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新颜 作者:商锦维 【文案】: #一句话来概括这个故事# 文艺版:你的旧人,我的新颜。 粗暴版:抢我男友,夺你前夫。 背叛还是被背叛,这是一道双选题。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主角:盛怀仁,江夏,陈光,梁胥年   ☆、第1章 江夏接到主编的电话时刚从民化南路的小巷子里绕出来,今天上午的任务是采访一个民俗老艺术家,其实就是个拉二胡小老头。江夏在小巷子里东转西转了好半天才找到老头家,结果艺术没聊几句,老头倒是对着她一通抱怨,儿子媳妇不孝顺,房子动迁没找落...... 江夏拿着手机站在路边半天也等不到一班公交车,无奈对主编说:“主编,我这儿地方太偏,恐怕是来不及赶过去了。” 主编的态度却很坚决:“不行,你一定得赶过去!跳楼可是个大新闻,你赶紧过去,要是等人真跳了才赶到我就扣你这月奖金。” 江夏只好一咬牙一狠心叫了一辆出租车,从民化南路去松江北路,纵跨了大半个A城。眼看着那计价器上的数字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恣意驰骋,江夏的心都在滴血。 按说跳楼这事在当下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江夏干记者这一年半里对此类事件也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用他们编辑部老刘的话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活腻了玩跳楼的脑残。不过大部分都是干打雷不下雨那种,兴师动众的折腾了一大拨人最后不了了之的太多了。江夏上个月还遇见个专门在微博上直播自己跳楼的,光着脚站在二十几层的楼顶上四十五度角玩自拍,真是醉了。 不过这次这个跳楼的人选的地方比较值得关注,松江北路CBD的核心区域,盛世双子楼的A栋,寸土寸金的地方,跳楼的人肯定不是金领也得是个高级白领。这么想来这个新闻倒是有些看头了,江夏看着手机上主编发来的小道消息,眼睛一亮,还是个女的,更有意思了。 这年月,就算是条社会新闻,大家也希望看到的是“白领丽人CBD双子楼顶轻生”,而不是“民工*丝男工地殒命”。 江夏下了出租车就一路狂奔冲到了盛世双子楼的楼下,这附近地形她算熟悉,自从陈光跳槽到了盛世工作之后,她来的就更勤了。眼看着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江夏化作一道闪电挤了进来,成功着陆后一边为自己的身手敏捷小小得意了一把,一边寻思着赶紧把这档子事弄完了正好中午叫上陈光一起吃饭。 一抬头才觉出这气氛有点不大对劲儿。 电梯里站了四个男人,都是西装革履的,三个人围成一个三角形将另一个护在中间,保镖似的。现在这三个人的目光正齐刷刷的聚拢在江夏身上,最前面那个男的站在按键面板旁边,却没有按楼层。 江夏默默觉得脊背冒凉风。 中间那个男的倒是气定神闲,温和的问:“小姐去几楼?” 江夏咧嘴笑笑,“顶楼,最上面。” 男人没说话,表情也没怎么变化,只是目光随意的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男的。前面的男人便按了数字33,然后又按了一个31。 江夏又笑笑,“谢谢。” 男人看她一眼,然后很自然的移开视线,依旧没说话。江夏觉得这人的气场真是不一般,而且穿着讲究,样貌不俗,身前身后的还跟着这么三个人...... 电梯到了31层,前面的男人先走出去,侧身按住电梯门,后面的两个男人则站到了中间男人的两侧,护着他走出电梯。江夏默默退到一边,也不好意思看得太过明目张胆。 终于到了顶楼,江夏出了电梯好不容易找到天台的入口,才走近了就见到一大拨人迎着她往回走。江夏看了一眼这些人身上背的行头抗的器材就知道都是同行,随便拉住一个便问:“怎么了?那人不跳了?” 被拉住的男人是个胖子,嘴唇有点发紫仿佛供氧不足,他喘了口气,“嗨,别提了,我们守了大半天一点儿进展都没有,还不让拍照,简直坑爹。” 江夏看看前面迎风招展的人影,又问:“警察没来?没人劝吗?” 胖子又看了一眼江夏,“这是盛世的地盘,拍照都不许,哪有人敢叫警察?”抹了一把脸又道,“再说那女的就是作死,也不敢真跳,估计是演给谁看呢。” 江夏乐了,“那你们就这么回去了?怎么跟领导交差啊?” 胖子看着江夏的目光带出了点儿笑意,“一看你就是个新人,这种场子还交什么差啊,一会儿下楼拿个红包回去塞你们领导几百不就完了。” 江夏对着胖子抱拳,“兄台,受教了。”说着便往前走。 胖子一把拉住她,问:“那你怎么还过去啊?赶紧下楼拿红包吧,晚了可就没了。” 江夏笑道:“我大老远的跑来了,连跳楼的人长啥样都没见到也太不像话了,我还是去跟她聊两句看看能不能套出点儿什么料吧。” 胖子对着江夏的背影摇头,果然是新人,热血青春啊。 盛世双子楼的楼顶风光果然十分壮观,这两栋新建的大楼是松江区CBD最高的建筑,江夏放眼望去,除了不远处的明珠塔与这两栋楼遥相呼应,其他建筑都被踩在了脚下,还真是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派。 一个女人光着脚,坐在护栏外的矮墙上,白色的裙角和黑色发丝迎风飞舞。 江夏想走过去,却还有点儿紧张,担心自己的靠近万一刺激到她,结果真跳了可就难办了。 那女人抬起头,看了江夏一眼,却笑了,然后对着江夏招手,“你过来。” 江夏有些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便扯出一个习惯式的笑脸,“你叫我?” 女人目带嘲讽,“除了你还有谁,他们都走了。” 江夏便走到了护栏边上,这才看清了女人的样貌,眉清目秀的,是个美人,只是年纪好像和身上穿的这条小清新风格的棉布裙子不大相符。 “你再过来点儿。”女人道。 江夏笑道:“别,我还挺珍惜生命的,靠你再近了万一你想不开把我也拉下去就毁了,我还没结婚呢。” 女人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变得凄厉而狰狞,“小姑娘,你可真是年轻,居然还对婚姻抱有那么天真的幻想。” 江夏挠挠头,“那倒也没有,我就是觉得我活的好好的,不结个婚这人生也不完整不是。” 女人敛了笑,看着江夏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不,不是不结婚人生不完整,是结了婚不出一次轨人生才不完整。” 江夏听了笑笑,想问一句这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哲学家说的,但怕刺激到她还是忍住,便问:“你为什么想跳楼啊?难道是因为情伤?” 女人噗嗤一声又笑了,“情伤这么高级的字眼可用不到我身上,我哪配有情伤,我就是一个小三,被人玩过就扔的小三,活不下去了才想跳个楼,来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江夏听的很投入,“哦。”然后又问,“那你为什么选择在盛世双子楼这里跳啊?” 女人眉眼弯弯,“你猜呢?” 江夏挠挠头,“因为这里最高?因为这里离你家最近?还是因为......这里有你想报复的人?” 女人眼睛亮了,“小姑娘还挺灵,你想听我的故事吗?那我就给你讲讲。” 江夏微张着嘴,本想回一句“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听”,纠结了下又想改成“你能不能长话短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露出个复杂又无奈的笑。 女人好像也不在乎江夏的反应,开口便是:“我叫宋玉婷,今年三十三岁,哎,你记得写稿子时候把我名字换掉,年龄可以照实说......” 江夏无奈点头,“啊,行。” 女人看看江夏,又道:“你带录音笔了吗?还是录音吧,我的故事很长,怕你记不住。” 江夏挠头,“好,我拿录音笔出来。” 打开包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手机,居然都快十二点了,一上午奔波劳碌的又累又饿,本想着中午能叫上陈光一起吃顿大餐,美好的计划就这么被这位不靠谱的姐姐给毁了。想到这她目光幽怨的看了一眼对面,双子楼的B栋,她记得陈光就在B栋的三十层工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B栋瞧得可真是够清楚,三十层就是从上往下数的第三层。 江夏的视线忽然定格了。 女人有些不耐烦了,问:“你愣什么呢,赶紧把录音笔拿出来啊。” 江夏顿了一下,才掏出了录音笔,可眼神还是飘向对面那个窗子。很大的一间办公室,宽敞明亮,一张黑色办公桌特别大,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前,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手放在女人的双肩,低着头,几乎与女人侧脸相贴。姿势暧昧的不像话。 江夏皱着眉,又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扇窗子看了一会儿,不会错的,那个男的就是陈光。而他现在对那个女人做的,也是他在家时经常给江夏做的一件事,按摩。 陈光的母亲是专业按摩师,这项技能也算是他的家传绝学。 江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女人,为难道:“姐,你能先等会儿吗?我想打个电话。”   ☆、第2章 女人早就看出了什么,一脸的“我懂”,摆摆手,没说话。 江夏笑着说了声,“谢谢。”便急忙拿了手机出来,拨了陈光的电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那扇窗子。 电话响了几声,她看到窗子里的男人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拿了电话,跟女人说了什么,然后电话这端听到的就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江夏不死心,又拨了两次,最后一次男人终于拿了手机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江夏,怎么了?”陈光的声音隐约带着点不耐烦。 “陈光你在哪?”江夏振作了下精神问。 “我在公司啊,我在工作啊!”陈光的语气更加强烈。 江夏特想回一句,你的工作就是给女上司按摩吗,却只是做个深呼吸,笑嘻嘻的道:“午饭时间还这么辛苦,真该让你的上司给你加薪。” 陈光那边顿了一下,“你打来有什么事吗?” 江夏想了下,“明天就是清明节小长假,我妈让咱们回去一趟。” 陈光说:“看情况吧,我可能没时间,这些等晚上回家再说吧,我工作了。” 挂了电话,陈光去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又敲门进了那间总经理办公室。把咖啡放在梁胥年面前,笑道:“梁总,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梁胥年没有碰那杯子,却抬眼看他,目光不冷不热,“女朋友查岗?” 陈光笑笑,“不是,就一些家里的事情,这不是清明节小长假嘛,安排一下。” 梁胥年神色一滞,随即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妆容精致的脸上却仿佛有一丝惆怅一闪而过。如果不是陈光一直偷偷瞄着她的脸,怕是就错过了这稍纵即逝的细微表情。 陈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梁总,清明节是有什么安排吗?” 梁胥年看他一眼,目光变回了平日的冷淡,“那份计划书先放着,我看了再跟你说意见,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 陈光笑笑,“好。”然后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梁胥年却又叫住他,“等一下,把窗帘给我拉上,阳光太刺眼。” 陈光笑着答应,便走到窗前去拉上了窗帘,目光却无意中看到了,对面楼顶的一双眼睛,手上动作一顿,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拉了帘子,然后走出梁胥年的办公室。 江夏耳朵里听着宋玉婷滔滔不绝的讲故事,心思却早就不知飘到了何处。 宋玉婷停顿了一下,笑笑,“听不进去了吧?” 江夏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挺精彩的。” 宋玉婷随手理了理乱发,“算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改天咱俩约出来,我接着给你讲,我觉得我的故事出一本书都够了,哎你是在报社还是杂志社工作,能不能给我写个连载?” 江夏挠挠头,“我在网站工作,我是思途网的记者兼编辑。” 宋玉婷撇撇嘴,“什么小破网站,没听过。算了,反正我的故事就独家卖给你了。” 江夏笑了,“姐,你不跳楼了?” 宋玉婷瞪她一眼,“你是盼着我跳呢?” 江夏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姐你这么会讲故事,跳楼太可惜了,你应该去写小说。” 宋玉婷高兴了,站起身,干脆跨过了护栏站到江夏面前,拉着江夏的手道:“小姑娘你人不错,我还挺喜欢你的,咱俩做朋友吧,以后你写不出稿子了就来找我。” 江夏笑的为难,“姐,我是跑社会新闻的,不是编故事的......” 宋玉婷拉着江夏就走,“走吧,我请你吃饭,大中午的也难为你陪我这么半天。” 江夏回头看看,“姐,你还没穿鞋呢。” 宋玉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到楼下买一双新的去!姐有的是钱,姐最不缺的就是钱!” 两个人进了电梯,江夏按了1楼,宋玉婷却按了31,然后还不等江夏反应过来,便硬拽着江夏走出电梯,在一路的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开。 “盛怀仁,我来告诉你一声,我今天心情好,不死了。” 这办公室大的空旷,一张案台前一个男人抬起头,目光清冷,“闹够了?” 宋玉婷笑着搂住江夏的胳膊,“我今天闹得可有收获了,你看,被我遇见这么个水灵的小妹妹,愿意听我讲故事,可乖了。” 江夏顿时有种被圈养的宠物既视感,头上三道黑线,“姐,我好歹也是个记者,别这么损我行吗?” 宋玉婷笑声清脆,搂着江夏的脖子,对着江夏的脸蛋就亲了一口,嘣儿的一下,声音特别大,“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江夏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无厘头的大龄女青年,一时间不知所措,脸竟然红了。 办工桌前的男人站起身,走了过来,到了门口看了看宋玉婷,又看看江夏,目光平淡无波,“我妹妹精神不大正常,这位小姐见谅。” 江夏早就认出他就是电梯里那个男人,总算是近距离面对面看了个仔细,还真是长得挺好看的。虽然上了些年纪,可五官立体,轮廓英挺,关键还是那股气质,书卷气里又带着股冷厉,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江夏虽然年纪小,可作为一名记者,也算是阅人无数的。这个人的眼神很特别,明明是温温和和的,却又透出一股淡淡的疏离,让人想要亲近又有些打怵。 宋玉婷一巴掌打在盛怀仁身上,“你说谁精神不正常?” 盛怀仁冷冷的看宋玉婷一眼,眼神却又透着几分笑意,“一年自杀六次,你说谁精神不正常?” 宋玉婷冷哼一声,“我精神不正常,那还不是被你们逼得!盛怀仁,你回去告诉楚京瓷,他要是敢再不娶我,我一年就给他死十二次!” 江夏默默的看看宋玉婷,心想这姐姐也真是个战士。 盛怀仁面色不惊,“行,我记住了,还有别的事没?没有的话就回家去吧,楼下给你备好车了。” 宋玉婷却拉着盛怀仁的手,“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我饿了,我答应要带这个小妹妹去吃饭的,你陪我们一起吃!还有,先叫人去给我买一双鞋,我要菲拉慕格的红色经典蝴蝶结款。” 盛怀仁微微蹙眉,“你的鞋呢?” 宋玉婷露出个得意的笑,“从你的楼顶上扔下去啦!要不怎么让那些记者知道老娘是真要跳楼呢!” 盛怀仁没再说话,转身去拿了外套搭在身上,冷淡的看看宋玉婷和江夏,“走吧。” 江夏又一次被宋玉婷拖进了电梯,默默有种莫名其妙被绑架了的感觉。电梯里盛怀仁打了个电话,到二楼餐厅门口时,便有人送来了一双鞋子。宋玉婷不客气的穿上,还扯着江夏的衣袖问,“好看吗?”语气像个小孩子。 江夏愈加的有种惹到了什么难以摆脱的麻烦的预感,“那个,我下午还有事......” 一句话没说完,不知谁的手机却响了。 江夏看着盛怀仁拿出手机,脸色变得凝重,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盛怀仁接电话说的话都特别简洁,基本上都是单字。 “嗯......不......我没空......挂了。” 宋玉婷笑着问:“谁啊?” 盛怀仁波澜不惊,当做没听到。 宋玉婷摆弄着桌上的银质刀叉,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能让你这么不耐烦的,除了我嫂子还能有谁。”说完了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盛怀仁,你怎么还没跟梁胥年离婚呢?” 盛怀仁没说话,目光却看了江夏一眼。江夏正在低头喝水,却还是察觉到了对面的眼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只好继续喝水。 “还不知道这位小姐姓名。你好,我是盛怀仁。”盛怀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江夏。 江夏慌忙放下水杯,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特别简单的设计,银灰色,正面就一个人名,和一个盛世的logo,背面一个电话号码,一个电子邮件。 这人姓盛。 盛世的盛。 江夏又一次对这个男人肃然起敬。然后拿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你好,我是思途网的记者兼编辑,我叫江夏。” 宋玉婷一把夺过名片仔细看了看,笑道:“江夏?妹子,你的名字真小清新。” 江夏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特想抓着宋玉婷的领子咆哮,你说谁小清新,你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白色棉布裙子不小清新?你们全家都小清新! 然后忽然想起盛怀仁说,这是他妹妹。 于是看了盛怀仁一眼,笑笑,“其实这名字来源特简单,我爸姓江,我妈姓夏,就这么回事。” 一句话说的宋玉婷却黯然神伤了,手上的刀叉哗啦啦的掉在桌子上,“呵呵,你爸姓江,你妈姓夏,所以你就叫江夏。可我爸姓盛,我却姓宋,你说多可笑。” 江夏听了这句话,真是发自内心的后悔,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认识了这么个人呢?总觉得今天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事情,会不会折寿啊。 宋玉婷眼睛看着江夏,忽然又笑了,“妹妹你别紧张,我就是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对了,你是说你还没结婚吧?我奉劝你千万别结,结了就后悔,这可不是拿我当例子,你看我哥,堂堂盛世的CEO,A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到头来不也还是被婚姻折磨的崩溃?” “宋玉婷,闭嘴。”盛怀仁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 宋玉婷却冷笑一声,“哥,你也有面子挂不住的时候?那就赶紧跟梁胥年离婚啊,离了婚大家都自由,也都自在了不是?”   ☆、第3章 梁胥年回到家,看着门口排列整齐的拖鞋,跟两天前她出差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换了鞋子,脱了外套,把包扔在一旁便倒在了沙发上。这两天一夜,赶最早班的飞机去F城,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的准备谈判,晚上又陪着客户应酬到后半夜,第二天还得打起精神来赶早班飞机回A城......她活动了一下痛到麻木的肩膀,确实应该去预约个按摩师了。 其实中午那会儿陈光按的那两下子还真就挺舒服的。如果不是人家女朋友打过来查岗,她大概真的会默许他再多按一会儿。 保姆不知道主人今天几点回家,所以没有准备晚饭,从阳台浇完花走出来见到女主人卧倒在沙发上吓了一跳,急忙问她要吃点什么。 梁胥年疲惫的睁开眼,“给我熬点粥就行。” 保姆急忙拿了围裙去厨房,却又被梁胥年叫住,“盛怀仁昨天回家了吗?” 保姆神色勉强,“盛先生好像比较忙,不过他有打电话回家嘱咐我浇花的。” 梁胥年冷笑一声,不再为难保姆,从沙发上艰难的爬起来,“我去楼上睡一会儿,你把粥做好了就放楼下,我自己下来吃。” 这一觉就睡到了八点半,梁胥年有些懊悔,应该先把妆卸了再睡的。走到化妆台前看看镜子里的脸,依靠着天价化妆品才得以维持的假象,卸了妆就像扒层皮换张脸一样。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件早已逝去的东西,骄傲又顽固。多勉强。 一边吃粥一边还是会拿出手机来查看邮件,F城那边竟然这么快就把合约修改的细节发了过来,梁胥年想着应该拿给陈光让他赶紧改好的,刚要打电话又想起,明天是清明节,难得的小长假,人家小情侣早就有安排了。 明天是清明节,这还是陈光中午提醒,梁胥年才想起来的。 所以她才会打那个电话给盛怀仁,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山上看看儿子,得到的回复却只有三个字,“我没空”。 那一刻梁胥年忽然想,如果当年她跟着儿子一起死了,今年的清明节他会不会不计前嫌的去看望他们。 总归是会比现在这样相互憎恨对方要强的。 手机提示又收到一封新的邮件,梁胥年看到发件人愣住了,竟然是盛怀仁。没有主题,没有文字,只有一个附件。手指轻按点击下载,几秒钟后自动打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梁胥年忽然全身肌肉紧张,手指都动不了了。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手机亮着屏幕从指间滑落到了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虽然不是诺基亚牌子的,却也意外的抗摔,屏幕依旧是亮的,那几个字,远远的在地上,还是那么清楚。 梁胥年想,这屏幕怎么就没摔碎呢。 碎了该多好。 现在就这么顽强的亮着,明晃晃的提示着她无法逃避的现实。 残酷又可恶。 半分钟之后,梁胥年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弯腰捡起了手机,淡定的关掉了那封邮件,然后打给了陈光。 陈光的电话震动了很久,他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因为此刻他正在跟江夏冷战。 陈光看着江夏蜷缩在床上,背靠着墙,就那么一小团,头低着,长长的睫毛低垂,心里有些懊悔,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了,是我错了,别生气了。”他认错的语气很勉强。 江夏抬起头,两只大眼睛水盈盈的,带着几分委屈,“陈光,我爸妈真的没有你想的那样看你,只是他们都希望咱俩能早点儿结婚。” 陈光听到“结婚”俩字就头疼,他坐过去,一只手搂住江夏,一只手指着这间狭小的屋子道,“江夏,你看看,咱们现在的生活,真的适合结婚吗?” 江夏抽抽鼻子,“有什么不适合的?” 陈光接着道:“你真的觉得适合吗?两个人挤在十几坪的小房间里,每个月交着两千多块钱的房租,上下班挤地铁公交车,吃个快餐都得算计几荤几素。夏夏,你跟这样的我结婚,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吗?” 江夏微微皱起眉,头枕在陈光肩头,柔声道:“不委屈,再说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啊,你现在也跳槽了,工资都涨了,以后在盛世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啊!陈光,我相信你是潜力股,咱们肯定很快就能搬出这个小屋子的。” 陈光摇头,“夏夏,既然你知道我是潜力股,就应该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发挥我的潜力,等我工作稳定了,收入上去了,有能力买房的时候再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不好吗?我不想让你家人觉得你跟了我是受罪的。” 江夏听的心里一暖,仰起脸亲了陈光一下,“好吧,咱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明天跟我回家,我保证我爸妈不会让你难堪的。” 陈光还是很犹豫,他是真怕见到江夏的爸妈。 他到现在还对第一次去江夏家的情景记忆犹新,每每午夜梦回,脑子里都会冒出江夏妈妈的那几句刻薄话,就像一根毒刺一样扎进心尖上,他却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 他就不明白了,江夏的妈妈夏梦青,明明是他当年最敬重的一位老师,为人师表,怎么就能说出那么刻薄的话来。 想了一下,陈光说,“我明天要去公司加班啊,最近我们正在做一个大项目,我们梁总都忙得昏天暗地的,我这种刚入职的新人也得多出一份力积极表现一下才行啊。” 听到这句“积极表现一下”,江夏忽然就想起了中午时候双子楼顶看到的画面,然后就有些不高兴了,“你的积极表现是怎么表现的?连家传绝学都使出去了,你也是蛮拼的。” 陈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中午关窗帘时候瞥见的人影,果然是江夏。 急忙笑着说:“怎么,中午打给我真是看见我了?我那会儿是去给梁总去计划书,梁总早上的飞机才回A城就来了公司,累的脸色都发白了,我才发挥一下人道主义关怀帮她松松肩膀。你看你这小心眼儿的,还特意打电话来盘问我。” 这事情经他轻描淡写的一说,反倒显得是江夏太矫情了。 江夏撅着嘴,不想再辩驳什么,便转过身去,背对陈光,“我今天也在外面跑了一天了,累了,你给我按按!” 陈光失笑,特别乖的双手放在江夏肩头,一边按一边问:“你中午怎么跑A栋楼顶去了?” 江夏被捏的很舒服,心情也释然了,便道:“有个女人要跳楼,我们主编就叫我赶去了,害的我从民化南路打车去了松江北路,花了一百多啊,心疼死了。” 陈光笑着问:“你怎么说话不会说重点呢,那女的后来怎么样了,跳了吗?” 江夏回头瞥他一眼:“打车钱就是重点啊亲!那女的怎么可能跳,要是跳了就在你们对面你会不知道?” 想起宋玉婷那神经质的表情,江夏又笑了,“哎,那女的真是挺奇葩的,居然还非要我听她讲故事,然后给她写连载。” 陈光也乐了,“她这不是想跳楼,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江夏摇头,“那倒不是,感觉她好像就是精神有点不正常吧,人家可是有背景的,她哥哥可有钱了,还请我吃了大餐呢。” 江夏说着,就想起了盛怀仁那张脸,又默默对比了下宋玉婷的脸,觉得这俩兄妹长得,怎么不大像呢。 陈光的手在江夏肩头用力,“怎么回事儿?她哥哥请你吃饭?” 江夏痛得一声惨叫,“哎呀你轻点儿!人家不是感谢我见义勇为嘛!要不是我挺身而出在大楼顶上陪她妹妹聊人生,她妹妹现在就是阴间一朵冤魂了。” 陈光看着江夏那夸张的小表情,心里痒痒的,两只手就不自觉的从她肩头往下滑,握住了什么软软的地方。 江夏害羞的在他怀里拱拱,小猪一样,这般欲拒还迎的姿态更加惹得陈光心驰荡漾,一个翻身就把小家伙压在床上,狠狠亲了起来。 “你还会见义勇为呢?嗯?”陈光在她软软的小耳垂上咬了一口。 江夏一边笑一边躲,身下却被什么东西硌到了,那东西好像还在震动...... “哎,等一下,我好像压到你手机了。”江夏急忙道。 这间十几坪的小屋子,一张双人床就占据了大半空间,所以俩人回到家的习惯就是什么东西都往床上扔,因为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放。 陈光从江夏身下摸出了手机,看到五个未接来电都是“梁总”,顿时心脏一缩。 “我老板,看样子有急事。”陈光一边说一边回拨电话。 江夏见他一脸严肃,也急忙坐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梁胥年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火冒三丈的:“陈光!你敢不接我电话!” 陈光吓得一哆嗦,“对不起梁总,我刚刚没看到,有什么急事吗?” 梁胥年冷冷的道:“马上滚来公司,加班!”   ☆、第4章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班可加,但是梁胥年看着匆匆赶来的陈光,心里不知道怎的就觉得舒服了一些。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梁胥年就把一摞文件往陈光桌上一扔,“你把这些往年的案例都整理一遍,然后做个总结拿给我,我要用它和F城那边提的要求对比一下。” 陈光看了下那一摞文件,又默默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笑道:“行,那我今晚可能得开个夜车了,梁总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把结果给你。” 梁胥年神色微动,冷冷的道:“我还有别的事忙,就在公司待着,你有问题随时来找我。”说着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陈光看着那个瘦削又高傲的身影进了那扇门,嘴角微微的扬起。 他又何尝不知道,今晚这个“加班”纯属没事找事。 但是他心甘情愿,甚至乐在其中。 梁胥年的独立办公室与外面的大工作间只有一面玻璃墙隔着,平时那面玻璃墙总是被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这个单向透光的百叶窗让在外面工作的众人都倍感压力,因为相传梁总经常会偷偷站在百叶窗的后面,透过缝隙检查着外面有没有人在偷懒放空。 而今晚,陈光走进大工作间时一眼就看到了,那间办公室的百叶窗被拉了起来,干净透亮的玻璃墙,将一切毫无掩饰的暴露在陈光面前。 陈光望着玻璃墙里面的梁胥年默默出神了许久,直到梁胥年不经意的转过头来与他视线相交,他才急忙低下了头。 梁胥年知道陈光在偷窥自己,又或者说她今晚鬼使神差的拉起那个百叶窗,为的就是给陈光一个窥探自己的机会。 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大概只是想给自己早已化成灰烬的心情挑逗出一点儿火星。 又或许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尤其是今晚。 她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却什么都看不进去,手上拿着一支笔,在一张废纸的空白地方画正字,陈光每偷看她一次,她就加上一笔。 就这么挨过了漫漫黑夜。 天边终于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梁胥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肩膀,然后对着那张纸上的三个半正字笑了。 十八次。 这说明点什么呢? 梁胥年走到窗子前,视线微微上扬,看向对面那栋楼的31层,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道微弱的阳光反射在窗子上。 不知为何的叹了口气,梁胥年转身,走到门口,轻轻的转动把手。 此时陈光正在低头给江夏发短信,告诉江夏不用等自己吃早饭了,他还没有加班完。他本来想出去打个电话的,看了下时间觉得江夏应该还没睡醒,却不成想短信刚发出去便收到了回复,一个亲亲的表情加上一句“亲爱的不要太辛苦,适当偷偷懒哦!” 陈光笑了,刚要回复一句腻歪的话,耳朵就灵敏的听到了梁胥年的门被打开,于是迅速的把手机放进抽屉,抬头道:“梁总,早。” 梁胥年见他动作如此敏捷,笑了,“给小女朋友发短信呢?放心,现在不是正常工作时间,我看到也没关系。” 陈光尴尬一笑,“呵呵。” 梁胥年见那笑容忽然没由来的又不开心了,敛了笑意道:“给我下楼买杯咖啡,我要法式拿铁不加糖。”说完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陈光应声,便匆匆下楼。再敲门进来时,不但带来一杯咖啡,还买了一小块brownie。 “光喝咖啡不行的,你都没休息好,还是应该吃点甜食补充体力。”陈光说。 梁胥年面无表情的拿着小勺吃了一小口,然后皱眉:“太甜了。” 陈光挠头,“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呢......” 梁胥年神色一动,“是你女朋友喜欢吃吧?” 陈光干笑:“她什么不喜欢吃啊,只要是贵的她都喜欢。” 梁胥年失笑,随手拿起小勺子又盛了一块蛋糕,站起身,把勺子递到了陈光面前,“你尝尝,看甜不甜。” 陈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梁总......” 梁胥年眉眼弯弯,露出个极罕见的挑逗表情,“怎么,不敢尝?”然后嘴角弯起,“那我喂你。” 说着便将那勺蛋糕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将自己的嘴对到了陈光的嘴上。 巧克力味道混杂着不知是什么香料的味道伴着强烈的甜味一下子充斥在陈光的嘴里,陈光瞬间呆住了,任由那条灵巧的舌在自己的口腔里四处乱闯。 梁胥年没有得到回应,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她松开了陈光,笑道:“怎么样?确实很甜吧?” 心里想的却是,十八次,也不过如此。 都是些虚无的念想罢了。 陈光这才回过神来,迟到的悸动陡然传遍全身,连指尖都是麻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梁胥年看,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没尝出来,能再试一次吗?” 梁胥年一愣,“啊?” 下一刻陈光就整个人扑过去将她死死抱住,亲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陈光的力道太大,梁胥年穿着高跟鞋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却被陈光一把搂住腰身,顺手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办公桌上。唇齿纠缠间,身体也如*般一触即发,根本容不得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便已经迫不及待的交融在了一起。 那一刻,太阳升起来了,清晨的光线温暖又干净,透过大片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两个人相拥的身体上笼罩上一层光晕。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梁胥年的身体随着陈光的动作不断起伏,隐藏在心底那早已化为灰烬的渴望就这么又燃了起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后她的视线越过眼前这张痴迷动情的年轻脸孔,又一次看向了对面的楼上。 灵魂里忽然轰的一下,有一面墙倒了。 陈光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连着做这么多次,明明是连张床都没有的地方。他搂着梁胥年不再年轻的身体,却怎么都不愿意停下。 这个女人,他一直都在仰望的女人,原来也可以成为他的。 他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憔悴又颓废,完全不是她平时精致完美的样子,却意外的真实,直接扎到了他的心里。 两个人就这么在那间办公室里肆无忌惮的缠绵了一上午。谁都没有察觉到,在外面的工作间,陈光那张桌子的抽屉里,他的手机一直都在震动。 江夏听到手机里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响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烦躁的一把将手机甩到了床边上。 这一晚上她都睡得很浅,每次外面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醒来以为是陈光回来了。终于到了早上接到了陈光的短信,莫名躁动的心情才稍稍得以安抚。 可是一条回复之后便没了回音。江夏却已经睡意全无。 干脆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出门。走到路口买了豆浆和油条,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拎着进了地铁站。清明节小长假的第一天,难得早上的地铁人不多,江夏默默叹气,明明大家都休息,怎么陈光就能那么忙? 到了双子楼下,江夏却郁闷了,因为是假期时间,大厦不对外开放,必须是在本楼工作的人才能刷卡进门。江夏围着大楼前前后后绕了两圈,四下冷清的连个保安都不见人影。 她只好又拿出手机打陈光的电话,却打不通。 无计可施之时,余光瞄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进停车场。江夏灵光一闪,便追着那辆车跑进了地下停车场。 盛世双子楼所处的地段寸土寸金,故而地上几乎没有停车位,停车场建在地下连成一片,两栋楼共用。江夏一路狂奔追着那辆黑色车子进了停车场,想着那人既然进得了停车场便自然能帮她刷一下卡让她进楼。 终于见到车子停下,她喘着粗气冲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开门下车的阵仗吓到了。车前面下来两个男人,后面一侧车门打开也下来一个男人,三个人看着略眼熟,都严肃的盯着江夏看,眼神里充满警觉。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的猎犬。 江夏喘着气,急忙露出个“我是良民”的笑容,“那个,车里面的是盛先生吗?” 后面那个男人转身对车里的人说了什么,车窗摇下,盛怀仁的脸上平静无波,“江小姐,找我有事?” 江夏见到真的是盛怀仁,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慨,笑道:“那个,盛先生,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他就在B栋工作,昨晚上被领导叫去加班,我这不是来给他送早餐嘛,结果楼锁了进不去......” 盛怀仁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男人就帮他开了车门。盛怀仁从车里走下来,又看看江夏道:“你要去B栋?” 江夏点头,“对,B栋三十楼,你能帮我刷一下门卡吗?” 盛怀仁面色平静,“他昨晚加班?” 江夏道:“是啊,大过节的也不能休息。” 盛怀仁微微侧头对身边的一个人低语两句,那人便点头,“好的,盛总。”然后走到江夏面前,“江小姐,我带你去B栋。” 江夏笑道:“太好了,谢谢你。”说着又看看盛怀仁。 盛怀仁只是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便走向电梯。江夏看看身边的人,那人道:“那是去A栋的电梯,江小姐去B栋请往这边走。” 江夏笑笑,“谢谢你啊,请问先生你贵姓啊?” 男人面色和缓,“我叫胡成,是盛总的助理。” 江夏笑着伸出手去,“胡先生你好,我是江夏。” 胡成笑笑,“江小姐别客气,叫我胡成就行。江小姐昨天救了宋小姐,又是盛总的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叫我,这是我名片。” 江夏笑着接过名片,“不好意思,我今天出来没带名片。” 胡成笑道:“没关系的,江小姐有事打电话找我就行。” 虽然都是客套话,却也让江夏对胡成这人印象加分。她觉得这人看着知书达理的,也挺好说话,以后说不定真的能成为朋友。 停车场的电梯只到B栋的一层大厅,要去三十层还得在大厅换另一部电梯,胡成只送江夏到电梯口,“江小姐,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这部电梯可以直达三十层。” 江夏笑着刚要跟胡成告别,这边胡成却接了个电话。江夏不好意思直接走,便礼貌的等着。胡成挂了电话,神色有些变化。 “不好意思江小姐,盛总刚刚打过来说想请你帮忙去看看宋小姐,宋小姐今天早上被送去了医院。”   ☆、第5章 江夏听到宋玉婷进了医院,觉得有些为难,想说其实我跟她也不熟没必要让我去吧,可这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毕竟刚刚还追着人家车后面求人帮忙开门,这么快就拒绝实在说不过去。 