工作算了。   晚课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等学生都走光后她锁好门刚走出小区的大门口,便看到一辆惹眼的陆虎停在路边。车里的人看到她,立即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苏以璨!”   程中谦大约怕她像那天在酒店那样一言不合甩开他就跑,喊了她的名子同时大步走向她,毫无顾忌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程先生!”   苏以璨先是吓了一跳,挣扎着后退了半步与他稍拉开些距离,然后恼怒地仰起头瞪着他,眼里满是倔强和不驯。   虽说和这个男人见过几面,却从没认为他已经和她熟到可以动手动脚的地步。此时离他近得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手臂又被他紧紧抓在掌里,这让她有种危险接近的感觉。   这男人看着斯文,手劲儿却大的很,握着她的胳膊像是要把骨头都捏碎了,肯定会留下块淤青。   程中谦那天晚上被她跑掉本就很郁闷,后来听了阿诺汇报后更是被气的肝儿疼,这小丫头可真不是一般的野性难驯,难怪陈晋南提起她来就一幅头疼的样子,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童童离家后,这小丫头是怎么对付他的。   可想起陈晋南的反复叮嘱又不能不管,那是他最好的兄弟,不得不两肋插刀。晚上早早开车过来停在这里等,候了她大半个小时,却只换来这一声愤怒的“程先生”。   程中谦英俊的面孔霎时布满了阴霾,虽然看起来仍是带了三分笑意,声音却清冷的没有了半分温度:“我可是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叫程大哥的。”   苏以璨这两年一直为董教授的画室代课,程中谦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个地方。   那是陈晋南带着童童去陈家认亲时,顺便来看她的,当时就是这个男人开着车子载着他们来的。   “那是跟您客气呢,我怎么敢高攀。”苏以璨倔犟的脸上没一丝笑容,疏离的语气顶得程中谦肺疼。   这就是说,这丫头以后都对他不客气了?也是,除了第一次见到她,笑眯眯地叫他一声“程大哥”,再就没见到她什么好脸色。   程中谦顿时觉得自己这热脸又贴到了冷屁股上,很没趣儿,却又不好和小女孩过于计较,便忍了气没话找话:“你放学了?吃过饭没有?”   “我刚下课,正要回学校了。”以璨回答着,便想挣开他的手却没得逞。   本来同时有三个同学一起带班,另外两个同学要去吃饭,她没胃口,想一会儿回宿舍凑合一下,便留在最后锁门,却被这个堵在这里。   “先跟我去看一个地方,然后我送你回学校。”他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很固执地说出找她的目的。   “不,很晚了,过一会儿宿舍要锁门了。”明明知道这点小事对于他可能根本不算什么,可以璨还是客气的拒绝了。   “你不是一直在给画室找房子吗?为什么不要我帮忙?”程中谦极力忍住生气,容忍着她的别扭。   “真的不用麻烦您,教授会想到办法的。”以璨就是不松口,仿佛他是病毒,沾上一点就会被感染。   见她就这样别扭着不答应,程中谦终于拉下了脸,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胸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的说:“你怎么这样倔?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为了你们这个画室才把拆迁延期了一个星期的期限?你知道拖延一天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苏以璨被他拎着双臂举在胸前,双脚几乎离了地面,十分不舒服,再加上最近又累又上火脾气本就不好,被他这样一喝斥一下子也火大了,她用力挣扎也甩不开他的大手,便朝着他的小腿使劲儿踢了两下,疼得程中谦咧了一下嘴,终于放开了她。   以璨一头短发在挣扎中甩的更加蓬乱,像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一脸的决斗状:“我知道你有钱,别说租房子,就是买下一幢楼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可是我就是不稀罕!画室租不到房子就解散,我可以去快餐店打工,实在不行我去学校食堂洗盘子,我就是不想沾到你,不想和你们这些纨绔人渣有瓜葛!你这下明白了吧?!收起你那点被狼吃剩的同情心吧!”   程中谦脸色铁青地听到她发泄完,又惊又怒又恨的牙痒痒的。一时不知道是扔下这丫头转身走掉好,还是回头和陈晋南那家伙干一仗才解恨。   想他堂堂的程氏总裁什么人没见过,还从没有人敢给他点脸色看看,今天却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指着鼻子泼口大骂,只觉得一口浊气从心底上涌梗在喉头,差点背过去。   可当他借着昏暗的路灯,看到小丫头那瞪的溜圆的眼睛和已经红了的眼圈儿,不由得有些动容。   真如陈晋南说的那样,这一家子母女三人都是一个德性,像三只骄傲的小母鸡。   他冷然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等以璨发泄,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胸脯不安分地起伏着,直到呼吸慢慢平息下来,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   他知道这女孩子心中的纠结,也能明白她对自己的迁怒。   都是陈晋南这混蛋造的罪孽,连带着他也跟着遭人嫌弃。   她妹妹离家出走,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由于陈晋南家庭造成的压力,这伤透了她和她母亲的心。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再为难再生气,也得耐下性子和她慢慢解释。   “苏以璨,”程中谦顿了顿,迎着苏以璨那愤怒的目光尽量把话说的真诚,“这东坡里的项目是市里重点工程,搬迁时间非常紧,两周已经是最后期限了。离这里不太远有一个小学,恰好校长我认识,我已经帮你问过了,正好有闲置的教室可以租用。”   对着以璨那仍是警惕的目光,他进一步说道:“那是一所农民工子弟小学,招生不足,有一些空闲的教室,而且他们也遇到了困难,需要你们的帮助,你去谈一谈就会明白,我并不是凭白帮你的。”   就算再不待见这个人,苏以璨也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消息。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她可以甩手走掉,就像她刚刚说过的,去洗碗端盘子发传单都能活下去,可是董教授欠下那笔巨额医院费怎么办?这些学生们怎么办?   犹豫再三,她终于抬起头,盯着他问:“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所以请你去看看。”程中谦仍是温和一笑,像是丝毫也不计较她刚才恶劣的态度。   以璨此时才觉得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并不是那么讨厌了,神情不自觉松驰下来:“那好,我跟你去看看。”   爬上了他的陆虎,以璨才发现是他的特别助理黄瑞鑫开的车,那个黑块头阿诺不见了。   那所小学校离这里并算太远,从Y大往西走不到两站地,原是一家废弃的仓储库,后来改造成了农民工子弟学校,因为家长们对教学质量有所保留,一直招生不足,所以有空闲的教室也属正常。   在车上,程中谦慢慢和她解释这所学校的由来及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到了学校门口,栅栏大门已经锁上了,黄瑞鑫便把车子停在栅栏前,程中谦便跳下车来到门卫那儿说了几句,然后带着以璨从小侧门走了进去。   他并没有往教学楼里走,而是带着她走到南侧的一幢二层楼房门。大约是门岗打了电话,一会儿就看到两位老师模样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程中谦介绍说,那位五十多岁的女老师便是这所同心小学的李校长。   李校长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和程中谦说了几句就带着他们就进了楼里。   这是一幢破旧的二层楼,大约原来是存放货物的,举架很高,经简单改建后做了教室,后来有人赞助了一笔钱,又在北面那块空地建了新的教学楼,这旧楼变成了电脑教室和室内体育课教室。   “楼上基本空着,放了一些教学器材,可以倒出来给你们用。”李校长说罢,带着他们上楼去看。   以璨看到这楼上的空间,比原来的几间画室大了一倍不止,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飞快地计算着这里离学校的距离,又想着租金的数目应该不会太少。   她扭头去看程中谦,灿若星辰的双眸透着丝喜悦,却仍保留着警惕的神色。   “租金好说,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不等程中谦说话,那李校长笑着解释道:“我们这个学校基本都是农民工子弟,本地的孩子几乎没有,由于缺少好的有经验的老师,所以教学质量总也上不去,从而长期生源不足。因此我有个建议,想请你们帮着办个美术特长班,这样学校有了教学特色,也就有了发展的方向,至于房子的租金则好说。”   这个校长脑子真灵活,苏以璨真想当时就答应她,可想想办这种美术特长班并不是个小事情,便摁下心中的冲动。   “这里做画室确实不错,但因为涉及到美术班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和教授商量一下。另外,关于美术班,学校方面有什么具体要求也请李校长能给我们一个初步方案,如果教授同意,我再好和教授讨论细节。”以璨思忖着,谨慎地说道。   李校长原看程中谦带来的人只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便知道还仍是学生,只是看在程中谦的面子上才极恭敬客气,等苏以璨这两句话说出来,便刮目相看,马上给身后那个年轻老师使个眼色,那年轻老师双手递上名片。   “苏老师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联系我。”那李校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热情。   ☆、第6章 仇人相见   李校长第二天就把美术班的一些要求发了过来。   根据小学的课程安排,美术班计划每周上三次课,周末两个上午和周三下午,先试招一个班,视效果再商谈下一步合作,寒暑假时开班可以另议。另外提出,美术班实行免收费的形式,但学校收取的房租也是象征性的。   董教授有些犹豫不决。   她很喜欢那个地方,觉得李校长这个办美术特长班吸引生源的思路非常好,但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花在这些小学生的身上,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让自己的学生去授课,只是没有课时费很难让授课的学生认真,也不利于授课的学生稳定。这些学生都是以带班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的,让他们义务授课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以璨也觉得这个地方做画室很合适,先不说别的,白天光线就比那半地下室好多了,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常年在阴暗的教室里画啊画的,几天眼镜度数就增加了许多。   “教授,让我再去和李校长谈谈,美术班的费用一定要收,但画室租金是否可以再高一点,学校要补贴学生是学校的事情,但是课时费还是应该有,同学们还着这赚钱买米下锅呢。”只要诚心协商,应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好。”董教授想了想,提醒她说,“其他条件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招生我建议要加面试。”   董教授跟着以璨去同心小学看过地方,也觉得确实不错,离Y大也不算远。她只知道这个地方是以璨的一个朋友介绍的,由她去协商也许会顺利些。   以璨并没有再找程中谦,她径直打电话约了李校长,把董教授的意见及自己的几点想法说了。经过协商,李校长同意这两项费用分开算。   房租是房租,按市价收取,由董教授和学校签合同,一签五年;学校和董教授另外签与同心小学办美术班的合同,规定一个班最多招多少名学生,每带一个班交多少费用,授课的学生则由董教授统一发给课时费。至于美术班的学生是否收费,收多少费,则是由学校自己决定。   合同两天之内便签好,学校的招生广告也张贴了出去,董教授和以璨以及这些学生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然后便张罗着画室搬家了。好在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们,能独立在外生活这么久,也是相当能吃苦的,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所有学生都重新安顿下来。   程中谦早已经从李校长那里了解到了情况,知道一切顺利,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两周后去拆迁工地察看情况时,让司机绕到画室窗外的那条街。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学校南侧那幢小楼二层依然灯火通明。   “同时有三个班的学生在上课,画室已经了切都正常;学校的美术班也招生完毕,一周前也正式开课。”   程中谦的特别助理黄瑞鑫对着不停地打量着对面的二层楼的老板汇报道:“教室已经粉刷了两遍,单独给二楼修建了外楼梯,加了一道安全门,通往一楼的楼梯已经隔断,这样画室的学生就不用走校内了。”   学校的安全十分重要,画室的学生来之全国各地,一但发生什么问题对双方都有影响。这样隔开即方便了学生,也保障了学校的安全。   这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程氏的任何一位中层都能解决的问题,但为了慎重,黄瑞鑫亲自联络了一个专业的工程队帮着维修改造的。   大约发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苏以璨扔下碳笔,便走了教室。   上课的时候以璨都穿专用的那套衣服,看不出底色的夹棉裤,小棉袄,因为要给学生改画,不是弄的满身都是碳笔灰,就是东一块西一片的色彩。虽然常常被于丹阳批评她没有女孩子样,可是她却觉得这样子穿很舒服。   “我又不是去相亲,打扮了给谁看?”要她学邹莉莉成天描眉画唇的还不如杀了她。   以璨拍了拍身上的碳粉,跑下楼梯奔到马路对面站在陆虎前的程中谦面前,这才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恶劣态度,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口中说着谢谢,头却不敢抬高了看他那双桃花眼。   程中谦哪里稀罕和她计较,他表示友好的对以璨笑了笑,却突然发现她鼻尖儿上有一抹碳笔灰,便忍不住抬手用拇指轻轻帮她抹去。   这本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吓得苏以璨倒退一步,一下子撞到身后的树干上。   程中谦似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经意地勾着嘴角一笑,两颊上的酒窝立即如夏花般灿烂绽放。   苏以璨看得呆愣住了。   难怪郭玟玟那傻妞儿直嚷嚷着正点,长吁短叹道,一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偏又长成颠倒众生的样子,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闪神间,程中谦已经换上满脸的关切:“你几点下课?”   “八点。”   晚上仍是八点下课,她回到宿舍洗漱后,吃口饭再弄会儿自己的东西,基本就是11点以后了。   程中谦抬腕看了下表:“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说罢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便上车走了。   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家伙就变得底气十足了啊。   脑子里又浮现程公子那张脸,还真是,如妖孽再现。   苏以璨盯着车子远去的尾灯,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然后甩着头发跑回教室继续上课。   晚上下课后,以璨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她锁好门下楼,果然看到那辆陆虎停在路边,她上了车才发现是阿诺开的车。   “程先生在酒店,让我接您过去。”阿诺怕她不高兴再跳下车跑了不好交待,以璨上了车还没坐稳,他便“咔”地锁上车门。   苏以璨这次倒是真没想太多,程中谦这次确实帮了她的忙,同心小学的困难也是真实存在的,难为他怎么恰好就认识的李校长。   最感激的还是董教授。自她女儿发病直到去世,不但欠了一大笔医药费,精神上受到的打击也是巨大的,是以璨他们这些学生们让她一点点恢复了状态,董教授渐渐把这些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倾囊相授。开这个室画,除了她有债要还,也是想学生们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来源。   以璨再不懂事,这些道理还是看的明白。因此去和程中谦吃顿饭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也不管身上的衣服会不会弄脏车上这豪华设备,整个身子都瘫软在车子座位上,闭上了眼睛想自己的心思。   可当她跟着阿诺进到酒店包间,才发现陈晋南也赫然在座。   程中谦和陈晋南不光是发小,陈程两家也有着很深的渊源,这是苏以璨不用多想也能意会的事情,否则陈晋南不会在去年第一次带童童来京认亲时,里里外外都是程中谦配合他。   陈晋南,是她的家乡Z省B市现任市长,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妹妹林欣童的亲叔叔,包括他自己。虽然童童不是以璨的亲妹妹,但她也一直是跟着叫陈叔叔的。而现在,随着妹妹因为这个男人而离家出走,苏以璨每次见了他都恨不能拍花他那张俊脸。   几个月过去了,妹妹一点消息也没有,苏以璨在这个时候看到陈晋南,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她大步走近陈晋南坐着的沙发边上,狠狠地瞪着他,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张扬着,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拳头,像头愤怒的小狮子,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他一口。   陈晋南面对着这个愤怒的小姑娘,全身那逼人的气势完全变成了说不出的愧疚,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认真地面对她:“以璨,我来开会,走的时候去看你母亲了,她身体好多了,让你放心。”说罢,他从身边拿出一个包递给她:“这是你妈妈让我捎给你的东西。”   程中谦深知两人的仇结的深,早就料到苏以璨这小丫头不会给陈晋南什么好脸色,忙替她接过包打圆场说:“交给阿诺放在车上吧,别走时候忘记了。”然后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鲜榨的橙汁。   “来来来,快喝口东西去去火。很饿了吧,马上吃饭。”然后回头招呼服务生走菜。   看到程中谦殷勤关怀的的样子,苏以璨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即使平时再大大咧咧,她也是个家教严格的女孩子,一身痦气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再说当着这么两个大男人的面,再能蹦达她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缓了缓,端起杯子灌了两口橙汁,头也不抬,只是低了声问:“童童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陈晋南握着杯子的手似是一紧,简单的两个字说的极困难。   看着以璨脸色又变得阴晴不定,程中谦忙接过话来说道:“会有消息的,小姑娘生气离家出走,想明白了就回来了,晋南已经派人找了,我也通知各处留意消息了,你放心好了。”   以璨眼眶已经饱含了水渍,努力忍着才不让它掉下来,她扭过头看着窗外斑斓的城市夜空不再出声,只觉得胸口疼的揪得慌。   快过年了,妈妈想妹妹心里不定怎么难受呢。一向都是她乖巧了当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自己一直被当儿子样糙养着。   心里又骂了童童,这个小白眼儿狼,有了事情就会让自己的亲人难过,换了是自己一定不会让这人模狗样臭男人这么舒服着,折腾不死他也叫他家宅不得安宁!   程中谦看着以璨难过的样子也有些不忍,递过湿毛巾让她擦脸擦手,连餐巾都亲自帮她打开铺好。   服务生来回穿梭着上菜布餐,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子精美的菜式:“快吃饭吧,带了一天课累坏了吧?”   只有程中谦和陈晋南两个人,程中谦不敢让以璨挨着陈晋南坐,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杯子砸到兄弟那张英俊的脸上,自己便小心地贴着以璨坐下,隔开了这势同水火的两个人。   陈晋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看着这兄弟忙碌着为小姑娘夹菜递汤,有些不太领情地阴沉了脸一言不发,只留下程中谦一个人左右逢源。   过了一会儿,阿诺下楼将东西送了车子里也上来坐下吃饭,这才显得不那么冷场。阿诺挥着大手一会儿端汤,一会儿递勺子,最后又嗡声嗡气的吩咐服务生:“来碗老醋!”   陈晋南便和程中谦说起市场投资调控等一些话题,气氛才慢慢缓和下来。   以璨虽然很饿,此时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吃了几口便打量起陈晋南来。   在去年的比这早些的时候,陈晋南携童童来京认亲。   苏以璨也是从那个时候确定地知道了童童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是母亲从小就抱养的,已经去世的师姐丁佳欣的女儿。   林子叶的师姐兼同事丁佳欣未婚怀孕,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投奔林子叶,却因意外早产,并发心脏病去世,孩子被林子叶抱回家扶养,跟从林子叶姓林,叫林欣童。   林子叶在怀着苏以璨的时候被第三者插足婚姻,苏航都等不及女儿出生,便和妻子提出离婚。林子叶坚持生下了女儿,之后以答应离婚为条件,逼苏航想办法离开A市,带着以璨和童童一起来到B市隐居下来。   丁佳欣曾有一个谈婚论嫁的恋人陈豫北,因为陈家反对他们结婚,陈豫北被派去援藏,随即两人失去联系。直到孩子出生,丁佳欣去世,俩人终天人两隔。   而命运就是这样奇特,十七年之后,陈豫北的弟弟陈晋南在B市当市长,偶然遇到了童童,也见到了林子叶,陈晋南便相当然地以为童童是自己大哥的女儿,直到陈豫北说出了真相,他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陈晋南竟然爱上了这个差点成为自己侄女的小姑娘。   去年夏天陈晋南带着童童来京时,陈家人一直认为这个女孩子是陈晋南大哥陈豫北的女儿,陈晋南是带着侄女回家认亲的。不料最终却暴出陈晋南要娶这个女孩子的消息,瞬间在陈家引起了九级地震。   其实,苏以璨一直是很抗拒陈晋南这个人的。   长的太帅,有钱有权有背景,比自己小一岁的童童在那个人的眼里,就是一根鲜灵灵的嫩草,吃掉了或吐出来都是随他折腾,她们只不过是小小的老百姓,吃亏受伤只能和泪咽下,否则当年丁佳欣就不会死的那么惨。   结果才刚刚一年,这家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童童留书出走,至今杳无音讯,母亲大病一场。   苏以璨赶回B市看到入院抢救的母亲时,气得红了眼,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到了陈晋南身上,像头小豹子似的扑上去对他又踢又打,大骂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陈家害死了亲生母亲现在又来害女儿,骂陈晋南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渣,从来都是英气逼人的陈晋南市长被谑的简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   母亲真正是一个人含辛辱苦养大了她和妹妹,不身在其中是难以想像其中的艰辛,比妹妹大不到一岁的以璨,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了妈妈和妹妹的保护者,不管是干家务活儿,还是和骂她们是没爹的野种的孩子们打架,从来是野巴巴的,可内心里那根脆弱的神经,却每每绷的像是随时会断裂。   从小就面对着母亲失败的婚姻,更加上童童的离家出走,都在以璨的心理留下重重的阴影,这也是她对程中谦横竖看不顺眼,一直躲着他的原因。   看着对面小姑娘阴晴不定的脸色,陈晋南知道如果童童找不回来,这孩子对他的仇是不会消散,可以他年龄和现今的对位也不可能真和她计较。本来这次来开会他有几个重要关系要见,却真的只因为对她放不下心来,便让程中谦接她过来见一面,当然也有要程中谦对她多关照的意思。   “以璨,应该开始找工作了吧?”大四的学生如果想留在本市工作,就要早早留意机会了。常常进入十一月就有同学开始到处应聘,行动快的已经有签约了。以璨原来也是想在这里工作,毕竟大城市的机会多,但从母亲病倒后她便有了回家工作的想法。   “哦?你在找工作?”程中谦像随口接过来问了一句。   “嗯。”以璨不愿意多说。   “我这里刚成立一个公司,和你的专业还沾点边,想不想过来试试?”程中谦热心地邀请她。   “不。”几乎立刻地,以璨便否定了。   “怎么,看不上我们这小公司?”程中谦挑了眉问,像是十分计较的样子。   “怎么会,虽然我不懂生意,但程氏的名气还是有所耳闻,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以璨客气地拒绝。   “那就当来帮帮我忙也好。”程中谦说的十真诚,“新成立的公司,总不能没有自己人。”   “可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了你。”以璨心说你就忽悠吧,这种哄孩子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可我懂啊,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盯那儿,但有你在,别人瞒不过我什么。再说你不是对那个广告感兴趣吗?可以见到明星的哦。”程中谦对她眨眨眼睛,以示只有两人意会。   淘宝的卖家们为了让你上当,最流行说的一句话就是:亲,包邮的哦。   以璨一下子没绷住,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   “我考虑一下。”   广告。   应该是指亚米伽的新一季推广片吧。还是颇有诱惑力的。   程中谦撇了一眼镇定不语的陈晋南,心里暗哼一声,一个自以为是的任性小丫头,看到时候我怎么收拾你!   ☆、第7章   苏以璨在艺风画室上的最后一堂课是新年的前两天。   元旦之后,就有学生陆续参加专业考试的了,以璨便要正式结束带课的兼职。   考美术的学生越是到最后临考的压力越大。而拿到各校专业合格证的数量和名次,决定了画室的质量,也是画室能否继续生存下来的支撑。   以璨感谢董教授这两年对她的照顾,也舍弃不下这些对她依依不舍的学生,便坚持带完最后这几课再交接。   吴明轩过来看她,带来了她喜欢吃的麻辣烫。   从吴明轩他们学校走到民大西门尽头往右拐,有一家重庆正宗麻辣烫,是个小饭店,人常常爆满,以璨认为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麻辣烫了,每次吴明轩来看她,都要去打包捎给她。   吴明轩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这个阳光大男孩陪伴了以璨整个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以璨上了大学之后,俩人又同在一个城市,慢慢就演变成了这种暧昧的状况。从两小无猜,到现在的恋人未满。   吴明轩来到画室,便会在一角坐下专心看书,安静地等她下课休息。   下午的阳光从窗口透进室内,暖暖地照在那些学生们的身上,明亮的光线,宽敞的教室,比那限暗的半地下室确实改善了很多。   以璨正坐在椅子上对着画板专心地改一个学生的作业,拿画笔的手为了方便,衣袖是半撸在肘间,短发因为低着头而微微垂到脸颊两侧,瘦削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个逆光的剪影。   吴明轩突然发现,像野小子一样的以璨此时漂亮的难以形容。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工作着,就是美丽的吧。   以璨此时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她认真地改着每一个学生的作业,低声讲解着注意的事项,恨不能把所有的临考经验都传授给这些学生们。可惜她就要走出校门了,以后不得不面对职场的尔虞我诈。   而这一刻的宁静是被吴明轩的电话铃声打破的。   画室有规定,学生上课的时候是不允许接听电话的,吴明轩也是知道这个规矩,但他刚刚忘记把手机调成振动,自己也被下了一跳。   他拿出手机十分歉意的对以璨笑笑走出教室接电话,匆忙中并没看清来电的名子,当听到一把软软的声音,才真正被吓到了。   “明轩哥哥,明天晚上我们学校有新年舞会,你来参加好不好?”这是苏以璨的室友邹莉莉。   吴明轩心底一沉,一丝丝不耐明显浮上了白皙的面孔。   上次邹莉莉替以璨接了吴明轩打来的电话之后,第二天吴明轩竟然又接到邹莉莉的电话,说Y大要接待法国一所艺术学校的学生交流团,想请吴明轩帮着找几个同学参与接待。   吴明轩以为她是和以璨要的电话,他又恰好负责学生会的外络部,没犹豫便答应了她。   吴明轩的法语是从小和以璨及童童一起跟着奶奶学的,现在又是他的第一专业,在这种非正式场合做个翻译当然没什么问题。以璨虽然没有妹妹的语言天赋,但自小打下的十几年的底子,在本校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吴明轩也没多问,想当然地以为以璨也会参加这个活动。   当吴明轩带着几个同学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情况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那几天以璨正忙着到处找房子,累得话都不爱说。接到吴明轩的电话,以璨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淡声道:“我和邹莉莉并不太熟,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到你的电话,不过明轩哥你即然答应了她,就好好做吧,可别砸了你外院才子的招牌。”   吴明轩是和以璨姐妹俩是一起长大的,快二十年的相处下来哪有不明白苏以璨这两句话的意思,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以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是你给她我的电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颇有些越解释越弄不清楚的感觉。   苏以璨一听吴明轩说话结结巴巴的声音,便知道这是邹莉莉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定是哪天自己大大咧咧把手机落在宿舍让她翻去了吴明轩的电话号码。以璨想明白原因反道不生气了,她安慰吴明轩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认真做事就行了,学校这次活动挺重要的,你当心一点就行。”   和以璨交往密切的同学差不多都知道她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在外院,邹莉莉要找吴明轩帮忙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她明知道自己和吴明轩的关系还这样越了锅台上了炕,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以璨气得肺都要炸了,却不能对吴明轩多说什么。   以璨本来想提醒他一下小心点邹莉莉这个人,但一想吴明轩比自己还大半岁,做事一向沉稳,自己没必要刻意在背后说同学坏话,这事儿便算是翻片儿了。   邹莉莉这事儿做的极隐秘,连郭玟玟都是事情过去之后才知道。当她询问以璨是否知道邹莉莉背着她干的事儿时,以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邹莉莉一直是学校的最活跃的女生,她在整个活动中对吴明轩都很热情,活动结束之后便常打电话给他。有时候是同几个女生一起邀请他看看电影吃吃饭,虽然叫了吴明轩,但也有其他男生去,开始吴明轩还以为以璨会去,可每次以璨都说自己忙,没空儿,他便拒绝参加了。但邹莉莉并不生气,还颇为理解地替以璨解释说,苏以璨兼职太多,没空儿同学们一起玩。   在吴明轩的身上,有着家境良好的男孩子的单纯和善良,他并没有把邹莉莉与自己的交往想像的那样不堪,只是单纯的认为邹莉莉是那种特别活跃的那种女生,自来熟,又喜欢交际。   苏以璨这段时间确实忙的没空儿顾到这些,她回到学校只是睡觉,醒了便是到画室带课或是去教室做自己的毕业设计。而邹莉莉这次像是也变换了手法,并不挑恤她,而且努力和于丹阳和郭玟改善关系。   让吴明轩想不到的是,邹莉莉这次居然敢请他参加Y大的新年舞会,不由得在心里冒出了个想法:如果苏以璨知道了会怎么想?   想到以璨,吴明轩忽然些心浮气躁:“对不起邹莉莉,我们学校也有新年舞会,我会请以璨参加。”   “呀,你们也有新年舞会?”邹莉莉像是个好奇的小女孩,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当然。”   吴明轩简捷地回答,不等她再说什么,马上又说道:“抱歉,我这里有事,不方便说话。”然后便收了线。   本校也有女生对他表示好感,有的也大胆露骨的向他表白过,可吴明轩觉得自己仍未到恋爱的时候。   吴明轩从小得自做了一辈子教授的奶奶的严格教导,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长远的规划,虽然他没有考虑过自己会在上大学的时候恋爱,但是答应一个并不十分了解的女生舞会邀请,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外语学院校风很开放,也盛产美女才女,像吴明轩这种干净有型的阳光男生在女孩子眼里是极受欢迎的,但是吴明轩却能守住原则,基本没有交往密切的女朋友。   这个邹莉莉,实在是朵奇葩,明明知道苏以璨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还这样大胆的勾引他,不知道以璨那倔丫头知道了会不会把她们宿舍给掀翻了。   吴明轩平静地关掉手机,回到教室继续看书。   苏以璨并不是个小心眼儿的女生,吴明轩出去接电话在她看来也极正常,事后更不会问他什么,她只朝低头沉思的吴明轩看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吴明轩在以璨的画室呆了差不多一天,直到学生放学后,俩人又一起去吃了东西,又送她回学校。   吴明轩在送了以璨到宿舍楼下要分手的时候,才幽幽地问她:“以璨,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学校有新年舞会,我想请你参加。”   苏以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巧,我明天是我实习的那家公司正式挂牌典礼,我没有具体的日程,不知道晚上是否能有空。”   程氏旗下的这个公司由广告部独立出来,新年后正式营运。虽然只是一个仪式,但因为牵涉到以后的运作方式的变更,场面应该还是挺大的。   程中谦很正式的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参加,并说会介绍有关人员和她认识,分配一些工作给她做。   以璨要了地址说自己会去,拒绝了让车子来接。她只是个普通的应届生,没有那么大牌要车子接送,再说她有些怕程公子再在学校出现了,那个黑铁塔阿诺更是惹眼,她可不想出这种风头。   虽然是新成立的,但程氏旗下哪有什么小公司,对于自己一个应届生来说,起点已是很高了。她已经答应程中谦会参加,当然就不能答应吴明轩的邀请。   “再说你知道我不跳舞的。”以璨摸摸鼻子对吴明轩歉意地笑笑,她甚至连条裙子都没有。   “没关系,还是工作要紧。”吴明轩虽然有些失望,但对以璨还是很了解。况且他自己对舞会也并没有多大兴致,只不过是因为他也是组织者之一,才不得不出面应酬付一下,否则他也不会没有提前约以璨。   “明轩哥,上班后我可能就要忙起来了,春节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家看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看吴奶奶?”   以璨有些许的难过,童童没有消息,妈妈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我,可能要出去,到爸妈那儿看看。”吴明轩的父母一直在巴黎,机票早已经定好了,为了毕业后的去向问题,他和父亲起了争执。   奶奶也执意要他出国去呆几年,理由是:学语言的如果不在那个语言环境呆几年,那真是永远上不得台面了。   但吴明轩却一直犹豫不决,总觉得心中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下不了决心立即出国。   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他必须和父母搭成一致意见。   “你不想出国?”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以璨瞪大了眼睛看他。她从未认真想过吴明轩毕业后去向问题,想当然地以为他一定会去和父母亲在一起。   “我,还在考虑。”看着以璨惊讶疑惑的眼神,吴明轩忽然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含糊地说。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以璨也不好多问,朝他摆摆手,甩着头发朝宿舍走去。   ☆、第8章 衣服不对   程氏的新公司是一幢五层楼,原是一个老式的百货商场,被程氏兼并之后改做了广告运营中心,现在独立后将挂牌为“程氏传媒”,与以璨想象的策划公司不太一样。   以璨到的时候,阿诺在门口接到了她,直接将她带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前:“刘副总,这就是苏以璨。”显然程中谦有所交待。   然后阿诺又转身交待以璨:“程先生有客人,让你今天听从刘副总的安排。”   阿诺离去,以璨便打量起这位刘副总。   一身迪奥套装穿很配合她的气质,脸上是淡妆,长发挽在脑后一丝不乱,连笑容都恰到好处,只是嘴角处略显冷硬的线条让人觉得有几分疏远。   “请您多关照。”以璨微微弯腰致意。   刘副总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以璨一眼,浅浅一笑:“好说。”然后领她向二楼走去。   二楼一个会议厅已经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会场,一些媒体和相关合作单位都将来这里参加发布会,随后便是公司的揭牌仪式。   “小郑,这位苏以璨是新人,今天和她你一起负责这里工作。”刘副总将以璨带到会议厅门口的接待处,将她交给一个年轻的女职员吩咐道,随即转身离开。   那位小郑姑娘对以璨友善地笑笑,从身后找出一个吊牌递给她,并热情地向她介绍工作的职责:“最前边两排是嘉宾席,这里是记者席,那里是员工区域,你在这里和我一起负责接待嘉宾,给他们带胸花,分发资料,然后将他们带到指定的座位。记者和员工都有指定的位子,请他们自行入坐就可以了。”   “谢谢你。”以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郑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两岁,一身藏蓝色套装配黑色高跟鞋,非常职业。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做这个的,所以没穿对衣服。”   以璨有些羞惭,自己只当是来看看热闹的,一件白衬衫配牛仔裤,外面加了件棉外套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还真分配了工作给她,还是这种脸面活儿。   “没关系,你是刚来还不了解情况。”小郑打量她一眼,“反正这里也不冷,你把外套脱了吧,只穿衬衫就好。”   小郑帮着她脱掉外套收好,又帮她挂好吊牌:“要是来人我负责接待,你只管带他们到指定的位子就好。”   以璨的衣服在这种场合显得很不正式,站在这里确实有些碍眼。她感激地对小郑笑笑,掏出手机存了她的电话,便站在她身后不出眼的地方,等小郑问清楚来人身份,她负责带到指定的区域。   发布会开始前几分钟,程中谦在几位集团高层的陪同下匆匆走进会场。   那人仍着一身深色西装,冰冷着面孔隐在那群精英中间仍显得鹤立鸡群。他像是没有看到躲在后面的以璨,只有黄瑞鑫匆忙间对她点了点头。   发布会很简单,除了宣布程氏传媒是属于程氏旗下独立运营的公司外,又公布了程氏传媒的主要管理层名单。   以璨听清了刘副总叫刘晓非,程氏传媒的副总兼制作部总监。   发布会结束后便是揭牌仪式。   来到楼下公司一楼大厅,参加揭牌仪式的嘉宾已经来了许多,她甚至还看到了几个明星。   以璨发现程中谦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从来不苟言笑,自始至终都神情肃然,和私下的笑嘻嘻时满脸泛桃花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以璨惦记着吴明轩说的晚上的舞会,虽然没有答应他,但私下里却极想去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天吴明轩的邀请有些怪异,却又说不清怪在哪儿,她很想弄明白。   可刚刚听小郑说,晚上还有酒会,便知道自己极可能脱不了身。   果然,一会儿刘副总过来通知她:“晚上你跟我去丽芳酒店。”说罢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眼,“你这身衣服得换换。”   以璨一愣,还没有说话,便听刘副总朝身后一个人吩咐道:“王慧,把这小姑娘带去收拾一下,晚上六点前随我到丽芳酒店。”说罢转身走人。   小郑望着刘晓非远去的背影伸了下舌头,忍不住对以璨说道:“小苏,你你你怎么落在刘副总手里了?”   以璨一怔,觉得话里有话:“怎么了?”   “没什么。”小郑掩饰地一笑:“刘副总人不错,就是工作很拼命,你会吃点苦罢了。”   以璨在心里猜测了一下,是不是程中谦故意安排的,可是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找个严厉的师傅带着又是件极好的事,更何况刘晓非是副总,职位高了不知道多少层,能亲自带着真算是高看自己了。便笑笑说:“吃苦倒不怕,能学到东西便好。”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酒会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从这里到丽芳酒店有一段距离,因此王慧便拉着以璨去换衣服。   “随便给我找条裙子就好。”   以璨想,幸亏没叫我回学校换衣服,自己满柜子除了长裤短裤就是七八分裤,如果不上街现买的话,她只能拆了裤腿穿出来了。   那王慧也不知道是负责什么的,将以璨带到三楼一个像是化妆间的地方,先是让一个造型师给她弄头发,过了一会儿便捧着一套衣服走进来。   “苏小姐,请你试试这套衣服,看合身不。”   这是一套米白色的套装,暗花连身裙外加一件缀有亮珠的小外套,正是以璨的码,标签还在。   “啊,不用新衣服,随便找条裙子我换上就好。”   公司应该有为员工订制职业装的套裙或女同事放在办公室更换的衣裙,随便找一件穿上糊弄过去便算了,最多以后自己准备一套正式点的衣服备着,眼前这套衣服的价格不知道她几个月的实习工资才能赚出来,她养活自己都挺困难的,可没银子砸在这上面。   “这是刘副总吩咐特别意给你准备的,你不用担心。”王慧非常善解人意,一下就明白这小姑娘拒绝的是什么,心下想,这女孩子倒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   以璨听她这样一说,便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等发型师将她那头乱七八糟的短发吹的顺溜了,便到更衣间换上了那套衣服。   走出更衣间,王慧的眼睛一亮,发出由衷的赞叹:“真漂亮。”   说罢,她又将手上的胸针别在她的胸前,拉着她到落地衣镜欣赏。   镜子中的苏以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虽然脸上仍有稚气,却落落大方,一头短发柔顺的贴在耳侧,发稍处一个小小的弯度显得活泼俏皮,没有一丝丝化妆品的脸上浓眉星目,唇不点而红,挺直的鼻梁让巴掌大的小脸儿极有立体感,完全没有平时的随性和不驯。   王慧又递过一双浅色的小跟皮鞋催她换上,刚站直了身子,便看到小郑在门口探头:“王慧姐,刘副总在等了。”   “就来。”王慧又帮以璨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拉着她下楼。   刘晓非的车子已经等大门口,看到以璨上来,便顺手递过一叠资料给她:“这是今天参加晚宴一位重要法国嘉宾的情况,你尽快熟悉这些资料,晚宴开始以后,你和我一起跟程先生。”   以璨接过资料一看,立即明白了奸商的安排。   如果程中谦此刻在眼前,以璨肯定会扑上前去再使劲儿踢他两脚。   抬头看见刘晓非那似疑似惑的眼光正盯着她,苏以璨只好点点头表示明白,暗地里却咬牙攥紧了拳头。   这个黑心了心肝儿肺的臭资本家!原来是要拿她当免费翻译用,难怪一再叮嘱她今天参加这个仪式,还让人将她打扮成这个样子!   以璨觉得自己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把自己送到了这只大灰狼的嘴边,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只求以后多福,不要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车子六点准时到达丽芳酒店。   以璨跟着刘晓非乘专梯直达设在顶层的程中谦办公室。   “嗯,还不错。”   程中谦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用挑剔的眼神儿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让以璨觉得这像是老鸨儿看花姑娘似的。   随后他对刘晓非点点头表示没事了,刘晓非转身退了出去。   苏以璨终于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这不是我的专业!”   “一个老板最重要的是发现人才,用好人才,而不是自己干了多少活儿。”程中谦似知道她有这一问,回答的胸有成竹,像只骄傲的孔雀。   “你记住,只按专业用人的老板一定不是好老板。”这句话,是他站起来慢慢度步到以璨身边,俯□子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来的。   这男人的身上有股子清雅的香气,混合着男人稍重的呼吸直逼得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喂!你离我远点,我是女孩子,你不懂得男女有别嘛!”   以璨嫌弃的推开他,甩了甩头发嚷道。   “哟!你是女孩子啊。”   程中谦被她推的倒退一步,可恶地眯起凤眼上下打量着她,捏着嗓子挪揄她:“啧啧啧,我才发现呢。”   “你!”以璨被他这一幅纨绔相气得快疯掉了,张了半天嘴巴才忍着没爆粗口。   眼前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老板了,在他的地盘上好歹得给人留三分面子,这个道理以璨还是明白的。想想自己蹦跶半天终于还是被他涮了一把,就不由得气馁。   “这套衣服太贵,我不能要。”以璨低下头便看到自己这身衣服,低声讨价还价。   拿人的手短,她可不想有什么把柄被他拿在手里。   “你下个月才正式入职,今天是临时借用,就算是你的报酬好了。”程中谦这倒是没哄骗她,今天是31号,她还没办理正式实习手续。   “得了,别生气了,女孩子总生气容易老。”程中谦笑眯眯地抬手揉揉她吹的柔顺的头发,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口吻安慰她。   “我口语丢了很久,怕胜任不了。”   京城这地方人才济济,她没运气和童童一样能找到利用特长兼职的机会,只能帮着老师带带课。按童童的话说,早晚磨成一身匠气。   “没关系,我和刘晓非的英语都还不错,应该可以交流。再说这次只是谈合作意向,不方便外人介入。”   以璨知道他的话只能打三折,他真要找个信得过的法语翻译不说排着队等,可也不至于轮到她这半瓶子醋临时提枪上阵。唯一可信的就是她是新人,谁也不认识,又是他空降到传媒公司去的,保密性最好。   然后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推给她。   “我不戴首饰。”以璨木然不动,拒绝道。   程中谦并没有说话,只是挑眉瞪着她。以璨顿了一下,接过来打开了盒子。   这是一款由私人制表匠手工磨制成的18K金机械女式手表,金丝珐琅彩表壳手工雕满花卉,实金掐丝珐琅表盘,表针是一大一小两只玫瑰花,盒子上的英文正是“亚米伽百年经典”。   以璨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将表放进盒子扣上盖子仍是拒绝:“我不需要。”   程中谦横了她一眼,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胸前:“生日礼物的。”说罢也不顾以璨的挣扎,打开盒子拿出表,三两下就给她戴在了手腕上,然后举起她纤细的手腕,眯起眼睛欣赏了一下:“还不错。”   以璨的生日正是前几天,那两天忙着上课,就在放学后自己去吃了一碗面,没想到他居然知道。   “这也是加班的报酬吗?”以璨对他的霸道深深地领教,知道这个人并不是表面那么纨绔,只能无奈而自我解嘲地问。   “就当是预付你加班费好了。”程中谦懒得和她计较,应付她道。   未等以璨再开口,桌子上的内线突然电话响了,程中谦接起来,便听到特助黄瑞鑫特有的浑厚的声音:“程先生,孙嘉琳小姐已经来到丽芳,想要见您一面。”   孙嘉琳并不知道程中谦在此有间办公室,大约是打程中谦的电话打不通,便把打到了黄瑞鑫处。   “我有客人,请她直接去宴会厅。”程中谦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扣下了电话。   ☆、第9章 冤家路窄   酒会设在丽芳五楼的中餐厅,以璨随着程中谦到达大厅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来了许多演艺界的人士,甚至还有几位国外的投资商。   以璨飞快地扫了一眼场内,发现不但孙嘉琳来了,连赵琪夫妻也都来捧场了。程氏传媒果然不同凡响,还未正式挂牌,便是明星云集。   赵琪已经年届四十,却依然妍资俏丽,举止端庄,一看到程中谦进到大厅,马上示意老公,俩人手挽手,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和程中谦打招呼。   “要不要和她拍照?”程中谦看到以璨盯着赵琪的目光,轻轻飘过来一句话,让以璨差点翻白眼。   刘晓非和黄瑞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跟了过来,听了程中谦的调侃,都嘴角抽蓄。   从未见过老板如此耐心哄一个女孩子,真开眼界。   大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各种酒类饮品非常丰富,丽芳的冷餐更是出名,可大家都只顾着交际,很少有人去认真品尝美味。以璨只能咽着口水中规中矩地跟在刘晓非身边。   酒会进行不到半小时,程中谦便带着黄瑞鑫和刘晓非师徒悄悄退出大厅,来到位于酒店三楼的一个小会见厅,三位法籍人士已经在等候。   “抱歉,来晚了。”程中谦的英语很纯正,对方也用英语回答,但显然不是母语。   以璨打起十二分精神慢慢进入状况。   为首的伯纳德先生是欧盟的一个财团的首席执行官,为着中法双方高层的一个环保方面的协定,准备在中国大陆投资一个生态旅游基地。程氏是做连锁级酒店和高端百货业的,当然是合适的合作伙伴。这次伯纳德来此,便是经有关方面介绍,与程氏进行初步接触,抛橄榄枝的。   以璨从头到尾都是静心屏气的倾听,认真记录,当后来对方说到激动处蹦出一串法文的时候,她才谨慎的试着翻译。幸好没有什么专业术语,虽然有的地方不十分准确,但是基本意思还是能表达明白。   两个小时后,伯纳德高兴地笑了,程中谦也是一幅踌躇满志的表情。   双方商定,具体合作方案待几番论证以后,再各派出筹备组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   送走伯纳德一行,程中谦带着三人又重新进入宴会大厅。   酒会已经进入尾声,嘉宾们已经准备退场。看到程中谦进来,马上有人围了上来。   以璨今天忙了一下午,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大厅内食物的逸香和葡萄酒的芬芳扑面而来,顿觉得胃里直抽筋儿,她看到黄瑞鑫和刘晓非都跟在程中谦身边,觉得后面应该没自己多少事了,便准备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她走到餐台前,拿了个盘子埋头挑挑拣拣,看着这满台的精美食物,再想想学校食堂那吃到反胃的大锅菜,不由得在心里念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拿着夹子正思量着是再往盘子里装几只炸虾还是煎生蚝,忽听身后响起一把清亮的声音:“谦哥,你刚刚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以璨并没有回头,稍一侧身,眼角便扫到星光灿烂的孙嘉琳。   一袭宝蓝色的礼服包裹着纤瘦的身材,锁骨下边的波涛汹涌又恰到好处的凸显了女性的柔美,用碎钻和红蓝宝碎镶嵌的链子上坠了一个鸽子蛋大的石头,华贵而璀璨,明星范儿做的十足。   此时孙嘉琳正一手举着酒杯,另一只玉臂挽住了程中谦,软语娇俏,盼顾生辉。   “遇到一个老朋友聊了会儿。”程中谦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声音却透着一股温柔。   以璨并不知道孙嘉琳和程中谦有什么渊源,媒体上也从来没有爆过俩人的绯闻,但是直觉上她确定这俩个人不是那么干净。   觉察到孙嘉琳的目光一直在不停打量自己,以璨便没有回头,保持着吃货的本色,留恋在餐台前仔细地挑选着她心仪的食物小心地往盘子上码。   “这是你新请的小助理?”孙嘉琳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新招的实习生,跟着晓非的。”   “哦?晓非姐亲自带实习生?”孙嘉林脸上是吃惊的表情,口气却满是不经意的。   苏以璨手里的盘子已经堆得再也放不下一点儿东西了,可那两个人却一直站在她的背后磨叽着不离开。逼不得已,她只好转过身来,冲着程中谦歉意地一笑。   大约她这辈子在这程公子眼里再也逃不开“吃货”这两个字了,光这盘食物就是“饭桶”的招牌。果然她撇见程中谦脸上闪过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而他身后几步远的黄瑞鑫则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盯着以璨手中的盘子忍的痛苦。   “挺可爱的小姑娘。”孙嘉琳盯着以璨,举起手中的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冲着以璨意味深长的嫣然一笑。   直到以璨走出几米远,孙嘉琳的视线仍一直尾随不放,许久,才微微露出一丝不屑:“可惜,不太适合你。”   “琳琳,她只是个学生。”程中谦虽然面不改色,话中的意思却颇有警告意味,足以让孙嘉琳感受到些许冷意。   “哦?你不会给每位实习生都送块‘亚米伽百年经典’吧?”孙嘉琳的笑容依旧,语气却是她平时没有过的轻佻。   程中谦脸上的情绪仍没有多少改变,也不去解释她的问题。他举起手中的杯子浅浅呷了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亚米伽的那个片子将会请皮伯特来拍。”   皮伯特,好来坞著名导演,能拍上他的片子,即使是广告片,对一个年轻的女演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十分清楚。   孙嘉琳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更是端丽冠绝,将手中的杯子朝程中谦举了举,星眸微嗔:“一个小妹妹而已,我开玩笑的。”   以璨端着一大盘食物远远走离那两个人,放慢脚步在四周寻找合适的地方,然后慢慢靠近一个临近送餐通道的角落。那里人少,放着一辆服务用的手推车,上面堆了些回收的餐具,前方又有一根立柱,以璨隐在后面并不太引人注意。   她最近体力消耗过度,虽然吃的多,却总觉得又累又饿。带课的时候,只能在周围一些面馆大排档这种地方糊弄一下自己,回到学校只累得想睡觉,大多时候是方便面。今天在这种场合,虽然要顾着点形象,却也吃的痛快。   忽然间,背后的通道传来一阵吵杂声,有人在低喝:“什么人!”   以璨忙转头看,只见一个黑影正从通道向她横冲过来,只觉得肩部被猛地一撞,等不及她做出反映,横在她侧面的手推车已经被那个人带的向正前方的柱子上甩去。车上的餐具被甩到柱子上或是掉到地上发出轰然破碎的声响,而以璨在突然的冲击下骤然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去。几乎同时,她听到周围的人发出的惊慌的叫声。   撞过来的是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自己也被车子带的踉跄了几步才刹住了脚,回头看到一地破碎的餐具和倒在地上的以璨,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故意的,竟然转身就逃,被赶过来的一个人猛地拉住,然后毫不费力地举起这人,猛地朝边上一扔,那人便被甩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发出痛苦的□。   是阿诺。   “苏小姐!”从远处跑着过来的是黄瑞鑫,他从一片狼藉里扶起了以璨,看到以璨腿上流着血,吓了一大跳:“你受伤了!”   以璨此时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觉得全身骨头都碎了,好像不只是□在外的小腿受了伤,左侧的小臂像是扎了什么东西,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推车上的餐具还装有些客人吃剩下的食物,再加上以璨盘子里东西,全倾倒在她的身上,一头一脸的食物,米白色套裙更是抹的五彩斑斓,苏以璨从没想过自己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怎么回事?!”程中谦也觉察到了这里的混乱,大步走过来皱着眉头冷冷地发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被阿诺摔倒在地的那个黑衣男青年仍躺在地上,听到程中谦不善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辩解道。   以璨忍住疼认真打量了那人一眼。   “阿诺,你把这个人带到保安部,让保安部报警处理。”   程中谦脸色铁青,他大步走近以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洁白的手帕,蹲□子将她腿上正流着血的伤口扎住。   “我送她去医院,”他对黄瑞鑫说,“通知钱总收尾。”说罢,他弯腰将以璨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出宴会厅。   刘晓非的脸色也有些气急败坏,她已早一步来到电梯旁控制了电梯,等程中谦抱着以璨进到电梯,她绷着脸跟了进来。   阿诺的车子已经停在大门口,程中谦抱着以璨上了车子后座,刘晓非也坐到了副驾驶位子,只听一声咆哮,车子便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第10章 心眼儿小   以璨开始被突发的状况摔的有些晕头转向,而此时疼的全身直冒冷汗,她挣扎了一下想离开他的怀抱,却换来程中谦的轻斥:“别动,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刘晓非上了车就打电话联系医生,此时,只有她能听得出来,老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颤音。   等车子到了门口,急救外科的医生已经在等候。   此时的以璨身上白色的套装已被鲜血染成一片红色,脖子、手上都有伤口在流血,腿上伤口的血迹已经渗透了白手帕,十分刺目。   医生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一看就是跟程中谦相熟的,看到他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姑娘进来了,也被吓了一跳。   他一边指挥程中谦将以璨放在床上,一边吩咐助手和护士将各种器械递给他,迅速而有条不紊的开始处理伤口。   手上和脖子上的伤口都划的浅,简单消毒处理就可以了,关键是以璨的左手臂在扑倒的时候被餐具的碎片扎了个两个洞,伤口不大却有两厘米深,已经扎到骨头了,医生是剪开了衣服袖子才能清理伤口。   “幸亏是隔着衣服,不然会扎的更深。”医生自语道。   腿上的伤口则有些长,医生从肉里挑出了几粒碎玻璃渣,伤口反复清洗后,缝了十几针,弯弯曲曲的像条蜈蚣。   “好险,差点伤到动脉。”年轻的助手也皱着眉头对程中谦说了一句。   “会不会留下疤痕?”一直脸色铁青,沉默不语的程中谦突然问了一句。   “会有痕迹,但不会很明显,等伤口愈合后,我给你开种膏药,坚持天天抹过段时间就会淡下去。”医生安慰他,随后又叮嘱了几句:“不要吃辣的,伤口完全愈合前不要多走路。”   以璨从进到医院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清洗伤口时抽了几口冷气,缝针时因为用了麻药,倒是没觉得疼,只是医生挑针的时候,拉扯着肉皮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始终微垂着眼眸不吭一声,脑子里冷静地一遍遍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她见过撞她的那个年轻男人,在一个多月前迪娜的发布会上,是陪同孙嘉琳的两个保镖之一。   她现在可以肯定,那个人是故意撞过来的,不只肩头被撞,衣服似乎也被狠狠地扯了一把,所以她地失去平衡;那辆推车更是倒的可疑,如果是同样是被撞,应该是和自己倒的一个方向,可它偏偏是斜迎着以璨砸向立柱的方向。   但她无法指认他是受孙嘉琳指使,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为什么?算那次发布会,自己统共才见过她两面,而且上次发布会她在台上,自己在台下,没有可能她会知道自己。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程中谦身上了。   刚刚他们俩个人在自己背后的那段对话,孙嘉琳虽然始终面带微笑,可以璨却隐约觉出了一丝丝敌意。当时程中谦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难道是他对自己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让她有了警觉?   以璨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要面对的。她这算不算尚未出师身先伤?   “全身几处伤口,晚上极可能发烧,还是留院观察两天吧。”医生边开单子边说道。   刘晓非办好的住院的手续,和程中谦一起推以璨进到病房。   “让阿诺送你回去,我在这里陪她。”他让刘晓非离开。   “你不方便,还是我留下吧。”刘晓非坚持道。   “不用了,还是我在儿吧,这丫头已经恨上我了,不给她出气的机会怕是不行的。”程中谦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将以璨抱到床上,招手让护士进来换衣服,然后自己出去接电话。   “谦哥!”是孙嘉琳。   “真抱歉,那个人是我的助理,他是看到有一个小报的记者在偷拍我,所以才跑过去抓人的,不想就惹了祸。把他交给我吧,我负责赔偿那位小姐的一切损失。”   “你的助理?”程中谦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满是戾气的眼中划过明显的质疑,毫不客气地问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助理?”   “是我新近请的。”孙嘉琳虽然有些尴尬,回答却极流利。   “我还在医院,稍后再说。”程中谦说罢就要收线。   “谦哥!”孙嘉琳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惹毛了他,急忙更是小心地说,“我去看看苏小姐,当面向她道歉。”   “琳琳!”程中谦断然翻脸,言语中的凌厉更甚:“我警告你,别招惹她!”说罢就收线,大步走回病房。   以璨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下了脏衣服,刚挂好盐水,程中谦走近她,看了她脏兮兮的小脸儿,便钻进卫生间洗了毛巾,帮她把脸上和头发细细地擦了一遍。   “有伤口不能洗澡,先这样凑合一下吧。”他有洁癖,眼看着这小女生一头一脸的食物残渣却不敢有半点嫌弃,只能亲力亲为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忙了半天,觉得把她收拾清爽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幽幽地说:“抱歉以璨,我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以璨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病房的窗外,好久,才回头对他淡淡地一笑:“我们老百姓家的孩子,受人欺负是常事儿,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这句话让一直长在优越环境,又是天之骄子的程中谦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此时他才真正领会到陈晋南心中的痛苦。   他在商场打滚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次事件对以璨的伤害不仅仅是这几处皮外伤那么简单,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小丫头哄的消除了敌意弄来公司,原以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她,也算是能向陈晋南好好交待了。却不想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又是在这种场合,简直是太不把他程公子放在眼中。他面上淡定自若,心中的憎恶和恼意恨让他有股想把肇事者拆骨抽筋的冲动。   “对不起以璨,我向你保证,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   “查清?”以璨的只觉得浑身的的伤痛都被愤怒所取代,“查清又能怎样?像陈晋南一样只会说抱歉吗?”   什么事情只要一扯上陈晋南以璨就炸毛,程中谦觉得自己前三十年一直为有个陈三少爷这么个哥们儿而骄傲,后三十年却得为这厮付出代价了。   “我不会的。”   “不会?”以璨“嗤”地轻蔑一笑,“你要真觉得抱歉,就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程中谦赶忙问,只要这小姑奶奶不忌恨他,他没有什么条件他不能答应的。   “换掉孙嘉琳的代言人。”   程中谦似乎非常意外,停了半晌才反问她:“为什么?”   以璨笑了,很灿烂的露出了八颗牙:“你们这种人,不是一向喜欢把什么都掌控在手中吗?不知道的可以查,你有权又不差钱,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你,以前认识孙嘉琳?”程中谦不由得疑惑了,这丫头像是话里有话。   “不认识。”   “那为什么针对她?”   以璨不再说话,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与他对视着,半天,终于忍不住破颜一笑。   “我并没有针对她,而是她来针对我。”   慢慢的,以璨的笑容凝结了一抹冰冷的味道:“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原由。”她脸上渐渐浮上一抹倔犟。   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他在接电话,虽然只是零星几个字,她已经确定这件事儿和孙嘉琳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自己在倒下的瞬间捂住了脸,今天要缝针的,恐怕就不只是腿和胳膊了。   一只手在被子下边紧紧地握住,微垂着眼眸微微地叹了口气:“程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想我不适合在你这里工作。”   程中谦当然不傻,只是没想到苏以璨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姑娘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他刚才被以璨全身的血样吓的不轻,直到这一刻才慢慢冷静下来。   陈晋南这厮把人家好好一小姑娘给逼的离家出走了,如果他再把人家这个姑娘弄个破相毁容什么的,那个林子叶一定会找自己和陈三拼命的。   虽然以璨没有说明当时的情况,他也不在场,但是接了孙嘉琳的电话后,他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这不是意外。   这孙嘉琳怎么就不会吸取教训,每次遇到他身边有个女孩子她就要惹点事,上次如果不是他给捂着,得奖的事早就泡汤了,还会引起大量的负面新闻。这次明明自己已经警告过她了,可这女人仍是不知道收敛。   “放心,我会处理的。”他生来就是天子骄子,家世背景是与生俱来的,偏又长成这个样子,当然不怕惹点桃花顺手帮帮人,顺便提携一下至亲好友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但是伤到了他在意的人,这真的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以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默念一声:桃花债欠多了,早晚是要还的。   自己弄的这一身的伤,那人总要付出点什么,她自认是个小人,没什么度量,总不能凭白吃了这亏。   程中谦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对着她一脸的倔犟颇有些心疼:“好好养伤,我会照顾你。”   “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但是,我这个人喜欢有仇就报,心眼儿很小。”以璨咬咬嘴唇,再添一把火。   “我知道怎么做,你别瞎操心了。”大约程中谦从未见过她这么示弱,忍不住笑她孩子气。   以璨闭上眼睛难过地想起了妹妹。   她这才刚与这些人有交际,就飞来如此横祸,母亲当年又遇到了什么?而童童离家出走,谁知道陈家又做了些什么!自己算得上小心谨慎不惹麻烦了,而麻烦却不肯放过她。   病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程中谦起身走出病房,黄瑞鑫拎着宵夜走过来。   “丽芳那边已经有消息,警方介入,那个助理全招了。”黄瑞鑫声音很轻,脸色却极不好看。   “说。”程中谦面无表情,干净利落的一个字,在黄瑞鑫听起来有些森人。   “是孙小姐。”   程中谦霎时面孔变得冷凝。   “给我找人盯住她!”   收了线,他想了想还是打了陈晋南的电话。   陈晋南还没有睡,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程中谦简要把情况说了下,他半天没有说话。   “晋南,是我疏忽了。”程中谦真的觉得是自己低估了孙嘉琳的破坏力,这个女人一时不给自己招惹点麻烦就不甘心。   “管好你的女人。”半晌,陈晋南终于说出了这冰冷的几个字。   程中谦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嚷了一声:“她不是我的女人!”   但那边只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第11章 算计   以璨果然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发起烧来。   也许是从妹妹失踪之后,她就处在重压之下,几重的压力终于将这个倔犟的像头小狮子一样的女孩子给压垮了。   本来那瓶消炎针打完后,以璨睡着了的。程中谦也疲累的歪在沙发迷糊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以璨的叫声惊醒。   程中谦忙起身去看她,这才发现以璨烧的两颊烧的通红,全身滚烫。大约是梦到了什么,满脸纠结挣扎着,一头一身的汗。程中谦吓得忙抱住她,一边轻轻拍着叫醒她,一边摁铃叫护士。   “可能受了些惊吓,加上几处伤口发作,打个退烧针吧。”医生开过药后,小护士又重新给以璨挂上了水。   程中谦不敢再睡了,又洗了毛巾帮她擦脸上脖子上的汗,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盯着她直到天明。   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以璨已经退了烧,医生留下医嘱让继续住两天。没多久,陈晋南搭最早一班飞机赶了过来。   陈晋南进到病房的时候,以璨正在睡觉。   半夜发烧,加上缝针麻药过劲儿后伤口疼的厉害,折腾了她一个晚上。好容易睡着了就做恶梦,梦到她小时候带着吴明轩和妹妹一起同别的孩子打架,打的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直到天亮退烧了,才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情况查清了?”在走廊,陈晋南点起一根烟。   “孙嘉琳已经承认了。”他也不想瞒着,也根本瞒不住。孙嘉琳的母亲一大早给她打了七八个电话他都没接,直到他父亲亲自打来的电话,他才答应把知情范围控制在最小范围。   “这个女人,你还要管她多久?”终于,陈晋南问了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你知道不是那样的。”程中谦阴着脸,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老爷子有话,我哪能不管,更何况,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以璨根本就不认识她,谁知道她突然来了这一下子。”   直到刚刚阿诺来送早餐,他才问明白,是那款“亚米伽百年经典”惹的祸。   那块表虽然是限量版的纪念款,但是价格并不太贵,是亚米伽特别定制答谢贵宾的小礼物,很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个稀罕。送给以璨,只是他讨好她的一个小花招,也是他故意挑战这小姑娘底线的一个玩笑,却不想孙嘉琳居然能从这里嗅出不一样的气氛,这也算是她的本事。   陈晋南微微叹气:“你知道以璨的父亲是谁?”   程中谦一愣:“她不是你那小侄女的姐姐?怎么……”   “苏航,她是苏航的女儿。”陈晋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冤家路窄。”程中谦下意识地冒出来这句话。   想了想,又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不可能,孙嘉琳应该不知道这种关系才对。”倒是以璨那小丫头的话有些可疑。   陈晋南并没有再说什么,半晌,他扔掉烟头:“春节想个办法不要她回B市了。”林子叶的心脏早就脆弱不堪,看到以璨这模样还不得疯了。   程中谦点头,不由自主地接口道:“当然,就这样让她走了,我也不放心。”   陈晋南又想说什么,但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叮嘱他:“阿谦,这孩子,拜托你好好护着她点,我还有事,今天还要赶回去。”   林子叶一个女儿离家出走,这个女儿又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如果他不能保证苏以璨的安全,他陈晋南真该以死谢罪了。   “我们是兄弟。”程中谦只是重重地说了一句。   送了陈晋南下楼,再回到病房,看到以璨还在睡,便走出病房,打了家中的电话。   “妈,我晚上回家吃饭。”   然后他又打电话让刘晓非过来照看以璨,等刘晓非一到,他便脱身往公司走去。   今天是元旦,他一定要回家看望母亲。   程中谦的母亲田丽芳已经退休,平日里除了去老年合唱团亮亮嗓子,再就是喜欢去美容院做做按摩,闲了有时在家练练书法,再者就是养花溜狗。程中谦每周能回来吃顿饭算是稀罕的,今天突然打电话郑重地说回来吃饭,除了因为今天是新年,更是因为她有些日子没看到儿子了,是真的想。   她忙着吩咐家里的佣人去买菜弄儿子喜欢吃的喝的,想了想又亲自带着一个人上楼去打扫儿子的房间。   程中谦晚上到家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母亲田丽芳正等着他吃饭。   “你爸晚上有活动,不回来吃饭。”田丽芳说道。   父亲这种情况是常态,程中谦“嗯”了一声,便钻进卫生间反复洗了手,然后坐下来陪着母亲吃饭,闷头吃了半碗饭,程中谦突然撂下了筷子:“妈,那个孙婉琼,你们很熟吗?”   田丽芳手里的筷子一顿,脸色微变:“我认识她好多年了。但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翻这些老帐?”   “我们家,和他们孙家,过去倒底有什么渊源?”   田丽芳口气一松:“那是你爷爷那辈子的事了,当年老爷子挨整,孙家出面保了他,后来把你大伯和姑姑送出国读书,孙家又帮了些忙。”   这些事在程中谦成年后陆续知道了些,但更深的纠葛他并没深究。   看着儿子闷声不语,田丽芳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   “是琳琳,这丫头太不省心了。”程中谦闷声答了一句。   在孙嘉琳刚出道的时候,孙婉琼曾带着女儿来程家拜访程老爷子,恳请程家照拂些。   两家那样深的渊源,以程家现在的家世地位,不但是应该,也是力所能及的。但问题是孙嘉琳进入的是娱乐圈,程家两兄弟已经步入政坛多年,都有相当的地位,当然不好出面介入这一行业;而程中谦的堂兄程中皓由于身份所限更是不容许有任何负面影响,而商场上的人不太在乎这些,程中谦便理所当然的“挺身而出”了。   “阿谦,我早就警告过你,孙家的女人不安分,你不要和孙嘉琳搅在一起,你怎么总是听不进去?”田丽芳是程老爷子的儿媳妇,对于程孙两家的渊源很清楚,却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她就如同以璨一听陈晋南就炸毛一样,她一听孙家的女人,就心里犯腻歪。   “妈,难道我不搅进去,要大伯父或是大哥他们搅进去?”   程家老爷子的家训是有恩必报,有仇嘛,倒是可以等等。   