只好对胡成说,“那麻烦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把早餐给我男朋友放下就马上下来跟你走。” 胡成点头,帮江夏按了电梯开关。 这个双子楼的三十层江夏来过两次,都是给陈光送吃的。她出了电梯就左拐,结果又被一道门给拦住了。这是大工作间的外门,与走廊隔开,平时都是一直打开的状态,今天假期居然也是关着的。 江夏又拿了手机出来给陈光打电话,同时耳朵注意听着门里面的动静,结果电话没人接,里面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又敲了敲大门,特别厚重的高档木质大门,她那点小力气敲了几下完全不起作用。想着胡成还在楼下等,江夏无奈,只好把豆浆油条放在门口给访客坐的沙发边的茶几上,又给陈光发了条短信,便下了楼。 胡成带着她从大门走出去,一辆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江夏看了看这车,不是刚刚那一台。 胡成解释道:“盛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去医院,他拜托江小姐一定要帮忙哄好宋小姐。” 江夏心想,自己怕麻烦不去看,反倒抓个外人去,这还是不是亲哥哥了。 到了医院,见到坐在病床上捧着一大碗刨冰吃的正high的宋玉婷,江夏彻底有了一种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的感觉。 宋玉婷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放下手中的刨冰,对江夏挥手道,“小清新妹妹快过来,我一晚上没见到你都想你了!” 江夏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姐,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住院了?” 宋玉婷咧嘴笑道:“今早上肚子疼啊,我以为我吃的毒药终于有作用能死了呢,为了让更多人能及时来给我送终,我就决定来医院了,这样直接送太平间,比较方便。” 江夏乐了,“那你不应该来医院,你应该直接去火葬场啊,遗体告别式都顺便搞定了。” 宋玉婷听了大笑起来,伸手拉着江夏的胳膊拼命摇晃,“我就说我喜欢你,妹妹你太对我胃口了!” 胡成在一边一直沉默着,直到宋玉婷抬眼看他,才开口道:“宋小姐,盛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就麻烦江小姐先来医院陪你了。” 宋玉婷鼻子里哼一声,“他还真是会利用资源,跟他家那个死老头子一样冷血。” 胡成面无表情,“那我就先回去了,江小姐麻烦你了。” 江夏用一个极不情愿的眼神看向胡成,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你丫好意思吗?好意思吗? 胡成只是抱歉的一笑,转身就出了门。 宋玉婷看都不看胡成一眼,抓住江夏的手道,“哎,我昨儿给你讲故事讲到哪了?” 江夏:“......” 自从遇见了宋玉婷,江夏才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药不能停”。 就算江夏脾气再好再有耐心,也还是忍不了了。然后她就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盛怀仁把她给骗来而自己不来。太狡猾了。 宋玉婷拽着江夏的手足足说了三个半钟,才终于有点儿累了想睡觉。江夏见机急忙说她下午还有事要告辞回家。宋玉婷却还是依依不舍的不想放江夏走,还好这会儿护士进来了给宋玉婷打了一针有安眠作用的针剂,江夏才终于得以从魔爪下逃生。 走出了那间病房,江夏做了个深呼吸,三省吾身,痛定思痛,决心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以后一定要离这个宋玉婷远远的,顺带着她那个哥哥也一并远离。 不成想走廊拐角就见到了盛怀仁从电梯里走出来。 顿时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盛怀仁见到江夏,云淡风轻的走过去,问:“宋玉婷睡着了?” 江夏用一个“她如果没睡着你以为我还逃得出来吗”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嗯,刚打了针睡了。” 盛怀仁被她那犀利的小眼神看的一愣,随即眼中便透露出了清明了然,平静的脸上竟带出几分浅淡的笑意,“出来聊聊吧。” 明明是问话,却又带着不容否定的语气。 江夏正有一肚子牢骚没处发泄,便跟着他下了楼,两个人到了医院五楼的露天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四月的A城天气咋暖还寒,春风清凉,阳光明亮。 盛怀仁面色温和的看看对面一脸严不满的江夏,道:“今天谢谢你了,我刚刚走不开,多亏遇上你。” 江夏盯着这人的眼睛,仿佛极力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假,“盛先生,我觉得你应该给你这个妹妹专门配几个在身边,就像你身边不也经常跟着三个人么。” 盛怀仁道:“我试过,但是玉婷她非常反感有人监视她,如果我派人跟在她左右,她会做出更过激更恶劣的事情来反抗。”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接着说,“玉婷的个性比较偏激,对人的爱憎喜恶比普通人要强烈,所以只有她看得上的人才愿意交流,如果是看不上的人根本不会与之和平相处。” 江夏无奈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能看上我,愿意给我讲故事,是我的福分喽?” 盛怀仁不语,嘴角微微勾起。 江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又好看举手投足又那么优雅,怎么做的事就能这么不厚道呢! 她一直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明亮如雪水,抿着嘴,好半天才忍不住开口道:“你知道她讲那些故事有多不靠谱吗?” 盛怀仁又愣了一下,面对着这张煞有介事义正言辞的小脸,忽然就笑出了声。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半天。 江夏见这人笑的这么荡漾,更加义愤填膺,“你还笑!你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行为很可耻你知道吗?” 说完却自己也笑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盛怀仁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笑容跟这春日阳光一样灿烂。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没有涂脂抹粉,就那么自然纯净的好看,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似的,目光清澈的像山涧溪流,笑起来肆无忌惮的,还露出两颗小虎牙。干净的像一朵睡莲,不知凡尘为何物。 江夏笑了一会儿,才察觉对面盛怀仁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大一样了,莫名的有些尴尬,喝了一口水道:“反正我以后可不会再来了,你妹妹再有事别找我。” 盛怀仁神情又变得平静无波,“好,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么诚恳的道歉,反倒让江夏有些尴尬,于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不过是陪个精神病患聊聊天,就这样推三阻四的也太不仗义。 “你应该带你妹妹去精神科接受治疗的。”江夏道。 “去过了,可是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盛怀仁道。 江夏想了下又说:“那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不能这么任由她胡闹啊。” 盛怀仁点头,目光里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心理医生也有看的,只是还没遇到一个她愿意敞开心扉的。” 江夏彻底没话可说了。只好低下头,玩着咖啡杯里的小勺。 盛怀仁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刚刚见到你男朋友了吗?” 江夏手上动作一顿,摇头,“没有,我去了三十楼,可是那个大办公室的门打不开,所以就把早餐放门口了。” 盛怀仁若有所思,“你男朋友做的是什么工作?” 江夏回答:“他才跳槽来盛世半年多,给总经理做助理。”然后笑笑,“因为是新人,成天早出晚归的特别忙。” 盛怀仁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道:“走吧,你要去哪,我送你。” 江夏本想说要回家,可一转念便道:“我要回我爸妈家,在陈村那边有点远,你可以吗?” 从江夏和陈光租的房子去江夏父母家,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 盛怀仁只是微微弯起嘴角,“走吧。” 江夏坐上了车才意识到,少了那三个人,“你自己开车?” 盛怀仁道:“对。” 江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想着蹭他的车直接从医院去爸妈那,当作是这一上午陪伴精神病患的报酬,现在人家司机不在,让大老板自己开车,好像就有些过了。 “要不还是你送我去地铁站吧,我坐地铁去也行。”江夏说。 盛怀仁没应声便开了车,这使得江夏更加不好意思了。 车子一路上了高速,盛怀仁才开口道:“陈村哪里?” 江夏只好说:“陈村中学那里,我妈妈是那的老师,我们住家属楼。” 盛怀仁“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江夏觉得这个人话可真是少,跟他妹妹完全是两个极端。 两个人不再有话,安静了一路,直到江夏开始打瞌睡的时候,盛怀仁却忽然开口道:“你不再打个电话给你男朋友?” 一句话提醒了江夏,她刚刚还想着告诉陈光自己先回爸妈家了,怎么一上了车就给忘了。 拿了手机出来才发现陈光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告诉她豆浆和油条都吃完了,还发了个亲亲的表情,谢谢夏夏。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江夏露出个笑容,拨了陈光的号码,对方这次很快就接了。 “夏夏,对不起,刚刚我在忙,手机放在抽屉里没看到。”陈光的态度很温柔。 江夏觉得这是她的爱心早餐有了良性作用,笑嘻嘻的道:“我现在先回我爸妈家了,你晚上加班完也过来吧,我让我爸炖排骨。” 陈光那边顿了一下,“夏夏,我们这工作还没忙完,这个案子特别急,今晚可能也没时间......” 江夏道:“那你也不能连着两天在单位通宵啊!你又不是卖给公司了,该休息也要休息啊!再这样累下去,我可要去找你们领导理论一下了。” “别别,你可别胡闹,我答应你,明天应该有时间去你家,你今晚就别回家了,在你爸妈那住吧,省的折腾那么远,我明天去找你好吗?”陈光急忙道。 江夏满意了,“那好吧,那我就让我爸明天再给你炖排骨。” 陈光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到梁胥年一脸的笑意,走过去搂住她的腰,“你还笑,都是因为你。” 梁胥年身子一转从他怀里逃出来,背对着陈光,“你回去吧,这不需要你加班了。” 陈光愣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一脸委屈:“怎么,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梁胥年笑笑,“陈光,谢谢你,让我在离婚之前,也终于出了一次轨。”   ☆、第6章 梁胥年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浴室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整个身体都泡在热水里,水温有些高,皮肤都被烫的发红了,却还是觉得洗不干净似的。 保姆见主人去泡澡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出来,担心的敲门问她是不是睡着了,梁胥年这才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着,晾在架子上的深紫色丝绸床单被阳光晒出绵软的光晕。 那还是三年前梁胥年去杭州参加展会时买的,号称床上的劳斯莱斯,价格不菲。当时梁胥年只是偶然经过,听到导购员用不达标准的普通话对一对年轻情侣说,“这个深紫色是最有情调的色系啦,小姐你皮肤这么白,光光的躺在上面哦,得把先生迷死了!” 梁胥年驻足,看了一眼那年轻女孩的肤色,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肤色,然后默默走了。 在杭州待了三天,准备去机场前她却让助理先去,自己叫了车又回到那个展会,一声不响的拎了一套床上四件套回来。助理看到那个包装上的照片笑着说,这深紫色还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梁胥年那时候只是浅笑不语,回到家就马上让保姆把新床单换上了。 不是没有过期待的,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 那时她想,就算盛怀仁再不能原谅她,她也总还是他的妻子,这也总归是他们的家。他一定会回来的,她愿意等。 因为她一直都记得,决定结婚时候盛怀仁对她说的话,他说,“咱们也都不小了,既然觉得彼此合适,那就一起过吧,我不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但我能保证不辜负你。” 梁胥年站在阳台边,盯着那床单出神,一阵风吹过,她猛的一阵哆嗦。保姆急忙拿了衣服给她披上,“太太,不要站在那里了,风大会感冒的。” 梁胥年笑笑,上楼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把那封附件打印出来,然后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确实要感谢陈光的,要是没有陈光早上的激情奉献,她是到死都不会签这个字的。 因为她不甘心。 她跟盛怀仁结婚十年,前面三年都是客客气气的像房东与房客,中间三年因为儿子的出生和去世经历了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后面的四年则彻底坠入了绝望与麻木的深渊。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是那么尽心尽力的想要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 他凭什么怨恨她?凭什么冷落她?凭什么先提出离婚? 如果就这么同意离婚了,她过往的十年又算什么? 还好有个陈光,让她觉得自己身为女人,还是有点存在价值的。起码在这段婚姻结束之前,她也终于做了点坏事让自己心里平衡了。管它道不道德呢,她都三十七岁了,活的毫无希望,道德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梁胥年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传真到了盛怀仁的办公室,然后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你的附件我已经签好字发到你办公室了,你下周哪天有空,我们去把证领了吧。”梁胥年的语气很平静。 盛怀仁那端却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好,我看看行程,然后给你发邮件。” 梁胥年笑笑,“行,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胥年,”盛怀仁忽然开口叫她。 梁胥年顿了一下,“什么事?” “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去看看儿子吧。”盛怀仁道。 梁胥年深吸一口气,“行啊,明天是清明放假最后一天,公墓应该没那么多人了,路上也不会太堵。” 盛怀仁接电话时刚从江夏父母家回市里,挂了电话,微怔了一会儿,前方的信号灯早已经由红转绿,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后面的司机不耐烦的鸣笛,他才恍然回神,一脚猛踩油门。 他没有想到梁胥年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离婚。又或许应该说,他知道梁胥年一定会答应离婚,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的,平静。 他跟梁胥年结婚十年,却始终看不懂这个女人。 当年相亲,他们只见了两次他就提出结婚,其实只是为了应付家里那些人,不成想她居然就这么答应了,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答应了。而今他提出离婚,她也是一样的,没什么表达态度,就这么冷冷静静的签了字。 明明是工作上那么风风火火杀伐决断的一个女强人。 再回到盛世双子楼已是下午三点多,盛怀仁停了车,上了楼,胡成已经在电梯门口等他。 “盛总,江小姐还在医院吗?要不要我去接她回家?”胡成问。 盛怀仁答道:“不用了,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胡成微微一愣,道:“那宋小姐那里......” 盛怀仁道:“不用理她,她闹够了会自己回家的。” 胡成点头,“我看宋小姐是真的很喜欢江小姐,也只有江小姐才能安抚宋小姐。” 盛怀仁没应声,眼前又出现了江夏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眼中微微透出一丝暖意,一闪而过的,便换了个话题:“盛世传奇的上市酒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胡成道:“已经把细节都敲定的差不多了,等后天一上班我就再去跟公关部最后定请帖名单。” 盛怀仁:“嗯。” 胡成想了下又问:“华锦那边的意思是就派梁总来参加,您看要不要给二少打个电话?” 盛世双子楼虽然同属盛世集团,可其实是两间独立的公司,A栋盛世华年主要做证券股票基金等投资项目,而B栋盛世华锦则做进出口外贸生意,两间公司分别由盛家的两个儿子分别管理,当然生意上会有很多合作,但是大体还是各做各的,自负盈亏。当年梁胥年嫁给了盛怀仁之后,为了避嫌,就从盛世华年调职去了盛世华锦,也算是盛世集团史无前例的内部跳槽。 盛怀仁摆手,“反正是华年的场子,华锦派个代表来就够了,省的分散媒体关注点。” 胡成帮盛怀仁开了门,午后办公室里阳光温热,盛怀仁走到办公桌前,视线扫过对面B栋。江夏说她男朋友在B栋三十层,那不就是梁胥年的助理。 盛世华锦的总裁是盛怀仁的弟弟盛庄恒,比盛怀仁小两岁,平时花天酒地吊儿郎当,可做起生意来却跟他哥哥一样精明老道,手腕甚至比盛怀仁还要稳准狠。梁胥年到了盛庄恒手下,竟然真的一点儿优待都没有,从最基层的部门小主管做起,一步一步的步履维艰,熬了七年才升到副总的位置。 足以见得梁胥年有多能忍。 盛怀仁收回了视线,脱掉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他是真的看不懂梁胥年,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一张纸片从外套里滑落地上,盛怀仁弯腰捡起,见到江夏两个字方方正正的印在卡片中间,嘴角微微弯起,这个女孩子倒是清澈的一目了然。 江夏回到家就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然后默默感慨,还是家里好啊,五十几寸的大电视看着真舒服,比她和陈光买的那个小电视强太多了。 夏梦青看到女儿那副慵懒姿态,笑道:“还是家里好吧?放着这么好的家不待,非要跑出去住那么个小破狗窝,后悔了吧?” 江夏撇撇嘴,“什么狗窝啊,那是我们两个的小爱巢!” 夏梦青鼻子冷哼一声,“爱巢个屁!就那么点儿地方,站没地儿站坐没地儿坐的,还爱巢!你赶紧给我搬回家来,我一想到你跟陈光挤在那小破狗窝就难受。” 江夏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挺直了腰板,严肃的看向自家老妈,“妈,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明天陈光来家里你得跟我保证一句都不许说。” 夏梦青冷笑:“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辛辛苦苦娇生惯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现在跟他一起吃苦遭罪,我说两句还不行了?” 江夏挠头,凑到夏梦青身边去,搂住妈妈蹭蹭,“妈,我跟陈光这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老人家不也是跟我爸这么熬过来的吗?” 夏梦青叹气,也不知道该说这女儿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是变傻了变笨了。她这女儿,自打出生就没吃过苦,就算当年家里境况再差,他们夫妻两人也坚持给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这么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个娇小姐,就连大学四年都是把衣服带回家里洗,现在居然能勉强自己去住那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小破屋子,想想都忍不住要落泪。 江建树在外面赢了两盘棋回到家,就看到老婆女儿坐在沙发上,脸色都不大好看。不用猜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呵呵的走过去,“夏夏回来啦?陈光呢?” 江夏搂着江建树的胳膊撒娇,“爸爸,陈光加班呢明天才能过来,你不知道他自打跳了槽之后就特别忙。” 江建树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忙点儿好啊,忙了才能赚大钱养我女儿。” 夏梦青道:“算了吧,他还是先赚点小钱把婚结了比较实在。” 江建树摇头,“你看你,多矛盾,又不希望夏夏跟人家在一起,又盼着他们早点儿结婚。” 夏梦青叹道:“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夏夏肯跟陈光分手,我举双手赞成,而且马上就能给夏夏介绍一大堆好男人。可夏夏死心眼儿啊怎么办?两个人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早点儿把婚结了,他也能有点儿责任感踏踏实实的为了夏夏打拼。” 江夏听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我困了,去屋里睡一会儿,吃晚饭叫我。” 夏梦青还想说点什么,被江建树拉住,“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管那么多有用吗?再说,我觉得让夏夏吃点苦也没什么不好,咱家这闺女能毫无怨言的去过那种日子,我还是挺欣慰的。” 夏梦青气笑了,“你还欣慰?日子都是要越过越好的,哪有她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 江建树摇头,“年轻人吃点苦,体味一下社会百态也是好的,不经历点艰苦怎么面对今后的风浪呢。”江建树说着,拿起桌上拿半个苹果咬了一口。 夏梦青一把夺过那个苹果放到桌上,“就知道吃!我在跟你讨论严肃的话题呢!你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陈光不靠谱了呢?” 江建树笑笑,“你什么时候觉得他靠谱过?好像当年他还是你学生的时候你就不待见人家。”   ☆、第7章 陈光走到了小区大门口,远远的望着三楼那个阳台,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 这是很旧式的家属楼小区,十几年的日晒雨淋在墙上留下了各种斑驳的痕迹,一栋栋暗灰色的小楼日光下散发着陈旧的味道。因为是家属楼,物业管理非常差,所以每个单元门上都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印刷小广告,也没有人清理。小区里的路面也年久失修,很多地砖都已被车轮碾碎,留下一片一片的坑坑洼洼。 住在这样环境的一套老房子里,位置还是陈村,夏梦青也能趾高气昂的对陈光说,“我们可是有房有车的本地人,你凭什么娶我们家夏夏?” 夏梦青和江建树都是中学老师,两个人师范毕业后分配去B城中学一起教了四五年的书,但是年轻的夏梦青不甘心就一辈子待在B城那个小地方,拼命使劲想要调去A城中学,但毕竟A城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了的,结果一通折腾,市里的学校到底还是没进去,勉强进了陈村中学。陈村那时候还只是A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子,不成想几年后城市扩建,也就把陈村给并吞到A城里去了,连户口都变成了城市户口。夏梦青每每提到这,总是会感慨一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她夏梦青命里注定是A城人。 陈光的五指不自觉的握成拳头,用不了多久,他一定要买一套真正城里的房子给夏梦青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A城人。 江夏打开门,见到陈光,笑嘻嘻的拉着他进屋,“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爸炖的排骨马上就出锅了。” 陈光对着江夏脸上那个无忧无虑的笑,心里却更加拧巴了。进了门,江夏给他找了一双毛线钩的自制拖鞋穿上,然后对着厨房喊道:“爸,妈,陈光来了。” 江建树探出个头来,“哦,小光来了,去洗手吧,排骨马上出锅了。” 陈光笑笑,“谢谢江老师。” 夏梦青冷冷的走出来,看了陈光一眼,却不说话。 陈光硬着头皮挤出笑脸,“夏老师,最近身体好吗?” 夏梦青回道:“还那样吧。” 江夏忙插话:“我妈一到这个季节就容易腿疼呢,这都是常年当老师站着积下的病根。” 陈光道:“这个我记得,当年夏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就有一阵子腿疼的站不了,那时候我们全班同学还集资给夏老师买了一把椅子。” 江夏忙点头,“嗯嗯,那个椅子坐着可舒服了,我妈现在还在用呢。” 陈光笑笑,看见夏梦青,却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陈光老家是B城人,上中学时被送来了A城,结果好学校进不去,勉勉强强的才进了陈村中学,那时候家里人还是特意找的同样来自B城的夏梦青当班主任,为的就是能让孩子多受点照顾。 陈光小时候淘气,特别不听话,没少给夏梦青惹麻烦。自打陈光进了她的那个班,夏梦青整整两年都没有拿到过学校的班主任奖金。不过那时候夏梦青对陈光还是不错的,看着这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校,也确实照顾他。陈光对夏梦青也是真的感恩,上了大学还不忘时常回来探望她。 但是这样一份好好的师生情谊,就在夏梦青发现陈光和江夏谈恋爱之后彻底变味了。 江建树端了排骨上桌,笑呵呵的又从柜子里拿了半瓶白酒出来,“小光啊,今晚上咱爷儿俩喝一杯。” 陈光诚惶诚恐,“江老师,我今天就不喝了吧,一会儿还得坐车回家。” 江夏笑道:“没事啊,喝多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呗,明天直接去上班。” 夏梦青放下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家里哪有地方给外人住?” 江夏看了妈妈一眼,“就跟我一起住我屋呗!” 夏梦青回瞪女儿一眼,眼锋顺便扫了一下陈光,“别把你的房间当成是那个出租屋的小狗窝。” 陈光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江建树也觉得夏梦青说的太过了,“怎么说话呢,人家孩子大老远的来一趟,别这么刺猬一样行吗?” 陈光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对着夏梦青道:“夏老师,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家女儿,今天只要您开个口,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纠缠夏夏。” 夏梦青鄙夷的看陈光一眼,“这话我没说过吗?打你俩谈恋爱第一天起我就说了吧?你怎么现在还赖着我们家夏夏呢?” 夏梦青一直盼望着女儿上大学之后能找个像样的男朋友,就算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好歹也得是个正儿八经的A城人。所以当江夏带着陈光第一次回家时,夏梦青气的手都抖了。 就因为太了解陈光,陈光的人,陈光的家,所以才坚决反对。 可是越反对,两个人就越要在一起。 江夏大学毕业之后,竟然干脆不回家,胆大包天的搬去了陈光的地方住,气的夏梦青当时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好好的一个女儿,又漂亮又乖巧,怎么做得出这么出格的事来。不是陈光教的还能是谁? 于是这怨恨就越积越深。 陈光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对着江建树一鞠躬,“江老师,实在对不起了,我走了,您这酒自己慢慢喝。” 江夏一把拉住陈光,“你别走,排骨还没吃呢!” 陈光看看江夏,露出个大无畏的笑,硬生生的拿开了江夏的手,“夏夏,我祝你找个好男人。”转身就走。 江夏也站起身,“那我跟你一起走!” 夏梦青气的脸色铁青,“走,都给我走,走了之后就别再回来!” 江夏看了妈妈一眼,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妈,这可是你说的,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拉起陈光的手,就大步出了门。 此时夕阳刚刚隐没在天边,最后一丝暗淡的红埋在云里,却亮的诡谲,仿佛被现实包裹的不甘。 陈光看看江夏毅然决然的小脸,心情复杂,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不怕你爸妈伤心吗?” 江夏抱住陈光,小动物一样蹭蹭,“对不起,我不该非要让你来我家的,让你受委屈了。” 陈光心里轰的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却抱紧了江夏,一个吻在她额头,“夏夏,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的隐含意义,这两天一直压在他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江夏天真的笑了,“你不用跟我道歉啊,我是自愿陪你出来的。” 陈光如鲠在喉,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夏夏,对不起,对不起......” 陈村是地铁四号线的始发站,两个人毫无压力的找了位置坐下,江夏就靠着陈光的肩头睡着了。陈光一只手搂着江夏,生怕她被晃动的车身打扰。低头看着安然入睡的小模样,心里就像被油锅煎过一样。 这么好的女孩,这么爱他,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信任他。 他怎么会鬼使神差的做了那样的事,如果被江夏知道他跟梁胥年的苟且,该有多伤心。 简直中邪了一样。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那时候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有时候,诱惑就在嘴边,张不张嘴,也只是那么一念之间。 不舔一下,总归是心痒的不得了。 而尝过了,他叹口气,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他看看身边的江夏,心里的愧疚又一次涌了上来,他也该脚踏实地的,珍惜这个女孩了。 江夏出了地铁站还是没睡醒的样子,走路都一步三摇,后来干脆搂着陈光的脖子撒娇,“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陈光早就看出了她那点小企图,笑着弯腰,把她背到身上。小小的,一点都不重,也不知道每天那么能吃,都吃去了哪。 江夏很高兴,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真乖,加速!” 陈光笑道:“遵命!”说着就发力,背着江夏在路边跑了起来。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陈光就是这样背着江夏跑的,那时候江夏是军训的大一新生,陈光是迎新的学生会干事,江夏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晒晕了,陈光就义不容辞的背起她跑去了校医院。 后来江夏就被他背的上了瘾,总是找借口让他背。再后来,陈光也明白了,背着她,也再不想放下了。 两个人回到家,也没再说什么就睡了,陈光背江夏背的有些累了,躺下便很快睡着。江夏在地铁上睡多了,真躺倒床上却又睡不着了。小屋子没有窗,晚上关了灯就彻底漆黑一片,两个人为了半夜上厕所方便,就在床头放了一个小灯,晚上彻夜开着。 江夏借着那暗淡的光线仔细看着陈光的脸,喃喃自语道:“陈光,你说了那么多句的对不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陈光第二天起得特别早,江夏还在床上打滚的时候,便已经买好了早餐放在桌上,对懒洋洋的江夏道:“夏夏快点起床了,今天上班了。” 江夏痛苦的爬起来,整个人贴在陈光身上,悲痛道:“为什么小长假这么快就过完了!” 陈光失笑,伸手戳戳江夏的脸蛋,“快去洗脸刷牙。” 江夏洗漱完回屋,陈光已经把被子叠好了。江夏笑道:“真贤惠!” 陈光笑道:“没办法,老婆太懒,家务事只好老公干了。” 江夏听了一阵惊喜,“你说什么?”凑过去搂着陈光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陈光把她抱在腿上,神色正式,“夏夏,我想好了,等我这一个大项目做完,会拿到一份不错的分成,咱们年底结婚吧。” 江夏皱着眉头不敢相信,愣了半天道:“陈光,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吧?怎么居然答应结婚了?”   ☆、第8章 江夏一句看似随意的玩笑话,却惹得陈光心脏一缩。 陈光神色微滞,随即装作生气道:“我是昨天被你感动了好吗?你要是不想嫁我就直说。” 江夏笑起来,“嫁!嫁!当然要嫁!”抱着陈光亲了一口,“你看你终于想通了,多好!这就是顺应天意!” 陈光笑了,“又要拿出老道士的话了?” 江夏年初时候去落霞山上的一个道观采访,跟老道士聊得挺开,临走时老道士便特别慷慨的免费给她算了一卦,告诉她今年是她本命年有紫气东来之象,定能一跃龙门嫁个良人福气临门。 江夏听了特别高兴,回去就吵着要跟陈光结婚,因为她坚信陈光就是她的良人,她要顺应天意赶紧结婚,把她的紫气东来分给陈光一半。 陈光却不以为意,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听信一个老道胡掰,还不如抓住机会多赚点钱。不是他为人太现实,而是残酷的现实逼着他,不得不现实。 早上到了公司,陈光心情有些紧张。他坐在位置上看看梁胥年的办公室,百叶窗早已经放了下来,门也紧闭着。隔壁位置的Lucia拿着杯子凑过来,低声道:“今天得小心点儿,头儿好像心情不好,印堂发黑啊。” 陈光笑笑没说话,旁边的George却不冷不热的飘来一句:“咱们头儿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她那办公室阴森森的,全是低气压。” Lucia笑道:“那倒也是,不过我觉得今天头儿的心情格外差呢。” 正说着,办公室门打开,梁胥年走出来,对着陈光道:“陈光,把改好的合同拿来。” 陈光应声,目光对上梁胥年,脊背有些发麻。 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把合同递上去,梁胥年皱着眉头认真看起来,陈光偷偷观察她的表情,确实看着心情不大好。证据就是今天梁胥年的口红颜色特别深。 梁胥年放下合同,在下面签了字,“可以了,扫描了发去F城那边。” 陈光点头,“好。” 梁胥年看了陈光一眼,“还有事?” 陈光犹豫了下,“也没什么,就是看您好像没休息好......” 梁胥年打断了他,“没事就出去工作。” 陈光道,“是。” 梁胥年转身,看向窗外,又道:“我下午有事要出去,如果F城那边回信了就打我电话。” 陈光想了下问:“您是去......” “私事。”梁胥年冷冷道。 “哦。”陈光不敢再说什么,退出了屋子。心里却琢磨起来,私事,会是什么事。然后想起来那天梁胥年说的,谢谢你陈光,让我终于在离婚前也出了一次轨。 难道是去离婚? 陈光也不敢再多想什么,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很明显的,梁胥年根本不想再对前天的事有任何留恋。 同样的,陈光也觉得这样对双方都比较好。 就让她去离婚吧,他可是要结婚的人了。 梁胥年从落地窗里看到陈光离开的影子,觉得这人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懂事。都不用说什么,便已经自动将一切重新归零,真是孺子可教。 这样很好,她本来也没打算跟他真有点什么。 她看了下表,九点半,跟盛怀仁约的是下午一点半去民政局。还有四个小时,她就要和这个纠缠了十年的男人彻底断绝关系。 昨天他们一起去了公墓,两个人站在儿子的墓碑前,静默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下山之后盛怀仁跟她一起回了趟家,只是拿了一些文件,便匆匆离开。 从见面到离开,两个人只有寥寥数言。 事实上自从十年前梁胥年认识盛怀仁开始,基本上两个人每次见面,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交谈过的句子十个指头都数的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倒也相安无事。 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当年是怎么就决定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手上,并且那么的义无反顾。 梁胥年默默叹气,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心情。 节后第一天上班,上午事情就堆成山。梁胥年没有时间吃午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了外套出门,正好见到外面Lucia和几个同事围着陈光笑的正甜。 梁胥年走过去,随口问:“有什么喜事吗,你们这么高兴?” Lucia回头,笑的小心翼翼,“头儿,咱们的陈小光要结婚了!” 梁胥年一愣,看向陈光,陈光微微一笑,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不是陈光想说的,是刚刚午饭时候江夏发了一封邮件给他,点开一看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婚礼场地,鲜花草地白椅子,梦幻的不行。陈光对着屏幕发呆,不用想都知道江夏发这个邮件时候笑的有多开心。 结果就被Lucia眼尖给看到了,Lucia知道了,整个三十层的办公室也就基本都知道了。 梁胥年微微笑道:“不错嘛,加油工作,早点出人头地,别辜负你的新娘。” 话说的轻巧,陈光却不知怎的,听出点别的意味来。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挠头傻笑。 可这个笑容看在梁胥年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 梁胥年走出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心情也跟着停车场一样,暗淡无光。抬眼看到对面电梯门也打开了,盛怀仁一个人走出了电梯,见到她,便走近了道:“一起走吗?” 梁胥年笑笑,“不用,我自己开车。” 盛怀仁道:“好,那就民政局门口见。” 再多一句的客套都没有。 梁胥年开了车出来,故意走了一条别的路绕了个弯子,避免跟盛怀仁的车一前一后。然后到了民政局,停好车,看到盛怀仁站在门口。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很正常的西装,领带是无趣的蓝色条纹,整个人看着中规中矩的,表情也静默疏离。 从第一眼见到时,梁胥年就知道,这是个死板的男人。 那时候她刚从国外读完了MBA回来就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一个人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伴了,所以没抱着多少幻想,也只带着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期待,她去见了盛怀仁。 席间两人交谈不多,但是还算和谐。后来想想,这竟是这许多年来,两人说话说得最久的一次。 梁胥年问他,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相亲? 盛怀仁回答,他跟初恋女友分手快五年了,觉得应该忘掉过去结婚了。 很诚实,也算得上真诚。 梁胥年觉得这人其实挺好的,至少慢慢相处下去,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伴。梁胥年跟他说,她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但是已经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盛怀仁听了没说话,只是拿起了那瓶82年的红酒给她的酒杯倒上了,动作优雅,不轻浮。 只这么一个动作,梁胥年忽然就觉得,就他吧。 然后她用了十年时间,才终于明白,那一瞬间的决绝,根本就是错觉。 离婚证领的很顺利,两个人再走出来的时候,天色不知何时却变阴了。盛怀仁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梁胥年笑笑,“听说你们那个盛世传奇要上市了,恭喜啊。” 盛怀仁点头,“下周的酒会,还希望你来捧场。” 梁胥年道:“这个自然,庄恒早就跟我说了。”想了下又道:“我们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他们?” 盛怀仁看了下手表,说:“看情况吧,你想马上告诉庄恒也可以的。” 梁胥年又问:“老爷子那边呢?” 盛怀仁道:“那个不急,以后再说吧。”忽而话语一顿,又道:“还是,你希望早点让大家都知道,我都随意。” 梁胥年笑道:“我没那么急着嫁人。” 盛怀仁也微微一笑:“胥年,你保重。”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说的云淡风轻,梁胥年听的心里却是一阵绞痛。她忍着情绪,笑一下便急忙转身,才迈出一步,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快走了几步,一只手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提包的手柄,心痛的都要裂开了,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转身。 “盛怀仁!你这个王八蛋!”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不顾一切的跑向那个男人,拼命的捶打在他胸膛,“我恨你!我恨你......” 盛怀仁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拳头不停的砸在自己身上,远处天空一声雷鸣,硕大的雨点便从天而降。 “盛怀仁,你到底要恨我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怪我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儿子没了,要一起向前看!”梁胥年抽泣着。 “胥年,对不起。”盛怀仁竟也有些哽咽。 梁胥年哭累了,做个深呼吸,收敛了一下情绪,眼睛死死盯着盛怀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我结婚十年,有没有过,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你有没有爱过我?” 盛怀仁眉头紧蹙,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湿润了他的眼,“爱过,儿子还在的时候,我曾经特别庆幸我娶了你。” 梁胥年眼泪又留下来,嘴角却弯起,“好,谢谢你,我满足了。”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第9章 江夏午休一结束就被冯主编叫去了办公室。冯主编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平时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眼妆,因为她是内双,必须靠贴双眼皮胶才能让人觉得她睡醒了,可是她又总是粘不好,动不动就会歪掉。因此每次江夏单独见冯主编的时候,都不大敢直视她的眼。 冯主编把手里的稿子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道:“江夏,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 冯主编是南方人,不大会发儿化音,所以江夏他们经常听到她那嗲嗲的普通话时,都有种想笑的冲动。 冯主编见到江夏那脸不思悔改的表情,更火大了,“我叫你去采访民俗老艺术家,你给我写一篇关于城市老年人养老问题的稿子,你脑子进水了吗?” 江夏为难道:“主编,这个不怪我,那老头儿也不跟我聊什么艺术啊,开口闭口的都是他儿子媳妇的事。” 冯主编气的炸毛,又道:“好,你总有理由!那这个是什么?言情小说吗?我让你去报道CBD跳楼女白领,你写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江夏咧嘴一笑,“这就是我采访的内容啊,不信我给你听录音。那女的根本不是什么CBD白领,就是一个精神病患,成天想死呢。” 冯主编揉了揉太阳穴,咆哮道:“我要的是稿子,不是借口!” 江夏吓得一哆嗦,“主编你消消气,我改改还不成嘛。再说你看跳楼这条新闻,别家媒体都没报啊,咱们甭管写的是什么,都是独家。” 冯主编眉头一皱,“对啊,怎么别家媒体都没报呢?” 江夏回答:“盛世不让报啊,这女人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冯主编听了更加火冒三丈,“别的媒体都不敢报你还写出来!你想让咱们网站跟盛世结梁子吗?” 江夏笑着摆摆手,“没事儿,那女的答应了给我的独家。再说了,我又没拿她哥哥的红包,凭什么替他们封口啊。” 冯主编眼睛忽然亮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点说!跳楼女的哥哥是盛世的高层?有多高啊?能不能套到点盛世的内部情报?” 江夏头上三道黑线,“主编,咱们是跑社会新闻的,套人家盛世内部情报干嘛啊?” 冯主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咱们网站要往多元化发展,当然不能只报社会新闻啊!听说盛世有个子公司要上市了,就是那个盛世传奇,好像下周有个庆祝酒会的,要是你能去找跳楼女的哥哥要一张请柬,咱们网站也能大篇幅报道盛世传奇的酒会,那点击不就上去了!” 江夏觉得冯主编还真是异想天开的豪放派,随即想到盛怀仁那张脸,坚定的摇摇头,“我跟跳楼女都不熟,更何况她哥哥,再说你也知道那是盛世的酒会,外人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的。主编,咱们还是踏踏实实报点儿社会新闻吧。” 冯主编却不死心,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忽然道:“对了,你男朋友不是也在盛世工作吗?让他想办法带你混进去!” 江夏忙说:“不不,陈光是在盛世华锦,那个盛世传奇好像是归盛世华年所有的,完全是两个公司,不搭边的。” 冯主编却说:“我不管那么多,既然都是盛世,肯定能有办法带你进去。江夏,你这两篇稿子都不能用,要是还想拿这月奖金的话就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去,我要求也不高,别的媒体有独家,咱们混个通稿就成,只要能拍到一张盛世CEO的帅照撑版面,就足够了!” 江夏走出了冯主编的办公室,耳膜还是被她震得发麻。 不用猜也知道找陈光结果肯定是没戏。江夏从包里拿了那张银灰色名片出来,盛怀仁,手指翻来覆去的摩挲着这三个字,叹口气,我要怎么才能拍到你的一张帅照保住这个月的奖金呢? 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江夏终于静下心来厚着脸皮拨了名片上的号码,结果却是漫无边际的等待。挂了电话,江夏对着那名片笑了,总裁哪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无奈之时忽然灵光一闪,她一拍脑门,怎么把那个叫胡成的给忘了呢! 可是把整个包翻了一遍也没找到胡成那张名片,她拼命回想,终于记起来,那天她给陈光送早餐时候没背这个包,接了胡成名片也就随手放进了衣服口袋,然后那件衣服......在她回爸妈家之后随手换了,扔进了衣橱...... 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这一下午都是垂头丧气的,想着这个月的奖金就这么没了,心都在滴血。江夏本想着回到家抱着陈光撒娇痛哭一下,可是都九点半了,陈光竟然还没有回家。 正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陈光就主动打过来了。电话那端声音背景很嘈杂,“夏夏,我公司有急事要出差,去F城一周,我已经在机场了。” 江夏吃惊问,“什么?你怎么忽然就要出差呢?” 陈光道:“我也没办法,本来是我一个同事要去的,结果他忽然住院了不能去,就换我去了。” 江夏问:“可你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去啊,你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要我现在收拾好给你送去吗?” 陈光道:“不用了来不及了,我到了那边再买吧,反正梁总说了给我报销的。” 江夏笑了,“那也好啊,听说F城那边衣服卖得很便宜,质量也好,你多买几件带回来吧,反正是公款报销的。” 陈光也笑了,“你这个贪便宜的小财迷。” 江夏道:“我都是跟你学的!” 陈光道:“好好,我这马上登机了,先不说了啊,你早点睡。” 江夏急忙说了最后一句,“你到了F城就给我打电话吧,我没那么早睡的!” 挂了电话,江夏就望着手机出神了许久。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明明这么小的一个空间,竟然也会觉得空旷。她坐在床上,靠着墙,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不踏实。 最近的陈光,让江夏特别不踏实。 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坐在床上,脑子里计算着,从A城飞F城,其实只要一个半小时,加上下飞机取行李出机场的时间,两个半小时也足够了吧。可眼睁睁看着手机时间从11:59变成了0:00,陈光电话也没再打来。 江夏揉了揉脑袋,决定下床去洗漱,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却响了。 她欣喜若狂的接了起来,“陈光,你到F城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江小姐你好,我是盛怀仁。” 江夏呆了,“啊......” 对方也顿了一下,“不好意思,你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江夏这才回过神来,“嗯,我在等我男朋友电话,不过他应该不会打过来了。” 盛怀仁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才给你回电话,我下午一直在外面。” 江夏笑了:“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才不好意思呢,那么冒昧打给你。想不到你还特意给我回个电话,呵呵,我还以为你名片上那个号码是摆设呢。” 盛怀仁平静道:“如果名片上的号码是摆设,那名片不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江夏听了笑起来,“可是如果你这种大老板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你每天不是会被烦死吗?” 盛怀仁回答:“我的名片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到的,通常公司的事情都会通过我的助理来找我。” 江夏听着这句话,觉得也有道理,便道:“那我能有一张你的名片还真是很荣幸呢,不过,你怎么知道那电话是我打的?” 盛怀仁拿着手上那张江夏的名片又看了看,浅笑着说:“我记住了你的号码,所以看到那个来电显示就觉得眼熟,拿出你的名片对比了一下发现真的是你。” 江夏吃惊的“啊?”了一声,却听到盛怀仁补充道:“我这个人就对数字比较敏感,看过的数字都会有印象。” 江夏更吃惊了,“那你不是天才吗?你应该去参加最强大脑!哎你是不是数学特别厉害啊,该不会上学时每次考试都是满分吧?我妈就是数学老师,可我打小数学就差,特别崇拜你这种天才!” 盛怀仁听着江夏叽叽喳喳的一番话,淡淡的回答:“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江夏笑了,“嗨,我懂,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孩子都爱假谦虚。” 盛怀仁失笑。 江夏听到他清浅的笑声,撇嘴道:“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吧,你们这群虚伪的人类。” 盛怀仁无奈摇头,“好吧,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夏觉得这时机气氛还算得当,便厚着脸皮道:“伟大的天才,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采访你一下啊?” 盛怀仁微微迟疑,“采访?” 江夏急忙解释道:“你别紧张,我也知道我们那个小破网站没啥资格专访你,不过听说你们公司下周有个酒会,能不能给我混个入场券啊?我们主编说了,只要能随大流的发个通稿,再拍一张你的帅照就够了。” 盛怀仁有些犹豫:“媒体采访这些事情都是公关部负责的,请柬和座位都是对应的......” 江夏忙打断他,“我这个月的奖金就靠你了!财神叔叔!” 盛怀仁顿住,迟疑片刻才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夏嘻嘻笑道:“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就关系到我这个月奖金的着落,所以你就是我的财神爷啊!不过叫财神爷爷好像把你叫老了,叫叔叔应该差不多吧?” 其实江夏是想叫哥哥的,但是总觉得略恶心,叫不出口。为了这点奖金,也不能出卖自己的节操啊。 盛怀仁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吧,媒体采访的位置我不能保证给你加一个,不过我可以给你个盛世员工的工作证,有了它你也可以入场。” 江夏默默喊了一句哈利路亚,欢快的答应,“好的好的,你放心,我就去凑个热闹,拍一张你的帅照就走人,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盛怀仁无奈笑笑:“好,我明天让胡成联系你。” 江夏高兴的答应着,“好的,那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吧,晚安财神叔叔!” 挂了电话,盛怀仁对着桌子上那张名片又笑笑,财神叔叔,这小姑娘还真贫。   ☆、第10章 梁胥年在家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小的急救药箱。家里的保姆被她昨天辞退了,结果现在什么都找不到,才觉得有些后悔。 她从药箱里面拿了两片酒精棉出来,看着陈光手上的伤口,问:“你确定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光笑笑,“这点小伤,不用药两天也能好。” 梁胥年没说什么,拿着酒精棉小心翼翼的帮他擦拭着伤口。都是小伤口,但是数量不少,这样看着也是一片的血肉模糊。梁胥年微微皱眉,冷淡的神情里不经意间透出一丝不忍。 屋子里灯光很暗,陈光靠在沙发靠背上,梁胥年就坐在他身边,低着头帮他清理伤口,从这个角度上看过去,梁胥年的侧脸特别精致小巧,幽深的眸子仿佛隐在黑暗里,几缕碎发从额前滑落。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叫来的。”梁胥年低着头道,声音清冷。 她下午跟盛怀仁分开之后整个人情绪失控,不想回公司,更不想回家,就一个人开着车在大雨里游荡,然后路过滨江路酒吧一条街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家酒吧,名字很文艺,叫“缘浅”,下面的英文名更有意思,“shallow love”,便想都不想的把车停了。走进去,叫了一杯tequila,舔着盐粒喝下去,整个胃就烧起来,心情竟也顺畅了不少。 于是喝完一杯就接着又要一杯,大有一种喝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冲动。 工作日的下午,酒吧里冷清的骇人,梁胥年倒也觉得挺好,没人打扰她的顾影自怜,也没人看到她这般颓废无用的姿态。 后来干脆趴在吧台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候酒吧却已经热闹了起来。酒保热心的提醒她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拿起一看是陈光。想起了上午跟他说过的,F城那边有回信了就给她打电话。 她那时候头痛欲裂,也没心情听那些公事,正想要按掉那个电话,对面就过来几个男人,各个都长了一张来者不善的脸。她不想搭理那几个人,手上的手机又一直响,便接起来跟陈光说,“陈光,你现在马上过来接我,我喝多了不能开车。” 然后陈光就赶来了,至于后面究竟她是怎么跟那几个男人是怎么吵起来的,陈光又是怎么跟他们动的手,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她只记得陈光不顾手上的伤拉着她跑出了酒吧,在滨江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她跑不动了,他就弯下~身子背起她,继续跑。 梁胥年活了三十七岁,记忆里只有小时候爸爸和爷爷背过她。 她帮陈光包扎完伤口,接着说,“还让你为我受伤,对不起。” 陈光琢磨着梁胥年的表情,却也看不出多少歉意来,无所谓的笑笑,“那我不也不能看着你受欺负啊。” 话说的轻巧,梁胥年听得心里却是一阵凄凉。有种残疾儿童被救助的感觉,真想骂一句脏话。 她自嘲似的笑笑,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浓的化不开,“我还好,还不至于那么可怜。” 陈光听着她这句话,莫名品出几分逞强的味道来。原来这个他从进盛世起就一直仰望着的,高高在上的女人,也有这样一面。 他犹豫着开口道:“梁总,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很反常。” 梁胥年抬眼看他,眉目微动。她站起身,走去厨房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水出来,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冰凉无味的液体下肚,与体内酒精残存的热度相撞,全身一个激灵。 “我离婚了,今天离的。”梁胥年平静道。 陈光心想果然,嘴上却说:“我记得你的丈夫好像是华年的总裁?” 梁胥年更正:“是前夫。” 陈光沉默片刻,道:“我听说盛总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梁胥年笑笑:“对,很了不起的男人,什么都好,只可惜不爱我。” 陈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如果现在说一句,“梁总,你很好,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真爱你的男人”会不会太假? 陈光觉得,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这句话来安慰她,偏偏就他不行。 梁胥年见陈光沉默了,便也懂了他的心思,又喝了一口水,随口问:“你要结婚了?” 陈光心脏骤然一缩,硬着头皮道:“是,打算年底就结。” 梁胥年盯着陈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到陈光受不住她的目光默默移开视线,才笑了一声道:“挺好的,以后也是有家的人了,多关心关心你的女人,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明明是句祝福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却莫名带出了点绝望的味道,陈光忽然就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梁胥年接着说,“女人很容易就伤心的,她伤心了你也不会好过。”说着一声浅笑:“到时候相看两相厌,看久了就是人间酷刑。” 陈光听的胆战心惊,点头道:“好,我会努力的,好好爱她。” 梁胥年把手中的矿泉水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行了,楼下那间房间,原本是保姆住的,你这两天就将就一下吧,我累了,上楼休息了。” 陈光道:“好,梁总晚安。” 梁胥年回头,“不在公司的话就别叫我梁总了。” 陈光想了想,“那我就叫你梁姐吧。” 梁胥年笑笑,“你也休息吧,这两天就不用去上班了,既然告诉了你那小女朋友出差,做戏就要做全。” 陈光进了房间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才想起梁胥年只给他做了清理和包扎,却连片消炎止痛药都忘记给他吃。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不会照顾人。 他闭上眼睛,便又看到梁胥年一个人坐在酒吧的吧台上,明明已经醉的烂成一滩泥,却还是高傲的挺着脖子,神情冷淡的面对着那几个往她身上贴的男人。 那一刻他也不知怎么了,肾上腺素忽然就膨胀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大步走过去拉起梁胥年就走,对方不让便一拳抡了过去。 明明喝醉的人不是他。 他拉着她的手在滨江路上放肆奔跑,她穿着高跟鞋跑不动,他想都不想的就弯腰将她背起来。 和江夏是不一样的重量。 他背她在背上,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因为她是梁胥年,是半年前穿着红色西装黑色长裤,踩着十二厘米高跟鞋,走进面试房间,用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陈光的人。 陈光一直记得,她走进房间那一瞬,所有人被她气场震惊的表情。面试考官站起身给她让座,她毫不客气的坐下,眼神凌厉的打量着对面正襟危坐的求职者,画着饱满唇色的双唇开合,“加入盛世,你们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答案,有人说“经验”,有人说“成就”,有人说“理想”,还有人想玩出奇制胜的说了个“朋友”,听到这些,梁胥年的脸上始终都是没有表情的。 然后轮到了陈光,陈光暗暗做个深呼吸,回答了一个字:“钱。” 最俗的一个字,大家都拼命避免的一个答案,就这么从陈光嘴里说出来。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唯独梁胥年笑了。 她站起身,也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后来陈光是那群面试人里唯一一个被录取的,明明他的学历和工作经历是最拿不出手的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是,陈光一入职并没有像其他新人一样从最基层的职员开始各部门轮岗,而是直接被梁胥年要去做了她的助理。 陈光小心翼翼的问过梁胥年,为什么挑中他? 梁胥年的回答很简单,“你来盛世想要的就是钱,跟在我身边做项目唯一能得到的也只有钱。我是你的老板,可不是什么人生导师,你的梦想,你的成就,你的未来,我概不负责。” 那时候陈光就想,这个女人真是成熟老辣的可怕,和他的小江夏完全是两个极端。 江夏早上睡醒的时候终于接到了陈光的短信,于是这一晚上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终于放下了。洗脸的时候发现左边眼皮上起了一个大包,特别红,像是蚊子咬的,可这个季节哪来的蚊子呢?她手指摸了摸那个包,有一点胀胀的痒,怪不得昨晚睡不踏实总觉得眼皮在跳。 本想着上午做完采访就去药店买个药膏涂一涂,结果去药店的路上就接到了胡成的电话,药店也没来得及去便匆匆赶到了盛世。 胡成拿了一张工作证递给江夏,道:“江小姐,以后这种小事直接找我就可以了,其实不用特意打给盛总的。”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免不了在江夏肿起的左眼上多看了两眼。 江夏咧嘴笑道:“我本来就想联系你的,结果你的名片被我不小心落在我爸妈家了,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 胡成觉得这女孩真是不见外,便笑着拿了手机出来,两个人互加了微信,胡成看着江夏的微信头像道:“现在年轻小姑娘不都是爱自拍吗,怎么你的头像是这么个照片。” 江夏对着自己微信上那个一本正经的证件照笑道:“我们主编要求的,说记者就要以专业的态度示人,所以规定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用证件照来当头像,变态吧?” 胡成笑着点头,“是有点儿变态,你们主编不知道让你们用个靓照当头像会更受大家待见吗?” 江夏呲牙一笑,“不过我现在这样也拍不出靓照来了。” 盛怀仁出了电梯远远的就看到江夏跟胡成在走廊那边站着,俩人都笑的特开心,于是就走了过去,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天天都能这么高兴呢。走近了就看到江夏那张笑开花的小脸,左边眼皮上还红鼓鼓的肿起一个大包。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现在明明是破了相的,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想都没想的就笑着开口问:“江夏,你眼睛怎么了?”   ☆、第11章 胡成远远的就看到老板面带笑意的走过来,觉得有点意外,于是在盛怀仁走近的时候,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视线也放低了一些。 旁边的江夏倒是觉得没什么,大咧咧的笑道:“也不知道怎么早上起来就发现肿了,昨晚睡觉时候还好好的呢。” 盛怀仁又仔细看看江夏的小脸,还是忍不住笑道:“是不是电话打太多了?” 江夏挑眉,“我昨晚好像是跟财神叔叔打电话来着?” 盛怀仁笑了,“原来怪我了?那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江夏摸摸下巴假装思考,“嗯,我看成。” 一旁的胡成默默站着,视线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的巡睃,却一句话都不敢插嘴。今天的盛总,心情好像格外好,好的有点......不正常。 盛怀仁看了看手表,“我一会儿十一点钟还有个会,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在楼下等我一会儿。” 江夏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盛怀仁道:“不是去医院吗?” 江夏微张着嘴,笑容略微迟滞,“你说真的呢?” 盛怀仁微微皱眉,“我像是在说假话吗?” 江夏忍着笑,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刚刚就是跟你开玩笑呢!哎呀,我这点儿小毛病哪用得着去医院?一会儿自己买个药膏涂一涂就好了。盛总你可千万别认真,这么搞得好像我跟碰瓷儿的一样了。” 胡成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变回正常脸,道:“江夏,我们盛总也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一会儿开完会我们还要和股东们一起用餐,对吧,盛总?” 盛怀仁看了胡成一眼,才觉得自己刚刚话说的有点快,完全没经过大脑似的,要不是胡成提醒,他甚至都忘了一会儿和股东的午餐会。 江夏听了胡成的话,也恍然大悟,笑着挠挠头,“哦,盛总你这玩笑开的,我智商太硬都吓到了。” 盛怀仁笑笑,不再说话。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空气里竟弥漫一种淡淡的尴尬。 走廊那边电梯门打开,一个人急促的走出来,看到这边站着的人便匆匆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飘过来了,“怀仁,快快,帮我挡一挡!宋玉婷追过来了!” 江夏看过去,是一个男人,一身名牌西装穿的很随意,衬衫领口开着,没有打领带,头发很短,体态清瘦,眉眼细致,但这副五官,比起盛怀仁的端正,又多了几分颓废与邪气。 盛怀仁转身,对男人道:“玉婷怎么又追来了?” 男人喘着粗气,“我怎么知道!你他妈的不管好你的精神病妹妹,害我成天东躲西藏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盛怀仁回答的很是从容,“玉婷是成年人,有手有脚,我怎么管?你自己招惹了她还不负责任,害我们这些人跟着操心,还想怪谁?” 男人气的一拳抡过来,盛怀仁却身子一侧躲开他一击。一攻一守,极其默契。 “玉婷人呢?”盛怀仁一边躲一边问。 “我见到她在门口就赶紧上了电梯,我估计她马上就得追过来了,你得想办法让我躲起来,要不然你这股东会我可不开了!”男人说着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宋玉婷果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楚京瓷,你敢再跑!” 江夏见到宋玉婷就觉得头疼,急忙移开视线,不知道该看哪,便低眉敛目的看自己脚尖。耳朵里听着宋玉婷的大嗓门越来越近,她迅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面,觉得应该趁着没她什么事的时候赶紧撤退,但又觉得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不大好,便默默的看了一眼胡成,发现胡成也是一脸的如临大敌。 此时楚京瓷已经身手敏捷的躲到了盛怀仁身后,“宋玉婷,你别过来!” 宋玉婷冲了上去,伸出胳膊指着楚京瓷,声音凄怨:“楚京瓷,你干嘛一见到我就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盛怀仁表情严肃的看了一眼宋玉婷,“你别胡闹,我们马上要开股东会议,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宋玉婷听到“回家”两个字脸上表情骤变,转眼间就哭了出来,“回家?回哪个家?我哪有家?回你的家?还是回他的家?”她手指着楚京瓷,“楚京瓷,你让我回你的家吗?” 楚京瓷头摇的像拨浪鼓,语气哀求:“宋玉婷,我说了多少遍了,咱俩已经结束了,你放过我吧!” 宋玉婷哭的更大声,“我不放!死都不放!楚京瓷,你说过你爱我的!我要跟你结婚,我要给你生孩子,我要跟你回家!” 江夏看见这样的宋玉婷,心里默默替盛怀仁以及他身后的那个叫楚京瓷的男人点根蜡。觉得这场景实在不宜久留,便默默的挪动脚步,以一个最低的存在感偷偷的贴着墙根往电梯那边走。 却不成想,才挪出去几步,就被眼观六路的宋玉婷发现。宋玉婷大步冲过去,一把将江夏抓住,胳膊狠狠的勒住江夏的脖子,那姿势仿佛歹徒绑架无辜人质。 “姐,你干嘛?”江夏大惊,呼喊道。 宋玉婷看了江夏一眼,那眼神却带出几分恨意,“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想逃开我!” “宋玉婷,你放开江夏!”盛怀仁厉声道。 宋玉婷勒住江夏的胳膊却更紧了,另一只手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个闪着冷光的东西,抵在了江夏的脖子上,冰冰凉的。 是一把刀。 江夏全身都僵住了,骇笑道:“姐,咱俩无冤无仇的,你这是......” 宋玉婷却对江夏的话置若罔闻,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对着楚京瓷道:“楚京瓷,我知道我怎么作死你都不会紧张,那好,我今天就拿无辜的人开刀!你要是今天不跟我走,我就杀了这个小姑娘!” 楚京瓷满脸惊愕,“宋玉婷,你别乱来!你赶紧把刀放下!” 盛怀仁的脸色阴沉,语气冰冷:“玉婷,你马上把江夏放了,听到没有!” 宋玉婷被盛怀仁的表情吓得一愣,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加大,便彻底贴在了江夏的皮肤上,凉凉的感觉,江夏“啊”的一声惨叫。 楚京瓷大惊,立刻举起双手,“行,行!你赢了!我跟你走!你快放人!” 宋玉婷冷笑道,“那你走过来!” 楚京瓷叹气,从盛怀仁身后走了出来,慢慢靠近宋玉婷,伸出手去想要夺她的刀又不敢。宋玉婷皱着眉,一脸委屈,“楚京瓷,你说话算话,你今天跟我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许逃跑!” 楚京瓷认命的点头,“好,好,我不逃!你快把刀放下吧!” 宋玉婷破涕为笑,一抬手扔了手上的刀子,松开江夏,便一下扑到了楚京瓷的怀里,抱着楚京瓷的腰娇笑道:“我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楚京瓷神色哀怨的看看盛怀仁,“怀仁,今儿的股东会议我是参加不了了。” 盛怀仁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因为宋玉婷推开江夏的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已经冲了过去将人抱住,一只大手覆在她的脖子上,仔细检查着,“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江夏窝在盛怀仁怀里,松了口气,尴尬道:“还好,没事。”想要挪一下身子,却发现他抱得太紧。不知怎么就红了脸。 盛怀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把人松开,抱歉道:“对不起,又让你因为玉婷受惊了。” 宋玉婷挽着楚京瓷的胳膊愉快的走向电梯,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江夏笑了,“小清新妹妹,今天谢谢你啦!改天请你吃饭!”说着眨了一下眼。 江夏回敬一个苦笑,“不客气。” 胡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拿把刀,摸了摸,然后无奈道:“盛总,这把刀是假的。” 盛怀仁一愣,从胡成手上拿了刀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一把做工精美但没有开刃的假刀,手掌用力一推,整个刀身还会缩回刀柄里面。再看看江夏的表情,他才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江夏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始我真被吓坏了,不过后来我发现那刀往我脖子上用力一点儿都不痛。” 盛怀仁摇头,皱眉道:“那你还继续帮着她演戏?” 江夏吐吐舌头,“我也没办法,要是我拆穿了她,她拿出个真家伙来怎么办?”说着撇撇嘴,“我看你刚刚那么淡定,还以为你们早都发现了呢。” 盛怀仁无奈,他刚刚哪里淡定了?看不出这小丫头还是个表演型人才。 “你跟玉婷还真是有点像,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盛怀仁浅笑道。 江夏听了这话很不赞同,“我们哪里像了?不带这么夸人的!” 盛怀仁笑着叹口气,一只手整了整领带结。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胡成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了看了看,“盛总,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得去会议室了,二少和梁总已经都到了。” 盛怀仁点头,又看看江夏,“记得去医院看看你的眼睛。” 江夏点头,觉得这人记性真好。 盛怀仁和胡成进了会议室,一屋子人已经坐满了。盛庄恒和梁胥年并肩坐在长桌的对面,盛庄恒抬眼对着盛怀仁一笑:“大哥,刚刚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   ☆、第12章 梁胥年坐在盛庄恒身边,低头凝眉,专注的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盛怀仁听到盛庄恒的调侃,并没有接话,而是对着在座的那些股东道:“对不起各位,刚刚出了一点状况,我迟到了。楚董事因为有事今天不能来参加股东会议,会议内容我稍后会整理拿给他。” 盛庄恒一声轻笑,低声自言自语:“哎,总是这么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累不累啊。” 声音不大,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梁胥年听得到,梁胥年却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盛庄恒看看梁胥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胥年,还在回想刚刚那一幕呢?” 梁胥年拿着文件夹的手微微一动,仍旧没有抬头,却开口道:“盛总,会议开始了。” 盛庄恒笑而不语,显然已经看穿了梁胥年的伪装,却也懒得道破,只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拍两下,仿佛在安慰。 梁胥年没有什么反应,抬头看向前方的投影屏幕,认真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却不知怎的,一个字都读不进去。那些数字符号仿佛凌乱的碎片,洒了一整块屏幕上,擦不掉,抹不去,看着那么碍眼。 她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了,微微皱下眉,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却无意间扫到了坐在屏幕近处的盛怀仁。 一身笔挺的西装,始终是凝重的黑色,衬衫领带袖口都整洁的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神情十分专注,又带着几分威严。这副样子,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梁胥年曾经以为盛怀仁这辈子将永远都是这一个样子。清心寡欲,冷静平淡,说好听的是品性端正,说难听点就是死板无聊。所以她跟他离婚,真是一点都不可惜,反而值得庆幸。 可是刚刚那又算什么? 盛世双子楼的A栋和B栋之间有两个连接点,一个是三楼餐厅那一层的一个空中花园,另一个就是二十九层的空中走廊。平时华年和华锦的合作业务开会都在A栋二十九层的会议室,两边的员工通过这条空中走廊互相串门很是方便,省去了坐二十九层电梯上上下下的麻烦。 今天华年开股东例会,盛庄恒和梁胥年作为持有华年10%股份的股东也难得的走了一次这条空中走廊从B栋过来A栋。梁胥年一想到要见盛怀仁,心情就有些莫名忐忑,怕一会儿盛庄恒乱说话引发尴尬,还提前去了盛庄恒办公室把他们离婚的事情主动交代了。结果盛庄恒听了他们离婚的消息竟然一点都没有吃惊,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 却笑呵呵的来了一句,“你们离婚,盛怀仁没有给你点股份当分手费啊?” 