田丽芳也算是出身名门,从来都是知书达理,当然知道程中谦说的有道理,但是脸色却更加难堪,她极力平和地对儿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按道理上,我们对孙家有些照拂倒是应该的,但是我总不能把我自己的儿子搭上。”   孙婉琼的爷爷是历史上著名抗击倭寇将领,改朝换代之后,家族根基在海外,但留在国内的子弟也颇有些身份。到田丽芳嫁给程中谦的父亲程世华之后,孙家子弟已经大部分移居海外发展,而孙婉琼则是孙家少数留在国内的孙子辈。   那时候,孙家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孙婉琼的目的她清楚的很,若不是她有很强的家世背景支持着,怕是程中谦早就有后妈了。   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年她反感孙家母女程中谦当然看在眼里,他在商场打滚这些年,什么是该坚持的他还是懂的。   看到母亲脸色难看,他赶紧过去搂住母亲的肩,叹口气解释道:“是她惹到了别人。”   “谁?”田丽芳并不好奇,但能让儿子叹气的事,肯定是麻烦。   程中谦想了想,便把事情大致讲了讲,但隐去了苏以璨的的父亲这一段。   “不要管她!”田丽芳的脸即刻浮上浓重的愠色。   孙婉琼当年就这样飞扬跋扈,现在轮到她女儿了,以为有程家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知道。”程中谦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   大哥程中皓曾有一次向他露了一点母亲当年因为孙家受过委屈,并警告他孙家这两个女人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回报孙家的恩情,并不代表要把程家弄的鸡犬不宁。   程家从程老爷子到程世唯、程世华兄弟,再到长孙程中皓,个个都是不苟言笑的方正之人。而程中谦是孙子辈中最小的一个,又因是商场中人,在外人看来就有些纨绔习气。虽然生意做的很大,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的太好,相当的招蜂引蝶。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些年他从没有太离谱的丑闻。   这次孙嘉琳为一己之私伤害到无辜,则实在是触到他做人的底线了。   事实上,那天孙嘉琳并没有出现在现场,估计舆论不会波及到她,但是如果亚米伽广告换角,则必然轩然大波。   “爷爷那里……”   “我来处理。”田丽芳冷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   爷爷在大伯那儿住,虽然快九十岁了,但是说话仍是全家份量最重的,如果母亲能帮着他挡一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程中谦露出了算计如愿的笑容。   田丽芳当然知道儿子的用意,她使劲儿瞪了他一眼:“为了那种女人,弄得自己一身风流债,何苦?”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再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心里有数的。”程中谦对付母亲的手段之一就是嬉皮笑脸加撒娇。当然,这仅限于没有第三个人在眼前的时候。   “呸!你今年三十几了?还好意思说少年!”   田丽芳不客气地啐了一口,仍是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儿子:“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女朋友呢,也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子!”田丽芳素来优雅大方,但对付这个二皮脸儿子的最好办法仍是最古老的那一套管用。   “好好好!”程中谦忙举起双手示弱,“我保证,在您七十岁之前,保证让你抱上孙子!”   “你个混帐东西!”田丽芳气得使劲儿给了儿子后背一巴掌,“有你这样气我,我能不能活到七十岁都不知道!”   “能能能,有儿子孝顺着,你一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程中谦贫着嘴说罢,坐回饭桌前,将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   ☆、第12章 落入狼窝   以璨在医院住了两天,在确定伤口没有炎症之后,程中谦才准许她出院。   医生一再强调,为了让伤口愈合的更好,近期一定不要多走路。程中谦连她的意见都没有征求过,就直将她接回程氏总部附近的一套房子里。整个过程中,以璨没有一点反抗,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她的安排。   程氏公馆与程氏总部大楼是同期开发的,就在程氏总部后面一个街区,全部是一梯一户的大面积精装修的高级公寓。这套公寓在顶层,三层复式设计,因为面积太大,要的是天价,卖的不太顺利,最后程中谦干脆留给了自己,有时候在公司工作很晚了便回到这里休息。   从电梯出来经过一个休闲小厅,转过道雕花回廊,便进入一楼的巨大的会客厅,另有中西餐厅和厨房间、佣人间等,二楼是家庭厅和三个卧室套房,三楼是主卧套房加健身房、收藏室和室外观景台等。全套的欧式装修,有点像楼盘的样板间。因为他不常来住,平时只有一对徐氏夫妻住在这里负责看屋和打扫卫生。以璨住进来以后开始两天行动极不方便,徐嫂一个人顾不过来,程中谦便请了一个年轻姑娘小吴专门负责照顾以璨。   以璨出院后才发现自己没有一件换洗的衣服,又不好回宿舍,便干脆打了个电话给于丹阳,让她打开自己的柜子收拾几件衣服和书送来。   于丹阳弄不清楚她的状况,只得先听从她的安排,找出两本期末要考的专业书,又挑了两件外衣、内衣什么的,按着以璨给的地址送到了公寓楼下。   于丹阳到了楼下大堂却上不来,以璨让小吴去接。这公寓是主佣分开的设计,小吴下去后,带着于丹阳从佣人间的电梯上了楼。   “璨璨!你怎么了!”   于丹阳了进客厅,便看到苏以璨正坐在沙上,裤腿高高卷起,腿上缠绕着厚厚纱布放在木矶上的,左臂也高高挽起来,也是受了伤的样子,她立即不可控制地惊叫起来。   “我摔了一摔,然后就成了这样。”以璨拉于丹阳坐下,轻描淡写地说。   于丹阳满眼的不可置信。   苏以璨又不是笨蛋,如果说是被暴揍或是围殴还有可能:“你是怎么摔的能摔成这样?瞧瞧,这脸上脖子上都是伤呢!天哪,就要考试了,你可不能挂科啊。”   于丹阳一着急就变成了老妈子,唠叨起来颇有家长的风范。   以璨等小吴倒了杯水给她退了出去后,这才慢慢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地讲给于丹阳听。   于丹阳稳重大方,处事靠谱儿,和以璨关系也一直很好。   可于丹阳听了以璨的话,不由得有些怀疑:“她是个正当红的明星,怎么会和你一个学生计较?”   以璨一顿,垂下眼帘:“我也不清楚。”   看着以璨苍白的小脸,于丹阳便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出来,也不方便问,不觉眼圈儿一红:“你这个傻瓜,刚上班第一天就把自己弄成这德行,以后工作了,你不得被人家吃的渣都不剩!”   以璨轻轻抚着自己被扎伤的小臂,思绪却像是飘到了极远的地方。   “好好养伤,我会常来看你。另外你要抽时间看看书,记得大下周有考试。”于丹阳提醒她。   以璨成绩不错,虽然不是拔尖儿的,但属于可以申请奖学金的那种,如果挂科了,则以前的努力都白废了。   “我知道。”以璨点头,“我大概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回家有事。”   除了和邹莉莉不对盘,以璨在同学中的人缘还不错,如果说她病了或是受伤了,怕是要排着队来看她的。程公子的地盘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送走了于丹阳,以璨给董教授打了电话,只说了自己回家看母亲,会准时回校参加考试,其他的也没多说。   画室的兼职她全交出去了,现在要考虑的只是下一步要做的事,和她即将要面对的风暴。   这栋房子采光非常好,以璨住在二层的一套卧室,从客厅的落地窗走出去,也有一个观景露台,现在已经改造成一个小小的花园。冬天天气冷,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暖房。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来,依然是花木茂盛的样子。以璨每天早上起床后,梳洗完毕,吃过早餐,小吴会扶着她到这里看会儿书。   程中谦这两天像是格外忙,虽然每天都过来看她,但电话不断。头两天晚上过来看一眼后会离开,再后来他懒得走,便干脆睡在隔壁。   以璨觉得这样非常不好,影响清白的事情她还是要计较的,但这个人脸皮极厚,说事实讲道理肯定行不通,这个时候就是想动用武力自己也不是对手。再说这里是人家的房子,她也实在是没法理直气壮地赶人家走的,便只好装做看不见。   那天程中谦过来的时候,以璨正坐在花房里,支着个画架给小吴画肖像。   程中谦怕她乱蹦跶影响伤口愈合,便给她买了全套的画笔画架纸张水彩给她用。   他站在门口斜靠在门边,西装已经甩到客厅的沙发上,领带扯到胸前,从未有过的衣衫不整。   以璨不经意间回头才发现他,手中的碳笔也不扔下,只是抹了下鼻子,又开始做自己的事。   程中谦走过来,看她这幅画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小吴是个二十多岁的四川姑娘,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朴实的姑娘,从头到脚都收拾的干净利落,一双大眼睛非常有神,圆圆的鼻头总是翘着,脸上总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又憨厚又可爱,以璨要画她,她便坐在那儿拿着一本菜谱看了一下午。   一月份的城市早已是冰天雪地,暖房里仍是春意昂然。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映来一缕,室内仍保留着白天日照后的暖融融温度,阵阵花香袭来,这一刻温馨的让人沉醉。   以璨只穿一件宽松的长袖棉T恤和棉布裤,袖子半撸着,短发用一只橡皮筋在脑子后面随意地扎了个乱七八糟的朝天辩,前额的碎发散落在额前,小小的鼻子尖儿上浮着点点细密的汗珠。   程中谦走近时,她正直起身子端详自己的成果。   “歇会儿喝点东西吧。”程中谦淡淡地说着,接过徐姐送来的两杯西瓜汁递了一杯给她,又顺手朝她脸上抹了一把。   这丫头就怕人家不知道她干过什么,脸上总是带着幌子。   以璨这几天被他照顾着,渐渐有点习惯他的动手动脚,不是身为女孩子她不检点,而是她浑身是伤不方便反抗,便抱着“反正这厮长的挺正点,就当我占他便宜了”的心态来安慰自己。   她接过西瓜汁喝了一大口,又反手递给他拿着,手里一截碳笔不停,刷刷又改了几下,然后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名子,终于满意的抬起了头。   小吴站起来笑笑离开,而以璨则低着头,看着手里短短的、快捏不住的碳笔头儿有些愣神儿。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远处渐渐变的昏暗的天空,缓缓地说道:“小时候刚学画画,有时候不懂事和同学攀比,想要那些漂亮的画具,妈妈就一直告诉我,她买的都是好用的,不要光看外表漂亮。直到上了高中,才渐渐知道妈妈的不容易,自己去买碳笔的时候,会和老板商量买那些断成几截的,这种的价钱能便宜一半,用的时候,也会尽量用到捏不住的时候再扔掉。当年高考的时候,第一场专业考试是H大,画纸的质量不好,水彩上去有晕染,我掌握不好分寸,结果考的一塌糊涂。”   以璨微仰起头,逆光里反射出眼角的一抹水光,“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和妹妹所用的一切真的不是最差的,我和妹妹画画,学外语,直到我们上大学,都是烧钱的专业,母亲给我们的,已经足够多了。”   程中谦微微动容,却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倾听她的述说。   他和陈晋南是最好的兄弟,却一直不能理解他在感情上的一些做法,只有在这一刻,自己才稍稍有些明白,那样家庭教育出来的女孩子,一定是和他们之前认识的各种女人是不一样的。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总和你忆苦思甜,想来你也不会懂。”以璨自嘲地笑了。   “我喜欢听。”程中谦淡淡地说,和之前对她的笑嘻嘻的态度完截然不同,神色中有种以璨不懂的东西。   以璨笑笑也不理他,将肖像从画架上取下,顺手放在一则的石矶上,然后收拾起各种画具。   “什么时候给我画一幅?”大约是为了缓和刚刚有些悲凉的气氛,程中谦纯是没事儿找事儿调侃她。   以璨却是回头认真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   从她长大后有男女有别的意识以来,她就没遇到过这样的绝色,如果画出来,不知道教授会给她打几分?   程中谦被她这几眼打量的有些啼笑皆非:“你嫌弃我?”   “当然不,我是估量一下你当一天模特的费用是多少。”以璨面不改色。   “完全免费的。”程中谦态度出奇的好。   不知道这厮做裸模身材怎么样,如果他肯,自己有把握能入选毕业生优秀画作集。   以璨心中暗自忖度着,瞬即又呸了自己一口不能见色亡义,这个人根本不是她这个阶层所能触碰的。   “什么时候你想给我画,就提前吱一声,我给你半天时间。”程中谦极认真的回答。   以璨慢悠悠地撇了他一眼:“画的不好,你不要后悔。”   程谦愣了一下。   这话明明是客气,他却觉得有种上当的味道。   以璨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扶着小吴跟他回到小客厅,这才发现他带来了许多东西。有衣服鞋子,还有零食和水果,甚至还给她带了一台电脑让她用。   “我有衣服穿,也不缺鞋子。”以璨拒绝。   “天冷了,你没带棉衣。”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事儿,他顺手送出去的礼物哪里有过这样寒酸的时候,可这她都要计较,真让他无可奈何。   “我让同学送来就好。”   她的一食一饮都是来自母亲的供给,长大后更是明白不能凭白拿人家的东西,想要得到,必先付出,她怕自己付不起那个代价。   “你伤好以后就要上班了,算我送你礼物。”这丫头又倔上了,真让他头疼。   “无功不受禄。”她坚决地说道。   她现在吃他的喝他的又住在他的房子,再收他的礼物,真是他养着了。   ☆、第13章 换角   程中谦不再和她罗嗦,挥挥手让小吴把他带来的衣服和零食送到了她的房间,自己便回到卧室去洗澡换衣。   晚餐时,徐嫂做了一桌子家常菜,这是以璨住进这套公寓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共进晚餐。   当程中谦从楼上下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休闲的衣裤。米白色的长布裤和没有任何商标的白T恤,整个人显得清爽整洁,洗过的头发散落在额头,沐浴露的清香混和着剃须水的味道阵阵袭来,有一种使人沉迷的气质。   这样的程中谦看着不像以璨印像中的花花公子,也不像公开场合冷着面孔的商海巨鳄,而更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干净,整洁,有良好的修养和生活习惯。   呸呸呸!以璨又暗暗啐了自己几下。   这只花心的大灰狼,都快是中年大叔了,还非要在她面前弄出一幅大众情人款。只不过长了一幅好皮相罢了,哼,她才不会上当!   以璨努力板起面孔,坐到餐桌的一侧,规规矩矩地开始吃饭。   程中谦在餐桌上从来都是极有风度的,挟菜端汤递水果做的极流畅自然,完全绅士做派,有这样的极品美男陪餐,以璨虽然心中百倍的警惕,却仍觉得这顿饭吃的真是舒畅。   以璨早过了喜欢吃零食的岁月,放下筷子又对着餐后水果毫不客气地吃了一大盘子。   趁着那人散懒地靠在沙发上听电话,她飞快地摸了摸撑的有鼓鼓的小肚子,自言自语道:“我到他们家是做客的啊,客人吃水果还是天经地义的嘛。”   程中谦那双凤眼有什么看不到的,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余光却把她的小动作一览无余。又听得她这种掩耳盗铃般的唠叨,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他三两句话打发了对方收了线,起身帮她接好电脑:“稍上一会儿就去休息,坐时间长了腿会肿。”   当她小孩子般叮嘱之后,他便去了三楼的书房处理事务。   以璨窝在沙发上打开了那台电脑,习惯性地访问了自己喜欢去的网站,猛然间发现,娱乐版铺天盖地般的都是亚米伽代言人换角的消息。   以璨原本有台电脑,那是她一个学期打工带课一点点存钱买的,原想着好好复习最后两门考试,便没让于丹阳带来,程中谦把这电脑接好以后,她想查点资料,不想却看到这些八卦。   前天程氏传媒已经发布官方消息,亚米伽表新一季的广告大片将由享誉全球的大师皮伯特率好莱坞摄制团队拍摄,为大中华地区量身打造,中国著名女星赵琪等应邀加盟,预计投资额达九位数。   这一消息顿时在网上炸开了锅。   因为之前孙嘉琳的经纪公司曾露出口风,新鲜出炉的凤凰影后加上与程氏的多年的关系,代言人十之□是孙嘉琳的,而程氏传媒这条消息一公布,孙嘉琳顿显狼狈。   舆论压力太大,公司公关部出来解释,否认孙嘉琳可能是代言人的事,并举证说因为影后早已经签了新片,亚米伽的片子因为是皮伯特执导,档期极为很严格,根本不可能让她一心二用。   但是有一种说法是,程氏和亚米伽利用广告换角炒作,事实上是内部早就定了是赵琪代言人。而赵琪的粉丝们反驳:又不是拍电影,因炒作而去买亚米伽的能有多少人?   还有一种说法是,程氏与赵琪的老公王青山的保益公司是合作伙伴,赵琪在演艺圈子内一直形象好,一派贵夫人气派,代言亚米伽是找对人了。   当然,也有自称是消息人士有证有据的说,孙嘉琳是得罪了程氏高层,所以才被换掉。   于是又一轮扒程家与孙家的关系热火朝天地开始了,虽然没有明说程中谦和孙嘉琳青梅竹马什么的,但也绝对可以说得上是世交了。   扒的不全对,但是绝对靠谱儿。以璨过去曾在一个论坛上看到过这种说法,和现在的说法差不多,更深一层的关系,她就不知道了。   以璨闭了会儿眼睛,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切不关自己事,也没有必要去问程中谦,孙嘉琳被换掉是因为她修行不够,然后关掉网页自己玩了会儿,便洗澡睡觉了。   在以璨住进来将近一周的时候,这里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那天以璨正坐在阳台涂涂抹抹写生,隐约听到内线电话响,过了一会儿,徐姐下楼开门迎上来了一个人。   “苏小姐,有客人找你。”徐嫂走进花房低声对以璨说道。   以璨扔下画笔走回客厅。   那人看到以璨走过来,摘下了脸上的黑超,微微欠了欠身子。   是孙嘉琳。   “我是来道歉的。”一身低调黑衣的孙嘉琳坐在客厅,眼圈发黑,虽然化了浓妆,仍可以看出状态不是很好。   以璨自从那天上网看到亚米伽代言人换角的事件吵翻了天,便不再上网了,也关掉了手机,更从未向程中谦提起任何有之有关的事情,而程中谦也像是根本忘掉以璨曾经说过的话,没有任何表露。   但是孙嘉琳来道歉,在她意料之中。   刚刚徐嫂不问她的意见,便直接接孙嘉琳进来,她想想便明白孙嘉琳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否则这里怎么可能容她登堂入室。   程氏传媒目前并没有影视剧制作的项目,但是,国际名牌的一部天价广告大片的拍摄,其影响力并不差于上亿元的票房电影,足可以捧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不管程中谦是否受了苏以璨的影响,亚米伽的代言人确实换成了赵琪。   以璨从看到这条新闻以后,就知道孙嘉琳一定会找上门来的,果然。   以璨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主要是付出的代价太高,腿上像蚯蚓一样的伤疤时时提醒她当时摔的有多惨痛。   孙嘉琳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轻轻地推到了以璨的面前:“苏小姐,我很抱歉我的助理撞伤了你,这是补偿你的医药、误工损失、以及美容的费用。”她扫了一眼以璨腿上的伤,因还没拆线,仍缠着厚厚的纱布。   以璨盯着孙嘉琳那仍显高傲面孔,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孙家真是越来越混回去了。   孙嘉琳的母亲尚且知道以情感作为要挟,而孙嘉琳直接蜕化成用钱摆平一切了。   “孙小姐,我是程氏传媒的员工,是在工作时候受的伤,我的住院费是程先生给我垫付的,我想,你直接和他结算更合适。至于美容费,大约要等我的伤完全好了以后看恢复的情况再做决定,必要时我会申请伤势鉴定。以后诸般事宜我将全部委托程先生为代理,恕我不能直接面对您。”   以璨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睛根本没有看孙嘉琳,淡淡的目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望向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像是一切都置身事外。   三十万,怕是代言费的零头吧?这满身的伤痕,如果母亲看到了,让她情何以堪!   而究起原由,只不过是因为她替人打了一个晚上的短工而已!   孙嘉琳的脸色非常难看。   失去了亚米伽的代言广告,不仅仅是失去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更多的是声誉上严重受损。原本就要签下的合约,却突然莫明其妙地换成了赵琪!   这简直是开玩笑!那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凭什么和她孙嘉琳比!   在刚得到消息时,她便发疯似的打程中谦的电话,他根本拒接;而母亲亲自打他的电话,也找不到人。他那个万能的助理挡驾的功夫真是高段,连他父亲都表示没办法,程氏是儿子的公司,他无权干涉。最后还是田丽芳不客气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做了错事就要敢作敢当,伤害了人家无辜的小姑娘还要强词夺理,就是你们孙家有这种规矩,我们程家可不敢这样教子孙!”   “我来找你,一是因为撞人的是我的助理,我应该来向你道歉;另外我想表明的是,我们家和程家是世交,你只是他的雇员,虽然我的人无意中伤害了你,但这纯粹是意外,我不希望有人利用这件中伤我本人及我的家庭。”   虽然孙嘉琳说的委婉,但这种明道歉暗敲打的把戏以璨懒得和她玩:“孙小姐!”她没有任何表情地打断她的话,站起了身,“你道过歉了,请离开吧。”然后转身向露台上的暖房缓缓走去。   “苏小姐!”   见以璨真的要离开,孙嘉琳急急喊了一声追上她:“支票请你收下,算是我补尝你的,但希望你能向谦哥说明,我并不是故意的,这次事件纯属意外。”   “对不起,你和程先生之间的事情请你们自己解决,我怕是帮不了你。”以璨冷冷地说完,立即隐身到花房中。   孙嘉琳出道以后不能说到哪儿都是粉丝簇拥座上嘉宾,至少没遇到过被冷落到下逐客令的地步,但以璨的态度让她明白暂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好默默地收起支票离开。   直到进了电梯,孙嘉琳看到镜中自己憔悴的脸,才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是碰到硬碴儿了。   孙嘉琳自出道以来一直是顺风顺水,小事有母亲和继父处理,大事有程中谦擦屁股,她以为自己借着得奖的东风,一定会达到如日中天的顶峰,谁知道在这湾浅流中翻了船。   一个小小的在校学生罢了,竟然触怒程氏至如此,连程老爷子都撒手不管了。   原就以为那天在酒会上闹开了以后,程中谦最多觉得她下了他的面子,过后她解释一下就能推得干净,谁想到程中谦将那人逮到后直接请警方介入,那个软蛋一下子就将她给供了出来,而程中谦竟然狠绝的连半点机会也不留给她,直接宣布广告换人。   果然母亲说的对,程家男人都狡猾如狼,表面看着温文尔雅,有情有义,实则阴狠手辣,心黑手毒,她这次算是真正领教了。   自换角的消息传来,经纪人天天追杀她,公司原来决定给她的那部大制作的片子也没人再提,直到听说这丫头住进了程氏公馆,她才觉得事情不妙。无奈之下,她放□段来道歉,谁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不买帐。   那天酒在会上她看到小丫头虽然穿着打扮得体,却看不出哪儿能吸引程中谦,今天再细看,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穿的随意不说,素面朝天更不是什么绝色,显然不是程中谦喜欢的类型。   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渊源。   渊源。   孙嘉琳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不觉浑身抖了一个机灵。   不会的,不会那么巧。   她暗暗摇头,坚决地否定了自己。   ☆、第14章 失措   孙嘉琳自那日来过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以璨也没有和程中谦提起。   两天后程中谦去了香港,大约一周才能回来。   以璨腿上伤口拆线后又过了两天,学校就要开始期末考试了,之后就是她大学里最后一个寒假。   以璨来这里的时候是从医院直接过来的,除了自己在公司换下那身衣服和书包被阿诺找了回来,再就是于丹阳给她送来的几件衣服和书,以璨收拾好自己东西都装进书包就准备离开。   程中谦给她买的衣服还有画具都统统没有带,衣服根本没穿过,更没准备带走,她让小吴帮她收拾好了卧室,将自己用过的东西全部刷洗过一遍,似要抹去一切痕迹般彻底。   那天他送的那块亚米伽纪念表,她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子上,叮嘱小吴等程中谦回来告诉他。   这些小东西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是自己如果拿了他的东西,她唯一引以为傲的骨气便会泄了三分。   “苏小姐,你还回来吗?”   以璨大大咧咧,极好伺候也没小姐架子,这让小吴有些依依不舍。   “我不会回来了,但是你可以来学校看我。”以璨留下自己的电话,又把那天画的那幅肖像送给了她。   幸亏程中谦不在,否则他上来婆妈劲儿还真有得纠缠。趁他不在家,爽爽快快的离开最省事。   腿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恰好在关节的位置,走路时间稍长,抻的伤口就会有些疼。以璨咬了咬牙叫了计程车直接回到学校门口,下车后慢慢走到宿舍楼前终于走不动了,便给于丹阳打了电话,让她下来接自己。   于丹阳跑下楼的时候,郭玟玟也跟着跑了下来,看到以璨便咋呼了起来,嚷嚷的整个宿舍楼都能听到得:“璨璨你这没良心的小白,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没事,一点小毛病,怕吓到你们就没说,我这不回来考试了嘛。”   郭玟玟这傻妞啥都好,人爽直又义气,就是有时候说话嘴巴漏风,以璨怕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全校都得知道苏以璨和一有钱男人同居了。   “我说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郭玟玟嘟囔着,顺手接过以璨的书包,于丹阳扶着以璨慢慢上楼。   宿舍里外已经打扫了一遍,以璨的床单已经换洗过了,这让她觉得极为温暖。   “谢谢你们。”   “我们是姐妹,客气啥。”郭玟玟拉着奇怪的调调逗她开心。   不一会儿邹莉莉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以璨也是问长问短,显得十分关切。以璨笑笑和她点了点头只说自己回家一趟不巧又生病了,别的也没有解释。   过了一会儿,郭玟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对了以璨,前两天你爸爸来找过你。”   见以璨发愣,郭玟玟边比划边说:“长的瘦瘦高高的,他自己说是你爸爸,我看着也像。他说老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告诉他你回家了,他就走了。”   宿舍里都知道她是单亲家庭,对她突然出现的爸爸显然有些好奇。   嗯,我知道了,我会打过去的。谢谢你。以璨淡淡地道了谢,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扔下她二十多年的父亲,突然这样频繁地找上来,肯定不会是做父亲的良心回归了,而是发生了什么事,非找她不可。   晚上的时候程中谦的电话追了过来,显然是知道她离开公寓了,口气十分恶劣:“让阿诺每天开车送你去学校,你回来住!”这人平时看着笑嘻嘻一脸桃花,真要发起狠来也十分霸道不讲理。   “我就是一给你打工的穷学生,你非逼着我天天坐你的豪车招摇,你是想让我说自己中了福利彩票,还是让同学说我是被包的二奶三奶?”   以璨拿着电话,好容易挪到走廊,压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   明明就是扔了块抹了鹤顶红的红烧肉给她,如果她饥不择食地吃下去,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这家伙跟她有仇呢,她才不上当!   “那让小吴跟过去照顾你。”以璨的话虽然难听,但他细想想那样也确实对她影响不太好,便又提出新的要求。   “大哥!”以璨恨不能给他跪下,“您饶了我吧,我腿没断呢,就考两天试还要跟着保姆,你骂我呢!”   程中谦一下子被噎得半天没吭声,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气得脸色铁青。   “那你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说罢立即收了线。   再说下去他得被这丫头气出内伤。   两天的考试都是于丹阳和郭玟玟照顾她,到最后一门考完试,上午不到十点就结束了,邹莉莉回到宿舍便通知她们,今天她请客,中午要宿舍几个人一起去吃顿饭。   “以璨,正好你也回来了,一块儿去吧,咱们一个宿舍快四年了,还没有一起聚过呢。”邹莉莉说的很真诚,丝毫没有以前的势利和拿腔做调。   “不了,我还有事。”   以璨不是不喜欢参加同学间的这种聚餐,一是因为花钱,如果她参加了别人请的客,势必就要回请,她舍不得花这样的钱。二是耽误时间,她之前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兼职赚钱了,所以这种事她是能免则免。   同学几年邹莉莉当然知道她的脾气,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脸上贴了个面膜。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宿舍的三个人早已经离开,以璨原本躺在床上看书,却接到了吴明轩的电话。过两天他就要回B市了,知道她春节不回家,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事情或捎什么东西,并说一会儿顺便来接她参加一个的聚会,   吴明轩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在学校东大门那儿等以璨,从这个门出去离以璨的宿舍最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阴了上来,一会儿便飘起了雪花儿。以璨换了衣服,往身上套了件羽绒服,戴上了绒线帽子便慢慢往东门那儿走,拐过设计学院的楼角,便看到了站在那棵老杨树下的吴明轩。   黑尼大衣,格子围巾,大约站的时间稍长,头发上和肩上落了薄薄一层洁白,远远看去真的是玉树临风王子。   “明轩哥!”以璨大声叫了一下,却不似往常一样跑过去,而是拖着条腿慢慢走到他跟前,有些傻乎乎仰头对着男孩子笑。   吴明轩看到走路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腿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跤扭了脚脖子,就快好了呢。”以璨不想和他讲太多,便轻描淡写地说了这样一句。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伤的重吗?”吴明轩却是不放心,拉住她蹲下就要看她的脚。   “没事儿没事儿。医生就是告诉我慢点走路,慢慢恢复几天就好了,药都不用擦。对了,你可不能和我妈妈说啊,吓她一跳。”   虽然家里因为动迁搬离了那幢破旧的的日式小楼,已经和吴奶奶不住在一起了,但是妈妈有空儿还是会去看吴奶奶,也常通电话,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受了伤,真是会吓坏她的。特别是妹妹还没有消息,妈妈真的不能受一点刺激了。   “我知道。”   吴明轩当然明白以璨的意思,伸手替她拂了下肩上的雪,拦了台计程车让她先坐上去,然后告诉司机酒店的名子。   “今天是我请同学吃饭,也有你们学校的人。”吴明轩说着,想了一下,似乎在掂量什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也有你们宿舍的邹莉莉。”   以璨猛听得这话,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明轩哥,你和邹莉莉很熟吗?”   “嗯。”吴明轩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又觉得应该对以璨说些什么,便坦然道,“我们最近在一起的时候多些。   以璨已是惨白了脸,却还勉强笑得出来:“明轩哥,我不想去了,我要正式上班了,没时间应酬这些。”   “以璨!”吴明轩一听便急了,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气息都有些不稳:“以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只是,只是普通朋友。”   以璨低了头,过了半天,才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今天就这样吧,不过明轩哥,我和邹莉莉关系不太好,以后有这种机会还是不要叫我的好。”   “我知道,以璨,对不起。”吴明轩明显脸色也不太好,他像是要保证什么,“这是最后一次。”   到了酒店门包间,以璨才发现不只邹莉莉,于丹阳和郭玟玟也来了,另外还有两个女生,系学生会和邹莉莉常来往的两个男生也一起来了。   “以璨!”郭玟玟的大嗓门儿抢先响了起来。“你不是有事吗,怎么也过来了?”   “哦,以璨是我约的,她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一起的。”吴明轩明显不想让郭玟玟再继续问这个问题,忙拦下话头儿。   “苏以璨,我们同学四年,马上就要分开了,一起吃顿饭不会怎么你的。”邹莉莉咬着嘴唇盯着以璨,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以璨都来了还生什么气,都说了她是因为先答应了吴明轩才推了你的,干嘛这么多心。”大大咧咧的郭玟玟看着吴明轩有些尴尬的样子,忙推了下以璨和稀泥,以璨也只得点了点头。   早就订好的包间很宽大,已经来的人中还有吴明轩的两个男同学,大约只是等吴明轩和以璨了,大家坐好以后服务生便开始上菜,郭玟玟拎起了酒瓶子便给那两个男生倒酒,吓得那两个白面书生目瞪口呆。   等以璨明白今天是邹莉莉的生日的时候,已经上蛋糕了。   以璨看着蛋糕上的字,只觉得吃了苍蝇似的恶心,挣扎了半天也没咽下含在口的一块西瓜。   “对不起,天一冷我的胃口就不太好。”   “我给你要点温水喝。”吴明轩站起来要叫服务生,却是坐在吴明轩另一侧的邹莉莉抢先站起了身:“我去要水,明轩哥哥你陪好以璨。”   从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儿的于丹阳终于忍无可忍,她对以璨笑笑道:“以璨你要难受我陪你先回去吧,我也有点不舒服。”   “好。”以璨没有犹豫立即站起来,“明轩哥,我先走了,回家以后替我问吴奶奶好。”说罢便扶着于丹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璨,我不知道是邹莉莉的生日。”于丹阳有些惭愧,她一直和以璨关系很好,平时也看不习惯邹莉莉的作派,不想邹莉莉还真就是不放过一点机会。   “丹阳,邹莉莉什么时候和吴明轩在一起的?”风雪中,以璨的眸子黑幽幽的,盯得于丹阳不敢一个字的掩饰。   “她参加了吴明轩学校的新年舞会,一夜未归。”   苏以璨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从脚底冒出一股子凉气。   许久,她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明轩哥哥从来都只给她过生日。由于童童的妈妈在生产时去世,所以母亲从来不给她和妹妹过生日,但吴明轩总会在这自己生日那天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虽然只是一小块奶油蛋糕,却是以璨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即便没有生日蜡烛,他也会掐朵花插在上面,让她许个心愿,然后逼着她全部吃掉,告诉她这样愿望就会实现了。   从此以后,这个伴随她长大的阳光男孩,就是别人的明轩哥哥了。二十年的朋友,就这样忽然远去了。   以璨发现,自己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般的心里空空的,有些失措。   ☆、第15章 反目   于丹阳是叫了车和以璨一起回学校,在校东门口下车后,便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奥迪,看到以璨和下车,车子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   “璨璨。”苏航推开车门走下来。   “爸?”   苏航有限的几次看望以璨,都是事先打电话约她在外面单独见面的,从没有像现在相隔的时间这样近,也没有这样径直找到学校的。   “璨璨,我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以璨脸色不好,走路缓慢,足以证实了孙嘉琳的话。   虽然苏航跟这个女儿不亲近,但看到以璨苍白的脸色,还有蹒跚的步履,他仍是觉得心里似被刺了一下。   “没什么,已经好了。”以璨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淡,让苏航更觉难堪。   “以璨,我先回去了。”于丹阳看到以璨的表情,便知道这就是郭玟玟说的前几天来过的以璨父亲,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向她摆摆手离开。   以璨看着于丹阳离开了,才转回身对向了苏航:“您有事吗?”   苏航突然这样来学校找她,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情。   “我……,”苏航犹豫了半天,又看了眼紧盯着他的女儿,终于开了口,“我和你孙阿姨想请你回家去吃顿饭。”   “换个理由吧,直接说您有什么事。”   从来都不是父慈女孝,何必这样辛苦地做戏。   “璨璨,是嘉琳不懂事,她误会了你,你孙阿姨想给你赔礼道歉。璨璨,嘉琳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她……”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以璨打断他的话,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   “是前几天,她和你孙阿姨起了争执,我听孙阿姨骂她不该伤到了一个女孩子,惹怒了程家人。又听说你是B市人,姓苏,我就细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受伤的是你。”虽然苏航说的遮遮掩掩,以璨仍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苏航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萎靡,说话的时候,目光也始终不敢与以璨对视,有这样的父亲,以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恨。   “按您的意思,如果她知道是我,她就不会那样做了?抑或说如果不是我,她会更狠一点,直接撞死算了?”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苏航见以璨口气不善,连忙否认道,“好歹你是我的女儿,也算是她妹妹,她伤到你了就是她错了,赔偿你和向你道歉是应该的。”   “呵呵呵呵!”   以璨仰起了脸,向着白茫茫天空发出了不可控制的恣意笑声:“这大概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了。我是她妹妹?一个抢走我父亲的女人的女儿是我姐姐?爸,你那脑子怎么长的?”   “璨璨!”看到以璨那充满恨意的眸子,心中不觉惊悸。   在苏航的个人意识里,夫妻不和分手是无可非议的,他出轨是有错在先,责任在他;但是这个女儿的出生完全是林子叶坚持的结果,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他的责任,相反,自己却为之背负上了抛妻弃女的罪名。这些年他能想起来看望这个女儿,难道她不应该感激这个父亲的宽厚吗?即使他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是因为他和林子叶有协议,更有苦衷,却从未想过这个女儿竟恨他如此。   他压了压快要控制不住的火气,仍是放低了姿态:“璨璨,爸爸知道你心里恨我,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但是二十多过去了,你也长大了,希望父母之间的事情不要影响到你。你孙阿姨,她也希望你能常回家来看看。”   “您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和你去孙家吃饭的,更不想原谅她们。”以璨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航看着女儿坚决的态度,干咽了嗓子,终于说出了些行的目的:“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这早已经在以璨的预料之中。   这一刻的以璨非常非常想一甩手离开,可是看到他头发有些花白,满脸祈求的样子,不觉叹了口气:“说吧,您有什么事。”   此时的天空雪小了些,但风更大了,两人站在这里时间有点长,以璨有脸冻的发红。   苏航略显微尴尬,顿了一下低声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上车里说吧。”   大雪天站在校门口真的很不适合谈话,但以璨根本没打算上他的车子。她一眼撇到了对面街上的一家粥铺,便淡淡地说道:“去那里说吧。”说罢便带头穿过马路往粥铺里走去。   粥铺一般是早晚两头的生意好,现在刚过下午一点,又因为大雪天,店里没有客人。四十多岁的粥铺老板正翘着脚坐在藤椅上看晚报,见到以璨走进去,忙起身将这父女二人带到靠窗的位子。   “来两碗枸杞小米粥。”   刚刚那顿饭以璨都没吃什么东西,又被那邹莉莉恶心的不行,胃里十分不舒服。   粥上来,以璨推了一碗给苏航:“您午饭没吃吧?喝点粥吧。”   以璨自己抱着大青花磁碗“呼噜呼噜”喝了半碗粥,觉得通身暖和了些,才坐直了身子,轻轻舒了一口气:“您有事说吧。”   苏航面前那碗粥基本没动,坐在店里明亮的灯光下,以璨才发现这个男人明显苍老了许多,至少比上一次她看到他的时候精神差距很大。   “璨璨,你弟弟,我是说泽炜,他生病了,需要你帮忙。”   苏以璨缓缓地抬起头,盯向了苏航:“什么病?”   “非霍奇金氏淋巴瘤。”苏航说完这几个字,眼圈霎时红了,满脸疲态。   以璨也瞬间神志恍惚了一下。   苏泽炜,苏航与孙婉琼结婚后生的那个儿子,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吧?   以璨并不懂那些医学名词,但看苏航的神情,像是极为不好。   “需要我做什么?”   “泽炜大半年前就病了,做过放疗和化疗,但是他得的是这种病最坏的一种情况,发展的很快,医生说,泽炜太年轻,需要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所以,所以我想请你……”   “想要我捐赠骨髓?”以璨明白了。   “是,医生说,如果做这种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泽炜就完全有希望治愈。”   “孙家有钱也有权,去骨髓库里找好了。”以璨眼皮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道。   “找了,甚至找到了台湾,都没有。”苏航的声线有着微微的颤音,难过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此之前,他有四年多没看到过以璨了,在医生说了需要骨髓捐赠之后,他就花了些时间找这个女儿,最终才发现她竟然就在京城上大学。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女儿,姐姐救弟弟,这是天经地义的,哪怕他低□段祈求她。   以璨安静地坐着,垂着眼帘,足足五分钟过后,才哑着声音淡淡地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   “以璨!”苏航急急的拉住以璨的手,满脸急切,“璨璨,泽炜是你的亲弟弟,求你救救他吧,嘉琳已经做过配型了,他们不匹配。请你,请你也去做配型好吗?”   “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以璨说的极平静,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抬起眼皮,有些冷血地笑了笑,“要不,让孙婉琼再生一个吧,说不定就真的能配得上。”   苏航终于被以璨的态度激的跳了起来,声音里全是气急败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孙阿姨多大年纪了,怎么能生得出来!再说,泽炜好歹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为什么要救他?!”以璨的声音也突然尖锐起来,“当年我还没出生呢,就差点儿被孙婉琼杀死在我妈肚子里,谁来救过我?现在你要我救你和那个女人的儿子!你是太天真还是不懂我的恨有多深?!”   苏航被以璨的尖锐犹如当头一棒打到脑门子上,有些蒙头转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璨璨,没想到你竟然,竟然这样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以璨知道,此时自己的眸子里一定全是恶毒,可是这恨她背负了二十多年,深的像刻到了骨子里,为什么不能让她痛快地说一次?   以璨的脸上的一小块肌肉突然抽蓄了一下,半晌,终于平静下了语调,甚至露出了一丝丝冷酷的微笑:“爸,这些年,您是否一直后悔没有劝服我妈不要生下我?如果我妈没有坚持生下我,您也不必接受舆论和良心的谴责,也不必背上抛妻弃子的罪名子,对吗?”   苏航听到女儿这样毫不留情地控诉,脸上猛地涨红起来。   “你不要听你妈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做了坏事被揭穿时,最好的处理方法并不是较辩,而是直接否认。   “胡说?”以璨的脸色严峻起来,一双原本黑幽幽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爸,您敢让孙婉琼来对质吗?当年是谁找到我妈妈逼她打掉已经怀孕五个月的胎儿?是谁骗了我妈妈说她也怀上了您的孩子非您不嫁?又是谁威胁妈妈,如果她不离婚,即使生下孩子也会让您身败名裂!爸,您应该感谢我拒绝去孙家共进晚餐,否则今天难堪的就不只是您一个人!”   “你弟弟还躺在医院等你去救他,你做姐姐的还纠缠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苏航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样的句话。   “在我母亲十月怀胎的时候您却在另结新欢,在我母亲独自一个人辛苦地养育我的时候,您正在享受着孙家的家世和背景带给您的特权让您名利双收,二十一年,您有多少时间会想到您还有一个女儿?现在,您的儿子有病了,您就用亲情为借口来要求我这个女儿了。可是,爸爸,您觉得您有这个资格吗?”   苏航的一生充满了跌宕,大多时候是被动的付出,这些年官场的打磨早已经让他失去了原有的一点点锐气,加之孙婉琼极强的控制欲,大多时候他都活的得过且过,从未认真思索过当年的恩恩怨怨中他做错了多少。   多年以后,当亲生儿子命在旦夕的时候,他才暗暗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和儿子血脉相通的女儿,可是,眼前这个女儿却满腹仇恨,硬生生撕开了当年的真想,直逼得他不得不面对那血淋淋的事实。   “璨璨!”   苏航忽然间老泪纵横:“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当年是我糊涂,我是逼不得已,我……,求你救救泽炜吧!”   “您有一万条理由来辩解当年的出轨,却没有任何理由杀掉还没有出生的我。”以璨的神色变得冷然,挺直的脊背让她小小的身子上有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一个敢做不敢当的软骨头男人!自己做了错事还要编排母亲胡说!若不是那年偶然听妈妈同外婆说起,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是块肉团子的时候,父亲便已经把她放弃了。   “他是你弟弟,是你亲弟弟,”苏航喃喃地说,“璨璨你要我怎么样?难道你要我给你脆下吗?”   “跪?”以璨被这个字刺激的冷笑起来,“你的跪能让我失去父亲的童年重新来过吗?你的跪能还来母亲的健康吗?你的跪能让母亲被伤害的心愈合吗?”   “那你想怎么样?”苏航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以璨清晰地看到了他两侧的太阳穴青筋暴起。   “让孙婉琼在《人民日报》登广告向我妈妈道歉,让孙嘉琳在央视三套发表声明向我道歉!”   苏以璨几乎是恶狠狠说完这两句话,不等话音落下便站起了身,扔了张票子给吧台,也不等找零,便匆匆走了粥铺。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风势却一点没小,刮的脸生疼。大约因为走的有点急,腿上的伤口些抻的疼,整个背影看着一瘸一拐的更厉害。可此时她的心此时却如刀割般的血淋淋的疼。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一个带给她生命,却放弃责任的男人,如今却仍是这样是非不分。   大约他第一次找她的时候,就是这个目的吧,真难为他忍到现在才开口。   她被当做野孩子一样长了二十一年,还以为他岁数大了,能反省一下当年的所作所为,稍稍施舍一点作为父亲的亲情给她,却原来是她自做多情了。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儿子,他怕是这辈子都会宁肯这个女儿不存在吧。   其实这么多年她虽然只见过他几面,也应该对这个男人的个性了解一些了,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希望?   此时揭开这个真相,以璨有种一切都灰飞烟灰的绝望。   ☆、第16章 大雪   雪下的更大了,铺天盖地,往远处看去茫茫一片。   从粥铺进到学校东大门再回宿舍,这段路并不是很远,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却因为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以璨走的连滚带爬。最后一跤就摔她离宿舍不远的那条鹅卵石子铺的路上,手蹭到了一块碎石上,擦破了一个口子,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只是受伤的那条腿有些不方便,连泥带雪滚得满身都是。   刺痛中,她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   家里那时候还没有接上煤气,连着几天大雪,眼看就要过年了,她跟着母亲用一辆自行车推着去换液化气罐,雪天路滑,母亲瘦弱的身子控制不住负重的车子,最终母女俩还是一起摔倒在路上。她被自行车的把手磕破了额角,有两滴血滴在了洁白的雪地上,看着是那么刺目。   母亲吓坏了,抱着她哭,喃喃地说对不起她。她用小手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虽然很疼,却没有妈妈的眼泪来的震撼。   她慌乱而笨拙地安慰着妈妈:“妈妈你不要哭了,等璨璨长大了能帮你干许多活儿,妈妈就不会摔倒了。”   记忆中,妈妈仰起了满是眼泪的脸,笑的那样难过。   那是自己成长中看到妈妈哭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小小的以璨从那时候便明白,她不能哭,如果她哭,母亲会更难受,从此以后她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轻易不掉眼泪。   今天,她看到苏航哭了,豆大的眼泪流的满脸,却是在被拒绝救他的儿子的时候哭的。她相信,那是真情流露。   二十二年了,她终于在那个薄情男人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看到他流眼泪,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淋漓尽致快感。   “嘭”地一声响,是不远处关车门的声音,随着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着黑色皮鞋的大脚停在她面前。   不等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只觉得身子猛地腾空而起,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这种天气你不好好呆着乱跑什么!是不是这条腿废了你才甘心!”   当程中谦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的时候,以璨才发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都悉数落入这个男人的眼里。   飘飘洒洒的雪花迅速将他的头发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絮,黑黑长长的浓眉、眼睫仿佛带着灵性,雪花落上去后便融化成晶莹的水珠。一双幽深点墨般的眸子带有浓浓的心疼和责备,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更加温润亲近。   真好看,像是童话里的冰雪王子。   以璨仰着抹的满是泥雪的小脸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然后咧着嘴笑了。   “别哭,车子一会儿就来了。”随着身体被搂紧,他的声音增加了几分温柔,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清咧的气息呵在她脸颊和耳垂上,传来阵阵□。   “这么大的雪天还跑出来,怎么这样不省心?”程中谦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泥血,口气极尽呵护,像是她只有三岁般宠溺。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长成这个样子?有那样的家世,又那么有钱,是不是非要这样才能显出她的卑微和可怜。   可惜,她不是善良美丽的灰姑娘,她只是一个满腹仇恨,冷血自私的卑鄙小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是不是你也认为我们是没人要的野种?”   “胡说!你发烧了吗?”程中谦被她眼中的泪水吓坏了,也不嫌弃她又脏又乱,只是用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拍去她身上的泥雪。   “你和你妹妹,都是很好的姑娘,你妈妈也是个很好的妈妈,说你们不好的人,是他们自己有问题。”   这是程中谦第一次看到她哭,上次被撞伤流了那么多血缝了十几针她都没掉一滴眼泪,怎么这会儿摔一两跤她就会哭成这样子?   他认识这丫头这么久,印像里她只是个脾气倔犟的小姑娘,虽然有良好的家教,却也掩饰不了原本警惕不驯的个性。他却从没有看到过她这样脆弱的一面,一下子心里变得极柔弱,放任她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大衣领子抹她一脸的鼻涕眼泪。   真是个小泼皮,哭的这么难过也不忘记顺便恶心他一把。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的四周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没有人看到程中谦脸上此时的温柔,直到阿诺的车子缓缓停靠过来,他才抱起她小心地塞到车子里。   他撇了一眼响个不停的手机,有些不耐烦地关了机,上车坐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把她圈在了怀里。   “回公寓去。”随着他低声命令,阿诺熟练地将车子驶出Y大校园。   大雪封路,并不太远的路程车子驶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程氏公馆。   以璨是被程中谦一路抱着上电梯,又抱着回家的。   满心酸楚中,以璨暗自想到,过了年自己就二十二岁了,长到这么大,除了外公,就只有这个男人抱过自己两次,还都是这种狼狈的时候。转念又很不厚道地庆幸,亏得自己怎么吃也长不高长不胖,换了郭玟玟那身板儿,不累他半死也得让他喘半天。   想想公寓三楼那间满是锻炼器械的屋子,就知道他不是那弱风扶柳的公子哥儿。   小吴还没有离开,看到以璨这个样子被程中谦抱进来也吓了一跳,忙和徐嫂一起伺候着她回到先前住过的卧室,扒下她的衣服让她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再从衣柜里找来干净衣服给她换。   徐嫂又拿来药箱,让她躺在床上细心地给她伤口消毒擦药   以璨腿上的伤口因为正好在关节处,摔倒时候又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虽然问题不大,却看着血淋淋的森人。   “苏小姐,程先生听说你走了,可生气了呢,今天上午回来衣服都没换就出去找你了,还把我说了顿呢。”小吴又委屈又欣慰地和她唠叨着,引得以璨发笑。   过了一会儿程中谦拿着上次医生给开的药膏进来:“把手臂上的疤抹一下,好好揉揉。”   “没关系,疤不重,用不着。”   郭玟玟不知道从哪儿开了一管膏药,天天抹她阑尾炎手术留下的疤,满宿舍臭死了,她才不要抹。   程中谦大约是看出她的意思,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做出跃跃欲试状:“我帮你抹?”   “我,我自己来。”以璨红了脸拍开他的手,用被子蒙上头不理他。   还真不能再让他再动手动脚了,虽然他长成那样,自己可以当成占便宜,但是便宜占多了是会出事儿的!这点理智她还是有的!   程中谦看到以璨耳朵都红了,像鸵鸟一样躲避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翘着嘴角笑的极不正经:原来这头小狮子怕羞!   他顿时为找到降服她的办法而沾沾自喜起来。   哼!   程中谦是乘最早一班飞机飞回来的,打了几个电话后,连衣服都没换便去学校找她。此时也是又疲又累,回到自己房间洗过热水澡之后,又喝了一大碗徐嫂煲的热汤,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已经华灯初上。   直到徐嫂敲门进来说有电话找他,这才起床去了书房。   电话孙嘉琳打来的。   程中谦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座机号码,一连转念着该换个号码了,一边皱着眉头接了起来。   “谦哥,我是琳琳。”孙嘉琳的声音怯怯柔柔的,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女孩。   “说吧,什么事。”程中谦脖子上的喉结儿微微滑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极难喝的苦酒。   “谦哥,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妈妈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刚回来,这几天都没空,有事情就在这里说吧。”程中谦明显的不耐,这是以前所没有的。   “我和妈妈刚知道苏小姐是爸爸的女儿了。”孙嘉琳叹了口气,似有无限委屈,“没想到我们不打不相识,所以,我妈妈想请苏小姐来家吃饭,一家人聚一聚。可是,她可能有误会,爸爸下午去找她,谈崩了。妈妈的意思是,她和你熟,又在程氏工作,您能否劝劝她?她总归是爸爸的女儿,又在这里读书,爸爸年纪大了,和她多来往,也能安爸爸的心。”   无论目的如何,孙嘉琳这话都说的漂亮。   程中谦目光飘向窗外。   如果不是陈晋南那通电话,他可能真的会觉得孙嘉琳表现的大方得体,不计前嫌;他也永远不会看到那个倔犟的小姑娘今天这样脆弱的一面。   昨天一大早,他在下榻的酒店还未起床,便接到陈晋南打来的电话,声音显得忧心忡忡:“阿谦,苏航的儿子病了,可能需要干细胞移植。”   “什么意思?”程中谦听到这消息先是吃了一惊,马上联想到孙嘉琳之前曾含糊地说过一次,她弟弟生病了。   “我听说一直没有配型成功,孙家一直封锁消息,我想,他们一定会找上以璨。”陈晋南简略地讲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深深叹了口气。   陈晋南当然知道程家和孙家的渊源,但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为好。   由于苏以璨的妹妹林欣童的关系,他对林子叶做过详细的调查,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基本了解。苏航这个窝囊的男人,多年前就被孙家挟制,抛妻弃女,这次他不知道又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你的意思是?”   “无论什么结果,我希望都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   陈晋南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认为,能挽救一个年轻的生命当然很重要,但是否愿意捐赠干细胞还要尊重以璨个人的意思。他对孙婉琼和孙嘉琳这对母女的手段极为了解,他不希望孙家再伤害到林子叶和以璨。   “我知道怎么处理。”和陈晋南做兄弟这么久,程中谦当然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上次以璨摔伤后,陈晋南也和他说了些苏航当年和林子叶婚姻破裂的真相,再加上受母亲田丽芳的影响,虽然表面上他没表示什么,但心中却对孙家人增添了许多厌恶之感。   这次事件他觉得自己仍是大意了。陈晋南远在B市都知道的情况,他却事前没有听到半点消息,除了孙家刻意满着外人,也和他这段时间刻意疏远孙家有关。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由于孙嘉琳弟弟的病,直接将以璨拉入这个漩涡。   他挂了电话就着手安排人去查苏航的儿子情况。   反馈回来的消息果然证实是陈晋南说的是事实,甚至比他说的还要严重的多,他下意识的觉得孙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上以璨,他手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便扔给黄瑞鑫让他全权处理,自己提前返回。   “琳琳,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别人不好插手,这事我帮不了你。”对方不说实话,他也没必捅破真相。   孙嘉琳被他的话堵的上不来气,想了想自己的目的,仍是软软地说道:“不是的,是爸爸还有别的事要和她商量。”   见程中谦不接话,她只好接着说下去:“是我弟弟,小炜生病了,医生建议他做异基因干细胞移植。”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听她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仍让程中谦觉得从心底涌出一口恶气。   “你们请她去孙家,最终就是这个目的?”   “当然不全是,爸爸这么多年也很挂念她。”   不知道孙嘉琳挂着多厚和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丫头在这里上了三四年大学,苏航都当没这个女儿一样,要不是苏泽炜的事情冒出来,程中谦肯定以为这是孙嘉琳在念台词。   “苏小姐怎么说?”   “她拒绝了。”即使在电话里,程中谦也听得出孙嘉琳说的咬牙切齿,“就是刚刚,他们父女彻底反目,爸爸很难过。”   程中谦眉稍微不可察地一挑。   这倒是符合那丫头的个性。弄的一身狼狈,大约就是因为刚见过苏航吧。   “对不起,这件事任何外人都不好替她拿主意,请你们还是尊重她个人的意愿为好。”程中谦不咸不淡地说道。   “谦哥,小炜,他是我弟弟,可也是她的弟弟!我已经做过配型了,可是不匹配,难道她不应该救弟弟吗?她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孙嘉琳对弟弟的感情不是假的,电话里也可以听出她哭的稀里哗啦。   “琳琳,小炜病的这么严重我并不知道,有空儿我会去看他。但这件事我想你应该劝劝孙阿姨,最好让苏叔叔去商量,你和你母亲这样绕着弯逼她去你家反而让她反感。我也希望你们别把亲情当借口来挟制她,因为从来就没有。”程中谦说的极不客气,强硬得近乎残酷。   如果孙家有半点人性,就不会在林子叶怀着孕的时候以势欺人,逼着她打掉孩子离婚;如果苏航对这个女儿有一点父女之情,也不会对这个女儿二十年来不管不问。   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会有爱恨情仇,也难怪那小丫头对孙嘉琳充满敌意。   恶毒点想,苏航和孙婉琼是自做孽。   虽然那男孩子很无辜,但是从根本上讲,他父母的婚姻从来就是一个错误,是牺牲了另外一对母女的一生来成就他们的圆满。   ☆、第17章 往事   孙婉琳没有想到自己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撒娇扮痴地给程中谦打了这个救助电话,不但没有得到支持,反倒被教训了一顿,心里又气又恼。暗自寻思了一会儿,便认定是苏以璨这丫头在背后捣了鬼,她转身回到了母亲的起居间。   “他不同意?”看到女儿进来,孙婉琼似有预感地问她。   孙婉琼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依然保养的非常好,皮肤仍是白晰娇嫩,虽然眼角额头已经有了几条细密的皱纹,身材也略有点发胖,却因为她平日十分仪表,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韵味儿。只是近来因为儿子的病折磨的有些憔悴,但猛一看去,仍像是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是,他不肯帮忙,也护得紧。”孙嘉琳纤手攥着电话,恨的牙痒。   至到如今,孙嘉琳也没弄明白程中谦与苏以璨是什么关系。事过境迁,孙家在国内的已经日渐式微,B市更是水泼不进,当然想不到林子叶的另一个女儿林欣童与陈家的关系。   孙婉琼略显富态的脸不经意的抽动了几下,慢慢垂下了眼帘,语调嘶哑:“医生说,小炜没多少时间了,要赶快想办法给他做移植。”   “妈!”孙嘉琳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在母亲怀里哭倒,“是我不好,上次那件事,让他不高兴了。”   孙婉琼叹了口气,心里哀痛,又被女儿的眼泪哭的烦燥:“哭有什么用!你做事太张扬没有分寸,却又偏巧遇上那个孽种,只能尽量想办法挽回了。”   孙婉琼站起身理了理原本就一丝不乱的头发,慢慢走出起居间,径直去了苏航的书房。   此时的书房里烟雾弥漫,书桌上的烟缸堆满了烟蒂,显然苏航的心情恶劣。   这么多年他一直麻木着自己,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情并不全是他的错。可当亲生女儿毫不留情地撕开一切真相,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被亲生骨肉痛恨着的滋味儿竟是那么的揪心挖肝般的难受。   苏航早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在A市,是宣传部门的普通干部,有着名牌大学的文凭,加上修长的身材,文雅英俊的长相,颇受领导赏识。   那年Z省有一个重要的庆祝活动,文化部门从京城请来京剧院上演全本的“白蛇传”。孙婉琼刚到而立之年,自小便师从程派正宗传人,工刀马旦,在戏里饰演小青一角。孙婉琼的嗓音甜美,吐字、气口、润腔、韵味表现得出神入化,扮相俊美俏丽,在京剧界已经颇具名气。恰逢苏航被抽调到组委会当联络员,专门负责协调演出单位这一块,俩人多有接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俩人产生了一些暧昧,这种情况维持到活动结束后,便爆发了轰轰烈烈的爱情。终于,在一次苏航去北京出差的时候,俩人滚到了床上。   当时孙婉琼已经和前夫离婚三年,有一个五岁的女儿。   二十多年前的通讯工具和交通仍欠发达,长达一年多的异地恋加婚外恋的结果,使相思相念的两个人爱的难舍难分,直到孙婉琼声称她有了苏航的孩子。   此时距苏航和林子叶结婚三年,林子叶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直到孙婉琼的一位长辈从美国回来,找到苏航摊牌的时候,这个男人才明白,这一段让他日益沉迷的爱情,终是要给对方一个交待的。以孙家的家世和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的地位,不是他一个苏航所能抗拒的,否则他就要为之付出惨重的代价。   孙家在背后具体怎么操作的苏航并不完全清楚,当他发现自己非离婚不可的时候,他已经被步步紧逼到焦头烂额了。   孙婉琼自通知他自己怀孕之后,便再也不肯见他了,一切都是她从美国回来的堂叔和国内的一位表姐全权代表。   孙家一边通过上层动用组织手段对其政治前途进行威胁,一边又抛出了只要结婚就可以马上公派出国进修等诱人的条件。   其实还有苏航至今都不知道的是,当时在省电视台做记者的林子叶,正因为工作中的一个小疏忽,被上边的个别领导抓住了作文章,并上升到责任事故被停职检查。   孙家的要求粗暴到跋扈的地步,要求林子叶马上打掉孩子离婚,否则等待苏航与林子叶的是双双身败名裂。   虽然《婚姻法》规定女方怀孕期间、分娩后一年内男方都不得提出离婚,即使中止妊娠后六个月之内男方也不可提出离婚,但是孙家那时面对没有任何根基的背影的林子叶简直有恃无恐,又制造出了一个林子叶出轨的事件让苏航死心。   归根到底,孙家不但要苏航的人,还非常不想林子叶生下苏航的孩子。各种强硬的手段终没能让林子叶屈服,最终她的好友丁佳欣联合了几位广院的同学找到了孙婉琼的堂叔,警告孙家如果再这样逼迫下去,林子叶在传媒界的校友们将联合起来不顾一切揭露孙家的卑鄙手段。   丁佳欣那时已是省电视台当红女主播,在广院的校友中颇有影响力,也是林子叶的师姐。   而正在此时,苏航的母亲从西北来到了A市。   那是一位生长在黄土高坡的五十多岁的妇人,多年前便寡居生活,以微薄的收入辛苦养育了唯一的儿子,看起来不苟言笑,却又十分精明。   苏航以照顾怀孕了的儿媳为名,请她来到A市儿子家小住,当然她不久便得知道儿子媳妇正在离婚大战。虽然她也责骂劝说儿子,但终是扭不过残酷无情的现实,最后仍是支持了儿子离婚另娶。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子叶终于绝决而去。   她挺着快要临产的大肚子,回到了江南小城的父母家里。   这场离婚官司直打到以璨出生快一周岁的时候,好友丁佳欣又发生意外生女去世。早已经心力交瘁的林子叶心平气和地向苏航摊牌:她同意离婚,条件是将丁佳欣临终托孤的女儿以她的亲生女儿的名义一起异地落户。   也亏得孙家手眼通天,马上安排林子叶以出国的名义注销了户口,又拿着假的履历与两个女儿的出生资料到B市为母女三人落户,并为林子叶重新安排了工作。   而此时,苏航早已经携佳人飞往大洋彼岸,安慰据说因不得已流掉胎儿患上精神抑郁症的新婚妻子。   直到以璨长到五岁,苏航才第一次见到苏以璨这个女儿。那是他从美国回来,并偶然得知孙婉琼当初说怀孕是骗了他,这让他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次,想起了那对被他抛弃的母女。   林子叶是在完全不防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个男人的,她正接以璨和童童从幼儿园出来,稍大些的女孩子那两道浓眉舒朗,清澈琉璃样的眸子,让苏航觉得那颗麻木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但也就是微微的痛了一下而已。   接着便传出孙婉琼真的怀孕了的消息,之后苏航也有了一个儿子,曾经稍稍有过的一点点愧疚之情也慢慢淡了下去。   就如同林子叶骂他一样:一个没心的男人,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我宁愿我的孩子是从天上掉下来那是上帝送我的礼物!我宁愿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至少她是干干净净的!也不愿意她有你这样腌臜自私的父亲污了孩子一辈子的名声!   虽然之后她从未阻止过以璨见这个男人,但是她也绝没有假惺惺地对女儿说,你父亲是爱你的。   也许是生下女儿只是她一个人强烈的意愿,以璨的个性完全得自林子叶的强势遗传。   孙婉琼生了儿子几年后,曾在练功时膝关节受过一次重伤,伤好之后便慢慢退出了舞台。那时候苏航在孙家的照拂下,仕途正看好,于是孙婉琼便进了文化部门挂了个闲职当起了官太太。   如此漫长的二十年,苏航偶尔会在出差去B市的时候,想起来去看这个女儿一眼。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一对夫妻歉下的孽债,终于到了要偿还的那一天。   不能回头,不可追悔,没有人能说清苏航此时复杂的心情。   “苏航。”孙婉琼最讨厌的便是苏航烦闷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只知道躲起来抽烟,但多年以来她从未有更激烈的表现,即使心里再厌恶,面子上也做的十足温柔。   “我愿意去给她们母女道歉,我们去一趟B市吧,我亲自给林子叶道歉,哪怕我给她跪下求她。”   女人那凄婉的面孔上有两行清泪,苏航却并未有多少感动。二十年的夫妻他多少了解一点孙婉琼的戏子本能,但儿子的病却似重石压在胸口,心里不觉更加烦闷。   “我听说她生病了,一直都在住院。”如果能躲得开,他愿意一辈子不见她。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很复杂。有愧,有恨,有逃避,也有一点点好奇。他想知道这个坚持生下他们的孩子,独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女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子叶病了?”孙婉琼瞟了一眼丈夫的脸色,暗自咬了咬牙,“那正好,我们去看看她,如果有需要,接她来京治疗也好。”   “你不能去!”苏航突然发起了脾气,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吓的孙婉琼一哆嗦。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还不是为了小炜?他是你苏家的唯一的儿子!”孙婉琼泪眼婆娑,语调凄怆,唱念做打的功夫全套使上,“你是在怪当年我逼你离婚吗?错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爱一个人有错吗?我和你夫妻二十年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你少说几句吧,我会想办法。”每当这时便表明苏航便完败。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小炜,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啊……,如果小炜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把她绑去吗?!”苏航被逼得更加不耐,终于口气不善起来,“你们孙家不是家大业大有的是路子吗,你们也帮着想想办法啊。”   “你!”孙婉琼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咳嗽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还当小炜是你儿子吗?你还当我是你妻子吗?!如果我有一点办法,你当我愿意去求那个贱人和孽种?!”说罢便完全不顾忌姿态如何,捶胸顿足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嚎啕起来。   这是孙婉琼治服苏航的另一法宝,据医生说是抑郁症发病的一种表现。   “住口!”苏航猛地站起身,操起桌子堆满烟蒂的玻璃烟缸便朝着孙婉琼扔了出去,烟缸擦着孙孙婉琼的额角飞到对面的墙上,应声而碎,吓得她倒退了两步,踉跄着倒在一侧的沙发上。   她惊愕张大嘴巴看着这个男人,仿佛第一天才真正认识他。   “妈妈!”随着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孙嘉琳冲了进来,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抢上前扶起了母亲。   “苏航你要干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儿子要死了,你摆不平苏以璨那个小野种,却把气撒在我妈妈的身上,当初我妈妈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苏航紧紧握着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这才没有将巴掌狠狠地甩到那嚣张的脸上。半晌,才颓然倒在了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老子十岁。   他确实是一个窝囊的男人,除了长的一身好皮相,毕业于名校,这一生再也没有做对过任何一件事,也对不起所有的人。   “琳琳。”孙婉琼拉住了眼神疯狂的女儿,从容地理了理头发,敛起了刚刚的疯癫状态,似毫不在意刚刚被烟缸砸过。   “你爸爸心里难过,我们不要怪他。”   “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这个废物爸爸!”   苏航脸色惨白,却仍是冰冷地扫了她一眼。   孙嘉琳的父亲曾是个颇有名气的香港电影明星,与孙嘉琳离婚后便销声匿迹,据说十年前在美国死于过量吸毒。   当然孙嘉琳是不清楚这些的,但孙婉琼知道。   “对不起苏航,刚刚是我气糊涂了,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忘记不了她们母女,我是嫉妒了。请你原谅。我也不想逼你,但是小炜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让我去向林子叶道歉,就让我见见那孩子吧,我亲自去求她。”   孙婉琼说罢,又走上前,握住了苏航的手:“苏航,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小炜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妈妈,我也去,是我们抢走了她的爸爸,是我撞伤了她,我去道歉。”孙嘉琳说罢,抹了把眼泪,又转向了苏航,声音十分可怜,“爸爸,请您原谅我刚刚的无礼,我是被弟弟的病急疯了,我愿意和以璨妹妹道歉,为了弟弟我愿意做一切事。”   孙婉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她从另一侧挽住了苏航的手,表情坚决。   “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和你们无关。璨璨她,非常恨我。请你们,给我点时间。”苏航晦涩地说道,却完没有注意到紧紧扶住他那对母女阴霾密布的脸色。   ☆、第18章 温暖   可能那天雪地里摔了几跤,连冻带伤再加上心情淤积,以璨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程中谦在三楼忙到半夜,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睡觉,忽然心中有所掂念,略一犹豫,便下楼推开了以璨的房间的门。   巨大的双人床上有着一小块凸起,稍一走近便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呓语,以璨小小的面孔上已经布满汗珠,一头短发已被汗水浸湿。他用手轻轻触碰,便感受到了女孩那滚烫的肌肤。   程中谦吓了一跳,赶忙走出去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又去了佣人间敲响了徐嫂和小吴的房门。   徐嫂刚在小吴的帮忙下给以璨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医生便拎着药箱进门了。   整个打针吃药的过程以璨都没醒来。   烧的迷糊的以璨总是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个梦,梦到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带着童童跟着吴明轩参加全市英语演讲比赛。   因为是全市最后一场决赛,别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着,有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悉数出场助阵,只有他们三个小孩子孤零零地自成一组,在别的家长疑惑的目光中手拉手鼓励自己。   还记得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雨,妈妈林子叶下乡去了最偏远的一个县一时回不来,吴奶奶身体一直不好不能陪他们,一直犹豫着不太想让他们参加了,可是以璨却坚持非去不可。   大赛有一小笔奖金,以璨希望她和妹妹可以拿到,作为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童童是小学组,她和吴明轩是初中组,她自己的把握不大,但她相信童童有机会杀入前三名。以璨是初中组最后一个参赛的,走下演讲台,却怎么也找不到吴明轩了,只有妹妹一个人坐在赛场外的走廊上哭:“明轩哥哥自己走了!他不要我们了!”童童哭的很伤心,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脸儿抹的乱七八糟。   以璨一下子惊慌起来,拉着妹妹的手到处找明轩哥哥,但是比赛大厅很快就空无一人,再一回头,妹妹也不见了,以璨吓得腿都软了,东一头西一头的乱闯乱撞,大声喊着童童,喊着明轩哥,喊的声嘶力竭却不见一点回应,那种感觉像是要天塌地陷般恐惧。直到她整个身子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她,才慢慢地清醒来。以璨知道自己刚刚做噩梦了。   其实,那场比赛是童童拿到了小学组的第一名,以璨只拿到一个三等奖;初中组的第一名是吴明轩,但他用自己的奖金请姐妹二人吃了一顿正宗的西餐。   大约那次比赛的经历对以璨来主太重要了,印象也太深刻了吧,所以她才日夜梦到。   这样的清醒也只是一会儿,没多久以璨便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以璨退了烧,只是觉得全身骨头酸软,头晕的厉害。接下来两天她没怎么吃饭,窝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厌厌的总提不起精神来,让小吴担足了心。这姑娘除了严格按医生的要求喂她吃药外,在饮食上又和徐嫂配合的天衣无缝,每天五顿饭坚持下来,大有把以璨喂成猪的趋势。   程中谦倒是没怎么打扰她,因为到年底了,他实在太忙,每天光应酬和会议就应接不暇。   这样休息了几天,以璨腿上的伤口愈合的不错,手臂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她便趁这天晚上程中谦回来的早些,向他提出要回到程氏传媒上班并回到学校去住。   程中谦正坐在三楼的书房看着窗外的夜景。   今年的冬天寒冷异常,大雪过后矮层建筑屋顶上的积雪还厚厚的盖在上面,在城市的霓虹灯的辉映下,仍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以璨规规矩矩站在他宽大的书桌前,微垂着头等待他的答案。   病愈的以璨瘦了许多,棉T恤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原本不大的小圆脸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黑幽幽的像是一汪无底的深潭。   “苏以璨,你想独立,想出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些想法都很好,说明你很有志气,但我不能同意。”程中谦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转过脸面对着她。   “你妹妹现在没有消息,你妈妈正生病,孙家正在纠缠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无论前尘往事多么催人泪下,见死不救就是致命伤。   “我姓苏不姓程,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以璨抬头,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程大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谢谢你。”   无论这个男人多么不靠谱儿,就目前来说他确实已经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特别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那样神祗一样出现,足以让她感恩戴德了。   “要过年了,春节后再说吧。”程中谦领教过这丫头的别扭,只能先这样稳住她。   “我要回家看妈妈,陪她过年。”   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要买新衣服,明知道家里没钱,却仍想试试妈妈会怎么说。   “你这个样子回家只会让你妈妈担心。”而且,他对孙家母女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个性十分了解,如果以璨回B市,她们会毫不客气地跟去B市纠缠林子叶。   程中谦站起身走近她身边,抬起了她的脸,顺手理了理她蓬乱的短发:“你妈妈有晋南在照顾,你放心好了。给你妈妈打电话说春节有工作脱不开身,就留在这里过年,我陪你。”   “为什么?”以璨仰起脸,水雾中这男人的脸变得极不真实,英俊的脸上带有一份慵懒,却又不像之前那样观之疏离,同一屋檐下的共同生活让他们有种亲近的熟悉。   为什么?程中谦自己也弄不明白,只知道这样的苏以璨让他那颗在商场打滚的冷硬的心变得极柔软。   “傻丫头。”程中谦叹了口气,长臂一勾以璨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女孩子湿濡的眼眸让他心悸,就算她紧紧地躲在坚硬的壳子里,他也能从那清澈的窗口看到她心底的脆弱,让他无法撒手。   以璨被他箍在怀里,全身都笼罩在清冽的气息中,她震惊的全身僵硬,无法呼吸。   脑海里一下子想起梦中那温暖的怀抱和干燥的大手,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清冽的味道。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但他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靠坐在书桌的边缘,让她的脸紧贴在自己温暖的胸堂。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不停地轻抚着她僵直的脊背,直到她身体变得柔软。   许久,他俯□,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额头:“好好休息,上班的事等春节后再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等他一放开她,她连头都没有抬,逃也似地跑出了书房,奔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倒在大床上,将发烧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妖孽男人,他,他居然亲了她!   这是以璨的第一个想法,接着她便反映过来:他亲的只是她的额头,并不是唇!   靠靠地!   以璨瞬间明白过来:人家只是当她是小妹妹呢,自己激动个屁!沮丧的情绪又霎时笼罩了她的全身,难道我真的不像个女人吗?!   心念又是一转:也罢,就当我又占了他一次便宜罢。   以璨这样安慰了自己,心情居然又好了起来。   年前这几天程中谦忙的不像话,大都是半夜以后才回来,有时候还醉醺醺的,若不是以璨坚持早睡早起,根本连面都见不到他。   以璨趁机带着小吴回了学校一趟,将自己一些常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个箱子带了回来,她不愿意用程中谦特意为她准备的,她觉得在自己所拥有的不多的财产里,只有这一点点骨气最值钱了。   直到腊月二十七,程中谦才在早餐的时候匆匆通知她,明天跟他出趟远门儿。   “要几天?需要我带什么东西?”以璨这几天在家里闷的难受,听说能出去走走不觉跃跃欲试。   “除夕能赶回来,多穿点衣服。”程中谦只是简洁地交待她。   以璨本以为会在第二天一大早上走,但是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程中谦便回来了,匆匆吃了徐嫂准备的晚餐,便告诉她准备一下,晚上十二点出发。   “为什么不明天一早走?”   “晚上不堵车。”他只答了她这一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以璨这时也反映过来,临到年关,好多有车一族喜欢开车回老家过年,高速公路的拥堵情况可想知。   以璨立刻精神起来,回房间找出了自己最厚的一件羽绒服和棉裤穿上,又带了点简单的日用品装入双肩包,并换上了一双棉球鞋。   “都装备好了?”程中谦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几眼问。   “都好了。”以璨转着圈子给他看。   程中谦接过她的双肩包掂了掂,顺手将他带回来扔在沙上的两个大号塑料袋递给了她:“这些东西你负责带着。”   以璨接过一看,全都是精致的进口小零食。   “我不吃零食。”   以璨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最多饿的时候泡一包方便面充饥,想到那天程中谦将自己当小孩子一样的亲额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带着吧。”   程中谦并不多加解释,以璨只好让小吴帮她找来一个纸箱,将这两大塑料袋子的零食装进纸箱封好,方便携带。   十一点半的时候,阿诺上来接他们,把以璨的纸箱子拎在手里,又帮程中谦拎了旅行袋,乘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   车子到了程氏部大楼门前,这里已经停了五辆一式的越野车,看到程中谦的车过来,车门纷纷打开,下来人和他打招呼。   “程先生!”   以璨发现,程中谦的手下从来不叫他“程总”或是别的职务性称谓,全部以“程先生”来称呼他。   “人都到齐了。”黄瑞鑫走到他面前低声报告说。   程中谦一身休闲装,一件灰色的半长棉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年轻俊帅,他扫了全场一眼,像是率一队整装待发的将军,冷峻的面孔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朝气:“出发吧。”他挥了挥手,转身登车。   ☆、第19章 旅途   连阿诺开的这辆路虎,一共是六台车,黄瑞鑫坐的那辆打头,钱总坐的是第二辆,程中谦坐的是第三辆,后面还有三辆车,一起打着双闪,直奔出城方向。   “困了就睡,明天下午才能到。”程中谦看着开始打哈欠的以璨说。   “我们去哪里?要去干什么?”以璨对此行有着万分好奇,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问那么多干什么,到了就知道了。”   程中谦好心情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点亮头顶上的灯,翻看起手中的文件。   “快睡吧,外面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午夜过后的京城安静了许多,清冷的灯光反射着街道两傍的积雪,车子驶过建国门桥后,转了几个弯以璨便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她稍侧着身子想探看他手里的文件,那人像是故意躲开她,累的她眼疼也没看清上面几行字,心里暗暗骂他小气。   夜半时分果然易出城,六辆车子顺利通过收费站上了高速路后,便提高了车速。   前几天的大雪对高速公路的影响已经解除,路面干燥而畅通,阿诺为了提神,放了轻松的音乐。   车子暖气开的很足,以璨没坚持多久便困得不行,程中谦看她东倒西歪挺的难受,便将身子往一边移了一下,把她头靠在自己肩上。以璨迷迷糊糊中根本没有多想,委了委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当以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微微放亮,她摸出手机看到已经是凌晨六点了,随即便发现自己是绑着安全带躺在车子后座,身上被程中谦的大棉袄裹的紧紧的。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发现是程中谦在开车,阿诺正歪在副驾驶位子上休息。   “醒了?前面就是服务区,我们下去休息一下吃早餐。”程中谦从后视镜看到爬起来揉眼睛的以璨,放低声音对她说。   以璨有些不好意思,她解开安全带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去。   车子好像在往更寒冷的地区走,高速路两侧一片白雪皑皑,虽说是苍凉,但有种天高地阔的心境。   她又往后面看去,果然那几辆车子跟的很紧。一会儿,她便看到领头的车子拐进了一个很大的服务区,接着,程中谦也减速打方向跟进,一行六辆车子在服务区前停成一排。   “穿好衣服再下车。”程谦说罢,回身接过他的棉衣穿好,“戴好帽子和围巾,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呢。”盯着她收拾好自己,这才开车门先跳下车,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   另外几辆车子上的人也纷纷下车,陆续进到服务区的餐厅,也有的急急往卫生间去。   以璨刚一跳下车便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更是体会了什么是呵气成霜的冷。她使劲儿蹦跶了几下,又甩了甩僵直的腿,便跟着刘晓非进到了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发现除了刘晓非之外,这伙人再没有别的女性,但她直觉这些人都是程氏的精英。   “你的伤口没问题了吧?还有几个小时的路呢,下了高速路有些不好走,你当心点。”   也许因为有过短暂的师徒之情,刘晓非对她非常友善。   “已经没事了,我能行。”以璨干脆的回答。   刘晓非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一边走出卫生间,一边对她解释:“已经坚持五年了,程先生每年春节前都要带我们去走走,今年因为雪大路不太好走推迟了,否则这个时间已经回来了。”   “我们去什么地方?”以璨听她这样说,心中更是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程先生没和你说?”刘晓非细眉一挑,有些惊讶。   “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刘晓非笑了:“那就等到了你自己体会吧,保证你不虚此行。”   以璨看她也跟程中谦一个调调,撇了下嘴表示不会再问,紧跟着她走进了餐厅。   黄瑞鑫已经在和餐厅的服务人员交涉,程氏的人主动围坐成两桌。没一会儿,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热腾腾的大馒头便陆续送了上来,接着又有服务员端上来各种小菜,酱豆腐,拌黄豆,芹菜花生米等等,十几种小菜摆了一桌子,最后是一人一个煮鸡蛋和一大碗热豆浆。   这是地道的北方风味儿早餐,吃到胃里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以璨很喜欢喝这豆浆,浓浓的豆香让人留恋,和街上买的水了吧叽的完全两个味道。程中谦看她喜欢喝,便招手让服务员用纸杯装了杯,让她带到车上喝。   坐在另一桌,正和她背对背的阿诺忽然扭过头,凑近她的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路上没厕所。”   以璨毫不意外听的清清楚楚,抱着杯子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尿你车上!”   说完才后知后觉到这不该是自己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咬着牙板着小脸转到一边不理他,却没看到阿诺那冰山脸咧着嘴笑的欢畅:终于报了她踢他车门那两脚之仇了。   车子八点多的时候下了高速,走上了一条国道。   积雪未融,不太宽敞的公路因冰雪被压的像镜面一样又光又滑,行车的速度十分缓慢。程中谦又及时发出了指令:“路滑,请司机控制车速,注意保持距离。”   临近中午的时候,车子驶下国道,拐进了一条乡级公路。一行六辆越野车,缓慢地绕行在蜿蜒曲折又高低不平的土路上。放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峦,又走了不到半小时,车队终于在一个山角下的村落停了下来。   最前那辆车子里的黄瑞鑫率先下车,迎向站在路边的一个穿绿色军大衣的五六十岁的男人,两大声说了几句什么,黄瑞鑫将那人请到了车子上,车队又缓缓启动,走向村子深处,最停在了一个青砖红瓦的院落前。   “到了,穿好衣服再下车。”   程中谦说罢,一边系好棉衣扣子,一边捂好皮帽。转头看以璨只戴了绒线帽子,便拿起扔在座位上的围巾帮她系好,这才拉着她一起下车。   刚刚来接他们的是这个村的村长,姓张。他大声招呼着众人进到院子里,又吩咐从院子里出来的一个穿皮袄的年轻人:“柱子,你带几个人看着车子,别让那些娃子们划坏了。”   “到了吗?”以璨低声问赶上来的她并肩进院子的刘晓非。   “先在这里吃饭,然后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地方了。”显然刘晓非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一切都极熟悉。   村长家的院子很宽敞,一排八间瓦房,院子里一角摆着桌子,上面有一块黑黑的猪皮和一只血淋淋的羊头,像是刚宰杀不久。屋子的西头的一间耳房是灶间,里面热气腾腾,隐约有几个女人在忙碌。一阵肉香远远飘来,十分的诱人。   村长将一行人让到正屋,又招呼人上茶。   正屋里摆设普通,南面是火炕,北边是一组沙发和大衣柜,都是半旧的,却十分整洁。   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端了几盆黑乎乎的东西进了来:“早上缓的冻梨,快来尝尝。”转头看到以璨,似有些惊讶,“这丫蛋儿是谁的孩子?第一次来吧?快上炕上暖着去,这一路冰天雪地的,可冻坏了!”   刘晓非低声告诉她这是村长老婆,以璨便笑着叫阿姨,也不同她客气,脱下球鞋便跳上火炕,火炕上的温度让以璨想躺下烙烙冻透了的身子。咬了一口冻梨,那甜酸冰爽的梨汁溢满口腔,这种特别的味道有说不出的舒服。   “今年这鬼天气贼冷,大兄弟们都快炕上坐吧,一会儿吃点酒就暖和了。”村长的老婆十分爽快,满脸的皱纹笑的像朵花,十分喜庆。   一屋子的人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待客方式,纷纷脱掉鞋子坐到了烧的滚烫的火炕上。   以璨发现这些人都十分自然,像到了自家一样随意,几个高管都随着程中谦留在这间屋子里,另外一些人便主动进到里面的那间,自成一体。   虽然这是两间屋子打通的,只在炕的中间坚壁起一个墙垛,但仍是内外有别。   以璨不会盘腿,只好斜着腿坐着,可程中谦却脱掉休闲鞋,跳上炕却似模似样的盘着腿坐的十分周正,直看得苏以璨目瞪口呆。   看到以璨惊讶的目光,那人挑着眉稍,扫向她的目光有挑恤的意味,等以璨瞪圆了眼睛想回瞪他,他却开始和坐在屋子中间椅子上的村长聊了起来。   一会儿以璨便听明白了。   这个村是通往山里的一条要道,村里的绿色蔬菜大棚收益不错,养的土猪笨鸡供不应求,村民的小日子过的非常好。   程中谦随意地问了下村里的劳动力是否够用,又问了种植技术人员什么时间能到位。   “就是路不太好走,一到冬天运输成问题。”张村长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要求。   “最多两年,路肯定要大修一次。”程中谦痛快地承诺道。   “东西都准备好了,装了满满一车,一会儿吃了饭便跟上你们送进去。”村长最后笑着说。   “辛苦你们了。”程中谦客气道。   “哪里哪里,”村长憨厚地笑着搓了搓手,“是您帮了我们大忙,咋能谢起我们了呢。”   程中谦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五一十地和他盘算起了明年的各项打算。   以璨很奇怪他居然懂农村的经济,满像那么回事儿。   过了一会儿,来帮忙的女人过来在炕上安下桌子,然后各种菜陆续端了上来。   这是真正的农家菜,有猪有羊有鸡,摆了满满的一桌子,看得以璨眼花,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下筷子好。   “真正的绿色,多吃点。”坐在身边的刘晓非低声说道。   “这是咱们村里酒厂自己酿的高粱烧,大家尝尝。”张村长拎着个酒坛子,先给程中谦倒上了大半杯。   “除了下午要开车的,其余的可以喝点酒。”程中谦说着,又要了空杯,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出了一点:“你也喝一点吧。”   他将杯子递给了以璨。   满屋子的酒香有些诱人,以璨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敢给她喝这东西。   刘晓非悄悄捅了她一下,她一个机灵,忙接过了杯子。   程中谦挟了一块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放在口中,像是十分享受似的嚼了几口咽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好酒!”   然后将酒杯对着村长举了举:“村长,您辛苦。”   以璨也学着他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口里,明显觉得和平日最超市里买的肉不一样,再吃了一块猪肝,更是觉得口香四溢。   最让以璨惊奇的是,桌子上居然不缺青菜,在这茫茫冬季,这种偏远的山村能吃到这种鲜嫩的蔬菜真是不容易,旋即明白,应该是这里的蔬菜大棚出产的。   果然,刘晓非很骄傲地解释:“村里的蔬菜大棚就是程氏最先援助建起来的,附近的百十里都由村里供应新鲜的蔬菜。”   “程氏是怎么想到援助到这里来了?”   这里离京城有千余公里,不知道怎么拐弯傍上了程氏这个依靠。   刘晓非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巧合吧。”这事儿刘晓非还真不好说,因为这件事和她的关系很大,也可以说是由于她的一个行动引发的,所以在今天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阿诺和以璨,属她级别最低。   以璨见她不愿意细说,便没有再问下去。   吃过午饭不久车队便要出发了,以璨走出村长的院子,便看到一辆中型卡车上面载满了猪鸡羊,像是准备跟随他们一起出发。   车队再次启动,穿过村落往山里驶去,以璨看到路边聚集着村民看热闹,有的指指点点,还有的向他们摆手。   程中谦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像是有些累了,上了车后,便向后坐仰去,闭上了眼睛休息。   以璨知道这些日子他都十分忙碌,晚上回家极少在十二点以前,早上又从不睡懒觉,铁打的人也会有疲惫时候,更何况他路上又替阿诺开了一段车。   她从备品箱中找出一瓶水,试探地问了他一句:“要喝水吗?”   “唔。”程中谦答应了一声,以璨将水拧开了盖子递给他。   程中谦接过瓶子灌了两口,将瓶子又递给她,闭上眼身子往后一仰,一会儿便传来了略重的呼吸声。   再往前走的路更难走,由于前几天的雪太大,雪在被车轮压的高低不平,又冻的硬实,稍一不注意车轮便会打滑。   等车子抵达目的地时,已经下午三点,正是夕阳西斜。   车队从乡级公路拐到另一条通往山角的岔路,路两侧的松树和柏油路面表明这条路是私家修建,当车子驶近大门,在大门的正前方卧着的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雕刻的几个红色的大字出现在眼前:   小王村孤儿养育院。   ☆、第20章 生命   看到车队远远驶来,守门人早早就打开了高高的铁栅栏大门,守在一侧等候。   六辆有序地车驶进院里,小楼里迎出一男一女两位院长。   黄瑞鑫指挥着众人从车子上卸下东西往楼里面搬,以璨这才发现每辆车子都是满载。   “将这些猪和羊留几头送给山后的养老院去,剩下的都赶到后园子的饲养室。”此时的黄特助就像个大管家,很镇定地指挥着一切。   以璨看到大家带的都是孩子用的东西:从钱总车上抬下的是一捆儿童衣服,刘晓非从车上拎下的是一箱子书籍和动漫剧集的碟片,另一台车上抬下几个大纸箱,以璨看商标应该是一套家庭影院装置。   程中谦站在院子当中,扫了一眼各自有序的场面,招手叫来以璨:“累了吧?”   “还好。”   以璨有些惭愧,她比这些人最少都要年轻十来岁,却被这一天一夜折腾的力不从心。可心里又有很多好奇,据她了解,程中谦这妖孽是个地地道道的奸商,他从哪里来的这份带兵的气质!   “这些孩子们,大部分是脑瘫儿,你要有些心理准备。”程中谦口气轻柔,却带了些许沉重。以璨刚下车看到小楼外墙上画着各种花草动物,院内又有种种儿童锻炼器械,心里便有些明白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   “以璨,过来帮我把东西登记一下。”刘晓非站在一楼的大厅招呼她。   以璨看了程中谦一眼,见他点头,便跑了过去。   刘晓非递给她一个本子:“我们把带来的这些物资做好登记,让对方签收。”说摆,将堆在大厅的各种包裹、纸箱一样样登记在本子上,每清点一样做好记录后,便让院方搬走放进仓库。   “程先生每年过年前都要带我们来这里看望孩子们,给他们送过年的东西。张家村,就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打尖的地方。”刘晓非说起这些像是心情极好,脸上有一抹笑意,“那老村长精明,第一次就和程先生搭上了关系,这几年村子慢慢发展了起来,成为了我们集团的对口援建村。”   “这里一定有许多故事。”以璨很想知道一个设备完善的康复训练中心,为何建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区,又是如何搭上程氏。刚刚那张村长爬满皱纹的脸上看着憨厚朴实,她不认为以程中谦的精明算计会被他轻易的一两句话感动。   “是。”刘晓非脸上似沉入回忆,“那时我刚大学毕业不久,在电视台做记者,偶然接到一个线索,便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拍摄了一个‘关注农村孤残儿童生存状况’的片子。这里原址是一家孤儿院,几十名脑瘫患儿大多是从出生就被扔在这里。没有专业医生,没有系统的康复训练,只靠着国家每人每月二百块钱的生活补贴半死不活的维持着生命。即便是这样,还要找关系进来。最让人怵目惊心的是,这里从没有孩子能活过十五岁。”刘晓非说到这里,大约是触动了什么,眼眶一红停了下来。   以璨听得呆住了,半晌,才低声追问:“后来呢?”   “因为各种原因片子最终没能播出。”刘晓非声音低沉,脸上是明显的难过,“我将所有资料重新整理剪辑,刻成光盘,在一次民营经济高层论坛上发了几张。没想到过了不久,程先生主动联系了我,约我谈了两个小时。经过一年的努力,在这个地方援建了孤残儿童助养康复基地。”   这一年的努力刘晓非没有细说,想必历经了各种刁难曲折。她更没说出来的是,她曾为那部片子失掉了工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程中谦收留了她,将她纳入程氏,从做他的助理开始,直走到如今的程氏传煤。   “这些孩子都是脑瘫儿?”   “基本上都是。”刘晓非的脸上掠过一抹坚持,“程氏每年有几百万的善款用于这里,而年底这次行动,全部是集团高层领导个人捐助行为。不限物品金钱,只要孩子们能用得上都可以,但一定要亲自来一次。程先生说,每一个人的爱心不能只体现在金钱和物质上,这些孩子们更需要爱的抚慰。这也是对程氏团队的一次考验,也是对每个人灵魂的一次洗礼。五年坚持下来,大家越来越喜欢这里,孩子们也越来越好,张家村的老百姓也越来越富。”   刘晓非直起身,将登记好的册子与院里的保管员交接签字。回头看着听得入迷的以璨,嘴角冷硬的线条都变得十分柔和:“夏天的时候,我们还有一次大规模的活动,集团总部发几辆大巴来这里看望孩子们,或是到张家村的田里参加劳动,晚上到山里露营。前年我们在后山发现一个温泉,将县里的养老院搬迁到这里。程先生说三年之内这里要开发出来,还有到这里的路要重修。”刘晓非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程氏是一个让人奋进的团队。”以璨不觉自语道。   刘晓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了一眼:“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的领导者,程先生并不搞个人□,他最喜欢以团队的方式取胜。”   以璨心中一动,凝眸看向刘晓非。   同样一身休闲装的刘晓非看起来比着套装时小了好几岁,挽起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脸上没有了在程氏传媒时看到的凌厉气势,怎么看都是一个二十几岁的花样女郎。   这是一个励志故事,但背后的浪漫片段以璨自动忽略。   对于程氏来说,这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但坚持五年如此下来,不得不说领导者是一个独具匠心的人。   虽说企业都喜欢做慈善事业提高知名度,但是相对于时间就是金钱的富豪们来说,能在这个时候亲自来看望孩子们,还真需要博爱的胸怀。   一时间以璨心里变得软软的,不觉对程中谦刮目相看。   以璨帮刘晓非把所有捐赠物品交接完毕,看到程中谦和院长已经谈完话走出来。   “带上你带的零食,我们去看孩子们。”程中谦对她说。   以璨这才想起自己放在车里的一箱子零食,忙找阿诺拿了出来。   刘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她陪着程中谦和以璨从一楼开始参观孩子们的训练康复室。   脑瘫儿。   这是以璨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虽然她设想过各种场面,但等她真正见到这些孩子们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是一座四层的楼房,一楼是食堂和一间康复训练室。   以璨发现,从进入走廊开始,地面全铺着厚厚的泡沫地板,所有的墙上都有适合儿童高矮的把杆,一排供休息的座椅也是用硅胶包裹了所有的棱角。   她学着别人脱下鞋子,跟在程中谦身后走到训练室的门外。透过玻璃门,看到有十几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小小的垫子上,将身子绑在一个固定竖起的木板上,还有身上坠着沙袋。即使是这样,也是身姿不正,东倒西歪,更有的孩子连头都抬不起来。一同来的人中,已经有几个在帮助几个略大点的孩子,扶着墙上的把杆在慢慢走路。   “这些都是恢复不错的孩子。”刘院长介绍说。   程中谦什么没说,推开康复室的门,和训练的老师打了声招呼,蹲□子和那个抬不起头来的患儿说话:“明明,你可以站起来了,来,头抬起来,哟,明明又漂亮了!”   程中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扶正明明的头。又用另一只手按摩着孩子后颈的一位穴位。那个孩子大约四五岁,努力挺着大脑袋冲程中谦咧着嘴笑,口中却控制不住地滴下了涎水。   “浮浮好。”明明显然认得他,笑的烂漫。   “乖宝宝,好好跟老师训练,等你能好好走路了,叔叔送你去上学。”程中谦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怜惜地擦去孩子口角的涎水。   “程先生,明明进步很大,蔡医生上次来巡诊已经夸了他。”训练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上去十分健壮而有耐心。   “好。”程中谦又挨个摸了摸正在训练的孩子们的头或是拍拍他们灿烂的小脸儿,关切地叮嘱了老师几句,便跟着院长上楼。   “这里是孤残儿童养育中心,实际上也是脑瘫儿康复训练基地,这五年当中已经有二十几个孩子们走出这里上学了。”程中谦眼神都变得很柔和,看向以璨的目光没有一丝丝戏谑。   二楼的康复室里是一组小一点的孩子,两个老师正在训练患儿的坐姿。   这是些连头都抬不起的孩子,需要老师一个个借用辅助工具,慢慢训练他们的坐姿,孩子们由于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连笑容都是扭曲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以璨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程中谦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室内:“别怕,孩子们都很可爱。”说罢,他弯腰抱起了一个不超过三岁大的孩子。   孩子控制不了流涎,抹得他胸口的棉服上都是口水,他像是毫不在意,亲着小丫头胖胖的脸蛋儿,漂亮的脸上笑容是那么纯净。   以璨学着他的样子想抱抱孩子,可是孩子的身子实在是软的可怕,刚一接触就吓得她张慌的缩回了手。   “没关系,第一次来都是这样的。”程中谦鼓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他让以璨将带来的零食放在门口的一个筐里,和孩子们摆手打了招乎,便带着她去三楼。   三楼是办公室和最小一组病患儿的康复室,这组是训练是患儿的翻身和爬行。   不知道为什么,以璨忽然就想起来“弱势群体”这个词。   这个词热了十多年,曾被各阶层人士争相套用,却没有一个正确的定议和范畴,只有看到了这些孩子们,她才真正领悟到“弱势”的含义。   这些孩子们如果不及时进行康复治疗,这一生自己连饭都吃不到嘴里。   “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大部分智商都是没有问题的,我的目标就是训练他们最基本能生活自理能力。”程中谦又抱起一个一周岁大小的娃娃,微笑着说道。   生命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延续每一个生命,却需要付出最艰苦的努力和持续的耐心。   苏以璨只觉得这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炯炯,可她的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忐忑?   ☆、第21章 闹   晚餐是回到张家村吃的。   因为在养育院呆的时候有点长,又等了一会儿去后山养老院那组人,车队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在农村已经是入夜睡眠的时间。   整个天幕只有繁星点点,却看不到月亮,这才意识到今天已是农历腊月二十八了。上午进村时,看到家家户户都高高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五彩的门神。年的氛围在北方的农村体现的十分浓郁,给以璨全新的感受,虽然疲惫,确像刘晓非说的那样,收获很大。   乡村公路不适合走夜晚行走,一行人便在张家村留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放亮便出发了。   以璨大约不太适应农家的火炕,早上起来的时候头便昏沉的厉害,只觉的身上热乎乎的烧的难过。程中谦的车上有备用药箱,逼她服了药,又将自己的大棉服装给她从头包到脚裹的严实,用安全带绑到后座椅让她睡觉。   车队一路顺畅返回市内已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程中谦直接将车开到了医院。   以璨摔伤那次打了两天针有些打怕了,便和他商量道:“我回家吃药行不行?我不要打针。”   “打针退烧快。”程中谦冷着面孔不答应,车子停到医院急诊室门口便要抱她下车。   “我回家吃药,什么药都吃,只要不打针就行。”她躲着他的大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程中谦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楚楚可怜的以璨,抿着嘴瞪她一眼道:“这是你说的!”随即重重关上车门。   阿诺一脚油门儿驶离了医院,嘴角翘起了些微的笑意。   车子还没开出多远,程中谦的手机响起,他听了一会儿,答应了一声:“我马上回去。”   “阿诺,先送我到中银四季。”程中谦收了线,拍拍阿诺的肩。   车子正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趁着红灯亮起,刷的调头拐到另一条路,一脚油门儿,便驶上了高架桥,朝着与程氏公馆相反的方向飞驰。   程中谦抬手用拇指和食指轻揉着鼻梁,过了好久,才对以璨说道:“以璨,回去好好吃药,我稍晚点回去。”   “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处理,我又不是小孩子。”以璨大方地笑了笑,一派你放心的模样。   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程中谦心中暗道,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能让这笑嘻嘻的坏蛋愁成这样,一定是棘手的事。以璨也暗想。   车子驶了四十分钟,终于到了程中谦口中的中银四季,这是一片别墅区。大门前保安看到程中谦的车子驶来,横杆早早抬起,一会儿便到了一幢占地最大的别墅前。   程中谦摸了摸以璨的头,什么也没说就下车了。   这是是程中谦大伯父的家,程老爷子快九十岁了,一直跟大儿子住在一起。   程中谦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家中人到的很齐全。   除了程老爷子外,大伯程世安和大伯母,自己的父亲程世华和母亲田丽芳都在,只少了堂哥程中皓和大嫂粱瑜丽。   孙婉琼和孙嘉琳母女端坐在程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孙婉琼双眼红肿,想必是刚刚哭诉过,孙嘉琳则挺胸扬头,满脸怒气。   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执。   大门一响,田丽芳最先看到儿子,忙站了起来:“阿谦。”   母亲脸色苍白,声音里有一丝丝颤抖和担忧,显然这孙家母女的登堂入室,对她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妈妈。”程中谦轻搂了一下母亲,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后背。   收到儿子大手传递的信息,田丽芳果然镇定下来,拉着儿子的手,走回去坐在了一起。   “阿谦来了,你们直接问问他吧。”田丽芳的声音不太,却有着对儿子的绝对信任。   “阿谦,苏小姐现在你们公司,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劝劝她,小炜好歹是她亲弟弟,请她去做个配型。小炜,没多少时间了。”孙婉琼说罢,又呜咽地哭泣起来。   “婉琼,好好说话,哭解决不了问题。”说话的是大伯母,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悦。   要过年了,家里又有高寿老人,很忌讳当面哭哭啼啼的,很不吉利。   程是谦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已经十分疲惫,但是这件事牵涉到以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   “孙阿姨,我观点早已经和琳琳说过,这是苏家父女之间的问题,我们没权利干涉。”   “谦哥!”   孙嘉琳猛地抬起了头,拦住了欲说话的母亲插言道:“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但是人命关天,请你不要把我的帐算到小炜头上!”   当着家中所有长辈的面被孙嘉琳这样指责,程中谦脸上掠过一丝愠色,停顿了片刻,他缓缓问道:“嘉琳,请你告诉我,那天你找人撞伤苏以璨是为了什么?”   孙嘉琳先是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堪。刚刚一直挺胸扬头的义正词严一下子化做理屈词穷。但是戏子本能让她马上换上了一脸愧疚悔恨的神色,语气软糯的腻人:“谦哥,我说过是我错了,原谅我年轻气盛好不好?请你,不要再追究了。”   “阿谦。”程老爷子终于咳一下,唤了孙子的名子:“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土,如果那丫头能听进去你的话,就和她谈谈。”   “是啊,阿谦,你救救小炜吧。小炜,他太可怜了。”孙婉琳适时地捂着脸哭泣道。   “父亲,大哥大嫂,我有件事不太明白。”田丽芳突然发出了声音,“我们和苏家素无往来,那位苏小姐只不过在阿谦的公司工作,为什么要我们去说服她做骨髓捐赠?苏先生是她的亲生父亲,孙太太是她的继母,嘉琳小姐也算得上她的继姐,他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需要拉我们程家插上一足?难道要人说我们程家以势压人吗?”田丽芳端正地座着,优雅的脸上平静无波,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程老爷子脸上现出了一抹沉思。   “田丽芳!”当着众多人的面,孙婉琼突然就不客气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要程家以势压人?我们,我们只不过请阿谦去说服她。”   “如果她肯捐,根本不需要说服!”田丽芳的脸上闪过一抹厉声。“阿谦只不过是她的老板,他凭什么给人家姑娘施压?如果小炜姓程,我倒是不介意阿谦做出牺牲。”   田丽芳的话毫不掩饰她的讽刺意味。   当年的插足之恨终究不能释然,这女人居然还有脸送上门来找不自在。她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当然不像当年年轻时脸皮薄抹不下脸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田丽芳,我儿子都要死了,你干嘛还要这样挤兑我!再说,当年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既然拉下了脸,孙婉琳干脆不再要姿态,怎么刺心怎么说。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如果你们心存善念,不去伤害人家孩子,如今何必要拐着弯拉程家入水!其负人家孤儿寡母吗?如果我是她妈宁死也不会让她捐!”   “丽芳!”当年的旧事被妻子当着程家老少三代重提,程世华终于按耐不住,对妻子厉声喝道。   “你真恶毒!”孙婉琼脸上的肌肉都狰狞的变了型,说出的话便口不择言,“难怪二哥……”   “够了!”程老爷子的拐杖猛地在地上戳了两戳,发出“咚咚”的声响:“越说越不像话!”老爷子显然被儿媳重提往事捅到了心窝子,虽然极不高兴,却因为没理,只好憋着。   “阿谦可以做些工作,但不能强求,婉琼,这件事程家会尽全力,但绝对不会做以势压人,逼迫人家小姑娘的事,否则我们成什么人家了。”老爷子的口气凝重,目光却冷冷地扫过一直垂头不语的程世华。   这个儿子性子有些淡泊,和大儿子谨言慎行的作风完全不一样,虽然当年对父母包办的婚姻不满,却仍和田丽芳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在有了儿子几年后,却突然传出和孙婉琼有些扯不清的话语,继而又提出离婚。顿时在程田两家掀起轩然大波,别说田丽芳父亲与程老爷子也算是多年交情,就是程老爷子也断容不得孙婉琼坏了程家门风。   这倒不是程老爷子不念孙家的恩情,而是这孙家家族的后人行事与孙老将军当年的侠肝义胆大相径庭,虽然孙家的根基仍在,但名声上就差了许多,例如这孙婉琼,程当秉承有恩必报的庭训,照拂一下倒是无妨,但娶进家门倒是不必了。   “程爷爷!”   本来是程老爷子一锤定音的事,可孙婉琳仍不甘心,她猛地站起来哭倒在程老爷子的膝前:“求求您了,程爷爷,弟弟昨天又发病了,您,就救救他吧!”   孙嘉琳哭声不大,却凄婉的草木生悲。程中谦的大伯母怕她冲撞到老爷子,忙伸手去拉,可孙嘉琳像是非要程老爷子答应下似的,跪在那儿怎么拉也不起。   正乱着,猛听到一声喝问:“发生什么事了?!”   ☆、第22章 拒绝   屋内太吵,没有人发现从大门口携着妻子进来的程中皓,他皱着眉头大步走过来,满脸的怒意。   “阿皓。”大伯母看到儿子回来,露出一丝惊讶:“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才结束吗?吃过饭没有?”   “首长提前回京了。”程中皓简洁地答了母亲一句,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人,“爷爷,爸爸,二叔二婶,孙阿姨。”程中皓一一和屋子里的长辈打过招呼,也不坐下,只是站在爷爷的身边,皱着眉头发问:“出什么事情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家里很吵。”   程老爷子有两子一女,动乱年代送长子长女出国读书,女儿在美国嫁人;长子程世安回国娶妻生子,退休前曾任某重点大学副校长;二子程世华一直在国内跟在程老爷子身边,现在中央某部委任职;程家第三代有程中皓、程中怡、程中谦。程中怡女承父业现在大学教书,程中谦大学还没未毕业便在姑姑程世平的支持下,开始创业赚钱,一身铜臭;程中皓目前为某领导人的政治班底,显而易见其政治前途将超过其父亲和叔叔,虽然对程家的大事小情他极少插嘴,但目前却是程家说话最有份量的人。   “阿谦,出什么事了?”见众人脸色不好,又都不开口说话,程中皓只好问弟弟。   “皓哥,是小炜的病。”不等程中谦说什么,孙嘉琳抢先开口解释。   在程中皓面前,孙家母女都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程中皓冷静睿智,头脑更是一流,孙家母女在他面前不敢玩一点花样,此时不约而同换成了一副委屈求全的脸。   “小炜的事我听说了,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程中皓与程中谦两兄弟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说话时直视人的眼睛,面孔也极少有表情。   “中华骨髓库筛了几遍,台湾和海外华人的也都找过了,都没有适合的配型。”孙婉琼坐在那里凄凄哀哀抹眼泪,由着孙嘉琳打前锋。   程中皓似无意地与程中谦对了下眼神。   从他接到弟弟的电话开始,到刚刚进门儿看到众人的表情就知道,弟弟这次是狠下心不想管孙家的事了。他沉吟了一下,弯腰对着程老爷子略降低了声音:“爷爷,这件事情我们程家不便,也不能插手,这并不是我们不帮小炜,只是捐赠这事儿完全要由当事人意愿决定,我们不能强迫。”   此言一出,孙嘉琳的脸即刻变得阴暗不明,孙婉琼用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程中谦冷冷地看着孙家母女的表演,心中已极为不耐。孙家这两母女竟然能做出挟恩图报的事来,真够恶心的。她们根本不知道,自那天以璨受伤,就已经把孙家对程家的恩情挥霍光了。   过了半晌,孙婉琼擦了脸,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打扰程叔叔了。”   孙婉琼知道,看今天的情势,再多说无益,便适时站了起来,弯腰向程老爷子致意,拉着女儿离开了程家,这场风波就此结束。   程中皓一锤定音,连程老爷子都没有多说一个字。程世安扶着老爷子去休息了,程中皓给弟弟使了个眼色:“阿谦,你送二叔二婶回去吧,天晚了,明天就是除夕了,要守夜的。”   程中谦明白大哥的意思,扶着母亲的手起身告辞。   “阿谦,我坐你的车。”田丽芳淡淡地吩着儿子,暗地里用劲儿握了下儿子的手。   程中谦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往外走的父亲,扶着母亲上了自己那辆迈巴赫。   阿诺送以璨回程氏公馆,担心程中谦要用车自己来不及接他,便让另一司机开了这辆车来别墅外等。   “你今天带她去小王村了?”知子莫若母,田丽芳看到儿子那一身的穿着和满身的疲倦,便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嗯,本来早就该去了,因为前几天雪大路不好走,所以拖到这两天。”   “阿谦,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不够厚道。”田丽芳叹了口气,“你不是那孩子,体会不到她的心情,但我曾差一点成了林子叶,我能体会到心中的恨。”田丽芳说罢已是红了眼眶,当年的伤害依然刺入骨髓般的痛。   “妈妈,我知道,我只是,想让她多看看,多想想。您不知道,每次我看到那些孩子,心里会干净许多,我不想她将来有后悔那一天。”程中谦陪着母亲坐在后座位上,缓缓和她说道。   田丽芳凝住神,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她还是个小姑娘,你给她这么重的心理压力,就不怕她承受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程中谦心里猛地一紧,以璨这两天苍白的脸色恍惚就在眼前。   田丽芳一直观察儿子的神色,三十出头的儿子在母亲面前仍是个孩子,却因长期养成的自制习惯让她看不出一丝丝不妥:“妈,我会处理好,您放心。”   “阿谦,不是妈妈心硬,而是,我们不能这样做。这不公平。”   当年,如果不是自己显赫的家世,如果不是程老爷子态度强硬地找上孙婉琼的大伯父,自己早已经成为程世华的下堂妻。现在她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她当然什么都不怕,她最恨孙家母女装小白花的样子,对她们的公然登堂入室厌恶到了极点,儿子是晚辈不好多说什么,自己才不想给那女人脸面,先骂个痛快再说。   “我知道。”程中谦拍拍妈妈的手,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还有,”街灯将田丽芳的脸映的明暗不明,“不是妈妈小心眼儿,而是实在是不放心,你得提防一点那对母女。”   “我会当心,您放心吧。”程中谦长到三十多岁,从懂事起就知道父母关系冷淡,但随着渐渐长大,对母亲越来越孝顺,否则也不会将程氏旗下的系列酒店以“丽芳”命名。   程中谦将母亲送回家,再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了,以璨早已经睡下。他仍是不放心地去了她房间。   落地窗已拉上了厚厚的穿帘,若大的房间只有一盏地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室内温度有点高,这丫头大概觉得热,蚕丝被有一半被压在身下,睡衣也滚到了腰间,露出了匀称白皙的大腿。   程中谦只觉的全身忽地一下,像是所有的血都欢腾起来,身上燥热的难过。   停了半晌,才慢慢敛住气息,缓缓走到床边。   这小丫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撒在雪白的枕上,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长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只蝴蝶停在两道蚕眉下,红红的唇像朵玫瑰花瓣,透着诱人的芬芳。   程中谦从未这样近距离地,细致观察这小丫头,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他有种窥视到一个女孩子最隐匿的一面的兴奋和躁动。   他伸手拨开几缕头发,试了下她额上的温度,觉得只是有些温温的低热,这才松了口气,帮她调低了两度温度,拉上了被子。   终于,仍是抑制不住地俯□子,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走出了房间。   大约在一楼佣人房的小吴听到了动静,上楼打开了客厅的顶灯:“程先生?”   “她吃过药了?”   “苏小姐没吃晚饭,徐嫂煮了粥给她喝了半碗,又让她泡了热水澡,然后才吃了药,我看她退烧了才去睡的。”知道程先生对这位苏小姐用心,小吴汇报的很详细。   “嗯。”程中谦走回客厅,看到一角的矮柜子上放着几个袋子:“这是什么?”   “哦,这是昨天一位苏先生送来的,他说是苏小姐的父亲,知道苏小姐不在家,留下东西走了。”   程中谦走近随手翻看了一下,见一个大号纸袋里是件名牌女式呢大衣,另有两个塑料袋装着些进口水果。   他站在这堆东西前沉思了半晌,将东西原样放好,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回想起今天晚上在大伯家发生的一切,程中谦脸上现出一抹讽刺的神色。   今天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认为自己表明态度就可以了,关键是自己怎么做。虽然母亲的发怒让他十分意外,但对孙家母女这段时间的行为,他失望到了极点。   孙家老爷子当年何等威风,在全国抗日进入最艰苦的阶段,他率部挺进抗日最前沿,打了最著名的一个战役,铮铮铁骨堪称为民族英雄。此后多年又一直致力于国共合作,孙氏一族显赫一时,历来都是当局的统战对象。却不想随着孙老爷子的去世,孙家日益没落,到上世纪末,更是子孙不肖,竟没一个有大出息的,多的是像孙婉琼这种的打着孙家的旗号混日子的子孙,到了孙嘉琳这些第四代,孙家更象是昨日黄花,只是在人们谈论起中国近代史时提起的一段往事罢了。   至于苏航这个男人……   程中谦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第23章 谅   以璨第二天就完全退了烧,精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一大早起床后,小吴将她赶到客厅搞卧室卫生,她便去厨房跟着徐嫂学做菜,又一起准备下午包饺子的东西。   几天前,她给妈妈打过电话,说老板苛刻,要她春节加班,就不回家过年了。林子叶安慰她好好工作,不要惦着家里。所以今天一早上她又给妈妈打了电话,知道是陈晋南晚上会过来看妈妈,心中的惦念稍稍放下些。   对陈晋南这个人,以璨虽然恨的咬牙,却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还算满意,加上林子叶的劝解,心里自然平衡了许多。只是一想离家大半年仍没有半点消息的妹妹,心里就揪得疼。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跑到哪儿去了,这天寒地冻的,真让人担心。   想想程中谦说,妈妈正病着,她这一身伤回到家中妈妈不得气死,她也只得忍着强烈的想家念头。算着日子也许过了春运,她身上的伤也好了,再回去看看也好。   吃中午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徐大哥回来了,徐嫂开门,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我在楼下遇到这位先生和太太,说是来找苏小姐的。”徐大哥是程中谦的另一位司机,不过平时不常跟着他,只是偶尔有事才会用到,大部分时间是帮程中谦跑一些私事,再就是帮徐嫂看屋子,打理这间公寓的事情。   徐嫂见丈夫没打招呼就随随便便带两个人上来,刚想责怪他,却发现那个男人正是前几天来过的那位自称是苏以璨父亲的男人。徐嫂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将客人带到大客厅。   “璨璨。”   以璨正扎着围裙在餐厅帮徐嫂洗碗,从厨房走出来,远远便看到站在那里的苏航和孙嘉琳。   以璨瞪圆了双眼,机械地解下腰间的围裙,慢慢走了过去。   “请坐吧。”以璨淡淡地说道,率先坐到了俩人的对面。   只有几天不见,苏航像是又老了几岁,头上原本花白的头发像是否夜之间全部变白了,一件黑色大衣已经半旧,同色系的羊绒长围巾挂在胸前,更显的脸色灰白瘦削,相比孙婉琼一身皮草,脸上精致的化妆,倒显得有些寒酸。   以璨早几年就查过孙婉琼的资料,印象里她应该有五十四五岁了,可那张脸看起来仍显得年轻妩媚,韵味儿十足,像是没有经过任何岁月的琢磨,相比小了两三岁的林子叶反而枯瘦而苍老。   果然是有背景的人,居然有胆子来找上门来!   小吴及时送了茶水和果盘,一双圆眼瞪了以璨半天,见以璨即不看她又没什么表示,只好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璨璨,我和你孙阿姨今天是来给你道歉的,顺便接你回家过年。”   苏航掂量了半天,缓缓开了口。   “我在哪里都能过年,您不用操心了。”相比上次,以璨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情绪倒是没有多少波动。   “璨璨!”孙婉琼了一声,似呼哽咽住了,半天才带着哭腔说道:“璨璨,无论谁是谁非,当年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请你,请你原谅我吧。”   以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般,又垂下了眼眸。   从小到大,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叫她璨璨,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叫她,自己的名子从她口中叫出来让她觉得恶心。   以璨端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像是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之前提出的要求,实在是难以办到,以璨,我亲自去B市向你妈妈道歉好不好?我请求他原谅。   “她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不会!”以璨突然怒气上涌,却只是声音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不是的不是的,小炜只有你能救得了他,他是你的弟弟,你要救他啊。”   “你错了。”以璨神情仍是淡淡地,“在你们孙家眼里,我是你和这个男人结婚的障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打掉的野种,因此,我只是林子叶舍掉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一条生命而已,我,怎么会有弟弟?”   孙婉琼一听,顿时呜咽出声:“璨璨,对不起,当年是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孙婉琼说罢,就真的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以璨面前,“我明天就去B市,我去求你妈妈原谅我,请你救救小炜吧。”孙婉琼又爬前几步,抱着以璨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孙婉琼这番唱念做打不只是以璨,连远远观察这边动静的小吴都吓了一跳。往前走了两步想过来,可能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定定的站住,望着这边上演全套家庭伦理戏而手足无措。   “请你们离开!”从孙婉琼嘴里说出来话明显带着点儿威胁的意思,以璨立即愤怒了,她站起身用力甩开孙婉琼的手,对着苏航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我早已经说过我帮不了你们,为什么非要来纠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居然还要去找我妈,是嫌我妈还没被你气死吗?!”孙婉琼完全不顾形象的嚎哭的抹的一脸鼻涕眼泪,让以璨更加厌恶,她后退两步,高声喊道:“徐嫂!请他们立即离开!”说罢,以璨转身就往楼上跑,一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头上的白发让她觉得有些刺心,可是心中深埋下的仇恨却让她无法有一丝丝同情。   眼看着以璨头也不回地跑了,苏航终于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朝自己头上捶了两下,眼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婉琼,回去吧。璨璨说帮不了,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不行!”孙婉琼抹了下眼泪站起身,顺手将茶几上的杯子猛地扫落,扬头厉声斥责苏航,“她说帮不了就帮不了吗?!她就是一幅恶毒心肠!她就是见死不救!她巴不得小炜死了才好!”孙婉琼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客厅里显得特别尖锐,苏航用力拉住她,好容易才安抚着她走出了门。   小吴和徐嫂都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的呆住了,徐嫂将那夫妻二人送出门,忙回来和小吴一起收拾被孙婉琼摔碎的杯子和弄脏的地毯。   “天呀,这女人可真泼,这男的真是苏小姐的爸爸?”小吴一边擦着地毯上的茶渍,一边嘀咕着。   徐嫂在程家做了近十年,对豪门世家的各种怪事早已是见怪不怪,便低声斥责小吴:“少说几句吧,上去看看苏小姐怎么样了,她病了才刚好点,别再出什么事。”   小吴一听,吐了下下舌头,扔下手里的事给徐嫂,转身就往楼上跑。到了以璨卧室的门口停下脚步屏气静听,卧室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犹豫了一下,仍是轻轻敲了敲门:“苏小姐,要喝水吗?”   过了许久,才听到一声回答:“给我一杯橙汁吧。”   小吴又飞快地下楼,当她再端着橙汁进到以璨屋子的时候,屋内并没有以璨的身影,只有卫生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小吴摇摇头,只好将橙汁放在柜子上,转身走出房间,掩好了门。   有后妈就有后爹,这句老话儿说的一点没错。   看那个妖精女人找上门来骂自己的女儿,那个当爹的居然一声不吭!小吴不无鄙夷的想起了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心里更加同情起以璨了。   那天程中谦并没回来,因为是除夕,他一直在大伯家陪爷爷一起守岁。从初一开始又和程中皓一起登门拜访一些长辈,有推不掉的应酬,便回来的就更晚。直到初四的时候,他才听徐嫂说起了除夕那天苏航夫妻找上门的事,心下了然。   随即问起以璨这几天的情况,徐嫂说她除了帮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露台暖房里画画,程中谦心中微微叹息。   这是个死结,因着当初孙家强势要挟林子叶打掉孩子离婚,现在要以璨原谅她们这几乎不可能。   程中谦知道她心里一定纠结,但是这样的决定,只能是她自己想明白做出来。   但是,程中谦总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是不对,仔细味味一翻,才觉出自小王村孤儿养育院回之后,以璨对他的态度像是突然变得极客气起来,恭敬中夹杂着淡淡的疏离。   之前以璨虽然对他经常不客气,有时又像是小鹿一样警惕地瞪着大眼睛防备着他,却从未像现在这冷漠而疏远。虽然他早就觉出来她这两天不太对劲儿,却仍是以为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的缘故。   想到这里,程中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阴了脸。   这个年以璨过的十分单调,因着年三十苏航带着孙婉琼闹的一场,她完全没兴趣做任何事,只窝在程式公馆的公寓里哪儿也没去。   接下来几天,以璨都是在网上搜出租房,有了上次帮教授找房子的经验,她很快就找到一处离程氏传媒不太远的一处房子,和业主打了电话,约好了初六去看房。   初五一早以璨起床梳洗后,便去了露台上的暖房,继续画自己这几天一直没有完的一幅画。   等程中谦起床的时候,已是临近中午了。   他洗漱完毕去暖房找她,却见以璨拿着画笔怔怔地望着远处,目光幽幽的,像是陷入了极深的回忆。   程中谦想起自己自己之前对她说过“过年我陪你”的话,可这几天都是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虽然她尽力打起精神做出一副我很好很快乐的样子,却仍让他觉得心疼和愧疚。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推开门走进花房叫她:“以璨。”   以璨手中的画笔一抖,一滴黄色的颜料抹到了棉布裤子上。   扭头见到穿戴整齐的程中谦,翘着嘴角笑了笑:“程大哥。”   “去换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程中谦从小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弯腰为她擦裤子上的油彩。   “您这么忙,别担心我,有徐嫂和小吴陪我,一切都好。”   确实很好。徐嫂这几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小吴寸步不离照顾着她,内衣都抢着帮她洗,她要画画,就帮她搬画架递松节油,一切都做的极熟练,如果自己换上月华裙,再梳个飞仙髻,她都怀疑是穿越到古代做世家小姐了。   “想家了吧?带你去吃海鲜。”程中谦知道她嘴硬心软,便竭尽全力诱惑她。   “天天吃,都胖了三斤。”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喜欢自己胖,以璨是吃货,但同样希望自己只吃不肥。   程中谦笑,走过来将她手中的笔拿过来放到调色盘里,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进屋子。   “出去走走吧,总闷在家里会生病的。我知道一家餐厅很不错,带你去吃海鲜去,你要吃胖些才漂亮。”这家伙为了逼她出门儿,连这种马屁话都说出来了,以璨不觉失笑。   程中谦是一身休闲打扮,不经意地掩去了一身奸商的味道,倒有些世家公子的韵味。   以璨就是喜欢看他这种打扮,好看,但不妖孽。   “徐嫂做的菜很好吃。”以璨笑的灿烂,   “去吧,我保证你去了不会后悔。”程中谦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卧室门前:“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以璨无奈,去洗了手,换了条牛仔裤和毛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便跟他出门。   ☆、第24章 美人计   已经中午时分,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路边树根下堆积的雪已经在融化,程中谦今天开了一辆并不显眼的宝马,在香格里拉门前停下的时候仍是引人注目。   “蓝韵”餐厅是香格里拉的骄傲,也是京城最好的海鲜餐厅。一踏入大厅,以璨便觉得自己是灰姑娘走错了城堡。   “在这里吃海鲜,你真是钱多烧的慌。”以璨低声嘟囔了一句,却引来程中谦的失笑。   “这里的龙虾是法国布列塔尼群岛蓝龙虾,据说这种蓝龙虾营养极高,从100万只中才能找到一只。这个餐厅的名字就来自于这种蓝龙虾的颜色。”程中谦笑,“你看,门口的那个龙虾雕塑多活灵活现。”   餐厅设计简洁奢华,座位时尚不失温馨,尽头是一座顶级的葡萄酒酒窖精选,耳畔传来缓缓流淌的爵士乐声,仿佛乘坐邮轮徜徉在平静的海面上,这里倒是享受浪漫二人世界的绝佳地点。   最绝的是室内自上而下的犹如成片蝴蝶的蓝色水晶灯,在落地窗的反射下洒下片片蓝色光辉,既突显了室内的宽敞也反射出柔柔光辉点亮整个空间,又营造出蓝色波纹的效果,使整个空间像是在晴空万里的月夜,反射幽蓝的月光平静的海面,如海水般湛蓝的色调也体现在餐厅地毯和餐台装饰物上,全方位的诠释了店名“Blu Lobster”的涵义。   也绝对是烧钱的地方。以璨心想。   虽然是午餐时分,因为是春节长假,餐厅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对情侣。   在高挑漂亮的美女领班引导下,程中谦挑了个较安静的角落。   在这样浪漫的氛围内,身边的男人更显的优雅大方,完美的展现了大众情人的一面,他深情款款地帮她脱下羽绒服,又极绅士地帮她拉开座位请他坐下,不露声色的指点她餐厅的各种程序和服务。   以璨只能懵懂而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照顾,心里却在暗骂这只骄傲的孔雀,这哪里是带她吃饭,简直是带她来受罪的。   以璨从没想过,海鲜在西餐厅里是怎么个吃法。   番茄、芒果蔬菜沙拉配榛子汁被端上餐桌时,让唇舌生津的感觉油然而生;香煎扇贝配顶级鱼子酱及青柠土豆汤柔软而清甜,她完全被迷住了,只是龙虾上来后让她有点失望。   原来蓝龙虾煮熟了也变成了红色的。   “尝尝看,这种百万里挑一的虾味道有什么不同?”程中谦看着以璨失望的样子,满眼都是笑意。   以璨瞪着眼睛,心里暗骂这个男人烧包,却又不得不为这奢侈的一餐震撼。   可当她闷头吃了几口比平常龙虾更有弹性的肉后,抬起头才发现程中谦神情古怪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从大厅的一个方向慢慢走过来两个人,男的确件藏青色尼大衣,女的一身黑丝绒旗袍,外披紫貂长款皮草,被侍者带到一个靠近窗边的位子,男人帮女人将大衣脱下,递给侍者盒拿去挂起,为女人拉开椅子。   以璨认出那个女人,心里微微震动。   孙婉琼!她要干什么!   以璨隐约觉出些不对,她猜想那男人可能与程中谦认识,刚想问句什么,回头一看,程中谦满脸的阴霾像要下箭雨。   “以璨。”程中谦垂了眼帘,撮着牙花子,盯着眼前的一块龙虾肉,像是那里面有一粒老鼠屎。   “以璨,吃饱了吗?”   餐还没上齐,可听到他这样问,以璨便知道他有事情,便懂事地笑笑:“我吃好了。”   她拿起餐巾擦了嘴角,坐直了身子直视她,却不多说一个字。   “好,跟我来。”   程中谦立即招来侍者结了帐,又帮以璨穿好了衣服。   果然,程中谦紧紧拉着她的手,径直朝刚进来不久的那对男女走去,定定地站在他们面前。   这俩人都吃了一惊。   “阿谦?”   “阿谦?!”   几乎异口同声地,两个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程世华是意外中有被儿子撞见的难堪,而孙婉琼刚是意外中震惊,她的一双画了浓重眼线的眼睛紧紧盯着程中谦和以璨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爸,您真让我失望。”程中谦铁青了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随后,他看也不看孙婉琼,拉着以璨扬长而去。   这男人原来是程中谦的父亲,孙婉琳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以璨脑子里的信息一下子难以分析出这俩个人混在一起的目的,但看程谦的反映,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知道孙婉琼这女人花样太多。脑子临时恶补了一下,全是电视剧中徐娘半老的女人当小三儿的片段,她心里突然有些想笑。   父亲大约要被戴绿帽子了吧。   程中谦从未有过的怒气像是都凝结在胸中,一路带着以璨走出餐厅都是脚下生风,快的以璨要小跑才能跟得上。直到坐进车里,以璨还喘的厉害。   “对不起。”程中谦气息平稳之后,才缓缓发动了车子。   “没关系。”以璨对天之骄子的程公子有这样一个父亲有些同情了。   有钱有权的男人果然多渣,孙婉琼这么老也也不嫌弃!   程中谦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安排的浪漫午餐就让这对男女给搅了,以璨看着程中谦这一路紧抿着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最终却是湿了眼角,将头转向了右侧窗外。   在整件事里,程中谦是最无辜的一个,却仍没躲开自己的迁怒和孙家母女的算计。看来,有钱也并不一定能买到快乐。   尽管程中谦小心地讨好着以璨,可她仍是坚决要搬离程氏公馆的公寓。   初六的时候她约中介去看房的事被小吴知道了,这姑娘当即打小报告对程中谦汇报。   以璨看中的是一套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小区,有一套一楼的小三室,离程氏上班也不远,三个女孩子合租,一人一千五,因剩的这间有些小,中介说可以减二百。   说好了第二天签合同交押金,结果晚上回家程中谦就发火了。他一听那地方就很坚决地否决,说那房子设施落后,小区管混乱,一个女孩子住非常不安全。非逼着她换一个离程氏传媒更近,小区也较新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就说了个地址让以璨去看,成熟的小区,优雅的环境,精装修的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崭新的根本没人住过。带她看房的据说是房主的女人说,每月五千,押金可以缓交。以璨觉得他明显在做假,她怀疑这房子是程氏的,否则怕是一月八千租也不下来。   “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到四千,你居然要我租五千的房子!”以璨晚上见到程中谦便黑了脸,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在的鬼。   “我给你租下来,你只管住就好,否则你别想搬走。”程中谦固执起来挺吓人,黑着一张俊脸像是后爹的面孔。   “那样和我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程大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但是我一定要搬。”   “以璨。”程中谦站在她卧室里,看着她打好的行李,苦口婆心的让以璨头疼:“以璨,这钱让陈晋南拿好不好?到时候我和他算帐。但是你一定不能住那个地方,太潮,太不安全,我会让那厮痛揍的。”   “程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以璨抬头冲着他笑,“小时候的家里冬天没有暖气,夏天经常漏雨,日式旧木板楼四处透风,下雨刮风有瓦片在屋顶上翻滚,还时时要担心风大刮断树枝砸坏了窗户。妈妈加班的时候,我和妹妹抱成一团互相安慰告诉自己不要哭,否则妹妹会更怕。”   说到这时,只见以璨眼里晶莹一闪,微微笑了起来:“所以,过惯了苦日子的我,当然知道水晶鞋与南瓜马车早晚会打回原形,还不如我早早的脱掉的舒服。您放心,把我放在沙漠,我也会把仙人掌做成咸菜吃掉的。”这些话是以璨缓缓说出来的,表情里没有悲哀,也没有难过,有的只是调侃。   这样的一张笑脸是程中谦从未见到过的,没有讨好,没有算计,更没有一丝*,只有瘦小的身躯撑着挺直的背,浅浅的的笑容里有着一丝疏淡的客气,刺得他心疼。   他猛伸手将她扯到胸前,将她纤瘦的身体紧紧箍在怀里,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大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摸索:“以璨,以后都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以璨似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一时间僵在他的怀里,像连呼吸都停掉了,屋子里静的诡异。   男人身上的清冽的香气将她紧紧包裹着,以璨有些眩晕。脸贴在那宽阔的胸堂,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如擂鼓般欢跳,一种从未过的,来之成熟男人的宠爱,让以璨呆呆的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她才试着往外推了推他,却半点没起作用,反而被他搂得更紧。她只好仰起头,去看他的脸:“程大哥,你放开我……”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经俯□吻住了她。   震惊中,以璨不知道如何反映,只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天啊,我的初吻就这样丢给了这么个没节操的家伙!   程中谦的吻来的突然,却霸道热烈,以璨只觉得被他堵的透不过气来,一只灵活的舌在她口腔内横行霸道,没过一会儿,以璨这只菜鸟便完全缴械。   “答应我。”换气的瞬间,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极尽蛊惑。灼热的气热扫过耳轮,酥□痒的感觉,让她有晕厥的快感。   仅存的一点点理智让她本能的推拒:“不,程大哥,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也能照顾好妈妈。”   沉浸于软温玉中的程中谦听了最后一句话更是心疼难过,他抬起头,大手轻轻抚慰着骨瘦嶙嶙的背:“以璨,不要和我别扭了好不好,听我的,就去住在那里。那套房子我已经买下了,算我借给你住的,好不好?”   以璨听清了他的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中谦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俯下头又不客气地吻住她:“傻瓜,我当然是喜欢你。”   “答应我,好不好?”迷茫间,以璨立即又陷入柔情蜜意之中。   “……好。”这个男人,为了让自己答应住那套房子,居然不惜□了。   哎,美人计呢,我只好将计就计了。   迷迷糊糊间,以璨还来得及这样宽慰自己。   ☆、第25章 入职   以璨搬到那套小小的公寓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她也正式到程氏传媒上班。   不知道是程中谦的意思,还是刘晓非自己做主,她并没有将以璨放到项目组,而是把以璨亲自带在身边。   以璨并没有多问,去HR那里的办理好了相关入职手续,又去行政那里领了一份工作备品搬去办公室。   程氏传媒的三楼是办公区,西侧是总经理办公室,马总已于春节前便亲自率相关人员与皮伯特团队在巴黎汇合,亚米伽新一季的宣传片将正式开机。以璨除了公司挂牌那天远远看了一眼,知道马总是个壮实的中年大叔外,再就没见到过此人。   副总经理办公室在三楼的东侧。南北共有两个套间,分属公司两位副总。一位副总是主抓地产项目的,基本看不到他在办公室;刘晓非办公室占据在南侧,外面是两位助理的位子,以璨便是其中一个。   刘晓非的另一个助理是位二十六七岁的帅哥,叫王天峰。   以璨觉得这男生当初可能是当偶像招进来的,从穿衣打扮到行动举止都很有范儿,在公开场合站在刘晓非身边,一下子就给她增加了御姐的气场。   相比以璨的随意低调,王天峰很细心体贴,又圆滑世故,加上形象讨好,经常代表刘晓非和相关单位接洽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倒是百试不爽。   相处了几天,以璨和他有些熟了,便半真半假的问他:“你学公关的吧?”   “不,我学新闻的,人大新闻学院。”王天峰极认真的答她,以璨顿时哑然。   人大新闻传播学科综合实力据说是本学科全国第一,他据然能屈居程氏传媒做一个小小的助理,这让以璨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意图。   “刘副总是我的师姐。”王天峰又解释了一句,目光中有类似于崇拜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   以璨在小王村听故事,知道刘晓非原来是电视台的记者,但没想到她原来是人大毕业的,这倒是自己没想到,心中对这对师姐弟即刻肃然起敬。   新公司虽然刚刚成立,但由于之前的广告部运作良好,因此公司独立运行后,业务部门儿倒是轻车熟路,有序的清理着各自的管辖范畴。