梁胥年听了哭笑不得,索性嘲讽道:“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厚脸皮,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了。” 盛庄恒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笑道:“那当然,你看我脸皮多厚,硬是从盛怀仁手上蹭来了一半家产。” 梁胥年早就习惯了这位二少的说话风格,也懒得再跟他多贫几句。她也清楚,盛庄恒虽然口上爱胡说八道,为人做事其实精明老道的很,现在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一会儿见了盛怀仁,盛庄恒必然就不会再多说一句。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哪句多说哪句少说,在这方面上盛庄恒的修为绝对是梁胥年望尘莫及的。 两个人刚走过那条空中走廊,推开玻璃门还没进大厅,就见到了宋玉婷持刀绑架江夏威胁楚京瓷的一幕。 盛庄恒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招呼秘书给他倒杯茶拿碟瓜子了,一边看一边笑:“宋玉婷还真是花样够多的,你说同一个妈生出来的两个娃怎么能智商差那么多?” 梁胥年却一直看着盛怀仁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令人胆寒的愤怒。 而下一刻,她看到的画面,彻底碾碎了她心中那个盛怀仁的形象,宋玉婷才松开那个女人,盛怀仁便及时的把人接住,搂在了怀里。动作之敏捷,反应之迅速,都让梁胥年愕然。 这算什么? 那个女人是谁? 原来盛怀仁也会这么呵护一个女人?竟然那么用心。 一瞬间梁胥年觉得自己这十年好像是白活了。 就连当年她遍体鳞伤的从那个地下室逃出来见到他崩溃大哭的那一刻,他也只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仅此而已。 灵魂出窍之时,偏偏身边还有个爱说风凉话的盛庄恒,“啧啧,看不出来啊,我大哥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呢?哎哎,你看他对着那姑娘笑的,春~光灿烂啊!” 梁胥年觉得心里那个刚结痂的地方又被撕裂了,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进了会议室。 脑子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他们已经离婚了,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抱谁,对谁笑,都是自由的。 可灵魂深处却还是有一股难以消化的怨恨,趁着理智稍有松懈,便窜出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她生怕暴露情绪,便一直低着头,只偶尔的抬头看看前面的屏幕,装作自己很认真。 然后视线就这么跟盛怀仁相撞,只一瞬,两个人便都迅速的移开了视线。那么短,甚至来不及产生尴尬。 不知为何,梁胥年忽然很想笑。 终于挨到这个会议结束,梁胥年没有等盛庄恒,自己先匆匆离开了座位,大步走出了门口,才想起平板电脑还忘在桌子上,想要转身进去拿,却又怎么都不想再进那间屋子。 纠结之时,身后有人轻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到盛庄恒一脸诡笑,将手上的平板塞到她怀里,“走那么急干嘛?又没人知道你心情不好。” 梁胥年觉得头疼,不想说话,只冷冷的看了盛庄恒一眼,便转身离开。 盛庄恒对着梁胥年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脾气可真大,连谁是上司都忘了吧。” 胡成走过来,对盛庄恒道:“二少,盛总在里面,想请你过去聊聊。” 盛庄恒笑着走进屋,对着坐在那里的盛怀仁道:“大哥,你这也太快了,才把大嫂甩了就勾搭上年轻小姑娘了?” 盛怀仁早就习惯了这个弟弟的说话不着调,淡定的转移话题道:“盛世传奇下周上市,华锦那边打算购入多少?” 盛庄恒摊手,“那华年这边打算让我购入多少啊?” 盛怀仁道:“这次毕竟是跟宏达合作的,盛世占得太多未免落人口实,我建议你不要购入太多,最好不要超过10%。” 盛庄恒痛快点头,“成,那我就听大哥的,就收10%。” 盛怀仁看看盛庄恒,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生意上着实精明,好在还算安分。笑了一下道:“有空常回家看看爸爸。” 盛庄恒笑道:“我一回家他就看我不顺眼,给大家都添堵,何必呢?倒是你啊,大哥,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婚离了,不怕老爷子跟你翻脸?梁胥年可是老爷子发小的女儿啊!” 盛怀仁脸色一滞,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这件事我会和爸说清楚。胥年在你那里,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吧?” 盛庄恒也站起身,拍拍盛怀仁的肩:“这个自然,她当初来我手下那天起,我就没把她当成嫂子看过。” 盛怀仁点头,“嗯,以后也麻烦你了。” 盛庄恒笑笑,“大哥,跟我还客气什么?” 两兄弟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盛庄恒忽然又开口道:“大哥,话说你该不会是当年结婚时候就想好了吧?让梁胥年来我这里工作,就算以后离婚了也不用见面尴尬?” 盛怀仁微微一怔,随即笑笑:“不,我跟胥年在一起,从未有过尴尬。” 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没有近到会产生尴尬。 他和梁胥年结婚十年,两个人就像是永远不能同步的地球两极,明明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孤寂,却始终隔着一个春夏的距离。 梁胥年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陈光已经做好了晚饭。喷喷香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陈光给梁胥年盛了一碗米饭,“梁姐,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梁胥年看看穿着围裙的陈光,脸上带着居家男人的温暖笑容,不知怎的,竟有点感动。 但她不是一个会把感动随便说出口的人,所以也没说什么,连一句谢谢都没说,直接问:“你的手好了?” 陈光晃晃包着纱布的手腕,“没什么大事了,我刚刚自己换了纱布,洗菜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梁胥年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便低头吃饭。 陈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笑着问:“今天公司事情不多吧?” 梁胥年没回答,还是“嗯”了一声。 陈光想了下,忽然道:“下周是不是有个盛世传奇上市酒会?要我陪你去吗?” 梁胥年手中筷子一滞,抬头看他。 陈光急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到华锦只派了你一个人去参加好像太孤单了,我去了给你当个跟班充充场面也好。” 梁胥年点头,“行,你想去就去吧。” 陈光笑笑,两个人便继续吃饭。吃过了饭,陈光又主动去洗碗,梁胥年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纱布,却也没有跟他客气,便独自上了楼换了衣服洗了澡,然后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的椅子上,对着寂静的夜空发呆。 阳台的架子上,那套紫色丝绸的床单依旧挂在那里,好几天了,保姆临走前没有来得及收,她便也懒得理。就这么晒了这么久,怕是颜色都晒掉了。 有什么关系。 反正盛怀仁从来都没有真正欣赏过它一眼。 梁胥年觉得自己这样的顾影自怜实在是很可耻。忽然想起手下那个叫Lucia的女孩子,去年失恋,一个人对着办公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那时的梁胥年对Lucia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只是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冷冷的说,你要是今天不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了。 她知道自打那次之后,Lucia总在背后说她冷血。还有一次,Lucia在茶水间说她的坏话,梁胥年刚好经过,正准备大步走进去给她个教训,却忽然听到有个声音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梁总呢?说这些之前怎么就不看看梁总能做到现在的成就?” 说这话的人,是陈光。 梁胥年做了个深呼吸,觉得有点冷了,便离开了阳台,走下楼去,看到陈光也一个人坐在客厅,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发呆。 梁胥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声问:“想什么呢?” 陈光回头,笑笑:“梁姐,我在想,从这个角度看A城的夜景可真漂亮。” 梁胥年看了窗外一眼,只觉得楼下的灯火晃得刺眼,便道:“是么?” 陈光看着梁胥年,神色变深,怔怔的出神。 梁胥年觉得奇怪,问:“你看什么呢?” 陈光神色微动,弯起嘴角,“梁姐,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第13章 客厅里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流光四溢的楼群和街道已经足以照亮这个空旷的房间,光怪陆离的阴影打在墙壁上,折射出近乎鬼魅的迷幻光感。 梁胥年对着陈光近在咫尺的脸孔,一瞬间竟然分辨不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是谁呢? 为什么她明明隐藏的那么好,他却还是能一眼看穿。 “你说什么?”她极力的调整情绪,明知故问。 陈光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没有说话,伸手便将梁胥年搂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梁姐,现在是在你的家里,不必那么硬撑。” 梁胥年的头就这么触碰到了一个瘦削的肩膀,意外的结实,只碰了那么一下,便再也不想抬起来。 脆弱就是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东西,禁不得一点儿关怀。 梁胥年觉得眼睛酸涩难受,鼻子抽了一下,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 陈光的下巴抵在梁胥年的头发上,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这么高傲的女人,从来都不肯弯腰低头的梁胥年,到底也还是有脆弱的时候。 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古怪的欢喜。 他的手搂住她的肩,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额头。她的睫毛上凝着泪,天明前草尖上的露珠一样,微微颤动。 两人目光相视的那一刻,不需要语言,彼此便已经明白了对方想要什么。这一次的梁胥年在陈光身下,变得格外乖顺,没有任何的主动,却也没有多少抗拒。就像一个人偶,任凭欺在她身上的孩子肆意玩弄。 陈光却又一次得到了毒瘾一般的满足。 就像是最烈的酒,高高的摆在那里,任凭芸芸众生顶礼膜拜,却没有人真的有那个酒胆去尝试。但是一旦尝过那一口,哪怕是酒量再不好的人,也会念念不忘,从此曾经沧海了。 绸缪之后,陈光抱着梁胥年走上了楼,放在床上,轻吻她的额头,“好好睡一觉。” 说完就要转身下楼,梁胥年却伸手抓住了他,“你留下吧。” 陈光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多说什么,便躺也躺下,双臂拥着她,脸贴在她的颈窝,用力嗅着这个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做~爱之后的这般暧昧,令梁胥年觉得欣慰。起码证明她不像一次性用品那样,用过就可以毫无留恋的扔弃。 “陈光。”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嗯。”他轻轻应声。 “谢谢你。”她的声音更加轻。 他听了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只吻了一下她的锁骨。 “你今天,打电话给你女朋友了吗?”梁胥年忽然问。 陈光顿了一下,回答:“嗯,打了。” 江夏是傍晚回家路上接到的陈光的电话,可惜地铁里人太多,她被几个人夹在中间,连个把手都抓不到,一只手还拿着手机讲电话,结果地铁停车时一个惯性力,她险些栽倒在身边的一个男人身上。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被那男人身上的一股油腻腻的汗味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实在是没法继续说话,但又舍不得挂电话。 陈光听出她在地铁上,有点担心的道:“算了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吧,你自己注意点儿,别被人掏了包。” 江夏只好答应,下了地铁之后的一段路独自走,手插在口袋里握着手机,一直等陈光的电话。 可是陈光没有再打过来。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再打过去,可想着他可能在陪客户,便又放下了手机。 清明之后反倒雨下的多了,江夏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潮湿憋闷的味道。小房间没有窗,连个排气扇都没有,要想空气流通只能开门,但是这个时间开了门,隔壁房间炒菜的油烟味道便会钻进来,跟那潮湿味道掺合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呕。 江夏晚饭是在单位边上的小店解决的,回到家便瘫在床上发呆,隔一会儿就拿出手机看一看,觉得这种乏力无聊感实在太烦躁,便在微博上找了一堆段子看起来,权当自娱自乐。偶然碰见个好玩的段子还转载去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充分发扬了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崇高精神。 不一会儿就收到一个赞,江夏点开一看,竟然是胡成。 为了感谢他的捧场,江夏回复了一个笑脸。 胡成便发来消息,一个笑脸问,“你吃饭了吗?” 江夏回答:“吃了,酸菜牛肉面,可香了!” 胡成笑了,干脆回了一句语音,“我还以为你会吃点意大利面之类的。” 江夏回个哭脸:“意大利面我哪吃得起,再说那玩意不实惠也吃不饱啊!” 胡成对着手机听完这句,笑出了声。 正好这时盛怀仁从办公室走出来,见到胡成正在笑,有些诧异的走过去,便听到胡成对着手机讲:“对了,你眼睛怎么样了?消肿了吗?” 盛怀仁一愣,马上意识到跟胡成讲话的人是江夏。刚要开口,胡成就看到了盛怀仁,急忙把手机放进口袋,恭敬道:“盛总,可以走了吗?” 盛怀仁点头,“给程太准备的礼物拿了吗?” 胡成点头,“已经让王准他们拿下去放车里了。”说话间,胡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盛怀仁看了胡成一眼,没说什么便跟胡成一起进了电梯,王准和王耀已经打开了车门,盛怀仁坐进后排,胡成坐在了副驾。 一路上胡成都没有再拿手机出来,盛怀仁也没有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进了程家那座年代感极强的奢华大宅,胡成下车,帮盛怀仁开车门,王准去停车,王耀从车后备箱拿了礼物跟在他们身后。 盛怀仁一进门,程孟樵和苏绵夫妇就带着儿子迎了上来,“怀仁,来了。” 因为是家宴,程孟樵的衣着很是随意,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套一件针织的对开毛衣,简简单单的却还是掩不住他大众男神的气质,身边的苏绵一身连身洋装温婉可人。盛怀仁对这一家三口笑笑,弯腰看看苏绵身边的小男孩,目光满是慈祥,“君佑,又长高了。” 君佑露出个怯怯的笑,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两下,“盛伯伯好。” 盛怀仁笑着弯腰抱过君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真乖。” 胡成拿了礼物递给苏绵,“程太太,这是盛总的一点心意,祝您生日快乐。” 苏绵笑颜如花,“盛总,让你费心了。” 盛怀仁笑着点头,看向程孟樵问:“还有谁来了?程二老张小白他们呢?” 程孟樵笑笑:“他们那些哪有你准时,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 作为A城最大的程氏家族长孙,程孟樵还是第一次给妻子苏绵大张旗鼓的办生日宴。他和苏绵自打结婚起就各种不被看好,这其中关于苏绵从中国好闺蜜晋级为中国好媳妇的各种事情也因为他这个八卦杂志男神的名头而广为流传。不管怎样,也都是过去几年的事情了,现如今这儿子都快六岁了,两个人的生活也渐渐归为平静。 不过盛怀仁也知道,今天这个生日宴不只是个宴会这么简单。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助理胡成带来了。程氏这几年的发展不是很好,程孟樵身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终于到了不得不靠这些场面应酬玩公关的地步。 按说平时程孟樵的聚会很少找盛怀仁参加,因为和程孟樵走得近的那几个人,莫啸白,楚晨,张逸白,按理说都是盛怀仁的小辈。盛怀仁跟楚京瓷是发小,楚京瓷又是楚晨的小叔,他又怎么好拉下脸面来跟这些小辈混。所以今天程孟樵会亲自打电话给他邀请他来参加苏绵的生日宴,原因无非就一个,盛世传奇要上市了。 席间倒也聊得欢畅,楚晨和莫啸白两家的孩子都和小君佑差不多大,所以几个人正经事没聊几句,一说起各家的孩子来就滔滔不绝的没个完。这些话题盛怀仁却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从不插话。 程孟樵意识到盛怀仁的沉默,便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安慰:“你和梁胥年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打算再要个孩子?” 盛怀仁笑笑,“我们前几天离婚了。” 程孟樵一惊,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拍拍盛怀仁的肩。 盛怀仁看了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不想再多留,叫了胡成过来,拿了一份合同递给程孟樵,“传奇的新股,我给你留了15%,你要是觉得可行就签了拿给我吧。” 程孟樵露出个感激的笑,“谢谢你,怀仁。” 胡成道:“程总,我们盛总真的对您很够意思了,这次的新股特别抢手,连我们二少都只拿到10%。” 程孟樵点头,“我懂,怀仁,这次的人情我记住了,以后一定还你。” 盛怀仁笑笑,便跟胡成离开了程家大宅。车上胡成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偷偷笑了。盛怀仁坐在后面,忽然开口问:“江夏的眼睛怎么样了?” 胡成一愣,便转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盛怀仁,屏幕上是一张江夏的自拍照片,一个特别夸张的鬼脸,小鼻子小嘴都扭着,一只眼睛红肿肿的闭着,明明很凄惨的样子却又很好笑。 “她刚刚发的微信朋友圈,这小姑娘太逗了,别的女孩微信发的都是□□的自拍,她发的除了搞怪的照片就是搞笑的段子。”胡成笑道。 盛怀仁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微微弯起嘴角,继而皱眉道:“怎么这眼睛好像更肿了呢?”   ☆、第14章 江夏的眼睛确实是更肿了,原因是她直到回了家接到胡成微信问她眼睛的事才想起来忘了去药店,可一进了家门就懒得再出去。跟胡成聊了一会儿微信那边没了下文,她便百度搜了一个眼睛消肿的秘方。方法很简单,就是用纯天然水果做面膜来消炎去肿,江夏看了下配料,什么橙子苹果青瓜的觉得挺好玩,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便找了几个前些日子买的橙子和苹果鼓捣起来,还特意去找了邻居借了点醋和面粉,折腾了好半天搞出一碗黏黏糊糊的东西,对着镜子迫不及待的糊在了脸上。 结果敷了不到十分钟,就觉得眼睛难受的不行,急忙去洗掉,可那只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了。 即便是这样,江夏依旧苦中作乐给自己拍了一张残照发到朋友圈,以亲身惨痛经历警告大家,百度有风险,秘方需谨慎。 照片才发上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了,竟然是盛怀仁。 “盛总?”江夏接起电话还是觉得很纳闷,这人突然打给她干嘛呢。 “江夏,你的眼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盛怀仁倒是开门见山。 “啊?”江夏又愣了一下,才道:“盛总,你打来就是为这事儿?” 盛怀仁一顿,“我看了你给胡成发的照片,好像变严重了。” 江夏这才有点儿明白了,笑道:“没事儿,反正明天放假,我去买个药膏抹一抹,休息两天肯定能好。” 盛怀仁听到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觉得有些无奈,“你男朋友就这么看着你眼睛变严重也不担心?” 江夏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心情莫名有些复杂,笑道:“他不是出差了吗,下周才能回来呢。” 盛怀仁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嗯”了一声。 江夏觉得这位总裁大人还真是很亲切和蔼,便笑嘻嘻的说:“谢谢财神叔叔这么关心我这弱小良民,大晚上的还亲自打电话来慰问,民女感激涕零。” 盛怀仁失笑,“既然你觉得没什么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给我。” 江夏爽快答道,“谢谢财神叔叔!哦对了,宋玉婷之后没有再闹事吧?” 盛怀仁答:“我也不清楚,她把老楚带走之后就没再出现。估计可以消停一阵子。” 江夏想起楚京瓷被带走前那个英勇就义的表情,笑了出来,“其实我觉得吧,那个楚先生和宋玉婷还挺像的。” 盛怀仁觉得新鲜,便问:“怎么像了?” 江夏想了下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觉得这俩人身上有一种很相似的东西,不过好像据说太相似的人是没法成为恋人的,要成为最好的恋人,个性必须得是互补的。” 盛怀仁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嗯,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跟我说过。太相似的两个人是没法在一起相爱的。” 江夏听盛怀仁的语气,觉得这大叔还挺文艺,这感觉,莫不是要跟她畅谈人生的节奏?正在犹豫着该怎么接话,那端却听到盛怀仁说:“你早点休息,我挂了。” 江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挂了电话,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果然这种高智商又有钱的人的世界她不懂。不过心肠还真是挺好的。她又打开微信看了一眼,陈光的头像安静的挂在联系人名单的头一个,自言自语道:“陈光,连刚认识的人都知道关心一下我的眼睛,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盛怀仁挂了电话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了那照片上红肿肿的眼睛,不打个电话去问一下,总是不安心。可打了过去,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这种左右不定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江夏的眼睛在涂了两天红霉素软膏之后,终于消了肿,为了庆贺自己成功战胜了炎症,江夏又给自己的眼睛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信上,配上了一句“红霉素软膏,居家旅行,谋财害命,必备良药。” 没多久又收到一个赞,还是胡成。 不过这次两人没有聊天,因为江夏看到胡成发的状态是,“上市酒会倒计时,紧张筹备中。”便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人家比较好,总裁助理哪是那么好当的。 盛怀仁没有再打过来,江夏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但是她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胡成点的那个赞,盛怀仁应该是知道的。 说不出为什么,但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这么没道理的。 上市酒会的前一天,江夏又被主编叫去了办公室,耳提面命的嘱咐了好半天,啰嗦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一个中心思想,无论如何都必须拍到一张盛世CEO的帅照。 “不止是盛世CEO,你到时候眼睛尖一点,看到什么名人都给我拍两张。”冯主编道。 江夏觉得这任务完全是把她当狗仔队在使唤,有些抗拒道:“那人家不给我采访怎么办啊?” 冯主编眼皮一翻,“有照片就行!没有采访咱们也可以发通稿,文字这些你不用担心,看图说话还不会吗?对了,我听说程氏的大公子也会去,你要是能给我拍到一张程孟樵的照片,这个月奖金我给你加两百。” 江夏立刻双眼放光,让她激动的倒也不是那多加的两百块奖金,“真的吗?程孟樵也会去!” 冯主编一看江夏这眼神儿,就觉得满意多了,“对,要的就是你这股劲儿,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拍到一张正面的,听见没?” 江夏敬个军礼,“遵命!” 回到位置上还是激动的搓手,程孟樵啊,她从高中时候起就看各种八卦周刊讲这位大公子的花边新闻,简直就是比明星还帅的大众男神。当时她看了那个长篇报道程孟樵和他初恋女友以及现在老婆的故事,跟寝室姐妹们一起哭了多久啊! 程孟樵会去那个酒会,所以他跟盛怀仁是认识的。想到这里,江夏忽然就对盛怀仁肃然起敬了。 正在无尽冥想着,旁边有人推推她,“江夏,门口有人找你。” 江夏恍然回神,站起身走到门口,就见到宋玉婷穿着一身大红裙装,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那衣服是毛茸茸的质地,火红的颜色,把宋玉婷打扮的像一只火鸡。 江夏对着宋玉婷干笑,“姐,你怎么来了?” 还有完没完。 这奇葩女还甩不掉了。 宋玉婷热情的走过来,拉住江夏的手,亲昵道:“我想你了啊!” 江夏挠挠头,“那你怎么知道我单位的?” 宋玉婷眨眼笑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嘛,你是思途网的编辑兼记者,我就自己找来了。” 江夏听完继续干笑,已经没有兴趣继续问宋玉婷他们单位这么小她究竟是怎么找到的了。 宋玉婷拉着江夏的手说:“那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走吧,我请你吃午饭。” 江夏道:“我还没下班呢,这才几点啊。” 宋玉婷一脸的不以为然,“那就跟你们领导说一声先走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江夏觉得头皮有些麻,为难道:“姐,你又要给我讲故事啊?” 宋玉婷噗嗤一声笑了,“我今天不给你讲故事,我要带你去做美容。” 江夏一愣,“啊?” 宋玉婷指着她的眼睛道:“你眼睛前几天不是肿了吗?我带你去做个美容把皮肤好好修复一下,然后再挑一套衣服,明儿你不是要去参加盛世酒会吗?总不能就这身打扮去吧?” 宋玉婷的一番话信息量略大,江夏一时间有些发懵,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宋玉婷得意一笑,“我神通广大呗!” 冯主编远远的就看到江夏在门口和一个外人聊天,便走过来问:“江夏,稿子写好了没,怎么还不发给我?” 江夏还没开口,宋玉婷就拦住她,自己走过去,用一个轻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冯主编,道:“你好,我是盛世华年的宋玉婷,今天过来想跟江夏编辑讨论一下明天采访的事情。” 冯主编立即变了脸,浓妆涂抹的脸上开出一朵花来,急忙笑道:“宋小姐你好,你快请进啊,江夏,怎么让贵客站在门口说话呢。” 宋玉婷一摆手,“不用了,你们这地儿太小,我还是带江编辑出去谈吧,今天下午再去提前看看场地就不回来了,你没意见吧?” 江夏看着一脸傲慢的宋玉婷,发觉这位姐姐也是个人才啊。 两个人走出了大楼,宋玉婷让江夏上车,然后笑呵呵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很爽?你那个主编一看就是中年剩女内分泌失调,肯定没少给你小鞋穿吧?我刚刚有没有给你解气?” 江夏笑起来,对着宋玉婷竖起拇指,“姐,你看人可真准!” 宋玉婷开动了车子,笑道:“我是谁啊!你放心,她知道你是我朋友了,以后肯定不敢再为难你。” 江夏却无奈摇头,“只怕是会更加变本加厉了,知道我在盛世有熟人,她指不定又会出什么馊主意呢。” 宋玉婷却很淡定,“那有什么,反正有我给你撑腰,包你以后在你们单位顺风顺水。” 江夏特想说一句,其实你还是不要来找我比较顺,不过还是没敢说出口。两个人到了美容中心,宋玉婷甩出一张卡,服务员便热情的给她们开了最高级的VIP房间。 江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忐忑,但也觉得新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便问:“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眼睛的事情的?” 宋玉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有人告诉我的呗,不过他不让我跟你说。” 江夏神情微微一动,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宋玉婷却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哥这人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热心肠,对谁都特别好,除了我嫂子。”说到这,她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江夏笑笑,“嗯,我发现了,盛总是特别善良的。” 宋玉婷眉毛一扬,“怎么,你已经喜欢上我哥了吧?”   ☆、第15章 宋玉婷的一句话问的江夏头上三道黑线,江夏无奈的露出个你别闹的表情,“姐,我有男朋友,而且我们打算下半年就结婚了。” 宋玉婷,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哎,都跟你说了婚姻是坟墓,你还偏偏不听要往下跳。” 江夏看看她,撇撇嘴,反驳道:“那那天又是谁要死要活的对着人家说,我要跟你回家,我要给你生孩子的?” 宋玉婷侧头看看江夏,露出一个“小样儿你敢说我”的嚣张表情,结果没绷住,笑了出来,伸手在江夏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你跟我能一样吗?我抗打击能力多强啊!我这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奉献精神才说的那话。你行吗?要是你和你男朋友结了婚,发现他背叛了你,出轨了,你会怎么办?” 江夏听了宋玉婷的话,心里没由来的一颤,表面上却还是笑哈哈的:“怎么可能呢?我俩感情可好了!” 宋玉婷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了很多,直勾勾的盯着江夏的眼睛看,然后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嘲笑,“有些事情还是提前想好对策比较好,居安思危,懂吗?别等到万一真的有一天,他忽然不要你了,你连哭都来不及。” 江夏觉得宋玉婷这几句话说的太狠,搞得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自在。本想再反驳一句,你就是自己得不到幸福才看不顺眼别人幸福吧,可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个精神病患争执不休。便笑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宋玉婷摇摇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怜惜,“小清新妹妹,你还真是个乐天派。” 两个人做完了SPA,江夏拿着钱包看了看,想要去拿账单,却被宋玉婷一手拦住,“跟我出来还要你花钱,当我宋玉婷是什么人了?” 江夏有些为难,“那我也不能白白花你的钱啊,你当我江夏是什么人了?” 宋玉婷一笑:“你是我妹妹啊!你不管我叫姐吗?别在意这些了,咱俩去吃饭,下午给你挑一套礼服去!” 江夏急忙摆手,“姐,我是记者,明儿是去采访的,穿什么礼服啊?” 宋玉婷瞪她:“那你就打算穿这身去会场吗?你不怕被门卫拦下,我还嫌你跟我站一起丢人呢。” 江夏还要开口说什么,宋玉婷就甩来一个凌厉的眼神,“你别跟我矫情啊!” 江夏只好默默闭嘴,然后感慨跟宋玉婷这人是不能按照正常套路讲道理的,因为她总能说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歪理邪说把你逼得哑口无言。 宋玉婷给江夏挑了一条橘红色的小洋装,很简单的款式,平口收腰,质地精良,没有多余的点缀,那鲜亮的颜色就足够衬托出江夏年轻又活泼的气质。 宋玉婷仔细端详着,仿佛在看一件自己创作的艺术品,点头道:“不错,小清新妹妹你底子真好,这么稍稍一打扮就足够好看了。你现在不应该叫小清新了,你应该叫小可爱,哦不,小妩媚!” 江夏头上三道黑线,你才小妩媚,你们全家都小妩媚!嘴上还是说:“姐,你真会挑衣服。” 宋玉婷挑眉,“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江夏想了下,道:“上次在医院,你跟我说,你是先秦穿越过来现代的阿房女......” 宋玉婷捂嘴笑起来,问:“对啊,阿房女最会做什么?” 江夏又想想,“造房子?” 宋玉婷捏了江夏的脸一下,“笨死你啊,是做衣服!” 俩人都笑起来。江夏默默看了一眼价钱,心脏一缩,“姐,这裙子也太贵了,要不咱去折扣区瞧瞧?” 宋玉婷一脸不屑:“这还叫贵?这个牌子的裙子,这个价位算便宜的好么?” 江夏心中悲愤,你们这群可恶的土豪,这一条裙子都赶上她俩月工资了还算便宜! 宋玉婷揉了揉江夏的小脑袋,笑道:“年轻真好,就算一无所有,也还是穿什么都好看。江夏你别紧张,这裙子当我借你的,赶明儿你穿完了还给我就成。” 江夏有点小感动,“谢谢你啊,姐。” 宋玉婷笑笑:“谢我干嘛?我还要谢谢你呢,把我从无聊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江夏,我发现我遇到你之后,生活变得有意思多了。” 江夏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总觉得有点出卖灵魂给有钱人当奴隶的感觉,略悲愤。可转念一想,这位富婆姐姐活的那么不快乐成天都想自杀,能给她的生活带来点阳光也未尝不是一件功德。 于是这才平衡了一点。 宋玉婷开车送江夏回家,路上江夏挣扎了好半天,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姐,你认识程孟樵吗?听说他明天好像也会去酒会。” 宋玉婷看了江夏一眼:“认识啊,怎么了?” 江夏立即两眼放光,“真的啊!他本人帅么?比杂志上还帅吗?” 宋玉婷愣了,赶上个红灯急忙踩了刹车,转过头来,满眼疑惑的看向江夏:“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对程孟樵这么关注?” 江夏乐了,“我可是从高中起就看八卦杂志上讲他的故事呢!” 宋玉婷咯咯的笑起来,信号灯变绿了都没笑够。 江夏有点囧,“姐,有那么好笑吗?” 宋玉婷摇着头,“真是个小孩子,看来程孟樵在少女心中地位还真是高啊!行,没问题,明儿交给我了,保证让你跟男神亲密接触!” 江夏急忙摆手,“别别,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就只要能拍到一张他的正面照片就行了。” 于公于私,都足够了。 不成想宋玉婷对于此事的热情却彻底被燃了起来。第二天带着江夏来了酒会现场,那双眼睛里还是掩不住的兴奋,就像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小孩子,见到谁都跃跃欲试的想要把这个八卦分享出去。 这让江夏觉得十分后悔。本想跟她说一下,能比较容易拿到照片回去交差,可现在搞的,总有种即将得不偿失的预感。 酒会的会场在明珠塔的十楼,江夏还是头一次上到明珠塔的这么高。因为明珠塔这建筑虽然是A城最高建筑,可平时普通人最多只能上得到第六层,也就是楼下商场的区域。而超出六层以上,要刷一张年费三十六万的会员卡才能搭乘那个电梯。 作为A城的地标,这个建筑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每个人按照高度分了等级。 十层是宴会大厅,装修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里面香衣云鬓,流光璀璨。宋玉婷拉着江夏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江夏才意识到她特意找胡成拿的那个工作证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一进了大厅,宋玉婷的眼睛就在人群里不停的扫描程孟樵的影子,拉着江夏的手道:“你把相机准备好,等我把人给你抓来,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江夏心里默默对宋玉婷竖起大拇指,何其霸道。 两人走到主席台不远处,看到盛怀仁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两人身高身形都非常相近,盛怀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平和,与平日无异,他身边的男人穿一身浅灰色西装,皓齿明眸,清俊逼人。 宋玉婷一笑,“在那儿呢,跟盛怀仁站在一起。”说着便对着两人挥手。 江夏第一次看到真人3D版的程孟樵,心情激动的险些惊呼出声,对面两人注意到宋玉婷的挥手,同时把视线转向这边,江夏对着程孟樵那张脸,一瞬间脸就红了。 竟有一种怀~春少女见到梦中偶像的悸动感觉。 真人可比照片帅多了。 盛怀仁看见宋玉婷身边的江夏,也是一愣,不由得感慨小家伙打扮起来还真是好看,这身小裙子颜色那么新鲜,衬得她皮肤白似雪,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怎么那小眼神儿好像还挺激动? 于是对着小家伙笑笑,小家伙的表情却还是那么的......花痴? 身边的程孟樵也笑着看向宋玉婷,低声对盛怀仁道:“玉婷身边的是谁?” 盛怀仁这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个程孟樵,低声回答:“玉婷的朋友,一个小孩子。” 宋玉婷拉着花痴尚未清醒的江夏走过去,笑着对程孟樵道:“程孟樵,这是江夏,我妹妹,也是你的脑残粉。” 江夏一个激灵,陡然还魂,羞赧的扯扯宋玉婷的胳膊,“姐,你别这么直接啊!” 程孟樵温和的笑着,眸色融融,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程孟樵。” 