而一些专业或非专业的部分,也忙着招聘新人,一时间公司门庭若市,各部门都陆续有新人充实进来。   在此之前,以璨是对亚米伽广告的参与还非常向往,但是经历了孙嘉琳的换角件事,再加上那天在餐厅看到的一幕,让她对此完全失去了兴趣,更不想卷入任何纠葛。   从以璨开工后,刘晓非便接手规范公司项目运作程序,这项工作完全出力不讨好,但对于公司以后发展有很大益处。以璨发现刘晓非在工作中是个极认真的人,作风雷厉风行,业务行政一把抓,这让她终于明白,程中谦说的有自己人才放心。   一个忠心耿耿的刘晓非,确实是他控制程氏传媒的有效手段。作为刘晓非的助手,以璨最多是在办公室帮她打印计划和方案等各种文件,有时候会跟她跑有关部门,但都仅限于帮她拎包。   两周后,她便把整个公司摸熟。   马总不在,整个公司刘晓非便有了一把抓的条件,她也确实不负重望,到目前为止,已完全控制了公司所有运作,上下调度指挥若定。有时候她去集团开会,以璨跟着她跑了几次程氏总部,却是一次也没看到过程中谦。   其实她很想问问,刘晓非才是你真正的自己人吧。   “程先生前天飞巴黎,要三天后回来。”会议刚一结束,黄瑞鑫便将刘晓非叫到总裁特助办公室,将一叠资料交给刘晓非,并细细的叮嘱,“程先生说,这件事情要你亲自处理,在成功前不许和任何媒体接触。”   刘晓非将资料放入手袋,向黄瑞鑫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带着以璨返回程氏传媒。   车子转了几条街回到公司,刚到办公室,刘晓非便叫来王天峰和以璨吩咐:“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有任何人或是电话问起星际相关的事情,一律帮我挡住。”   “好。”尽管这个“挡”以璨不完全明白是用什么形式,但仍跟着王天峰答应的痛快。   星际公司是国内一家上市的文化公司,她记得孙嘉琳就是这家公司旗下的艺人。   以璨不相信会有什么火拼的事情发生,更多的事情她也不想问,她只做好刘晓非让做的事情,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个没嘴的闷葫芦。   俩人走出来刚回到座位坐下,以璨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来电的名子便开心地笑了,居然是郭玟玟。   “玟玟?你怎么回来了?”离学校开学还有一周,这郭玟玟也来的太早了点。   “我阿姨帮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实习,我想提前去看看,如果合适就去报到了。”郭玟玟中气十足,声音大的让对面的王天峰都听得侧目。“以璨,你工作咋样了?”   “刚上班不久,还在实习阶段。”   “唉,先有个地方再说,反正我们还没毕业,骑驴找马嘛。”   “嗯。玟玟,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以璨不打断她,怕是还要再说上半小时也不会停。   “有的。辅导员今天通知,毕业体检表发下来了,月底前全部上交,要是市级医院以上医院才行。咱们学校和仙桥医院是合作单位,联系了体检中心,说是集中两天给咱们毕业生开绿灯全免费。辅导员通知我们在京实习的同学,只有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希望我们抓紧去检了。   “哦,这样的呀,好的,我尽量争取去。”以璨现在跟着刘晓非,还真说不好周末能否休息。   “尽量什么!我们等着你呢,还有邹莉莉也回来了,约好我们一起去。”   一听到邹莉莉的名子,以璨心里猛地一刺,像是已经结痂的疤,又生生撒开了一个口子,以璨像是又看到了邹莉莉骄傲的笑容,和自己被青梅竹马的朋友抛弃的狼狈。   “好吧,我到了以后去找你们。”   以璨收了线,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刘晓非。   “你周末有安排?”刘晓非盯着她若有所思。   “辅导员通知毕业体检,学校和仙桥医院有合作,集中两天免费。”看出刘晓非有话要说,她反问道:“刘总,周末有工作?”   “明天去S市,周六回,不知道是否耽误你事。”   “那我改周日去,再和同学约一下就可以,不耽误什么。”以璨说道。   “好,那你备下,明天九点的飞机。”刘晓非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以璨不懂公司经营,专业在这里根本用不上,她的职责就是给刘晓非当好助手,虽然隐约觉得这次去S市和星际公司的事情有关,但她并不关注这些,只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顺便将刘晓非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S市的一行对以璨来说乏善可陈,除了阴冷的雨和难懂的方言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觉得觉不够睡,食物甜腻的难受,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公司揭牌那天小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刘晓非是工作狂,跟着她的人是真的累。   不过刘晓非此行收获颇丰,她和有关方面的接触非常顺利,圆滑的外交手腕,寸土必争的谈判风格,让以璨佩服至极。   刘晓非带着以璨下飞机返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周六的晚上,王天峰开着刘晓非的车子来接。   “我住在丽都花园,你后面送以璨,明天不用来接我,车就放在公司。”   刘晓非一定是知道了自己住在公司附近,所以才有此一说,这让以璨微微有些警觉。   从下飞机开始,一直到刘晓非下车前,程中谦一共打了六遍电话给以璨,但以璨一直没敢接。好在电话她调成了静音,这让她镇定不少。几十分钟的车程以璨如芒刺在背般难受,好在刘晓非此行耗能太多,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倒没觉出她的异样。   以璨直到躲进自己的小窝,才敢给程中谦回电话。   “怎么这样晚?”程中谦声音有些斯哑,大约打了几遍电话以璨都没接也没回,他有些着急。   “S市雷雨,飞机延误。”这几天只要和刘晓非在一起,她就把手机调成静音,生怕自己不拉电话或是说话不妥带来麻烦。   “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我后天就回去了。”他叮咛着。   以璨突然觉得,有个人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她,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难怪童童那时候如飞蛾扑火。   现在平心静气地想想,她和吴明轩,还真算不上恋爱,只不过,快二十年的朋友,就这样被人撬走,实在是不甘心罢了,但愿明轩哥不要被邹莉莉伤到才好。   在以璨眼里邹莉莉不是什么好女人,但她的明轩哥是阳光王子。可现在的世界就是这样奇怪,越是坏女人,越是有男人爱。   以璨叹气。   “怎么了?”   大约以璨一直不说话,程中谦听到这声叹息有些紧张,便追问。   “没什么,我明天体检,要早起。”   “什么体检?”程中谦似无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学校和仙桥医院体检中心有合作,明天免费为毕业生体检,今天已经检了一天了,明天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   电话那端突然没有了任何声音,一直到以璨以为他挂断了,才听到一声:“哦,那你睡吧。   晚安”。   以璨做了个鬼脸收了线。   ☆、第26章 决裂   程中谦乘坐的航班是在周一凌晨两点到达国际机场,来接他的阿诺直接将他送回了父母家中。   程世华并不知道儿子今天回来,他晚上有一个公务应酬,十点多回到家中就睡下了。等他听到管家林嫂敲门,告诉他儿子回来了,他本来想斥责打扰到他的睡眠,不想她后面的一句话让他一下子醒酒了。   “谦少爷说,请您下楼,他有事情和您说。”   程世华与田丽芳夫妻早已经分房而居多年,私生活上互不干涉,虽然只是维持表面功夫,只要不出大格儿,基本上还算是和平共处的状态。   儿子经常出国,除特殊情况根本无须向他汇报,哪怕是提前回来也是常事儿,只是这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回家,还找他有事情谈,不能不让他觉得诡异。   他思量了一下,便对林嫂道:“好,我洗把脸一会儿下去。”   程世华镇静地穿好衣服,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才缓缓地下楼。   楼下的大客厅里,儿子程中谦一身风尘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妻子田丽芳也一身正装,端坐在儿子的身旁。母子俩都表情肃整,看不出任何波澜。   “阿谦。有事吗?”程世华看向儿子的表情有一丝丝不耐,他一时间弄不清楚这母子俩在搞什么名堂。   “爸,您请坐下,我有事情想请教您。”   程中谦的脸色虽然平静,发出的声音却阴冷犹如地狱之声:“爸,仙桥医院在过去的两天内对Y大进行了一项公益活动,为应届毕业生免费做体检,这件事情与您有关吗?”   程世华是父母的幼子,自小便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父亲经历动乱年代官复原职后他才刚成年,大学毕业工作后仕途又是一路顺畅,要说最大的挫折,便是当年与孙婉琼的一场婚外恋让他背了个负心人的名声。但是对男人来说,只要家庭背景仍在,官位照常晋升,男女作风问题都不算事儿。只是唯一的儿子日渐强悍,与他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   “不完全知道。”程世华觉得,对待聪明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他还是谨慎地说话为好。   “那天,就是你看到我那天,你孙婉琼阿姨说她有事情要和我见面,她说她的一个亲戚想要为小炜做配型,但这个亲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院方配合。具体细节我没过问,我只是与你俞叔叔打了招呼,看有什么能帮你孙阿姨的,让他尽力而为。”   程中谦眉毛一挑:“只是这样?”   仙桥医院的俞凌风院长不仅是父亲多年的朋友,但凭他是父亲一手提拔的上下级关系,俞院长可以做到那一步程中谦已经非常清楚。   “是。”尽管程世华当时有隐隐的预感,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详情。虽然那天老爷子发话这件事程家不能插手,但当年他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孙婉琼,如果能帮上她,也算对当年事情的一个补尝。   “那您,可知道孙家做了什么?”   程世华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愿意正视。   “爸,告诉我,您还答应了孙婉琼什么?”   “没有。我只答应她有事找你俞叔叔直接联系,别的什么也没有答应。”程世华有些憋气。被自己亲儿子这样质问,他有些难堪,但因为理亏,也只得忍着。   “程世华,你是觉得你一直亏欠孙婉琼的?还是想和她再续前缘?”一直没吭声的田丽芳此时忽然出了声,徐徐问道。   “当然不是!”程世华有些烦躁。对待这个共同生活多年的妻子,虽然不至于撕破脸决裂,却再也没有对待儿子那般耐心。   “那是为了什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别告诉我您没有猜想出来这件事的因果。”   “就是这样做了又有什么了不起?那孩子是苏航的亲生女儿,小炜是她的亲弟弟,她不救谁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去?阿谦,当初爷爷让我们帮着照拂孙家,就是要我们记得当年孙家的爷爷对程家的恩情,我们程家不能忘恩负义!再说,这样做最多不过是做个配型,是否配得上还不一定……”   “这样我们程家就可以滥用职权,助纣为虐嘛!”   程中谦终于怒不可遏,一拳砸到了茶几上,几上的两个杯子滚了几滚摔到地上,因为有地毯,只是将茶水撒的四处都是。   程世华心尖儿猛的一跳,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怎么了?”   “昨天早上,那孩子被招去参加体检,被院方留滞至今未归,所有人都与她失去联系。”   “这怎么可能!”程世华虽然嘴上这样否认,可下意识里,他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孙家本是军阀世家,刻入骨子里的那种疯狂与残忍是几代人都洗不掉的,程世华当然了解孙婉琼的个性,当年那场婚外情可以说是爱得轰轰烈烈,当然也有人说孙婉琼已是歇斯底里。如果不是程老爷子和田丽华的父亲全力打压孙家,怕结局是自己难以驾驭的。   程中谦半垂着头,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捏紧了拳头,半晌,才缓缓地说:“爸,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可是我真的为有您这样的父亲感到羞愧。”   “您在政坛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我们程家能走到今天,更应该如履薄冰,谨言慎行?这种为虎作伥的事情一但曝出来,民众会有多愤怒,程家会立即被千夫所指的盛况您预想过吗?我虽是一个商人,但身为程家子孙,我很真的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们程家仗势欺人。爸,我希望,您能处理好善后的事,否则,”他又冷冷地看了父亲一眼,“到时别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   至此,程世华才惊出一身冷汗。   “阿谦,这件事情没那么严重,我想……,”程世华仍想解释些什么,又想劝阻儿子,但终是说不出口。   这个儿子太聪明,也太有手腕,他并不像平时表现的那样玩世不恭,该狠的时候他比谁都阴狠。   程世华清楚地记得几年前,程中谦伙同陈家老大陈豫北将杜家的基业连根拔起那件事。杜瑞锋在Z省的势力不可小觊,更是有很深的政治背景支持,却不想在一场血雨腥风的商战之后,杜家最后竟匆匆结束了大部分事业,从此一蹶不振。   而事后这个儿子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见到杜家那丫头还甜滋滋地叫着“杜姐”,拍着胸脯和人家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恨得那杜家大小姐到处骂程家这个儿子真“邪性”,甚至连“妖孽”、“变态”这种话都骂出来了。   可程中谦却每每听到这些话,都悲天悯人地叹息:“唉,商场以利为先,误伤朋友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没有呢!”漂亮的脸蛋儿上全是无辜的神情,硬是把人气出内伤。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程家二公子阴狠毒辣的名声在商场上响了起来,让人等闲不敢轻视,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生出一丝丝莫名的惧意。   “妈,我们走吧。”程中谦站起身,扶住了母亲。   “丽芳?”   程世华这才吃惊地看着妻子。   “程世华,我们夫妻缘分就到此为止吧,离婚协议书我随后会给你。”田丽芳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只拎起放在身边的一个手提包便要随儿子离开。   “阿谦!”程世华瞬间有些惊慌失措。   “爸,您也这么大岁数了,保重身体,顺便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我妈就由我来照顾好了。”   别墅门外,阿诺的车子已经亮起了车灯,将大门口映的一片雪亮,家里的几个佣人都敛声屏气,眼看着少主子带着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田丽芳跟着儿子回到程氏公馆的项层公寓,这才有时间问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阿谦,那孩子怎么样了?”此时此刻,田丽芳对苏以璨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充满了同情,她难以想像如果自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会有多么愤怒和难过。   “妈,您放心,我会处理好。”此时,程中谦无法给母亲任何保证,却只能先这样安慰她。   “你一定要找到那孩子,把她带回家来给妈看看。”田丽芳又叮嘱儿子一遍道。   程中谦一边安慰她,一边忙着叫起徐嫂和小吴照顾母亲洗漱,又让徐嫂找出新的床品给母亲弄舒服让她先安歇,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书房,一直忙到天明。   ☆、第27章 医院   当程中谦带着一行人于早上七点半赶到仙桥医院,由俞院长亲自打开医院隔离病房的门看到以璨的时候,以璨已经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苏以璨是在周日早上八点准时跟几个同学汇合在仙桥医院体检中心的。   周日来体检的同学仍然很多,郭玟玟为了等以璨,便也等在周日来的。以璨先抽了血之后,便随着导诊护士的安排继续做其余各项检查,在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之后,她却被辅导员叫到一间医生办公室。一位年约四十的女医生对她说,以璨的X光片拍后发现她肺部有问题,需要做CT增强检查。   这样明显的暗示听在以璨这样的小姑娘耳朵里,顿时脸色惨白,只觉得脑子“嗡”地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两眼直直地瞪着那个医生说不出话来。   郭玟玟一直等在办公室的外面,但是屋内的对话也是听到的,心里也害怕起来。但她是够义气的,等以璨出来,她便说要留下来陪着以璨做检查。   但那女医生看了郭玟玟两眼却说,肺病大部分是有传染性的,需要住院隔离检查。   以璨一下子明白,自己的病非常严重,不能再拖累同学了,便强笑着对郭玟玟说:“没事儿,你先回去,我有事打你电话。”   以璨按捺住极度恐惧的心情跟那女医生进了CT室,先给她输了造影剂,之后以璨便失去了意识。   这是以璨脑海里留下的最后的画面,她对陷入昏睡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程中谦为了找她翻遍了她所有的同学的朋友,程家也为她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当程中谦进到病房,便看到躺在床上安然睡着的小姑娘。   这间病房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线,一条薄被盖在以璨瘦小的身体上,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以璨本就是空着肚子去做体检的,又加上这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喝到,原本粉红的嘴唇干裂的厉害,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整个人都显的小了一号。   程中谦看到这样的以璨,只觉得胸口的位置像被一把利器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的他出了一身冷汗,也让他瞬间暴怒,恨不能拆了这家医院。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抢步上前搂住了那瘦小的身体:“以璨!”   以璨完全没有反映,身上软软的任他搂抱着。   程中谦只觉得头“嗡”地一声,心也随着沉入海底。他抬头寻找到俞院长,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了戾气。   随后跟着的进来的一位医生连忙上前搭上以璨的手腕探她的脉博,然后又拿出了听诊器为她听诊。   “大约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阿谦,这件事情真的很抱歉。”俞院长已经快六十岁了,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受程世华的委托,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无辜,如果没有巨大的好处,他根本不会冒这个风险。   程中谦此时目光只是盯着床上女孩的脸上,并未因这句话回头,病房此时里里外外足有十几个人,却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声音。   “俞叔叔,我希望这件事情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我决不会罢手。”半晌,他才阴冷地扔出了这样一句。   随后跟过来的一位助手,举着手里小巧的录像设备示意程中谦一切妥当;那位给以璨负责检查的医生也示意抽好了以璨此时的血液样本。   “请俞叔叔您签字。”这是准备送检以璨此时血液里是否有药物成分的。   俞院长呆愣住了。程中谦如此有备而来,这一行为预示着什么他十分清楚,他脸色难堪的看着程中谦,想不明白这个故交之子怎么翻脸的这么彻底。   而此时程中谦的声音更像是来之地狱之声:“这两位是市检察院渎职侵权检察处的两位检察官,另两位是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的警官,这一位是我的律师。对不起俞叔叔,此事我会追究到底,还请您配合。”   两位检察官和两位警官分别出示了证件,将抽取的血样和现场录像封存,动作迅速专业,让俞院长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响起了两下轻轻敲门声,特助黄瑞鑫拿着一个密封档案袋递了过来:“程先生,苏小姐昨天抽取的血样已经送去配型,结果在这里。”   程中谦足有一分钟没有接那个袋子,只是死死地盯着它,脸色阴冷的能杀死人,像是这里面装着一只毒蛇。   直到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地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程中谦才接过袋子。   他并没有打开袋子,只是把那袋子放在手里反复地看,半天,才伸手从黄瑞鑫手里接过一只精致的打火机,当众点燃了纸袋子。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档案袋化作灰烬,一股呛人的烟灰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当一切结束,程中谦用以璨扔在一边的羽绒服将她仔细地包裹好,并细心地为她戴好了绒线帽。   看着这些人就要离开,俞院长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忙上前拦住程中谦:“阿谦,你听我解释,我是因为你爸爸……”   “俞叔叔,我爸爸的事,我自会处理,包括孙家。凡是牵涉此事的当事人,一个也跑不掉。我只是希望,您能守住医生的底线。”   “那当然。”俞院长被他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虽然他早知道程家父子关系不好,但却没想到居然火拼到这个地步。自己真是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对不起,是孙太太她说,苏以璨是她的继女,精神方面存在障碍,她的监护人苏航已经签署了配型授权同意书。”   俞院长说罢向门外看了一眼,看到一位护士已经等在门外,便招手让她进来。她小护士进来递上一张签有苏航名子的同意书。   程中谦太阳穴的血管隐隐暴起,修长的双手骨节泛白。他接过那张同意书,死死地盯住了那两个字。   “这种东西,您明知道是假的,却偏偏信它,那么,我们来试试这他的真实□,但愿这里面没有别的猫腻。俞叔叔,我们法庭见。”   程中谦抱起了以璨转身下楼。   盯着程中谦挺拔的背影,俞院长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气从脚下慢慢淹没了全身,脸色大骇。   程世华这个带着三分妖气的儿子,真不是个好惹的,自己这次怕是真的要裁在他手里了。   几辆车子一路飞驰,直接驶到了著名的以神经科而著名的医院,那里已经有几位专家在等。   以璨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室内阳光灿烂。   大约睡的太多,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她“嘤哼”一声,将头侧到一边,又闭上了眼睛。   “以璨。”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叫她,干燥的大手一下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以璨闭着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   “程大哥?”   直到此时,程中谦才觉得自己悬着的那颗心才咚地落了地。他一脸疼惜地搂了搂她:“以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这是哪里?”以璨的量了一下房间,看设备像是在医院,却又和普通病房不同,明显要高级的多。   “在医院。”   “哦,我想起来了。”女孩的眼神像是迟疑了一下,接着便黯然下来,声音里有丝丝颤抖,“医生说,我的肺部有问题,要做CT增强检查,给我输液了。然后,我就睡着了。”   每个人在死神面前都会有惧意,何况是如花朵般绽放的姑娘。   程中谦的眼神疼惜和歉疚让她心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仍是故做坚强地笑了笑:“检查结果出来了吧,你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当然不是。”程中谦看着以璨眼里的强颜欢笑心疼的无以复加,“傻丫头,你身体很好。”   他起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她喝了一口水。   以璨实在太渴,还想多喝一口,他却不再给了:“一下子不可以多喝。”顺手拿起纸巾擦掉唇边的水渍。   “可是为什么医生说我的肺有问题,为什么我会晕过去?”   即然程中谦说她身体很好,为什么之前要做检查?为什么要做CT?为什么她会昏睡这么久?   “是医生误诊。你是药物过敏,休息几天就会好的。”这个回答,是程中谦思考了许久才决定这样说的。   “过敏?”以璨想了想检查时自己确实输过液,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真的得了什么绝症呢。”以璨拍拍胸口心情也随之一松,露出了灿然的笑容。   ☆、第28章 妈妈   面对以璨纯真的笑脸,程中谦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解释发生的一切,才能安抚这个心地单纯的小姑娘。如果说,之前他对以璨的父亲是不屑,那么,现在他对自己的父亲所犯下的错误却是不能原谅,他甚至觉得自己和以璨是同病相怜了。   有这样的父亲,真让做儿女的抬不起头来。   外面有电话在响,黄瑞鑫接了起来,听了一会儿便举着手机进来汇报:“程先生,您约给苏小姐会诊的几位专家到齐了。”   黄瑞鑫说话时低眉垂目,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过老板眼中的温柔,心中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就是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小毛丫头让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老板震怒异常,动用了雷霆般的手段来维护她。   “为什么给我会诊?你不是说我身体没问题吗?”不等程中谦反应,以璨便惊问。   程中谦神情一凝,语塞了半天,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耐心地说道:“你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因为之前的误诊,我们需要讨个说法。只要十分钟就可以了,相信我,好不好?”   程中谦的语气像哄一个孩子,从未有过的温柔让以璨更加心惊肉跳。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看程中谦的神情,根本就不是药物过敏那么简单,以璨再傻也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来,以璨,我们去和医生谈谈。”程中谦不由分说便扶着以璨坐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帮她穿外衣。   以璨坐在那里并没有动,盯着程中谦看了足有五分钟,直到程中谦受不了她清澈的眸子里的探究,背转过身去。   “好,我跟你去。”本以为她又会别扭着说不去,却不料她静静地开了口。   以璨决定相信程中谦一次。不为别的,只为他眸子里那抹心疼的神色。这是久违了的,只有在母亲眼里看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疼惜和怜爱。   不管是是得了绝症,还是另有阴谋,她都决定平静的接受。   以璨轻轻地说完,便起身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又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进了那间会诊室。   所谓的会诊比以璨想像的要简单的多。   一共有三位专家,先是给她做了脑波检测,又问了她一些常规的问题,接着让她做了两项心理测试。   即便以璨是个医学白痴,她也明白了这应该是项精神科的检查。   “我脑子没问题!”走出会诊室,她恼怒地瞪着程中谦,一种被侮辱感觉让她恨不能狠狠踢他两脚才解恨。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因为之前的误诊,我们需要拿到一个证明,讨一个说法。”程中谦安抚地搂过她,轻拍她的后背。   “我需要证明什么,证明给谁看?”以璨将他推开一个距离,警惕地瞪着他,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想到自己只是参加一个普通的体检,结果被说成是肺病,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昏睡了一天一夜,以璨清楚地知道是发生了严重的事。   “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程中谦并不直接回答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又轻轻地亲亲她的脸颊,脸上是能拧出水来的温柔。   这家伙又来□她!   以璨被那轻啄的触感弄的迷迷糊糊,脑子还没反映过劲儿来,身体已经被他搂着往楼下走。   虽然她也想尽快地逃开这个充满消药水味道的地方,但是她更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稀里糊涂地上贼船。   “喂,你说明白点啊,为什么要给我做精神科检查?我脑子没病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可那人根本不理她的嘟嘟囔囔,连抱连搂一会儿就被他带出了门诊大楼。   “程先生,夫人来电话,问您这边事情怎么样了。”黄瑞鑫不愧为特别助理,很能看出火候,适时上前提醒老板。   “告诉夫人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程中谦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以璨上了等在门口的车。依然是阿诺开的车,没用老板吩咐,直接将以璨载到了程氏公馆。   “我要回自己住的地方。”以璨对发生的事情还有好多疑问,她想找郭玟玟、找辅导员问清楚。   这个毕业体检,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跟我去见一个人。”程中谦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宠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见谁?”   “我妈妈。”   “我为什么要见你妈妈?”以璨的眼珠子瞬间又瞪的老大,惊讶加上不甘不愤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程中谦忍禁不住失笑了。   “是她要见你。”   “我不去!”刚刚还是只病猫一样的小丫头又恢复了精气神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满眼都是警惕的意味。   这丫的要干什么?他只不过强吻了她一次,难道就严重到要见家长?她可不信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会因为这个要对她负责什么的。   程家和孙家牵扯太深,谁知道眼前这只大灰狼又怀着一幅什么肚肠!   “我妈妈听说你生病了,很惦记你。”再多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你爹、你后妈伙同我爹坑了你,我妈想要安慰你吧。   以璨眼珠子转了转便不做声了。   不管这家伙出于什么目的,这段时间对她一直都很关照,他妈妈是长辈,她出于礼貌也应该去拜见一下。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也好,我是应该去看望阿姨,只不过我现在衣衫不整,实在是没有礼貌了。”   看她一样一本正经的模样,程中谦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认真起来蛮可爱的。   公寓里还是和以璨离开以时一样,徐嫂打开门,便看到拉着以璨进门的程中谦。   “谦少回来了。”徐嫂不愧为在豪门做工出身的,看到俩人这种亲密的状态没有任何惊讶,面不敢色地微笑着和以璨打招呼:“苏小姐您好。”   “徐嫂,麻烦您炖碗粥。”程中谦将以璨拉进屋,安顿她在沙发上坐下。   “阿谦?”田丽芳大约听到楼下的动静,缓步从楼上走下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   小姑娘个子不高,单薄的身材,巴掌大的小脸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倒是衬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黑幽幽的,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大眼睛,清澈的如一汪深潭闪着波光,漂亮的像不染一丝尘埃。   “妈,这就是以璨。”程中谦拉着以璨走向田丽芳。   “阿姨好。”以璨弯腰致意。   “来,孩子,让阿姨看看。”田丽芳上前拉住以璨的手就不再松开,一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细细的端详起来,“脸色这么不好,受苦了吧。徐嫂!徐嫂!快把早上煲的鸡汤端一碗来给这孩子喝下。”   “来啦!”田丽芳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徐嫂端着一个大青花瓷碗利落地走出厨房,直走到以璨面前放下:“苏小姐,这可是一大早上就煲上的老母鸡汤,最是滋补的,夫人亲自看着火呢,您快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以璨转头看着程中谦,见他只是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便道了谢,捧起碗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才放下,抹了抹嘴叹道:“正好我饿了,这汤喝着格外香。”   “这汤锅里还有呢,粥很快就好了。”徐嫂自听田丽芳说要接苏小姐过来,早早就把粥煲上了。   “你以前住的房间还在,上去休息一会儿吧。”程中谦轻声问以璨。   “不用,我坐会儿就好。”她根本就没什么病,只是一天两夜滴水未进饿的虚弱而已,刚刚那碗鸡汤下肚,虽然不顶饿,但精神已经恢复了差不多。再说人家妈妈在这里呢,她怎么好意思去躺着休息。   程中谦这三天两夜加起来睡眠没超过三个小时,将以璨接回来才算稍松了一口气,见这小丫头看起来还好,便想先洗个澡换换衣服。他叮嘱了以璨两句,又给田丽芳使了个眼色便上楼去了。   田丽芳便陪着以璨坐着聊了起来。   她只有程中谦这一个儿子,多年来做梦都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以璨不同于孙嘉琳,也不像京城那些名门贵女那般讲究,哪怕再正式的场合,她都不会装淑女,只好本色出演自己,不过她还是知道哄长辈要卖萌装乖,一会儿便逗的田丽芳笑逐颜开,欢喜的像个孩子新得了一个玩具,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田丽芳和林子叶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当年孙婉琼在程家碰了壁后,又插足了苏航的婚姻,迫使苏航离婚后嫁给了他。因着孙家老爷子的关系,孙婉琼和苏航结婚后也一直没有断了和程家的来往,但也仅限于她是孙家的孙女这个情分;而苏航则完全游离于两家交际的圈子之外。直到孙嘉琳出道,程家决定由程中谦出面对孙家这个孙女关照,更加上孙家在国内势微,孙家对程家的依赖越来越多了些,两家的相互交往也频繁起来。   田丽芳则因为孙婉琼最先插足她和程世华的婚姻,一直相当排斥孙家,也很不待见孙嘉琳,只是碍于程老爷子的面子,没有阻止程中谦关照孙嘉琳,但她会时不时就敲打儿子一番。警告儿子如果真要和孙家的小妖精扯上什么关系,她会断绝母子关系。   而程家与孙家的交往,大多的是在田丽芳视线之外进行的。田丽芳只做眼不见心不烦,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儿子和两家的面子在忍耐而已。而随着程中谦长大,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当妈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她便对孙家所有的人都不加以辞色,而对程家容忍孙婉琼之流也颇多微词。直到孙婉琼上次不要脸的再次出现在程家,当众表演她的凄婉深情,田丽芳才怒不可遏地站出来痛斥多年来闷在心中的委屈和怒火。   她早已过知天命之年,本以来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谁知道那个老东西竟然不顾程家和田家的脸面,大过年的竟然和那个老妖精跑去蓝韵吃浪漫午餐,又做出那种出格的事儿,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她懒得再听程老爷子叨念什么不能忘恩负义,更不想再应酬孙家诸人,只想着有生之年守着儿子安度晚年图个清净算了。   也许是对从未谋面的林子叶那种宁为玉碎的敬佩,连带着对以璨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心心念念要儿子带以璨回家,她好心疼一下这个倔犟的小姑娘。   “以后就住在家里,你以前那个房间还在呢,就在我隔壁,让阿谦去楼上住去。”她拉着以璨的手端详着,心想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肯定是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又受孙家人欺负才不长肉,便果断地决定留下来自己守着,看那个孙家两个妖精和那个渣爹哪个再敢上门儿罗嗦!   “不了阿姨,我有住处。”以璨忙推却。开玩笑,自己好容易搬了出去,怎么可能再搬回来。“那也是程大哥的房子,暂时借给我住的。”   “借什么借,那套房子你就留下。”田丽芳不经意地撇了撇嘴,“他也不差那一套房子。”   以璨却是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妈妈也忒大方了点。但她知道和老人家嘴上的争执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应该,便聪明的闭上嘴巴只做可爱状微笑。   ☆、第29章 东窗事发   虽然田丽芳一再挽留,以璨最后仍是回到了那间小公寓。   第二天她到公司和刘晓非销了假,便正式上班了。刘晓非在传媒公司是个实权派的领导,也是个严厉的师傅,以璨所有的时间都要随着她的节凑走,根本没空儿细考虑自己的事情,便将自己体检那两天遇到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田丽芳有些遗憾,却仍是满怀希望地探听儿子的口风,可惜这个儿子早已成精,只是笑笑与母亲打太极:“一个小妹妹,又是受陈晋南之托,当然我要尽心尽力的照拂。”   “你少装神弄鬼的糊弄我!”   田丽芳戳了下儿子的额头笑骂,却也不再深究。   三十几岁的儿子了,也实在是管不动了,她田丽芳的婚姻已经葬送在家族联姻上了,她不会再逼儿子联姻。她的底线是:只要不是孙家的小妖精,随儿子喜欢便好。   程中谦的雷霆手段几乎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三天后体检事件便有了最新进展。   仙桥医院的体检中心被上级下令关闭整改,俞院长及相关医生被停职接受调查,连Y大相关人员也收到指令,要求配合调查事情真相。   以璨送检的血液样本结果已经出来,血液里果然残留着镇静剂的成分;随后医院的精神鉴定结果也出来了,被鉴定人根本没有任何精神障碍。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份委托书上的签字并不是苏航的,而是孙婉琼在某部工作的表弟代签的,连字迹都没有伪装,并不是苏航那笔漂亮的欧体。   这件事情牵涉的人之数之多超出人们的想象,孙婉琼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刮目相看,一路绿灯将人软禁在医院,只等配型结果一出来就动手做下一步。   虽然事情做的不太周密,却极强悍。   程家诸人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十分震惊。   程家老爷子一怒之下差点过去,抢救了两天才缓了过来。家里人最不理解的便是程世华,为了孙婉琼这么个戏子,竟然陪着她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来。   程中谦想想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他在电话里觉得那个体检有些奇怪让人去调查,这后果还真不好说是什么。   “真是胆大包天!这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田丽芳又气又恨,想想自己与程世华结婚三十多年,他却为了那么个女人做到仁至义尽,只觉得离了婚都不解心头之恨,如若孙婉琼此时来到她面前,自己都能直接扑上去挠花了那张妖精脸。   虽然封锁了相关媒体,但小道消息仍是在圈子内悄悄流传开来,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苏炜泽很无辜,苏以璨是他亲姐姐竟能见死不救,可见心肠太狠毒;有的人则说苏航年轻时候抛妻弃子,孙婉琼是小三儿插足,这是恶有恶报;也有的说孙婉琼仗势欺人,强掳继女做骨髓配型,太嚣张了,根本就是孙家人多年匪性不改。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观点,但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给程中谦听的,再加上他的刻意保护,以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而田丽芳与丈夫分居正在离婚的事情却终于纸包不住火,闹到了程家老爷子面前。   “让他们都给我滚回来!”程老爷子坐在沙发,将拐杖顿的地板“咚咚”直响。   老爷子刚出院回家没几天,听到这一消息后又差点犯病,程家长子程世安忙将家里人召集起来开家庭会议。   除了陪首长出访欧洲的长孙程中皓和远在美国的长女程世平,再就是已出嫁的孙女程中怡缺席,其余的程家人已全部到齐。   程世华从田丽芳离家出走之后,没两天便东窗事发,先是被老爷子叫去臭骂一顿,老爷子被气得当场发病住进医院同;之后又被程中谦的舅舅,即程世华的大舅哥田力岷一顿严厉指责。没办法他也索性住进了医院,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心脏不好,血压偏高,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在医院刚清静了几天,今天又被老爷子叫回来参加家庭会议。他知道这一关是躲不掉的,才不得不来到大哥家露面。只是看到随着儿子进门的妻子田丽芳,脸上不由得勃然变色。   这样一对夫妻生活到现在,夫妻的本质早已经改变了,更多的是维护双方的脸面的问题和家族的利益。尤其是在这个年岁,一顶绯色的大帽子当头罩下,妻子一点脸面不给他留,更加上老父的训斥,哥哥的责怪,儿子的疏远,他这才知道自己为着年轻时的一株烂桃花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按程世华目前的地位,他自认为没包小三,也没养二奶已经算是很自律了,却不想一遭行差踏错,仍是需要付出婚姻与亲情的代价。   程世华从来没有明白过,他与田丽芳的婚姻走到今天,即便是他在外面养三两个情人满足了下肉欲,田丽芳都可能不会太在乎,而唯有他对孙婉琼做出这种情深意长的样子,才让田丽芳觉得心凉透了,更是觉得孙婉琼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因此才非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不可。   “阿谦,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威严不容置疑,家里出了这种大事,他当然要兼听则明,然后再做出决断。   程中谦简洁地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讲述了一遍,并将案情的进展情况也说了。   “孙婉琼涉嫌绑架罪、损害名义罪已经证据确凿,检察院随时可以批捕。”程中谦阴郁的补充了这样一句,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一定要这样吗?”程老爷子长出了一口气,悠悠地问自己的孙子。   “是否免于起诉,要看检察院的意思,我们并不好干涉。”程中谦淡淡地答道。   这样的回答事实上等于拒绝了一切和解的可能,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操控事件的进展。   “苏航那个女儿什么意思?”程世安插言问道。   “这件事情她并不清楚真相。”程中谦脸色瞬间变得冷凝,立即揽过了所有的责任。   程中谦此时最庆幸那委托书上的字不是苏航签的,孙婉琼是背着他做的这一切,否则让以璨情何以堪!   当他在医院烧毁那张配型报告的时候,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希望以璨的世界仍是单纯而阳光的,而不是这种以势欺人,也不需要面对亲人的出卖和抵毁。   还好,苏航这个渣爹总算没有把恶事做尽。   程中谦要拦住一切伤害到以璨的可能,不为别的,只为女孩那眼里最后一点信任。   如果要免于起诉,最起码需要当事人的态度。假如被害人一定要追究,哪怕是从轻处罚,五年刑期的起点是逃不掉的。孙老爷子虽然对刑法不熟,但也知道绑架是个什么罪名,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孙婉琼毕竟是孙家的后人,程老爷子还活着就将孙家人送进监狱,程家怕是要背负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了。   “动静太大了,阿谦。”程世安毕竟也是官场中人,他明白这场官司认真追究起来会牵扯到多少人。   如果孙婉琼罪名成立,那么协从的人也难以逃掉处罚,程家得罪的人就多了。   “爷爷,大伯。”程中谦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们还记得孙家当年的恩情,我也没有忘记,否则当初我就不会答应您替孙家照看孙嘉琳。但是您看看孙家现在,还值得程家和他们绑在一起毁掉名声吗?就是那孙婉琼那个表弟,去年儿子开跑车撞伤了人,反倒将被害者拖到路边暴打一顿。事情曝光了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还要我们程家帮他们擦屁股!这些事情怎么能和您当年的处境相提并论!程家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这种事情上为虎作伥且不说良心上能否过得去,就是变通老百姓知道了,难道我们就不怕最后把火烧到程家身上吗?!”   程中谦说到最后有些激动,他端起杯子喝了杯口水,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   “丽芳,我知道世华对不起你,但是一定要离婚吗?”不知道是否被孙子的话打动,程老爷子转移话题对准了次子夫妻。   “爸,您不认为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做这件事情吗?”   田丽芳的直言不讳让程老爷子无言以对。   要说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要数这个儿媳妇。   当年田家与程家联姻,应该说是程家受益良多,而程家的儿子却对不起这个儿媳妇。这里面有他教子不严之过,而程世华与孙婉琼的纠葛也是另外一个因素。老爷子自认为自己一生戎马,行侠仗义,从不欠人情债,却不想在晚年的时候却因为儿女情长变得身不由己。   “罢了,随你们吧。”五十多岁的儿子和媳妇,他管又能管多少?自己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了,若不是为了与孙家那点恩怨,他也犯不上这样兴师动众的。   老爷子终于哀叹一声:“阿谦,虽然这件事情由孙家引起,但最好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个孙子颇有头脑,在商场打滚这些年当然不是吃素的,但是更多的,他还是顾忌长孙程中皓的地位,那是程家今后的立足之本。   程中谦当然听出爷爷的言外之音,便点头道:“我会和大哥商量。”   事实上,他早已经和大哥沟通过,按程中皓的意思,孙家走到今天完全是自掘坟墓,根本无药可救,长此下去早晚会有将程家拖下水那一天。两家关系还是早断早好,即使实在断不了,能在关键事候保他们后代衣食无忧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根本没必要绑在一起拖累程家名声。   当然这些话程中谦是不会说给长辈听的。   他程中谦是商人,所谓无商不奸,他可以不在乎名声,哪怕故意抹黑自己都不在话下,而程中皓却是程家的眼珠子,打虎亲兄弟,他不会让程中皓的名声有一丝一毫的损害。   ☆、第30章   苏以璨再次见到程中谦的时候,已经是她跟随刘晓非出差回来,去程氏总部向程中谦汇报的时候。   “怎么样?”程中谦听完刘晓非工作上的汇报,手里的签字笔转来转去一直沉思不语,半晌却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莫明其妙的话。   刘晓非愣了一下,之后才反映过来他是在问苏以璨。   “能吃苦,反应很快,做事细心踏实,但处理问题有时太直接,大多数时候可以控制住情绪。”   这个评价很中肯,虽然不是特别高,但对于一个刚走校门儿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女孩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没再吵着要去项目组了?”   那天他打电话问她工作的情况,她吞吞吐吐问他可不可以去项目组,目前跟着刘晓非,和她的专业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不再提了,不过在公司的时候,她喜欢往五楼跑。”   程氏传媒的五楼有个巨大的摄影棚,一些室内的场景拍摄有时候会用到。   程中谦对以璨的格外关注,让刘晓非心里略有些不太舒服,但是程中谦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不会不知量力的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因此这种不舒服,也仅限于在心里偶尔想想,和在私下里对以璨的淡淡疏离。   “多带她熟悉公司情况就好,她想看什么就让她看。”这句话的意思,意味着程氏传媒的一切运作都不必背着这个新人。   最让刘晓非吃惊的是程中谦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她一下子想像不是出该怎么形容,只觉得老板脸上柔和的神情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她飞快地看了老板一眼,垂眸答道:“我明白了。”   此时坐在隔壁秘书室喝茶的苏以璨完全不知道自己两位老板在背地里正在谈话她,她舒服地靠坐在临窗的巨大真皮沙发上,远眺着窗外的风景。   她之前住的程氏公馆就在程氏总部的大楼的后街,多次从两楼之间的小广场上穿过,却从没有上来看看,今天第一次进到这里,心中有一种由衷的敬佩。   看来程中谦这家伙并不完全是纨绔,以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能把企业做成这种规模,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   特助黄瑞鑫正在对面小会议室和什么人在开会,完全是独挡一面的架势;面前有一位气质美女正在办公,大约是程中谦的秘书吧,以璨进来后她端了杯茶送上来,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副忙碌状。但以璨仍能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在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以璨在这样精致的女人面前,不期然的发现了自己的粗糙。   不化妆,不打扮,永远一条牛仔裤加白衬衫,外面是小西装外套,跟在妆容精致的刘晓非后面,怕是助理的角色都不够格。   以璨自嘲地想,在程氏,像自己这般资历仍能坐在这间秘书室喝茶的人不会有第二个吧。   刘晓非不知道在和老板谈什么,过了一个小时仍没动静,她放下杯子,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笔和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在上面涂涂抹抹消磨时间。   不一会儿,一组工作着的白领丽人的各种姿态便跃然纸上。   “咦?你会画画!”美女在出去送文件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以璨手里的钢笔画,惊讶的叫了起来。   “对不起,我乱画的。”以璨此时才发现自己做的有些不妥适。   这里是程氏,这美女是程老板的女秘书,不是她的同班同学,自己这样随笔乱画有些不礼貌。   她抓起本子将那两页纸撕下,想团一团扔了。   “别扔!”美女忙拦住她,将她撕下的那两幅画要了过去,“送给我好了。”   美女接过以璨手里那两张纸,一连欣赏着一边高兴地说道:“画的真好,我喜欢。”   以璨一头黑线,颇有些拿不出手的意思:“我随便涂的。”   美女却不理以璨的谦虚,很高兴的将那两张速写收到抽屉里,回头打量着她颇有兴趣地问:“你是刘副总的助理?”   “是,我是Y大的,今年毕业,现在刘副总带着我。”以璨简洁地说道。   “啊,真是巧了,我叫崔静心,是去年从Y大毕业的。”崔静心热络的招呼着她。   果然Y大出美女,这崔师姐比起邹莉莉更是漂亮优雅,大方得体。   啧啧啧,这才是真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呢!   人家去年才毕业的就一副精英模样,自己只差了一年,何止差了两个档次。以璨有些汗颜。   “你是美术学院的吧,真是了不起,什么时候有时间,好好给我画一幅。”崔静心大约没想到以璨和她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性格中的直爽暴露无遗,和郭玟玟有得一拼,与刚才的高傲冷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是设计学院的,画的不好。”程氏藏龙卧虎,以璨是真的不敢持才傲物。   “我喜欢。”崔静心看来是真的喜欢,说的十分肯定。   “你俩倒攀上交情了。”一个声音阴阴的在背后响起,吓得以璨和崔静心同时跳了起来。   俩人只顾着聊的热乎,完全没料到背后打开的门,也不知程中谦与刘晓非将俩人的话听去了多少。   “程先生。”崔静心看到程中谦,立马如猫儿见到老鼠般,一下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老板弯了弯腰,迅速跑去自己的位子做埋头工作。   以璨也站来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程先生”。   “以璨,我去人事部人事部有事情,程先生找你有事情说。”   刘晓非撇了她一眼,交待完后便径自离开。   崔静心有些吃惊地看着以璨跟在程中谦身后走到了总裁办公室,心道,总裁这扇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小学妹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这是程中谦在程氏总部的办公室,只这办公间就足有两百平米大,全套的红木家俱古朴大气,接待区是一组真皮沙发,除了几株绿色植物和两幅字画,整间办公室再没有特别的装饰,最多的就是一排排直达顶棚的书柜。从对面书柜中间一道隐形门进去,是一间设备齐全的休息室,里面还连着观景台。   “坐吧。”程中谦带她走进来,自己仍坐回办公台前,指着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   崔静心此时敲了门走进来,送进来一杯咖啡。趁着程中谦不注意,给以璨递了一个当心点的眼色。   程中谦像是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揉着眼眶,半晌才坐直身子对以璨问道:“最近还好吗?”   “好。”以璨简洁地回答了一个字,抬头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便又补充道,“晓非姐很照顾我,我笨,但她很有耐心。”   这样的话不似上下级间的对凑,却让程中谦一下子就能明白她的情形。   “晓非从进公司就一直跟着我当助理,人很能干,也很正直。”程中谦解释道,“传媒公司刚成立,有些专业人员还没有完全到位,如果你想做专业,怕是要等人员配齐之后看情况再说,这段时间还是跟着晓非吧。”   “我明白。”专业人员是程氏最大的缺口,想要顶尖儿人才,就要去外面挖角,这需要显示公司的实力,也需要机会。以璨目前还是实习生,过段时间还要回学校答辩,能跟在刘晓非身边熟悉情况,对于以后正式入职公司是最好的。   “另外,公司有个去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院进修的名额,公司全部负责费用的,你愿意去吗?”铺垫的差不多了,程中谦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以璨只觉得心脏瞬间停止了两拍。   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作为全世界顶尖殿堂级的美术学院,它不仅在全世界的高等美术院校中影响巨大,在中国美术界影响也最为深远,中国的老一辈油画家徐悲鸿、刘海粟、吴冠中等等都毕业于这所学校。直至今日,作为世界四大美术学院之一,仍占据世界美院排名的头把交椅,是每一个学美术的学生心中向往的圣地。   只是,这个好运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她警惕地瞪着程中谦,并不回答他。   “为什么?”   早就领教她的警惕性,程中谦显得十分无奈:“当然是进修,机会难得。”   “有什么非要送我离开的理由吗?”   只能是这个原因,否则这种馅儿饼怎么会砸到她的头上。   程中谦嘴角微微一翘。   这丫头太聪明,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处,今天如果不实话实说怕是她更要起疑心。   “让你离开的理由很多,与其因此陷入是非的漩涡受到伤害,不如躲开这些是非去进修一年,等事情过去再回来为好。”   “伤害?”以璨瞪大眼睛,对上了他有些阴郁的眼神。   程中谦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面孔上没有特别的表示,连陷在转椅里的高大身材都保持着寻常地姿势,可以璨仍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发自他心底的寒意。   也许他是真的为自己考虑,也许他另有心思,只可惜她已没有退缩的理由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苏家的家事,她苏以璨发誓要睁大眼睁看着那对母女哭,就像当年她们逼迫大着肚子的林子叶求告无门,悲伤心哭泣那般。   “我不会离开这里。”苏以璨的脸隐在一道阴影里,声音有些飘忽,眸   ☆、第31章   以璨毫不犹豫的绝决让程中谦心中凛然,原本冷凝的脸色多了几分悸动。   在目前为止的两个人交往中,完全是以他为主导地位的,无论是帮她教授找到房子,还是算计她到程氏传媒工作,他一直都认为这个倔犟的小姑娘就像孙猴子,怎么也蹦跶不出他的手心儿。   但是事情往往总有许多意外,而这种意外竟然导致了他的失控。   从她受伤,到那个毕业体检,程家已经无可避免的卷入了这场风暴。而苏以璨这个女孩子身上所表现出的那种莽撞和决绝,则让他心疼而无奈。   也是孙家母女当年对林子叶做的太狠,人家女儿如今袖手旁观,谁也没资格指责她不对,但是程中谦近来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程家也乱成一锅粥,连带着他的思维都慢了半拍。   母亲田丽芳坚决要离婚,父亲在医院泡上了病号,一副任凭母亲来去的漠然;田家,也就是程中谦的舅舅已经闻风而动,暗中给程家相当大的压力;大伯和大伯母不好插手过多,却总是心思重重;而爷爷虽然口头说撒手不管了,实则他一直想保全孙家后人,更不想儿子媳妇离婚,因为这关系到程家的体面。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严惩孙家,程家也必将付出一定的代价。程中谦一直在等在国外出访的大哥程中皓最后的消息,   目前来看,孙家在国外的势力已经蠢蠢欲动,程氏近来已经感受到了来之各方的压力,他要送以璨出国,便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   而刚才以璨的态度,恰恰说明了她鱼死网破的决心,这是程中谦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实在不想她再爱到伤害。   大约是看出程中谦内心里的挣扎,以璨站起身垂首道:“程大哥,我先回公司了。”   程中谦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将她拉到胸前揉了揉她的短发:“别多想,如你不想出去就开开心心地工作,等有机会我再带你去看看。”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温馨让她有些迷恋,他身上固有的沉稳气势让她心安,不觉微微有些脸红。   “嗯。我回公司了,晓非姐还有事找我。”以璨轻轻推开他。   程中谦看她的脸上的红润已经漫延到脖颈上,以时情难自禁,不觉将她搂到怀里,刚对着那细嫩粉白的脸颊亲了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对不起,总裁有客人,您不能进去。”   这是崔静心的声音,大约有什么人要晋见程中谦被她阻拦。   “滚开!”随着一声娇喝,以璨清晰的听到了“啪”的一声手掌拍击*的声音,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搂着她腰身大手迅速将她拉到一侧,程中谦高大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大步走向门口,修长的手指握住了铜制门把手猛地拉开了总裁室的门。   “谦哥!”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冲进打开的门缝扑向程中谦。   程中谦身子一侧,便与那道娇软的身躯错身而过:“孙嘉琳,请你自重!”   与程中谦认识这么久,以璨第一次看到他对孙嘉琳这样不假辞色。   “谦哥,请你救救妈妈。”孙嘉琳冲进屋子没有扑进预计中的怀抱,只好站直了身子,委屈万分地与程中谦说话。   从来喜欢浅色系的她今天换了一袭黑色的衣裙,胸前与裙角的镂空花纹奢华神秘,衬得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越发惨白,再加上泪眼婆娑的样子,即便是以璨也觉得我见犹怜。   “她不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救小炜,谦哥,求你放过她吧。”   程中谦扫了眼站在门外一边脸颊留下鲜红手印的崔静心,脸色更加阴郁:“孙嘉琳,原来你也和你母亲一样,喜欢不择手段把自己的不幸强加于别人的头上寻求解脱,更想不到你们同样习惯采用暴力。”   “不是的!”听到程中谦不善的语气,孙嘉琳噶然停止流泪,立即回头向崔静心道歉,“对不起崔小姐,因为我太着急见谦哥,所以才触犯了您,请您原谅。”说罢竟走上前向崔静心鞠了一躬。   不等崔静心有所表示,她便又回头靠向程中谦欲拉他的手臂,却被程中谦不露声色的甩掉,回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台。   以璨看罢孙嘉琳的强势出场,不想留在这里看她上演苦情戏,从阴影里闪出想悄悄离开。   她本是隐在宽大沉重的木门后面,加上一株高大的绿色植物遮挡着,孙嘉琳一直没注意到她。才刚一动身子,就被孙嘉琳那双急红了眼的眸子扫到,以璨只觉得一阵风似的刮到她面前,手臂就被大力拉扯住:“你站住!”   以璨回头扫了眼捏住自己的胳膊的纤纤玉手,有些嫌恶地低声命令道:“放手。”   “苏以璨!你就是来讨债的是不是?你要了小炜的命还不够,还要我妈妈坐牢才甘心是不是!”   孙家母女都有狂躁症吗?个个都像是疯狗一样,扑上来就咬人一口。   “是又怎么样?”以璨抬头轻轻一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好歹苏泽炜活了十几年,现在死了也算是寿终正寝。可当年我还在我妈肚子呢,孙婉琼就要杀死我,你不觉得这是现实报?”   “你这个贱人!”孙嘉琳再次扬起手掌,却没有挥下去,程中谦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凌厉的眸子逼仄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孙嘉琳,如果你不想好好说话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谦哥,你被这小狐狸精迷了心窍吗?你怎么可以不管琳琳了?你不是答应我妈妈会照顾好我吗?就为这么个野种你竟然背信弃义不管我和妈妈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孙小姐是嫌自己不火是不是?”以璨突然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小巧的面孔上是一幅天真无比的笑容,“您刚刚这出唱念做打真是精彩之极,放到网上还怕您的百万粉丝不感同身受?相信他们都会纷纷响应号召参加您弟弟的配型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孙嘉琳气得脸都变了型,疯子一样扑上来就要抢以璨的手机,以璨灵巧地闪身躲到了程中谦的身后,顺势不忘抬脚踢了那女人露在靴子外面的小腿一下。   孙嘉琳大约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对她孙大小姐还手,疼的“啊”的一声弯下了腰。小腿的位置瞬间出现了一大块青紫。   以璨穿的是一双矮腰马丁靴子,漂亮的小方头是用坚硬的牛皮做成,这是她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的,因为她这段时间总随着刘晓非出入一些场合,实在不适合运动鞋。   “你最好给我记住,若再敢对我动手,我会让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永远见不得光!”以璨冷森森的口气吓住了孙嘉琳,她蹲在地上捂住受伤的腿,呆呆地瞪着突然发飚的以璨,半天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会儿就抹糊了她精致的妆容,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矜持形象。   程中谦冷冷地看了全程,等到孙嘉琳蹲在地上耍赖不再挑恤,才缓缓走上前将以璨搂在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先回去吧,晚上等我电话。”   以璨咬了咬唇,甩着短发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扭头看到看了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的崔静心,原本精致漂亮的面孔有半边已经肿胀起来,心里感叹她遇到孙嘉琳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师姐,快去医务室擦点药。”以璨心疼的看着她娇嫩的皮肤受到摧残,不由得把孙嘉琳的祖宗三代问候了个遍。   “没关系,我已经用冰块敷过了。”崔静心看到以璨刚刚踢了那疯女人一脚,大感安慰,忙使了个眼色送她出去。   “已经过来闹过几次了,程先生都没搭理她,让保安部的人请她出去了,今天她是随着项目组上来的。”   以璨恍然。   刚刚听得孙嘉琳说她妈妈坐牢,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下意识的感觉到和自己有关,加上程中谦急着要送她走,不由得警惕起来。   “师姐,留个电话吧,有事我们常联系。”以璨拿起的电话,按照崔静心念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这女人很可怕,你得当心点。”崔静心保存好电话,好心地叮嘱道她。   “我知道,谢谢师姐。”   一直到以璨走出程氏大楼,都在想程中谦今天会怎么对待孙嘉琳。   春日的阳光亮的刺眼,以璨回首仰望程氏宏伟的楼顶,忽然发现自己眼窝湿的厉害。   就在刚刚存崔静心电话的时候,她看到一封短信,是吴明轩发来的。学校已开学,他也早就回国,三天前返校,而她却是刚刚才收到他的消息。   如若以往,吴明轩必定还在路上就打电话给她,问她家里是否有东西要捎,告诉自己返校的时间,再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或是来学校看她。   现在她只得到一封短信提示:“我已经回学校了,等有时间去看你。”   人在成长中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吧?包括曾经以为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难怪程中谦急着要送走自己。   执意要报复的苏以璨,心肠狠毒的苏以璨,见死不救的苏以璨。   原来不经意间,她早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迎着阳光抹了把脸,以璨倔犟的小脸上是一抹决绝的冷笑。   如果苏泽炜不幸去世,她又要面临怎样的指责的辱骂?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同学、同事,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早就十恶不赦了吧。   她苏以璨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与孙家母女势不两立,凭什么在她如草芥般生长了二十年后却要做白莲花安慰她们邪恶的心灵?   她更要知道,当一切结束后,那些对她费尽心机的人,又是何等的嘴脸。   苏泽炜无论死活都与自己无关,如若苍天无情,便是收他回去;如若他能逃出生天,便是苍天有好生之德,关她屁事。   这是一个对人性,对伦理道德的考验,对自己,更是一场赌博。她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哪怕最后输的只剩下自己,她也决不后退半步!   ☆、第32章   苏以璨没有等到向程中谦主动来电话时,对孙嘉琳那句话追根问底,便有人忍耐不住跟来给她解惑。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以璨到程氏传媒实习,学校里只有于丹阳知道的具体些,但是于丹阳是不会随便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别人的,特别是在明知道自己与父亲关系不睦后更是没有这种可能。   “是嘉琳告诉我的。”苏航小心地看着女儿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   以璨在心里冷笑。反应还真快,这才没两个个小时就迫不及待的告了她的状了。然后自己这位父亲就急不可待地来找亲生女儿算账来为继女出气?   以璨不想当面给这个做父亲太难堪,便带着他上楼来到一间空闲的会议室。   “以璨,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苏航没有意料中的指责,反而对着以璨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说罢,你们做了什么。”以璨想起孙嘉琳那句“让我妈妈坐牢”,心知一定是孙婉琼又兴风作浪了,便冷冷地盯着父亲,从骨子里透出寒意让苏航一阵发怵。   苏航明显憔悴了许多,比以璨在去年第一次在西餐厅见到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不只。   “以璨,那张委托书不是我签的字,骗你到医院也不是我的主意,但是我没拦住你孙阿姨,我有责任。”   苏航先是不久之前被女儿痛斥,反思后自觉愧对女儿,再次见以璨不觉矮了三分;这次妻子背着自己做出那种违法的事情,以为以璨已经知道真相,立即竹筒倒豆子,将孙婉琼找到程世华帮忙,给了俞院长一笔钱,以毕业体检为名盗取以璨血样去做配型,并给她注射镇静剂软禁她,以期配型成功直接提取干细胞。   之后又将程中谦当场逮到的取证,决定追究相关人员刑事责任又一一复述给以璨听。   以璨,我不是为你孙阿姨求情的,她做下这样的事,是罪有应得,活该得到惩罚。我只是请求你原谅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怪我当初鬼迷心窍瞎了眼看上了这种女人。”说罢,苏航那有些浑浊的眼睛流下了两行泪水。   “以璨啊,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啊!”苏航终于呜咽出声。   “住口!”一直安静听他述说的苏以璨突然爆喝一声,打断了苏航的倾诉。“你没资格提起我妈妈!”   苏航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向女儿,才发现女儿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有着无尽的厌恶。   事情都发生大半个月了,他今天才找她来说出真相,无非是怕程中谦下手整治时牵连到他,更可能是孙嘉琳今天上午在程中谦那里闹了一场没讨到便宜,他这才亲自出马,希望他的真情忏悔能打动自己,从而达到他的目的。为了说动她,真是全家人都披挂上阵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了。   可是以璨根本不买账。   那对疯狂的母女虽然是当年他抛弃妻女根由,但是一个男人能狠下心对大着肚子的妻子下手,赶着听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叫他爸爸,不知道他这二十年有没有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他难道就没想象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这个命大不死的孩子向他来讨债吗?   “谢谢您向我坦白了这一切,但是我仍不会原谅您。”以璨喝住了他提起母亲,接下来的话便说的心平气和,“当年您不允许我出生,如今你就没资格要求我救您的儿子。苏先生,我仍帮不了您,请您回去尽快另想办法的好。”   苏航没有想到以璨对他讲述的真相提出任何疑问,也没加评论,只是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至此他才终于知道,这个女儿是铁了心不想管他儿子的事,不由的心中一片冰凉。   “我对不起你,以璨,请你不要恨我。”苏航的口里不断念叨着,见以璨仍是没有半点反应,才终于转身离去,浑混沌的眼里是一片死寂。   以璨将他送出会议室,站在高高的楼梯上方,望着一步一颤往楼下走去的,已经显佝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想法。她很想追上去问问这个男人,他可后悔当年抛弃她们母女?他可后悔为了那段婚外情付出的代价?   不能问。   以璨明白自己不能问,她要问了,她们母女便是输了。她只有越表现的毫不在乎,才越能刺痛他。   送走了父亲,以璨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茶水间给自己做了杯茶,回到座位上抱着杯子一边暖着冰凉的手指一边慢慢地喝。   她屏气凝神回想了那天她体检的整个过程,又将第二天醒来后程中谦的行为分析了一遍,慢慢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程中谦这段时间几乎看不到,而刘晓非则带着自己飞了几个城市,有些地方基本就是巡视一圈,并没有实质性的工作。想来他是怕自己听到风声吧,却想不到是她的父亲自己找上门来说出真相。   只是她还不清楚程家发生了什么。   那天从医院出来看程中谦的妈妈住在他的公寓里,她就有些奇怪。但想着那是人家的妈妈,住在儿子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想起来程妈妈当时说的话,像是也知道真相,只不过都瞒着自己一人罢了。   以璨瞬间只觉得脖子后头发凉。   还好,捐赠干细胞需要严格的配型检查,如果是需要捐个肝或是肾什么的,是不是干脆手起刀落直接就切给她儿子了?   呵呵。   以璨的目光冷冷地撇向了窗外。   孙家这些年一直享受特权习惯了,没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当年直接要求母亲打胎离婚是这样,现在要她捐骨髓也是如此。   现在貌似流行的是“我爹叫李刚”,孙家则是“有爷孙大枪”!恩荫了三代还不够,仍妄想祖祖孙孙横行下去。   跋扈到猖狂。   刘晓非与她从早上在总部分手就一直没有回来,以璨安静地坐在那里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这才发现自己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觉有着恍然隔世般的感觉。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才猛然惊醒。   助理室的门口站着俩位老人,一位是清瘦的老者,须眉皆白,拄着龙头拐杖,却精神矍铄;另一位跟在后面的,大约六十不到,西装革履,却是精神萎靡不振。   以璨认出后面那位正是程中谦的父亲程世华,大年初四她和程中谦在蓝韵见过他和孙婉琼在一起,因此印象深刻。   “是苏小姐吧?”进到屋子里,程世华率先开了口,从他的祈使句语调,以璨便明白对方是冲着自己有备而来的。   “我是苏以璨,请问您有事吗?”以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当做不认识静观其变。   “苏小姐,我是程世华,是程中谦的父亲,这位是阿谦的爷爷。”   “程爷爷,程伯伯您好。”见对方已经做了正式介绍,以璨便恭敬地上前问了好,请他们坐在接待区的沙上。   “苏小姐,我父亲来这里,是想和你谈谈。”   从刚刚苏航离去时,以璨已经预感到,从今往后不速之客将会越来越多,孙家绝对不会就此眼睁睁看着孙婉琼去坐牢。果然,该来的已经来了。   “程爷爷您请说。”以璨打起精神准备全力应付,站在那里一副洗脸间的模样。   程老爷子摆了下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颇有气势地命令道:“姑娘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以璨答应了一声,走到对面的沙发端正坐好,安静地盯着程老爷子开口。   “姑娘,苏家那个儿子生病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老爷子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知道。”以璨眼都不眨,根本没准备和他打太极。   “孩子,我今年九十岁了,想劝你一句话,姑娘你愿意听听吗?”程老爷子语重心长,惦量了一下,这样开头道。   “程爷爷请说。”以璨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一幅倾听状。   “你母亲和孙家闺女的恩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们老一辈的事情我们先不去评论谁对谁错,但是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见以璨没什么表示,老爷子顿了一下,又自顾接口道,“相缝一笑泯恩仇。苏航是你的亲生父亲,生病的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有什么大不了的恩怨需要你记恨一辈子?”   程老爷子看了以璨一眼,这番话说的尖锐,脸上却笑的慈眉善目,根本不似当年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反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痛爱孙儿的老爷爷。   “即便他们当年做的不对,但也你不应该总记着那仇不放。你是晚辈,要知道做人应该以德服人,把他们感化了,以后你就有爸爸又有妈妈该多好。你才二十来岁吧,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心有多宽路有多宽呢!”   老爷子大约对自己的立意表达很满意,最后一句竟是拌着笑声中气十足的说出来的。然后便将颇有些压力的目光看向一直垂头不语的以璨。   终于,以璨抬起了头,脸上笑意不改:“程爷爷,您老的心胸做晚辈的佩服之极,但我倒也有句话始终想不明白,想来您能告诉我答案。您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无非是要我以德报怨,那么,程爷爷,您要我何以报德?”   ☆、第33章   程老爷子被以璨的话问的张口结舌,苍老如树皮的脸上浮上了些许凝重。半晌,才砸吧了一下嘴巴徐徐地说道:“年轻人,心中怀着太多的仇恨,可不是件好事啊。”   以璨抬眸,笑的灿烂:“程爷爷,当年我可是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亲生父亲和他的情人判了死刑的,您认为我现今感恩戴德得起来?假如把我换成您程家子孙中任何一个,您还能对他们说出这种话吗?”   以璨当然说者无意,却一下子直戳程家父子的心窝子,想想当年孙婉琳的插足,不只程老爷子脸色难堪,程世华的那张老脸都一下子涨得通红。   两位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岁的长辈对一个小姑娘笑脸当然不好翻脸,更何况他们今天来的目的还未达到。   “小姑娘,也许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土。人,还是要往宽处里想。”程老爷子的话说的不急不缓,中气十足,实在不像个快九十岁的老人。   “我当然往宽处想。我承认苏航是父亲,我还姓着苏,我也祈祷孙婉琼的儿子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以璨的脸上依然是笑吟吟,那口气更是不容置疑,“只是晚辈不知道,程爷爷您当年在战场上是否也是这种菩萨心肠?”   “此一时彼一时嘛。父女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苏小姐这样做,难道不怕坏了令堂慈善的名声?”程家老爷子寿眉一抖,徐徐说道。   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想必程家已经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调查,程老爷子这句话也表明他知道母亲抱养的童童,但是对其中内情又知道了多少?程中谦应该不会说出童童与陈家的真相吧?   真是应了姜是老的辣这句古话,程老爷子早已经洞若观火,被以璨这样奚落却仍是不动声色,反倒字字句句都透着玄机,不得不让以璨佩服他的心胸和气度,   “母亲慈悲,并不是无底线。何况父债子尝,母仇女报更是天经地义。法律并没有规定我有必须救他的义务,程爷爷您曾位高权重,应该不赞成做以权欺人违反法律的事吧。程伯伯您虽然受人之托帮孙婉琼的忙反让自己陷入窘境,想必以后会多加警惕,不会再被朋友利用和出卖了,我当然也不会怪您。”   以璨忽然佩服自己的口才了,这种拗口的话都能说的这般流利,真是形势逼人强。   “姑娘,虽然阿谦一直很护着你,但是内心里还是希望你能慈悲为怀,否则也不会大过年的带你去山里看那些生病的孩子。孙家人为救自己的孩子举止失当理应受罚,只是,你和阿谦的感情才刚刚开始,程家近来宅不宁,还请你多加顾念,否则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去?”   老爷子说的和蔼亲切,却字字句句透着一股压迫感。   家宅不宁?   以璨脑子划过疑问,抬眼看到程世华的垂头丧气,便电光火石间明白他的所指。   “程老先生,我想您弄错了一件事。”以璨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眼里有抹抗拒,原本客气的用词也变强硬而尖锐,“我从没想过要做程家人。程伯父与伯母要分居,也不该因为这一件事就能导致,个中原因相信他们自己清楚,您也不糊涂。”   想把屎盆子硬扣到她的头上,门儿都没有!   “程孙两家源远流长,如果为我一个外人就导致田伯母离家出走,那他们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也真是脆弱。老先生您太高看我了,我担起这个责任。程伯伯,您说是吗?”   程世华自做完介绍便一直没说话,没想到竟然被以璨一语揭穿境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抹恼怒现在脸上,又瞬间掩藏了起来,说出来的也是极客气的话:“苏小姐,我父亲的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孙婉琼是孙家后人,对程家有恩,还是希望你看在阿谦的面子上不要追究的好,至于我出于帮朋友一个忙给您造成身心伤害,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对不起,虽然我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的,但我并不认为孙婉琼不该追究。”   以璨愤然变色。   最该死亡便是那老妖精,凭什么要饶过她!   “如果这件事情反过来,您还会这样来劝说吗?如果得绝症的是我,如果是我做了孙家所做的这一切,您还会这样奔走说项吗?程老先生,我尊敬您是长辈,但请不要要求我做力所不及的事。我只是平民的孩子,也只有平民的觉悟,所以请不要同我说禅!没有尽责任,何来谈义务!请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没有这个权利!   至此为止,程老爷子才深切感受到被痛斥的滋味。   以他的年岁和地位,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野丫头如此指责实在是难堪到了极点。   但程老爷子耄耋之年所经过看过的事情哪里是平常人所想象的,他微垂着头状似深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地说:“姑娘,你说的有道理,你有你的坚持,但也请理解,我也有我的立场。”   虽然有一种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味道,却一下子将程家和她划清了界限,壁垒分明。   以璨微垂着眼帘,仿若入定般陷入思考,只有睫毛偶一颤动,说明了她心里的挣扎。   愤怒与耻辱的感觉慢慢攥紧了她的心房,直到紧握拳头放在身侧的手上指甲深深扎入掌中,才抬头微微一笑,眸子灿若星辰:“对不起程老先生,程家对我来说是真正的豪门。程中谦先生只是我的老板,他对我的维护只不过是出于老板维护员工的道义所在,相信他这样做也妨碍不到您报恩孙家的名声。苏泽伟对我来说完全是一个路人,他好,与我无关;他死,只能是命运不济。请您不要用道德和亲情来绑架我,因为他们对我从来就没有过亲情,苏泽炜更是不道德的产物,所以抱歉,我回报不了他们。   苏以璨掷地有声地说完这几句话,微微向对面的一对父子弯腰致意。面上不怒不喜,平静如刚完成论文答辩。   程老爷子没有再说话,许久才站起身长叹一声:“好了姑娘,你也不要多心,我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不想在这辈子欠下别人的恩情债不还,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来和你谈谈,听听你的想法。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倒是我打扰你了。”   老爷子再没说什么,顿了顿手里的拐杖,转身步履蹒跚的领头离开。   程氏传媒是新成立的公司,大约没有多少人会认得这对父子就是老板的父亲和爷爷,整个走廊安静的不正常。   以璨并没有起身送客,她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静静地听着父子两人离去的脚步并伴着有规律的拐杖触地的声渐渐远去,忽然间泪流满面。   那只鞋子本来就不合脚,她也从来没稀罕穿过,只不过机缘巧合,由着他比划了一下子让她看到了华丽的光彩,却不料仍是刺得满足血淋淋的。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念童童,想到比自己还小一岁,一直被母亲娇养着的妹妹不知道此刻在哪儿伤心地漂泊着,胸口闷疼的像要裂开。   以璨呆坐了许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直到发现自己的肩上多了一双温暖的手。   “以璨。”   刘晓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到了她的身后竟没发觉。   “明天跟我出差吧。”   刘晓非的语气明像是知道了什么,作为下属,出差本不用和她商量的语气说出来。   “晓非姐,我想我应该辞职了。”   明明脑子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口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自己也吓了一跳。   “苏以璨,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喜欢退缩的人!”   刘晓非双眸灼灼,脸上的线条冷硬而坚毅,语气严厉的像是面对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的老师。   “晓非姐,别人打了我一巴掌,我总不能等着再被踢一脚。”   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心里忽然疼的发抖。   原来这就是结局。   忽然间她就理解了童童的出走,她此时此刻也希望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心思,舔舐伤口。   “换个角度,你会发现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糕。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也许他们只是偏向自己的亲近的一方。以璨,坚持下去,和你以后的人生相比起来,自尊心一分钱不值。”   刘晓非果然知道一切。   那么,自己的实习被安排跟着她也是有目的的。从开始被撞受伤,到目前身世披露,程中谦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瞒着她。平时对自己并不特别,关键的时候却能直抒胸臆。   也许她也爱程中谦,却不失为一个坦荡的女人。   “即便你不想留下,也要完成手里的工作,做到有始有终。小女孩子离家出走那一套是幼稚的表现。”刘晓非的眼神有一抹难懂,却饱含真诚,“程氏从不接受实习生,你是第一个,也是我第一次带的实习生,我不希望你交出一份不合格的答卷。”   ☆、第34章   那天晚上以璨并没有等到程中谦的电话。   虽然她觉得刘晓非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应该心平气的地接受所有的事实,以努力工作来回击以势压人的程家父子孙家母女等,但终是意难平。   她仍是关掉手机回到了学校,在宿舍与于丹阳凑合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从学校直接赶到机场,以璨这才知道他们要飞往B市。   上了飞机,以璨才发现此行不只她和刘晓非,还有黄瑞鑫,另有一位年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士及他的助手。   她听刘晓非叫他李总,年轻的助手姓姜。   以璨猜这李总大约是个人物,从办理登机手续到托运行李,一直都是姜助理在忙,两个大号行李箱像是完全与他无关,根本没想到要伸把手帮一下,反而是刘晓非看不过去帮了一把。   大约也是跟这位李大牌沾光,他们一行全部是商务舱,走贵宾通道入闸,座位宽大舒服适合休息。   飞机起飞后,刘晓非翻看手中的资料,以璨看了几眼后惊讶地发现,这些资料竟然就是B市的梅花岛的。   以璨在高中的暑假时曾和同学一起去过一次梅花岛。说那里是小岛并不确切,因为那里全称是梅花岛乡,是由五个小岛和一个较大的岛组成的群岛,从空中俯瞰状似梅花。大岛上有一处温泉,山水天然而成,海上资源更是丰富,是天然度假场所,由于市里一直采取保护措施,这里基本没有旅游开发。   程氏大概此次意图对这里下手了。   她突然想起去年曾与欧盟投资财团签订的那个投资意向,如果这里能争取到那个生态旅游基地项目,还是很不错的。   从机场见面以后,刘晓非没有再提起昨天的事情一句,也没有问她昨天晚上为什么关机,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让以璨怀疑昨天说那些话的人是否是她,也怀疑她是否会向程中谦报告了自己的状况,更怀疑昨天程中谦是否打过电话找过自己。   她忍住心里的好奇决定不开机,飞机升空后便闭上眼睛假寐。   当飞机在B城机场降落的时候,程氏在B市分公司的总经理亲自率队迎接,一辆宾利和两辆宝马十分惹眼的停在接机站口,果然李总与他的助手被黄瑞鑫让进了那辆宾利,以璨随着刘晓非上了一辆宝马,车队很快驶进机场高速。   一行人下榻在B市中银广场的中银酒店,这也是程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之一,酒店五层一下是百货,是B市最高端的奢侈品专卖的地方。   以璨春节因为受伤没有回家,此时回到B市心情有些迫不急待。但是刚才黄瑞鑫通知晚上B市有宴请,之前还有一系列会议,便只好先给妈妈打了电话。   以璨知道以自己的资历根本没资格参与这样重大项目,如果不是程中谦的原因,她怕是边儿都挨不上,但是既然她挤进来了,便不甘心只做个摆设,因此,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漏掉任何一个环节。   妈妈林子叶在电话里听以璨的声音非常高兴,问她什么时候能到家。以璨只好说等晚上活动对束了再回去。   林子叶当然一叠声地对她说先以工作为主,有空闲时间再回家看看。   碰头会是在李总的套房开的。   果然讨论的是梅花岛的事项。   黄瑞鑫介绍说,这位李总是程氏特别邀请的美国SWAGRAUP设计公司首席设计师,最擅长的是对土地的合理利用研究及景观设计,在国内外有极多的成功案例。   “我们需要梅花岛方圆一百海里范围的地质地貌报告以及近三十年来岛上的气象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还要B市提供梅花岛乡的经济人文情况,岛上居民人口数量、人口结构状况。三天后我们登岛考察。”   黄瑞鑫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便结束了碰头会议,半小小时后是午餐时间,下午一点,一行人将在楼下集合,去B市规划局和政府有关方面开会。   下午的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那位李总提出的条件苛刻,好在B市的官方十分配合,并决定派出三人协调小组全程陪同考察。   晚上七点是B市政府出面举办招待晚宴,政府一位主官副市长出席。   以璨非常想回家,想必妈妈早就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她才不稀罕五星酒店的豪华大餐,一圈不熟的人在一起讨论怎么赚银子,什么美味都加了铜臭气,哪有妈妈的红烧排骨吃起来香!   可是看着刘晓非目不斜视的样子,她肯定走不脱,只好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跟在盛装打扮的刘晓非后头下楼去餐厅。   晚宴是在三楼的中餐厅,巨大的包间颇有中国意境,古色古香的装饰体现了设计者匠心独运的眼光,又彰显了拥用者的财力。   李总明显觉得受到了重视,在与那位副市长握手的时候时间明显超过了一分钟,虽然中文表达有一定困难,仍是用鬼子国语说个不停。   一直等到七点半,晚宴却仍未开始,以璨向刘晓非送去探寻的目光,还未等她回应,包间的大门被服务生豁然打开,以璨忙回头,便发现陈晋南满脸笑容地大步走了进来,而等她看清紧跟在陈晋南身后进来的那个人时,只觉得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让大家久等了。”陈晋南非常周到地与李总握手道辛苦,又一一和副市长、规划局长,枥县县长握手。   轮到以璨的时候,他竟毫不避讳地说了一句:“你还没回家看妈妈吧?晚点我派车送你回家看看。”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语却惊呆了在坐的众人,各色诧异的眼光在以璨身上转来转去,似在询问这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和陈市长是什么关系。   陈晋南像是看到众人不寻常的眼神,毫不在意地解释道:“一位世交的女儿。”   而坐在他左手的程中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谁欠了他两吊钱不还似的,明明是一张桃花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这一餐以璨都不知道吃到什么地方了,只觉得胃里堵的难受,只盼着快些结束自己好回家。   李总两杯茅台下肚,整个人变得话多起来,特别是知道陈晋南的留学背景后,顿时肃然起敬,竟然拉着陈晋南喝个不停,而规划局与枥县领导则将程中谦杠上了,左一杯右一杯一通好灌,程中谦那小白脸儿立即变成了粉红色,满脸泛起桃花。再加上个英气逼人的年轻市长,直看得小服务员目不暇接,轮着班殷勤地进来换碟送碗递湿巾,整个屋子里顿时酒色粉香,让以璨头疼。   她借着去卫生间的机会,悄悄溜出包间透气,慢慢走到一片公共休息区处,站到一片落地窗前大力呼吸着,像是要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都通通排出。   不知道程中谦是真的非来不可,还是假公济私,但以璨自己明白,在她和程老爷子那番激烈的针锋相对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能。   既然决定不趟程家那湾浑水,自己更没必要和这枝烂桃花纠纠缠缠了,她只须抽身走的不太难看就好。   不是不悲凉的。   以璨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使劲儿甩了甩短发,像是要甩掉一头的烦恼。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待要再回到那酒色场中,一回头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   “松开手!”以璨低声吼道,却不敢挣扎。   今天是陈晋南宴请程氏考察组一行,B市里里外外没有不认得这位年轻的市长的,程中谦这枝烂桃花这几年也没少在B市晃悠,她可不想在自家门口惹什么笑话。   “我松开,但你要听我解释。”   程中谦说罢,便真的松开一只手,随即却用另一只大手抓紧她的胳膊,很轻松地将她拎到邻近的沙椅上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   “我父亲和我爷爷去找你我并不知道,我晚上去你公寓,你却一晚上没回来。”程中谦一身酒气,神志却十分清醒,一双桃花眼满含怨怼地瞪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没回来?”以璨警惕地追问他。   “我在你公寓里等了你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你到了机场,刘晓非打电话给我,我才回的公司。”   “赔我一套行李!”以璨颇嫌弃地扭过去不看他,不等他斥责,便又恨恨地开口道:“孙家两母女是疯子,你们程家却个个是混帐!难怪伯母要和你爹离婚!”   以璨咬牙切齿地骂道。   ☆、第35章   程中谦被这小丫头这样指着鼻子骂又不是第一次,可是今天的他像是心情格外不好。   “骂得好!来,不解气是吧,照着这里打一下吧。”程中谦晃着那张精致漂亮的粉脸把脖子伸向前去,嘴里的酒气醺的以璨扭过了脸。   这个无赖!   “真的,程家全都不是好人,包括我。”说到最后这句话,声音明显低沉下去,以璨觉得他像是有一丝丝难过。   从以璨认识程中谦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强势出现,天大的事像都不放在眼里,从没有这样情绪低落过,今天这个样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嫌恶的伸手推开他的脸,仍是别着脸不看她。   “以璨,对不起。但是希望你不要怪我爷爷,他有他有用意和立场,这并不代表程家就会仗势欺人。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找你了。”   “当然。”以璨接上道,“我又不是程家的什么人,我和你们根本就不熟,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来骚扰我。”以璨木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要和自己翻脸划清界线了。   程中谦当然知道以璨是什么人,这小丫头翻起脸来可比什么都快,从昨天晚上一直关机又跑到学校去住他就明白,自己爷爷和父亲亲自找她谈的这一次,算是把这小狮子给惹怒了。   程中谦微微发红的眸子变得幽深,不觉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仍认真地说道:“谁说你不是程家人?你是我程中谦的女朋友,是堂堂程家二少爷的,呃,未婚妻,谁敢说你不是程家人。”   程中谦鼓起勇气的表白话音未落,便看到以璨勃然变色,她猛地推开他站起身,嫌弃地抛下一句:“你喝多了。”   她抬腿就要离开,却被程中谦极快地伸出手拉回,将她摁回了座位。   “我当然没喝多。我这次来,会见你母亲,正式请求她把你交给我,”程中谦脸上的表情认真的不得了,像是在宣告一项重大决定般,有些紧张的等着以璨的反应。   “程先生,您在说笑话。”以璨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远处一群着中式旗袍穿梭在各个包间的服务小姐,“像我这种心思恶毒,见死不救,又没有教养的女人怎么敢进程家门,你们程家讲究门第,而且有恩必报,怎么会容得下我这种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即使你不嫌弃,我还怕被浸猪笼沉水塘!”   “苏以璨!”程中谦低喝一声制止她再说下去,握住她的手中稍一用力,疼的以璨浑身一抖,差点叫出来。   这丫头怎么这样没良心,自己这段时间顶着压力与人周旋又是为了谁,这才刚刚遇到一点挫折她就做了缩头乌龟了。可看着她愤怒的眼睛,只好缓下声来慢慢说道:“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程家也不是那样没有底线。”他放低声音,轻声解释道,“爷爷那样做有他的不得已,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原也并不是逼你去做什么。”   原来是程老爷子也受到了压力。   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苏泽炜竟然牵涉到了如此多的人的神经,难怪当年母亲迫不得已只好离婚,也由此可见苏航当年也受到不小的压力吧?所以才对当年还是母亲腹中胎儿的自己手起刀落。   苏以璨笑了。   “原来是我的态度让程家为难了。放心,我已经和你爷爷表态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从没有做过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说罢,以璨终于甩掉他的手,站起身快速离开这里,往包间走去。   程中谦眼看着以璨匆匆的背影,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说的话,嘴角不觉扯出一丝丝无奈的笑意。   他确实没有说谎,程老爷子去找以璨,确实是迫于无奈。   孙家虽然失势,但自建国以来,一直属于重要统战力量,孙婉琼被检察院批准逮捕后,终于惊动了孙家在海外的家族势力,那边同中央搭上了线。   于是,一股力量从上而下压下来,点名要程老爷子做些工作。   程老爷子戎马一生,虽然不在意上边对自己怎么样,但他怕被有心人抓住借口加以利用,影响程中皓和程中谦两个孙子的进途。再加上隐约听儿子程世华说程中谦对以璨有那么点意思,便决定见见以璨。   一是对上边有个交待。工作我做了,人家不同意我没办法,我程家总不能学孙婉琼强迫人家吧;二是他想亲眼看看这个姑娘。   事情闹到了目前这个地步,这个姑娘确实不适合进程家的门了。自己孙子那个臭脾气他当然了解,正面说这事肯定炸毛,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虽说有陈家小子的人情在,但要是这两个人没有感情,这傻孙子怎么可能护的那么紧。听说那个小姑娘的个性极强,话赶到了,必定会自觉划清与程家的界线,这样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   当然,程老爷子这个心思是他自己悄悄谋算的,并不能示人。他希望自己出马,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圆满一些。   程老爷子算计好了去见以璨,果然刚一开口便被以璨拒绝,还放下狠话,碰了他们父子一鼻子灰。   不过好在事情都按着他设计的方向走,这一番功夫总算没白费。他马上把情况反馈上去,并说明这小姑娘只是孙子公司的一名员工,和程家关系不大,自己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力不从心等等。   可没想到人老了身体太娇气,可能因为这两天思虑过重,老爷子回到家就感觉不舒服,昨天晚上便进了医院,直到今天下午才略感好些。   程中谦从刘晓非那儿知道老爷子去见以璨,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等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以璨,第二天一早赶去医院后,才听大伯母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他马上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情,在傍晚赶上一班飞机追了过来。   以璨果然中计。   程中谦不能责怪爷爷,这段时间程家上下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压力,程氏的业务虽然没有受到明显的阻力,但东坡里项目在今年年初的政协会议上,便受到几位政协委员的联名质疑。事后他查清,这几位委员果然都与孙家有着各种渊源。   程中谦再回去的时候,饭局已经差不多了,李总已经说话大舌头了,陈晋南适时提议结束,至此才算宾主尽欢。   以璨当然没有让陈晋南的派车送她,她先回了房间换了件衣服,又和刘晓非打了招呼后,便下楼打了的士往家驶去。   家里原来住的日式小楼已经动迁,去年搬到了离母亲工作单位临近的一个小区。   “妈妈,我回来了!”以璨一边按着门铃,一边小孩子一样在门口大声喊着。   林子叶很快出来打开门,看到女儿笑嘻嘻的一张脸,不由得心里一畅。   “吃过饭了没有,我给你做的菜都热着呢,酒店的饭菜怕你吃不饱。”   “果然还是妈妈了解您闺女的饭桶本色,酒店的饭当然不好吃啦,我要喝汤!”以璨换好鞋子,扔下包就仰坐在沙发上,身心放松的感叹哪里也没有家里舒服。   林子叶不等她说第二句,转身利落地从厨房端出一大碗汤。   “我煲了一下午了,就等你回家。”   林子叶的排骨汤是一绝,火候到了后汤就成了奶白色,绿色的青菜配上胡萝卜的艳红,还有各色菌菇,色香味儿俱全。   “真香!”   以璨捧起碗,又是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用手背抹了下嘴,惹的林子叶嗔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不讲究。”说罢将纸巾递给她。   以璨皮着脸笑笑,并不理会母亲的责怪:“妈,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林子叶笑着安慰她,“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子叶又从厨房端出几碟以璨最喜欢的几样菜,坐在那儿看着女儿喝汤吃菜咽下去大半碗米饭,等以璨吃饱喝足将碗都收到厨房,她将以璨带到准备好的卧室,陪着她坐下。   “妈,童童她……”   “一直没消息。”林子叶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为了一点事就跑出去,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她尽量说的轻松,想让女子儿放心,可是努力忍着眼泪却极不争气地掉出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那是自己从她亲生母亲冰冷的遗体旁抱回来的孩子,是自己亲手喂的第一口奶,一直娇养长的这么大,如今离家出走大半年了,杳无音信,她怎么能不担心。   “妈妈。”以璨上前抱住母亲的肩,轻声安慰道,“您放心,妹妹一定会回家的,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呢,陈家不是正在找吗?”   “这么久了,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谁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会不会遇到坏人?”林子叶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以璨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多年前母亲哄着自己一样,心里却在骂那个小白眼儿狼,就知道伤母亲的心,换了是自己,非狠狠将那只狗尾巴花狠狠吊起来暴打一顿不可。   在以璨心里,陈晋南从来不是什么好鸟,就跟狗尾巴花儿似的,总觉得自己是最好看最有能力的那一个,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结果还不是逼得妹妹离家出走了。   跟程中谦真不亏为一对兄弟,狼狈为奸。   “对了以璨,孙家人,找过你了?”哭过了的林子叶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突然抬头问道。   以璨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林子叶的神情,便知道孙婉琼仍没有放过母亲。   “找过了。”以璨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你拒绝了?”林子叶疑惑地问。   “是,我帮不上他们。”以璨回答的仍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极不紧要的事。   林子叶瞪着女儿,细细品味着女儿话里的意思,半天才缓缓地说道:“璨璨,你是成年人,妈妈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做,妈妈都尊重你的意见。只不过,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苏泽炜和以璨血管中流着一半同样的血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个孩子也确实无辜,她不想以璨一生中背负着道德的债。   但是以璨从小就主意正,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女儿。   以璨微垂着眼帘,沉思了半晌,才轻轻地说道:“如果老天要他们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那谁也帮不了她,谁逼我也没用。”   林子叶又仔细地端详了女儿几眼,心中掂量着女儿话里的意思,半晌才笑笑道:“你一直都是让我放心的孩子,我尊重你的意见。”   ☆、第36章   璨稍犹豫了一下,仍是将从苏航第一次找她认亲,直到自己被以体检为名骗去抽血配型,以及程家被迫介入的一些事情和母亲简洁提了一下,只是隐去了她被下药昏眼了一天一夜的情节,含糊地说后来被程中谦制止。   虽然她怕母亲为自己担心,但是想到孙家无所不用其极的作派,觉得还是让母亲了解大致情况,心里有个数为好。   果然,林子叶听后脸色大变,过了好久才恨恨地骂道:“孙家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他们做了这种卑鄙的事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以璨怕母亲气大了心脏受不了,便安慰她说:“您别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程家,”以璨略微打了个顿,又接下去道:“程家虽说是插手管了,但是程中谦说,因为我是程氏员工,上边施压后,不得不做出个姿态,但绝不会为任孙家恣意妄为的。”   “程中谦就是晋南那个朋友?”林子叶若有所思地问道。   “正是他。”以璨半垂了眼帘,平静的说道,“他是我目前的老板,这次也跟来去梅花岛考察,大约要投资一个生态旅游基地。”   林子叶轻轻舒了一口气:“有晋南和他朋友关照,你倒也吃不了亏。”   林子叶话里话外对陈晋南很是信任,这倒是让以璨颇觉意外。   这厮大有长进啊,童童还没消息呢,他倒是赚到了个好口碑。   以璨想起程中谦晚上说过要见母亲的话,心念电转了几下,便撇着嘴道:“您也别被他嘴里的好话给蒙住了,以为那些少爷公子都是些什么好人呢。那个程中谦,更不是什么好干粮。”   “啊!怎么会?”林子叶颇觉意外,“晋南的朋友,总归靠点儿谱儿吧。”   以璨收敛了表情,极严肃认真对母亲说道:“妈妈您也太天真了,童童还没信儿呢,您竟然这样相信起陈晋南来了。陈家是什么人家,他们做了什么难道您都忘记了吗?您就不怕人家把您闺女给卖了您还帮着数钱啊。我可告诉您,那个姓程的,您看一眼就知道是个什么人了,奸商一个,人品更不咋地。”   “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人?”林子叶在心里描绘了一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男人长相,哦,还是个奸商,大约是秃顶大肚腩吧。心里又暗想怕是以璨这丫头以貌取人了。就是坏人如苏航,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的,哪里一眼就看得出是好坏来。   “对,就是连长相都不是个好人样。”以璨肯定的点着头,说的林子叶都觉得有几分真了,“所以您可千万警惕着,可不能被这些人的几句好话给骗了。”她觉得这时候的林子叶就是一只小白兔,稍不留意就会被大只大灰狼给忽悠了,自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   “哦。那他们程家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帮着孙家来狠的吧?”林子叶是真的担心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林子叶清楚的很,如果孙家来硬的,小小的以璨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她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   “那倒不至于。”以璨仿佛胸有成竹,轻描淡写的保证道,“我已经放下狠话了,再说孙家也搅得程家里外不安宁,他们也烦透了那两只妖精,当然脸面要紧。”   林子叶点点头,听女儿说的也很有道理,略有些放心,但仍叮嘱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在外面也当心点,虽说有陈晋南的面子关的,但还是小心无大错。”   这母女两个说的正热闹,远在中银酒店总统套房里和陈晋南对坐而谈的程中谦,突然无故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陈晋南今天晚上推了所有活动,当然不是只为了这个晚宴,他在宴请结束后,便去了程中谦的房间,俩人先就投资梅花岛的问题交换了意见,之后自然把话题转移到了以璨身上。   程中谦极为郁闷地说了老爷子昨天找到以璨的事,并说了程家对父亲以后的打算。   “他还差两年,爷爷的意思是提前退下来吧,这样其他人就没有了借口。”   程老爷子以此换得田丽芳答应不离婚的妥协。   当然,分居是一定的,保留那一纸婚书,算是给程田两家留一些颜面。   而田丽芳更多的是为三十多岁的儿子着想。那样优秀而强势的男人,有一对花甲之年还要闹离婚的父母,实在是不好听。   陈晋南睨了他一眼,端起了眼前的杯子,盯着杯子里嫩芽一个个竖立起来,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孙家,就快图穷匕现了吧。”   “随他们闹吧,总不能再公开抢人。”程中谦实在是厌烦了与孙家虚与委蛇,闹大了翻了脸也就恩断义绝了,总不至于再赖上程家了吧。   “这件事,皓哥怎么说?”   “没啥影响。”程中谦肯定地说道,“何况他们也就能在这个层面闹哄哄打个擦边球,其实上边最痛恨这种事,影响极坏。”   陈晋南当然明白程中谦口里的“上边”指的是程中皓的老板,作为上位者当然理解这种“痛恨”的焦点所在,颇赞同地点了点头。   “孙家为了一个苏泽炜这般兴师动众,还有一个原因,孙家这房实在是没什么人了。”   陈晋南的大哥陈豫北生意遍布米国,年纪又长他们近十岁,因此对孙家的根底颇为了解,陈晋南便将一些八卦消息说给程中谦听。   孙婉琼的奶奶是孙老爷子的小夫人,原本是孙老爷子机缘巧合救助的一个激进的文艺女青年,后来跟了孙老爷子一直养在外面,生下孙婉琼的父亲之后获准进入孙家。在孙老爷子的第二位夫人去世后,才扶正成为继夫人。其实孙家子孙并不少,但这位继夫人只生了孙婉琼的父亲一个,而她父亲又只生了孙婉琼这一个女儿。因为孙老爷子的偏心溺爱,这个儿子一直没什么出息,活着的时候又和别的兄弟来往不多,以至夫妻俩个早早过世,继夫人这一脉便更加势微了。而孙婉琼这次说动了孙家长辈出面,便是以为其亲祖母这一脉保留个男丁为理由的。   程中谦从未听程家人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得知孙婉琼的打算,便觉得其中可能还有经济利益牵扯在其中,当即嗤之以鼻:“这孩子就算活着难道还能改姓孙?”   “大约苏航是肯的。”陈晋南淡笑。   那是个窝囊的男人,一辈子被孙婉琼这戏子牵着鼻子走。   “孙家人还来找过林子叶。”陈晋南思忖了半晌,又这样对程中谦说道。   程中谦没有说话,只侧过脸盯着陈晋南看。   当年林子叶离开A市隐居在B市就是孙家给办的,这是她当年离婚时的唯一条件,孙家当然找得到她。   “林子叶说,孩子无辜,当然应该救。但是,女儿不答应自有不答应的理由,她不能代替女儿做决定。女儿已经成年,她要尊重女儿的选择。”   果然有其母便有其女,作风依然强悍,虽然话说的婉转,却摆明了跟女儿站在同一战线。   程中谦一哂。   当年孙家逼林子叶离婚,又怕林子叶生下这个孩子留有后患,调动了一切力量给林子叶和苏航施压,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换了是古代,怕是早就被赐一杯毒酒了断,实在不济也会想法儿给灌下一碗红花。二十多年以后,他们居然有脸来叫这个孩子救人。   “我想要见见林子叶。”过了半晌,程中谦突然闷声说了这一句。   在老爷子和以璨谈过话之后,他和以璨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他实在是怕了那丫头翻脸不认人的脾气,更怕她像童童那样突然不告而别,那他真的只有和陈晋南抱头痛哭了。   “你不怕被赶出来?”想到以璨的凶悍,陈晋南忍不住调侃他。   “不是还有你嘛。”   “我自顾不暇,才管不了你。”陈晋南笑的有点幸灾乐祸。   “别,我可是听说你都做二十四孝的好儿子呢,帮兄弟这点忙还拿什么娇。”程中谦明显不放过他。   陈晋南一脸苦笑:   由于他的过错,童童离家出走大半年了,林子叶没找他赔闺女就算了,自己再不照拂点,真就像以璨骂的那样,害了人家闺女又来害人家妈妈了。   “明天吧,我带你去看叶子姐。”陈晋南随口说道,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又把辈份弄的乱七八糟。   程中谦根本没心思计较,想了想说道:“还是等去梅花岛回来再说吧,准备充分点。”   陈晋南心里鄙视他,直接说你要先哄了那小丫头就完了呗,非说什么“准备充分”。   可他却偏偏又是一脸肃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37章   去梅花岛乡要从B市走半小时高速公路,到达梅花岛乡所属的枥县后,再有十分钟的车程可到达枥县的客运码头,再换乘渡轮,半个小时后便可以登岛。   程氏一行六个人,B市政府有一位陪同的副秘书长和枥县县长,再加上秘书司机等有十几个人。车队直驶码头时,才发现枥县派出的一艘快艇一次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县长说可以再往返一次。程中谦考虑了一下说不用了,双方协商了一下,最后确实只有枥县县长陪着上岛,副秘书长和其他人员留在枥县县城。   一行人凳上快艇,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快艇就到达梅花岛码头。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相比B市的温暖,岛上仍显得有些春寒料峭。   “这里夏季的平均气温比陆地要低三到五度,但到冬季又反而会高几度,只是春脖子长,气温没有陆地升的快,是典型的海洋型气候。”枥县的县长介绍说。   快艇靠近码头后,一行人依次登上岸,以璨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也有些发软,跨出船舷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晕船?”程中谦手快忙拉了她一把将她拎直了。   “嗯。”以璨答应着,心里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主要是快艇太小,开动后像是贴在水面上飞,身侧一眼望去便是深不见底的海水,她非常害怕。但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第一次坐船胆子小,只好顺水推舟承认是晕船。当两脚踏到坚实的土地上时,她才觉得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梅花岛乡政府离码头不太远,四十多岁的乡长带着乡政府那两辆半旧的普桑已经停在那里等候。程中谦挥挥手让把大家将行李放上车,请乡长带着一行人徒步做环岛考察。   梅花岛乡所在这个岛实际上叫梅蕊岛,陆域面积不到五平方公里,人口有一千多人,属海洋性季风气候,地理位置优越,自然环境幽雅、安谧,生态环境保护很好。由于位处B市的海上门户,有关部门对海岛的开发一直持谨慎态度,因此岛上的旅游业并不发达。陈晋南主政市政府后,力主完成了包括风力发电等基础工程建设,但是由于旅游资源仍处于保护中,整个岛上还处于原始状态,岛上的渔民也基本处于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生存阶段。   一行人沿着海岸线徒步迂回行走,只见石子小路曲折蜿蜒,岸边或岩礁交错,或沙滩整洁,沙质细腻,给人以安详辽阔的感觉。   程中谦着一身深色休闲装,由乡长带路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枥县县长,一边走一边给他做梅花岛的由来及历史演变情况介绍。   这位县长是枥县人,已经干了两届父母官了,从四十多岁干到五十多,头发差不多全白了,因为梅花岛开发问题和市里打了许多交道,但市里始终不松口,这次听说程氏准备大手笔投资,将整岛列入开发规划,实在让他喜出望外,人也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看这山上,植被保护的非常好,近几年又引进了适宜这里土壤气候的梅花品种,目前岛上已经成活了一千多株梅树,能从早春开到三月中。特别是飘雪时,泡温泉赏梅花,是岛上一景,一定不辜负了梅花岛的盛名。”   县长极力鼓吹着,程中谦却一直默不作声,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行人绕着整个小岛的海岸线转了一大圈,用了两个多小时,回到住地已是正午了。   一行人被安排在岛上唯一的招待所,条件非常简陋,但就在温泉边上。   “请各位休息十分钟,马上开饭。”站在招待所院子里,乡长笑容满面的说着,然后亲自去餐厅查看饭菜。   “条件实在有限,但好在晚上可以泡个温泉澡。”县长笑着给这些客人解释说。   以璨穿的是一双牛津底牛皮休闲鞋,虽然走的腿酸,好在脚不疼。而刘晓非则是一双低跟矮腰靴子,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崎岖小路,只觉得脚又肿又涨,已经快瘫下了。   “我的脚肯定起了水泡。”她原没想过老板这么狠毒,下船就做环岛徒步,她下意识以为这岛上起码也应该有个环岛公路什么的,却没想到一直走的是石子路,鞋跟虽低,但走起来却非常吃力,双脚受足了折磨。   以璨笑。   刘晓非虽然强势,但形象上却一直走的是淑女路线,打死不肯穿球鞋棉布裤,和以璨完全相反的风格,到了这荒山野岛只能吃苦。   以璨看刘晓非坐下不动,便先去异常简陋的卫生间洗了把脸,拧开水笼头,热呼呼的水还冒着气儿,倒是出人意料。   “咦?怎么有股子硫磺味儿?”以璨惊叫道。   “是温泉的水。”刘晓非进到卫生间抽着鼻子闻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硫磺泉。晚上可以泡个汤,对皮肤很好,排毒解毒呢。”刘晓非有些兴奋。   刘晓非看了眼以璨脚上的那双休闲鞋,气馁地揉着脚趾头自语道:“淑女风度害死人。”   早知道她在市内现买双软底鞋带着,何苦受这个罪。   以璨忍住笑,自顾换了件衣服准备下楼吃饭。   “你带的衣服够吗?我们可能要在岛上呆几天。”刘晓非提醒她。   “差不多。”以璨不知道了这个呆几天具体是几天,但她没有一天换几套衣服的讲究,刚刚换下这套衣服是因为刚刚出汗有些不舒服。   等她和刘晓非下楼到了餐厅,看到其他人都在围坐在餐桌前坐好了,只空了两个两个位子留给她们二人,一桌的鲜香特别诱人食欲,俩人忙偷偷咽着口水坐下。   以璨算是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从没想过渔家饭菜是这样的:三四种贝类加调料用水煮过后大盘大盘直接端上来用手剥壳吃,鱼也有三四种,咸的焖的清蒸的各种做法味道各异却异常鲜美,当然少不了岛上的特产鲍鱼海胆螃蟹海螺等等。因为海物都特别新鲜,所以做法都很简单,保留了这些海产品的原始鲜美。   以璨特别喜欢那盘萝卜条炖咸鱼,加上玉米面饼子极香,吃了差不多半盘子仍觉得没吃够。直吃的程中谦盯着她横了两眼,才不得不收回筷子。   “这道菜是我们岛上特色,爱吃再来一盘子。”   乡长大约看出以璨喜欢这一口,笑着向里面招招手吩咐了一下,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圆脸宠,身材壮实的姑娘又端着一盘萝卜条炖咸鱼送上来了。   “咸,少吃。”程中谦板着脸,撇了她一眼说道。   “我饿了,这鱼下饭。”以璨头也不抬,伸筷子又夹了块咸鱼,就着饼子边吃边说道。   大约还放了辣椒,吃起来特别可口。她早已经被贴上吃货的标签,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刘晓非本来是捉住一只螃蟹在啃,听她这样一说,筷子也伸了过来,尝了一口后面露喜色,也闷声不响地很快吃了不少。   “吃吧吃吧,这个管够。”乡长笑的脸上皱巴巴纹路多了好几道,却是真心的欢喜。   “程先生,你们下午想看什么?”县长大约看到程中谦脸色不太好,便适时转移话题。   “下午我们上山。”   程中谦接过话头,仍不忘记瞪以璨一眼。然后一边剥着螃蟹,一边问起山上的情况,见以璨的筷子又伸到咸鱼的盘子里,便伸出胳膊用筷子一挡,将手里一只剥好的蟹足隔着两个人扔到她的碗里。   以璨面不改色缩回筷子,拿起蟹足两口就吃掉了鲜嫩的蟹肉,然后捧起碗喝了两口玉米面糊糊。   “下午爬山,步行时间应该比上午要长,请大家做好准备,晚上开饭时间可能会晚点。”县长扫了几个人一眼,又提醒道。   以璨想了想,伸手抓了两块玉米面饼子在手里道:“我带上干粮吧,别到时体力不支倒在山上下不来饿肚子。”   看她紧张的样子,惹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乡长笑道:“岛子只有这么大,一会儿就回来了,想吃饭随时可以。”   以璨想了想,仍是将饼子放在一边准备带上。她这种吃货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吃永远是第一位的,她也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丢人。   “王乡长,如果明天天气没问题,就安排去另外几个岛上看看。”程中谦问乡长,“交通没问题吧?”   梅蕊岛离另外几个岛都隔海相望,要上岛只有乘船,这和陆地上搭车不同,需要做好提前准备。   “乡里有一艘快船留下来给你们用,往返接送很方便。”王乡长痛快地说道。   “好。”程中谦点头。   生态保护的结果,便是岛上经济欠发达。条件实在是差,看看这乡政府的条件就知道了。考察一个岛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分组会更快一些。拿回数据还要综合分析,然后才会出台方案,一周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下午这一行人沿着山脉走势,穿过全岛陆地,最后爬上了全岛最高的山峰,其实海拔也不过二百多米。但由于没有路,几个人爬到山顶时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李总早已经气喘嘘嘘了,满头大汗步履蹒跚;那位姜助手大概长年缺少锻炼,也是掐着腰身挥汗如雨;黄瑞鑫要好些,虽然喘息的重点,但仍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刘晓非最惨,上了山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大有死活不起来的架势,然后竟然将鞋子脱掉,给脚以暂时的解放,完全的不顾及淑女的形象。   以璨因为年轻加上鞋子轻便,虽然觉得累,倒是比这些人好一些。只有程中谦及那位县长和带路的王乡长只是额头稍稍冒了点汗,完全的脸不红,气不短。   此时程中谦迎风挺立在山顶,身上的外套敞开了扣子,被飞吹的鼓起来像是长了一双翅膀,一双漂亮的黑眸水洗过般幽深,面孔冷峻地俯视着全岛,大有一揽众山小的气势。   从山顶往远处望去,湛蓝的海面一望无际,潮水退后的沙滩上有群群海鸥飞翔,小小的码头上,捕鱼归来的渔船上依稀有渔民在忙碌。在向阳的坡地上,有一大片梅林已是花期,粉白艳红交相辉映,遥遥看去是一片花海,仍带着凉意的海风送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肺。   “真漂亮。”以璨由衷的赞叹。   在全国旅游热的今日,在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还保留这一处天然的小岛,真是难能可贵了。   程中谦明显很兴奋,他看了眼喘息平缓下来的李总,颇有深意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李总?”   “水边篱落忽横枝,人间仙境梅花岛。”本来国语说的半生不熟的李总忽然咬文嚼字地来了这样一句,竟然引得程中谦破颜一笑。   “这里可是一张白纸样干净,就等着李总你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了。”   “一定会的。”李总信心十足的样子,一扫刚才的疲惫不堪。   ☆、第38章   第二天一大早,程氏人员开始分组行动。   刘晓非陪同李总和姜助手留在梅蕊岛,对全岛的地质地貌进行堪测;程中谦则带着黄瑞鑫和以璨在王乡长的带领下去了其余的几个小岛考察。   这艘快船是乡里办公用的,很小,一次只能坐四五个人,程中谦带着两名手再加上王乡长上船后,小船到到了最高吃水线了。   晚上床铺很硬,以璨睡的不太习惯,早上六点就起床了,以璨直到坐上了船仍打哈欠,恨不能再接着睡。程中谦是最后上来的,挤在她身边坐下后,看了她睡眼朦胧的样子,递给她一瓶水道:“饼子带了?”   以璨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将背包转到胸前:“当然。”船太小,有时候浪大会打湿衣服,抱在胸前才能更放心。   最先去的是离梅蕊岛最近的大梅岛,面积只有1.2平方公里,住着百十户人家,人口不过三四百人。这里只是梅花岛乡的一个行政村,居住在这里的渔民祖祖辈辈都以打渔为生,但由于生产工具落后和交通不便,渔民们仍是依靠原始的状态自给自足的生活着,这些年很多年轻人都出岛打工了,留守的大都是老人和儿童。   小船在海上行驶了二十分钟后,停靠在一个简易的码头上,几个人下船,在王乡长的带领下开始在全岛考查。   小岛上的绿色植被保护的更原生态,几十户人家大都住中心村落,另有几户零散的住在山坡、海边,站到小岛的最高处,小岛全貌全收眼底。   岛上没有象样的公路,甚至于没有一辆汽车,交通公具只有人力三轮车。   一行人在王乡长的带领下,将岛上的主要地方转了一遍,黄瑞鑫拍了一些照片作资料,以璨成为他的助手,随时记录下一些数据,之后几个人又乘船转移到第二个岛。   中午的时候已经是在梅子岛,这个岛是梅花岛乡有人居的最小一个岛,也是离梅蕊岛最远的一个岛,王乡长提前给村长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下午饭,自己带着程中谦一行在全岛上考察。   “王乡长,您一定是这里的本地人吧。”这位四十多岁的黑脸大叔给以璨的感觉是热爱海岛,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是啊,我就生在梅蕊岛。”乡长露出微黄的牙齿笑,这是长年吸劣质烟的标志。   “这山的后坡有个泉眼,泉水常年不断,冬天也不枯竭,岛上的居民每年在打春后去接一桶水回家给孩子洗身,说是不遭病。等吃过午饭我再带你们去看看吧。”王乡长指着岛上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说。   “好。”程中谦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便由王乡长带着来到了岛上姓张的村长家里。   这是一排五间平房,看房子的样子像是建起来没几年,应该是村里最好的房屋,用大块鹅卵石和水泥砌成的院墙,正中开着一道栅栏铁门。   “老张,客人来了!”王乡长站在门外大声喊道。   只见院子里一会儿便出来一个不到三十多岁的年轻妇女,操着浓重的枥县方言大声道:“乡长您来啦,快进来吧,我爹出去了,马上来家。”说罢打开大门让几位客人进门。   那女人看到程中谦等人的打扮,知道是城里来的贵客,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说道:“饭马上好,马家的船今天一早上出去,我爹说去看看再有没有什么鲜货拿点回来给你们尝尝。”   王乡长“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背着手低头往屋子里走。   以璨发现王乡长在这时候架突然端起了架子,颇有威严的样子,便知道那年轻女人的局促并不是冲着几个客人,而是冲着这位乡长。   几个人随着乡长进到屋子里,看这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家俱也挺新的,但比起市内近郊的农村的家庭还是贫穷了些。   “她公公老张头儿是这儿的村长,也是个好船把式,自己家养着一条船,所以在村里算是富的,从他当了村长后,对村里人都挺照顾的,不过岛上的人家都挺艰难,特别是没有劳力的家,收入非常低。”王乡长低声介绍说道。   “这些人为什么不考虑搬到陆地上生活?”陆地上人多,有各种小生意,总比守在这里要好些。   “政府有规定,岛上居民一般来说是不能随便搬迁,为了保护岛上的生态平衡,计划生育政策都相对宽松,凡岛上的居民是可以生二胎的。”这个问题很复杂,王乡长只能简单地解释。   “为了防止大面积的养殖造成海水污染,这里一直禁止外来投资养殖水产业,市里的统一归划是留给开发旅游的,可惜等了这几年终是熬不住,岛上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乘下的这些渔民只能自给自足。”   王乡长一边叹息岛上的绝无仅有的自然条件,又表达了希望程氏投资的急切心情:“我们这里离陆地并不远,市里总说要整体规划,我们一直盼到今天才算把你们盼来了。这些居民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虽然不愿意离开,但是如果给以适当的条件,还是愿意并岛生活的。”   以前曾有过大集团,希望包下一个小岛开发,但最终因为总体方案不完美,无法保证整个梅花岛的整体开发,市里最终并没有通过。   说话间,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张村长带着儿子拎着一个大塑料桶回来了。   “王乡长,今天运气不错,有很多鲜货!”老张五十多岁,个子不高,黑瘦的身材,大约常年在海上劳作显得很结实。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略高,身材显得大了一号,只不过脸型像极了父亲,连走路的姿态都像的很。   以璨凑上前一看,果然桶里都是鲜货。有活蹦乱跳的鱼,有全身长满黑刺的海胆,还有几只鲍鱼,更有几只大螃蟹挥着钳子使劲儿地往外爬。   “老冯家船今天早上出的海?”   “是啊,今儿一大早上出的海,可听说下午有台风,没敢往远走,只是附近捞了点货。”   “下午有台风?为什么气象台没有预报?”以璨惊问。她知道海岛的气候变化莫测,昨天晚上还特意看了新闻后的天气预报,但并没有台风预警。   “刚刚县里气象台通知的。”张村长显然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很自然的说道。   “我们每个岛上有气象预警员,县里气象台可以直接通知到每个岛上。”王乡长解释说道。   海上天气变幻无常,常常会因为一个意外而改变。王乡长这两天忙着接待程氏一行考察,他得到的消息是明天会有台风路过,原以为今天转完几个岛,明天来了台风只要呆在梅花岛就没问题了,谁想到天气突变,台风拐了个弯儿提前来了,他显然是错过了这个消息。   “我们要不要现在离岛?”黄瑞鑫有些紧张地问。   “船刚刚送我们来以后回乡里有事去了,马上回来最快也要二十多分钟,不过台风说是下午来,我们吃过饭等船来了再走一样来得及。”   乡里只有这一艘快船,是给乡里干部到各岛上办公用的。王乡长显然对这种情况十分有经验,马上打电话给乡里要船,又招呼老张的儿媳妇收拾饭吃。   程中谦为了稳妥,仍是给县长打了电话,知道那边人员已经接到傍晚会有台风的消息,已做好安排,便放下心来。   张家儿媳妇手脚极利落,一会儿功夫一桌海鲜饭菜便上了桌,程中谦也不等人招呼,马上带头开动起来。   以璨更是自觉,她觉得吃海鲜不能太文明,干脆放弃了筷子,两只小手忙碌个不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会儿功夫就吃的肚子圆滚滚了。   王乡长像是特别喜欢看以璨吃东西,见她吃的香,便笑眯眯地说:“爱吃就多吃点,走时候挑喜欢的再带上。”   以璨被这话噎了一下,但实在爱听,便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说:“谢谢王乡长,梅花岛的海鲜像是特别鲜,螃蟹的肉都是甜的,所以我特爱吃。”   “那是当然,这里远离市区,又远离运输航道,没有半点污染,当然是最好吃的。”王乡长颇为骄傲地说。   以璨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完全一副小吃货的嘴脸。   几个人很快吃好了饭,洗过手后便准备赶到码头等快船来接。   “老张叔,谢谢您了。”程中谦向村长真诚道谢,然后快步跟着王乡长后面走出了这渔家小院。   还没走出几步,便听村长的儿媳妇在后面大声喊:“妹子!”   以璨忙回头,便看着那儿媳妇拎着一个口袋追了上来递给她:“你喜欢吃这个,都给你带回去。”   “不用了嫂子,我已经吃的很多了。”以璨这次是真的红了脸,条件反射般的回头去看程中谦,只见他一脸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像是给他丢了多大人似的。   可黄瑞鑫却颇善解人意的接过来说:“给我拎着吧。”这才解除了以璨的尴尬。   出了张家的院子便是一条稍宽的街道,再往西走不远,是一条通往码头的小路。几个人上了小路走了不到十分钟,再下一个坡便可以看到码头。远远看去,接送他们的小船已经等在那里。   “这天不太像要来台风的样子。”以璨看了看天,颇有些遗憾地说。还有一个岛没上去,台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上最后一个岛去看看。   “王乡长!张村长!”还未走到渡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大声的呼喊。   几个人同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对男女抱着一个孩子从远处跑了上来。   “乡长!救救俺孩子吧!”那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大约是他妻子跟在他身后,跑的气喘吁吁来到他们面前。   “孩子怎么了?”王乡长和张村长几乎同时问道。   “孩子吃完饭后不长时间就喊肚子疼,他奶奶以为他吃坏了肚子,就给他吃了消炎片,可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好,反倒越来越疼,疼的满地打滚儿,脸色都变了。”孩子的母亲边哭边说道。   程中谦走上前低头一看,果然孩子脸色苍白,额头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得快送医院。”他说道。   “乡里只有一个卫生所,怕是……。”王乡长思忖着,说了这样一句。   “直接送到县医院,快船先送孩子和他父母。”程中谦立即说道。   王乡长有些为难:“晚上有台风,我一定要赶回乡里。”   “乡长当然得回去。”程中谦肯定地说道,然后转身吩咐黄瑞鑫,“你跟他们去,先送乡长回乡岛,然后直接送孩子去县城,医院在路上要联系好,让县里派车在码头接你们。”   “好。”黄瑞鑫也不再罗嗦,转身便往码头上走去。   程中谦也跟着去了码头,眼看着那对夫妻抱着孩子跟着乡长和黄瑞鑫上了快船,又叮嘱黄瑞鑫道:“到了县里以后,如果天气不好就不必返回,等台风过后再说,我们就留在张村长家里。”   张村长马上点头道:“放心吧,家里住得下。”   直到小船离开,程中谦才回头对张村长歉意地笑笑:“张大叔,真要麻烦您了。”   “看你这说的哪里话,你们上岛是工作,又是为了救孩子才耽搁的,家里条件不好,你要不嫌弃住几天都行,说什么麻烦!”说罢,张大叔便领着这两个人往回走。   张大叔的儿媳妇看到公爹又带着两位客人返回了,有些不解地呆望着,张大叔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船送老齐家孩子去县医院了,程先生走不脱,要住一晚上,把你们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去。”   然后头也不回去转身走向院外,帮儿子有条不紊地收拾起院子里的农具和晒在院子里的咸鱼什么。   以璨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真要和这程中谦死磕到底了,连这种事都能赶上,弄不好还要和他在岛上单独留一宿。   她不甘心地看了看天,这才惊异地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远处的天边就涌出了一片黑云,那片黑云翻滚着正一点点往这边移来。   “那船能来得及把孩子送到吧?”她有点担心在台风来前孩子送不到县医院。   “台风没那么快,但极可以赶不回来接我们了。”   以璨觉得程中谦说这话时有点儿阴沉沉的,心下略有不安,却仍是嘴硬道:“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程中谦斜睨她一眼,口里啧啧有声:“一个女孩子,你就不会说的好听的,你应该说,有你在,我当然不怕。”   以璨觉得这男人典型的人格分裂,人前比谁都正人君子,做事有板有眼,背后就是一个超级纨绔加无赖。   “走吧,趁着台风来前我们再去走走看看吧。”雨前空气潮湿,屋子里又有股子鱼腥味儿,程中谦明显是在屋子里耐不住,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说。   “可别淋了雨,风一大就要快往家跑。”张家儿媳妇见他们要出去,忙叮嘱道。   “我们不走远,就在附近转转。”程中谦答应着。   ☆、第39章   果然就是在附近转的。   他是老板,眼前又没别的人,她只能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当跟班儿的。   他先是在这条街上看了几户人家的情况,然后沿着石子路往后边山脚下走,在那里还有几间房子。这里离海边稍远,一家一个小院子,房屋明显破旧,屋子里黑黢黢的,在台风来临的前夕显得死气沉沉。   “如果这里开始规划,这些人家都需要搬迁吗?”今天当着王乡长的面,她没好意思问这个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疑问。   “是。”程中谦望着那几幢破旧的房屋,缓缓地说道。“初步设想是将小岛上的居民全部迁到梅蕊岛,在岛上建中心城镇,其余的小岛进行特色开发,而在梅蕊岛的温泉区建高档度假酒店和别墅。岛上的居民生活会有很大改善,不能工作的给他们参加养老和医疗保险,年轻人可以有很多工作的机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她才不相信一切会像他说的那么美好。   “并不是所有的开发商都唯利是图,我会把这里建成一个百年不落后的世外桃源。”程中谦此刻的脸上有一抹笑容,像个得到可心玩具的孩子般欢喜。   放眼四周,他又自语道,“算你们B市的领导们没眼皮子浅,知道把这块地方给我留着,否则还真糟蹋这块宝地了。”   “怎么知道你就不是牛嚼牡丹?”以璨撇嘴。她早领教过他家老爷子嘴上唱高调,实则自私自利的作派。   “我保证,五年之后这里会是个独立王国,岛上居民都不愿意出去,而外面的人却进不来,来了也只是给岛上居民打工。”   “知道的说你在讲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建特区呢。”以璨撇着嘴给他浇冷水,“就目前看,这里的交通和通讯都是大问题。”   “是,第一步便是要建设好这里的基础配套设施,这也是我带你来看看的主要原因。”他回头,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她不懂的东西。“以璨,你是做设计的,不能光看自己皮子下的图纸,一个优秀设计师的理念能否实现,还需要很好的环境因素和城市经营理念。”   以璨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她就是那种只会看图纸的人,缺少眼光和视角,这也是她教授批评过她的一个弱点。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别扭,只想着能有机会做专业,却很少想他为什么不给她放到与专业有关的项目上去。   她不是不懂得专业方面的实现,需要环境的支持,更需要团队的合作。就像如今他和李总亲自进岛进行大量的实地勘察测绘,大约今后梅花岛的总体设计和规划,极有可能影响到B市的城市发展规划,甚至于有可能改变一个中小城市的行政区域,这是她这段时间跟随在刘晓非身边隐约感觉到的。只是,她从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的用心。   “走,我们找那个泉眼看看。”程中谦不理她拧巴的表情,迈开大步向后山坡上爬去。   他这样不遗余力看遍全岛,是早就胸中有数了,看来这个梅花岛开发,是程氏一个相当大的动作了。按照他刚刚说远景,这里的投资怕是要以亿计算了。   好大的气魄!以璨心里嘀咕着,暗骂了一句臭资本家。   村子后头这座山看着并不高,却因为没有路,爬的有些艰难。以璨被程中谦连拖带拉上到坡顶就再也不肯动了。   “你自己下去看吧,我坐在这里等你。”以璨逮到一块石头就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肯动,望着狼牙交错的岩石只有喘息的力气了。   今天一大早不到六点就起床,转了三个岛,从未有过的大体力付出确实让她承受不住了。   从这山的背面下去明,显然比刚才上来的坡度要陡坡,坡的半腰下是悬崖,听得见海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   “来吧,我拉你。”程中谦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她拉起来。   “天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刚刚在山下看到的那片黑云已经翻滚着越来越近,风也大了起来,一股子潮湿的海腥味儿扑面而来。   程中谦略一低头,看到女孩一头短发被风吹的张扬起来,单薄的身材在海风中显的孱弱的不堪一握,不由得心中一荡。   “有我呢,不怕。”他将以璨拉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以璨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   这么长时间了,与他的每一次接触都让她更加深对他的了解,要说没有一点喜欢,那是说假话。可是,她心里极明白一件事,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就是罂粟,是她喜欢不起的,最起码,她不能让自己的心陷进去。   “你看,下了这个山崖就到了,我们看一眼就走。”程中谦说罢,拉着她的手,慢慢顺着山坡往下边走。   下到半坡,有一个巨大的岩石,小心地绕到岩石下方,便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岩洞,洞口有一人多高,但要爬上一个近一米高的台阶才能进去。程中谦手上略一用力,便将以璨举起来放到石阶上,等他自己再跳上去,以璨进到洞里,大声叫了起来:“这里真的有泉水!”   程中谦随后侧着身子也挤了进去,洞里光线很暗,他掏出手机点亮照明,果然是一汪清水,水潭直径不到一米,只有半米深,却清澈透明。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只觉得水面有一层霭霭的雾气,他又抬头看了看洞的四周,只见洞的深处一个小小的泉眼,正冒着涓涓细流。   以璨蹲下去将手伸到水里,惊讶地叫道:“呀,这水还是热乎的呢!”   程中谦也蹲下去伸手去试,虽然没感觉到很热,但本应是春寒刺骨时候,温暖的泉水便很说明问题了。   这可能是又一处温泉,或许是梅蕊岛上的余脉。程中谦明显有些兴奋,“这真是意外的发现。”   枥县提供的资料上并没有说梅子岛上有泉水,自己这次亲自来还是大有收获。在这弹丸之地能有一处温泉,大大增加了含金量。   他从自己棉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以璨:“喝口水。”以璨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递给他,他接过来喝了几口后将瓶子倒空,然后蹲下将瓶子灌满了泉水。   “走,我们可以下山了。”   俩人刚一出洞口,便感觉到此时风更大了起来,他先跳出洞口,又拉以璨出来,可只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已经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密集落了下来,以璨同时感觉到头上身上被什么打的疼了几下。   “等一下!”程中谦伸手一拉,将以璨拉了回来。“下冰雹了!”   说罢,拉着她跳下洞口,躲进了洞里。   几乎是立刻,程中谦就后悔了。   真不应该硬拉着她来这里,这丫头要是在这里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   他环顾四周,洞里虽窄,但躲他们俩个人却不成问题,他往里移了一下,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洞口。   随着雨点落下,气温骤然降了下来,这丫头大约嫌爬山累,易出汗,只穿一件薄外套,此时脸色已经发青,牙关咬的紧紧的。   洞外几乎瞬间狂风卷着暴雨袭击了全岛,眼看着有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到洞口蹦了几蹦滚落到脚边,随着风势强劲,时而有狂风裹着雨水、冰雹飘进洞内,以璨连打了几个寒蝉。   程中谦此时也顾不了许多,解开自己外套的扣子,张开手臂将以璨搂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以璨生气地挣扎着,心里骂他没事儿找事儿,非拉着她上山找罪受不说,还趁机吃她嫩豆腐,也不怕打雷劈着。   “太冷了,你要感冒了这里可没医生。”他箍的很紧,以璨挣了几下也挣不脱,便只好缩在他的怀里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天色更暗了,狂风夹着暴雨呼号着,满耳朵里都是风声雨声,又是一阵狂风经过,可以清晰地听到有树木折断的声音。因着风向的关系,风夹着雨猛往洞里灌,一会儿就将程中谦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他动了一□子,推了下以璨:“来,我们再往里动一下,这洞口往里飘雨。”以璨迷迷糊糊随着他又往洞里移了一下,程中谦也往洞里挪,脚下就是水潭,俩人没挪进几寸,雨依然往身上扑。程中谦用外套紧紧裹住以璨,将她小脑袋也摁在自己胸前:“这样暖和些。”   以璨明白,此时此刻这是最原始也是最管用的取暖方式,洞内狭窄,也容不得她挣扎,只好不作声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   程中谦好像这样就极满足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使她更舒服一些靠在自己怀里,完全不管狂风裹着雨水灌到他的脖子里,不一会儿后背衣服就全被雨水打湿了,整个身子冰凉一片,只有胸膛热呼呼地贴在柔软的身体上,生怕她淋湿一点。   海岛上的台风非常可怕,洞外隔了十来米就是悬崖,可以清晰地听着波涛怒吼着拍岸的声音。透过洞口那片天,可以看到一道闪电瞬间划过长空,像一把利剑生生把黑漆漆的天空劈成两半,接着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响,以璨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震的颤悠了一下,吓得她下意识的惊叫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真是让人肝胆俱裂,她担心这个小岛会不会就这样被劈到海底。   程中谦知道她很害怕,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絮语着:“别怕,这里很安全。”   大约是站的累了,他稍稍活动了一下站麻了的腿,低头问怀里的小姑娘:“冷吗?”   “不冷。”以璨闷在他的怀里翁声翁气地答道。   她真的不冷。   男人天生火力旺,被他这样抱在怀里,满身满心都是温暖的,有种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她想起来小时候遇到恶劣天气,自己和妹妹最怕的就是打雷的天气,有一次也是台风登陆,雷雨交加,妈妈不在家,她带着妹妹躲到衣柜里,如果不是吴明轩下来找她俩,她和妹妹一定会闷死在柜子里。   那时候她就想,自己要是有个爸爸多好,妈妈可以不用这么累,下雨打雷的天气爸爸一定会赶回家来抱着自己和妹妹,告诉她们不要害怕,有爸爸在。   好多年以后,自己长大了,学会掩饰了自己,再害怕的事情她也会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可今天在这样一个可怕的天气里,被一个男人把自己护到怀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很满足的幸福感。   这是她骗不了自己的一种感觉。   ☆、第40章   俩人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以璨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快要睡着了,才听到程中谦低哑的声音:“以璨。”   “嗯。”   以璨从他怀里抬起头,正迎上程中谦低头看她的目光,她只觉得那目光极温柔,像是要将她给融化了。   “雨像是小一点了,我们往回跑吧。”总不能这样站一夜,趁着雨小,天还亮着,赶紧跑回去才对。   “好。”以璨答应着,试着离开他的怀抱。   两人往洞口挪了一下,大约老天刚刚肆虐完想要歇一会儿了,天空稍稍放亮,原本黑色的天空变成了青灰色,又高又远,很碜人的感觉。风依然很大,但是雨势却小了许多。   “我们快点出去,跟着我往回跑。”   程中谦说罢自己先跳出洞口,然后伸手将以璨拉出来,俩人紧紧拉着手,沿着来时候的路往山上爬。   刚爬到山顶,便远远地看到山脚下上来一个人。   “是张大叔!”以璨惊喜地叫道。   果然是张村长,他大概也发现了他们,一边迎着他们爬上山来一边大声喊:“程先生,可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的大叔,让您担心了!”程中谦拉着以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在半山腰迎上了张村长。   他接过张村长递过来的雨衣先帮以璨披上,又给自己穿好雨衣,也不多说话,跟着张村长迅速往山下走去。   “我就知道你们去看那泉眼去了。”张村长一边带着他们往山下走,一边埋怨自己说道,“我应该早点提醒乡长带你们看那地方,刚才听说你们出去往后山走了,就知道我们去找泉眼了。”又回头看看他们,“没让雹子打到吧?”   “我们在那洞里躲着,看雨小了才往回走。”   “你们没经验,这岛上的台风和陆地不同,说来就来,不等人呢。”   程中谦也觉得危险,上山时看着那片黑云还远远飘着,眨眼功夫就压到头顶上下起来了,那风也吓人,出洞的时候看到有棵小腿粗的树生生折断了。   “刚才的雹子真大,伤着人没有?”   “暂时没有,只听说老齐家猪被打伤了。老齐家儿子媳妇去医院,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在家,猪没赶回屋子,被雹子打了。”张村长说着,脚下的步子却不减,飞快地往回赶。   “我们得快些走,这雨说下就下,听说晚上风力还要增大。”   虽然这样说,在他们进屋子以前仍是赶上了另一场雨。名符其实的暴雨,像是天漏了似的,倾盆而下。   “快喝点姜汤。”村长儿媳妇早有准备,等他们一进屋子,便将烧好的姜汤红糖水端了上来,逼着俩人喝了一大碗。   以璨喝的有些冒汗,只觉得酣畅淋漓。可程中谦这一大碗姜汤喝下去,只是脸越发通红,一点汗都没出。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后背的湿衣服又冷又粘糊的难受,身上冷的打颤。   以璨忙要了毛巾给擦头发,又和村长儿媳妇要干衣服给他换:“我问问大叔家有感冒药不,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儿。”   程中谦不太当回事儿,接过村长儿媳妇找出的两片伤风胶囊咽下去,站在窗前看着院里子大雨如注。   以璨接过村长儿媳妇找出的两件她男人的干净衣服,逼着他换上。   她知道刚才在洞里时,他一直挡在外面抱着她,风雨灌进来的时候全浇在他后背上,现在看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而自己则是刚刚进门前才被雨浇了一下,心里有着莫名的难受。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看着他,幽幽亮亮的。   材长儿子的个子比程中谦矮不少,一身衣裤明显又短又小,以璨知道他这人天生洁癖,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看他拎着那套衣服犹豫不决,二话不说上去就帮他扒掉湿衣服。   “里边的衣服也湿透了,都一起脱下来!”她生硬地补上了句,转身出了屋子。   再回来的时候果然看他扒下一堆湿衣服,换上那身短小的衣裤了。而此时他浑身发抖像是打摆子一样站不稳,不由分说推他在床上躺下捂上了被子。好在这被子是才拿出来的,除了有点潮,里外都很干净。   程中谦这一躺下,才觉得全身关节都疼,头也昏沉沉的。   以璨虽然也不大舒服,但好在身上没淋湿多少,她很担心程中谦。走到窗前看看天气,这时已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天空更灰更亮,张村长说,晚上的雨会更大,大约明天风也不会停。   这时张家儿媳妇送进来两根蜡烛和一个打火机说:“妹子,岛上停电了,晚上用这个吧。”她看到以璨衣服也有些湿,便回去找了两件自己的干净衣服逼她换上。   “你别嫌丑,穿着湿衣服会生病。”   以璨换了干衣服坐在窗前的凳子上,看窗外的雨水很在院子里积成了一条小河,顺着坡势流往院子外面。村长和他儿子拿着手电出去巡察了,村长儿媳妇抱着三岁的孩子在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除了风声雨声,整个屋子一片寂然。   此时程中谦已经昏沉沉的睡着了,连日来的劳累和急火攻心,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两颊烧的通红,以璨用手一试,烫的吓人,她的心忽悠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家伙平时看着一副横行霸道的不在乎模样,实质上仍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要真的在这荒岛上病出个好歹来她可担不起这责任。她摸出手机想给陈晋南打个电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了。   她估计就是有固定电话怕也通不了,整个小岛像一艘失去动力的小船,飘摇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直至此时,以璨忽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此时岛上没电,和外面又断了联系,如果换在平时,这完全不是问题,只是程中谦高烧成这样,岛上没有医生,外面人进不来,他们又出不去,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了。   她回到床前看着烧得人事不醒的男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程大哥?”又将手伸到他的脖颈下试温度,她觉得真的不是吓唬自己,烫的很吓人,她怕再这样烧下去,会把他脑子或是心肝肺烧坏了。   大约她冰凉的手刺激到他的皮肤,男人那浓密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痛苦的哼叽了一声,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大掌里,握得她骨头都要碎掉了。   “程大哥,”以璨忍着疼,用另一只手去抚他的脸,“很难受吗?我喂你点粥喝好不好?”   这样近距离的端详看,更觉得这男人长的近乎妖。皮肤白晰细腻,五官轮廓精致,特别是眉毛,浓密却不粗狂,平直到眼角处微扬,平添了一抹俊秀,连微薄的嘴唇都形状美好,红艳如玫。   她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倾盆而下的大雨,吹得窗棂“轰隆隆”直响的狂风,绝望地哀叹起来:“你这混蛋居心不良,偏偏留下我和你在这孤岛上,又病成这模样,我就是插上翅膀都飞不出去给你请医生呀!”   男人仍是昏睡不醒,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恐惧和焦躁。眼看着天完全黑下来,风雨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不由得咬了咬牙,抽身去了东屋找到小媳妇:“嫂子,程先生烧的厉害,我得想办法给他降温,麻烦您给我烧热水,要一大锅,再给我找一个大桶。”   “好。”小媳妇知道客人病了也很着急,便痛快答应道,“妹子你别急,你还要啥俺都帮你。”   “再拿一碗盐来,最好是粗盐。”她知道岛上渔民盐咸鱼用一种粗加工的大粒盐。   “成,别说一碗,一盆俺家都有。”小媳妇答应了便出去烧开水,以璨回到屋子里做准备。   不一会儿,小媳妇过来说水烧好了。以璨挽起袖子将热水舀进塑料大桶里,兑了半桶温度刚好的水,拎到屋子里放在床前。   她将程中谦身上的被子从下往上掀开,露出了他两条修长的腿。她知道他刚刚连内裤都脱了,便想将裤子给撸到上面,可裤子瘦,刚撸到膝盖下就不动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被子往下拉了拉,手伸到他的腰部解开裤扣,用力将裤子扒下。又将他身子往外移了一下,将他腿拿下放,用手托着脚一点点放入桶中。   桶中的水温有些烫,恰是人体可以承受的温度,她握住他的脚一边往水里放,一边用手往他膝盖处撩水,直到将他的小腿大部没入桶中。   程中谦大约嫌烫,挣扎了几下,以璨死死摁住他不让乱动,稍过一会儿他便适应了桶的温度。   “嫂子,麻烦您再拿床被子给他盖身上。”   小媳妇很奇怪以璨这么做,她很认真的看着,听以璨吩咐,答应一声又拿出一床被子给程中谦盖在身上。   “嫂子,再给我倒碗温开水,放一点点食盐,要喝的。”   小媳妇一听,又立马出去照做。以璨坐到床边,将程中谦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怀里抱着,就着小媳妇的手,拿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温开水。大约烧的难受,他果然张开口不停地喝水,直到把大半碗水全喝光了。   这时,程中谦的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以璨将他头放回枕头上重新给他盖好被子,又要了些热水加到桶里,直到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烫。   一会儿,程中谦的脸上头上脖子上都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头发都湿透了。   “妹子,大兄弟会热吧。”小媳妇见程中谦出的汗太多,有些担心的问。   “没关系,就是多出汗才能退烧。小时候我和妹妹生病,妈妈都是这样帮我们退烧的。”   “呀,我家儿子有时候发烧,吃啥药都不管用,这招倒是不错。”   “嗯,你可以试试,比吃药打针管用。我妈说,小孩子总吃药打针没有抵抗力了,土方子不伤身。”   以璨说罢,又往桶里加了点水,蹲□子,将自己衣服的袖子高高挽起,然后从桶里捞出他一只脚。   程中谦腿长脚大,有四十四码的鞋子,以璨手小,捧在手里有些费劲儿,好在他现在神志不清,随她搓圆搓扁乱折腾。   她伸手到碗里抓了一把粗盐,按在他脚底使劲儿搓了起来。人的脚底是所有神经最集中的地方,异常敏感,加上以璨用足了力气搓,程中谦还是疼的抽搐了一下。以璨死死摁住脚不让动,又抓了一把盐摁在脚底使出吃奶的劲儿搓,直到把整个脚底搓的发红,才换另一只脚。两只脚都搓完了,又往桶里加水。这样反复几次,直到大桶的水加满没入了膝盖,已经一小时过去了。以璨将他脚从桶里捞出,擦干放进床上的被子里,给他捂严实了,又端来半碗水喂他喝下去。   以璨看他头上出的汗已将枕头打湿一片,觉得他身上大约出透汗了,再一试温度,果然不烫了,他人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以璨这才松了口气,等小媳妇收拾好水桶,清理过地上的水,她才虚脱般瘫软在了床边。   ☆、第41章   程中谦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掉到巨浪翻滚的大海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就要将他淹没。他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看不到岸边。直到后来,他忽然发现海水变得又咸又热,闷得他全身难受。他努力张着大口仍是喘不过气来,等一个炸雷在院子里响起,他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又是身的汗,几乎将他溺死。   “丫头。”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将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摸索着,却在床边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要掀被子!”以璨趴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间也睡着了,被他闹醒后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忙扑过去将被子捂好。   “热。”程中谦皱起眉头,像个任性的孩子。   “热也要捂着,刚刚出透汗退了烧,再凉着会反复的。”   以璨摸到小媳妇送过来的蜡烛点上,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她又伸手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不放心用自己的额碰了碰他的额角,待确定确实是不烧了,这才放下心来。   “终于不烧了。”她拿起毛巾帮他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这里粘,擦擦。”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伸手将被子拉到胸下,解开胸前的扣子,让她帮着擦胸膛上的汗液。   □裸的胸膛隐隐有块状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加上汗出的多,又捂了这半天,男人身上热腾腾气息直扑鼻端,以璨的手有些僵硬,却只得装着不在乎的用湿毛巾将他胸前抹个遍,连腋窝都没放过。   看着程中谦一脸享受的样子,恨得她后槽牙磨的“咯咯”直响,真想对着那张妖孽般的脸掐几下解解恨。   小媳妇听屋子有动静,在门口伸着头往里看了一眼,见那大兄弟果然脸色正常了,满脸佩服地对以璨说:“妹子,你真聪明。下午这兄弟烧成那样你都给治好了,可吓死我了。”   以璨看看手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想着他从中午饭到现在光灌水了,没吃一口饭,便问他:“饿不饿?”   程中谦只觉得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身子软软的发沉,便点头道:“饿,快给我拿吃的吧。”   以璨疲倦的笑笑,转头对小媳妇说:“嫂子,有吃的吗?”   “有,有粥和玉米面饼子,还有咸菜和咸鱼。”   小媳妇转身去拿吃的,以璨扶着他坐起来,用被子围在他身上,怕他再着凉。   “我怎么觉着我现在只有二岁半呢?”坐起来以后,程中谦突然瞪着以璨,阴沉沉地说了这样一句。   “你什么意思?”以璨被他瞪的毛骨悚然,一下子反映不过来他指的什么。   “我现在光着屁股坐床上等你喂饭吃呢。”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光着屁股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等人喂饭,不知道要多么厚的脸皮才能保持镇静,他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以璨一下子想起来为了给他泡腿,自己将他的裤子扒了。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张小包子脸笑得灿烂极了。   “你烧的那么厉害,要不想办法降温,脑子烧坏了可怎么办。”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烧成脑残不白瞎了嘛。要不是替他着想,她一大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扒男人的裤子,传出去她还有什么名声啊。   程中谦看着以璨涨的通红的脸,顿觉爽歪歪,接下来又啜着牙花子琢磨起来:这事儿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他堂堂程氏总裁,在这荒岛上被个小丫头扒了裤子,啧啧啧,就陈晋南那厮知道了不得笑的满地找牙!   这时小媳妇端了饭送了过来:“妹子,你们都没吃碗饭呢,快吃点东西吧。”   以璨接过来一看,玉米面糊糊和雪里红咸菜,加上中午吃的咸鱼,倒是很清淡可口,便接过来放在床前的凳子上摆好。   “你别动。刚刚出透汗你又睡着了,正是汗毛孔都张开的时候,这屋子里又冷又潮,怎么不舒服你也不能掀被子,不然再烧起来会比之前凶十倍,我可没别的办法了。”   这时老村长和儿子也从外回来了,带了一身的冷风和水气进来,屋子更是冷森森的。张大叔脱下雨衣进来问了程中谦的情况,知道他已经烧退了,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他拎来一瓶烧酒递给以璨:“姑娘,程先生要是半夜再烧起来,用这烧酒给他擦身子吧。”   这瓶酒是陈年的高粱浇,商标都旧了,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缘不得先前没舍得拿出来。   “谢谢张大叔。”无论如何这也是人家的心意,以璨接过酒道谢。   张村长家是五间平房,正房是厨房,即灶间,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张村长老伴前年刚过世,自己住在东屋,屋子里有间火炕,里面一间是放杂物的仓储间,根本住不了人;西边两间是儿子媳妇的屋子,是打通的连间,也只有一张床,除了摆放的家具再没别的,所以也不怪人家只倒出一间屋子给客人,实在是已经尽力了。   程中谦被以璨喂得吃了一大碗玉米糊糊,一碟子咸菜加上一块玉米饼子半块咸鱼,终于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便开始对以璨指手画脚起来:“去,再和小媳妇要两件衣服给我。”   也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现在只觉得被子里潮答答的,上身那件衣服都湿透了,身上也粘的难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嫌弃了,只想换身干爽的衣服。   以璨哭笑不得的只好找小媳妇商量,终于又找了一套宽松些的衣裤给他换上了。   忙了一晚上,以璨又困又累非常想躺在床上睡会,可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连张沙发都没有,那人又是病号,她磨蹭了半天,才将那张凳子搬到床前,准备就这样伏在他床边凑合一晚上。   程中谦此时正仰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事情,半天没听到以璨的动静,一转头,便看到伏在床边抱着脑袋睡着了以璨。   “丫头。”他伸出手去摸伏在床边的小脑袋。   以璨把头在胳膊上蹭了蹭,抬起了头。   “上来睡。”程中谦将身体往床里让了让,拍拍身边的位子。   “不行。”   以璨努力甩了一下脑袋,断然拒绝。她与他们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而且她已经当着他爷爷的面把话说的那样绝,她不能再有丝毫俞矩,否则便是惹火烧身。   “你是病人,我不能打扰你休息,再说我也不困,在这里趴一下便好。”   听她说的义正辞严,程中谦眯起桃花眼,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懒懒地吩咐道:“那你去把蜡烛熄了吧,蜡油燃着对空气不好,我也睡不着。”以璨听话地去吹熄了蜡烛,又回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刚要趴下,便听程中谦“哼哧”了一声,以璨忙站起来俯身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话音还没落下,一双大手猛地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上床摁在身边:“上来睡,我一个人躺着冷。”   以璨扑腾了几下挣脱不掉,只得小声道:“我答应你,只是你要让我把鞋子脱掉。”   程中谦果然松了手,等她脱掉了鞋子,便不由分说将她拉进了被子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样多好,你躺着舒服,我也不冷了。有事情叫你也方便。”   以璨抿着嘴也不回他,自己翻腾了一会儿,将身子尽量与他隔开距离躺好。   傍晚的时候程中谦虽然烧的厉害,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但以璨给他烫脚时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他当时烧的浑身滚烫,像是架在火上烤,头也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当以璨抱着他的脚给他底搓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流眼泪。   他出生在程家,是平常人眼中的豪门望族,但母亲田丽芳出身军人世家,却秉承穷养儿子的祖训,家里有保姆只管打扫卫生和做饭,他从记事起生活就自理。别说让人给他洗脚,就是洗澡都要自己完成。十几岁出国留学,更是什么都是独立的,只是在他生意做大,身价以亿计之后,才将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给别人打理,但也是能自己处理的事情从不假人之手。他从没有想过,在他无意中困顿在这个弹丸小岛之后会再来这么一场灾难,而这个平时看起来对他赤眉白眼,一说话就倔了吧唧的小丫头,居然二话不说为他一个男人做了这么多。   这让他心里有种温暖的,甜滋滋的喜悦。   他动了□子,伸出胳膊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一下。   “丫头,今天谢谢你了。”他故意将嘴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以璨敏感地皱了一下小鼻子,把头埋在他的身侧,翁着声答道:“我生病的时候你不是也照顾我了吗?”   程中谦笑:“噢?原来你只是为了还我的人情?”   “就算是吧。”她硬着嘴答道。   这人怎么一病就变罗嗦了,她又不能见死不救。啊呸!怎么能说到死!   以璨啐了自己一口。但因着这一天经历太多,身体极度疲劳,渐渐地睡意袭来,意识也朦胧起来。   黑暗中,程中谦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第42章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这话还真没说错。   一个又香又软的小身子搂在怀里,再理智的男人都会有些绮思,更何况是他早就叼在嘴边的一块肉?   看以璨迷迷糊糊急着去见周公,程中谦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毫不客气地趁机手臂一收,将柔软的身体拉的近些,和自己紧紧地贴在一起。   以璨似根本没太在意他的小动作,男人身上的温暖也让她的睡意越来越浓。   被窝里的温度有点高,虽然隔着衣服,却仍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腰身。她是侧身躺的,胸前的柔软正压在他右侧的肋间,少女身上隐隐透出的馨香让他渐渐心猿意马。   “丫头,睡着了?”   明知道她困倦的很,他仍是故意地逗她说话,只因良宵难得。   “唔。”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嫌他聒噪,翻腾了几□子,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脸埋在他肩窝处。   女孩子头顶的碎发撩在他的颈侧,酥□痒地散发着青苹果的香味儿,慢慢的,大手抚上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以璨像是仍没有觉查到不对劲儿,后背被他爱抚的舒服,不自觉地哼哼了两声,反而将身体更贴近那越来越热的源头。   女孩子的投怀送抱更是让这男人热血沸腾,不由得狼性突现,身子稍稍一侧,便将她压在身下吻住了。   “唔……,你干嘛!”以璨彻底惊醒,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摇晃着脑袋躲他的狼吻。   “哎,你还发烧呢!”以璨一边推拒着,一边又急又气地捶打着他的肩头。   原以为他病着便降低了警惕性,再加上自己确实又累又困又冷,便没拒绝和他同床共枕,谁知道这人竟是属狼的,刚帮他退了烧,转眼他就要吃肉!   “乖,让我亲亲,这法子比你烫脚出汗更快。”他的声音透着股邪性劲儿,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轻易就制住了她乱踢乱蹦的身子,扣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灵活的舌头近探进她的口腔一阵吸吮,又占着身高体重上的优势,把她紧紧箍在怀里吻的肆无忌惮。   以璨只觉得脑袋有什么东西轰地炸裂开来,意识瞬间变成了空白,差点儿窒息而亡。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又长成这种倾国倾城的样子,程中谦当然不乏浪漫情史,床上的经验虽然说不上有多丰富,但调教一个青涩的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他一手扣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探进她的衣服下边顺势而上,一会儿就攻城掠地,占据了制高点。而他的吻也从脖颈延续到了胸前,没一会儿以璨便瘫软在他的怀中。   程中谦仿佛像个孩子刚得到一个新奇的玩具,这小小的身子出乎意料的纤瘦有度,看着她平时的打扮还以为她发育不全呢,却没想到女性该有的曲线一点不少,胸前的两只小馒头刚好盈盈一握,令他爱不释手。当他的大手再试探着滑向腰际下方的时候,以璨惊恐地瞪大眼睛,全身变得僵硬,两只小手死死摁住他那只大手不让他再继续了。   身体不受控制,脑子却有一丝丝清醒。   她的初夜可不能就这样丢在这荒岛上,这也太不浪漫了。   再说虽然外面风雨声挺大的,可在人家的屋子里,弄出点什么动静来可是丢大人了。她挣扎了半天,才发现自己那点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低声哀求。   “不要,我怕,求你了。”委屈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可以看到她鹿儿一样的湿润的眼珠,   程中谦此时已经蓄势待发了,裤裆支起的小帐蓬绷的紧紧的,两人耳鬓厮磨后更是肿胀的厉害,稍一摩擦便发出痛苦的□。   别看以璨平时和同学相处不拘小节,即便看到肉搏画面或是听到荤段子也面不改色,但那些毕竟只是在嘴上练练,一到真枪实弹马上就熊了。   “你混蛋,病刚好就来欺负我…呜呜呜。”拼不过体力只好哭了,据说越是老套的手段越好用。   “好了好了别哭,我就抱抱你,别怕。”果然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好的武器,程中谦终于停下手,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并小心地将裤裆中间的小帐蓬移开位置,不再正对着她。   慢慢地,他的喘息平息下来,伸手拔开她额前的头发,用拇指抹去她眼窝的泪渍。   对一个人有*是因为喜欢,为一个人控制住*才是爱。   这是以璨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句子,这时突然在脑海里蹦了出来,不觉心尖儿猛地一跳。   “别怕,我不碰你了。”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以为她仍在生气,便小心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又没话找话逗她开心,“你不是答应过要给我画肖像吗,明天风大出不去岛,你给我画像吧。好不好?”   “好,可我有条件。”以璨见稳住了他,稍放下心。   “什么条件?”程中谦眉毛一挑低头吻吻她的额头,宠溺地笑笑。不知道这小丫头又有什么幺蛾子。   “给我做裸模。”说完以璨自己便笑了。   真是记吃不记打,对着他一张俊脸就忘不掉沾沾口头便宜。   他还记得去年把她带回公寓养伤时,看她画画时答应过给他画像,他当时总觉得这小丫头无辜的笑容里有着一丝阴谋的味道,现在终于明白她那时就憋着什么心思了。   “这有什么。”他轻描淡写地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就哥这身材还怕脱光吗?”经过刚才这一折腾,程中谦才不怕这小丫头一肚子坏水呢,他不怀好意地捏捏她鼓鼓的脸蛋儿,“只怕是我敢脱你不敢画呢。”   以璨被他说中了要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扯了下被子盖住脑袋装死,不准备再接碴儿。   在这样一个风狂雨啸的夜晚,又是软香温玉在怀,总要做点别的才能分散掉脑子里的绮念,他抬手理了理她刚刚摇乱的短发,轻声唤她:“丫头,告诉我,你真的很恨你爸爸吗?”   “嗯。”闷声闷气地答了一个字,脑子被他的话带到了恩怨情仇里,片刻,只听她喃喃问道:“你呢,换了是你,你会不会恨?”   “会,换了我可能比你还恨。”程中谦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又微微叹息,“想必你也知道我父母之间发生过什么,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假如当年被迫离婚的是我妈妈,我可能就是今天的你。所以,我理解你。”   “你还有‘但是’,对吗?”怀里的以璨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听她冷冷地问了一句。   “没有但是。”程中谦坚定的否认道,“我告诉你不必怀疑我,我理解你,你没错。”   “可是我见死不救。”   以璨的声音有些空洞:“否则你爸爸也不会帮孙婉琼那样做,你那个俞叔叔也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把我扣下。”她似打了个冷颤,身子不由得往他身上瑟缩了一下,“还有你爷爷,我让他失信于孙家。”   “别怕,他们伤害不到你。”他收紧些手臂,轻吻她的面颊安慰她。   “程大哥,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以璨想到了体检那天自己遇到的情况,不由得像个刚经历过恐怖事件的孩子一样,声音软糯而无助,“听医生那样说,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他们说要给我做CT增强检查,说要住院隔离,还说肺病会传染,还不让我同学陪我……。程大哥,我以为是我做了坏事,老天要惩罚我。”   似乎控制不住地,以璨哽咽着诉说当时的情景,身体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软糯的语气和身体的反映深深地刺疼了他,这让他更加觉得那些伤害这个她的人个个罪不可赦。   这还是个孩子,生活却逼得她早早就背负了上一辈子的恩怨情仇,却又偏偏不放过她,不但要经受*上的摧残,还压迫着她在道德伦理中煎熬。   “我不会放过孙婉琼的。”程中谦咬着牙,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以璨,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无论你怎样做,我不会有那个‘但是’,你记住,我从来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这是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承诺。她犹豫片刻,终是满足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微微地叹了口气:“谢谢你,程大哥。”   也许她是错的,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真的相信她,爱护她的。   忽然间,以璨发现自己有一种越走越远的恐惧。   如果他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只是为了找寻一种报复的快感,他还会这样喜欢她,护着她吗?   她不知道。   彷徨间,以璨从心底生出一丝丝慌乱来。   ☆、第43章   一个晚上终于熬了过去,早上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   天仍是阴沉沉的,风小了许多,但是海上的涌很大,浪高仍有十来米。   张村长一大早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海面依旧不能行船,据他估计,最快也要等傍晚乡里的船才能过来。以璨担心程中谦的感冒反复,便问他:“张大叔,村里没有固定电话吗?”   “固定电话倒是有一部,但一遇台风就不打通啊。”张村长砸吧着嘴为难地说道。   这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了,碰到这种情况只能等着乡里或是县里来人了。   程中谦心里有数。   黄瑞鑫昨天随船去了县里,是知道自己和以璨留在岛上的,一定会想办法联系这里的,因此他并不担心。   程中谦昨天淋湿的衣服还没干,便和张村长要了件黄色军大衣穿在身上往外走。   “我已经好了,不碍事。”以璨被他昨天来势汹汹的发烧吓怕了,拦着他不许去。他却反手拉着她的手直接出了院子往海边走去。   海边的浪确实很高,每个浪翻滚着拍到岸边都会发出巨大的轰响声,激起高高的水墙,再往大海深处远远望去,沧凉间天水一色,衬映着汹涌的海面上更加波澜壮阔。   “别再吹感冒了,我们回去吧。”海边的风格外冷硬刺骨,吹得以璨身上冷飕飕的。   “没事,我没那么娇贵。”程中谦不以为然,揉揉她的发顶让她安心。   昨天发烧除了淋雨的原因,主要还是他这几天一直休息不好。近段时间程氏明显感受到来之各方的压力,特别是京城东坡里这块地皮项目,已经动工两个月了,忽然间却又出现了问题,前几天刚被迫停工待检,这让他十分恼火。   且不说停工一天要还银行多少利息,光是这项目上调集的几百名员工如今都停顿在这里待命,就直接影响到了整个集团运作,更何况连他行贿高官拿地的谣言已经在业内传了出来,下一步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他从来都是个孝顺的孙子,但是为了以璨与老爷子逆着来,这还是第一次。母亲让步不提离婚为他保全家庭,父亲退居二线,这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陷入了沼泽,再加上老爷子突然住院,对他是个不小的刺激。重重压力之下,才在昨天晚上爆发出来,烧的天昏地暗,但和以璨感情的进展,却又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干净的不染半点杂色,看似倔犟的近乎鲁莽,却恩怨分明的让他惊艳,特别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生气的时候瞪着他的样子,深深地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冷了吧?来,我抱你一会儿。”大约看出以璨冻的发抖,他敞开大衣,将她搂到怀里。   “我不冷!”以璨推开他的搂抱,笑嘻嘻地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回头说:“我想画画,您可是昨天答应给我当模特的,裸模哦!”   程中谦想起昨天晚上最亲密时候她仍不忘记吃他的豆腐,便咬牙笑骂道:“这种天气你算计着要我脱光,这和谋杀亲夫又有什么两样!”   听他大言不惭自称为夫,以璨有一瞬间愣神,随即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仍沿着海岸线上沙滩往前蹦跳着跑去,乱蓬蓬的短发被海风吹的张扬开来,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程中谦裹紧了大衣,盯着那个像是不知愁滋味儿的背影,忽然想象着,如果和她就此永远留在这小岛上,她是个普通的渔家女儿,自己是个每天劳作的渔民,未必不是幸福的。   就在一缕阳光透过浓密的云层照到海面上的时候,在阵阵轰鸣的海浪声中,突然传来了机械马达的声音,以璨仰头一看,惊讶地大叫起来:“直升机!”   程中谦随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一架蓝白相间的警用直升级由远而近飞临小岛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便降落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块空地上,舱门打开以后,一身迷彩装的陈晋南率先从机舱门跳了下来。   “晋南!”程中谦声音一顿,拔腿迎了上去。   “阿谦!”陈晋南的声音有些嘶哑,拉住身披黄色军大衣的程中谦上下打量了两个来回,猛地往他肩头打了一拳,然后不顾形象地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舱口又先后跳出了黄瑞鑫和陈晋南的大秘徐光忻。   “以璨!”陈晋南走过来拉住以璨,同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摸了摸他的短发,笑容有些小心翼翼:“昨天害怕了吗?”   完全当她孩子一样。   “没有,我挺好的,不过程大哥发高烧了。”想到昨天被大灰狼抱着睡了一晚,她便有些心虚,忙用别的话岔开。   “怎么回事?”陈晋南脸色一变,转头问程中谦。   “赶上冰雹,又淋了点雨,晚上有点烧。不过已经没事了。”虽然是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兄弟,但他仍不愿意把自己被扒了裤子的糗事抖出来让他知道,只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   “跟我回市内,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陈晋南黑着脸命令道。   “我没什么大事,还是回枥县吧,梅花岛的事还没完呢。”李总和刘晓非还在岛上,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在李总做总体规划前,他需要把自己的意图交待清楚。   “不行,我要对你负责。”陈晋南几乎强硬的坚持道。   程中谦知道这时候与这个市长大人顶着来没什么便宜可沾,只好妥协地说道:“好吧,但明天一定要赶回梅花岛。   陈晋南思忖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明天我陪你们去枥县。”   程中谦和以璨回到张村长家收拾了衣物,让黄瑞鑫给他家留了点钱,便带着以璨登上直升级直飞B市。   陈晋南是在昨天晚上联系不到程中谦,找到黄瑞鑫后才知道他为了送梅子岛上一个生病的孩子,和以璨留在了小岛上。他作为B市市长当然知道梅花岛一到台风季节就音讯不通的状况,他足足担心了一个晚上,一大早电话仍是接不通,海上涌也很大,便调动了公安的直升机来小岛查看,谁想到程中谦还真是有事了,他有些后怕,这家伙如果真在岛上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法向程家交待。   直升机先到了枥县停了几分钟,接了黄瑞鑫后才飞到梅子岛。   还好,这俩人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他得后悔死。   回程中,他在飞机上看出程中谦眼窝发青,便让徐光忻顺便联系了医生。   “再带一套男装到医院,嗯,大小就照着陈市长的身材准备。”徐光忻不知道对着谁吩咐,却被陈晋南不满地横了一眼。   直升机一个多小时后降落在B市警察训练基地的操场,两辆奥迪迅速接了几个人直奔市中心医院。   当陈晋南的御用医生杨立山给他做了基本的检查,又拿到血液化验结果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程总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昨天退烧的很及时。”   程中谦下意识地看了以璨一眼,微微一笑:“嗯,当时烧的厉害,只好用土办法降温的。”   “哦?什么土办法?”杨立山是陈晋南多年的朋友,对程中谦也很熟悉,转了转眼珠子疑惑地问道。   以璨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不简单,极怕程中谦嘴上没有把门儿的说漏了,便抢过话头说:“烫脚嘛。烧一锅开水一直保持水温,烫到他全身出汗,再睡一觉就好了。”   杨立山虽然学的是西医,中医造诣却颇深,当然一点就通透,立即赞赏道:“真是个好办法!”说罢,他一边打量着刚刚才在他办公室换上西装的程中谦,一边给他把脉,半晌才放开他的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提笔开方子:“喝点清心败火的药吧,注意多喝水。”   他刷刷几笔便写好了处方,黄瑞鑫接过来匆匆下楼,陈晋南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程中谦,又转向杨立山:“你俩搞什么鬼?”   程中谦适时的咳了一声,杨立山立即公事公办地正经说道:“市长大人误会了,我这是在下医嘱呢。”   陈晋南知道他们之间有事儿,碍着以璨在这儿不好深问,便挥着手道:“好了,我还有事要回政府去,你不是要巡店吗?我也不打扰了,晚上我们联系。”   程中谦连忙挥挥走,像赶苍蝇似的赶走他,又装模作样对黄瑞鑫和以璨道:“我们明天才能回枥县,现在你们跟我去中银广场看看吧。”   黄瑞金当然没问题,以璨也只好答应。   中银广场是程氏在B市的投资商业项目,七层以下是高级百货,九层以上是五星级酒店。   以璨和黄瑞鑫乘着陈晋南留下的车子到达中银广场后,直接到了他在酒店的套房。   “通知公司的相关人员一点开会。”程中谦一边解开这套不知杨立山从哪儿弄来的西装扣子一边吩咐黄瑞鑫,转头又对站在一侧的以璨说道:“你的衣服在那里,对面的次卧,去洗个澡换一下吧。”   昨天一晚那种情况将就着还没觉得什么,一回到这文明社会他就全身不舒服,连带着看以璨那身土哈哈的衣服都不顺眼极了。   “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家换衣服。”她昨天的衣服淋湿了还没干,身上的衣服还是村长儿媳妇的,不合身不说,还土的掉渣儿。她的行李都扔在梅蕊岛上,但家里总能找出她以前的衣服。   程中谦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却一句也再不多说,低头走进主卧洗澡换衣服去了。   他特别不高兴她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计较,像是这样就能与他划清界线似的。   俩人刚刚才经历了狂风暴雨,以璨也不愿意惹他不舒服,看他真的生气了,便也只好走进对面的次卧洗澡换衣了了。   她简单冲洗了一下出来后,乖乖换上了放在床凳上那套衣服。以璨猜这身衣服是黄瑞鑫操持的,不但大小号码极合身,连纯棉质地和偏中性的风格都是她平时喜欢的,只不过价格昂贵,让她略微不安。   真是个万能助理。   以璨不是小心眼儿的姑娘,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同时,心情便轻松了起来。   ☆、第44章   林子叶知道以璨回到了B市,赶忙从单位请假回家,顺路又去市场买了菜和海鲜,回家后一头扎进厨房便忙了起来。虽然以璨一再告诉她只做两个菜就够吃了,可是林子叶哪里肯糊弄,左弄一个右弄一个,结果就凑成了八个菜,又做了以璨爱吃的紫薯红豆米饭,就等着女儿回家了。   可她一直等到八点多了也不见以璨的踪影,才想起身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便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她忙走出去打开门,果然是女儿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忙笑着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话音未落,笑容便僵在脸上。   在以璨纤瘦的身影后面,直挺挺地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位是……。”   林子叶看了这男人一眼,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疑惑地看向女儿。   “妈,这位是程先生,是我老板。”   以璨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容,干巴巴的介绍着,身子也一直挡在门口,并没有让身后那人进门的意思。   林子叶还没开口,那程中谦便极恭敬地略弯了下腰,做了自我介绍:“林阿姨您好!我是晋南的朋友,我叫程中谦。”   林子叶一下子便知道了眼前这个人便是以璨口中“一看便知道不是好人”的那个人了,心里嘀咕着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坏人,那程中谦却像是一点也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借着和林子叶说话的机会,直着身子便往里闯。   林子叶虽然心里嘀咕,但人家提起了陈晋南的名子,她不能不给面子,忙将门全部打开,又往后扯了以璨一把,眨眼之间程中谦便站在了林家客厅中央。   “程先生您快请坐,怎么还劳动您亲自送以璨回来。”   林子叶有些嗔怪地瞪了以璨一眼,直觉上认为是以璨不待见陈晋南的朋友,所以上次才这样说的。   “我们开会到很晚,以璨要回家,我怕不安全便送她回来。”程中谦颇有责任意识的说道。   “哟,会开到这么晚,您也没吃饭吧?”林子叶马问道。   还没等以璨说话,程中谦立即打蛇随棍上:“还没有呢。我怕您担心就先送以璨回来,马上就出去吃。”   “还出去吃什么。”林子叶马上接口道,“您如不嫌弃就在家里凑合一口吧。”   “谢谢林阿姨。”程中谦立即眉开眼笑地答应着,下意识地看了眼从进门就插不上嘴的苏以璨。   以璨木着脸站在一边,显然她有些低估了某人的脸皮厚实的程度,她眼看着这人和妈妈聊的热乎,细牙磨的“咯咯”直响,但妈妈已经热情地开口留人了,她便不能再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妈,您做的饭够吗?”   “够了够了,不够我再去加两个菜。”林子叶很热情地回身一边往餐厅走一边交待道:“以璨,你先让程先生洗手,有螃蟹呢,饭马上就好。”   以璨心里骂这妖孽老少通吃,几句甜言蜜语就让老妈把自己以前的警告全都丢到脑后头去了,也不好装的太小气,只得客气道:“程先生您别嫌弃,我妈做的菜虽然普通,但还算干净,您先凑合吃一口再走吧。”   程中谦达到目的,当然兴高采烈,话却说的极客气:“给林阿姨添麻烦了。”   以璨又磨了磨牙,换上笑脸道:“一顿饭而已,您吃好了别忘记答应过的事儿就好。”   一提这茬儿程中谦马上禁声。   他乖乖地让以璨带着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璨厅看到饭菜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程先生您别客气,我事先也不知道您会来,做的都是璨璨爱吃的小菜,不成敬意。”她客气地和程中谦寒暄着,“以璨在外面多亏您的关照,我正想着找机会当面向您道谢呢。”   “林阿姨您快别这样说,我和晋南是发小,常听他说起您做的饭菜好吃,今天我就厚着脸皮来蹭您一顿儿了。”   真难得,您居然还知道自己脸皮厚!   这句话就在以璨嘴边绕着,终是没有说出来。   这家伙就是有预谋的要来见妈妈的!   上午名义上是陪他巡店,实则却是他招摇去了,每到一处都引起轰动,那些个女店员个个花痴一样轮番故意跑到他面前晃荡,还有胆大的居然要求和他合影,虽然他都冷着脸拒绝加训斥了,但是以璨却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   幸亏自己从没奢望着嫁给他。   下午是程氏在B市分公司的高层会议,但在以璨看起来则完全是他故意拖延时间的把戏,他先是挨个听高管汇报,接着才召集全体会议训话,直拖到五点多才结束。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家了,结果他又单独把自己和黄瑞鑫留下,说是从梅子岛带回来的那瓶泉水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要重新研究梅花岛规划总体方案,生生把时间硬拖过八点不说,又死皮赖脸非要送她回家。   以璨从内心讲实在不想和他牵扯太多,尤其不想让妈妈见到他。   林子叶摆好了饭菜,坐在边上一边看着他们吃饭,一边笑眯眯地打量这个以璨口里“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人。   公平地说,这男人比陈晋南长的更好看,倒不是说陈晋南长的比他丑,而是这男人长的实在是太漂亮了,精致的和电影明星似的,那五官拆开来看每一处都挑不出半点不对的地方,又一想,他是陈晋南的朋友,想必又是背景强大的,单看他吃饭的架势便知道是个有教养的男人。   看到这里,林子叶便明白,以璨的话虽然多半要打个折扣,但直觉上觉得这男人怕是和女儿有些瓜葛。   林子叶不由得心里一沉。   她只有这两个女儿,一个童童为了陈晋南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呢,现在又来一个这种背景的,家里还和孙家牵扯不清,用孙婉琼当年的话说,“我捏死你一个林子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她可不能让再让自己的傻以璨蹚浑水了。   想到此,林子叶脸上的笑容更是多了三分热情,少了一分亲切。所以当程中谦夸紫薯红豆米饭好吃的时候,林子叶立即笑眯眯地说道:“程先生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家常的东西,我更不会做什么菜,让您见笑了。”   程中谦一口米饭噎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地卡着,眼圈都憋红了,忙端起汤碗喝了两大口排骨汤才勉强送到了胃里。   他虽然年轻,却也是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年,哪里听不出林子叶话里突现的疏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以璨,便认定一定是这丫头捣的鬼。   他一定要见林子叶的原因,除了听过陈晋南说她扶养童童的往事外,主要还是听了母亲田丽芳说起当年的事情,他想见见被孙婉琼插足婚姻以后,这个宁为玉碎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老人们都说,女儿的个性大多像母亲,他下意识里觉得,以璨的个性应该是像林子叶的。今天一看果然,还真的就像陈晋南这厮形容的那样:三只骄傲的小母鸡。   由于林子叶抱定了让女儿远离这个男人的想法,程中谦这餐饭在后半截吃的极寡淡,他甚至于从林子叶那客气的笑脸上看出来嫌弃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了,他闷头扒光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忽然抬起头,极憨厚可爱地对着林子叶说了一句:“林阿姨,我没吃饱,还要再加一碗饭。”   不但是以璨,连林子叶都被他这话给噎着了。   左看右看这男人都不是那种饭桶类型的,但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却十足是个傻小子要吃饭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心生不忍。   还是林子叶率先反映过来,忙接过碗笑着说:“饭还有好多呢,喜欢就多吃一碗。”说罢,她起身又给程中谦装了一碗饭。   以璨对这男人装乖卖萌的行为无语到了极点,但终是不忍再扔脸子给他看,便低声说了一句:“晚上吃太多胃不舒服。”   虽然以璨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但程中谦却听得心里舒坦极了,觉得自己这一趟总算是不虚此行了。   “以后有空常来家吃饭吧,我再做给你吃。”林子叶大约是被这妖孽刚刚卖乖的样子给电到了,这会儿突然母性泛滥,看着眼前猛往嘴里扒饭的男人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谢谢您林阿姨,我以后会常来打搅您的。”程中谦立即老实不客气地接了一句,脸上笑容灿烂的如同夏花。   苏以璨同学顿觉自己的胸口翻腾的厉害,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45章   程中谦一行在陈晋南的陪同下,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枥县。   只所以耽搁了半天时间,是因为要等从京城赶来的程氏两位高层,李总与刘晓非也从岛上出来了。一行人在枥县与有关部门开了整整两天会,之后,程氏正式与B市签署了梅花岛整体开发意向书。   仪式结束后,程中谦便同陈晋南一道返回B市,当天晚上就飞回了京城。而其余的人仍回到梅花岛乡,要待总体规划方案出来,由B市政府讨论通过并报Z省相关部门备案,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以璨从B市返回应京城已经是四月底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做刘晓非的助手,同时也成为李总的半个徒弟。且不说李总这个骄傲的艺术男中年有多么难伺候,但他的才华确是光芒万丈的。尽管以璨的作业被他痛批的惨不忍睹,但她却是心服口服,心里明白这一个月的收获抵得上她念四年大学。   以璨是独自返京的,刘晓非和李总一行还要晚两天。因为于丹阳来电话通知她,毕业设计展下周就要开幕,毕业设计还有待完善的同学只有这最后一周的时间了。以璨和刘晓非请了假,匆匆返回了学校。她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虽然那套小公寓东西都在,但空了许久未住需要打扫,她嫌麻烦便直接回了学校。   同学们大部分都回来了,郭玟玟仍是那样咋咋呼呼,于丹阳越发老成了,只不过邹莉莉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善。   “苏以璨,明轩哥哥最近和你有联系了吗?”   以璨被她问的愣了一下,正在收拾床铺的手一顿,头也不回的堵了她一句:“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苏以璨对邹莉莉之前的行为相当不谅解,因此说起话来仍是硬邦邦的。   邹莉莉被以璨堵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停了片刻解释道:“我最近和他联系不上了,他明明回国了我却找不到他。我想他应该常和你联系的,是不是他换手机号了?   “邹莉莉,我们都只是吴明轩的朋友,如果他换了手机号却没有通知你,那就说明他再也不需要你这个朋友了。当然,反过来对我也一样。”   以璨说完,也不耐烦再和她罗嗦,跳下床端着脸盆去洗漱间去了。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人渣一个!”邹莉莉嘀咕了一句,自去换衣服去了。   “我们同学四年,再有两个月就各奔东西了,为一点事儿就翻脸多不值。”于丹阳撇了邹莉莉一眼,叹息一声说道。   “有这样的同学,你不觉得丢人?”邹莉莉口气轻佻,却是意味深长的说。   于丹阳顿了下,不解地问:“以璨做什么了?怎么说的这么恶毒?”   邹莉莉嗤地一笑:“不用问了,过两天你们都会知道了。”   “我说莉莉,你有话就直说吧,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多膈应人。”郭玟玟最受不了邹莉莉半遮半掩的说话方式,太喜欢吊人胃口了。   邹莉莉不在意的笑笑:“凭什么我要说那么明白?你们从来都觉得她是好人,是我处处在诽谤她,这次就让你们自己慢慢看清一个人吧。”   邹莉莉发泄的*很强:“明明一肚子坏水儿,却整天摆着个臭脸像是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她有多恶心多狠毒还是你们自己慢慢认识吧。反正早晚学校都会知道的,我何必做恶人说出来。”   邹莉莉的话一下子把于丹阳和郭玟玟说懵了,寻思半天也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为了吴明轩,她有多恨我,像是我抢了她男人一样,其实他们做朋友那么多年感情都没有进展,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来。结果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这段时间吴明轩突然躲着我,电话打不通,留言也不回,我有多冤枉谁能理解。”   邹莉莉说罢便哭了起来。   这一番话说的于丹阳也没了话。上学期期末考试完吃饭那天确实可以看出,邹莉莉和吴明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实习找工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璨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只有大学四年的了解,听邹莉莉的话,像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们是同学,不是仇人。”于丹阳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以璨回校后忙了两天,将自己的毕业设计和论文重新修改后,交给了肖长顺教授。   经过这段时间工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设计理念发生了重大变化,由过去单纯的体现设计要素,转变为更加注重融入设计者思想和人文理念,整体风格趋于唯美。   “小丫头,你的进步很大嘛。”拿到以璨的毕业设计,肖长顺有些震惊,他并不知道这几个月是什么改变了这个原本一根筋的女孩。   “老师,那我能拿到优秀吧?”以璨抓了抓头发笑嘻嘻地问道。   “唔,还不错。”肖长顺按捺下心中的喜悦,故意淡淡地说。   肖长顺很喜欢以璨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他认为在设计上能走的远点的女生,以璨这种性格要占优势,所以他对这女孩子另眼相待,而以璨也常对这个导师偶尔嬉皮笑脸开个小玩笑。   虽然教授轻描淡写不正眼看她一眼,但以璨明白自己过关已经不成问题了,剩下的就是布展,六月初是论文答辩。   程中谦这段时间像是特别忙,从以璨回来后只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她回京那天,他打电话告诉说阿诺去机场接她,另外一次是她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晚上,他问她是否还住在小公寓。以璨说这段时间要弄毕业设计和论文,住在学校方便,他便没再说什么。   当她从肖教授办公室出来,走往宿舍的路上,看到那辆霸气的路虎停在一边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过这位男朋友了。   程中谦什么都没说,只是等她走到车门的时候,帮她打开了车门。   “这么黑!”他捏捏她的脸蛋儿,嫌弃地嘲笑她。   “晒的,岛上的紫外线很厉害。”她根本不用化妆品,更不太懂得怎么防晒,幸亏有刘晓非盯住她,几次长时间的户外勘测都是强迫给她抹防晒霜。   哪里像他,永远都是细皮嫩肉,那张精致的脸上根本找不出半点疵瑕。每当这个时候,身为女人都会产生强烈的自卑感。   “我晚上有个应酬,不能陪你吃饭了。”他揉揉她的短发,眼神里是无限的宠溺,“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个消息,孙婉琼判了,十年。”   他递给她一张法院判决书的复印件。   十年是绑架罪的最低年限,以璨原来最怕孙家想办法帮她脱罪,或是避重就轻弄个别的罪名,然后再缓刑。今天这个结果,她相信程中谦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这也是表明了程家和孙家正式撕破了脸。   “谢谢你,程大哥。”他今天来,只为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这让她有些许的激动。   “小傻瓜,这是我应该做的。”程中谦仍是一副宠溺的语气,那表情是在告诉她,让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苏以璨深深地,从心底吐出了一口浊气。   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将强加在她和妈妈身上的耻辱回报到这个女人的身上。   ******   临近毕业,学校的事情有点多,她打电话给刘晓非,说这几天不去公司了,要在学校处理一些事情。   刘晓非已经陪着李总一行从梅花岛回到京城,总体规划获通过,下一步便要进入各种审批程序,而设计工作也进入实质性阶段。   “以璨,这个项目是在B市,程先生希望你能一直跟进,不用我说,你一定明白他的意思。”刘晓非没有痛快地给她假,只是沉吟了一下这样对以璨说。   “晓非姐,学校的事情我尽量找时间处理,我会以公司这边为主。”在自己没有确定回B市之前,程氏仍是最好的选择。   “好。”刘晓非在工作上基本没有废话,见以璨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罗嗦。   当以璨发现情况失去控制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   那天她从图书馆查资料出来去三食堂吃饭,走到离食堂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说 :“就是她!大四的,马上就要毕业了。”   “比照片要显得矮些,但比照片漂亮!”   “再漂亮有孙嘉琳漂亮吗?这样恶毒的女人,即便漂亮又怎么样?!”   那些人虽然离她有段距离,但说的很恣意,因此她听的十分清楚,以璨下意识的转身往后面看去。   在离她几步远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女生,明显是低年级的同学,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看璨转过身来看她们,不仅毫不避讳,反而挑衅地瞪着她,像是看怪物。   从于丹阳私下里警告她以后,以璨便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仍往食堂走去。   “那男孩子真倒霉,两个姐姐,孙嘉琳是天使,这一个却是魔鬼!”看到以璨没什么表示,只管走自己的路,便有人故意大声说道。   “她居然还有脸瞪我们!”另一个又尖又细的女生也故意挑高了声线应合道:“人家孙嘉琳在努力为弟弟奔走,拼命接拍广告赚钱做医疗费,她却见死不救,竟然将继母送进了监狱!这太没人性了,简直是玷污我们Y大的名   ☆、第46章   就差指名道姓了,以璨再沉默下去,估计她们就能会上前直接拉住她理论。   “同学,维护Y大的名誉,不能仅靠嘴巴说,还要有实际行动。”以璨听得耳朵发痒,终于忍无可忍回过身,似笑非笑的回应道,“无论是当面诽谤或是背后议论是非,都不是君子作风,更有悖于Y大的人文精神。”   “哇靠!见死不救你还理直气壮了你!”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仗着人多势众,踏前一步挺身而出,义正词严地斥责道。   “那你救了吗?”以璨脸上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我……”那女生被问的顿了一下,片刻就反映过来,“我要是能救当然就去救了,还用你问吗!”那女生虽然声音仍然很大,但气势却有点弱了下去。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来食堂就餐的同学很多,渐渐被围的水泄不通。   “那你去做捐赠登记了吗?”以璨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又不是我的弟弟,我去了有什么用!”那女生大约看到人多了,胆子又渐渐壮了起来。   “如果你没有做过捐赠登记,便没有资格来指责我。”以璨的口气仍然是淡淡的,紧握着的拳头却是汗津津的。   “真嚣张!”另外有几名男生走过来,弄明白事情原委后正义感猛增,忍不住出声力挺那几个女生,“我们应该集体找校长请愿,取消她毕业生资格!”   “听说她还在程氏实习呢,也不知道靠什么关系进去的。”这是几个隔壁班的女生,口气明显的嫉妒。   “这种女生能靠什么关系,还不是床上关系。”男生们一起哄笑。   “听说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估计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爹早就不要她们了。”   虽然以璨早就预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仍觉得被刺的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人最经不起在背后说三道四,同样一件事,被恶心地扒起来就会比狗屎还臭。以璨再坚强的神经也经不起这种围攻,特别是还把她母亲捎带着一起骂。她虽然努力镇静着自己,下意识里却是紧握拳头,有种要上去打人的冲动,她想把那些嘲笑的面孔打烂。   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他们凭什么辱骂母亲!   “以璨!”有人冲进人群,一把拉起她的手,“都在等你吃饭呢,和这群幼稚的人罗嗦什么!”   “又来个傻大姐!”又是那几个男生在哄笑,“怪不得能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看她都交的些什么人。”   “闭上你的狗嘴!”   郭玟玟猛地回头,撸起袖子跨前一步,指着那男生鼻子开骂:“不要做出这种愤青姿态,不想老娘揍你满地找牙就给我滚远点!这年头谁管谁啊,你管好自个儿了吗?先回家把你爹娘和七大姑八大姨动员了一起去做了配型再来教育别人,否则就少来这里放狗屁!”   真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Y大居然有这种女汉子!那几个男生显然被郭玟玟的彪悍震住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郭玟玟趁机拖着以璨挤出了包围圈。   郭玟玟手劲儿比一般女生都大,以璨的手被攥的生疼,却任由她拉着自己挤出人墙,直接往校外走。   “去哪儿呢玟玟,我还没吃饭哪。”   此时的以璨有些迷迷糊糊,却也不挣扎,只是轻声地喃呢着,表情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般,任由郭玟玟将她带离。   “小邓和丹阳在等我们,咱们一起去吃面。”   郭玟玟看着以璨迷离的情神,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把她给弄丢了,一直走到学校后面那条街,在一排特色的小店中找到那家陕西面馆,邓景浩和于丹阳都在里面等着。   “给,这是你最爱吃的臊子面。”小邓把一大碗面推到以璨面前,看着她的脸色担心地说道。   以璨直到被郭玟玟摁着坐下,都是一付神不守舍的模样,于丹阳有些担心,她使劲儿拍拍她的脸,试着叫醒她:“以璨!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以璨并不答话,她低下头抱住碗“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汤,这才回过神,轻声答道:“没什么,就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这个答案显然让几个朋友失望。   “以璨,你没有微博吧?”小邓咳嗽了一声,低声开口问她。   “没有。”   以璨大学四年一直都在兼职,上网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上网都是查资料或是作业需要,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那些普通女孩子喜欢做的淘宝购物什么的。她电脑是二手的,手机也是很老款的,加上宿舍网速慢,在微博一夜间遍地开花年代,她像个穿越的古董般两耳不闻网上事。   这件事的起因是孙嘉琳在上周末上了一个娱乐节目,主持人问她,这段时间昼夜不分的接连拍广告,一副急着捞钱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于是孙嘉琳字字血泪说起了自己弟弟的病。   孙嘉琳高明之处在于没有一个字提起以璨,只是说自己做了配型但失败了,又感谢那些主动去医院做配型的粉丝们,自己准备努力赚钱,为了挽救弟弟的生命她可以抛弃一切。   前后只有短短的三分钟,却引的主持人流下了同情的眼泪,随后在媒体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这期节目在网上的点击率瞬间飚到几百万,之后是有人挖出了孙嘉琳与弟弟苏泽炜的背景,自然,苏以璨拒绝为异母弟弟做配型的事情也随之曝光。   因为以璨这两天忙着毕业设计和论文的事,再加上她没有微博,根本毫无觉察,若不是今天到食堂吃饭被当面斥责,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于丹阳和郭玟玟是在两天知道的,邹莉莉在宿舍刷着微博的时候,被郭玟玟撇了一眼,结果大吃一惊。而邓景浩也同时收到消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找以璨谈谈,当然也有顺便劝说她的意思,如果因为这个事不能毕业,太不值得了。   “以璨,我们不太懂你和孙嘉琳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总归是和苏泽炜没关系的,我们觉得……”   邓景浩先是向以璨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便挠着头,期期艾艾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以璨明白,朋友们也希望自己能去做配型。   “小邓,我知道你的好意,别为我操心,我知道怎么做。”无论如何,这几位同学还当她是朋友,否则便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于丹阳虽然只大他们一两岁,却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些,想的较深远。以璨曾被孙嘉琳陷害受伤的事情只有她知道,此时她隐约觉得以璨这样坚持必有内情,便开口说道:“以璨,我有句话想说,你别嫌我罗嗦。这件事我只怕是刚刚开始,我前天听说这件事后便在网上搜索了下,结果让我非常震惊,凡是有Y大字样的微博都被艾特了,还有的人要求学校针对这件事给予官方回应。我怕,如果学校最终顶不住压力,会对你不利。”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一但公权利被挟持,便会成为杀人的武器。   “丹阳、小邓,谢谢你们,玟玟,谢谢你今天把我拉出来。”   以璨忽然觉得可笑。   这真像是一个闹剧。   如果当年妈妈没有坚持把她生出来,如果这二十几年她不承认苏航这个父亲,那么今天孙嘉琳又会针对谁?孙婉琼又会去绑架谁?   以璨忽然想起了很流行的一句话: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   当以璨第二天接到刘晓非电话赶去程氏传媒的时候,便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已经大到避无可避了。   从她踏进公司大门,便明显感觉到大家探究的目光,就连在上楼的时候碰到的小郑,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冰冷和疏远。   以璨进到办公室,立即被刘晓非叫了进去。   “以璨,为苏泽炜捐赠干细胞配型的事件程先生已经尽力了,也是我们对网络的传播力量估计不足,目前的情况已很难控制。”刘晓非开门见山地将事情最坏的一面向以璨公布。   刘晓非是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程中谦将事情全摊开到她面前,请她负责协调相关媒体。但她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突然之间在网上引爆,各大论坛社区竞相转载,从前天开始,平面媒体和电视也参与了讨论和报导。程中谦的脾气变得很坏,刘晓非也是焦头烂额。   “晓非姐,我有心理准备,事情发展到现在必然是这结果。”   以璨倒是表现的很冷静,轻轻一句话,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前孙嘉琳的平静是因为孙婉琼案子未判,她无暇顾及到我,如今法院宣判,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她便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了。”这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便是程中谦。这其中只有她和孙嘉琳明白,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以璨,我很抱歉。这几天程氏也受到相当的压力,东坡里项目第二次被迫停工,我们在三十几个一线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及高端百货都遭受到程度不同的抵制,程生先这段时间为了协调此事连续飞了十几个城市,这两天又连续和新闻宣传高层接触,眼都熬红了。”刘晓非凌厉的眼神盯着以璨徐徐地说道,眸子中多了些研读的意味。   刘晓非总觉得这女孩子那看似倔强的神情里,蕴涵着某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下意识里认为这女孩子并不似看起来这样单纯,但她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今天这样摊开了和她说,也有探听虚实的意思。   “晓非姐,我知道这件事情已严重影响到了程氏的声誉,我请求辞职。”   毫无意外,以璨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47章   听到以璨说要辞职,刘晓非微微垂下了眼帘。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以璨,对不起,有些话也或许不该我说。可是,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坏,不仅仅是对程先生和程氏,还有程先生的大哥程中皓,这是程家绝对不能允许的。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晦涩地又接着说道,“程老先生今天致电给我,希望我提醒你能信守承诺。”   即便是早就隐约知道刘晓非有私心,可她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也让以璨心凉。虽然自己的离开早已经在计划之中,但是亲耳听到从一向尊敬的师傅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了刺骨的痛。   更何况,程老爷子不会再干涉孙婉琼一案的所有司法程序,苏以璨便离开程氏,远离程中谦。这是程老爷子那次来访时和她搭成的默契。现在孙婉琼判了,应该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她再没有任何立场留在程氏了。   “晓非姐,很感谢您这几个月对我的指导,随后我就会把辞职信递给您。”以璨露出了真诚的笑容,退后了两步给刘晓非鞠了个躬。   正待退出她的办公室,身后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程中谦黑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我不批准!”   “程先生!”刘晓非惊异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这是以璨第一次看到她失态。   “请你出去!”程中谦有些恼怒地指了指门口,口气冰冷地对刘晓非说道。   “对不起程先生,我……。”刘晓非还待解释,程中谦却皱着眉头,厌恶的连话都懒得再说,只是用手又指了指门外。   看着刘晓非悄悄退出了出去并带上了门,程中谦无所顾忌地将眼前的女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以璨,目前情况虽然有些失控,但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心疼的搂着以璨瘦的可怜的身躯,轻声和她解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事件被迅速炒红,首先是因为孙嘉琳有着庞大的粉丝群体,而网络公司暗中炒作则完全控制了网上的舆论,即便有个别理性的发声也被骂的狗血喷头。”他也无意瞒着她,简单几句话便说清了当前所面临的困境。   中国有几亿网民,当真相被舆论挟持的时候,很难再听到理智的声音了。   本来是由上一辈恩怨引起的家庭内部纷争,居然愈演愈烈,被上升到道德论理层面引起网络大讨论,再加上网络公司的恶意操纵,就如同抵制日货最终般蔓延到看到日系的车子就砸的地步。   从昨天开始,孙婉琼被判十年徒刑的事情也被披露了出来,紧接着便有所谓的“法律界人士”开始剖析案情,硬是把绑架罪,分析成了扑朔迷离似有无限黑幕的陷害;孙婉琼串通无德医生下药迷晕以璨,在他们口中则变成了救子心切的越格行为,是情有可原。同时,由孙嘉琳粉丝发起的,一股质疑案情由程氏老板幕后操控,苏以璨被潜规则的声音越来越强。那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微博转发,犹如潮水般袭来,是非常可怕的。   程氏创办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信誉危机,也是程中谦自创业后,第一次被人将背景挖了通透,而程家最重要的政治力量程中皓,已经呼之欲出,这才是最具破坏力的。   “我不会连累程氏。”以璨伏在他的怀里,轻声地、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我辞职,这样对程氏影响最小。”   “是不是还要和我划清界线?”程中谦脸上有些阴郁,他收紧双臂,将以璨小小的身子箍在怀里,他将冒出黑硬胡茬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包裹着她的全身。   “遇到困难就退缩了,这不是你的性格,以璨。”   “程大哥,你已经照顾了我许多,我一直心怀感激,但是拖累程氏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以璨别转开脸,片刻后再回头,已是满脸的笑意:“我不会退缩,只有胆小鬼才会这样做,你知道我不是。”   “以璨!”   程中谦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姑娘,像是对待一个天真单纯的孩童:“别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的温柔,像是在她的心底凿了一个洞,漏掉了她所有的底气。   “我怕我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累赘。”以璨的声音空洞,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以璨,事情终究会过去。不要担心程氏。”他亲吻她的眼睛,“即便程氏破产,我打工也养得起你。”   他半开玩笑地说。   却并没有发现,怀里的以璨忽然红了眼圈。   ******   出乎出有人意料的是,事情呈现出爆发式状态。一夜之间,Y大的管理高层人人都知道本校有一个苏以璨。   前段时间苏以璨被以体检为名盗取血样的事件被刻意压下,这次被一起翻了出来。   知道一点原委的拼命撇清关系,不明真相的急着弄清□,还有一批起哄架秧子的干脆各打五十大板:孙母小三上位,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但这继女报复心这么强,品德肯定也有问题!   事情不仅涉及到在校生道德品质,更因为之前的事情牵涉到一名副院长和两名辅导员,一时间学校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最让人头疼的是,孙嘉琳的粉丝多达几百万,而且以那种脑残粉据多,网络上只要有一个稍显理性的声音出现,瞬间便会被各种漫骂侮辱性语言淹没,甚至于出现了逼迫当事人道歉的地步。   这几天Y大最热门的话题人物便是大四女生苏以璨,学校各级领导切实感觉到了被动,纷纷要求学校给予官方回应。   所以当学校决定召开校长办公会的时候,大家都翘首以待,希望尽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   在学校办公主楼宽大的校长办公室对面,是一间小型会议室,与校长的办公室相通,此时在京的校班子成员全部到齐,头发斑白的校长端坐在椭圆型会议桌的一头,面容肃整。   年近花甲的校长行政级别已至副部,经历过各种政治风浪,虽然极少对这种事务性工作提出具体意见,但凡涉及到学校的重大问题,他都会亲自过问。   “苏以璨是我校设计学院的大四学生,因为拒绝为其弟弟做捐赠干细胞配型,这段时间成为众矢之的,社会上有声音要求我们学校给予正面回应,我想,我们大学不仅有传道授业解惑的任务,还有保护学生的义务。”校长的目光睿智而凌厉,异常严肃的口气让与会者都嗅到了一丝丝不同的味道。   “俗话说,没有调查研究便没有发言权,我这里有三位客人,我们在决定之前,先听听他们对这件事的说法。”   校长话音刚落,与会议室相联的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打开,校长助理带着三位客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另一位是五十岁左右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   有人疑惑地瞪大眼睛,对走在前面的女人表示惊讶:“董教授?”   董淑英教授对着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点头,随后三人依序坐到了校长身侧的空位子上。   “各位领导好。我是本校设计学院的教授董淑英,这一位是市人民医院的血液内科主治医师马吉永医生,曾是我去世的女儿的主治医。我是昨天下午才知道我的学生苏以璨的事情,作为苏以璨的导师,我有义务将事情真相报告给学校领导以正视听。为了更有说服力,我请马医生先给大家说明相关情况。”   董淑英教授清晰的声音像是在她的课堂上授课一样,条理分明而简洁有力。   