江夏微张着嘴,瞪着澄澈的大眼睛,好半天才握住程孟樵的手,只是轻轻一碰,便急忙撤回去,“你好,你好,我从高中起就看杂志上连载你的故事......” 程孟樵脸色微微一怔,随即笑而不语。 旁边的盛怀仁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抬眼看到宋玉婷幸灾乐祸的表情,有些无奈,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笑着对江夏道:“原来今天是追星来了?” 江夏看看盛怀仁,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故作严肃道:“追星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宋玉婷急忙道:“哦对啊,拍照,赶紧拍!你要怎么拍?要不我干脆帮你跟程孟樵拍个合照?” 程孟樵目光微动,看看宋玉婷,却被宋玉婷瞪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站好,我妹妹要给你拍照!” 盛怀仁失笑,拍拍程孟樵的肩,“站好吧,江夏是记者,你让她拍一张,她这个月奖金就有着落了。”   ☆、第16章 盛怀仁的一句话使得江夏更加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男神面前这么丢人,死了算了。 程孟樵只好站在那里,笑容温和的等着江夏慌乱的从包里掏出相机,盛怀仁则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江夏拿了相机出来,开了机,调试了一下,却先对着盛怀仁拍了一张,盛怀仁还没反应过来,闪光灯就已经咔嚓一声。 盛怀仁看着江夏,刚要开口,宋玉婷就在旁边笑道:“你别误会,人家这是在试拍一张看看效果。” 盛怀仁扶额失笑。江夏却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今天来的主要任务是给盛总拍一张帅照,当然,程先生的照片我们主编也是要去一定要拿到的。” 盛怀仁和程孟樵两人互看一眼,都笑而不语。 江夏又拿着相机对着两人咔嚓咔嚓的拍了好几张,胡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趁着江夏查看照片的时候走到盛怀仁身边道:“盛总,时间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盛怀仁点头,便问江夏:“拍够了吗?” 江夏抬头,急忙道:“够了够了!谢谢你们的......配合!”说着咧嘴一笑。 盛怀仁对程孟樵低声道:“小家伙是你粉丝,你就在这跟她多聊几句?我先去那边开场了。” 程孟樵看了盛怀仁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跟着盛怀仁一起离开了。 宋玉婷却追上去,“马上开场了?楚京瓷呢?怎么人还没到?” 胡成接话道:“楚总已经到了,就在那边和几个股东说话呢。” 宋玉婷大喜,转头对江夏道:“江夏你自己慢慢玩,我去找他了!” 江夏茫然点头,心里却想说,你不是答应要帮我跟程孟樵拍合照吗,简直太没诚信了。 忽然就变成了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了一小会儿之后觉得还是不应该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便又拿着相机闲逛起来,东拍拍西拍拍。这会场布置的奢华高雅,每处细节都匠心独运,江夏拿着相机拍够了,又拿出手机找个角落偷偷自拍了一张,没有发上朋友圈,而是直接发给了陈光。 难得打扮的这么□□的,可惜陈光看不到。 可是照片发过去了,等了半天却没个回音。江夏有些小失落,把手机放回包里,从角落走出来,却忽然整个人定格了。 就在不远处,陈光穿着一身西装站在那里,臂弯里还挽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材高挑,穿一身黑色长礼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妆容很精致,正红色的口红十分打眼。 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江夏也隐约猜到了,这就是陈光的那个女上司,成天拿陈光当牛使的梁总。但是此刻,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却不是女强人的冷硬气质,而是一种更加成熟,个性鲜明的妩媚。她的背挺得很直,手臂自然的搭在陈光的臂弯,一颦一笑,竟然都是那么的优雅自然,自然而然。 江夏看着女人身边一脸笑意的陈光,忽然觉得他这副模样好陌生。这样的打扮,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真的是陈光么?她的陈光? 梁胥年今天心情很好,下午为了这个酒会,还提前下了班去salon做了全身护肤,顺道带着陈光去买了一套西装。 她还是第一次带男人逛男装店,仔细的品鉴着挂在墙上的一套一套的衣服,然后挑选适合的衬衫,领带,再看到自己的精心搭配穿在陈光的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盛怀仁从来没有给过她这个机会,因为他的衣服都是固定的几个牌子定制品,每个季节都会有人送来十几套,款式,颜色,永远都是一成不变。 陈光其实长得不差,经梁胥年稍稍一打扮,整个人便彻底焕然一新。他换好了那身衣服,自己对着镜子傻笑,那个笑容看在梁胥年眼里,晨光一样。 陈光,晨光。梁胥年在车上说:“你的名字乍一看觉得很普通,可仔细想想,还挺有美感。” 陈光憨憨的笑了,“嗯,大学时候宿舍有个兄弟叫叶明,我是晨光,他是夜明,我俩合起来被人叫黑白无常。” 梁胥年笑起来。陈光却神色略微迟滞,怔忡起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给他们俩取这个外号的人,就是江夏。那时候叶明和陈光都喜欢江夏,两个人约好了谁能追到手对方都要送上祝福。后来江夏跟了陈光,叶明很伤心,却还是履行承诺祝福了他们。陈光还记得,叶明问江夏,为什么你喜欢的是陈光,却不是我呢?江夏想都不想的便答道,因为我喜欢早晨啊! 你叫江夏,我是晨光,咱们多配啊。 直到进了会场,陈光的神思还是有些恍惚。梁胥年心情不错,也没有在意,到了门口便伸手挽起了陈光的手臂,对他露出一个笑,红唇明亮如火焰。 陈光这才收回了思绪,微笑着跟梁胥年一起走进了大厅。 远远的看到盛怀仁站在那里,梁胥年的脚步略有停顿,陈光敏感的察觉到,便低声在她耳边问,“那位就是盛总?” 梁胥年微微点头,就看到盛怀仁的视线向这边看过来,即刻露出一个高傲的笑。 她挽着陈光的手臂稍稍紧了紧,两个人走到盛怀仁面前,梁胥年弯起嘴角,“今天的场面做的不错,恭喜。” 盛怀仁微微一笑,继而看向梁胥年手臂挽着的年轻男人,样貌端正,精神饱满,颇有几分青年才俊的味道。 陈光笑着伸出手去,“盛总你好,我是梁总的助理,我叫陈光。” 盛怀仁神色微微迟疑,看到梁胥年一脸的坦荡,笑着伸手,“你好,我是盛怀仁。” 梁胥年微笑着对陈光道:“盛总在投资这一行眼光非常独到,你以后还要多多跟盛总学习。” 陈光点头,“以后还请盛总多多指教。” 盛怀仁只是浅笑,并没有说什么。 这样平淡的反应令梁胥年有些不大高兴,于是她又亲昵的对着陈光笑笑,语声温柔的说:“一会儿你要敬盛总一杯,表达一下后辈对前辈的尊敬。” 陈光答应,“这个自然,不知道盛总肯不肯赏脸。” 盛怀仁又看了看梁胥年,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别扭,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却还是很大方的道:“今天传奇的酒会,你们代表华锦来道贺,就是客人,我这个主人自然要奉陪到底的。” 说着就对不远处端着香槟的服务生一抬手,手还没有落下,就看到了江夏大步走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盛怀仁与江夏目光相交,见到江夏的小脸紧绷,走近了,却又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来。 “陈光?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 陈光突然看到江夏,也是一惊,“夏夏,你怎么在这儿?”说话间,挽着梁胥年的手臂微微一动,却没有松开。 江夏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陈光挽着的女人,其实五官倒也算不上是有多美,只是气质出众,气场强大。确实上了些年纪的,即便妆容很仔细,却还是掩不住岁月的痕迹。那双眼睛,眸光明亮,高傲又冷漠。 “我来采访的,好不容易才混进来。”江夏咧嘴一笑。 梁胥年看看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一张娃娃脸,水嫩嫩的,皮肤还这么白。瘦瘦小小的,穿这身橘红色小洋装特别合适。一双大眼睛澄澈透明,也不怯场,遇上这种状况还能笑呵呵的保持镇定,倒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到底还是年轻,沉浸在爱情和希望里。 陈光心里忐忑,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才说道:“我今天才回来的,来不及回家就过来这里了。哦,这位是我们的梁总。”说着看看梁胥年,眼神复杂,“梁总,这是我女朋友,江夏。” 梁胥年很自然的松开了陈光的手臂,却并没有伸出手去,只是轻笑着道:“你好,经常听陈光提起你。” 江夏笑着答道:“我也经常听陈光提起梁总。” 梁胥年笑而不语,目光却瞥见站在江夏身后的盛怀仁,眼神微微一滞。 盛怀仁并没有注意到梁胥年的目光,因为此刻,他正专注的看着江夏。 刚刚陈光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有了点预感,想不到这么快就成了真。这个陈光,梁胥年的助理,竟然真的是江夏的男朋友。那么他和梁胥年,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莫名便有些心疼。 梁胥年收回了目光,淡笑问:“江小姐是哪家媒体的记者?” 江夏回答:“我是思途网的记者兼编辑,不过我那是小网站,估计梁总肯定没听过。” 梁胥年又看看盛怀仁,仿佛在问,这种小网站的记者又是怎么进来今天的会场呢? 盛怀仁很自然的接话,“江小姐是我们公司今天专程邀请来的媒体朋友。”话语中有意无意的,他把重音放在了“专程”两个字上。 陈光本来就觉得奇怪,听了盛怀仁的话,更加困惑的看看江夏。 江夏也看向陈光,笑嘻嘻的问:“我们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陈光脸色一滞,干笑两声,看看梁胥年和盛怀仁,尴尬的走过去拉着江夏到边上,低声说:“你说话怎么不会看看气氛呢?这又不是在家。” 语气难掩心中的烦躁,又仿佛在求饶。   ☆、第17章 江夏紧紧盯着陈光的眼睛,露出个不以为然的笑脸:“我看你和你们老总好像关系挺好的,也挺不见外的啊。” 陈光心里一颤,露出个无奈的笑,拍拍江夏的肩,“我一会儿肯定要送梁总先回家的,你乖乖的就自己回去,行吗?” 声音亲切柔和的,像哄小孩子一样。 江夏撅着嘴,有点小委屈似的,可随即又俏皮一笑,答道:“那好吧,我就在家等你啦!” 她故意把音量放大了一点,因为身后还站着那两个人。 陈光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好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我现在不能陪你了啊,你乖乖听话。” 江夏笑笑,转身走到梁胥年面前道:“梁总,陈光今晚就借给你了,随便使唤,不要客气哦。” 梁胥年眸光一闪,弯起嘴角:“那就谢谢你了。” 江夏又咧咧嘴,然后转头看看盛怀仁,“盛总,谢谢你今天让我来这里,照片我已经拍的够多了,明儿可以去跟主编交差了。就不在这继续闲晃了,先回去了。” 盛怀仁看着小家伙一张明艳的笑脸,却笑不出来,想都不想便道:“宴会才刚开始你就走,肚子没吃饱不是亏了?跟我过去那边,我让人给你拿点吃的再走。” 不容江夏反应,他就走过去一只手轻轻搭在江夏腰间,“走吧。” 江夏有点蒙,跟着盛怀仁走出几步远,才回过神来,仰起脸,有些为难的看看盛怀仁:“盛总,我不饿。” 盛怀仁瞧瞧小家伙的眼睛,那目光已经没了刚刚的光彩,暗淡了下来。他微微扬起嘴角,一只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柔软华顺的触感。 “我饿了。”他说。 江夏更加蒙了,“啊?” 胡成从不知何处走了过来,看到盛怀仁搂着江夏,神色微动,急忙移开视线,“盛总。” 盛怀仁看了胡成一眼,“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这里你盯着,有什么事叫我。” 胡成犹疑了一下,回答:“是。” 盛怀仁带着江夏出了宴会大厅,进了电梯,按了7层。 江夏很不自在,“盛总,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强人所难?” 盛怀仁看看她,眸光深邃,“为什么?” 江夏目光流转,“我都说了我不饿,你还非要带我出来吃东西,这好像不是盛总的风格。” 电梯门打开,盛怀仁很礼貌的站在一边帮她按住电梯门,江夏只好出了电梯。盛怀仁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笑着问:“我应该是什么风格?” 江夏被问的一愣,挠了挠头,“我以为盛总是个特别善解人意为他人着想的人,不像是会强迫别人顺从自己意识的那种人。” 盛怀仁笑了,想不到他在小家伙心中的印象还挺高大。 七楼的大堂很冷清,零星几张餐桌靠窗摆着,却没几个客人。一个穿着黑色套装带着领结的女经理走过来,毕恭毕敬道:“盛总。” 盛怀仁对女经理微微颔首,问:“707空着么?” 女经理道:“空着呢,您来的也赶巧儿,顾爷原本定了707今晚谈事情的,不过好像家里孩子发烧,就没过来。” 盛怀仁道:“那就开了吧,上点吃的,再来壶茶。” 女经理笑道:“成,我们这儿前几天刚进了一批新茶,云南的普洱,是沈爷找了那边的束河茶庄捎来的,我叫人这就给您泡上一壶。” 707是明珠塔7楼最好的一间包房,一进门,江夏就被眼前一大面扇形圆弧状的落地玻璃吸引了视线,站在这里看过去,楼下一片流光璀璨灯火辉煌。房间布置得很清新淡雅,偌大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套檀木桌椅,有些空旷。 盛怀仁对江夏道:“坐吧。” 江夏回头,眼中难掩兴奋,“这里看夜景好美啊!” 盛怀仁看着小家伙眼中复燃的神彩,笑而不语。 很快就有服务生进来送了一壶茶,精致的托盘里,茶壶和茶碗都是圆润通透的细瓷,几小碟茶点模样也很讨喜。 盛怀仁给江夏倒了一杯茶,动作娴熟,“喝点茶。” 江夏盯着茶碗底那一朵淡青色的兰花,淡淡道:“谢谢你。” 盛怀仁看着小家伙黯然的表情,问:“谢我什么?” 江夏抬起头,恰好对上盛怀仁的视线,认真的道:“谢谢你的强人所难。” 盛怀仁弯起眼睛,“我只是饿了,今天一直在忙,午饭都没怎么吃。” 江夏笑笑,“楼上那么多好吃的,干嘛非要下来还特意开个这么高级的包厢?” 盛怀仁道:“楼上人太多,我怕吃不到一口就会被人打扰。” 江夏笑了,喝了一口茶,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一闻到这香味还真饿了,就这点儿东西哪够我吃的啊?” 盛怀仁道:“放心,一会儿还有吃的上来,这些是配着茶水装饰的。” 江夏咧嘴笑笑,“盛总,宋玉婷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大好人热心肠。” 盛怀仁微微皱眉,“宋玉婷这么说我?” 江夏点头。 盛怀仁笑着叹气,“她在我面前可从来只会损我。” 江夏尝了一口小点心,松软可口,又不是太甜,“我还真是挺羡慕宋玉婷姐姐的,有你这么个好哥哥。哎,我从小就希望能有个哥哥。” 盛怀仁笑笑,“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我叔叔来着?怎么管玉婷就叫姐姐呢?” 江夏笑起来,挠挠头,有些为难道:“那我也不能叫你哥哥吧?” 盛怀仁也笑起来,英俊的脸上轮廓柔和:“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盛怀仁。” 江夏大眼睛眨了两下,想了想,忽然开口问:“盛怀仁,盛怀仁,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盛怀仁道:“我爷爷,怎么了?” 江夏笑嘻嘻的放下茶杯,“你看你这名字取的,字面上看是个特别善良的意思,可是读起来,却好像是坏人,剩坏人!” 盛怀仁失笑,一只手握拳放在唇边,笑的停不下来。 江夏反倒有些惊奇,问:“怎么,你该不会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跟你说这个事吧?” 盛怀仁点头,“是。” 江夏笑道:“怎么会呢?明明那么容易就念错!” 盛怀仁点头,“好像是挺容易念错的。” 江夏想了下,“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你这个人太好了,大家都没有把你跟坏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盛怀仁看着小家伙的眼睛,眸色温柔。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家伙,本以为只是个小孩子,抗打击能力却意外的强。明明心里那么难受,还能在他面前插科打诨的逗他笑。 服务生又敲门进来,送了两只镶着金边的瓷盅。江夏问:“是什么呀?” 盛怀仁笑道:“尝尝就知道了。” 江夏打开盖子,见里面是黏糊糊乳白色的又像粥又像汤的东西,拿着汤匙尝了一口,笑道:“这个粥好吃!味道和我们大学东门那家粥铺的艇仔粥好像!” 盛怀仁笑而不语,极品八珍鱼翅就这么跟校门口小摊一样味道了。不知道那位七楼的师傅听到了会不会气晕过去。 江夏吃的高兴,很快就把那一小盅都吃光了,拿着餐巾擦擦着道:“味道是不错,就是分量小了点儿,我们学校门口那家,二十块钱这么大一锅呢。”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盛怀仁默默的将自己那份也推到了江夏面前,“再吃一碗。” 江夏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我就是说说,你快吃吧,别搞得好像我多能吃一样。” 盛怀仁笑了,“这么大一锅你都吃得下,还差这一小婉?”说着也用手比划了一下。 江夏笑道:“那是我和陈光两个人吃的!我一个人哪吃得完啊!” 提到陈光,江夏神情忽的就暗了一下。 盛怀仁若无其事的问:“你和陈光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 江夏点头,“都快六年了。”低头摆弄着汤匙,继续道:“不过我俩这六年恋爱谈得也挺坎坷的。” 盛怀仁问:“为什么呢?” 江夏道:“我们学校主校区地方小,所以在新区开了个第二校区,我大一那年刚好就住进新区,陈光大我两届所以在主校区。所以我大一大二的时候,每次要见面都得坐两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主校找他。” 盛怀仁问:“他都不来找你?” 江夏道:“当然来啊!不过他大四时候忙着找工作比较忙,所以基本都是我去找他的。后来我大三终于搬回了主校区,他却毕业了离开了学校。” 盛怀仁点头,“然后呢?” 江夏叹口气,继续道:“他刚毕业那会儿特别难,找不到工作,为了赚钱什么都干过,卖保险,端盘子,还差点被骗去搞传销,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份正经工作,可是住的公司宿舍特别破,离我们主校区也超级远,我们见面就更困难了。他又没钱,所以我们见面吃饭都挑最便宜的地方,吃饱就行。” 盛怀仁道:“年轻人刚入社会总归是要吃点苦的。” 江夏道:“后来我也终于毕业了,我本来想着毕业就跟他结婚,这样可以暂时住在我爸妈家,这样就把房租省了。” 盛怀仁道:“你父母不同意?” 江夏点头,“何止是不同意,是坚决反对。我没办法,就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一起住了,这样起码两个人一起负担房租。” 盛怀仁眸色变深,道:“你对他还真是够好。” 江夏笑笑,却摇头,“在外人看来可能是这样,但实际我最清楚,陈光对我可好了,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宠我了。我们俩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为我准备好的,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想。我俩在家,连打扫做饭这些他都不让我动手。他说,他要为了我打下一片天下,让我舒舒服服的住在他的城堡里面,做个公主。” 说到这,江夏侧过脸去,看向窗外旖旎的夜色,眼神晃动。 盛怀仁对着小家伙的侧脸微怔,然后说:“他会做到的,陈光这么年轻就已经进了盛世,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江夏回头,兴奋的问:“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那以后他还要你多多关照了!” 盛怀仁笑笑,“他的事我管不了,他在华锦,我在华年。” 江夏低下头,“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好像,那个梁总挺看重陈光的,应该......会提拔他吧......”   ☆、第18章 房间光线很暗,只有一盏照着纱罩的落地灯,朦朦胧胧的光线漫射出来,将人的脸涂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盛怀仁凝望江夏半隐在光晕里脸庞,没有说话,默默给她又倒满了一杯茶。 江夏也沉默,脑子里陈光挽着那个女人微笑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夏喝了一口茶,忽然开口道:“陈光真的对我特别好,我们打算年底他发了奖金就结婚呢。” 盛怀仁面色无波,幽深的瞳仁平静如水,“嗯。” 这个反应让江夏觉得无话可说,仿佛说的越多,就越心虚。 胡成敲了两下门之后推门而入,看了一眼江夏,走到盛怀仁面前道:“盛总,蔡秘书那边要您过去一下。” 盛怀仁平淡的问:“老楚呢?让他去。” 胡成道:“宋小姐她缠着楚总不放,楚总怕是无能为力。” 盛怀仁问:“那程总呢?让他去看看。” 胡成答道:“程总正在接受媒体采访,也脱不开身。” 江夏听了便站起身,笑着说:“盛总,我吃饱了,这就回去了,您有事就去忙吧。” 盛怀仁也站起来,对胡成道,“你先上去跟蔡秘书说我一会儿就到。”然后看向江夏,“走吧,我送你下楼。” 江夏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去就好,你快去忙吧。” 盛怀仁却没有说什么,带着江夏出了门,胡成上了一部电梯上楼,他跟着江夏进了另一部电梯,向下。 电梯里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江夏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盛怀仁的影子,觉得这人有时候还是挺强势的。果然跟宋玉婷是亲兄妹。 两人到了一楼,江夏刚要跟盛怀仁告别,就听到盛怀仁说:“我送你回家。” 江夏一惊,急忙道:“真不用,你看现在才九点多,也不是很晚,我经常这个时间下班回家的。” 盛怀仁见她一脸惊慌,便也不再坚持,笑道:“你别紧张,我的意思是叫我的司机送你回去,你穿成这样也不好去坐地铁吧。” 说着便拿了手机出来,没有打电话,只按了一个按键,很快就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江夏看了眼,略眼熟,认出就是跟在盛怀仁身边除了胡成之外的另外两个人。 “王准,你把江小姐安全送回家。”盛怀仁对其中一个人说。 王准答:“是,盛总。” 盛怀仁又对另一个人道:“王耀,你去看看楚总带了几个人过来,我怕宋玉婷闹事。” 王耀点头,“是,盛总。” 江夏觉得眼前这画面挺有趣的,这俩人跟机器人似的,简直就是电影里经典保镖形象。 “江夏,回去好好休息。”盛怀仁看着江夏道。 江夏笑笑,“谢谢你,剩坏人。” 盛怀仁失笑,对着她摆摆手便转身上楼。 江夏跟着王准到了停车场,王准帮她打开后面座位的车门,江夏笑着说谢谢,王准却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答话。 一路上王准只问了江夏一句“你家住哪”,之后两人再无交谈。江夏更加觉得这个人像机器人了,相较起来还是胡成比较正常。车子到了江夏住的公寓楼下,王准一言不发的停了车子,下了车跟在江夏后面一直送她到家门口。江夏有点无奈,拿了钥匙开门,回头对王准说:“谢谢你啊,我家太小,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王准这才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点个头,转身就走了。 江夏进了家门,又是一股潮湿憋闷的味道,她便先换了衣服,又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通风,好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隔壁家没有飘来什么怪异味道。房间特别安静,她一个人趴在床上,各种心事都涌了上来,一时间大脑无比混乱。 叹了口气,她坐起来,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又给陈光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这条消息上面就是她的那张自拍照,孤零零的显示着已发送,江夏的心里忽然就说不出的难受。她继续往上拉,把她和陈光微信聊天的历史记录都拿出来翻了一遍。 长长的聊天记录一口气拉到了最上面,从最开始她还在大学住宿舍时候,两人每天晚上难以计数的腻歪情话,到她第一次带他回家遭遇冷眼之后的安慰鼓励,再到她找到工作时他发的99个“泪流满面”......一点点看下来,江夏才忽然发现,自从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之后,每天发的内容便成了固定模式的那几条,“下班了吗?”“坐上车了吗?”“到家了吗?”“晚上吃什么?” 不由得有些心慌。 她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扔到一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小吊灯,恍惚想起许多年前,陈光拉着她的手说,你叫江夏,我是晨光,咱们多配啊。 那时候他穿着一件白T恤,牛仔裤,头发剪得特别短,手臂上的皮肤因为打了一个夏天的篮球被晒的黝黑,眼睛明亮,笑容灿烂的,好像晨光。 她笑了,说我是江夏,你是晨光,以后我有了你,每天都拥有光芒,你有了我,永远都活在盛夏。 眼睛不知不觉中便湿润了,江夏翻个身,索性闭上眼睛。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来解锁,看到陈光回复了她的微信,“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 陈光发这条微信的时候,刚从梁胥年家中走出来,梁胥年关门前把车钥匙扔给他,冷冷的说了一句“明天早上九点来接我”便砰的一下关了门。 陈光知道她心情不好,两人从酒会出来,陈光开车送她回来的路上,梁胥年就是始终一言不发。陈光也心里很乱,原本好好的一个晚上,因为江夏的突然出现就这么一切都变了样。 可是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他还能怪谁。 不敢惹梁胥年,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总觉得她会说点什么,虽然十有八~九是嘲讽他的风凉话。但是梁胥年却什么都没说,竟然还把车钥匙甩给了他。 这让陈光更加不安,总觉得这事情还不能就这么算过去了。他等了一个晚上,就在等梁胥年的一个回应,可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就这么把难题全丢给了他一个人,自己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清冷模样,大有一副你来你走悉听尊便的架势,何其不负责任。 陈光苦笑,可这才是梁胥年。 他回到车上,才拿出手机,看到江夏的两条微信,又叹了一口气,这边还有一场灵魂的审判等着他。 整整一周没有回这个小小的出租房,走廊里的味道提醒着他欢迎回归残酷□□的现实。家里的门没锁,开了一条小缝,陈光开门进屋,随手关了门。 江夏从床上坐起,看到陈光,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陈光放下手中的提包:“你怎么又不关门,多不安全啊。” 江夏撇撇嘴,“屋子里味道太难闻了,再不开门放一放,我都要窒息了。” 陈光看了看这间没有窗的小屋子,真正的家徒四壁,有些心疼的摸摸江夏的头,“那也要挂上防盗链,进了坏人怎么办?” 江夏心中一暖,抱着陈光的腰蹭蹭,“陈光,我想你了。” 陈光却全身一僵,坐在床上搂住江夏,“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夏乖巧点头,“你呢?在F城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陈光抿着嘴,握着江夏的小手捏了捏,“也没吃什么。” 江夏看到他手上的伤疤,急忙拿起来仔细看,“陈光,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伤疤?” 陈光抽回了自己的手,眼光看向别处,“没事,一点小伤,已经好了。” 江夏却还是不放心,“陈光,你和人打架了?” 陈光别过头去,打开包,整理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因为根本什么都没带。 江夏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陈光,你今天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我在那个会场见到你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陈光暗暗叹口气,转头笑笑,“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你先给我一个惊喜。” 说着视线扫到挂在墙上的那件橘红色小洋装,问:“这衣服你买的?穿着挺好看的,多少钱?” 江夏盯着他的眼睛,也笑了一下,“不是,这衣服可贵了我哪买得起。这是那个跳楼的姐姐借给我穿的,明天就还给她。” 陈光心里忐忑,也无心再多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江夏看着陈光身上这套西装,问道:“你这身衣服,是梁总给买的?” 陈光听到梁总两个字,心脏又是一颤,点头,“是,梁总说出席这种场合得穿的得体一点。” 江夏伸手摸了摸西装的料子,“质感真好,梁总很会挑衣服啊。” 陈光目光流转,“钱花到了,质感还能差。” 江夏笑笑,“也不是这么说的,这西装特别适合你的身材,衬衫和领带也特别搭。” 陈光忽然就想起下午试衣服的时候,梁胥年在他身后对着镜子满意的笑容。 江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陈光,我怎么觉得,你们梁总对你好像特别好呢?呵呵,我刚刚看到你挽着她走进场的时候,都惊呆了。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恐怕根本不会知道你们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你们那样在一起,看着特别像情侣。” 陈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勉强笑笑:“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梁总今晚恰好缺个男伴,就拿我充数了而已,你别多想。” 江夏仔细品着他这句话的语气,又紧盯着他的连,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一笑,“我觉得也是这样,你们梁总那么漂亮又有钱,肯定不少人追求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她结婚了吗?” 陈光愈加的呼吸困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悬崖,而江夏就近在咫尺的,一步一步的逼他靠近那个深渊。 忽然就烦躁起来,憋闷了一个晚上无处发泄的烦躁,被人一拳头猛砸在太阳穴上一样。他伸手扯了一下领带,忽然大声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她结不结婚跟你有关系吗?” 江夏被他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变得那么暴躁,几近狰狞,看她的眼神里,竟然带出了一股明晃晃的嫌恶。 她皱了一下眉头,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抽了一口气,不让泪水掉出来。 “陈光,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陈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江夏,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赶紧说,不要再绕弯子了。” 要杀要剐,就直接上吧,何必还要遮遮掩掩的呢? 此刻的陈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潜逃在外的通缉犯,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可心里又实在是压抑的要命,于是衍生出那么一点点企盼,快来个什么人认出他的真面目,把他绳之于法吧。 江夏揉了揉泪光闪烁的大眼睛,紧紧皱着眉,“陈光,难道不应该是,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第19章 梁胥年回到家之后心情很不好,她把车钥匙扔给了陈光,冷漠的摔门,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陈光脸上谨小慎微的表情。那副左右逢源的嘴脸,特别令人生厌。 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资格生陈光的气,明明原本错的人就是自己。 可回家的一路上,那个年轻女孩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那么干净又天真,透明的像块精心打磨的水晶,仅仅是看她一眼,便会折射出自己的苍老与不堪。 然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让她生气的,根本不是陈光。 从没见过盛怀仁如此专注的盯着一个女人看那么久过。 相比于见到她挽着陈光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盛怀仁对这个叫江夏的女孩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关注。 这算什么? 她这个前妻是早已在他的眼中化为乌有了么。 梁胥年洗了个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楼上楼下都是空荡荡的,安静的发慌。陈光不在了,这个家又回归了原本的死寂。不想这么早睡,便起身去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开了瓶,自斟自饮。 82年的干红,没有用醒酒器,酸的发涩。 家里存了很多这个年份的酒,盛怀仁从未发现过,还是以前的保姆问起,太太怎么每次出去买酒都喜欢买82年的呢? 梁胥年没有给出过答案,她一直固执的以为这个答案只有盛怀仁和她知道。 但也许他早就忘了。他们相亲第一次见面时,他给她倒的那杯酒,就是82年的干红。 就这么一个人喝掉了大半瓶,梁胥年觉得浑身发热,心气却意外的顺畅了,脑子里许许多多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有她和盛怀仁第一次见面时他为她倒酒的画面,有他们站在民政局门口大雨倾盆的画面,还有盛怀仁抱着一个女孩目光温柔的画面,和他轻揽着那个女孩的腰一起走出去的画面。 意识在这一刻变得忽然清晰了,梁胥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同一个! 仿佛发现了一个什么惊天的秘密,她四下看着,却找不到谁可以分享,于是拿起了手机,找到了盛怀仁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胥年?” 便笑起来,笑声特别轻快,“盛怀仁,我知道了!” 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胥年,你怎么了?喝醉了?” 她仍是笑,“我知道了!盛怀仁,你那天在走廊里抱的女人,就是今天这个江夏,对不对!” 盛怀仁又沉默了片刻,才道:“胥年,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我还能在哪儿?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梁胥年的笑声止住,渐渐化成了哭腔。 “胥年,你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盛怀仁说。 “你不敢承认?你怕我不高兴?”梁胥年抢话道,“没关系啊,咱们不是都离婚了吗?你已经自由了!你想抱谁就抱谁去吧,我才懒得管!我祝你和那个江夏幸福,赶紧结婚,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你们一家三口甜蜜美满,哦,你想多生几个也没问题,反正她那么年轻,肯定能生......” “胥年,你醉了,早点休息,我挂了。”电话那边盛怀仁的声音依旧冷淡。 “盛怀仁!”梁胥年忽然一声嘶吼,“如果一切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跟你结婚,就算这辈子孤独终老我都认了!” 盛怀仁挂了电话,心情有些复杂。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梁胥年喝醉耍酒疯,因为是在电话里,他甚至难以想象出此刻的梁胥年是一副什么样子。 离了婚之后的梁胥年,变得愈加的让他看不懂了。 可他明明以为,结束那段苦闷的婚姻,她会活的更快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盛怀仁放下手中的电话,走去冰箱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刚刚跟蔡秘书喝了两杯酒,现在胃烧的厉害。才想起那会儿带江夏去七楼,那一盅八珍鱼翅一口都没碰。 小家伙居然说吃出了学校门口艇仔粥的味道,他笑笑,真应该哪天找个时间去那家店尝一下味道。 忽地又想起梁胥年的话,“我祝你和那个江夏幸福,赶紧结婚,让她再给你生个孩子......” 盛怀仁不明白梁胥年为什么要这么说,可隐隐约约的,又觉得似乎被她说中了什么。唯独他很清楚的一点是,如果刚刚的梁胥年是清醒状态,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胡言乱语。 所以,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么。 宋玉婷拉着楚京瓷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跑到盛怀仁耳边道:“小清新妹子喜欢程孟樵,有没有很失落?” 满满的幸灾乐祸。 盛怀仁觉得这些女人还真是会无风起浪的动物。 小家伙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一句“剩坏人”脆生生的,可他却还是能从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看出几分隐藏的情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明明跟他毫无关系,但 就这么把她放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虽然他一直都看不懂梁胥年,梁胥年对他倒是看的真切。 梁胥年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光已经满满的照亮整个客厅了。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麻木的脖子,头痛欲裂。沙发前的茶几上,剩下的那小半瓶红酒早已变成了常温,墨绿色的瓶身被阳光照得通透,米色的沙发垫子上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印迹。 梁胥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十点零五分。明明她昨晚把车钥匙扔给了陈光,叫他九点来接她的。 宿醉的头痛伴着迟到的恼火,梁胥年想都不想便拨了陈光的手机,对方却是无法接听,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绵延的单音,忽然想起来,昨晚,她好像给谁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了盛怀仁的名字。 头就更加疼了。 不去想昨晚都跟盛怀仁说了什么,她只盼着昨夜的一切都不过是梦靥,太阳早就升到了最高,今天是新的一天。 匆匆洗漱便下楼拦了辆的士去公司,路上又打了两次陈光的电话,却都没有人接。梁胥年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但是陈光的事她又不想去管太多。到了公司一问,果然陈光上午没有来上班。 “梁总,盛总那边要您过去一趟。”Lucia敲门道。 梁胥年心中莫名一颤,本能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盛怀仁,怔了一下才意识到Lucia说的是盛庄恒,定了定神道:“我这就过去。” 一进门就见到盛庄恒一脸笑容,内容很是丰富,“听说你昨晚带着你的小助理在盛怀仁的场子出尽了风头?” 梁胥年没什么心情开玩笑,直接问:“找我有事?” 盛庄恒站起身,走近了仔细打量着梁胥年,然后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怎么?昨晚是宿醉天明呢还是纵欲过度?” 梁胥年不动声色,她与盛庄恒打交道这么多年,深知对这人的鬼话不能认真,认真了就输了。 “盛总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她说。 盛庄恒噗嗤一声笑了,“我没事把你找来干嘛?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张脸,还是别再挥霍了,多睡点美容觉吧。” 梁胥年唇角微扬:“多谢盛总关心,那么请问盛总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盛庄恒撇撇嘴,“跟领导说话哪能带这么大情绪呢?虽说你是我前嫂子,可也要注意上下级的规矩。” 梁胥年点头,“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盛总你要是再不切入正题,我就去告你性骚扰。” 盛庄恒大笑起来,摇着头叹气,“胥年啊胥年,你要是把对付我这气势拿出一半对付我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梁胥年转身就走,盛庄恒急忙上前拉住她,“好好,说正事儿。” 梁胥年看他一眼,“请讲。” 盛庄恒端着肩,摸摸下巴,“F城那边的项目合同我看了,签的不错,咱们能拿到的基本上都没落下。只是......” 梁胥年犹疑的看向盛庄恒,“只是什么?” 盛庄恒道:“只是这年限签的有点长,毕竟现在经济时局不稳定,三年就一小变,你签的这个七年有些长了,谁知道那时候政策又变成什么样。” 梁胥年道:“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是考虑到这个项目前期投资太大,为了长远利益,七年倒也不算长。” 盛庄恒点头:“是,但是考虑到项目拖得太久,人员变动会出很多问题。” 梁胥年回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选的都是靠谱的,确定可以长期留在盛世的人进项目组,我亲自带头负责,肯定不会因为人事变动影响项目进度的。” 盛庄恒露出个笑容,“嗯,你的安排我都很满意,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七年中你不在盛世了,该怎么办?” 梁胥年一愣,随即笑笑,“盛总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看我看腻了,想把我开了?” 盛庄恒眼神一变,当即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怕你跟我大哥离婚之后对人生失去信心,哪天忽然看破红尘,不愿意再在我这小破庙打工了。” 梁胥年微微皱眉,“这个你放心,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你也是知道的。” 盛庄恒煞有介事的点头,“知道,知道。不过这个项目是咱们华锦向F城迈出的第一步,对公司的厉害之重你也明白。所以我作为公司的CEO,做决定也必须要慎重。” 梁胥年眸光微动,“盛总,你有话不妨直说。” 盛庄恒笑笑,“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以后你就不用负责了,我决定亲自负责,帮你分担一下。”   ☆、第20章 梁胥年觉得她最近真的是霉运当头。 从三十一层盛庄恒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电梯好半天都等不来。她眼睛盯着电梯门上那个闪烁的数字,心情极度烦躁。身后来了两个女职员,两人原本还有说有笑,可走近了电梯边上,却都不约而同的静了音。仿佛大气都不敢喘似的。梁胥年觉得背后有两双眼睛在无声的看着自己,这使得她更加烦躁。 于是干脆转身,走向左侧的楼梯。她的办公室在三十层,和盛庄恒只差一层而已。但是她却很少走楼梯,偶尔走一次也都是身边有人陪同的时候。 因为她不愿意一个人走楼梯,这会让她想起记忆里的那块阴影。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梯间,这是无数次回荡在她梦里的声音。她顺着楼梯扶手向下看去,重复的回旋仿佛永无止境,令她感到眩晕。自从那次之后,她曾经在梦里不知多少次的沿着这样的楼梯拼命的跑,累到四肢麻木,还是拼命的跑。 她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只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的挪,好在只需往下走一层楼,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梁总,你怎么了?”陈光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心,“你脸色很不好。” 梁胥年见到陈光,心里猛的涌起一股火气,“你干嘛去了?我不是叫你九点来接我吗?” 陈光满脸歉疚,“对不起梁总,出了一点状况,我......” 陈光是上午从医院走出来才看到梁胥年的电话的。但是那会儿江夏和夏梦青正扶着江建树上车,他也实在没机会给梁胥年回电话。 先是开着梁胥年的车把江建树和夏梦青送回了家,又顺道把江夏送去了单位,这一上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昨晚就在两人的谈话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就在陈光一咬牙一狠心准备主动跳下悬崖坦白的时候,江夏的手机忽然响了。打来的人是夏梦青。 “江夏,你爸爸到现在都没回家,他有没有去找你?”夏梦青的声音焦急中又带着几分懊悔。 江夏原本绷紧的心思忽然就乱了,她急忙问:“我爸没来找我啊?妈,你又和我爸怎么了?” 其实不用问,江夏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因为这已经不是江建树第一次离家出走了。 夏梦青和江建树结婚二十几年,虽然大体上过得还算平稳,但也一直都是大吵小吵不断的。夏梦青这人说话嘴刁,得理不饶人,经常咬住江建树的一点小错误就能借题发挥牵扯出一大堆问题,然后从鸡毛蒜皮的拌嘴上升为人品人格的批判。江建树大部分时间都是打哈哈的让着她,美其名曰,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但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有时候被逼得急了也会反击一下,而且他的态度一旦强硬起来,夏梦青就是再长十张嘴也说不过。 夏梦青电话里有些哽咽:“我也没说他几句,他居然就气走了,我还以为晚上就会回家吃饭,可到现在都没个人影儿,电话也不接,家钥匙都没带。你说他都这个时间了还能去哪儿?他都退休了,也不能再在学校过夜了。” 江夏小时候,有那么几次两人吵得天翻地覆头破血流,谁都不肯退让,冷战了好久都不和好。那时如果不是看在孩子还小,两人怕是真会把离婚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在那之后江建树就选择了一种逃避式的自我保护方法,一旦他发现夏梦青即将刹不住闸了,便索性离开家去学校住一段时间,这样起码避免了俩人的大吵,而通常过个一两天夏梦青自己也会反省,然后主动给江建树一个台阶下,把人从学校宿舍接回来。 江夏觉得头痛,立即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妈,你别着急,我先去找找,你在家等着,说不定我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光也跟着她走到门口,对江夏说:“我开了公司的车,咱们一起去找吧。” 江夏看了陈光一眼,点头,没有说话。 陈光也穿了外套,带着江夏下了楼,从口袋拿出钥匙解锁,停在街边的一辆银色轿车便亮了灯。 陈光给江夏开了车门,然后自己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问:“去哪儿找?” 江夏茫然的看了一眼挂在后视镜下面的玉坠子,“还是先去我家附近找找吧,我觉得我爸应该走不远的。” 江夏小学时候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就是《爸爸回家吧》,文章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仅被老师拿来当范文给全班同学念,还被收录在了《小学生作文精选》的期刊里。那是江夏人生中发表的第一篇文章。 后来江夏长大了,也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对父母吵架这件事也开始变得讳莫如深,不再跟外人提了。在家里,她从来都是在两人面前保持中立态度,坚持着用自己作为纽带把两人系牢,不厌其烦的在两人中间做润滑剂,温情与胡闹并用,长此以往的练就了一身插科打诨的好本领。 这几年江建树身体不大好,两人年纪越来越大了,也吵不动了,彼此的脾气秉性都磨得和谐了不少。夏梦青也终于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发觉江建树脸色真的不对的时候,知道了悬崖勒马,自己打的火星再自己扑灭。这让江夏无比欣慰。 车窗外霓虹灯光一匹匹锦缎似的拉扯开来,五光十色掠过去。陈光看看神思恍惚的江夏,心里轻轻叹气,开口道:“夏夏,别担心,江老师不是会胡闹的人,他肯定会回家的。” 心里想的却是,把一个一起过了快三十年的男人逼得离家出走,夏梦青果然是真有本事。 江夏神色黯然,勉强牵一牵嘴角,“嗯。” 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其实她一直是站在她爸这一边的。江建树这个人个性实在,骨子里也有那么一点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但是轻易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他平时这副温和的甚至有点窝囊的态度,无形中助长了夏梦青的嚣张气焰。 萨冈说,男女间的一段关系,往往到了最后,都是女人毫不知趣,男人不胜其烦。古往今来,鲜有例外。 陈光的车绕着江夏家的小区附近慢慢的绕着圈,大路绕完了便绕去小路,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满是前几天下雨积存下来的小水坑,高级轮胎每陷下去一次,陈光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江夏眼睛紧盯着车窗外,生怕错过一丁点儿江建树的蛛丝马迹。可绕了三圈,却还是没有见到人。 夏梦青又打了三遍电话过来,最后一遍时候已经带了哭腔,“夏夏,妈妈觉得你爸可能是出事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江夏连忙安慰夏梦青,“妈你别紧张,我再去学校看看。” 挂了电话,她看向陈光,陈光也看向江夏,问:“去陈村中学?” 江夏点头,神情黯淡,仿佛喃喃自语似的问:“陈光,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呢?还是,爱情真的会被生活磨灭?” 陈光听得心里有些难受,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江夏,再艰难再辛苦都会扯着大笑脸的江夏,此刻的表情让他心疼。 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江夏的头,“只是吵架而已,吵架不代表不相爱的。” 江夏眉头微动,水盈盈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两颗饱满的泪珠就滑落脸庞。“陈光,你还爱我吗?” 陈光心中一颤,被冲动和躁郁隐埋的愧疚终于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抹掉了她脸上的泪痕,笑笑:“傻丫头,我当然爱你,我们要结婚了,你忘了吗?” 江夏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涌出来,“陈光,我也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像我妈对我爸那样对你的,我会理解你,关心你,我会做个好妻子的!” 对待自己的爱人,应该给与充分的理解和关怀,而不是吹毛求疵的苛刻指责。这一点,是江夏从夏梦青这个反面教材身上学到的领悟。 江建树终于被发现躺在陈村中学的操场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的,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身上冰凉,隐约有酒气。看着像是喝醉了睡着了,可江夏跪在地上拼命喊爸爸,江建树却怎么都不醒过来。 陈光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严重,因为这个样子明显是已经躺在地上很久了,可实在分不清究竟是睡着了还是休克,便跟江夏一起把人抬到车上急忙送去了医院。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对夏梦青说,“幸亏送来的还不算太晚,要不然恐怕是就这么过去了。” 夏梦青吓得脸色发白,全身颤抖着,抱住江夏哭起来。 陈光对着医生鞠躬,“谢谢你医生,谢谢。” 值班医生一脸的不领情,“别谢我!以后你们家属都得看紧点儿,他这个身体素质就得少喝酒,也亏得今天晚上天气还算好,前几天下大雨,好几个酒鬼就那么在马路边儿背过去了根本救不回来。” 夏梦青听完这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倒。江夏紧张的不行,急忙去给夏梦青买了个陪床,让夏梦青躺好了,自己则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陈光对着这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心生怜惜,便坐在她身边搂着她,陪她坐了一夜。 到了早上,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透过来,打在两人身上。江夏窝在陈光颈窝的小脑袋微微一动,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侧脸,“谢谢你,陈光。” 陈光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不客气。”   ☆、第21章 江夏到了单位还是心思恍惚,一晚上坐在医院的走廊几乎没睡,熬得印堂发黑,眼眶深陷,双目无神,仿佛毒瘾发作。 冯主编倒是神采奕奕,对着电脑上江夏拍的程孟樵高清□□大图花痴的流口水,笑呵呵的问:“江夏,程孟樵本人真的像杂志上说的那么温文尔雅吗?” 江夏勉强笑笑,点头,“嗯,挺温文尔雅的。” 冯主编又点开一张盛怀仁和程孟樵的合照,津津有味的比较起来,“嗯,要说帅还是程孟樵啊,不过这位盛总看着倒也不赖,起码站在程孟樵身边都没有太暗淡。” 江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只好“呵呵”。 冯主编也不在意,又或者说是根本没有看见江夏的表情,一双眼睛盯着屏幕,恨不得透过屏幕穿越进照片里。“江夏,既然你跟盛世关系这么熟,能不能去找找他们,让咱们网站给这位盛总做个专访?” 江夏正在神游,没有听清楚主编的话,就稀里糊涂的“呵呵”。 冯主编立即看向江夏,激动道:“怎么样?能办到吗?搞个专访,我亲自来访问。” 江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冯主编的意思,急忙摆手,“不,不可能的,主编,我为了这几张照片已经求爷爷告奶奶的心力交瘁了,您就别再给我出难题了行吗?” 冯主编一挑眉,粘着双眼皮胶布的眼睛一翻,“当记者的就是要不断的挑战难题!你看看,这几张照片发出去之后,这才一上午,咱们网站的点击率就涨了几倍!要是能趁热打铁搞个专访,咱网站的档次不就上去了!” 江夏的脑袋还是摇的像只拨浪鼓,“主编,您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个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您要是真的想专访,就自己打电话去约,别找我行么?我跟盛世真的不熟,脸皮再厚也不能这个厚法儿不是。” 冯主编用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江夏,“江夏,不是我说你,你真的缺乏作为一个记者最基本的素质,你是记者,不主动去找新闻,难不成还等着新闻来找你?你的态度总是这么消极,怎么能当好一个记者?” 江夏心中暗道,你这种假公济私就是积极了?可表面上还是连连点头,“是,主编你教育的是,我才入行,还需要多磨练。” 冯主编叹口气,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两口,“行吧,你完成了任务,我也自然说话算话,这个月奖金我给你加两百,不过,你想好了,要是拿不到盛世的专访,下个月的奖金恐怕就没戏了。” 江夏欲哭无泪,“主编,咱能别总拿奖金说事儿么?” 冯主编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看向电脑屏幕。 江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长叹一口气,这一天一天的,怎么这么累呢。 坐在一旁的老刘,特好事儿的凑过来,“怎么小小年纪就叹气呢?你这月奖金不是保住了吗?” 江夏幽怨的看了一眼老刘,“刘哥,你不知道,咱主编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老刘其实也不算老,跟冯主编年纪差不多,但是因为长相比较显老,尤其是笑起来时候特别像头上包着白手巾唱陕北民歌的老艺术家,故而整个编辑部从上到下都尊称他一声老刘。他是编辑部里唯一一个不用出去跑采访的人,因为他是负责网站技术维护的管理员,成天只要跟服务器打打交道就够了。 老刘抖了抖脸上的褶子,呲牙乐了,“小月月那哪是得寸进尺,她分明就是桃花潭水深千尺。” 江夏听到小月月三个字忍不住笑出了声。冯主编大名冯小月,大家都背后管她叫小月月,江夏刚来之初还不大理解这个名字的由来,不过后来被科普了一下某知名论坛的热帖之后,就再也不能直视这个名字了。 老刘问:“小月月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江夏摇头,“哎,她看了盛世总裁的照片之后非要我去联系人家做专访,还由她亲自访问。这不是异想天开吗?人家能让我拍张正面已经很给面子了,专访什么的,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老刘听了一脸的了然:“估计是看人家老总帅,又犯花痴了吧。你不知道,这小月月一大把年纪了还成天做公主梦呢,就盼着哪天采访个大人物忽然来个一见钟情从此飞上枝头。据说......” 江夏瞪大了眼,“据说什么?” 老刘可是编辑部第一号八卦包打听,被江夏尊称为老前辈。 老刘把嘴凑到江夏耳边,“据说到现在三十多了,还是个老处女。” 江夏头上三道黑线,尴尬的挠挠头。 对于小月月的八卦江夏其实没多大兴趣,她现在纠结的是下个月的奖金。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在乎那几百块钱,关键是受不了冯小月成天拿这点奖金威胁她,而且屡试不爽。 但是无论如何,要她再去厚着脸皮找盛怀仁约专访,她是绝对做不到的。给程孟樵拍照的事情已经让她够丢脸了,她怎么可能还好意思开口要专访。 虽然盛怀仁对她态度不错,但他对她越好,她就愈发的产生一种应该跟他保持距离的防范意识。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下午没有出去采访,就这么写写稿,发发呆,跟老刘闲聊扯扯皮,便混到了快下班时间。江夏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困了一天,实在不想再去趁着高峰期赶地铁被挤成小笼包,便早早收拾了一下决定提前回家,今天她要回江家,上午陈光送她上班的时候就说好了。 才走出单位大门,陈光却打来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要开车来接她,这般的殷勤,倒是令江夏喜出望外。 她站在单位大门口,看着陈光开着那辆潇洒的银色轿车停在马路边,摇下车窗对她挥手,心里暖暖的,脸上也神采飞扬起来。 所以还是有起色的,虽然昨晚的谈话被迫打断了,她的心情已经传递过去了。 陈光帮她开了车门,目光温和,“你昨晚没休息好,我怕你坐地铁睡过去,现在地铁上坏人可多了。” 江夏心里暖暖的,问:“怎么你们单位这车可以让你一直开了吗?” 陈光微微一顿,点头道:“嗯,我们梁总说这车最近都借给我开,我跟她说了江老师住院的事情。” 江夏有些意外,“啊......”忽然就又想起了梁胥年那张高傲的脸。然后笑道:“你们梁总人真好,是我误会她了,昨天我太小题大做了,对不起。” 陈光笑笑,“夏夏,我会对你好的,别再多想了,行吗?” 江夏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欢喜,便侧身搂住陈光的脖子亲了他一口。陈光笑的荡漾,嘴上却说:“别闹,我开车呢。” 江夏嘻嘻的笑起来。就这样吧,这样就够了吧。 其实再多的解释,都比不上一个爱字。 她也知道自己没出息,但是谈恋爱又不是警察办案,最重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怀疑。 “哎呀,以后我们也算是有车一族了吧?真好!”江夏笑嘻嘻道。 陈光无奈笑笑,“这是公司的车,等我以后自己买了车,你再享受吧。” 江夏眉眼弯弯,“会的,肯定用不了多久,咱们房子车子都会有的!” 陈光神色微微一怔,随即道:“嗯,会有的。” 江夏默默在心里把冯小月和那个梁总对比了一下,然后感慨道:“哎,你说你们梁总,虽然看着挺严格的对你们很苛刻,但是跟着她也真的有好处啊。相比起来我们冯主编可真是讨厌,总拿那么几百块的奖金要挟我,烦死了。” 陈光看见江夏的苦闷表情,问:“怎么了?你们主编又下达什么指令了?” 江夏想起盛怀仁的专访,叹口气,“哎,不提也罢,提了闹心。” 陈光把江夏送到了江家楼下,对江夏说:“我就不上去了,你跟你妈妈好好照顾江老师,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 江夏道:“不用了,太远了,我自己坐地铁上班就行。” 陈光想想道:“那我就明天晚上再接你下班吧。” 江夏窝心的笑了,抱住陈光在他怀里蹭蹭,撒娇道:“我这几天在家住,你不要太想我。” 陈光亲亲江夏的额头,柔声说:“晚上还有个应酬,我会早点回家给你打电话的。” 江夏点头,贴心嘱咐道:“那你别喝酒啊,酒驾可不行。” 陈光看着江夏上了楼,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一路开上了高速,才拿出手机拨给了梁胥年。 “把小女朋友送回家了?”梁胥年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嗯,现在在高速上,大概还有四十分钟才能到你家。”陈光道。 “你今晚不用来了。”梁胥年道。 陈光沉默片刻,“你确定?” 梁胥年轻笑了一声,“别搞得好像我没有你不能活一样行吗?我跟你那小女朋友不一样。”语气高傲。 陈光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胥年道:“我想休个假,最近太烦了,身心疲惫,正好现在没那么忙了,可以出去散散心。” 陈光问:“什么时候?” 梁胥年道:“后天就走,我今晚收拾东西,刚刚买了去C城的机票,海边吹吹风挺好的,能让脑子清醒一点。” 陈光语声微滞,“梁姐......” 梁胥年笑道:“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车借给你?” 陈光心里有些难受,“梁姐,你要去多久?” “不确定,短的话一周两周,要是玩的高兴了就休半年。”她深吸了口气,接着说:“F城这边的项目你跟着盛总好好干,我跟他推荐了你做项目经理。”   ☆、第22章 一更 江夏上楼的时候心里还是满满的小窃喜,觉得似乎在一夜之间陈光对自己又变回了从前。所以说女人偶尔撒撒娇耍耍小威风也不是不可以的,起码可以唤醒男人对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当她进了家门,看到夏梦青那张愁眉苦脸时,又觉得,女人还是应该温顺贤惠一些比较好。 江建树躺在床上,身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江夏进了屋就坐在床前,跟江建树说话,夏梦青却一直是忙里忙外的,话都很少说一句。 江夏能感觉得到,这一次夏梦青被吓得不轻,导致与江建树之间的交流都产生了阴影。憔悴的脸上总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尴尬,说话都不大敢看江建树的眼睛,所以就一直忙进忙出,借此掩饰自己心里的忐忑。 江夏看着同样疲倦憔悴的江建树说:“爸,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这样了,昨天吓死我了。” 江建树却很是坦然,满不在乎的口气道:“我昨儿就是喝多了两杯,想去操场上打打篮球,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江夏又瞄了一眼卧室外面忙活的夏梦青,“我妈都紧张死了,哭了好几回呢。” 江建树只是淡淡笑笑,“她看个电视剧也能哭的稀里哗啦,流几滴眼泪有什么难的。” 江夏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便严肃道:“爸,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就算夫妻间有矛盾,可也不能无视对方的一颗真心啊。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她就是嘴刁,可对你是真的好啊。” 江建树拍拍女儿的头,目光柔和:“夏夏,你妈妈要是有你一半懂事,爸爸这辈子也会幸福很多。” 江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江建树这么绝望的言论,有些不敢置信,“爸,你和我妈到底怎么了呢?” 江建树没说话,看看江夏身后,江夏回头,看见夏梦青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门口,脸上神情勉强,却不进屋。 江夏心里难受,却强撑着做出个大笑脸,“妈,你怎么还不进来呢?都多大岁数了还害羞啊?” 说着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夏梦青进来,让夏梦青坐在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笑嘻嘻道:“我说你们俩啊,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还闹什么别扭啊?都为人师表了一辈子了,赶紧互相赔礼道歉,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江夏一边说,一边抓着夏梦青的手放到江建树的手上,“现在握个手,咱们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惹对方生气知道吗?” 夏梦青有些为难的看看江建树,又仰脸看看江夏,露出个无奈又尴尬的笑,“这孩子,有这么跟爸妈说话的么?” 江建树也勉强笑笑,“都是被我惯坏了。” 江夏乐了,“爸,你怎么能抢我妈台词呢?妈,你看我爸现在觉悟多高啊!” 一家三口都笑起来。 江夏觉得气氛不错,才终于溜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趴在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极度缺乏睡眠的结果就是沾到床马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她想起陈光说要给她打电话,便迷迷糊糊的爬下床,从包里拿了手机出来。 手机显示两个未接来电,却没有一个是陈光打来的。一个是宋玉婷,另一个是胡成。 她对着两个人名愣神,宋玉婷打给她百分之百是没事找事,胡成打过来,倒有可能是有些什么正经事。又或者,是盛怀仁找她? 犹豫之时,又接到了胡成的微信消息,“江夏,昨天你走的早,我没来得及把采访红包给你,你看看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一趟盛世吧。” 江夏看到红包两个字眼睛放光,急忙问:“什么红包啊?” 胡成回复:“昨天参加盛世酒会的媒体都有一份红包的,盛总特意交代了公关部给你也留了一个,结果你走的早,红包就暂时放我这儿了。” 江夏顿时喜出望外,天上掉红包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有,便爽快回复:“行啊,明天我上午有采访,中午去找你吧,顺便请你吃饭!” 胡成笑道:“你还挺大方。” 江夏回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正红包是飞来横财。” 江夏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红包意外的大,她没有打开,只拿手颠了一下,就已经被这分量惊到了,“你们盛世这么大方的?一个打发媒体的红包都给这么多?” 胡成笑笑,“邀请到场的媒体数量很有限,不过都是主流媒体,所以红包也不能给的太小气。” 江夏听了胡成的话更加觉得这红包有点烫手,弱弱的问:“像我这种死皮赖脸混进来的,拿这么多红包,真的好么?” 胡成看着江夏那张小脸上怯生生的表情,笑起来,“放心吧,盛总特意吩咐要给你也留一份的,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江夏挠挠头,笑道:“就是觉得这好事儿怎么好像都被我给占了似的,有点儿不踏实。” 这一份红包可比江夏两个月的奖金多太多了。 胡成笑道:“是你的就拿着,有什么不踏实的。你先进来坐等我一下,我去交代一声咱们就去吃午饭。” 江夏站在门口往里面办公室瞄了一眼:“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就在这里等你吧。” 胡成微微一笑:“怎么,怕见到盛总?” 一句话说的江夏莫名一阵紧张,挠着头咧嘴笑道:“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有点尴尬。”说着晃晃手上的红包,“拿人手软,所以还是避免见面比较好。” 胡成没说什么,微笑着转身进了办公室。江夏坐在外面走廊里的沙发上,拿起手机对着那个大红包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陈光,并附上一个呲牙大笑的表情。陈光很快就回复了流汗的表情,“小财迷”。 陈光昨晚很乖的打了电话给江夏,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很久。江夏觉得这感觉有些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候一样,两个人虽然不能经常见面,可是心却是紧紧贴着的,特别美好。 她告诉陈光红包的事,还说要带上陈光一起和胡成吃饭。结果陈光却说中午要准备下午开会的报告,让她自己跟胡成去吃。并特意嘱咐,不许水性杨花。 江夏心里说不出的甜蜜。所以说情侣间偶尔闹点小矛盾,也不失为一种试探彼此感情程度的证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小醋怡情。 胡成很快就出来了,看见江夏对着手机一脸幸福的小表情,问:“跟男朋友聊天呢?” 江夏把手机放回包里,咧嘴笑了,“说吧,吃什么?”语气相当豪爽。 胡成失笑,“走吧,这附近的餐厅都太贵,我开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夏觉得这个人还挺善解人意,笑道:“你中午有这么长时间休息吗?开车出去来得及?” 胡成笑道:“忘了告诉你,盛总今天不在,我也难得落清闲。” 江夏露出个“怪不得”的表情,眨眼道:“原来是趁老板不在旷工啊!” 胡成笑而不语,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成天乐哈哈的,总是能把别人的心情也带的特别开朗。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胡成带着江夏走到一辆黑色轿车面前,解锁。 江夏看着那车,想起陈光开的那辆银色轿车,好像是同一款,于是问:“你们盛世是不是都统一用一种车啊?” 胡成一愣,问:“怎么说?” 江夏道:“我男朋友这几天也在开他们公司的车,和这个长得一样,不过是银色的。” 胡成表情微微一滞,没说什么,笑着打开车门。 江夏坐进去,看到挂在后视镜上的吊坠,觉得眼熟,然后指着这个吊坠问:“怎么这辆车也有一个吊坠?和我男朋友开的那辆银色的车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胡成神情又是一怔,随即笑道:“估计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得道高僧一类的给盛世高层一人配了一个吧。” 江夏听了笑起来,“高僧也会玩团购啊。” 胡成也笑了,看着江夏的眼神却多出几分复杂的意味,没有多说什么,便开着车带江夏去了A大。车子停在A大校门口,胡成问江夏:“来过A大吗?” 江夏兴奋道,“当然来过啦!这可是我以前的梦想大学,可惜我成绩不好,也只能想想。”转过脸来问胡成:“你是A大毕业的?” 胡成点头,“嗯,不只是我,盛总也是A大校友。” 江夏撇撇嘴,“你们这群优等生!我以前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胡成笑了,“同样是A大毕业的,盛总现在是盛世的CEO,我却只能给他当助理,你怎么还能说我们是一种人呢?” 这话说的略愤青,江夏看看胡成,觉得他这点跟陈光挺像。二十几岁三十出头的男人才刚刚迈进事业的大门,往往是心比天高,力比纸薄,所以特别容易不满足,抱怨社会的不公平。 胡成带江夏去A大正门边上的一家小店吃饭,店门虽小,客流量却大的惊人。胡成点了几个小菜,分量很足,口味地道,江夏吃的特别开心。 “我就喜欢这种小店,做的东西又好吃又便宜。”江夏笑呵呵的边吃边说,“那天在明珠塔,你们盛总请我吃了一碗粥,我说味道跟我们学校门口的艇仔粥一样,他还笑话我。” 胡成露出个惊奇的表情,“盛总笑话你?” 江夏点头,“是啊,那玩意不就是贵一点嘛,有什么了不起。”说着又吃了大口饭。 胡成眼神有片刻凝滞,随即笑着给江夏拿了一张纸巾,“慢点吃,不着急。” 江夏接过纸巾笑道:“你们盛总不在,你当然不着急啦!我可是一会儿还得赶回编辑部开会呢。” 说话间胡成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神色一变,“喂?” 江夏看着胡成突变的脸色,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胡成挂了电话,神情严峻,“江夏,我还得求你帮个忙。” 江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问:“什么忙?” 胡成道:“那个宋玉婷,又作死了。” 江夏无奈问:“她又怎么了?”这位姐姐,就不能消停几天吗? 胡成也一脸愁容,“在家闹腾呢,我得赶紧过去一趟,你能陪我去看看吗?盛总不在,我担心没人制得住她。” 江夏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颤,“哎呀,她昨晚打电话给我来着,我当时没接到,后来就忘了给她打回去了......” 话音刚落,江夏的手机也响了,她急忙拿起一看,来电显示“盛怀仁”。 作者有话要说: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更。 ******************四字竞猜表彰大会****************** 昨天提高了点难度,想不到还是难不倒大家啊,谢谢你们让我见识到了读者的智慧!鼓掌! 总结一下,有几个妹纸说,“雨过天晴,柳暗花明”这一类的,是很对的。 有几个妹纸说“得过且过”,个人认为这个词更适合陈光... 有几个妹纸说了文中的一句话,“就这样吧”,嗯,和老商我同步了。 最让老商惊艳的答案有三个,“掩耳盗铃”“粉饰太平”还有“且行且珍惜”,虽然最后一个是五个字...但是好贴切啊有木有~~ 然后,让老商笑了好半天的答案是“回光返照”o(╯□╰)o 再感慨一句,大家都好有才华啊~~看我摩拳擦掌,下次出个更难点的题目哈哈哈~~   ☆、第23章 二更 楚京瓷看看王准和王耀两人略凶神恶煞的脸,露出个求饶的表情,“怀仁,你不用这样吧?你丫这是绑架知道吗?” 盛怀仁仿佛没听到,“带楚总上车。” 王准和王耀又靠近了楚京瓷半寸,“楚总,请上车。” 楚京瓷无奈,坐上了那辆加长林肯,“怀仁,你这俩保镖也是老沈给你配的吗?” 盛怀仁微微一笑,“不是,王准和王耀是莫钦的旧部,前阵子跟着行知一起回来A城的。” 楚京瓷挑眉,“我就说,老沈的人就没有这么黑脸的,敢对着我老楚发狠的,果然是莫钦带出来的兵。” 盛怀仁笑而不语。 楚京瓷觉得自己真是挺倒霉的,只差那么几分钟,他就可以坐上老顾的私人飞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去香港看云姐了,好死不死就被盛怀仁在机场抓个正着。 “怀仁,你带我去也没用,你那妹妹你还不知道吗?见到我只会更发疯啊!这玩意儿就跟戒毒似的,你得下狠了心,把她隔离一阵子,再出来不就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了。” 盛怀仁看看楚京瓷,眼神里带出一分冷意,“你自己招惹的她,不负责任还敢跑?” 楚京瓷拼命摇头,“天地良心!怀仁,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吗?你那个妹妹,我要是主动招惹过她一次,我楚京瓷三个字倒着写!我就是去年在泽园跟她聊了会儿天,鬼知道她怎么就觉得我喜欢她,你说她也不小了,那么大岁数还搞那么纯情干嘛啊?” 盛怀仁没说话,神情安然仿佛老僧入定。 楚京瓷觉得头疼,“怀仁,你不能这么宠你妹妹。”说着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之所以女人缘那么差,就是因为你平时太纵容你这个妹妹了!把别的女人都吓跑啦!哎,梁胥年有没有跟你抱怨过这个问题?” 盛怀仁面无表情,“没有。” 楚京瓷继续道:“那是你俩平时交流太少,也不怪你俩会离婚,你们俩这婚结的比老顾和汪小京那段还不靠谱。你啊,要学着多去了解一下女人心里想什么,对付女人,可比做生意困难多了。这你还得多跟我学学。” 盛怀仁看了楚京瓷一眼,浅笑道:“跟你学?你生意场失意,情场也不得意,跟你学什么?” 楚京瓷气的瞪眼,“好好,我不跟你说,你个死木头疙瘩,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领情。你小子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哦,干脆去跟顾行知做个伴,你俩老光棍儿天长地久去!” 