马医生是位五十岁的男人,一付眼镜架在鼻梁上,语言从容而清晰:“我曾是董教授的女儿李欣悦的主治医生,三年前,李欣悦因患急性白血病入我院治疗,病性迅速恶化,需要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因在中华骨髓库中找不到相匹配的捐赠者,贵校的学生自发的组织了捐赠登记活动,苏以璨同学就是这项活动的发起人之一,曾为捐赠登记做了大量的宣传和动员工作,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贵校有近千名师生参加登记,成为干细胞捐赠志愿者。可惜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相吻合的配型,李欣悦在两个月后去世。”   马医生的话说到此时,除了校长外,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似乎预感到了事情不同寻常。   “天!”有人出声惊呼。   可马医生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根本媒体报道,孙嘉琳自述其弟弟发病后,已经在中华骨髓库进行了几遍筛查,这就可以肯定,苏以璨与受捐者的HLA-AB是不相匹配的,相信苏以璨正是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拒绝了去做配型。”   马医生说明完情况之后,随同一起来的男生便接上去说道:“我是外院大四的学生,我叫吴明轩,三年前董教授女儿需要捐赠干细胞的时候,我校也有一百多名同学响应号召,参加了干细胞捐赠登记。这是在中华骨髓库北京分库查到的,是苏以璨登记捐赠干细胞志愿者的复印件。”吴明轩出示了有“中国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英文缩写CMDP标志的证明材料。   “可是苏以璨明知道她自己与弟弟不匹配,为什么不明说?”一位副校长皱着眉头出声道。   “校长,我与苏以璨做了二十年的邻居,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对苏以璨与孙嘉琳母女之间的恩怨多少有些了解。”吴明轩接过话头,在心里默默向以璨道歉,却是毫不犹豫地揭开真相:“一个还没出生便因小三插足而被要求杀死的孩子,在她长到二十岁都没有享受过父爱,相反,却在这一年里经历过了被继姐陷害受伤差点毁容,又被继母设计骗取血样,直至被下药囚禁,您能要求她做到多宽宏大量?她早在三年前就做了捐赠登记,已经尽到了普通公民的义务,在知道自己与苏泽炜不匹配的时候,就明确告诉表示帮不了他们,让他们另想办法。只是孙嘉琳母女不相信苏以璨的话,反复纠缠,直到触犯刑律。”   “如果苏以璨早说明真相,就不会有孙家母女的纠缠。”有一位处长不太赞同地插言道。   “如果她们真正把苏以璨当亲人,根本不用说明真相。”吴明轩反唇相讥。   “我有一个画室相信认识我的领导都听说过,苏以璨除了兼职,三年来一直在帮我带学生,这不仅是因为我要偿还女儿欠下的医疗费用,更主要是为了那些我热爱的学生们。”   董教授的话很含蓄,但却能让人一下子明白,苏以璨的为人品质和生活的窘迫。   这才是事件的关键所在。   吴明轩在看到谣言之后,第一时间联系苏以璨,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只好找到她的同学,联系到了董教授。董教授弄清了情况后,便立即邀请了马吉永医生,几个人碰头研究了一下,便决定一并向校方反应情况,以正视听。   吴明轩在经历了感情的波折之后,对以璨唯有深深的疼惜,他不想以璨再被人误解,不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想保护的女孩被人踩在脚底下辱骂。   此时会议室内寂静的能听到空调发出的轻微噪音,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回味了半天才明白,本来极简单的一件事,硬是被孙氏母女导演成了一出闹剧。   “无论起因是什么,苏以璨同学已经尽到了她作为一个公民的义务,更不存在什么见死不救的品质问题。我想,学校的官方回应就以此为着力点,快刀斩乱麻,尽快去组织落实吧。”   校长一锤定音,没有任何异议地通过决议。   ☆、第48章   Y大发布的官方声明极简短,精练到只有一句话:   苏以璨确为我校设计学院大四女生,已于三年前在中华骨髓库做了干细胞捐赠志愿者登记。   这个声明刊登在Y大的官方网站,并附有苏以璨登记为捐赠干细胞志愿者的照片。   此后便由Y大师生转载出来,除了微博,各大论坛也相继有帖子出现。   之后,曾经针对事件发表理智意见的一方人士立即重新发声,从人权保护到捐赠自愿,痛批网络暴力害人之深;而之前义愤填膺的脑残粉丝们先是被这一真相打蒙,继而开始骂苏以璨故弄玄虚,害得孙家抱有的希望落空。最热闹的是那些有事不管对错,只管使劲儿起哄的人,立即调转枪口开始扒孙家母女八卦史,从孙婉琼的小三儿上位、绑架继女,到孙嘉琳多次陷害继妹,预谋的炒作等,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几帮人相互掐架,摆出了口水大战的姿态,甚是热闹。   互联网上风向戏剧性的变化,最直接的结果导至了孙嘉琳人气呈直线下跌趋势,又恰缝一个最大的门户网站评选国内十大恶心女星,孙嘉琳瞬间票数飚高,稳据榜首。做作,贪婪,虚伪、狠毒等字眼形容她的身上,与之前的青春玉女形象截然相反,完全成为反派人物,圈内有人预言,孙嘉琳有可能今后成为票房毒药,不会再有导演敢找她拍戏了,而最可怕的是,广告商闻风而动,宁肯赔钱也要撤回合同。   程中谦是在看到黄瑞鑫转给他的Y大声明的同时,收到了以璨快递给他的包裹。   他的目光离开电脑屏幕,落在了那快递来的小盒子里。   小公寓的钥匙用一只小小的玩具熊拴,躺在小纸盒子里,钥匙下面压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是她用黑色黑水笔写的辞职信。   漂亮流畅的字体透着股英气,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字居然写的这么漂亮。   程中谦足足有十分钟没说话。   之后,他抓起钥匙,连阿诺都没叫,乘着专梯直下到地下车库,打着那辆停的最近的路虎,咆哮着冲了出去。停车场保安看到随后从电梯里冲出来的黄特助都吓了一跳,以为是总裁的车被盗了,直追着车跑了十几米,才得知是总裁自己开车出去了。   当程中谦打开那套小公寓的房门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直扑鼻端。   小小的公寓一眼见底,屋子收拾十分整洁,干净的像是没有住过人似的,他疾步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果然看到只有两件整齐的衣服挂在那里,这是他送给她的两套衣服,其中有一套是程氏传媒挂牌那次她穿过的套装,弄脏了以后他找人洗干净后就再没看到她穿过。连床上一条床被子,都是他有一次过来看她的行李太薄,从自己公寓顺手带过来的。小小的床头柜子上,他送给她的那块“亚米伽”百年经典纪念表,正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走的真干净,像是她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   程中谦那幽深的眸子变得阴森而冷厉,心口仿佛瞬间被万千冰凌刺穿,他将手里的钥匙狠狠地砸到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的身子晃了两晃,接着跌坐在沙发上,抱住了头。   他有被当众狠狠煽了两耳光的感觉。   原来她早有算计,却独把他蒙在鼓里,眼看着他像个傻子似的为她忙活。   为了她,他不顾程家的脸面,先是把父亲赶下台,又与孙家母女翻脸,近乎强硬地盯着有关部门将孙婉琼一案按司法程序处理。而他这个一向孝顺的孙子竟然处处忤逆爷爷,惹他两次住院。为了保护她,他甚至于不惜动用大哥程中皓的关系来封杀关于这一事件的言论。   他只当她恨孙家母女不愿意去做配型,他从来都顺着她,护着她,孙家有任何动作,他都毫不留情的反击。她要报仇,他换掉了孙嘉琳的代言人,让经纪公司雪藏了她;又借着血样事件,将孙婉琼送进了监狱。   呵呵,可他从来都想过,原来这一切竟是她一步步算计来的。这个才二十出头的苏以璨,这笑起来像孩子一样单纯、憨厚倔犟的苏以璨!   她故意用配型这件事来诱导孙家母女走来越走火入魔,故意装着无辜逼她们陷害她,却最终借着他的手,将她们踩在脚底,达到了她的目的!   想他堂堂程氏总裁,一个在商场上打滚了十几年,被业内称为笑面狐狸的成熟男人,竟然被这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之中!人家都是养虎为患,而他却是被自己宠着的小狮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如果以璨现在他眼前,他会有把她捏碎的冲动。   她不会想到,在这么个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件中,他与程氏为此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东坡里项目停工两个月,他付出了上千万的银行利息;而仅三个月的时间,一线城市链锁五星级酒店的入住率下降,又损失了上亿的利润。他每天除了程氏的正常运转,最头疼的便是应付媒体,甚至于放□段请一个网站老总或是二流报纸的总编吃饭。   想他程氏总裁,什么时候会把这等小虾米放在眼里了,可是他付出了所有的真诚,却没有换来她一句实话。   苏以璨!   当这个名子轻轻划过他的舌尖时,他忽然有种心被掏空了的麻木。   ****   在这间著名医院的血液内科的隔离病房,苏以璨正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病房内的年轻男孩,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男孩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很瘦,又十分虚弱,可那苍白的脸却漂亮的像女孩子一样精致,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清澈,头发已经剃的光光,带着防护帽子,手里正拿着一款最流行的ipad正在玩游戏。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特别护士,端着一杯东西大约让他喝,他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那护士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只好皱着眉头喝了两口。   转头间,他发现了站在玻璃窗前的以璨,男孩有些呆愣了一下,却盯她久久没有转动目光。   特别护士大概发现了他的眼神不对,一回身看到以璨,便走到对讲机前问她:“小姐你找谁?”   “对不起,我找医生。”苏以璨低声说了一句,又再看了那孩子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以璨几乎是小跑着离开隔离病房的,她来不及等电梯,顺着消防通道匆匆跑下楼去。一口气跑下了五层楼梯,才弯着腰,扶着双膝大口地喘气。   没错,除了门口卡片上的名子,那双浓眉都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像极了苏航。   这是以璨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苏泽炜。   弟弟。   她从未谋面,却和她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   一个让长年生活在黄土高坡的奶奶沾沾自喜,让父亲对舍妻弃女更理所当然的苏家长孙;一个让孙婉琼骄傲的儿子,也是一个让孙嘉琳常常宠溺地挂在嘴边的弟弟。   而不久的将来,他也许会结束年轻生命,给深爱着他的亲人留下锥心之痛,也给他的另一个姐姐苏以璨,留下千古骂名。   以璨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圈涩的这么厉害,她费力地弯腰垂头喘息着,任凭眼泪顺着她的眼皮倒流出滴到大理石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这就是命运。   他们错过了二十年,今生今世他们只会有这匆匆一面。他也许注定就只有二十年的生命,她也是注定要踏上这道德的轮回。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她第一次见到苏航这个父亲的时候。   那是苏航和林子叶离婚多年后,他第一次到A市出差,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别是什么原因,他竟然找到幼儿园来看他这个从未见面的女儿。   以璨大约只有三岁左右,苏航看到她时,目光中没有想象中的父亲慈爱,他只是对着她左右的看,然后对着小小的、茫然不知所措的以璨喃喃地说:“我有个儿子了,那是苏家的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小的以璨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儿子,却给苏以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久以后,她曾问过妈妈,爸爸是不是因为想要个儿子才不要她和妹妹的?   她还记得母亲林子叶笑的十分慈爱:“当然不是,因为爸爸和妈妈不相爱了,所以需要分开住。儿子是他爱的另外一个女人生的,璨璨和童童有妈妈的爱就足够了。”   年轻的林子叶掩饰的并不好,她原想着避免仇恨教育,却让敏感懂事的女儿记住了母亲眼睛里被笑容埋藏的悲伤。   就如同这一刻,五月的阳光亮的刺得她眼珠子疼。   苏以璨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表情,她微仰了下脸,一抹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却未达眼底,渐渐凝成嘴角的一抹倔犟。   做个坏孩子需要勇气,积聚了二十年的仇恨一朝倾泄而出,像是掏空了她全部的力气,只想着离开这喧嚣的世界,独自去远方行走。   可惜她走不掉也走不远,她无法像妹妹那样抛开一切。   她是妈妈一个人生下的女儿,是妈妈当儿子般养大的长女,无论是仇恨,还是悲伤,都是她肩上应该承担下来的责任,哪怕是再惨烈的报复,她也无从逃避。   ☆、第49章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请大家把画笔收好装到书包里,带好自己的画板,不要落下东西。今天下雨路滑,请大家注意安全。好,下课。同学们再见!”   “苏老师再见!”不太整齐的童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桌椅“噼噼啪啪”响声,孩子们小鸟般飞出教室。   苏以璨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整好八点。   董教授知道她离开程氏,便邀请她在段时间来为同心小学新开的特长班带课。   同心小学因为开设了美术特长班,秋季招生火了一把,两个特长班已经不能满足家长的需要了,因此李校长决定再开一个班,董教授多少知道一点以璨目前的处境,便以找不到合适的人代课为借口,让她先代一段时间课。   待最后一名学生离开,她却卫生间洗干净手,回教室拿上自己的书包,回身锁上了教室的门,慢慢走出教室下楼。   特长班在学校教学主楼的一间公共教室,她一手撑着伞,听着雨滴打在伞面上“砰砰”的声音,慢慢穿过不大的操场。   出了学校的大门右拐是一个公交站,离学校东大门只有两站远的距离,学生刚刚下课,公交站等的人肯定多,所以她并不急着赶去。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她并不知道晚上会下起雨来,只穿了条牛仔裤T恤衫,走出教室才觉得冷。   身后有车辆紧贴着她身侧驶过,她本能的躲避了一下,那车子在越过她半个车身时地停了下来,在她呆愣间车门迅速打开,有人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身,不等她反抗,便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被拖进了车子里。   整个事件只有几秒钟,以璨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啊”的一声,便对上了程中谦那双阴冷眼眸。   “开车。”他的声音有种金属的质感,听得以璨从心底发出一阵振颤。   他终于找上门来了,比她预计的时候晚了两天。   她以为Y大的声明一发出来,他就会找上门来的,看来他还是忍耐了两天。   以璨收敛了脸上的全部表情,离开他的怀掌控坐到了紧贴车门处。   车子直驶程氏公馆。   车窗外飘着细雨,在玻璃上划过一道道泪痕。   这辆她从没见过的奥迪被阿诺开的很稳,驶过广场前溅起一片水花,停到了公馆的大门前。   阿诺打开左侧的车门,程中谦大步跨下车,转到车子的右侧打开车门,大手一抓,把以璨从车上拉了下来。   以璨的书包都扔在车上顾不得拿,一路被他跌跌撞撞拉进电梯,直到被他拖到了二楼书房。   “来,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仇要报?你还有多少诡计没施出来?!”   他冷森的声音带着丝阴鸷,眼神像两把利剑刺到以璨的身上,恨不能把她凌迟。   印象里,程中谦一直对她很纵容,不管她做的多离谱,他都会无奈地望着她宠溺地笑,哪怕她发脾气踢他两脚,他也只会皱着眉头,一边骂她臭丫头,一边拍掉裤腿,却不会真的和她生气。只是今天他的神情犀利的像看透了她所有伪装,透着股让她恐惧的,毁灭性的狠厉。   以璨是被他直接扔到书房的大沙发上的,瘦削的身子轻飘飘地跌落在宽大的沙发一角,被雨水打湿球鞋上的水渍将雪白的羊毛地毯弄上了一块块污渍,薄薄的白色T恤粘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材。   程中谦有些焦躁的甩下西装,扯下脖子上的领带,稍一用力,衬衫领口处的扣子崩掉了两颗,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他大步跨到沙发前,两手撑住沙发靠背,俯□子看着咬唇瞪着他的女孩子,只觉得全身的怒火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说吧,你还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一并说出来,我帮你实现!”   以璨蠕动了□体,对上那张漂亮的不真实的脸,却被他眸子里射出来的冰冷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刚也淋了雨,前额的发稍已被雨水打湿,不同于以往的一丝不苟,在额角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卷曲,浓密的睫毛微微往上翻翘,像一只黑色的蝴蝶振翅欲飞,黑色的眸子透出钻石般光芒,却锐利的射在她的脸上,挺直的鼻梁犹如雕塑般释放出贵族般的冷傲。   这个完美的男人漂亮的像个艺术品,却让以璨有种要打碎他的冲动。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如果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来,我也利用不上你。”   以璨淡淡地笑,恰到好处地露出两颊浅浅的小酒窝:“是你一次次纠缠我,是你们程家和孙家夹杂不清,是你和孙嘉琳一直暧昧。而且,是她们先对我动的手,先伤害了我,否则我怎么会有机会。”   “所以,你就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怜惜,利用我对你的心疼,利用我,爱上你。   程中谦低哑,几不可闻。   “如果一开始就将我与苏泽炜不匹配的事实说出来,你如何看清孙家母女的嘴脸?你如何看到你父亲与孙婉琼卿卿我我的画面?”以璨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尽,愈发笑得灿烂,“我始终不答应去做配型,就是要让她们抱着幻想。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舞台,足够这俩个戏子好好表演了。如果不让她们犯错,我如何能让孙婉琼走进监狱?难道你不觉得很精彩?”   “那我呢?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当然想过啊!”以璨答的仍是没心没肺,“如果没有你,程家即便不帮着她们想办法,孙婉琼也会毫发无损。”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程中谦仍觉得以璨的笑容像一把利刃,割得他全身血淋淋的。   “好个算无遗策。”他堆起笑容称赞,笑意却未达眼底。   “可是你却忘记一件事,用完人是要付人情费的。”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给以璨阴森森的感觉。   她眼里掠过一抹惊恐,却极力摆出一脸天真的表情:“我会告诉陈晋南谢谢你。”   “陈晋南?”他嗤地一笑,“他一定没告诉过你男人的底线是什么!”他当初就是被她这无辜的笑容骗的一点防也不设。   她不是很敌视那厮吗?什么时候又如此信任他了!   “再说,陈晋南是你的什么人!”   说罢,他身体猛地一沉,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她却明显感到了他的不同。   他的吻霸道而粗鲁,一只大手勾着她的后脑勺,灵活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扫寻着她的敏感区域,他另一只手则从她T恤的下方探进去,一掌握住了她的盈圆,颇有力道的揉搓起来。   以璨闷哼一声,用力摇头想摆脱他的掌控,却激得他更加狂怒,灼热的吻从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在她的脖颈、锁骨处留下重重的痕迹。大约嫌T恤碍事,手上略一用力,只听“嗤”地一声,以璨只觉得胸前一凉,她的咪咪罩连着T恤都被扔到了不远处的地毯上。   “不要!”   她惊恐地大叫一声,却因为身体被箍住,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裤兜里传来手机铃声,恰好打破了这难堪的气氛,以璨气息微弱地说了声:“电话。”   程中谦腾出一只手,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崭新的手机,那种最普通的,不到二百块一只的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有。   以璨终于空出一只手,接过电话摁下了接听键,在听到对方声音那一瞬间,却飞快地撇了仍压在她身体上方的男人一眼,稍稍偏转过头,叫了一声:“明轩哥哥。”   听到这亲昵的声音,程中谦的眉头锁得更深。   她显然是换了号码却并没有告诉他,但她那个青梅竹马吴明轩却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像块破抹布似的,被她用完以后就这样轻率地扔掉。   “以璨,明天你没课吧我接你去看一个展览,我在你们学校东大门那等你好不好?”吴明轩自从再和以璨联系上以后,对她的一切都变得小心,尽量避免到她的学校,更是避免看到邹莉莉。   不等她回答,手中的电话便被夺去:“她明天没时间去!”说罢将电话甩了出去,迎面碰到墙上,发出“叭”的声响,电话机变得粉碎。   “你混蛋!”   苏以璨苍白的小脸腾得变成了青紫,两道浓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你凭什么抢我的电话,你有钱了不起啊!”说罢,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他却只是垂着眼帘,冷冷地盯着她扑腾。以璨裸着上身,被他看的羞愤交加,扬起一只手朝着他的脸颊打了过去。   他没有躲,只听到一声脆响,他白晰的脸颊上泛起了一道红印。   她呆愣了下,嚅着唇想说什么,却见他旋即起身,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转身去了卧室。   当他将挣扎的她扔到卧室的大床上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被扒的赤裸如婴孩,她惊恐地瞪着俯在她身体上方的男人,全身的汗毛瞬间耸立。   他除了衬衫上两粒扣子被刚刚在愤怒的时候扯掉了,依然可称作衣冠楚楚,却掩饰不住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野性。难怪人们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连毁掉一个人,都要用这最原始的本能。   如果他非要这样做才算尝了她欠他的债,那就让他拿去吧。   以璨微微一笑,阖上了眼眸。   程中谦此时已被她的神态勾起了所有的怒火,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一边一粒一粒解开衬衫的扣子,一边勾着嘴角有些邪气欣赏着女孩的反应,直到身上所有的布缕都悄然滑落在地毯上,才重新跨到床上,俯瞰着身下的女孩的裸体,像一头豹子欣赏着嘴边的猎物。   这小丫头平常看起来骨瘦嶙嶙的,扒光了看却也有着漂亮的曲线,双峰小巧圆润,纤腰盈盈一握,小腿白晰修长,连小小的脚丫子都晶莹剔透,透着小巧可爱。平常她总是宽衣阔裤的中性打扮,根本想象不出她竟有着这样一付好身材。   大约感觉到他的目光,以璨猛地睁开眼,瞪着他充血的双眼,清明的眸子点漆般黑幽幽的,只有卷曲起来的脚趾,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此时的男人似着了魔般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头发、脸颊,在下巴处停留,轻轻地捏着小巧的下颚抬高:“吴明轩是吗?以后不许和他来往。”   这个时候的以璨根本不想有一丝丝反抗,她只是按捺下心里的恐惧,像是一只等待祭司的羊羔,凭由他宰割。   他的大手沿着她青涩的身体曲线缓缓向下,滑过双峰停留在茸毛浅显处,有些眷恋地抚摸着,满意地看着女孩的身体一阵战栗。   “不许咬!”他一只手迅速捏住她的下巴,逼仄她张开嘴巴松开紧咬的下唇,伏身吻住了她。   他沉重精壮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两条大腿紧紧压住她妄想踢蹬的双脚,让她没有一丝丝反抗的能力。   以璨努力睁大双眼盯着屋角上方的某一处,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有一丝丝表情,只在眸底闪过一丝丝绝望。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身子早晚都会被他占了,不如在梅子岛就给他了,好歹还能留下一点温暖的回忆。何必让他如今这样强了自己!   她死鱼一样全身僵硬着身子,任他的吻将自己一点点吞噬,他那双大手像是灵巧的蛇,每到一次都引起她的战栗和绝望。   终于,她引不住哼了一声,男人的兴奋达到了顶点,早已顶在她柔软处的肿胀忍不住往里探了一下,还未等她惊愕的回过神来,只见他身体猛地一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瞬间涌出   ☆、第50章   程中谦心里猛地一揪,僵住了身子,将自己卡在了窄小的花茎处。几滴汗珠从他额上滴到女孩雪白的胸前,随着她胸部的起伏慢慢滚落到身侧,性感无比。   女孩疼的脸色惨白,任凭泪水滚滚而落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一双倔犟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俯在身体上方的男人,脂白玉一样的身体隐隐散发着处子的青涩和干净的味道,让这个情场上的骄子兴奋到了每个毛孔都张开。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占有欲涌上了他的全身每个骨节,他似清晰地听到了胯间那东西瞬间暴涨的声音。   他顾不得多想,轻抬身体起用力一撞,便彻底将那单薄的身体贯穿。   身下的女孩似中弹般猛地一震,接着便疼的全身痉挛缩成一团。程中谦只觉得手臂刺疼,知道是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肌肉中,却也顾不上在意,一只用双满含情欲的凤眼俯视着身下的女孩。   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条狭窄的甬道,体内的欲望憋得要爆裂般的难过,女孩身体的生涩夹得他钝痛,身下那张惨白的脸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楚,他却欲罢不能。   他忽然想起在梅子岛上那一夜,当他控制欲望膨胀的时候,她眼里的惊慌失措和软糯的说“我怕”时的神情,心中骤然刺疼,忙收臂将她搂在怀里。   “璨璨。”   他轻唤,却不见她丝毫回应。   他牢牢将她的身体钉在大床中央,耐下心爱抚着她僵硬的躯体。他技巧地吻着她小巧的耳轮,轻咬着肉嘟嘟的耳垂,只见她的肌肤瞬间泛起了一层战栗。他的舌尖儿又滑过她细长的脖颈,吸允着挺立的红樱桃。   可无论他怎么挑逗,她只是紧握拳头紧咬着唇不让声音溢出来,紧闭的双眼中有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出。   这个倔丫头,怎么到了这时候仍是改不掉她的臭脾气!   她的反映似乎更激起了他的征服*,他的大手一只揉搓着挺秀的双峰,一只探向她的腹部,慢慢向下找寻到了那粒晶珠,轻轻捻动,便看到她的脖颈处刷地泛起一阵粉色,直到将她秀气的小脸淹没。   嫩芽包裹下的坚硬也终于感觉到了滑腻,原本僵直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他知道她有了反应,便抬起身体用力一撞,将自己早已急不可耐暴怒送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她仍是没有完全适应他的侵入,又是一串眼泪滚落,终于让她痛哭出声。   “滚开!”她挥手捶打着他的背部,指甲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乖。”温柔地在她耳边诱哄着,却将她双手捉住,用一只手固定在她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眼里的水渍。   “小骗子,这是对你的征罚。”他宠溺地轻语着,用吻啄干她脸上所有的泪迹,身体却开始在她身体里缓缓律动。   “混蛋,流氓,强奸犯!”她仍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有胡乱地咒骂着她所能想到的恶毒的话,却见他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渐渐扩大,随着他精壮的胸膛不停的起伏,身上浓郁的雄性的气息将她严实的包围着,逃不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璨只觉得快要疼的晕过去了,他身体律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冲撞的力度也愈发重了起来,她终于停止了挣扎,抓住他手臂的手松散开来。   “程中谦,我恨你。”她喃喃地说道,随即陷入昏迷。   他似没听清她的低语,放开紧箍她的手,捞起她的肩颈,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   她身上美好的味道让他沉迷,可她脸上的泪水,像是把他的心滴穿了一个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让他越发想要抓紧她,生怕她再逃掉。   体内的情潮越来越浓,终于达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加快了撞击的速度,一阵剧烈的冲刺后,一声低吼,终于将所有的欲望释放出来。   “璨璨!”他低声唤她,重重地喘息着,轻轻地伏在了女孩柔软的身体上。   他侧过身将她轻搂在自己怀里。此刻,心房像是被一根羽毛抚过,满足而慰贴。   从她决绝离去时的恐慌,到得知被她欺骗后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她的身上终于盖上了属于他的烙印,她就是逃到天边,也只能属于他程中谦的女人。   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脊背、腰椎,细细地摩挲着那里的肌肤,舒缓着她的不适。   过了许久,他起身去了卫生间,在宽大的浴缸里放好了水,回到床前轻轻抱起了她。   怀里的女孩轻如羽毛,单薄的像张纸片,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抱到卫生间,放在稍热的温水里,缓解着她身体的疼痛。   大约是温水的舒适让她恢复了些许清醒,她微微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又像是累极了,终于又昏睡了过去,轻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浴室里明亮的光线下,女孩子玉质一样的肌肤上,一块块青紫看着有些可怕,脖颈上,锁骨上的痕迹更是清晰可见。   一丝丝悔意蔓过心头。   他从来没想过,他程中谦会对一个女孩子动用暴力,用这样粗鲁的,原始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情感。   他仔细地擦清洗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温水的浸泡终于让她的身子有了丝热气,他将她擦干抱上了床。   洁白的床单上,两干涸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漂亮眸子变得幽深而阴郁。   “璨璨。”他将她搂在怀里,“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室内的时候,程中谦从沉睡中猛地惊醒。昨天晚上的激情左顾右盼,他本能地的摸了摸身边,却摸了个空。起身一看,整间大卧室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几乎同时,他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接着只听“砰”的关门声,他猛地翻身下床,套上家居服匆匆跑下楼。   果然是徐嫂在关门。   “苏小姐刚刚离开。”   徐嫂昨夜听到动静,看到是程中谦拖着以璨进门,便悄悄退回屋子。   主人有主人的私密,她并不方便知道,这是做大户人家仆人的规矩。只是今天早上起床做早餐的时候,她看到以璨裹着件大衬衫从程中谦的房间出来,才吓了她一跳。   以璨双眼红肿,隐约可见脖颈处的痕迹。她见到徐嫂并没有尴尬,只是匆匆点头,便去书房将昨天被扔掉的T恤找回套上,然后匆匆出门。   田丽芳在前段时间出国旅行去了,小吴老家有事也请假回去了,徐嫂预感到这俩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好拦着以璨问,她刚关上门就见到程中谦下楼,便急忙告诉他以璨离开。   程中谦连衣服都没换,抓起车钥匙便下到地下车库,发动着车便冲到街上。   前后只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她应该走不远,当他开着车慢慢沿着她惯常走的那条街滑向前去时,果然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像是刚从一家药店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他怕惊动她,在离开她一段距离的地方悄悄停下车。   他看到她撕开药盒包装,将两粒药放在口中,拧开矿泉水瓶盖一仰头,喝了一口水将药送下,又连灌了两口水,才将瓶子抛到垃圾箱,然后甩着大步离开。   程中谦先是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吃药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惊愕,接着他像是又被她打了几耳光般恼羞成怒,轰地一声重新发动了车子追上前去。   “以璨!”   苏以璨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脸色比昨天晚上看到时还要苍白,瘦削的身材像是棵被砍掉了枝枝丫丫的小树,直挺挺的对着他伫立着,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   “上车,跟我回家。”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出奇的温柔,像是怕吓跑她,但只换来她冷漠地背影。   他再抢前两步拉住她,拨了拨她凌乱的短发,抚上了她冰冷的脸颊:“如果你要回学校,我送你回去。”他说着,将她带到车前,打开车门。   以璨并没有坐进车里,却打开后车门拎出自己昨天扔在车上的书包,又缩回身子,将书包甩到了肩上,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头也不回地大走开。   “以璨!”   他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试着将她拉进怀里:“以璨,对不起。”   她退后两步推开他的触碰,仰头看着他。   这张漂亮的脸仍是那么惊艳,即便穿着家居服仍是一身的贵族气息。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位同学的签名:你本是我今生最美丽的相遇,却因为时空的交错,直到地老天荒,仍是隔了天涯海角的距离。   “程先生,我们两清了。”女孩轻轻的,却是清晰地说了这几个字,转头大步离开。   冷漠的眼神,淡淡的语气,让程中谦瞬间石化。   ☆、第51章   周末的早上地铁照样拥挤,以璨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宿舍里只有郭玟玟在睡觉,她进门后悄悄拉开柜子找了件高领的T恤衫换上,仍是无法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索性就那样了。她只觉得又累又困,跳上床将被子拉在身上便昏睡过去。   昨天整整一夜她睡的并不好,愤怒、惊恐,还有心被撕裂般的疼,同时侵扰着她,折磨得她精疲力尽。程中谦为她清洗换床单她全都知道,却无力反抗,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只被烹宰过的羊羔,在被猎人欣赏享用,而留给她的,只是锥心的疼。   她被他箍在怀里一晚上都动弹不得,生怕再惹醒他给自己带来灾难,僵硬的身子窝在他的胸前,细数着从认识他后发生的所有事,她只觉得从脚尖儿升起了一股凉气。   她从来没认为他对自己的维护和耐心是对她青眼有加,他只不过是披着温柔的外衣赏陈晋南一个面子罢了。即便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兴趣,也只不过是吃惯了鲍翅遇到清粥小菜想换换口味,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才会看不出他身上原始的狼性。   在早上趁着他睡熟的时候,才偷偷爬起来,拣起他的衬衫裹着身体去了书房,将昨天被他撕掉了T恤套上身,这才算能走出门去。   她并没有多少难过,只不过是事情发生了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感觉一直没错。本就低如尘埃,能欠债肉偿也算是他瞧得上自己。只不过,想想这个代价,一时间大脑空洞的像是没有了知觉,行动也变得机械起来。   她下楼的时候摸了牛仔裤兜,知道那里还有五十块钱。   以璨清楚自己有丢三落四的毛病,常常会把钱包手机或是公交卡落在什么地方,几次之后,便习惯在随身穿着的衣服口袋里塞几十块钱,以防不时之需。   她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更不能给自己留下麻烦。她找到一家药店买了药和水,毫不犹豫地吞下。   只是没想到他追了出来,她正好拿回了书包。   这便是结局。她早有自知自明,所以从没有幻想过做灰姑娘。   郭玟玟是在晚上回到宿舍后才发现以璨不对劲儿的。   她上午睡醒以后起床要去图书馆,看到以璨在床上睡着也没敢惊动她,便悄悄拎着电脑走了,直到晚上回来,看到以璨仍是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没动,便有些不放心的推了推她。   “以璨,起床吃饭了!”   “唔,不吃。”以璨喃喃地说着,声音嘶哑无力,吓了郭玟玟一跳。   “喂,你怎么了!”郭玟玟走到她床边,伸出手就摸她的额:“天啊,以璨你发烧了!”   郭玟玟大叫一声,掀开她半蒙着脸的被子。   这样的天气她一直捂的严严实实,郭玟玟还以为她怕吵,却不想这皮小子一样的以璨也会生病。   以璨只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干裂的嘴唇脱了一层皮,哑着声对郭玟玟说:“玟玟,麻烦你倒杯水给我。”   “你等着。”郭玟玟马上去接了一杯温水,轻轻扶起她的头,喂着她喝了大半杯。   “你烧的厉害,我送你去医院。”放下水杯,郭玟玟便张罗着要带她去医院。   “不用。我就是困,睡一觉就好了。”   “你都睡了一天了!”郭玟玟嚷道,顺手就拨了于丹阳的电话。   “快回来,以璨发烧了!”   大学四年,几个人相处的模式已经相当习惯,不用多余的话于丹阳就能明白。   “我还在外面,你先带她去校医院去,我一会儿到了学校直接去找你们。”于丹阳像是在吵杂的地方,不方便多说话,她立即吩咐郭玟玟怎么做,就很快收了线。   Y大有校医院,是一甲医院,主要对着学校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以及职工家属和社区的人看病,如果要去大医院看,则需要医生的转诊单。于丹阳这样吩咐没错。   郭玟玟扔了电话,便扶起以璨:“多穿件衣服,我带你去校医院……,我的天!以璨,你怎么了!”   以璨费力的睁开眼,便看到郭玟玟吃惊地盯着她的脖子和锁骨的位置,张大嘴吧说不出话来。   她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下意识地拉了拉T恤的领子:“玟玟,没事。“   以璨努力的说过这句话便阖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郭玟玟吓的一时不知所措,呆了半天才给邓景浩打电话:“小邓,以璨病了,要去医院,丹阳在外面回不来,你快来帮忙。”   邓景浩正好在宿舍上网,听郭玟玟这样一说,连忙套上衣服跑到女生宿舍楼。   郭玟玟和宿舍阿姨说了半天,才让她同意放小邓上来,郭玟玟扶起以璨让小邓背着下了楼,立即往学校医院跑去。   校医院不大,看病的手续却一样不少,挂号验血,又拍了片子,折腾了快一小时,那三十来岁的女医生才冷着脸说了一声:“肺炎,要住院。”   等医生开好了单子,郭玟玟扶着以璨去走廊上等,邓景浩去办住院手续。   她们并没走远,只坐在离开诊室几步远的距离,可以清晰的听到刚刚给以璨看病的医生在同对面的男医生说话:“现在的女生都不要脸了,跟男人鬼混,弄的一身痕迹不说,还好意思出来招遥。啧啧啧……。”   “风气就这样,你操什么心。”男医生不在意地笑笑,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这女生挺眼熟的,倒是像在哪儿见过。”   郭玟玟听得脸色大变,看了依在她怀里烧的迷迷糊糊的以璨,忙扶着她往楼上走:“病房在上面,我们去那里等。”   郭玟玟也算谈过恋爱,那能不明白里面那俩个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难怪刚才听诊的时候那女医生粗声粗气,一脸的不屑。   Y大学校医院成立有好多年了,破旧的五层楼只有四五层是住院部。当邓景浩办好入院手续,正在安顿以璨的时候,于丹阳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病的这么厉害?”于丹阳跑的气喘嘘嘘,满脸的汗也来不及擦,一边看着护士捏着针头给以璨找血管,一边急急地问。   “肺炎,大约昨天淋雨了。”郭玟玟边轻声地说,边给于丹阳使了个眼色。   邓景浩明白女生住院他在这里也不方便,便叮嘱于丹阳有事儿打电话找他,自己先回宿舍了。   郭玟玟去洗漱间给以璨把毛巾用凉水洗过,放在她头上帮她降温,一边似无意识的扒开她领子示意于丹阳看。   于丹阳虽然大她们两岁经过一点事,却也被以璨脖子上锁骨上的痕迹惊的目瞪口呆。她疑惑的眼神看向郭玟玟,郭玟玟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   以璨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于丹阳心里的想法,可是这种事真的不好问。她望了一眼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以璨,对郭玟玟说道:“玟玟,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盯在这里。”   “别,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还是我在这里吧。”   于丹阳刚签了本市一家网站做编辑,虽然条件一般,但好在有业务提成。加上她男朋友是去年毕业,已经留京工作,所以能签到稳定的公司就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上个月已经去上班实习,等答辩完拿到毕业证就会签正式全同,所以郭玟玟很体贴她。   “玟玟,以璨这次怕要十天八天才能好。”于丹阳还是有经验的,知道肺炎不像是感冒三两天就能好了。她低声劝郭玟玟,让她有所准备,“邹莉莉是指不上了,咱俩可能要换班照顾她了。”   邹莉莉和吴名轩闪电般的确立了恋爱关系,又莫名其妙的分手了,宿舍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却一口咬定是以璨从中破坏的,对以璨恨到了骨子里。以璨懒得分辨,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和她讲。现在以璨病了,邹莉莉当然不会管她的死活。   好在是本校的医院,条件虽然差了些,郭玟玟和于丹阳暂时都住在宿舍,照顾起她来也方便。   郭玟玟知道于丹阳说的有道理,便问了以璨需要什么东西,明天早上来的时候从宿舍带过来,便先回宿舍去了。   这间病房是四人一间的,说是住院,其实就是平时输液用的,住在这里大都是病的不太严重的学生,病情严重或是条件稍好些都转到大医院去了,根本不会住在这里,因此病房只住着以璨一个病号,于丹阳晚上倒是有张床躺着。   于丹阳坐在以璨的病床边上,看着以璨烧的通红的小脸,和脖子上掩不住痕迹,心里一直在想她遇到了什么。   同学四年,于丹是知道以璨是什么样的女生,自然也知道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她身上的印迹又是怎么回事?昨天她是去同心小学带课,却一晚上没回,难道………。   于丹阳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办。她紧握着以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心里慌恐不安。   恍惚间,她想起以璨去年受伤的时候住的那间高级公寓。   她是知道以璨想留在京城工作的,也知道她在程氏传媒实习,可突然间以璨说辞职了,要回B市工作。那位程氏老板和以璨倒底是什么关系?以璨这样子,和他有关吗?   于丹阳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以璨遇到了什么,只好先放弃,等有机会再问问以璨。   以璨大约是烧的糊涂了,一边像是挣扎着什么,一边口里轻声喊着“妈妈,我怕……”   于丹阳忙俯到她身边,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哄她:“以璨不怕,丹阳会陪你。”   也不知道以璨听到没有,于丹阳只是反复地说着,安抚地拍着她,渐渐她安静下来。可是却喘的厉害,怎么听她的呼吸都有着抽咽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兽在悲伤的呜咽。   “以璨,就要论文答辩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说好要拍毕业照呢。”于丹阳用毛巾替她擦去额上的汗,忽然伏在了以璨的床边难受哭了起来。   毕业后,郭玟玟要回老家工作,自己会留在京城,如果以璨回B市,几个人就要永远分开了。   从此以后我们就要走入社会,从此以后我们就要天隔一方,再相聚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也不知道我们今生,还能否再见。   于丹阳和以璨朝夕相处了四年,她极喜欢以璨爽朗的个性,甚至喜欢她倔犟的性格,她觉得以璨待人坦率真诚,是可以做一辈子朋友的人,现在看到以璨这样,她难过的有窒息般的感觉。   于丹阳脑子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直到以璨的药打完了,她叫来护士拔下手上的针,轻声叫以璨。   “来,吃药。”以璨烧的全身脱水,护士叮嘱要多喝水,她便倒了半杯水凉着,等她打完针吃药的时候喂以璨喝下。   以璨的热度并没有退多少,只是不再喘的厉害,于丹阳给她弄好了床,才轻声问她:“以璨,要不要通知你妈妈来?”   “不要!”本能的,以璨坚决拒绝。   “妈妈身体不好,别让她来。”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丹阳,我自己能行,你回学校,明天也不用来,我能照顾自己。”   输液后的身体补充了液体,她的精神略好些,说话也清楚了许多。   “别说这话。”于丹阳轻轻阻止她,“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照顾你是应该的。以璨,你不要怕麻烦,我们就要毕业分开了,你和我妹妹一样,别这么客气。”   “谢谢你,丹阳。”以璨别转过脸不再看她,声音却有着异样,   于丹阳知道她难过,便守着底线不多问她。   ☆、第52章   程氏总部这两天明显出现了低气压征候。   先是策划部门的某项方案被打回修改若干遍,接着是销售部门的一份市场调场报告被批的一无是处,总裁办公室外的几位年轻秘书走路都变得轻手轻脚,就连总裁特助黄瑞鑫,这两天说话都很小心翼翼,一副生怕触了地雷被炸的粉身碎骨的模样。   程氏总部大楼的五层是集团内部餐厅,在餐厅的外面,有一块隔开的角落,是一个小小的水吧。每天中午十二点是员工们吃饭的时间,吃完饭,很多年轻员工最喜欢去茶吧喝一杯东西聊聊天,或是看看杂志报纸消磨午休时光,但这两天,中午时的茶吧也变得空无一人,气氛非常的诡异。   程中谦平时只要在集团总部,从来都是到员工餐厅和普通职员一起就餐的,除了程氏餐厅伙食有口皆碑之外,他愿意和员工们打成一片,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是重要原因。   当这天中午他推了一个午餐约会,下到五楼去吃饭时,原以为这样会调整一下自己这一向以来的恶劣心情,却最终发现,他已经走入了一个怪圈。   午餐的主食中一向有粥有面,今天中午是一道地道的海鲜蔬菜面,这是餐厅的厨师去丽芳酒店跟那里的大厨学了三天学回来给员工改善伙食质量的一道功夫面。   正是午餐人最多的时候,程中谦排队拣了些吃的,便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随后阿诺把一碗面端到程中谦面前的桌子上。   抬头间,他忽然发现程中谦脸色铁青,像是要吃人的表情。阿诺吃了一惊,在弄不懂老板为什么心情突然恶劣的情况下,还是走为上策。他当即立断,默默地端起自己的餐盘,装着和一位漂亮的女秘书说话,躲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程中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在他侧面的一张桌子上,两个年轻的女职员也是在吃这种面,一个短发女孩子只把面吃了一半,便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嘴,笑着对同伴说:“碗太大,面也多,每次都吃不完。”   同伴便也放下筷子,俩人相携而去。   程中谦慢慢挑着面往嘴里送,感觉味同嚼蜡。   他脑子里想起的那个小丫头第一次去丽芳酒店看时装发布会,自己也给她叫了一碗这种海鲜面。虽然她极力和自己撇清关系,却因为她实在是饿急了,最后吃的满头满脸的汗,连汤都喝光光的。发现自己在看着她,便皱着小鼻子憨笑着说“我吃饱了”。   当时他的心突然间变得酸酸软软的。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小小的孩童,才会为了一碗吃食而满足成那样。   这一顿午饭程中谦吃了足有半个小时,餐盘里的菜只动了几口,而一大碗海鲜蔬菜面却吃的点滴不剩,连汤都喝下光,看得餐厅的大厨满意地对做面的厨师竖起了大拇指。   他却并不知道,此刻的程中谦心像被摘了去似的揪疼,直疼的他想要流泪。   下午三点一刻的时候,正是阳光示弱,一抹金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到办公室,室内的空调打的有些凉,而程中此时站在窗前,俯视着楼下的广场,心里却在想那个不知道躲在哪儿的小丫头。   三天了,他试着打了几次电话给她都提示关机,等他回到公寓,在书房发现被他摔的粉碎的手机时,才觉察到自己和她已经失去联系三天。   他走回办公台前,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款新拿到的Vertu限量版手机。   这是他前段时间专门为她预定的,准备送她当毕业礼物。   这款手机身采用深灰色类金刚石涂层、黑色PVD钛金属、红、黑皮革制成。流畅的弧线,机身正面配备了3.7英寸WVGA蓝宝石水晶触摸屏幕。搭载1.7GHz双核高通骁龙中央处理器,64GB内置存储空间,800万像素后置摄像头以及130万前置摄像头,以支持Skype通话。   他一直知道她不喜欢那些奢侈的东西,但是这是他用心准备的礼物,甚至将她一手漂亮的签名印在了手机后面的壳子上,这是独一无二的。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卡,打开手机换上,再摁开机键。   不一会儿便跳出了许多的来电提醒,有自己的,也有她同学的。看来她并没有补新卡,否则这张卡就作废了。   他关掉手机,小心地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当黄瑞鑫敲门进来,小心地递过简报给他时,表情是十分忐忑不安的。   “程先生,这份报告请您过目。”   黄瑞鑫将一份简单的报告放在他面前,便自觉退后了两步。   通常这个时候黄瑞鑫都是能躲开绝对不会招惹他的,但是这份简报他却是一定要给他看的。   “现在人在哪儿?”   “还在医院。”黄瑞鑫小心地说。   “准备车子,送我去医院。”他沉声说道。   ****   正是高峰前的一段时间,路上的车流仍是拥堵,阿诺开着那辆低调的奥迪总算是顺利到达医院。   黄瑞鑫已经和人联系好,当车子停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后,他带着老板从隐蔽的员工通道迅速上楼。出了电梯,拐了几个安全门,便到达了住院区域。   “在2101病房。”黄瑞鑫低声说道,侧身向前两步引着程中谦向走廊尽头走去。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走廊极安静,只有医生护士偶尔匆匆走过,倒是很有利于避开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当程中谦进入病房的时候,只有一位助理守在门外。   “是程先生?”助理见到这一行人走过来,忙迎上前问道。   黄瑞鑫微微颔首,随后推开病房的门,请程中谦进去。   一个瘦削的身影躺在病床上,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手上插着吊针,人似乎仍在昏睡,远远看去脸如纸白。   似感应到他的到来,当他走到她的床边,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你来了。”   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微动,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嘴角微翘。   程中谦在离床边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俯视着床上这个女人,眉稍泄出了一丝丝不耐。   “孙嘉琳,你破坏了游戏规则。”   孙嘉琳抬手摘下了氧气面罩,苍白的脸上是一抹古怪的笑意:“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你还要我守着规矩?谦哥,我从二十二岁认识你到现在,七年了,你对我哪怕有一点点真心,都不会做的这样绝情。”   程中谦脸色阴郁地盯着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寒意。片刻,他嘴角微微勾起:“你应该说,程家被你利用了七年,还不够本?”   孙嘉琳闭了下眼,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块暗色。   “弟弟死了,就死在爸爸的怀里。妈妈知道后已经半疯了,那个野种很快乐吧?”   程中谦的眼底掠过一抹痛意,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小炜,他一直叫你谦哥哥,他那么喜欢你,崇拜你,难道你忘得了这些?”孙嘉琳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大约因为激动,原本失去血色的唇有些颤动。   “够了!”程中谦低喝一声,“你和你母亲一样,出了任何事情都会怪别人。苏以璨不去做配型,是因为她知道她和小炜不匹配,她不说出真相,那也是因为你和你母亲一次次伤害她!为什么你们从不检讨自己的错误,反倒责怪别人?”   “所以她就戏弄我们?!”孙嘉林那只受了伤的手微微握拳,大约伤口受不了那种收紧,疼的她痉挛了一下。   “小炜和她那点血缘亲情,早被你和你母亲的愚蠢给掐断了,你为什么不反思自己?!”   大约说的有些急,程中谦握着拳的左手轻轻挥了一下,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你好狠的心,明知道我爱了你七年,却为了那样一个野种这样对付我!我不甘心!”孙嘉琳忽然哭了起来。   在苏以璨拒绝配型的真相曝出来第二天,苏泽炜去世。   孙嘉琳终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昨天晚上留下遗书在浴室割腕,被经纪人发现送到医院。   “你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放下你那点不干净的心思!”程中谦终于厌恶地低喝了一声。“如果你还想我帮你,就收起你的爪子,老老实实等我安排。”   程氏的危机虽然没有立即解除,但显然局面已经好转,孙家也失去了要挟的把柄,加上孙婉琼的判刑已经定局,孙家一直在国内活动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间悄悄撤出了国内。这已经明确的表明,孙氏家族完全放弃了孙氏母女。   孙嘉琳终是垂下眼帘,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程中谦阴沉地看着她,直到她抿着嘴唇,低声妥协:“我听你的。”   程中谦从鼻孔里“嗯”了一声,又冷冷道:“如果你想事情顺利,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有事联系我的助理。”说罢,便转身走了病房。   助理恭敬地送走了一行人。   仍是来时的路线,出了员工专用电梯,路过偏厅,从一楼的收款处的侧门出去便是停车的地方。   “程先生,您看。”   阿诺正站在车前迎向程中谦,待他来到车前,顺手指着匆匆走进大厅的两个人说:“苏小姐的同学。”   阿诺去年在丽芳酒店见过邓景浩,印象深刻。   程中谦扭头一看,果然是那丫头的同学。不过他只对那个女生有印象,大嗓门,东北人。这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手里拿着几个口袋,像是给什么人送餐。   程中谦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不好的预感:“跟上去看看。”他吩咐黄瑞鑫。   ☆、第53章   苏以璨的主治医生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医生,利落的短发掖在帽子里,一双犀利的眼眸掩的镜片后头,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下程中谦,便拿起片子向程中谦介绍情况。   “高烧不退咳嗽,伴有呕吐、腹泄症状,肺上部有明显大面积阴影,之前接诊的医院给输阿奇与头孢他啶,昨天晚上转过来后输青霉素G。”青霉素是便宜好用的药,无良医生却往往因为利益而舍弃。   女医生又把目光转向眼前这个自称是病人家属的男人,打量他英俊得有些过份的面孔和不凡的气势,心里却有些怀疑他话的真实程度,又寻思如果他胆敢对治疗提出什么非议,自己绝不会看在这张漂亮的脸有丝毫留情。   “目前情况怎么样?”程中谦似乎并没有在用什么药的问题上多纠缠,又问了他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自昨天晚上至今已经输液两次,别的症状都有所减轻,只是高热一直不退。”女医生说道。   程中谦放下片子不再说话,微一颔首便走出医生办公室。   以璨住的病房的是八人间的普通大病房,正是探视时间,虽然房间足够大,却挤满了探病的家属,七嘴八舌正聊得热闹。   靠窗的病床上,于丹阳又将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些,拿起一个杯子,用棉签熏了水给以璨沾湿嘴唇。而以璨的青梅竹马哥哥吴明轩,此时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余辉,犹豫着是否给以璨的妈妈打电话。   从上大学以后,他一直以以璨的哥哥自居,可显然他这个哥哥不合格。自从邹莉莉出现以后,两人便渐行渐远。春节他出国以后,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决定留在国内发展,回来后他找到了以璨,两人的关系又渐渐恢复。可是那天和她通电话说看艺术展,一个陌生的男人接过电话说她没有时间,之后他就再也找不到她,手机打不通,直到昨天他找到她宿舍,才知道她住院了。   看着脸孔苍白,奄奄一息的以璨,吴明轩知道,他错过了许多,元旦那个晚上更是个禁忌,他还来不及解释,她就出了意外。   郭玟玟和邓景浩进来以后,将带来的饭交给于丹阳和吴明轩:“吴明轩,今天晚上我留在这里,你和丹阳都快回学校去休息吧。”郭玟玟和于丹阳商量好了,仍是每人一个晚上,白天让小邓和吴明轩替换一下,男生晚上不方便。   “以璨怎么样,能吃东西不?”   “还睡着呢,等这瓶药打完了再说吧。”于丹阳轻声说罢,给以璨掖了下被子。屋子里住的人多,空气也不好,以璨忽冷忽热有时候会踢被子。   “晚上多给她喝水,如果她要吃东西最好是粥,找护士用微波炉热一下。”于丹阳细细地交代郭玟玟要注意的事项。她又用手探了一下以璨的额头,那温度让她心里一沉。   “吴明轩,还是给以璨妈妈打电话吧,这样烧下去我怕……”于丹阳终于下决心说道。   未等到吴明轩回应,只见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气势凛然的男人伴着一股冷风大步走了过来。   郭玟玟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她吃惊地张大嘴吧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她见过!在丽芳酒店!她转念一想,脑子多转了一圈,下意识地和于丹阳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都意识到了什么,两双眼神瞬间多了些许不善。   程中谦脸色阴郁地走到以璨面前,弯腰查看仍在昏睡的以璨。   四天未见,这姑娘瘦得像个纸片人一样,躺在那里只有薄薄的一层,脸两颊明显凹了进去,长长的睫毛像朵黑色的花瓣覆在眼下,浓眉微蹙,鼻翼煽动,可以清晰地听到喘息的声音。   “你是谁?”于丹阳挺起胸,盯着这个男人率先发问。   这样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从进来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压抑感。   “我姓程,我来看苏以璨。”这个年轻女孩子的问话显然不太客气,那眸子里警惕的意味特别明显。   “程先生,您是以璨的老板?”于丹阳记得以璨说过在程氏传媒实习。   “是。”程中谦微顿一下便点了这个让他后悔半年的头。   他没有在意几个人的目光,伸手在以璨额上试了试,那温度仍是让他吃了一惊。   他回头扫了眼炒杂的房间,也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正看到黄瑞鑫满头大汗地走过来。   “这里没有单间,要住只能去21楼。”   21楼有孙嘉琳在那里,他不会让以璨和她住一个楼层。   “转院。”他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   “是。”   程中谦通常这样说话,基本上都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办的意思,黄瑞鑫二话没说,直接转身去打电话。   “这里由我安排,你们先回学校吧。”程中谦面露微笑,尽量客气地和这几个学生说道。   “今天晚上是我值班,我和于丹阳轮流照顾以璨,就不用麻烦程先生了。”郭玟玟出去实习了几个月大有出息,很义气的没有见色忘友,始终保持着对这个花样美男的警惕。   以璨身上的痕迹实在可疑,这时候有男人找上门来肯定是嫌疑最大的,她怎么也不能扔下以璨回学校。   如若是平时,这几个学生显然不会被程中谦放在眼里,但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明白,显然心虚,而且这几个人目光明显不善,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这让他不敢太强硬。   他思忖了一下说道:“我刚刚和主治医生谈过,以璨这病至少还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好转,此后还要休养,这里条件不大好,我已经在想办法给她转到别的医院,条件会更好些。   “这医院也是三甲医院,我想不明白程先生为什么一定要转院。”于丹阳一直沉默不语,她观察着这个男人的做派,心里隐约对他有些怀疑,直觉不能把以璨交给这个人。   “这里,病房太挤,不利于她休息。”程中谦扫了眼拥挤的房间,低声说道。   “程先生,以璨是被学校医院转到这里的,如果换地方怕是不妥。”于丹阳并不好糊弄,她立即提出了异议。   “我会负责治疗的一切费用。”程中谦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口气却非常坚定。   “对不起,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并不认识你,所以我不同意你将她转院。”吴明轩一直静静地观察这个男人,见于丹阳顶不住,便十分客气的插言道。   “哦?”程中谦顿了一下,不由地打量起这个大男生。   干净、阳光,目光清澈,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教养,应该是一个来之家境不错家庭的男孩子。程中谦顿时心里有数,这大概就是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明轩哥哥”吧。   “贵姓?”他面无表情的似随口问道。   “吴明轩。”吴明轩感受到他的压力,却丝毫没有退缩,索性直接报上名字。   “听说过。”他点点头,随即面容一整,“林阿姨身体一直不太好,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立即给她打个电话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不用了。”吴明轩仍是淡淡的,却是毋庸置疑的阻拦道,“我是以璨的男朋友,我会负责照顾她的。”   一时间,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于丹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程中谦,却见那张漂亮的面孔瞬间变得阴鸷起来,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也许是这男人气场的原因,也许是吴明轩说话的声音有点高,整个屋子里出现了刹那间的安静,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沉寂的令人害怕。   半晌,程中谦那低哑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男朋友?”   “程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对以璨的关照,但我想照顾好女朋友是我的责任。”吴明轩的语气仍是十分客气,却字字句句都在强势地拒人千里之外。   大约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都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纷纷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又不时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一角,打量程中谦的目光明显带着八卦。   此时的程中谦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   刚刚他随口承认自己是以璨的老板,只是根本没将这几个学生放在眼里,却万没想到被这毛头小子抢去了“男朋友”这个名称,自己连照顾她的资格都失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反悔说自己才是以璨的男朋友,如果那样不仅失风度不说,传出去他堂堂程氏总裁跟一个毛头小伙子抢女人可真是笑话大了。他将阴冷的目光盯着吴明轩看了半天,才邪魅地一笑:“既然有男朋友在,应该是能好好照顾以璨的。”   他面无表情的微微向众人颔首,旋即转身离开病房,迎面碰上匆匆走过来的黄瑞鑫,他挥挥手:“不用了,就这样吧。”   苏以璨觉得自己似沉睡了千年,在一片迷蒙中悠悠醒了过来。   她穿越般在自己的梦里睡了两天两夜。她梦到婴儿时的自己,呀呀学语的她被外婆抱在怀里,看着母亲给刚从医院抱回家的妹妹喂奶,她挣扎着要扑向妈妈,哭闹着要找妈妈。   外婆忙抱着她离开,轻轻耳语道:“璨璨乖,你是姐姐啦,要让着妹妹,妹妹太小,只会吃奶,外婆给你蒸蛋糕吃去。”   以璨忽然想起,自己最讨厌吃鸡蛋,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吃太多的缘故?转眼间,又是北风呼号的冬天,母女三人躲在没有暖气的日式小旧楼里,冰冷的房间,泛着一股死气的炉子没有一点温暖,她和妹妹将冰凉的脚丫子伸到母亲的怀里取暖,一边听着母亲给她们讲那些听过许多遍的童话故事。   “妈妈,白雪公主是被王子吻醒的吗?”这是童童问的话。   “用南瓜变的马车是不是金黄色的,就和吴奶奶种在院子里的那棵南瓜一样的?”   以璨问的问题总是带有主观色彩,让妈妈忍不住失笑。然后,以璨就看着母亲脸的笑容一点点淡去,最后却发现妈妈变了脸斥责她:“怎么随便和男人发生关系!你太不知道自爱了!”   母亲对两个女儿的教育近乎古板,知道了她和程中谦的事,忽然发起了脾气。以璨发现自己无法辩白,不敢面对母亲。   忽然间,程中谦妖孽般的脸离她只有两寸,凶狠地拧住她的腰,满脸的不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以璨只觉得一身的疲惫,似水中捞出来的鱼,干渴地喘息着,濒临死亡的边缘。   她猛地挣扎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股医院的味道让她微微皱眉。她慢慢睁开眼眸,呼息间,她似乎嗅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她缓缓转动着睡的僵硬的脖颈,看到坐她床边看书的男孩子。   “醒了?”吴明轩整张脸由于背光,显得有些暗,却眉目清朗,看起来十分亲切。   “明轩哥。”以璨无力地露出一丝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你病了,本来就应该第一个通知我。”吴明轩并没有回答他是怎么知道,却责怪她对自己的疏远。   以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随即又是没心没肺的笑:“要毕业了,你应该很忙。”   吴明轩放弃出国,她并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楚,他们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他们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亲昵。   “傻以璨。”吴明轩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隔阂,那天当着程中谦的面说自己是以璨的男朋友,是他下意识觉得这男人就是那天粗暴地断掉以璨电话的男人,他十分讨厌那男人身上的霸道。他拨了拨女孩额前的头发,语气十分宠溺:“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最   “会,当然会。”以璨的声音不高,有些嘶哑,却如硬毛刷子刷过他的心底,是一种又疼又麻的感觉。   还记得我是你的明轩哥哥就好,”吴明轩端起床头柜子上的水杯,轻抬起以璨的头,喂她喝了一口水,“以璨,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快乐,记得去找我。”   “明轩哥。”以璨忽然红了眼眶,微微闭了下眼。   “明轩哥,是我做错了事。”许多事情都已不能回头,回头已是百年身。   “以璨,谁都会做错事情,比如我,和邹莉莉……”吴明轩叹息。   在以璨前面提起这个名子,他有一种羞耻感,因此一直说不出口,但是他认为自己应该给以璨一个交代。如果做不成恋人,他还想保有这个朋友。   “明轩哥!”以璨忽然打断他的话,浅笑道,“你不要说了,我原谅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她不想吴明轩在自己面前难堪。   “我们还年轻,难免会犯错误,但青春是可以原谅的,对吗?”以璨仍像是没心没肺,可他却明显感觉这个一起长大的女孩有哪里不一样了。   吴明轩忽然觉得眼里有泪意。   一个错误让他错过了一个好女孩,一个一辈子都会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孩子,谁能了解他是怎样的痛心?   ☆、第54章 番外   当梅花开遍梅花岛的时候,程中谦又去了岛上视察。   他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来了,这一年的时间是他担任程氏集团董事局主席以来最忙的一年,他处理了最棘手的几件事,又建立了更严格的管理制度,然后将所有的具体工作都交给了副手,以后,他只会从集团的战略发展方面给出意见,而不负责具体事务,这次之行,是他例行的巡察,而没有具体的事务。   到了不惑之年,无论是事业和金钱,都到达了一个高峰值,他想有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多陪陪母亲和妻儿。   也许是代沟吧,小他□□岁的妻子却一直正值事业心极强的时候,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搞自己的工作室,工作室完全独立于程氏之外,接受的业务让程中谦哭笑不得。   她扶持泥人马和他的徒弟们办了一场影响颇大的泥人展,全套的《红楼梦》中人物震撼了艺术界;为特立独行的画家筹办画展,不遗余力的为其宣传扩大影响,画展过后依然没什么名气,而以璨和工作室却收到了颇高的评价,被评论界评价为:画展没红画家却红了主办人,这让程中谦暗自笑到肚子疼。   这几年来,以璨的工作室有了一批稳定的客户,这些客户非常另类,思维独特,对设计的要求非常具有挑战性,而苏以璨却能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开始几年她坚持的非常困难,但是这个小丫头却倔强的让人心疼,终于在苦撑几年后,在业内创出了名气。   程中谦要是说她几句,她会很有道理的说:“我现在生活无忧又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帮那些有理想的人实现他们的艺术之梦?”   程中谦的总体理念是,只要小妻子开心便一切都好说。   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说她几句,纯粹是因为看她累的瘦了才多嘴的,可是一看小妻子那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只能无奈的说:“随你。”   苏以璨的儿子程小宝已经上小学了,他不能趁着暑假去B市看望外婆林子叶,因为他要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要上暑假特长班。   程小宝大名程熠霖,比同龄人略高的个子,有漂亮到极致的面孔和优秀的学习成绩,是一个标准的小正太。这个儿子极其独立,不用以璨操太多心,母子俩相处起来很像哥们儿。   以璨对这个儿子最不满意的地方,或者说,最介意的事,便是他长的太漂亮了,除了那两道浓眉像自己,完全是程中谦的翻版。   男孩子要那么漂亮干什么!特别是目前就有招蜂引蝶的趋势,随着儿子长的越大,她这种担心就越盛,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让儿子去学跆拳道。   “这样可以更增加男子汉气质!”她是这样和儿子说的。   可是程小宝实在是太小了,交给谁她都不放心,便决定自己亲自陪着儿子去学习。   跆拳道馆离家里不算远,以璨每天会在儿子放学以后接儿子一起去学拳。   这天她和儿子上完课以后,冲洗了一下换好衣服便走了出来,上了车便准备带儿子先去吃饭。为了奖励程小宝,她带着儿子去了市内一家有名的西餐厅。   按苏以璨的口味儿,根本不应该带儿子来这种没营养的地方,她的美食观念承之母亲林子叶,只有自家厨房慢火炖出的汤汤水水才最有营养,可是她有时为了讨好儿子,还是会偶尔作为奖励带他来一次。   餐厅的风格装修很欧式,虽然是傍晚,灯光仍是有些暗。   以璨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更喜欢装修古典的中式餐厅,如果换了妹妹童童倒是会喜欢这种小资情调。   程小宝对一款炸虾很喜欢,吃的满嘴都是面包渣,以璨宠溺的拿出纸巾给儿子擦了擦嘴说:“慢点吃,先喝口汤。”   她伸手将汤递到儿子面前,抬眼间,她看到了从侍应生打开的门走进一个男人。   黑色的西装将略颀长的身材衬得挺拔,头发略短,英挺的脸上在下巴处一道浅浅的疤,整个人都显的凌厉而有气势。   以璨只觉得心尖儿猛地一跳,像是所有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她借着绿色植物的掩护,看着那男人大步走到早已经等在餐厅另一边的人。   那是个打扮的极为出色的女人,虽然坐在那里,仍可以看到绰约的风姿。虽然可以看出不是很年轻,不过她笑起来的样子极美,她让以璨想起来盛开的玫瑰,迷人,优雅。   “儿子,吃饱了吗?”以璨低声问。   程小宝是背着餐厅门口的,没有注意到餐厅另一角的事,他干脆利落的用手抹了一下嘴说道:“没饱,还要吃。”   “儿子,看你吃这么多的汗,妈妈带你去吃冷饮,我知道最棒的一家冷饮店。”   程小宝平时吃冷饮是被控制的,为了诱骗儿子离开,以璨只好使出最卑劣的手段哄着儿子。   “真的?”程小宝最像妈妈的地方便是吃货本色,一听有冷饮,立即两眼放光。   “走吧。”   以璨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拉着儿子从一侧绕出了餐厅。   刚上了车帮儿子在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手机响了起来。   以璨拿起手机一看,是“大灰狼”在叫,她恶狠狠的摁了拒绝键,又将手机调成了静音,随手将手机放到了随身包里。   以璨最恨花心萝卜,这男人长成那种样子,身边总围着各种花蝴蝶,虽然他一直都是冷着脸从来不假辞色,但作为妻子总归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以璨从来都假装看不到,今天终于对面撞上,终于让她忍无可忍。   他不是去梅花岛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和女人约会?