盛怀仁没心思跟老楚继续拌嘴,因为他现在脑子里一直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就是刚刚给江夏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江夏说她是跟胡成在一起呢。 自从那天盛世酒会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江夏,其实也不过就是两天时间,可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心里总是有意无意的会想起小家伙临走前那个故作轻松的笑脸,也不知道那之后回家跟男朋友是个什么情况。几次冲动想要打个电话去问问,却又按不下那个拨通键。 说到底,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盛世酒会结束,小家伙拿到了照片保住了奖金,以后也没必要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梁胥年的那番酒后吐真言的祝福,终究还是想太多了。 江夏和胡成赶到宋玉婷家的时候,江夏一进门就被吓到了,她默默看了一眼胡成,硬是不敢迈出那一步进屋。 满地的头发,凌乱的不像样子,屋子里没有开灯,阴风阵阵,乌黑的碎发随处可见,让人有一种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剃度了的幻觉。 宋玉婷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像个女丧尸,见到江夏,却露出个明艳笑脸,“江夏,你来啦!我哥还真是挺效率啊。” 江夏看着宋玉婷,一双大眼睛里明晃晃的惊恐。 宋玉婷,剃了个秃头。 光秃秃的头皮上,还有几道血渍,已经凝固,乌黑发紫,与白白的头皮交相辉映,触目惊心。 “姐,你......你的头发......”江夏说话的声音都发抖。 宋玉婷却笑呵呵的,伸手摸摸自己的头皮,“剃光了!帅不帅?” 江夏觉得那光秃秃的脑袋亮的特别晃眼睛,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女人剃光头,勉强露出个笑脸,“嗯,意外的还挺好看,就是......你不冷么?” 宋玉婷噗嗤一声笑起来,“都五月份啦,马上天就热了,冷什么啊?要是冷我就带个帽子呗。” 江夏努力的告诉自己镇定再镇定,然后看着宋玉婷,觉得她好像除了剃了头之外,其他都挺正常,便故作轻松的呵呵一笑。 宋玉婷亲昵的拉着江夏的手进屋,“进来坐啊!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江夏看了一眼满是头发的沙发,勉强道:“姐,你这沙发,我还是不坐了吧。” 宋玉婷却满不在乎的随手掸了掸沙发上的头发,笑道:“坐吧,几根头发又不脏。” 江夏又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门口当空气的胡成,还是默默坐下。 “姐,你昨晚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去发廊啊,我想剃头,想找你陪我去,结果你没接我电话,所以我就自己在家自力更生了。”宋玉婷回答的很是轻快。 江夏心里觉得吓人,嘴上还是笑道:“哎,那你着什么急啊,你看我这不是就来了吗?” 真后悔昨晚没有回电话,本来可以阻止这个悲剧的。 宋玉婷道:“也没什么,反正都剃光了,也不需要什么技术,我自己搞定了,你摸摸看,手感可好。”说着就抓起江夏的手放在自己光秃秃的头皮上。 江夏紧张的一哆嗦,可手触碰到宋玉婷光滑的头皮之后,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不过就是剃个头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笑道:“嗯,感觉是不错,洗发水都省了。” 宋玉婷哈哈大笑,抱着江夏亲一口,“小清新妹妹,我真是太太太喜欢你了!我要是个男的,马上就娶你!哎,要不咱俩搞百合吧!” 江夏笑道:“那可不行,姐,你是先秦穿越来的阿房女啊,你忘了你还有回去拯救秦赢政的使命吗?” 盛怀仁和楚京瓷一进门也被吓得不轻,盛怀仁看看胡成,胡成急忙道:“宋小姐自己剃了个光头,现在江夏正在里面跟她说话。” 盛怀仁听到里面两个女人的笑声,心里莫名一紧,对身边楚京瓷道:“进去看看。” 楚京瓷却不敢挪步,“不用了吧,这架势难不成是要上演倩女幽魂?” 盛怀仁眸光一凛,“进来!”不容分说便拉着楚京瓷进了屋。 宋玉婷看到盛怀仁拉着楚京瓷进屋,露出个笑脸,“你们来啦!看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楚京瓷惊呆了,瞪着眼傻愣了快半分钟,才低低的自言自语道:“卧槽!” 盛怀仁也愣了一下,冷着脸道:“宋玉婷你又胡闹!” 宋玉婷假装被盛怀仁的语气吓到,抱住江夏把头藏在江夏身后,“江夏,我害怕,盛怀仁骂我!” 小孩子一样。 江夏觉得头上三道黑线,笑笑:“盛总你别生气,宋姐这也不算胡闹,你看,她不过就是剃个头而已嘛......”语气不能再勉强。 盛怀仁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京瓷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沙发边上,弯腰把宋玉婷拽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宋玉婷也看着楚京瓷,眼睛里顷刻间就湿润了。 “你说的我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诺言?”宋玉婷哽咽道。 楚京瓷眼里透出几分心疼,伸手摸摸宋玉婷光秃秃的脑袋,气急败坏的说:“你他妈是傻逼吗?真敢剃啊!” 宋玉婷笑了,抽抽鼻子,“我早就说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 楚京瓷挠挠头,叹口气,然后点头,“行,我怕了你了!”忽然一弯腰,将宋玉婷整个抱起,大步走到门口,回头道:“怀仁,你妹妹我带走了。” 宋玉婷窝在楚京瓷怀里,温顺的像只小动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江夏和盛怀仁就这么看着,楚京瓷把人抱出了大门,然后面面相觑。 胡成不放心跟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到盛怀仁身边道:“盛总,王准开车把楚总和宋小姐送走了。” 盛怀仁这才微微点头,“嗯。” 江夏也回过神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大眼睛眨了两下,“哎呦我的天,刚刚吓死我了!” 盛怀仁看着小家伙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笑起来,走过去,大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辛苦了,谢谢你,江夏。” 江夏还有些心神未定,连忙低头道:“盛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说着对上盛怀仁的眼,却察觉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一抹什么情绪,江夏暗暗琢磨着,怎么觉得,那抹情绪,像是落寞? 盛怀仁自然的拿开了自己的手,平淡道:“江小姐客气了,刚刚那个情况也只有你敢跟玉婷有说有笑的安抚她的情绪,如果是别人,怕是没有那个胆量。” 江夏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点别扭,可又说不出哪里别扭。 胡成小心翼翼的问:“盛总,是不是该回去了?” 盛怀仁点头,“江小姐跟我们一起走吧。” 江夏笑笑,“好。” 王耀站在楼下,胡成开了车门,便和王耀两人坐在前排,盛怀仁和江夏则坐进了后面。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的有些古怪。 胡成回头问:“江夏,你是回编辑部吗?你们单位怎么走?” 江夏说:“对,我们下午还开会呢......”她说到这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完了!我忘了,我们下午开会啊!” 手机上四个未接来电,三个是老刘打的,还有一个是冯小月。 江夏觉得大难临头,急忙给冯小月打了过去,电话一被接起就听得冯小月一声怒喝,“江夏,会都开完了,你人死哪去了?” 江夏不自觉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点,然后才道:“主编,出了点儿状况,我刚刚在外面回不来。” 冯小月厉声问:“什么状况?稿子呢?你下期的稿子在哪里?!!” 江夏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盛怀仁,“就是......你不是让我找盛世约专访嘛......我刚刚就跟盛世的人谈这个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欲知后事,请看下一更   ☆、第24章 三更 江夏挂了电话,默默偷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盛怀仁,只见他眸光疏淡,静默不语。 坐在前面的胡成微微侧头过来,想要开口问什么,却也没有说话。 江夏暗暗做了个心理建设,然后硬着头皮对盛怀仁道:“盛总,那个,你一会儿有时间吗?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谈谈。” 这副紧张兮兮的小模样看在盛怀仁眼里,他却只是淡淡的答道,“我要回一趟公司,如果你的事情不用很久的话,可以在公司谈。” 江夏琢磨着他回答的语气,总觉得他的心情好像有些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刚刚还摸她脑袋笑呵呵的,怎么现在就觉得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会很久的,我就跟你到公司吧。”江夏回答。 胡成默默点头,对开车的王耀说:“那就直接回公司。” 到了盛世双子楼,王耀去停车,胡成跟盛怀仁和江夏先上了楼,盛怀仁出了电梯对胡成道:“先带江小姐去会客室休息,然后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胡成应声,便带着江夏去了三十层的会客室,关上门,帮江夏倒了一杯水,“你要跟盛总说什么事?是采访吗?” 江夏无奈点头,她刚刚也是被主编吓得实在没话说,才随口溜出这么一个借口搪塞,说完就后悔了。 “我们主编以为我跟盛世有关系,非要我约一个专访,哎,我也知道我们那小破网站肯定不行,可是没办法。”江夏说。 胡成微微皱眉,“这事你刚刚吃饭时候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想办法啊,你这么直愣愣的去找盛总,也太鲁莽了。” 江夏做个委屈的表情:“我本来就想糊弄过去的,结果刚刚被主编吓到,临时找不到理由......” 胡成叹口气,“哎,我得赶紧去盛总那边了,你先在这等着吧,一会儿见了盛总也别说太多,我觉得今天盛总心情好像不大好,估计是被宋玉婷吓到了。” 江夏点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我也发现了,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好慎人。” 胡成把水递给江夏,便匆匆来了盛怀仁办公室,敲门而入,“盛总。” 盛怀仁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你怎么今天跟江夏在一起的?” 胡成一愣,然后回道:“上次酒会她不是走的早么,那个公关部的红包就没拿。所以中午那会儿我让她来公司拿,然后就顺便一起吃个饭。” 盛怀仁抬眼看看胡成,声音凉凉的,“行了,这份报告我看了,你拿去改一改,明早拿给我。” 胡成接过报告,点头,“是。” 盛怀仁又道:“告诉江夏,二十分钟之后过来我办公室。” 江夏进门的时候心情忐忑,心说这次是彻底完了,没有上一次的插科打诨做铺垫,又赶上人家老总心情不好,肯定没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明明她今天也是因为宋玉婷才耽误的开会,大不了就把事情都说开了,让他觉得欠自己一个人情。 于是才镇定了一点。 江夏敲了两下门之后默默推门进来,盛怀仁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仿佛专注的在看什么资料。偌大的一间办公室,阳光充裕,阳光斜斜的打在他脸上,眼神专注,脸上没有丁点儿笑意,轮廓冷毅俊朗。 江夏有点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惊扰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挠挠头,视线冷不防的,就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光里。 不由得全身一紧,江夏慌乱的笑着,口不择言道,“盛怀仁,你都知道我进来了,还故意不说话,太坏了。” 盛怀仁微微一怔,修长的眼睛里光泽流动,“怎么,现在不叫我盛总了?” 江夏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刚哪里觉得别扭了。皱着小眉头道:“我那不是因为有你的下属在,想表现出对你的尊重嘛。” 盛怀仁无声的笑了,语气却是淡淡的,“我看你跟胡成在一起玩的也挺好,比跟我在一起时候放松多了。” 江夏琢磨着他这话里的深意,还是有些想不通,便老实道:“胡成跟我是朋友嘛!我们私底下经常聊天啊,他还给我朋友圈的照片点赞呢。” 盛怀仁微微皱眉,问:“那你觉得,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江夏被他问的一愣,澄澈的大眼睛里目光流转,呵呵笑道:“我就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也不好意思跟你这种大人物攀关系什么的,上次厚脸皮让我帮我混进酒会已经很丢脸了,今天还拿了你给的红包......” 盛怀仁觉得无奈,接着她的话道:“现在又想来混个专访?” 江夏心里咯噔一下,尴尬的看看盛怀仁,然后无奈的点下头,不说话,睫毛低垂,抿着嘴,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罚站模样。 盛怀仁看着这小家伙一脸的认错就范的小表情,低眉顺眼的,却怎么看怎么喜感,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江夏听到笑声,迅速的偷瞄了一眼盛怀仁,忽然就有些拿捏不定他这突然的笑声是怎么个思想感情。 然后觉得这人真是挺难懂的,情绪说变就变,果然跟宋玉婷是兄妹。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我给你专访的机会?”盛怀仁敛了笑意,抬眼看她。 江夏摇头:“没有,我就没打算真的要这个机会。” 盛怀仁微微吃惊,“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回公司?” 江夏叹口气,“我就是想把事情都跟你说清楚,免得让你误会。我拍的那几张你的帅照在我们网站发布之后,点击率大增,我们主编特唯利是图,以为我跟你很熟呢,就非逼我来跟你要专访,我其实都已经替你推了。不过今天下午这不是宋姐又折腾,我去看宋姐结果把下午编辑部的会给忘了,然后刚刚主编在电话里发飙,我一紧张,就随口胡说的。你看,我也不能说宋姐剃头的事吧。” 盛怀仁听着江夏口齿伶俐的一番话,眉头渐渐舒展,“说完了?” 江夏点头,“嗯,说完了我就觉得舒坦多了。” 光明磊落,一派天真。 盛怀仁轻笑道:“那你打算回去跟你们主编怎么交代?” 江夏撇撇嘴,“就说我费尽了口舌求爷爷告奶奶各种办法全使了,可人家盛世嫌弃咱们网站太小知名度太低,不答应。” 盛怀仁又问:“那你们主编不会扣你奖金了?” 江夏咧嘴一笑:“这个月的奖金已经发了,下个月的不发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你给的红包嘛!” 盛怀仁深邃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一丝温和,淡淡的笑意在俊朗的脸上铺展开来,这个小家伙,怎么就这么好玩呢。 “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了?误会解开了?”他忽然话锋一转。 江夏笑呵呵的点头,“嗯,解开了。” 盛怀仁目光微动,又问:“现在他对你好吗?” 江夏脸上掩不住的甜蜜,“嗯,我发现我跟他闹一次之后,他对我比之前上心多了。” 盛怀仁微微扬起嘴角,眸色温和,“嗯,那就好。” 江夏看看他,笑道:“谢谢你啊,每天那么忙还记得我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盛怀仁道:“因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江夏一愣,随即笑起来:“既然你都这么以为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盛怀仁笑着摇摇头,“那个专访,你要是想做也不是不可以的。” 江夏张大嘴,“啊,可以吗?” 盛怀仁点头,“只是,有一个条件。” 江夏觉得这个人意外的狡诈,答应就答应嘛,还提什么条件,这还是不是朋友了? “什么条件啊?”她皱起小眉头,白皙的小脸蛋被阳光照得粉嫩,润润的颜色,仿佛碰一下都会沾到手上。 盛怀仁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我要你帮我照顾玉婷。” 江夏听到宋玉婷的名字觉得有点头疼,“怎么照顾啊?该不会是要我给她当保姆吧?” 盛怀仁道,“不,只是在她惹事的时候能像今天一样陪陪她,她也只有见到你才能表现的比较正常。” 江夏觉得这人太腹黑了,就拿一个专访就想骗她去给宋玉婷当陪聊,当即摇头,理直气壮的道:“我不干,我跟宋姐那是纯洁的友谊,我去看她也是出于自己的心情,干嘛搞得那么功利啊!” 盛怀仁微眯着眼睛凝视江夏,一眼就看穿了小家伙心中的计较,便笑着问:“你是觉得亏本了吧?” 江夏也不客气,回敬一个“你好意思问”的眼神。 盛怀仁失笑,只好让步,“那就这一次吧,下周陪玉婷去一趟C城,只要三天就够了。” 江夏问:“去C城干嘛?” 盛怀仁道:“度假。” 江夏满眼犹疑,“只是度假?” 盛怀仁坦荡一笑,“对,只是度假。” 江夏总有种即将被卖身的不良预感,想了想说:“那你让我先回去想想,明后天再回复你。我还不知道我们主编给不给我假呢。” 盛怀仁笑笑,小家伙真不傻,还知道多留个心眼儿。 他看着小家伙离开的背影,嘴角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了外面秘书的办公室,“问一下对面的梁总现在人在不在,我有事找她谈。” 作者有话要说:老盛不淡定了......请看下一更   ☆、第25章 四更 梁胥年从盛庄恒的办公室出来,手上拿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她走到走廊边上的垃圾桶,随手将礼盒扔了进去,连包装都没拆。 刚跟盛庄恒交接了F城项目的资料,又顺道请了年假。然后果不其然的,听到了盛庄恒的几句刺骨的风凉话。 “怎么,你真不想干了?”盛庄恒弯起嘴角。 梁胥年冷静回答:“只是想休息一下。” 盛庄恒乐了,“胥年啊,失恋了就去旅游疗伤什么的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女人该做的事儿。”语调极尽讽刺。 梁胥年不想跟他纠缠,直截了当的问:“盛总,我的年假你到底批不批?” 盛庄恒撇撇嘴,“批,当然批,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给。不过十二天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给你一周的时间散心够了吧,散心完了就赶紧回来给我分担工作,我可离不开你啊。” 梁胥年没想到盛庄恒会在时间上跟她讨价还价,便道:“我也不确定需要多久,不如先给我一周,到时候我看情况再联系你。” 盛庄恒做个夸张的表情:“有我这么好说话的领导就是爽啊,休个假还可以这么随心所欲的?” 梁胥年没说话,转身就要往外走,盛庄恒却又叫住她,“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从办公桌下面柜子里拿了一个礼盒出来,递给她,“前些日子秦凯去韩国捎回来的,棒子的国宝高丽参,据说炖汤不错,美容养颜,活气补血。” 梁胥年没接,“这么高级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补吧。” 盛庄恒笑道:“你看我这血气方刚的还需要这些吗?还是你拿回去吧,这几天好好养养生。” 明明是关怀的话,可听在梁胥年耳朵里就是那么刺耳。 梁胥年扔了那礼盒,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下了楼,刚回到办公室Lucia就敲门进来,“梁总,对面的那位盛总说有事想见您。” 梁胥年愣了一下,又问一句:“华年的盛总?” Lucia怯生生的点头。 梁胥年声音凉凉的说:“说了在哪儿吗?” Lucia摇头,“没有,就让您回来给他回个电话。” 梁胥年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Lucia小心翼翼的关了门,梁胥年犹豫了一下,想起那晚喝醉了也不知道跟盛怀仁都说了些什么,无奈叹气,还是硬着头皮打了过去。 “胥年。”盛怀仁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清淡。 “你找我?”梁胥年冷淡的问。 “去楼下咖啡厅谈吧。”盛怀仁道。 梁胥年觉得古怪,明明是工作时间,他约她去咖啡厅,难道真的是要谈私事? 刚刚过了午休不久,二楼的咖啡厅生意很是冷清。盛怀仁坐在里侧的一个角落,见到梁胥年进门,对她轻轻挥手。 梁胥年看着这个对着自己挥手的英俊男人,心情不由得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穿着也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可就是透着那么一股进驻心灵的魅力。多少年了,始终不变。 梁胥年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明明被这个男人折磨了十年,可还是会在这么不经意间为他的一个小动作而着迷。 他招呼她坐下,帮她点了一杯法式拿铁不加糖。她觉得欣慰,起码相处十年,他还是记得一点点她的喜好的。 “胥年,你还好吗?”盛怀仁温和的问。 梁胥年做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很好啊,你干嘛这么问?” 盛怀仁眸色深邃,“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打给我......” 梁胥年急忙打断他,“那天我高兴,就喝多了,之后干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不用在意。” 盛怀仁看看她,眸光略微迟滞,随即点头,“嗯。” 梁胥年喝了一口咖啡,问:“你今天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盛怀仁回答的很实在,“不是。” 这么直接的否定,听得梁胥年莫名火大,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说出一句让她欣慰的话。 “说吧。”梁胥年道。 “我上午去看了奶奶。”盛怀仁说。 梁胥年神色微微一怔,“奶奶怎么了?她不是在德顺园好好的么?” 盛怀仁脸色透出一丝黯然,“最近状况不大好,夜里睡不着,白天也没精神。” 梁胥年问:“医生怎么说?” “开了点安眠的药,但是也不敢让多吃,毕竟年纪大了。”盛怀仁道,“奶奶跟我提起你,你看能不能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梁胥年点头,“好,我正好从明天起休年假。” 盛怀仁笑笑,“谢谢你。” 梁胥年也浅笑,“这点事你电话里说就行,还特意把我叫出来干嘛?” 盛怀仁看看她,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确定一下。” 梁胥年看他忽然认真起来的表情,犹疑了片刻问:“什么事?” “关于那个陈光。”盛怀仁目光直视梁胥年的眼,“你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梁胥年愣了一下,笑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八卦了?” 所以,他还是介意的?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介意,她都觉得无比欣慰。 盛怀仁却没有笑,目光更加严肃,“胥年,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没有立场再管你的事。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陈光是你的下属,他也有女朋友,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梁胥年细细品起他这几句话来,然后恍然大悟。 冷笑一声:“哦,原来是替人家女朋友来打抱不平了?” 盛怀仁你还真是个大好人。 盛怀仁皱起眉头,面色清冷,“胥年,我们都年纪不轻了,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坚信你的为人,不会做那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就当我刚刚的一番话是杞人忧天。” 梁胥年觉得心口闷闷的疼。 特别有种想要豁开自己的心窝,就着血抓两下的冲动。 “盛怀仁,我能问一下吗,你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个叫江夏的小女孩?”她不死心。 盛怀仁顿了一下,“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江夏。” 梁胥年忽然笑起来,笑声特别大,音量甚至超过了咖啡厅里播放的爵士乐。 盛怀仁眼中透出一丝疼惜,“胥年,你别这样。” 梁胥年做个深呼吸,强忍住笑,“我没事,我只是觉得,生活忽然变得这么有趣了。” 真他妈的狗血。 梁胥年又做个深呼吸,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盛怀仁,说:“盛怀仁,你也不容易啊!” 大公无私,大爱无形。 做好事不留名,你TM怎么不去当雷锋! 盛怀仁目光微动,“胥年,你在恨我?” 梁胥年摇头,“没有,我是在替你抱不平啊,你为了江夏做这么多,人家知道吗?会感激你吗?盛怀仁,我跟你结婚十年,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有这么伟大崇高的品质。” 简直感人。 盛怀仁沉默不语,只看着梁胥年,眸光中隐隐有些许不忍。 这人梁胥年觉得更加可笑,她站起身,弯起嘴角,“我祝你跟江夏幸福快乐,子孙满堂。”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咖啡厅,电梯门口有好几个人在等,梁胥年看了一眼认出几个是市场部的同事,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表情,便转身去了楼梯间,脱了高跟鞋,望一眼那一望无际的螺旋扶手,咬着牙,憋足了一口气就往上跑。 直到筋疲力尽。 旋转的螺旋永无止境,看的她眼晕,全身乏力,神思恍惚,就像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她永远都走不出去。 然后就哭了,从没觉得这么无助过。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她觉得她大概会就这样死去。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就看到陈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为什么每次她这般狼狈的时候,都是陈光呢。 “陈光,你来接我吧。”她哽咽道。 “梁总,你在哪?”陈光听出了梁胥年声音的不对劲。 “我在楼梯间,”她忍着头晕,望了一眼,“十楼。” “好,你等着,我马上到。” 陈光挂了电话就冲进了电梯,一口气下到十楼,然后大步往走廊尽头走,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见到梁胥年光着脚坐在大理石的台阶上,神行萧索。 他走过去,弯下~身子,伸手拍拍梁胥年的肩,“梁姐,我来了。” 梁胥年仰起脸,努力做出个笑容,“我走不动了,你先陪我坐会儿。” 陈光点头,便坐在她身边,也不问她怎么了,安静的搂住她的腰。 梁胥年做个深呼吸,“我对楼梯有心理阴影,特别怕一个人走楼梯,因为我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我在楼梯上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却怎么都跑不出去。所以看到这个一圈绕一圈的楼梯扶手,就觉得恶心头疼,呵呵,这个秘密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 陈光笑笑,“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点自己恐惧的东西。我也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其实我特别怕老鼠,小时候我家住的那片平房特别多老鼠,爸妈回家晚,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吃着剩饭,就有老鼠爬上桌子,跟我四目相对,每到那时候我都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老鼠把我桌子上的剩菜吃完,然后跑走。” 梁胥年笑了,“我是属蛇的,专门吃老鼠,你跟着我还真是跟对了。” 陈光也笑了,“那我还是属龙的呢,是长了爪子会飞的蛇。” 梁胥年转头看着陈光,眼里目光如星光闪烁。 陈光心中一动,身体先于意识的,抱紧了她,“梁姐,我想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梁胥年也不淡定了......还有一更。   ☆、第26章 五更 江夏在家里住了三四天,看着江建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也动了想要回去陈光那里住的心思,可是每次想要开口说今晚不回来的时候,夏梦青就抢先一步把话先说了,“今晚你一定得回家啊,晚上我要去带晚自习,你爸一个人在家得有人照顾。” 同一个理由,屡试不爽。 江夏觉得苦闷,可也没有办法回绝,到了晚上还是乖乖的回江家。陈村离江夏的单位非常远,江夏下班回家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到家的时候江建树已经把饭做好了。 饥肠辘辘的江夏看着那一桌子的热菜热饭,默默感慨,其实在家住也确实挺好的。只可惜陈光吃不到。 她吃了晚饭就跑回卧室给陈光打电话。陈光连着三天晚上接她下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每次把她江夏送回江家之后,却都是连楼都不上,便默默开车离开。今天下午陈光临下班前打了电话给江夏,说晚上有应酬不能接她下班,态度也是特别乖顺的那种请示。 江夏很爽快的说那就自己坐地铁回家,还嘱咐他不许酒驾。 江夏觉得也挺奇怪的,两个人之间就这么拉开了一点距离,感情反倒比之前更好了很多,于是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给陈光太大压力了。 电话里陈光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夏夏,我还在陪客户,等我回家了再打给你啊。” 江夏答应着,其实也没什么话是非说不可的,无非就是些琐碎的事情,这一通电话的真正意义,只不过是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谈恋爱说白了,不就是这么回事。 挂了电话又觉得没事做,便出去看看江建树,发现老爸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睡着了。于是把人叫醒,赶他回床上去睡,江建树却揉了揉眼睛,“你妈还没回家呢,我等她回来再睡。” 江夏觉得有些困惑,便坐下,看着江建树问:“爸,你对我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呢?” 她想不通,吵架起来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的男人,为什么还是会每天晚上等老婆回家。 江建树笑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谈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等你妈回家睡觉,只是一种习惯。” 江夏想了想,又问:“可是你上次跟我说,如果我妈能跟我一样,你会幸福得多,你的意思难道不是对我妈有很大的不满吗?” 江建树拍拍女儿的头,“不满当然是有,你妈也一样对我有很多不满啊。可这日子还是的过下去不是?夏夏,你还年轻,年轻时候就只想要找一个最好的对的人,可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甭管对不对好不好,这个人已经在你身边几十年了,你还能一脚把她踹了不成?” 江夏听出些许无奈,撅嘴道:“那不就是凑合将就吗?” 江建树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可不就是凑合将就着过日子呗。所以说,你妈有时虽然极端,可她在你和陈光之间的反对意见,你也应该适当的参考参考,不要一昧的抵抗。她看不上陈光固然有她个人的主观因素在,可也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毕竟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永远都是我跟你妈。” 江夏眸光闪烁,“爸,你也反对我跟陈光在一起?” 江建树摇头,“这件事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爸不会反对,但是希望你能自己想清楚,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对的人,再做决定。要不然将来到了我跟你妈这个岁数,还成天互相看不顺眼,多糟心。” 江夏叹气,“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确定,他是不是这个对的人呢......” 这个问题江夏想了一晚上,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陈光没有再打过来,江夏临睡前拿着手机纠结了一下,却也没有打过去询问他回家了没有。 她担心如果自己查岗查的太严,会给陈光造成更大的压力,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的在对她好了。 可反过来一想,他既然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忽然对她这么好了呢? 不由得脊背冒凉风。 结果一晚上胡思乱想的没有睡好,雪上加霜的是上午一到单位就被冯主编抓去办公室训话,冯主编那浓密的假睫毛在江夏眼前一忽闪,顿时闪走了江夏的全部臆想,把她拉回了现实。 “江夏,你写的这篇下一期的稿子不通过。”小月月一大早上就火力很盛。 江夏觉得郁闷,“为什么呀?” “没新意,一看就是没点击的扑街货。”小月月非常不给面子,盛气凌人的翻翻粘了双眼皮胶的眼皮。 江夏无奈,“那我回去再写一篇,昨天去采访的那个世界套杯大赛的冠军,我觉得应该挺有吸引力的。” 冯主编不屑的“啧”了一声,“那玩意就是个虚名,谁知道套杯是什么?还世界冠军,有几个人参加还不知道呢。咱们网站要想提升知名度,就得多发点儿有质感的东西,质感,懂吗?” 江夏知道小月月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又是想要逼她去采访盛世。想起那天盛怀仁提的条件,却还是有些犹豫。 正好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老刘探个脑袋进来,一脸褶子笑意灿烂道:“主编,江夏,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到宋玉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招摇的笑。她今天穿了一身很利落的西部牛仔风,红格子衬衫,配瘦腿牛仔裤,皮靴皮带,外加一顶绒线帽子,进屋那一刻带来一阵风。 冯小月明显是愣了半天才认出这就是上次那个来找江夏自称是盛世的宋小姐,当即换个大笑脸,“宋小姐,欢迎欢迎。” 江夏看着宋玉婷那与红格子衬衫非常相称的烈焰红唇,“姐,你怎么来了?” 宋玉婷笑笑,对着冯小月道:“主编,我今天来呢,是有事情想跟你好好谈谈。” 冯小月受宠若惊,“跟我谈,好啊!那江夏你先出去吧,好好想想你下期交什么稿子。” 宋玉婷拦住江夏,“不,江夏当然要留下啊,是她那天来我们盛世求了我半天,我才答应过来跟你谈谈的,关于我们盛总专访的事情。” 冯小月听到专访两个字,立即双眼放光,“宋小姐快请坐!老刘,去给宋小姐泡茶。” 老刘默默出了门,宋玉婷拉着江夏的手坐下,笑着对江夏说:“你看,我多给你面子,没让你白折腾吧。” 江夏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一语双关,便笑笑,也不敢多说话。 只怕一个不小心,拆了宋玉婷的台。 冯小月激动的问:“宋小姐,那专访的事情,是可以定个日子了么?” 宋玉婷高傲的看了冯小月一眼,“是这样的,我来呢就是跟你说一下我们盛总的意思,专访可以,不过我们盛总最近非常忙,下周就要去C城出差,所以盛总的意思是......”她故意收住了下半句,看看冯小月,又看看江夏。 江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心里暗暗叹气。 冯小月却完全想到了另一边去,“所以是这周就把访谈做了?” 宋玉婷笑了,“所以盛总的意思是,下周出差把江夏带着,随时跟进,就在盛总有时间或者休息的间歇把访谈给做了。然后呢,看这个专访的效果,决定下个季度要不要在你们网站投个广告。” 冯小月大喜:“啊,盛总原来是这么想的啊。” 宋玉婷挑眉,“你有意见?” 冯小月急忙道:“没有没有,盛总能答应我们做专访我们已经很感恩了,那就按照盛总说的办吧,盛总忙,我们也理解。” 宋玉婷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下周一到周五,江夏就暂时跟我们走了,你不会扣她工资吧?” 冯小月笑得很勉强,“当然不会,这是公干。” 宋玉婷点头,“对啊,我们盛世员工出差呢都是有每天一千块钱的补贴的,主编你给江夏每天多少补贴啊?” 江夏一个没憋住,吭哧的闷笑了一声。 宋玉婷握着江夏的手偷偷用力,脸上却不动声色,“哎,要我是你,江夏的奖金也得多加几百,你不知道她那天为了求到这个专访多拼啊,我看了都心疼。” 冯小月点头,“是是,宋小姐真是性情中人。” 宋玉婷站起身,拉着江夏往外走,“那我今天把江夏带走了,我们得去商量一下行程安排之类的。” 冯小月还是陪笑着,“好好,宋小姐慢走。” 宋玉婷走到一半又转身道:“差点忘了说了,主编,你有空多学学化妆,左眼的双眼皮掉了。” 冯小月脸绿了,却还是干笑。 江夏跟着宋玉婷大摇大摆的出了大门,两个女人互看一眼,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江夏扯着宋玉婷的手,眼睛里全是报仇雪恨的光,“姐,我太爱你了!姐,你就是我的救世主!” 宋玉婷也大笑,“怎么样,又给你出气了吧?” 江夏猛点头,“嗯嗯!太出气了!尤其是,最后那个双眼皮,我看了好久都不敢说!” 宋玉婷学着冯小月的表情,“呵呵,是,是。” 江夏笑的直不起腰。 宋玉婷拉着她的手道:“你也真是的,我今天要是不来这一趟,你是不是还不打算陪我去C城了?” 江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跟你去C城有点儿......” 宋玉婷笑意变深,“有点儿什么?” 江夏犹豫着,“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点儿......” 宋玉婷笑道:“江夏,你不想陪我去C城,其实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哥吧?” 江夏一愣,“啊?” 