还是一个人来,连个助理都不带,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一瞬间,以璨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念头。   “妈妈你为什么不接电话?”程小宝另一个特点便是每天都有许多个为什么要问。   “这是个骚扰电话,妈妈不用接。”   和儿子在一起,总要用正面的解释来告诉孩子。她总不能说我看到你爸爸和一个美女在一起,我生气了吧。   以璨发动了车子,迅速将车子滑到了行车道,一踩油门儿,车子便窜了出去。   这是相当偶然的事件,在这种数以千万计人口的城市中,这种撞面的机率实在是太低了,而程中谦的运气也实在太差了点,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买彩票。   他不是毛头小伙子,不顾一切抛下对面的人跑去追老婆,但是必要的态度还是要有的,于是,他在晚餐的时候正点到了家。   首先进门的是一大束红玫瑰,散发着浓郁的芬芳,苏以璨不看还好,一眼望去更是想起餐厅的女人,立即剑眉挺立,怒火中烧,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爸爸,妈妈今天被骚扰了,她很生气。”   程小宝唯恐爸爸不明真相再惹妈妈来火,连忙向爸爸通风报信。   程中谦隐约明白这是以璨向儿子的交待,他先上前拍拍儿子的脑袋,然后装着释然的样子说道:“哦,是这样啊,那爸爸去看看她,安慰一下。”   程中谦和儿子耍完花腔,连衣服都没换,连忙一步跨两层楼梯的向二楼走去。   上了楼,却到处找不到以璨,他翻遍了书房客房等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找不到妻子,又上了三楼,连储藏室都翻过了,仍是没有找到。他感觉到思维钝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顺着另一个楼梯下到了地下一层。   这幢别墅点地很大,以璨生完程小宝以后,身材略丰润,便吵着要减肥,程中谦怕她乱来,便在程氏开发这块地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块地建了这间别墅,在地下修了一个温水游泳池。   打开游泳池的门放眼一看,果然,那丫头更如一条鱼一般在水里翻滚。   “小丫头,脾气不小。”   程中谦咧嘴一笑,轻轻掩上门,到更衣门换好游裤,一跃也扎进了游池。   他很快便游到了以璨的身边,三两下便捉住了小妻子。   那人咧着嘴巴笑的可恶,以璨抬脚就踢,可是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姿势暧昧,踢了半天只有两条小短腿在瞎扑腾,便索性搂住他的脖子张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笑的心虚!”以璨明知道他没什么事,但是亲眼看到他和一名超级美女在那种环境里就是心里不舒服。   “明天晚上一起吃饭。”程中谦并没有解释,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去!”以璨被他箍住扎脱不了,只能梗着脖子反抗。   “妈妈也去。”   这个妈妈当然是婆婆田丽芳,以璨再任性也要看在婆婆的面子上答应。   她“哼”了一声,趁他不注意,一个翻身便挣脱他的紧箍扎入水中,程中谦看着她在水中摆动的身影,不怀好意的翘着嘴角,也猛地扎入水中朝着那诱人的身影潜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在丽芳酒店的中餐厅最顶尖儿的包房,以璨带着儿子程小宝如约而至。   在进门的时候,看到婆婆田丽芳已经在坐,让以璨惊异的是,正在和婆婆聊天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那种顶尖的美女,她再仔细一看,便认出来这美女正是那天和程中谦约会的女子。   苏以璨心里沉了沉,紧握着儿子的手进了门。   婆婆田丽芳看到以璨带着孙子进门,立即笑容满面,扬起手招呼道:“璨璨,小宝,你们来啦,快过来。”   “哟,丽芳,你的孙子孙女都这么大了!”那女子看着进门的母子俩,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口中的话却颇有些让人捧腹的意思。   苏以璨因昨天餐厅的事儿,程中谦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仍是心里有气,因此也没心思换什么衣服,她以为只是和婆婆一起吃个饭,就穿着平时的牛仔裤T恤进来了;而儿子程小宝也恰好是一身牛仔短裤和T恤,加上程小宝遗传了程家优良基因,个子窜的高,几乎到以璨肩的位置,猛的一看这母子俩,说那一头短发的苏以璨是程小宝的姐姐真的没有人会怀疑。   田丽芳闻言并没马上解释,而是被娱乐到了哈哈大笑起来。苏以璨反而为自己的不修边幅尴尬的很。   不料,正在他们身后走进门的,穿一身正装的程中谦听到这话却是一头黑线。   孙子孙女!   那他是什么?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下子在眼角处摸到两条细细的皱纹,脸色又黑了黑,冷着脸走进门,连笑意都有些难看:“闻阿姨,妈。”   那个被叫闻阿姨的美女冰雪聪明,看到这一家人的脸色,一下子明白自己弄错了,不好意思的说:“呀,这是阿谦的太太吧,好年轻呢!”   以璨这时也明白自己昨天怪错了人,这超级美女大概是婆婆的朋友,只是她不明白婆婆的朋友为什么不直接找婆婆,却在昨天单独约会程中谦,而程中谦明明是在B市梅花岛,却为什么让她在餐厅碰了个正着。   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但面子上她还是礼貌周全:“闻阿姨您好年轻呢,我都不好意思称您阿姨。”   对成熟女人最好的恭维,并不是说她漂亮,而是说她年轻。   果然,闻阿姨一听这话,便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以璨眼尖的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再细看脖子,确实不年轻了,只是身材保养的好,又会化妆打扮,便和做了奶奶的田丽芳有着明显的区别。   “以璨,你大约不知道吧,闻阿姨当年可是非常有名气的明星呢,只不过她早早退出圈子,做起了全职太太。”   提起当年的事,闻阿姨似很兴奋,嘴上却谦逊的说:“过去的事还提什么,他们小孩子根本不会知道。”   这时候,以璨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有一部改编轰动的名著,捧起了一个女演员,但是这女演员却像昙花一现般消失了。那时候没有网络,连电视都没有如今这般发达,她是在好多年以后,才在一份资料里看到提了一嘴,她嫁给了一名商人,移居到了美国。   这名女演员,就是姓闻,叫闻美霞。   “闻阿姨,我看过有关资料,您当年真是倾国倾城,您退出了影视圈,可是国内艺术界的巨大损失。”   闻美霞一听这话,又是一阵笑,她指着以璨却是对着程中谦说道:“阿谦,你这小媳妇,我很喜欢!”   “她就是小孩子,阿姨您别笑话。”程中谦今天本想把昨天约会的事儿做个交待,将人带给以璨看,不想却被打击的不轻,脸色并没有好转,凤眼扫了那母子俩一下,做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转移话题:“阿姨,您昨天说的事已经解决好了。”说罢,他将手中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闻美霞。   闻美霞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下,连声说道:“谢谢,谢谢你了阿谦。”说罢,她转头对着田丽芳解释道:“这套老房子我一直自己想买下来保护好做个纪念,在国内也找了些关系,但都没办成,前两天却突然接到消息说就要拆迁了,吓得我连夜坐飞机赶过来,多亏了阿谦,不然这协议还真签不下来。”   至此,倒是解释了俩人昨天的见面。   难怪程中谦突然回京,俩人又单独见面,再说这阿姨级的美女,也真让以璨小小的吃醋一下。   这只大灰狼根本就是妖孽级的,如此让她提心吊胆,还真是不省心啊。   想罢,又扭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儿子,这小东西正在装大人,一板一眼地跟超级美女说学校里的事呢,心里又不禁哀嚎:长大了又是一妖孽级的,太坑人了啊!   ☆、第55章   晚上于丹阳赶到医院的时候吴明轩早已经离开了,学校打电话有事让他马上回去,他和于丹阳通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   于丹阳今天下班有点晚,当她匆匆赶到医院,值班护士却告诉她以璨换了病房。她按照护士的指点到了新的病房,却发现这是个双人间,以璨躺在靠窗的位置上似乎睡着了,那天自称是以璨老板的男人坐在以璨床前,手臂撑着上身俯在以璨枕侧,大手抚开她额前的碎发,拇指轻触她的眉骨在轻言细语。   “璨璨。”   于丹阳生生止住了脚步,站在走廊看向病房内的情况。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是怕你就那样跑掉,再也找不到你。”男人声音嘶哑的似呼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空旷而低沉,却得不到女孩子半句回应,整个病房陷入诡异寂静。   半晌,以璨幽幽睁开双眸,迎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后缓缓闭上眼帘,从唇间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室内的空气有片刻的凝窒。他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指尖一粒粒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我是浑蛋,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女孩双眼紧闭,似完全没有感觉到男人的缠绵情意:“璨璨,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是吗?你一直以来和我若即若离,我还以为你太小怕羞,不喜欢和我亲近,可现在我才明白,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你一早就准备好了离开我,对吗?”   男人温柔的大手轻轻爱抚着女孩子的脸颊,原来瘦得尖尖的下巴更是只剩下骨头了。   “你利用我,我不怪你,我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我气的是你不相信我,心心念念算计着离开我……”程中谦的呼吸突然重了起来,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苏以璨却突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她翻过去身子伏在床边,直到咳的脸色青紫,如受伤的小兽般大口喘息着,拉丝的声音如风箱。血色一点点从她脸上退尽,整个人显得孱弱而无助。   于丹阳大骇,急忙冲进室内,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按铃叫人来。   值班医生和护士立即冲进来,将以璨扶好检查。   “刚刚激动了吧?”医生皱眉问程中谦。   “是。”程中谦脸色一整,囫囵地应了一声,没敢承认,也没有否认。   “给她喝点温水,这个时候不要让她激动,最好保持安静。”医生严肃地吩咐道。   “是。”于丹阳答应着,回头撇了程中谦一眼,程中谦原本铁青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一丝窘迫。   待医生出去,他一手扶起她的头,一手端起水杯:“来,喝点水。”   以璨紧抿着唇,扭着头一脸的厌恶。   “我来。”于丹阳叹了口气,接过杯子扶着以璨喝了口水。   “程先生,很晚了,以璨需要休息。”于丹阳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由地出声帮以璨赶人。   “好,我明天再来看他。”程中谦脸色恢复了平静,双眸神色黯然,却仍是礼貌地和于丹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病房。   于丹阳目送他走出病房门,轻轻将以璨身子放平整给她盖好了被子,微微叹了口气。   以璨出院的时候正是学校论文答辩的前一天。   虽然身体仍虚弱,但精神尚好。她不想延毕,不顾于丹阳的阻拦,坚决回到了学校参加答辩,好在答辩一切顺利。   在肖长顺教授的坚持下,苏以璨同学的毕业设计拿到了十个优秀之一。   当林子叶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风尘仆仆地赶来时,以璨忽然控制不住得哭了。   “妈妈!”   “璨璨!”林子叶见到女儿先是一喜,看到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丫头却是一惊,“璨璨,你怎么瘦成这样?”   “前几天感冒了,刚好呢。”不敢说是肺炎,怕妈妈担心。   “怎么不告诉我?”林子叶心疼地将女搂在怀里。   “怕您担心啊!妈妈您怎么来了?”   “是程先生接我来的,说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你不知道吗?”林子叶疑惑地问她。   程中谦亲自去B市接的林子叶。陈晋南并不太清楚他和以璨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于是,程中谦借口去B市处理公务,假公济私带来了林子叶去京城参加以璨的毕业典礼。林子叶本来还犹豫,可陈晋南说,现在学生毕业都有家长观礼,以璨如果没有妈妈去参加毕业典礼会留遗憾的,林子叶便痛快地跟来了北京。   “妈妈,我终于毕业了。”以璨开心地搂抱着妈妈的腰,将脸贴到妈妈胸前。   大女儿很少和她撒娇,这倒是让林子叶觉得心里一下子填得满满的。   要是妹妹在就更好了。苏以璨心想,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情绪。   姐妹二人总算有一个毕业了,林子叶肩上的担子本来可以放下一些的,但由于妹妹一直音讯全无,仍让以璨和妈妈揪心。   林子叶住在离学校并不远的宾馆里,步行去Y大只有几分钟。   程中谦要给她安排入住丽芳酒店,但是她推辞了,她明白这是他的好意,但是她隐约记得以前以璨说过的话,觉得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更何况丽芳离Y大确实太远了,很不方便。   典礼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在Y大礼堂举行,观礼的家长们都坐在来宾席,当以璨从校长手里接过学位证书的时候,林子叶流下了眼泪。   时光如梭,当年的一个小小的婴儿如今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这二十多年的辛苦付出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但她从未后悔过,看到身着学士服的女儿灿烂的笑脸,林子叶顿觉所有的辛苦都值了。手这天的傍晚时分,丽芳酒店五楼的中餐厅最大的包房早早就打开了所有的吊灯,将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得分外灿烂。   今天晚上准备请客的主人程中谦独自坐在若大的包房里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此时却脸色铁青地听着黄瑞鑫的电话汇报。   “对不起,程先生,是我没有办好这件事。”黄瑞鑫非常憋屈地自我检讨着。   本来他是要亲自去学校把林子叶接过来的,可是他今天约好和规划局的一位领导谈事情,遇到一些问题一拖就过了时间,眼看时间来不及,便打电话让黄瑞鑫无论如何赶在典礼结束后把她们接过来。不曾想,他被拒绝得这样彻底,苏以璨连他的电话都拒接。   服务小姐悄然走进来低声问他客人什么时间到,何时可以上菜,被他挥手赶走。   “她们现在哪里?”   “在学校后街一条巷子里吃火锅。”黄瑞鑫答道。   “你先守在那里,我赶过去。”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第56章 新章   一个多小时后,当程中谦赶过去的时候,一桌人正围着火锅吃的香。   这桌人除了林子叶和以璨,还有于丹阳和男友,郭玟玟的母亲和邓景浩。   毕业典礼结束后,林子叶说请这些孩子们一起吃个饭,以璨前段时间生病,多亏这几个同学的照顾,她想藉此谢谢这些热心的同学。   以璨知道这时候学校周围餐馆紧张,提前一天订好了十人包间,虽然是大热天的,但是开着空调吃火锅还真的是别有情趣。   “妈妈从生了我以后就没有再回京城了,大概很想念火锅吧。”   “就你精怪。”林子叶笑着看女儿,将涮好的肉递到她的碗里。   这样贴心的女儿让她欣慰,也很骄傲。   “阿姨,您这么年轻,真是没想到,跟以璨像姐妹一样。”郭玟玟的大嗓门儿有着东北口音中特有的大渣子味儿,明知道是夸张的说法还是让林子叶开心的笑了。   屋子里七嘴八舌正说着话,谁也没有留意到有敲门声,直到门被从外面轻轻拉开,两个年轻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家才惊讶地停住了话向门口看去。   年轻的男人穿一件看不出牌子的t恤,深色裤子,一张俊帅的不像话的脸笑容谦逊:“林阿姨,知道您在这里吃饭,我和阿鑫过来蹭饭吃了。”   程中谦带着黄瑞鑫颇自来熟的走进来,丝毫没有打扰到别人的歉疚表情。   以璨瞬间拉下了脸,心里烦燥却不敢发作,只能眼皮不抬地捞了一筷子肉也不熏酱,塞到嘴里恶狠狠地嚼着,坐在对面的郭玟玟扫了她一眼,有点毛骨悚然的觉得这丫头怎么像是在吃人肉似的。   林子叶热情地站了起来,扬声招呼着服务员给安排两个位子加两套餐具。   “程先生你们快请坐,怎么不早点来?”然后又叫服务员再加几个菜。   “唉,北京的堵车你知道,这还是闯了几个红灯赶过来的呢。”程中谦口中叹气解释着,扫了一眼将自己当空气的以璨。   以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看着这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那里,想象着他们从大锅里捞肉熏酱饕餮的景观。   林子叶请客,坐的是小包间的主位,服务员在她两侧加了两个位子,程中谦正好坐在了林子叶和苏以璨的中间。   以璨在妈妈嗔怪的目光压力下,将屁股下的椅子挪了一下,腾出了一个位置。   程中谦毫不迟疑地坐下,对着林子叶笑容更加谦恭。   以璨觉得,幸亏自己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在这两个人进来前已经吃了半饱了,否则真是白瞎了这顿火锅。   果然如以璨所料,黄瑞鑫大约是今天饿的不轻,拿起筷子便毫无顾虑地吃开了。而程中谦根本没有动筷子,只是装模装样的为林子叶倒了一次饮料,又极自然地将从锅里捞出菜放到以璨碗里。   以璨恨的牙痒,却不想妈妈为她担心,只能客气的道谢。   本来很热烈轻松的气氛因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而变得诡异,聚餐勉强又撑了半个小时便匆匆结束了,好在他们过来的晚点,不然真是要大家都饿肚子。   林子叶是主人,送走了以璨的同学和家长,便准备去宾馆。以璨瞪着这俩个不识相赖着不走的人,完全无视地拉了拉母亲的手:“妈妈,晚上我陪您住吧。”   “好。”林子叶笑着答应了,又转身客气地和那俩位道谢,“程先生、黄先生,谢谢你们这两天的照顾,天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程中谦脸上的笑意很浓,根本不在意这一晚上被冷落:“阿姨我先送您回宾馆。”   “不用,宾馆离这里很近,我们走几步就过去了。”林子叶拒绝道。   程中谦无柰,只好陪着这母女二人步行了十几分钟,来到了林子叶住的酒店。   “以璨,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将林子叶送到房间门口,程中谦拉住了以璨。   “对不起。”以璨扯着嘴角微笑,“程先生,今天晚上我要陪妈妈,您有事我们另约时间吧。”   “好。”程中谦见以璨开了口也痛快答应道,又回身递过一个盒子。   以璨没有伸手接,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盯着笑容满面的程中谦。   “毕业礼物。”他温和地说。   “谢谢,我不需要。”   程中谦被这样直接的拒绝似乎在意料之中,他颇为无奈的目光转向林子叶解释道:“这是一部手机,我不小心弄坏了以璨以前的手机,她生气了。”   以璨圆溜溜的眼睛瞪的要滴出血来,却一声不吭由着他编排,眸子中蕴着冷意让程中谦如芒在背。   “以璨。”林子叶当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小性子,惹她火了不管是谁都不客气的翻脸,但想着这年轻人和陈晋南的关系,便柔声劝说女儿:“程先生都和你道歉了你就收下,别这样没礼貌。”   以璨抿了下嘴唇,垂下眼帘道:“我那手机不值钱,坏了就坏了,我已经买了新的了,程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我弄坏了就一定要赔。”程中谦更是满脸歉意,脸上不安的神情也让林子叶更觉得女儿任性,她轻轻拍了女儿后背一把,以璨无奈地接过了手机盒子。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最让她爱恨交加的两个男人都喜欢送她手机。   程中谦似乎满意了,他微笑着和林子叶道了再见便离开。   看着那挺拔自信的背影,苏以璨嘴角堆起了一抹冷凝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当三天之后的那个早晨,程中谦将埋在文件堆的头抬起来,看到黄瑞鑫捧着的盒子走进来的模样,心中便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黄瑞鑫读得懂老板眼中的疑问,简洁的一句话便说明了真相:“她离开了。”   程中谦接过盒子,三两下将外包装拆开,露出了那个手机盒子,他只觉得心底的什么部位被扎了一下,仿佛听到滴血的声音。   这个结果似乎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只不过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让他心有不甘。   他有些烦躁地拉开办公台上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盒烟。   程中谦从来不抽烟,也从不允许属下在这里抽。这一盒烟是最近不久他和黄瑞鑫要的,抽了一支后便顺手扔在那里。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便又摁死。   “去学校看看吧。”他吩咐道。   “您两点有一个会议。”黄瑞鑫迟疑了一下,仍是提醒他。   “取消。”   跟了老板六年,黄瑞鑫第一次看到程中谦这么沉不住气。他无暇再做多想,忙打电话让阿诺准备车子,心里却明白这快递都已经寄到了,学校怕是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你去查一下她那个同学,叫于什么阳的。”   上车前,程中谦忽然这样吩咐黄瑞鑫。   y大之行果然不出黄瑞鑫所料,据隔壁宿舍的同学说,苏以璨早就将行李寄回了b市,毕业典礼第二天就离开了。但程中谦刚打电话问了陈晋南,以璨并没有回家去,他派人只接到了林子叶并送回了家。   这丫头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那个于丹阳,在本市一家门户网站做编辑。”   黄瑞鑫这个高薪的特助工作效率一流,从学校返回程氏大厦,对老板交待的工作就有了进展。   “盯着她。”   程中谦眼神中掠过一丝锋芒,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画班。”   她费尽心思帮教授办起来的班不会从此放下不管,有机会总会去看的。   黄瑞鑫却觉得老板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潜伏》里的那个老奸巨滑的吴站长,阴森森的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和他那张俊雅的面孔极不相衬,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看到黄瑞鑫点头退出去,程中谦一脸灰白的瘫座在位子上,用右手撑住脑袋,只有出气儿的力气了。   从那个早晨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他就明白自己做了这一生中最愚蠢的一件事,果然报应来了。   他不敢相信,原本那样随性的一个小丫头,一个偶尔会和他发发小脾气、却对他很依赖的小丫头,现在竟然和他终成陌路。   他忽然想起那天妈妈田丽芳的话:“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大的失望,便是放弃了他。”   他眼前跳出那天早晨,以璨从药店出来吃完药,将喝过的那瓶水抛入垃圾箱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就像那瓶水般被她抛掉了。   莫名的,程中谦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一直就不相信他,是因为他一直没有给她安全感,在她炸起全身的毛本能地保护自己的时候,他不仅不信任她,反而狠狠捅了她一刀。他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以璨嫁给那个吴明轩或是别的什么男人,只视他如路人甲时自己会不会疯掉。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什么时间自己对这个女孩子上了心,开始是陈晋南所托,之后是习惯了照顾她,想当然的把她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是商人,在习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刀刀见血之余,逗弄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妹妹沾沾小便宜是他的小乐趣,可当他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有些粗糙的女孩子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在经历过母亲的婚变,他才明白,家世和美貌都不是婚姻幸福的保证。   他此时才深刻理解了陈晋南说的,男人如果对喜欢的女人犯下错,最疼入骨髓的反而是自己。   以前他虽然同情这厮,但总觉得这铁腕政客有些矫情,和他的外在形象太不匹配,可此刻当自己四肢百骸被巨疼弥漫的时候,他才明白这种剖心挖肝的疼,滋味儿确实难耐。   ☆、第57章 结尾章 1   以璨下了地铁,穿过一个跳蚤市场,快步往住的地方赶去。   这里是这座城市近郊的地方,一片半旧的居楼已经亮起了夜晚的灯光。由于这些楼建得早,并没有现代小区那种门禁,属于开放的居民区,路边停着各种车辆,有占道经营的小贩,也有穿着拖鞋溜湾的大爷大妈,因而显得杂乱不堪。   以璨走到楼门洞前,用力跺了跺脚,门口的感应灯亮了,她掏出门卡刷开了防盗门。   随着轻微的车门声,以璨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离这楼不远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下车,看到以璨回头,他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到车子的后面打开了后备箱,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这男人似乎也是住在这栋楼,以璨不只一次看到过他,开着这辆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黑色轿车出入。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知道那人神通,留在北京总会有碰到他的那天,她却仍是选择了留下。也许是因为肖教授说的专业,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她就在犹豫中留下了。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一刻,住在这里的居民大都吃完了晚饭在家里看电视,而这间半地下室里的主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以璨,我给你带了饭,快吃吧。”于丹阳看着刚进门的以璨,有些心疼地说道。   以璨身上穿着条七分裤,上衣是半袖t恤,一只手拎着双肩包,甩掉脚上的凉鞋,有些心惊肉跳地坐到小餐桌边的椅子上。   “天太热了,不想吃。”大约正式上班后和实习终有不同,以璨沉静了许多,再加毕业前大病一场,原本鼓起来的脸瘦成了尖下巴,变成了清秀的瓜子脸,连于丹阳都觉得这丫头漂亮得有些扎眼,只是原本的大大咧咧性格没改变多少。   以璨抹了下鼻子尖儿的汗,对于丹阳笑笑:“刘哥还没回来?”   “回来了,已经吃过了呢,这是给你留的一份。”于丹阳说罢,将留给她的饭摆了出来。   这间屋子没有厨房,只有小小的卫生间,由原来住户改造过,将两间屋子前加了一道门,使这两间储藏室独成一户。于丹阳和男友住在隔壁,以璨和另外一个女生租下了这间一起住。从这里赶到地铁站要十分钟,然后坐地铁需要一个多小时,再走十分钟赶到公司,这对漂在城市打工的年轻人来说,已经算是很方便了。   以璨在犹豫了几天后,最终去了师兄的公司,做一个普通的实习设计师。师兄任职的天意公司重组,设计部需要新生力量,通过肖教授对学弟学妹发出邀请,以璨在肖教授的劝说下,放弃了回b市工作的念头。   一直以来以璨都明白,自己这个专业在京上广这类一线城市才会有较大的机会,b市虽然也算是开放的前沿城市,但相对于京城只能说是难以望其项背了。   肖教授说:“如果你就这样回去b市,永远都不会有再闯世界的雄心了。”这老头倒是一句话便说中要害,难怪他能霸着这门与时俱进的专业课领军十年不变。   以璨从小的梦想便是做个最前卫的设计大师,有丰厚的薪水给妈妈养老,肖老头的话一下就说到她心坎了。   她的心,她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却丢在了这座城市,她怎能如此逃掉!虽然离开的理由很多,回家是一个最好的借口。苏以璨,从来都不会做逃兵。   “先吃过饭再洗澡吧。”于丹阳对以璨的事情并没有多问,心里却是有数的,她像哄着不听话的妹妹似的将筷子递到以璨的手里。   “嗯,你去忙吧,我吃完了自己收拾。”面对于丹阳的关心,以璨觉得是她留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最温暖的所在。   “对了,你见过这样一个男人吗?瘦瘦的,开一辆黑色的车,车牌尾数好像是19。”以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   于丹阳歪着头想了一下便笑着道:“你说的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男人?我见过。那天下雨,我刚出车站雨忽然变大了,恰好看到他也在等人,还借给我一把伞,说是我们邻居呢。从那以后我倒是经常碰到他,怎么了?”   “没事。”以璨甩了甩头,埋头开始吃饭。   最近她总是睡不好,梦里总是下雨,她和他躲在小岛上山崖下的洞里,外面凄风苦雨,又冷又饿却出不去。有时候又梦到是自己和妹妹在那小岛上,眼看着海浪涌上来,两个人手拉手拼命的往山上跑,却躲不及席卷而来的海浪。   和上大学不同,工作后的以璨觉得像是无根的浮萍,总是缺少一种安全感。   当以璨吃完餐盒里的鸡腿饭之后,和她同屋住的女生也回来了。   “这门口的感应灯是谁修好的?我两个小时以前回来一趟还不好用呢,害得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滚下楼梯。”女生大声嚷嚷着。   “是物业的人吧?”于丹阳听到声音,在自己的屋子里回应。   “就这破楼还会有物业?”女生撇了撇嘴,“那天下水道堵了,我打了一圈电话都没人管,最后还是按小广告找了个工人给解决了。”   “也许是哪位好心的大叔嘛。”以璨没心没肺地插了一句。   “想得美了!”女生笑骂她一句,便钻进了卫生间。   这女生姓张,是在一家早教中心做老师,觉得以璨这姑娘极好相处,认为她最大的缺点是不修边幅,不喜欢穿裙子。   打工的日子不像在大学里那样吵吵闹闹,大家都为生活奔波的磨去了脾气,回到住处往往只有喘气的分了。   当第二天一大早,以璨匆匆往地铁站赶去的时候,在楼下又看到那个矮瘦的男人,他正弯着腰往车子后排座放什么东西,看到以璨出来,很自然地和她点头打招呼。   以璨没什么表情地略微点头,便从他身旁走,这个男人目光里的探究让她警惕起来。   福奔汽车进军中低端汽车市场的宣传活动算是大制作,也是天意设计独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项目,公司集中了全部精英来保证这个宣传活动具有非凡的创意。   此时的片场里,以璨正穿着宽大的短袖t恤,挥汗搬着四五十斤重的大灯,只不过现场的线路杂物都非常乱,稍不留意就会绊个跟头。   虽然师兄在这里有绝对的权威,但是以璨明白,她再也不能像以前在程氏那样有着特殊的待遇,她需要夹着尾巴老实重人,认真做事。   “喂!小丫头,你快放下!”长得人高马大的孙总监转眼看到以璨,只觉头皮发麻,厉声喝道。   “这不是你的工作!”从这丫头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他就带她在身边,可她却像是闲不住,总是找一些出力的活来干,大家见她随和好说话,有时候就当她勤杂工一样呼来喝去,他实在看不过眼就找她说过这事,可她一脸憨态地说“我年轻可以多干点活”。   他答应过要照应这个小师妹就不会让她受委屈,却不想这丫头憨傻得察觉不出,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新来的小丫头还挺能吃苦的。”跟在身边的女助理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总监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意有所指,目光却被片场门口进来的一个男人吸引住。   “总监,有人找。”公司负责片场秩序的人员过来向他打招呼。   “程先生!”孙总监急忙迎上前去。   他与程氏有过合作,这位年轻的总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今天他亲自到来,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孙总,我是来找苏以璨的。”他开门见山,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程中谦身上的凛然气势像能产生强大气场,整个片场的喧嚣一下安静了下来,孙总监不自觉地顿了一下,随即回头找人:“她刚刚还在。”   “很抱歉,要替她请几天假,她家里有急事,需要她立即赶回去。”程中谦十分客气地解释。   “没关系,我立即通知她。”孙总监说罢,朝女助理摆了摆手,女助理立即跑过去叫住了正在低头抹汗的女生。   挥汗如雨的以璨并没有发现这边动静,当女助理跑过来说总监找她的时候,才抹了把汗看向这边。那英挺的身影远远地映入眼帘,她便知道该来的总算来了。   “跟我走。”女孩子脸上亮晶晶的汗珠让他心尖微微颤动一下,忍住伸手抹去她鼻尖汗水的冲动,只是简洁地对她说。   “对不起,先生,我正在工作。”她对他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客气而疏离。   “璨璨!”手臂被他的大手握住,稍一用力,整个身体被扭转过来对着他,“别任性,你妹妹找到了,跟我回b市。”   “什么!”以璨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但她明白,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和她说谎。   “我要请假!”以璨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路,回头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被程中谦一把捞起才避免摔倒。   “别急,我已经替你向孙总监请过假了,现在你看一下身份证是否带在身上,我带你去机场。”程中谦似乎早有准备,拉住以璨便走出片场,很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轿车等在门口。   “童童怎么样?在什么地方找到的?”不管以璨一路上问题不断,程中谦只是一言不发,紧紧地握住她因紧张而出汗的手。   车子一路狂奔,到达机场时,助理崔静心已经等在安检口,看到他们过来便递上登机卡带他们迅速登机。   直到飞机轰然起飞,以璨才终于随着机舱的压力增大而爆发出来。   “告诉我,童童怎么样了!你说话啊!”   程中谦向闻声奔过来的空姐示意没事,一边搂住她安抚:“童童受了伤,正在医院抢救,暂时没大碍。”   崔静心向空姐要来一杯温水,程中谦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下去。   “一小时就到,别担心。”   ☆、第58章 结尾章2   一小时后,飞机就到了B市机场。早已有车子在等候,接到他们就直奔医院。   B市的中心医院ICU中心早已戒严,不停地有政府官员和警察穿梭。   由于连日的暴雨,造成了B市N县的泥石流灾害,一个乡中学被冲垮。妹妹林欣童离家后一直在这所中学任教,泥石流冲下来的时候,她为了组织学生撤离不幸与几名学生一起被埋。市长陈晋南接到报告后才知道,自己找寻了一年多的小姑娘原来就躲在眼皮底下。   童童被找到后因头部受伤而昏迷不醒,从北京赶来的脑外科专家正在抢救。为了不惊动身体不好的林子叶,陈晋南封锁了消息,却让程中谦带回了童童的姐姐苏以璨。   病房外面有B市的领导来往,一身泥水的陈晋南坐在那里神情疲惫不堪,以璨跑出电梯冲到病房门口却被护士拦了下来。   “对不起,里面正在抢救,您不方便进去。”虽然知道这女孩子可能和里面的伤者有关系,护士仍是很坚持地拦住了。   陈晋南此时见到以璨更是满面羞愧,却又不得不面对:“以璨!”   “告诉我,童童怎么样了!”看到狼狈的陈晋南,以璨只觉得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口气极为恶劣。   “她头部受伤,医生正在抢救。”陈晋南三十多年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从未想过在爱情上受到如此折磨,更想不到会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前矮了三分。   陈家欠这母女三人的债生生让他又添上了一笔。   “你这个坏蛋,都是你害她的!”以璨突然爆发,一双圆眼睛瞪得像要吃人,对着陈晋南就扑了过去。   程中谦早就有预感这丫头会发怒,一看情况不妙,急忙上前抱住她。周围还有几位B市领导,让这头小豹子扑上去绝对没好果子吃,要是在陈晋南脸上划几道痕迹估计要上晚间新闻了。   可没想到以璨实在是气红了眼,被程中谦抓住,便扬起脚朝陈晋南狠狠地踢了过去。陈晋南没防备正被踢中小腿,疼得闷哼一声。   这丫头的蹄子挺好使啊,一火起来就踢人。程中谦早被这丫头踢过一次,哪能不知道她的狠劲!可这疼还是次要的,这也太不给陈市长的面子了啊。   “你属驴的啊!专会踢人!”程中谦终于火大了,大手一用力,将以璨拎得两脚离了地,到了五米外。可他话音刚落,就觉小腿猛地刺疼,自己也挨了两脚。   “我就踢了,怎么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你们自找的!”话刚喊完,豆大的眼泪已经从她眼里滚了出来,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哭出声。   “好,是我自找的,我该踢。不过这里是医院,童童正在里面抢救,咱别吵,安静地等消息好吗?”程中谦一边说着,一边给陈晋南使眼色,让他避一避,自己手下暗暗用力,将以璨带到稍远的地方,又掏出口袋里的棉手帕给她擦脸。   以璨是从片场被他直接带到机场的,片场灯光多,空调又没开足,进去没多久就一身汗,而这一路提心吊胆又怕又累,小脸儿早就汗水泪水糊得不成样子了,此时发泄一通,觉得又累又乏,身子软软地瘫倒在了程中谦的怀里,抹得他昂贵的西装全是鼻涕眼泪。   程中谦又心疼又着急,扶着她在一个椅子上坐下,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别急,豫北大哥带了北京最好的医生来,不会有问题的。”嘴里这样安慰,但程中谦知道,如果童童真有什么问题,这丫头没准要和陈晋南拼命。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在下午的时候抢救室便传来消息,人已经醒过来了。   到以璨进去看到童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小丫头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被剃光,包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她呆呆地看着以璨,嘴角抽动着,却叫不出“姐姐”来。以璨扑上前去握住她冰凉的手,又心疼又生气,眼泪流出的瞬间嘴里的话如爆豆子一样嚷出来。   “你是傻了吗?跑那么远,你要让妈妈担心死吗?你这白眼狼哪怕给我知道一下也好啊。你还疼不疼?头晕吗?”   看妹妹只是满眼含泪说不出话来,以璨才住了嘴,紧张兮兮地把她身上各处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别的地方都没事吧?”   看到妹妹摇头,这才放心,坐在旁边守着妹妹。   “妈妈……”童童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妈妈还不知道,你放心,等你好些再告诉她。”   这妹妹是她留给妈妈的小棉袄,陈晋南这混蛋要是有一点让童童不好,她发誓要让他一辈子都不好!   童童身世可怜,刚刚出生母亲就离世,当陈晋南找上门的时候,以璨和妈妈都以为他是童童的亲叔叔,便没有阻止这个男人的接近,谁知道当年她的生母丁佳欣另有所爱,乌龙的结果是,陈晋南陷入情网难以自拔,却是遭到陈家父母的反对。加上身份、地位和年龄的距离,童童终于不堪压力而离家出走。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与以璨没多大关系,童童几乎被陈晋南完全隔离开来,那宝贝的样子让她感到阵阵肉麻。最让以璨接受不了的是,程中谦期期艾艾地告诉她,那个总扒在ICU窗口往病房里看的严肃中年男人,竟然是童童的亲生父亲。   以璨不由又火大起来,忍不住恨恨地骂,却被程中谦捂嘴拉走。   怕林子叶受惊身体抗不住,陈晋南决定缓两天再通知她,因此以璨暂时不能回家,程中谦便假公济私地将以璨带到丽芳酒店。   “滚开!”一直被挟持到酒店套房,以璨才有空怒目而视。   他明明有车子,却让陈晋南的秘书徐光忻亲自开车送他们,那徐大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明明以前叫她以璨很顺溜的,今天却从头到尾都恭敬地称她苏小姐,让她有火不好意思发出来。   到了酒店,以璨的腿还没抬起来,这家伙便举手投降:“我错了,别再踢了,上次踢的瘀青没退呢。”   这丫头的火爆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苏航那个窝囊的男人一脚踹不出个屁来,林子叶个性爽直却也不似她这样急躁。   以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这人怎么长本事了,竟然学会示弱了?   “别跟着陈晋南学怀柔政策,我不是林欣童。”   这两天程中谦也有些累了,被以璨讽刺,也只是抿着唇看她,安静地等她发完脾气。   “程中谦,别用这样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我说过我们两清了。”以璨觉得,从童童出事后她的警惕性放松了,程中谦想趁机混水摸鱼。   “以璨,你觉得,我们之间能算得清吗?”大约程中谦最后悔的,就是他曾说过“肉偿”这句话。当时他也是被气懵了想教训她一下,谁知道自食恶果。   “怎么,你觉得我还得不够?”以璨双眼一眯,浑身的毛又竖了起来。   这样的以璨让程中谦气馁:“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还清了就好。”以璨的目光盯着窗外的霓虹灯显得迷离,“你回北京做你的程二少,我会留在这里守着妈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派人监视我。”以璨想起那个矮瘦的男人,脖子一阵发凉。   能在第一时间在片场找到她,这让她明白那个总是碰巧出现在她面前的矮瘦子是谁了,她自以为逃开了,却不知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程中谦,我知道我不配进程家,我也对你爷爷发过誓,我不会言而无信。”   程父因为她退下来是事实,他的父母因为她差点离婚也是真的,程老爷子说因为她程家家宅不宁并不夸张,她当时也确实利用了程中谦惩罚孙氏母女。如果她以后进了程家门,自己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说了算,与程家没有关系。”就算是被利用,他也是心甘心情愿。   他事后才想清楚,自己恼怒的并不是她对他的隐瞒,也不是她对他的利用,而是由此知道她并没有爱上自己,所以他才拼了命想要留住她。   可惜她就像握在手中的沙,抓得越紧,反而越是漏掉了。   “我会留在B市,守着妈妈和童童,我不会再让妈妈担心。”以璨轻轻地说。   这两天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捐赠事件是孙家送上门来给她报复的机会,只是她没想到,孙氏母女比她想象的更跋扈不讲理,她也明白了妈妈在当年被逼离婚的真相。可当她把孙婉琼判刑的消息告诉妈妈的时候,林子叶的反应并没有一点喜悦,半天才缓缓地说:“以璨,妈妈这一生最关心的是你和童童是否平安顺利快乐,别人的一切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执着于一件事弄脏了自己的手。”   妈妈的话终于让她明白,为什么见到苏泽炜时她会那么震惊,因为那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浓眉,像一把刀一样,割得她肉疼。   人大概就是这样长大的吧,学会放手,学会平淡地看待一切。   以璨终于没有再回到天意公司。   当她知道肖教授介绍她去天意公司也有程中谦在背后推波助澜后,她忽然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一向对自己很照顾的师兄发了一封辞职信。   于丹阳在电话里说,东西先放在这里吧,如果你想回来,至少还有我在这里等你。   以璨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不想让她再说伤心的话,便匆匆道别。   未来的事情她不愿意想得太远,她只想暂时给自己找一个空间,让自己安定下来,也让自己的生活回归到原有的轨迹。   ☆、第59章 结尾章3   在原来南山里那一片老房子有一条老巷叫青竹巷,全是沿坡建起的日式小楼,深秋的季节里,小巷两侧的石壁上爬满了浓绿的秋藤,牵牛花偶尔会从深绿的叶片丛中探出头来点缀一抹姹紫嫣红。   马爷爷就住在半坡上那栋的一楼,以璨下了公交车站往坡上走二十米就到了。   进到屋子里后,破旧的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昏暗的光线中,马爷爷正坐在窗下的案台前捏“八仙过海”。   马爷爷是以璨小学同学的爷爷,是B市有名的民间手艺人,人称“面人马”。以璨在很小的时候曾跟同学来过这里看马爷爷捏面人。马爷爷那双粗糙的大手使起各种小剪子、刀子、小棍子十分灵活,一块半干不湿的面团在他手里便成了栩栩如生的人物,让以璨又喜欢又好奇。她曾跟着马爷爷学过两天,后来学习累就放弃了,多年也没再来过。那几天她闲着没事,便试着过来找找看,不想马爷爷仍住在这条巷子里。   马爷爷还记得她小时候跟孙女来过这里的事。   “现在愿意学这行的孩子不多了,你要是愿意学,爷爷就教你。”马爷爷很遗憾,她自己孙女去学了外语回来给洋鬼子打工,死也不愿意跟他学捏面人,难得以璨喜欢他的活计,他只当是孙女回来了。   这里的氛围让以璨恍惚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亲切而勾人回忆。她硬是交给了马爷爷一笔学费,算是正式拜师了。   捏面人的面就是普通吃的面,只不过为了让面保持着柔软又不立即干掉,在面里加了一些特殊材料。她每天看到马爷爷放在台板上那一排排捏好的小丑和戏装,只觉得又回到了儿时听妈妈讲童话的时间。   目前她不想立即工作,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调整自己的心态。   童童伤好了以后,已经回到学校上课了,目前与陈晋南的感情一日千里。以璨有些回避在家,她除了来马爷爷这里,余下的时候大多会去书店或看电影,晚上也会去一些小剧场看看折子戏什么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一些前卫的舞台剧也能让她坐上半天。   这样的日子平和而安详,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否会真的像肖教授说的那样,失去了斗志。   今年的秋天仿佛天漏了似的,B市的雨总是下个不停,早上出来时她没带伞,从电影院出来后,看看大雨仍没停下来的意思,便钻进一个便利店躲雨。   旁边一对恋人大概也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正在议论片子里的男主角:“罗伯特帕丁森虽然很帅,但是他表演中的温柔却破坏了男人的性感。”   男生不同意:“你们女生不是更喜欢温柔善良的男人吗?”   “当然是。”女生马上接过话头,“我是从纯美学角度来说的。”   以璨听出女生的意思是这男主帅得有点娘娘腔,少了些雄性的美。但为了顺从男友的思维便扯上了美学,撇清了自己。   以璨不由得想起那个人。   从纯美学角度,他确实长得太漂亮了些,但他真的很性感。   他的怀抱,也很让人怀念。   猛然间,她惊觉到自己回家已经两个多月了,而那人自离开以后,便再没有了联系。   那天她捏“鹊桥相会”,下意识就把牛郎捏成了剑眉凤目。   马爷爷端详了一下说,牛郎是个聪明忠厚的放牛娃,不能貌比潘安。   以璨便给捏帅了的牛郎改了发型,穿上了西装。   当她捏的系列西装面人排满了案台的时候,马爷爷摇头笑着说,如果她累了,可以休息几天再来。   以璨怔怔的瞪着那排穿着西装剑眉凤目的小面人儿,突然泪流满面。   原本是把他当做一把复仇的得剑,却不料最后伤的竟是自己。   当手里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以璨突然心慌的厉害,她瞪着手机屏幕呆了半晌才滑开了接听键。   来电显示是童童的名字,应该是她提醒自己回家喝汤:“是不是把妈妈做的好东西偷吃完了才想起老姐?”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耳朵里便听到童童焦急的声音:“姐!程大哥失踪了!”   “你说什么?”以璨没听明白,她一下子还弄不懂这失踪是什么含义。   “梅花岛那边出了事故,程大哥坠海失踪了!”   这句话以璨足足用了两分钟才算彻底反应过来,而且当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冲到了街口,招手拦出租车。   以璨站在大雨里等了十几分钟,才遇到一个顺路拼车的将她载到小区门口。下了车一口气回家,家里却只有妈妈一个人,童童根本不在。   “出了什么事?怎么淋雨了?”林子叶看到女儿落汤鸡一样慌张地冲进家门,吓了一跳。   “没关系,我有急事。”以璨抹了把脸,回房间换了件厚一点的衣服便又要出了门。   童童伤好后回到学校,有时候会住在Z大对面的公寓里,那里是陈晋南在Z大暂住的宿舍。刚刚她太匆忙没来得及问童童在哪里,现在想起她一定是在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么大的雨干吗急着出去?”林子叶看看外面的天,不放心地喊住她。   “我有事要找童童。”以璨不敢说实话,只扔下这句便跑出家门。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车非常不好打,也幸亏是周末,她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堵了一辆刚下客的出租车,到了Z大公寓,童童正急得满地转圈。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具本我不太清楚,只听说程大哥坠海失踪,陈晋南刚刚已经赶去了枥县!”   “我要过去!”以璨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恐惧,她抓住童童的手,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她忽然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梅子岛上,她和童童手拉着手在海边跑,漫天的巨浪打过来,冰凉的海水慢慢浸透全身,令人窒息。   “童童,帮我想办法,我要去,我要上梅花岛……”以璨声音抖的说不成句子,紧紧握着童童的手冷得没有一丝丝温度。   “姐,姐!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想办法。”童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强势的以璨这般彷徨无助。   童童将以璨摁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跑到书房去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便急急出来:“马上就有车来送你去,别急。”   童童受伤后剃光的头发刚长出不长,在家也没带那个小绒线帽,短短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清透的小男生。此刻在以璨看来,她却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先不要告诉妈妈,如果她问起来,就说北京那边有急事要我回去一趟。”   “我知道,你快准备一下,车马上就到。”   陈晋南今天本是要到Z大给自己带的博士生上课,接到报告后要了直升机直接飞了过去的。   雨太大,高速路即使不封闭也会限速。   且不说程中谦是他最好的兄弟,在他辖区内出了这种事故,作为市长也要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这个男人在工作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干扰,童童只能暗暗为他担心。   “我下去等车!”听说有车子来接,以璨答应了一声便跑下楼,刚出大堂便看到一辆越野车急驰过来,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停在了她的身旁。   “苏小姐!”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以璨犹豫,那人便急忙解释,“是徐秘书长要我来接您。”   以璨一听便知童童找了陈晋南的秘书徐光忻,立即拉开车门跳了上去。车子在绕了几条小路很快就上了高架桥,进入高速公路后便全速往枥县驰去。   这个司机也是市政府的,像是了解一些情况,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以璨事发的经过。   自从市里决定梅花岛全面开发,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便提上了日程,光纤入岛和岛上的输电工程在同时进行改造,以配合程氏后面的工程全面展开。工程早在一个月前开始动工,施工船今天在工作时与一艘渔船相撞。   由于今天一早就是大雾,事发海域能见度小于100米,施工方为了赶工期属于违章作业状态。当时两船相隔不到不到二百米,等发现情况不对想改变航向已经来不及了,渔船快速被撞翻,三名渔民落入海里,被施工船救起两名,一名失踪。而施工船方也有两名人员掉到海里,救起一名,失踪一名。   事发后施工船迅速将情况上报,而正在梅花岛视察工程的程中谦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命令向有关方面请求救援。当时施工船也受损严重,船上有施工方人员和程氏的员工二十多人,此时情绪极为不稳定,程中谦立即乘一艘快艇使向出事海域赶去。却不料,海上大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起风后又下起暴雨,快艇在离事故海域不远处触礁翻沉,程中谦坠海失踪。   以璨到达枥县的时候,暴雨仍未停止,枥县县委招待所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除了国家海上搜救中心就近派出了搜救船只外,海军基地出动了两艘护卫舰和两架舰载直升机参与了搜救,另外B市也出动了两架警用直升机,由搜救中心统一指挥在海面搜索。   可从出事到目前已经五个小时过去了,雨仍没停,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更增加了搜救的难度。   陈晋南在晚上七点时被一架直升机从搜救舰上送回枥县,他直奔县委招待所。因为程中谦的大哥程中皓陪着田丽芳过来了。   以璨正陪着脸色惨白的田丽芳在房间,看到陈晋南进来,马上站了起来。   “田阿姨。”陈晋南先去和程中皓见面沟通了情况,才赶过来看望田丽芳。   “晋南!”田丽芳是看着陈晋南长大的,在他面前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拉着他的手痛哭起来。   “阿姨,您别急,边防部队和海警都赶到了,海军基地又增派了力量扩大了搜寻范围,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陈晋南当然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对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多余的,他只能报告自己为搜寻所做出的努力。   田丽芳没什么精神和他多客套,她接过以璨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然后便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以璨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和程中谦在那个小岛上躲避冰雹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她,怕风雨水浇到她的身上的情景。直到如今,她仍能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的不适感。   十月的海水已经很冰冷了,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茫茫大海中,他会漂到哪里?他会不会想起她?   以璨忽然非常非常后悔。   如果她不离开程氏,这个时候一定也会在梅花岛吧?如果她仍在梅花岛,她一定会拼命拦住他,不让他乘快艇出海的。至少,他出事的时候,她会陪伴在他的身边。   她突然发现,在灾难面前,她所谓的自尊与仇恨都失去了意义,她愿意承受一切责难,唯有祈求他平安回来就好。   大约晚上九点钟的时候,以璨隐约听到指挥部传来消息,找到了一具遇难者遗体。   突然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以璨只觉得青天霹雳,随之而来的疼痛弥漫全身,挖心掏肝的疼,最后疼得麻木了,在觉得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   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线条冷硬的脸。   “晓非姐。”以璨低声招呼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爱上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在遇到灾难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忽然迁怒,将不幸发泄到对方身上;另一种是被悲痛突然拉近了距离,会彼此安慰,以期待那微弱的希望出现。   以璨和刘晓非就是后一种情况。   看到刘晓非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哭过。此时,以璨的手被她紧紧地握着,不知道她是想从以璨这里取得力量,还是想喧泄自己的不安与恐惧。以璨此时安慰不了她,但是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多少有些镇定作用。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接以璨来枥县的年轻司机悄悄告诉她,找到的遗体是被撞船只上的渔民,屋子内的人多少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在此期间田丽芳数度晕厥,陈晋南带来的医生杨立山一直守护在她身边,整个医疗团队也进住了县医院组成临时抢救中心待命,他实在不敢再让程中谦的母亲出什么意外。   此时已经进入十月中旬,海水的温度只有零上几度,且不说海上暗涛汹涌,狂风掀起的巨浪滔天,就是风平浪静的天气呆在海里大半天正常人也受不了。   虽然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但是心里的希望也逐渐渺茫起来。陈晋南简单地听取了参与搜救各方的汇报后,准备再次登舰,程中皓套上了救生衣准备随他一起出海。   当两人刚走到招待所的院子,就被淋的浑身湿透的以璨拦住了去路:“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舰上冷,你受不了,快回去换衣服!”陈晋南此时完全冷下了面孔,上位者的威严暴露无疑。   “我来梅花岛搜集过水文资料,对这一些情况很熟悉,我上去就算帮不了忙,至少也不会干扰你工作。”雨水浇在她苍白的脸上,分不清雨水和泪水顺着小脸流下,一双红肿的眼睛却紧盯着陈晋南全是恳求,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懂这一带水域情况的人有很多,你不必亲自参加。以璨,照顾好二婶,在这里等消息。”程中皓放柔了声音,态度温和地哄她。   “不!你们不知道,快艇之所以触礁,很可能是因为大潮汐的原因。每当大潮汐,便会有很多平时隐在海底的礁石露出水面,而且那里会形成一个条暗流,所以他很可能被暗流带到梅子岛以南或是更远的地方!”以璨的声音又急又快,生怕被打断。   那是她努力从脑海里翻出的一段资料,至于这大潮汐是多少年一遇她不管,只是想这些资料能给搜救带来新的希望,也成为陈晋南同意她登舰的理由。   “你说什么?大潮汐?”   陈晋南明显没听说过这情况,他眼神一凝盯着以璨:“你怎么知道?”   “我在岛上的时候听老渔民说的。”   “你跟我来。”陈晋南与程中皓对视一眼,扭头回到招待所,上了二楼会议室,搜救临时指挥部就在这里。他对着墙上张海图,开始询问省海事局的值班人员是否知道大潮汐的情况。   “听说过。”海事局的人说的有些含糊,但大潮汐形成的因素非常复杂,气压场、大气风场、地球磁场等等,其中还有由太阳引起的大气潮汐也称太阳潮,这种情况一般是多少年才一遇,他们不是专门研究人员,当然不知道这几天是否有大潮汐。   “虽然这种情况是十几年或几十年一遇,但终还是有过,况且这几天确实有大潮。”陈晋南似想起什么,“再扩大搜救范围,凡是露出海平面的礁石和岛屿全部登上去搜索。”   陈晋南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为了堵他等在院子里淋成落汤鸡样的小丫头,低声叮嘱道:“你快去换身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是!”以璨抬手抹了把脸,转身跑了出去。   ☆、第60章 结尾章4   早上四点多的时候,梅花岛海域已经趋于风平浪静,虽然海面仍飘着浓雾,但和昨天的暴风骤雨相比,像是刚刚发过脾气的孩子,显得平和而阴郁。   梅子岛的船把式马老头因为早上的大雾没出海,正带着大儿子在码头收拾船只。昨天有暴雨,接着又刮起了台风,他不太放心拴在小码头的船只,便一大早便赶来海边看看,发现船上的一条缆绳些不结实了,他要趁着这天刚刚放亮,把船上该修的地方都收拾好,等海面安稳了不耽误出海。   他知道镇上正在搞开发,他两个儿子都是二十来岁,等旅游热起来就不一定愿意再跟他出海了。他打了一辈子渔,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渔网,想趁着现在儿子还愿意跟他干多跑几趟海,等儿子们不愿意干他也就只能放下了。   他正在听大儿子在唠叨梅蕊岛上在建什么度假村的事,抬起头便远远看到一个女人步履艰难地向边走过来。待走近了些,那女人突然高声喊了起来:“马家大叔,马家大叔!快来帮一把!”   马老头看不清女人的面孔,但听声音像是村东老齐家的儿媳妇,他迎上走近一看,果然是那个女人,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海里钻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马老头大吃一惊。   “快,南面卧牛礁上有人受伤,是从海里漂过来的!”那女人大口喘息着,顾不上说清自己全身湿透的原由,只是满脸焦急的催促着。   “你游到卧牛礁了?”老马头儿又吃了一惊。   梅子岛南面不远有一丛礁石,涨潮的时候礁石就淹的只露个头,落潮的时候会露出大半块礁石在水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头卧在那里的水牛。村里经常有妇女去那里赶海的,但是必须要用小舢板摇橹才能上去,看齐家媳妇这样子像是就那么游过去的。   “我起大早去南边赶海,远远看到礁石上像是有人,我就趟水过去了。昨天潮大,牛头礁露到底了,水很浅,刚刚我是跑的急,扑到水里了。”齐家媳妇气喘嘘嘘的,又急又惊地说道。   马把式一听,忙招呼儿子跟着齐家媳妇顺着沙滩往南面走去。   到了岛子南端,远远便看到卧牛礁果然全都露出了水面,老齐头二话不说,挽起裤腿便和儿子下了水。   三个人趟水爬到了礁上,果然见一身材高大的男人侧卧在两块礁石中间,鞋袜全没有了,下身只剩下衬裤,脚被礁石划得血淋淋的,脸上也有一道伤口,经海水泡后已经发白。   马把式上前摸了把,见人还有呼吸,便招呼儿子背在身上。   “天呀,这不是村长的客人吗?春天来岛上的时候,我见过他!”齐家儿媳妇大约刚才害怕没看清楚人的面孔,此时看个清楚,立即大声嚷嚷起来。   “快,先送到村长家里。”   马老头和齐家媳妇扶着,马家大儿子背着人,小心的趟水又回到岸上,然后一溜小跑就往村长家奔。到了张村长家还差几步远,齐家儿媳妇的大嗓门就喊了起来:“张村长,快出来!有急事!”   张村长也是忙了一早上正回屋子里歇着,听到喊声走出来,见冯大已经背着人进了院子。他猛地吓了一跳,虽然一时分不清是谁,却仍是将人接到屋子里放到炕上,细一端详,这才看清这人他熟悉,不由得一声惊呼:“程先生!”   搜救小组是在凌晨五点多接到程中谦被找到的消息。   陈晋南在得到以璨的提醒后,便命令搜救小组将搜索的重点放在了梅花岛的南侧海域,由于海上浪涌很大,他调集了十几艘快船搜索每个小岛,包括一些没有常住人口的荒岛。   齐家媳妇的大嗓门儿早嚷嚷的满村子都知道了,当搜救人员一登上梅子岛,便听说村长家里像是救了一个人,赶去一看,正是程中谦。   “谢天谢地!”   搜救人员一边念叨着奇迹,一边用手机向指挥部报告了这一消息。   当时陈晋南正在一艘参加搜救的军舰上,听到报告后,只觉浑身一松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   “转航,向梅子岛全速行驶!”缓了口气,他仍是保持着威严的发出了指令。   而以璨,则两眼紧紧瞪着举着电话的陈晋南,满脑子只听进去“找到了”、“活着”这几个字。   似过了好久,才发现慢慢向她走来程中皓。   “大哥,他,还活着!”以璨“哇”地哭出了声。   这是得知程中谦出事后,她第一次卸下全身的武装,表现出一个女孩子软弱的一面。   程中皓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阿谦很好。”   程中皓与程中谦兄弟感情甚好,在得知弟弟出事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现在得知弟弟还活着,也是全身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以璨拼命的点着头:“我听到了,他还活着。”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才用从未有过的真诚向陈晋南道谢:“陈市长,谢谢您。”   陈晋南并没有计较她的客气或是真诚,因为他接到的消息还有后面一段没有对她说。   登岛的工作人员报告说,程中谦的情况不太好,身上多处划伤,由于在海水里浸泡时间过和,伤口已经又红又肿,高烧的厉害,人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由于岛上医疗条件非常差,连退烧针都没有,病人亟需转移抢救。   梅子岛只有一个小小的停靠渔船的码头,稍大些的船只靠不上,等调来快艇将人送到舰上,再转送到B市送进医院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   其实,与以璨和程中谦第一次登梅子岛相比,岛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由于程氏集团的努力,岛上的通讯条件已得到改善,程中谦被找到的消息才能迅速传了出去,否则后续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   出人意料的是,程中谦入院后身体恢复的很快,而大病一场的却是田丽芳。   程中谦身上划伤虽然引起轻度感染,但由于治疗及时,除了几道浅浅的疤痕外,几乎没留多少后遗症,高烧也退的很及时,主治医生感叹说,这年轻人仗着底子好,又有一身好水性,否则很难想像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那么久还能安然无恙。   田丽芳这大半年心情一直郁积,被儿子坠海失踪这一惊吓,身体愈发虚弱,足足病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好了起来。   在这样一场变故中改变最大的就是以璨。   程中谦和田丽芳同时在B市入院,她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且不说给趁机撒娇耍赖的程二少端水喂饭洗衣换药,偶尔还要应付一下少爷脾气,更是要分出身来照顾田丽芳。这一付好脾气小媳妇的模样让妈妈林子叶和妹妹林欣童心疼的很,却让田丽芳欢喜的赞不绝口。私下里和林子叶不停的探着口风,恨不能马上娶这媳妇回家的心情已是路人皆知。   程中谦则一反常态的是,自受伤后话变得很少,一双乱惹桃花的凤眼积着些许阴郁,常会对着窗外的湛蓝的大海出神。   开始以璨还以为他是在为事故的事烦心,后来看到他脸上那道划痕结茄变紫,又以为他在为自己的毁容而苦恼。   “那个,你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这疤过了三个夏天就会慢慢淡下去了。”她知道这个男人爱臭美,却不知道他会对自己的外貌在意到这种地步,只好用医生的话安慰他。   程中谦似没听懂她的话,过了半晌,才低声一笑,随即握住了她的手,说:“璨璨,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是以璨同他决裂以来,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向她道歉。   以璨眼神一凝,缓缓的反握住了他。   “程中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我只是,太在意你,便想着,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   那一夜,她站在风雨交加的甲板上,对着茫茫大海呼喊着他的名子,才终于明白,无论她是否承认,这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直至此时,她才理解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他将自己搂在怀里说“我怕失去你”时的悲凉。   她觉得自己很笨,笨到没有觉察到他一直在爱她。   “璨璨,嫁给我。”突然而至的求婚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意味,却在情理之中,很符合程氏的无赖品质。   “好。”没有任何羞赧和借口,也完全是苏以璨的简洁风格。   在梅花岛旅游度假区开发史上,这起撞船事故以其严重影响载入史册。   某电力集团因违规操作受到严重警告,程氏集团也因生产安全监督不到位被下令整改。   而财经界则盛传程氏集团总裁差点殒命大海,虽然最终获救,却毁掉了倾城倾国之貌。在那年年终的程氏集团董事会上,全体股东集体发出抗议,警告轻易涉险的总裁程中谦,他的生命安危关系到程氏集团及全体员工的命运,他这种做法是对全体股东和程氏几万名员工的极度不负责,责令他务必遵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古训。   当然,在梅花岛当地渔民中流传的版本却完全不同。   传说当年程氏集团总裁登上梅子岛考察,救了一个得急病的渔民的孩子;而之后他遭遇海难,又被这孩子的妈妈意外所救。由于岛上通讯不畅,在当天夜里发起高烧,病得十分凶险,被村长的儿媳妇用土方法退了烧,一直坚持等到了救援人员到来才将他送去医院。   总之,这是个好人有好报的故事。   在梅花岛成功开发,成为国内一流的度假圣地之后,凡登岛的游客都会从当地渔民的口中听到这个传奇故事。   ☆、第61章 结局章   五年以后。   程熠霖小朋友有一个最通俗的小名叫程小宝,虽然他渐渐长大了不太喜欢家人这样叫他,但是大人们叫顺口了改不掉,他有些无奈,但他也欣慰地想,幸亏自己长得英俊。   奶奶田丽芳当他心肝宝贝一样疼爱,从这孩子出生的照料,到现在每天接送上幼儿园从不假他人之手,为此,程中谦不得不给她配了彪悍的保镖加专职司机。   程小宝的两道眉毛和妈妈苏以璨像极了,两道浓密的剑眉极有气势,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真正的剑眉星目,标准的小正太。   程小宝在四岁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照镜子。   那天他在幼儿园听到一位小朋友告诉别人说,自己的眼睛长得像爸爸,鼻子像妈妈。   程小宝回到家就开始照镜子,他想知道自己的眼睛鼻子长得像谁?   “小宝当然长得像妈妈啦。”以璨亲亲儿子的脸蛋儿,自豪地回答道。   自己两道浓眉随了父亲苏航,从小又爱充女汉子,总被程中谦嘲笑没个女孩样,但这把浓眉长在儿子脸上,却帅得不可方物,只不过那对桃花眼又像足了程中谦,这让她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眉毛和眼睛不是应该一起像吗?为什么要分开呢?”以璨向林子叶嘀咕。   “阿谦的眼睛长的像你婆婆,多漂亮。”林子叶向来是用夸女婿来安慰女儿。   “小宝又不是女人,长什么丹凤眼!”自己当初最不喜欢就是他那双眼睛,勾魂摄魄的,每次盯着她笑就像要调戏她,不正经!她可不希望儿子长大了也是这种花花公子形象。   “虽然现在流行小眼睛单眼皮男生,但你也不能歧视双眼皮不是?”程中谦知道后委屈地看着老婆和儿子,摸着自己的脸十分苦恼地说。   “小宝要这里像爸爸,很酷!”程小宝照了半天镜子,然后爬到爸爸腿上坐好,伸出手摸着爸爸下巴上的一道浅浅的疤痕,满脸羡慕地说。   “不行!”几乎异口同声的,爸爸妈妈同时制止了儿子的羡慕。   当年程中谦在梅花岛坠海,脸上被礁石划伤,后被梅子岛上的渔民所救,虽然身体恢复的很快,可是脸上却留下了这道疤。   以璨为此问遍了城中所有中西医,这疤终于还是留在了那精致无比的脸上。   程中谦倒是无所谓,以璨却一直耿耿于怀:“破相了,真是可惜。”   以璨仰头一手挑起丈夫的下巴端详,一边啧啧有声的惋惜:“啧啧,也不知道你这以后桃花会不会少点。”   其实,程氏员工私下里都说,程先生脸上这道疤不但无损于他的美貌,反而是增加了他身上成熟的气质,多了些沧桑感。如有不熟悉的人看到他,都会觉得这人虽然长相俊美,却十分凌厉。   哦,按以璨的话翻译,就是更加性感了。   可是她不敢这样说,怕被打屁股。所以当初在他求婚时,她答应的痛快,事后还无奈道:“算了,看在你这脸都破相的份上,我就嫁了吧,不然谁敢嫁啊。”   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父亲脸上这道疤,日后却成了儿子最羡慕的地方,这让她心惊肉跳。   “儿子,你爸爸这脸是意外,咱可不能学他。”   “哦!”程小宝半懂不懂地答应着,转过身去却在妈妈的耳边悄悄地说,“可是妈妈我还是喜欢像爸爸那样啊。”   春节后,二月雪飘,以璨拖家带口的去梅花岛度假。   田丽芳永远名媛作风,与林子叶结伴一起去看富士山上的雪。   实际上她对梅花岛有心理阴影,凭儿子把这里夸得天花乱坠,打死也不肯来。于是以璨便只好带儿子,又拖上童童和两个小外甥一起来泡温泉。   以璨的儿子比童童的龙凤胎儿女晚生一年,几个孩子差不多大,凑到一起很是闹腾。   这里最著名的景致是赏梅观雪泡温泉,姐妹俩到这里住下,安顿好孩子以后才知道,陈豫北家的大嫂也来了。   陈默菡是著名油画家,很喜欢在冬季里来这里写生,她知道以璨和童童的孩子都小,所以每次来也不特意通知她们,却往往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直到陈豫北赶来接她,才会恋恋不舍地跟着丈夫离开。   默默的儿子十岁了,读国际学校,生活相当独立,极少会跟在妈妈屁股后来跑东跑西。默默在看到侄子侄女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对小侄女夏尧尧,更是爱不释手。   “尧尧,跟大妈妈去北京好不好?大妈妈会给尧尧买好多好玩的哦。”   尧尧喜欢大伯母,却对去北京不感兴趣:“大妈妈带哥哥去吧,哥哥最听话啦。”   林欣童对于女儿的坚定立场很欣慰,却又对她出卖哥哥换取自己的安逸感到不耻。   “大妈妈是喜欢尧尧啊,大妈妈没有女儿,尧尧给大伯母当女儿吧。”   “大伯母可以生一个女儿玩啊。”夏尧尧脆声说道,引得几位妈妈一齐大笑。   “就是啊,大嫂,再生个女儿多好。”童童劝嫂子。   “再生一个?”默默认真地思索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以璨,你知道孙嘉琳结婚了吗?”   “不知道。”以璨摇头。她这几年都一直在北京和梅花岛两头跑,头两年是跟项目,怀孕后又是留在妈妈家里,哪里有时间关注不相干的人。   “听说她后来一直和孙家人处得不好,去年嫁给一个澳洲人。”默默一年总有两个月留在洛杉矶,华人圈子倒是很熟悉。   “她结婚后能安分守己倒也是好事。”童童说道。   默默却突然翘着嘴角笑了:“可惜,那澳洲男人快六十岁了,也不知道能否生得出孩子来。”   以璨和童童一愣,随即微笑着对视一眼,将这一话题转开了。   晚上泡温泉的时候,趁着儿子睡着了,以璨将尧尧的笑话说给程中谦听,程中谦灵机一动,大手摸上以璨的肚子:“先别管别人怎么样,你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以璨圆瞪了过去:“你找别人生去,我才不生,疼死了!”   以璨生程小宝的时候其实挺顺利的,但是她觉得那实在疼得无法忍受,儿子刚生出来,她便咬了程中谦一口。程中谦一直陪在产房,看着她受罪更是心疼,因此被她咬一口也是心甘情愿。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童童不小心一次生两个那是没办法,你没看豫北大哥都是生一个吗!”   “才不是,大哥说,他们也准备生个闺女呢。”程中谦显然是得到内幕消息,非常肯定地向老婆通报情况。   “真的?”以璨满脸“你是不是在说谎”的怀疑表情。   “当然是真的,大哥已经有计划了,明年他们会去洛杉矶生。”   陈豫北原本在洛杉矶有座非常漂亮的豪宅,每年都会带妻儿去洛城住几个月,要说他们在那里生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们真的也要生?”程中谦是独生子,以璨实际上也是独生女,何况二胎政策已经开放,真要生个闺女,一个长得像足了这只烂桃花的闺女还是很让以璨心动的。   “我考虑一下。”以璨也认了真。   程中谦一听,这就差不多同意了,狼性突起,趁着以璨发呆,一下将她拖入温泉中,水中便泛起阵阵涟漪。   寒风吹落了满树的梅花,芬芳浸染了一池春水。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