宋玉婷笑着摸摸江夏的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你怕跟我哥相处太多,会爱上他,对吗?”   ☆、第27章 江夏最近愈加的觉得宋玉婷是个神人,这个神不只是神经病的神,更是神奇的神。要说她幼稚吧,也是真幼稚,至少目前为止她的所作所为实在不符合她那个年纪的正常人,可要说她精明,却也是真的人精,那双细长的眼睛随意一瞥,立刻就能把人看的透彻,话也说的针针见血。 但是也有扯皮扯到天上的时候。比如说自己是先秦穿越来的阿房女,比如说江夏不敢陪她去C城是因为怕爱上盛怀仁。 所以江夏也没在意,连辩驳都懒得说一句,直接拉着宋玉婷的胳膊笑着问:“姐,咱俩接下来去哪儿?” 宋玉婷也没怎么执着于江夏的回避,笑呵呵道:“陪我去买假发!我要买各种发型各种发色,从萝莉小清新萌妹子到玉女熟女宅男女神!” 江夏大笑起来,指着宋玉婷的帽子,“我就觉得你今天这身打扮哪里奇怪,原来是没有头发!” 宋玉婷做出个气恼的表情,掐了江夏一把,“我这是为了爱情!懂吗?” 江夏老实的摇头,“不懂,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宋玉婷拿了车钥匙开了车,一边开车门一边道:“你知道我长这么大,最宝贝的我自己身上的什么吗?” 江夏想了想,问:“难道是头发?” 宋玉婷发动了车子,笑道:“Bingo!” 江夏问:“那你还剃光头?” 宋玉婷道:“所以是为了爱情啊!为了爱情我可以牺牲掉我最最宝贝的头发,有没有很感人?哎,你快把这句话记下来,回头给我写一篇报道吧,题目就是‘痴情女为爱断发’怎么样?” 江夏挠挠头,“姐,剃头跟爱情有什么关系啊?” 宋玉婷嫌弃的看看江夏,“你怎么这么笨呢!我爱那个男人,可我要怎么证明我爱他啊?我不做点什么又怎么能让他知道我不是随便胡闹是认真的呢?” 江夏头上一大滴汗,“所以你就剃光头啊?” 这是什么神逻辑。 宋玉婷笑的特别得意,“你看,楚京瓷被吓到了吧?我成功了!我厉害吧?” 江夏笑的很无奈,“嗯,厉害。” 宋玉婷觉得一句还夸不够,又接着问:“我很有勇气吧?” 这点江夏倒是真的由衷佩服的。于是笑道,“嗯,勇气可嘉。” 宋玉婷一脸的豪情壮志,“我做人的原则就是要么不爱,要爱就爱的轰轰烈烈天翻地覆。” 江夏笑而不语。 宋玉婷转头问江夏,“你呢?” 江夏愣了一下,笑道:“我没你那么有志气,我就想简简单单的,两个人每天过过小日子就满足了。” 宋玉婷看着江夏的眼睛,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她笑着摇摇头,“江夏,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你的生活不应该流于平淡,你跟我是一种人,咱们的感情生活注定不平凡。” 江夏听着她这神婆似的口气,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竟然真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就想起了江建树的话,想起了那个问题,她要怎么才能确定这个人是对的呢?然后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这种不安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对不起陈光。 她笑笑,“可我觉得平平淡淡的挺好的,这样才能细水长流嘛。” 宋玉婷却笑道:“江夏,把平淡当追求的人一般最终得到的都不是平淡,而是乏味。而那些最终得到平淡的人,他们追求的是刺激。” 江夏觉得这话意外的有深度,竟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 宋玉婷接着道:“知道为什么吗?” 江夏想了一下,然后摇头。 宋玉婷道:“因为真正的平淡,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才有的,历尽千帆,曾经沧海,然后才懂得享受细水长流。” 江夏笑着竖起大拇指,“姐,你说话真有水平!” 宋玉婷眯起眼睛,“现在不觉得我神经病了?” 江夏尴尬的挠挠头,吐吐舌头:“我要是说觉得还有点儿,你会揍我吗?” 宋玉婷哈哈大笑起来,“江夏,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其他人都觉得我是精神病,嫌弃我,我其实都知道,包括盛怀仁,他也不能理解我在想什么。但是你不一样,你就算觉得我不正常,也没有抗拒跟我交流,所以我喜欢你。” 江夏咧嘴一笑,“怎么说的我好像很了不起一样。” 宋玉婷道,“当然了不起啦!江夏,我觉得你比盛怀仁有前途!你别看盛怀仁每天那么端着架子,其实情商低的要命。简直不可救药!” 江夏笑问:“为什么?” 宋玉婷问:“你知道聪明的男人跟笨男人还有傻男人的区别在哪儿吗?” 江夏乖乖摇头,“不知道。” 宋玉婷笑了一声,停了车,跟江夏一起下车走出来。滨江路一派春意盎然,杨柳新绿,江水粼粼。宋玉婷拉着江夏走在江边的小路上,看着那奔腾的江水道,“区别就在怎么哄女人。” 江夏想了一下,“哄女人?” 宋玉婷点头,“笨男人哄女人就只知道用钱,傻男人哄女人呢就用感情,你知道聪明的男人哄女人用什么吗?” 江夏思索着,指指自己的头,答道:“用脑子?” 宋玉婷笑着揉揉江夏的头,“就说你孺子可教吧!”随即叹了口气,“都说男人哄女人天经地义,可有时候,这哄跟骗,也只是一步之遥。但是可悲的是,咱们女人就偏偏吃这一套。哪怕明知道男人这是在哄骗自己,却还是乖乖的就范。” 宋玉婷说着叹口气:“不是因为我们傻我们看不穿,只是因为我们太离不开那种被宠的感觉,所以宁愿自欺欺人的活在假象里。” 江夏听的神色一怔,心情竟说不出的复杂起来。反复的琢磨着最后这句话,离不开那种被宠的感觉,所以宁愿自欺欺人的活在假象里。 不知怎么的,竟有种,不愿承认的感同身受。 宋玉婷没有理会江夏的晃神,继续笑道:“可你知道盛怀仁怎么做吗?” 江夏回过神来,“啊?” 宋玉婷道:“盛怀仁根本不就哄女人,连做做样子都不肯。所以我有时候也挺同情梁胥年的,甚至在想,什么时候让盛怀仁遇上个女人能擒得住他,狠狠虐他一把才好,这样他才能真的长进。”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玉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江夏,眼神里变幻出各种情绪,江夏被她的目光盯得,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儿了似的。 “姐,你看我干嘛?”江夏低下头,抿着唇,目光流转。 宋玉婷笑起来,搂着江夏的脖子,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江夏,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要是男人马上就娶你!” 江夏无奈,“姐,你跟那位楚先生现在感情那么好,就别总拿我开玩笑了。” 宋玉婷笑道:“楚京瓷啊,他这人作为一个人来讲做的太过失败,可作为一个男人,却是相当厉害。他是我见过的,最会哄女人的男人。” 江夏道:“我怎么听着有种这人油腔滑调油嘴滑舌的感觉?” 宋玉婷笑了,“对啊,所以才会哄我哄得那么开心!我就想让他哄我一辈子!” 两个女人在滨江路的商店街闲逛,这附近的店铺都不大,但是装修都十分有个性,因为隔壁就是酒吧一条街,鬼佬很多,所以不少店铺都洋溢着各种浓浓的西洋情调,与另外一些民俗风情的店面错落分布,中西合璧,简直是文艺小资的胜地。 江夏很少来这里逛,一是因为这地段比较高端,离她家比较远,所以不属于她经常逛街的活动范围,再就是这里的店铺虽然店面小,可价格却比商场里的还要贵,而且从不打折,她赚那点工资根本不够在这消费的。 宋玉婷果然兑现了她刚刚说的话,买了各种奇葩的假发,藏族妇女的满头小辫,北欧女孩的金色麻花大辫子,非主流动漫女主角的粉红头发...... 江夏跟她逛了一天,累的腿都断了,可也还是兴冲冲的,毕竟这种翘班逛街的感觉真是非一般的爽,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的逛街了。 陈光不喜欢逛商场,总是说她看了不买还有什么好看的。江夏工作了之后每天四处奔波,到了周末也哪都不愿意去就想在家懒着,所以渐渐的也把逛街这个爱好给戒了,要买什么也都习惯了淘宝。 想到陈光,江夏拿出了手机看了看,竟然一整天了,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头。 宋玉婷看了看手上那块镶了蓝色钻石的白金手表,“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你累不累?” 江夏笑笑,“说不累是假的,不过我逛得挺开心的。” 宋玉婷看看远处被夕阳照的一片金灿灿的A江,兴奋道:“不如晚上咱们去坐船游A江啊?你看码头这么近。” 江夏被她的突发奇想说的一愣,“啊?现在离天黑还有一阵子吧?难道你还要继续逛到晚上?” 宋玉婷看她为难的小表情,乐了,“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歇脚去!” 说着就带着江夏去了停车场,车子出了滨江路,拐个弯就进了一片高档社区。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栋的小洋房,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装修的极其精致,小区里干净整洁,花红柳绿,各色装饰的彩带挂在笔直的路灯上,在夕阳里迎风招展。 江夏看着这些别致的小房子,双眼放光,“这就是江枫苑吧?我在网上见过,还是第一次看真的呢。” 宋玉婷笑道,“对啊,这里的房子可难买了,因为数量有限,从规划起就被内定的差不多了,所以住在这里的可都是A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了。” 江夏点头,“我知道,据说这个房产公司的老总才是A城真正的首富。” 宋玉婷想了想,“嗯,应该差不多,反正顾爷肯定比我哥有钱。”说着笑道,“你不知道,顾爷一大把年纪了,还娶了个小娇妻,长得可好看了,跟你差不多。” 江夏呵呵一笑,“姐,你太高看我了。” 宋玉婷带着江夏到了一户房子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门,问:“江夏,要是有个那么有钱的大叔追你,你会答应吗?” 江夏知道宋玉婷这是又在鬼扯了,便笑着回答:“嗯,那要看他到底是多有钱了。” 宋玉婷回头,笑着问:“你想要他多有钱啊?跟我哥差不多的,你看得上吗?” 江夏认真的想了下,“我也不知道你哥到底多有钱啊,不过看那两栋双子楼,估计也不错了。” 宋玉婷忍着笑问:“这么说你觉得,我哥要是追你,是有希望喽?” 江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房间里面有个人走了出来,然后瞬间石化。 盛怀仁脸上带着微笑,“江夏,欢迎来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一日未见,有木有如隔三秋?(正经脸) 昨天那个...所以没更新,嗯,答应了群里妹纸的无理要求,周六或周日或周一的某一天双更补回。 然后,发现妹纸们真是猜剧情小能手,C城妥妥的~~不过C城之前再给坏人加把火~~ 花花,花花,我要花花!   ☆、第28章 江夏见到盛怀仁那一刻,立即就有了一种被拐卖了的感觉。她看看宋玉婷,发现宋玉婷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请进。”盛怀仁浅笑着说。 江夏还是愣在那里,直到宋玉婷拉了她一把,“进来吧,别不好意思了。” 江夏莫名火大,看着宋玉婷,这是你哥家你当然好意思了。 宋玉婷眨眨眼,一脸的恶作剧得逞,“好吧,我错了,我故意没告诉你这是盛怀仁家,对不起。” 江夏做了个深呼吸,澄澈透明的大眼睛晃动着,“姐,你别总给我玩突然袭击成么?” 宋玉婷笑着看看盛怀仁,“我要是跟你说这是盛怀仁家,你会来吗?” 江夏想了想,低下头。 盛怀仁却仍是笑的很从容:“你们怎么过来了?” 宋玉婷坐在沙发上,特别随意的把腿搭在茶几上,“逛街逛累了,来你家歇歇脚,一会儿我们要去夜游A江。” 盛怀仁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吃了晚饭没有?” 宋玉婷道:“没呐,来你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蹭一顿。” 盛怀仁笑道:“那失策了,我家也没什么能吃的,要不我叫个外卖吧。” 宋玉婷摇头叹气,“啧啧,堂堂盛世的CEO,生活过得如此将就,哎,让外人知道了得多唏嘘啊!哎,江夏,你不是要写专访吗?一定要把这点写进去啊!盛怀仁家中冰箱空空如也,除了矿泉水还是矿泉水。” 江夏还处在惊吓里没有回神,只是呵呵一笑。 盛怀仁打开冰箱又看了一眼,“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也是最近才搬过来这边住的,还没有来得及请阿姨。”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打开一进门的柜子,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袋子,“你们要是饿了,这里应该有些能吃的,前阵子秦凯去韩国带回来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宋玉婷招招手,“来来,拿来我瞧瞧。” 江夏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盛怀仁拎着那几个华丽的袋子走过来,坐在宋玉婷身边,兄妹俩从袋子里掏出一堆盒子罐子,研究起上面的文字来。 “这是什么啊,都是韩文,看不懂啊!”宋玉婷嫌弃的把盒子扔到盛怀仁手上,却又去拿了另一个看。 盛怀仁也仔细的看着,“这里有英文的,Korean Ginseng,是高丽参。” 宋玉婷皱眉,“大哥,这是补品,也不是零食啊!” 盛怀仁一脸认真的点头,“确实是补品。” 江夏噗嗤一声就乐了,眼前这两个土豪兄妹怎么看着这么喜感呢,总觉得,跟想象中的土豪不大一样啊。 盛怀仁和宋玉婷听到江夏的笑声,都抬起头来看她,眼神略诧异。 “江夏,你笑什么?”宋玉婷问。 江夏笑道:“我以为你们这群土豪,要是饿了马上就会有几个仆人端着奢侈的食物送到嘴边呢,怎么我看你俩刚刚这个认真的研究那高丽参能不能吃的画面这么可怜呢?” 盛怀仁失笑,习惯性的握着拳头挡在唇边。 宋玉婷也笑起来,“哎呀,你都是被那些电视剧给蒙骗了!你看我哥家,除了房子大点儿,有什么呀?简直是家徒四壁。” 江夏环视四周,才觉得,说家徒四壁是夸张了点,但这个家真的跟样板房没什么区别,家具少得可怜,头顶高高的举架更增加了空旷感,于是点头道:“嗯,感觉是少了点人气儿。” 盛怀仁看着江夏的表情,微微笑道:“我刚搬过来,你是这个房子的第一个客人。” 江夏转头看盛怀仁,神色微怔。 宋玉婷推了盛怀仁一把,“你什么意思,不把我当人啊?” 盛怀仁拍拍宋玉婷,“你有这个房子的钥匙,还算客人吗?” 宋玉婷想了想,“倒也是,不过我也不算这个房子的主人啊。哎,说到底,这个家之所以冷清,还不是因为老哥你现在缺个老婆?” 说完眼神便直直的看向江夏。 江夏咧嘴一笑,“我饿了,咱们要不还是去吃饭吧。” 盛怀仁笑了,“不好意思,你来我家一趟还让你空着肚子,走吧,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宋玉婷嘟嘟嘴,刚刚那么一句有爆点的话就这么被俩人默契的无视了,倒也没在意的站起来,“那就走吧,还好你家附近好吃的地儿不少。” 江夏忽然想起什么,问盛怀仁:“你不知道我们要来,那刚刚是准备晚饭吃什么的?” 盛怀仁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来,“本来是打算去隔壁家蹭饭的。” 宋玉婷转头问:“谁呀?程池家?” 盛怀仁摇头,“程二去了波士顿参加孟妍的婚礼,这几天都不在。是顾爷叫我去他家吃饭,他老丈人来了,据说很会做菜,沈爷也在。” 宋玉婷眼睛一亮,“顾爷沈爷都在,那楚京瓷呢?” 盛怀仁摊手,“我不知道。” 宋玉婷急忙道:“走走走,咱们一起去顾爷家蹭饭!” 江夏有些为难,“那,我就不去了吧,你们说的那些人我也不认识,而且......我就是一个小记者......” 怎么好意思去那种大人物家蹭饭,还是人家老丈人做的饭。 脸皮再厚也进不去门呐。 盛怀仁看看江夏,“那就不去了,顾爷不喜欢人多,玉婷你太闹腾。” 宋玉婷却不同意,“不行,那你带江夏出去吃饭,我说什么也要去顾爷那走一圈儿,有好吃的,楚京瓷肯定在!” “盛怀仁,江夏就交给你啦!给我好好款待然后送回家!”不由分说便冲出了门。 江夏看着宋玉婷风一样的刮走了,觉得这姐姐真是又一次刷新了她不靠谱的新纪录。 转头看看盛怀仁,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那个,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盛怀仁浅笑着,眸色温和的看着江夏,“你想吃点什么?我也饿了。” 江夏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得商量,可总觉得就这么又蹭人家一顿饭也不大好,便道:“要不,这顿我请你吧!” 盛怀仁听了笑起来,“哦?你想请我吃饭?吃什么?” 江夏没想到他居然不推辞!还是不是有钱的土豪了! 纠结了一下,贵的自己也请不起,便灵机一动,“我请你吃艇仔粥啊!我们学校门口有名的那个,我上次说跟明珠塔那个味道很像的,让你尝尝。” 盛怀仁心情特别好,温和的眼睛里光泽流动,他点头,“好,那咱们就去尝尝你学校门口的艇仔粥。” 说着便拿了沙发上的外套穿上,随手又把茶几上那几个高丽参袋子拿起来,“这些你带回去,给爸妈吃吧。” 江夏急忙摆手,“不用啦,这个一看就很贵,还是韩国带回来的,我哪好意思要啊。” 盛怀仁眸色温和的注视着小家伙的眼睛,“我又不会吃,你不要,它们就是垃圾,要被扔了。” 江夏抿抿嘴,大眼睛眨了两下,撇嘴道:“那你不是把我当成捡破烂的了?” 盛怀仁笑起来,一只大手放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揉,“江夏,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呢!” 说完自己不觉一愣,江夏也一愣,两个人安静的对看了一眼,又都迅速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很有趣,很......好玩......”盛怀仁觉得自己有点语言障碍似的,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江夏笑起来,“我明白,你就是觉得我这个小姑娘怎么脸皮这么厚,嘴皮子又这么贫吧?” 盛怀仁顿了一下,右手握个拳放在唇边,掩着笑意,“嗯,好像有点道理。” 江夏瞪他一眼,伸手从他手上抢了那几个袋子,“那我就不客气啦!我爸爸前几天住院了,这些补品正好可以给他补补身体。”说到这里,小家伙脸上的光彩暗淡了许多。 盛怀仁问:“住院了?什么病?我有个朋友在中心医院的,或许可以帮忙。” 江夏仰起脸笑笑,“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出院了在家疗养就好。” 盛怀仁微微笑笑,“那就好。”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盛怀仁发动了车子,才转头问:“你们学校在哪?怎么走?” 江夏头上一大滴汗,“我不是A大毕业生真是为难你了哈!连我们大学在哪都不知道,你可真是个大总裁!” 就算是个二本,在A城也是小有名气的,不带这么被鄙视的。 盛怀仁无奈笑笑,“对不起,我其实很少自己开车。” 江夏瞥了他一眼:“总裁叔叔,今天没有司机开车真是辛苦你啦!” 盛怀仁脸上的笑意掩不住,对江夏道:“那就麻烦江夏小姐给我带个路,让我长长见识。” 江夏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着盛怀仁。 盛怀仁问:“怎么了?” 江夏挠挠头,“啊,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盛怀仁听了江夏的话,竟然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笑,“大概是被你传染了。” 艇仔粥味道其实很粗糙,口味很重,也不知道那老板到底加了多少调料进去。但是盛怀仁吃的很开心,一碗吃完,又再盛了一碗。 江夏很得意的笑笑,“怎么样?好吃吧?” 盛怀仁点头,“嗯,好吃。”眸色温和的看着江夏狼吞虎咽的小模样。 江夏叹口气,“我也很久没来吃了,大学时候能和陈光来这吃一顿都觉得可奢侈呢。” 盛怀仁问:“那你们两个现在吃什么?” 江夏笑笑:“除了早餐在一起吃,午饭和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吃各的。哎,明明住在一起了,却连个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几天我爸生病,我都在家里住的,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 盛怀仁眸光微微一变,转而道:“那接下来一周还要跟我们去C城,不是又见不到了?” 江夏忽然大叫:“啊!对啊!”然后有些懊恼似的,“我还没跟他说这事儿呢。”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却只是看着屏幕愣了一下,又把手机放下。 盛怀仁问:“怎么了?” 江夏勉强笑笑:“没什么......他一天都没回我短信,估计,还在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商锦维:坏人哥,作为一个24K纯土豪,你也太给土豪界丢脸了,人家说请你吃饭你就答应啊?不会客气一下吗? 盛怀仁:(痴汉脸)小江夏请我吃饭...嘿嘿...她主动请我!!! 表示某痴汉已经没救了,求读者妹纸们花花把他砸醒吧!   ☆、第29章 清明节后的雨季过了,天气也变得暖和了不少。夜幕降临,学校门口的小街倒变得热闹起来,路上灯光明亮,家家店铺都敞开着大门,五光十色的放着各种混杂的流行乐。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在路上嬉闹,青春在各个角落肆意张扬。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他?”盛怀仁问。 江夏低着头,手里的调羹不停的在碗里画圈。“也不用吧,我不想打扰他工作。” 她眼光流转,随即笑笑,“等他忙完了,就会给我打电话的,最近他表现都特别好,我又住在家里,感觉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盛怀仁注视着江夏,“可是你很不安,为什么不找他问清楚?” 江夏抬起头,目光微动,“盛怀仁,你也是男人,如果一个女人时刻都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稍有疏忽就小题大做,你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盛怀仁神色微滞,“或许吧,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梁胥年从不查岗,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他晚上几点回家之类的话。 江夏撇撇嘴,“我要是个男人,肯定会很烦的。每天在外面打拼已经够心累了,还要时刻注意照顾着女朋友的情绪,少回一条短信就跟我翻脸什么的,那也太不懂事了。” 盛怀仁眸色温和,欲言又止。 江夏笑笑,“所以我就要做一个充分相信他的女朋友,给他自己的空间,这样他才会更爱我,你觉得呢?” 盛怀仁淡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给江夏倒了一杯茶。 江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笑道:“我真是很久没有回来母校了,不如我带你转转,参观一下我们母校吧?” 盛怀仁点头微笑,“好。” 江夏眨着大眼睛,做出个俏皮的表情,“我们学校呢,虽然比不上你们A大,但也是有历史的,而且你看,从这毕业的学生,多么的朝气蓬勃!”说着骄傲的指了指自己。 盛怀仁笑起来,“是,非常朝气蓬勃。” 江夏带着盛怀仁走在校门口的小街上,“这条小街,以前我最喜欢逛了,几乎每家饭店我都吃过。” 盛怀仁失笑,“原来是爱吃。” 江夏撇撇嘴,“不止有吃的,你看,那边还有二手书店,我可喜欢逛了,那时候一到晚上就来这里淘二手书看,看过了再拿来卖,这里老板都跟我可熟了。” 盛怀仁点点头,“这个习惯倒是很环保。” 江夏又指指前面一个复印店,“那家店我也是常客,复印打印可便宜了,我准备论文时候好多资料都是他们家打印的,还有.......”她笑了一下,“还有数学考试的小抄,也是在他们家复印的。” 盛怀仁忍俊不禁。 江夏叹口气,“谁像你啊,天才大脑,数学考试肯定从小到大都是一路满分过来的吧?” 盛怀仁想了下,却摇头,“高一时候我拿过一次不及格。” 江夏双眼放光,“怎么回事儿?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快跟我讲讲,我最喜欢听别人失败的经验了。” 盛怀仁无奈笑笑,“那次考试其实是我故意的,为了我初恋女朋友,故意拿了一个不及格。” 江夏瞪大眼睛,吃惊问:“你还干过这种浪漫事儿呢?看不出来啊!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盛怀仁眼神里带出一丝回忆,淡淡道:“她那时候很喜欢跟我较劲,放话说如果那次考试数学没我分高,就转去文科班,我不想让她走,就考了一个不及格。” 江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清脆,“盛怀仁,原来你还是个早恋儿童!那后来怎么样?她被感动了,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盛怀仁摇头,“她很生气,觉得我轻视她,就真的转去了文科班,之后两年都不理我。” 江夏笑道:“有性格!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盛怀仁道:“大学时候,我们一起上了A大。” 江夏感慨,“啧啧,真浪漫,那你们后来是谁先表白的?” 盛怀仁神色微动,却笑而不语。 江夏见他不回答,便撇撇嘴,“好吧,涉及*我就不问啦,反正你这个不及格的料已经很有趣了,我把这段故事写到专访里,你没意见吧?” 盛怀仁一愣,“啊?” 江夏捂嘴偷笑,“哎呀我逗你的,这些事情呢自己珍藏就好了,你肯拿出来跟我分享我都已经很感动了,哪会那么不讲义气的写进报道里啊。” 盛怀仁淡笑如风,“那谢谢你了。” 江夏看看这个俊朗的男人,觉得他笑起来真是挺好看的,特别随和,特别温暖。明明初见时候是那么一个冷淡疏离,不苟言笑的形象。 盛怀仁发觉小家伙目光楚楚的看着自己,心脏忽然就不规则的跳动了一下。那是一种非常久违了的感觉,慢慢的,慢慢的,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他不得不移开视线,然后偷偷呼出一口气。 但是心里的那阵波动,却久久都不能平息。这种感觉一直在胸口缠来绕去的,不痛不痒,可就是那么的强烈,直到他把江夏送回家,自己上了车,转动钥匙换了档踩了油门,还是不能平静。 他觉得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头抵在手背,自嘲似的笑笑,这下好了,彻底让梁胥年给说中了。 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见楚京瓷的名字,便急忙接起,生怕宋玉婷又惹了什么乱子。 “老楚,玉婷又怎么了?”他问。 “怀仁,你在哪儿?”楚京瓷的声音意外的悠哉。 “我在外面,刚吃了饭。”盛怀仁回答,“玉婷没闹事吧?” “没啊,我没见到她,怎么了?”楚京瓷问。 “她不是去找你了吗?”盛怀仁思索着,“你今晚没去顾爷家吃饭?” “没有,我在恺撒威登这边陪行知喝酒呢,逸白说让你也过来一起。” 盛怀仁想起宋玉婷走的时候那么匆忙,没找到楚京瓷又怎么会这么老实没惹事,心里便有些担心,“我不去了,我去看看玉婷。” “别啊,今晚你一定得来,我们几个打算给顾行知开开荤,从云姐那要来几个姑娘,个顶个的水灵,你也过来挑一个,不能跟梁胥年离了婚就当和尚吧。” 盛怀仁笑起来,“给顾行知开荤?你们几个是活腻了吧?这种事我不去,省得到时候你们几个被顾行知打残了,我还得替你们收尸。” 楚京瓷还要说什么,盛怀仁已经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还没退,也不知道是哪个没长脑子的出的这馊主意,随便找几个姑娘就想给顾行知开荤,你怎么不去给阎王爷剃头。 笑了一下又担心起宋玉婷,毕竟在哪胡闹都可以,就是顾爷的地盘上不行。 打了宋玉婷的电话,却意外的很快被接起,“怎么样?和小清新妹子独处的如何?”宋玉婷的声音里带着小窃喜。 盛怀仁才知道上当了,“玉婷,你别胡闹,我还以为你真去顾爷家惹事了。” “我去顾爷家干嘛?看他老来得子一家四口幸福美满啊?你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幸福家庭吗?”宋玉婷道。 “没事就好,那我挂了。”盛怀仁说。 “哎哎,你跟江夏进展怎么样啊?”宋玉婷急忙问。 “什么怎么样?你别胡说。”盛怀仁道。 “老哥,你就不用跟我装了,你看到江夏时候的眼神,比看见咱妈时候还激动!妹妹我为了做到这个份上,你可不许打退堂鼓。”宋玉婷道。 “江夏有男朋友,他们都快结婚了。”盛怀仁说。 “那又怎样?谁说她有男朋友就一定是真爱了?就算是真爱也会变质你怕什么?而且我总觉得,江夏跟她男朋友之间,有点儿问题,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罢了。”宋玉婷老谋深算道,“你就在这守着,守株待兔还不会吗?” 盛怀仁觉得头疼,“行了,你别再捣乱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宋玉婷大喜,“呦!看不出来啊,盛怀仁,有你的!既然你已经动了心思,那我就放心了,下周去C城,就看你的了。” 盛怀仁叹气:“行了。” 宋玉婷却笑道:“江夏真是不错的,多萌啊,我要是男的,现在早把她上了,还轮得到你在那磨蹭。” 江夏回到家,把那几袋高丽参补品拿去给江建树,“爸,我给你拿了点补品,韩国的高丽参,你明天炖了吧。” 江建树看看那包装袋,“夏夏,这么贵的东西你哪来的?” 江夏随口道,“今天的一个采访对象送的,我推了半天人家非要送,没办法就拿回来了。” 江建树皱起眉,“这东西咱们不能收,你是记者,哪能吃采访者的回扣?你明天赶紧给人家送回去,这要是被你们主编知道了可就严重了。” 江夏拍拍江建树,大喇喇道:“爸,没事的,我们记者现在出去采访,拿个红包什么的都很正常,这个采访对象是我朋友,你就放心吧。” 江建树却还是不同意,父女俩坐在客厅,江建树板着脸,语重心长的教育起女儿来,“夏夏,无功不受禄,你觉得别人给你这些小恩小惠的不算什么,可这些东西都是人情,你拿了,以后就注定要还回去。” 江夏听了心里有些打鼓,她长这么大,其实被江建树教育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江建树对她都是放养的态度,有时夏梦青把她骂的太狠了,江建树还会替女儿辩解几句。今天这么罕见的听到江建树严肃的批评,也觉得自己这样随便拿了盛怀仁的东西确实有欠妥当。 老爸说得对,这人情,要怎么还呐。 作者有话要说:几个妹纸心心念念的顾行知,嗯,在这里用人名搏了一把存在感~~~ 大家说,江小夏这人情,要怎么还呐?~(^_^)~ ****************我是双更小通知***************** 老商已经在亚特兰大了,明天周一要做一个学术报告,故而为攒人品双更!大家祝福老商报告成功吧~~么么哒~~   ☆、第30章 已修 陈光终于打了电话过来,一张嘴就是道歉,“夏夏,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在公司加班到现在才回家。” 江夏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问:“你们梁总不是休假了吗,你怎么还加班啊?” 陈光道:“就是因为梁总休假去了,把好多手上的活都推给了我。” 江夏道:“那说明梁总重视你啊,你好好干,等梁总回来了看见你的成绩,说不定给你涨工资呢。” 陈光笑了,“涨工资那些事情是人事部决定的,你这个小财迷。今天和那个跳楼姐逛街去了?你俩还成了朋友啊?” 江夏想起今天宋玉婷的各种精辟高深言论以及各种不靠谱行径,无奈笑笑:“是啊,我俩怎么就成了朋友了呢。” 陈光一听这口气,笑问:“怎么,后悔了?” 江夏叹道:“你不知道,这人神的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可做起事来就特别不靠谱,今天我俩逛了一天街,到晚上她忽然就说要去夜游A江,那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去他哥哥家,然后自己就跑了。” 陈光听得一愣,问:“把你带去他哥哥家,然后自己跑了?” 江夏听到陈光的问话,心里有些小激动,故意道:“是啊,太不靠谱了,搞得我跟他哥哥都特别尴尬呢。” 陈光又问:“那然后呢?你俩干嘛了?” 那语气特别严肃,江夏听的更开心了,便道:“然后就吃饭呗,她哥说要请我吃饭,可我觉得上次就是人家请的再蹭一顿不大好,就主动请了他一顿。” 陈光问:“夏夏,她哥哥到底是什么人啊?靠谱吗?你跟人家又不熟,请他吃什么饭啊?既然那女的走了,你就赶紧回家啊,还吃什么饭啊?” 江夏心里高兴的开出一朵花,嘴上却是很委屈的说:“那时候我也想走来着,那不是不好意思嘛,我请他也没花多少钱,就一顿艇仔粥而已。” 陈光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孤男寡女的,你们又不熟,一起吃什么饭啊?那男的也是够极品,居然真让你请客?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啊?他多大了?” 江夏想了一下,“我不知道,大概四十左右?” 陈光更急了,“那个岁数的男人最喜欢钓你们这种年轻小姑娘了!你怎么这么傻就上钩啊?以后别跟他们兄妹再来往了,听见没有!” 江夏忍不住笑起来,“哎呀,你放心,人家不是你想的那种怪蜀黍。他是感激我帮忙照顾他妹妹,你以为那种大总裁还会对我这个小记者有想法吗?” 陈光一愣,“你说什么?总裁?” 江夏得逞的笑道:“对啊,跳楼女的哥哥就是盛世华年的CEO盛怀仁,上次在酒会上你不是见过吗?你看他那样子的,像是会对我有什么想法的人吗。” 陈光想起盛怀仁那张沉稳练达的脸,以及,梁胥年见到他时候刻意冷淡又紧张的表情。 顿时觉得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他有些头疼。 江夏听陈光这头沉默了,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水性杨花的,老公。”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害羞的热气。 陈光却已经心猿意马,“好了,反正你离他们远点,那种人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我挂了,明天还要早起。” 江夏挂了电话才想起忘了跟陈光说自己下周去C城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已经不重要了。陈光会那么担心她跟盛怀仁,说明他对自己有多在乎。 陈光却心情很乱。其实仔细想想,江夏和盛怀仁肯定也不会真有什么,但是一想到梁胥年和盛怀仁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跟梁胥年之间的关系,头就痛得快要炸开了一样。 他躺在床上,渐渐的,整个脑子里都是梁胥年,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C城在干嘛。 想到这,就忍不住拿起手机,拨了梁胥年的号码。 连着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听,他有些烦躁的打了第三遍,终于在漫长的铃声之后,听到了梁胥年微醺的声音,“陈光?” “梁姐。”陈光忽然有些紧张。 “你打给我干嘛?”梁胥年的语气带着点疏离感。 “啊......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在C城玩的好不好。”陈光小心翼翼道。 “呵呵。”梁胥年笑了。 “嗯,知道你很好,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挂了。”陈光自动大了退堂鼓。 “陈光,你想我了?”梁胥年的声音里带着未退的笑意。 陈光顿了一下,“嗯。梁姐,我想你了。” 梁胥年又笑起来,“公司里都还好吗?” 陈光道:“一切正常,梁姐你放心。” 梁胥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光仔细的听着她那端的背景音,却不见她再说话,也没有挂电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梁胥年从包里拿了钱买单,离开了那家酒吧,外面的空气特别清新,她走在海边的小路上,仰起脸看夜空。 “陈光,你还在吗?”梁胥年问。 “嗯,在的。”陈光说。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美的,你能看见吗?”梁胥年道。 陈光看了一眼四面的墙壁,“你等一下,我出去看看。”说着就下了床出了门,一口气跑下楼梯,到了外面,仰起脸来,却只能看见被楼群割裂的一小块天空,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没有。 “梁姐,我看不到星星。”陈光喘着粗气道。 梁胥年笑了,“所以还是C城好啊,空气好,也安静。我以前就觉得C城很适合养老。” 那时候她跟盛怀仁刚结婚,家里人催促两人快点生孩子,便硬性安排了两个人的蜜月旅行。本来定的是马尔代夫,盛怀仁推脱说工作太忙没时间,最后就变成了两个人开车两小时到附近的C城,盛家的别墅住了一晚。只有象征性的一晚,第二天就匆匆离开回了A城。 但是那一晚的C城,却给梁胥年留下了特别深特别美的印象。 所以就总惦记着,什么时候再去一次,两个人一起。 这个愿望她一直藏在心里,说不出口,直到孩子出生了,才终于得以实现。 陈光道:“我没去过C城,不过听说那里很美。” 梁胥年回过神来,道:“你不是B城人吗,B城离C城那么近,你居然没来过?” 陈光说:“我在B城只待到初中毕业,高中就去了陈村,小时候家里条件很不好,所以爸妈也没怎么带我出去玩过。” 这些童年苦难史,若是平日里的梁胥年,肯定都是不屑一顾的。可偏偏今晚,她喝了点酒,微醺的状态下一个人站在孤独的海边,仰望着星空,耳边听着陈光这些过去,心里忽然就难受起来。 “陈光,我想你了。”她说。 陈光心里一动,“梁姐。” 梁胥年笑了一下,“好了,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光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嗯,那你也早点回酒店,那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梁胥年听得心里一暖,“嗯。” 微凉的海风拂面,湿润而柔软,梁胥年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这趟C城来的还是挺对的,起码那淤积已久的心情真的被咸咸的海风吹散了不少。 这两天来,她早上都能睡到自然醒,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去闲逛。逛累了就在海边坐坐,或者干脆躺在沙滩上,把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晒晒太阳。晚上就打扮一下,去酒吧坐坐。偶尔也有男人来搭讪,说一些冷得发抖的笑话逗她开心,她也来者不拒,以一个妩媚又淡漠的姿态,欲拒还迎。 男男女女间的这点小把戏,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她梁胥年不是不会,以前只是不耻。现在都已经离婚了,感觉什么都可以放下了似的,倒也玩起来,而且无师自通。到底是好学生当惯了的,做什么都想拔个尖。 然后她明白了,她现在这副样子,以前会被称之为放荡,可现在,人们都会说成是风情。 是不是应该感激一下盛怀仁,把她从束缚里解放出来了。 盛怀仁才回到家,果然又接到了老楚的求救电话,“怀仁,快,快来救我,顾行知发飙了!” 盛怀仁扶额,“我就说了,你们这么做肯定会惹到他。” 楚京瓷道:“先别说那些了,你再不来,顾行知要把恺撒威登给砸了,赶紧过来,就你能制得住他。” 盛怀仁无奈,只好又出门,还叫了王准王耀一起过来。顾行知发起飙来,他盛怀仁哪扛得住,还是得叫两个他带的兵。 可到了恺撒威登,进了包厢,却只见到一地狼藉,没有顾行知的人影。 他看了一眼楚京瓷,“怎么回事儿?行知呢?” 楚京瓷露出个大难之后必有后福的笑,“你来晚了,顾行知被人带走了。” 盛怀仁愣了,“什么?”谁有这么大本事把发飙的顾行知带走了。 楚京瓷喝了一大口酒,转头看看张逸白,“逸白,哎你说这事儿,神了哈!” 张逸白也一脸的感慨,“是挺神的。” 盛怀仁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京瓷走过来,眉飞色舞的拍拍盛怀仁,“怀仁,你错过了今晚真是亏大了!卧槽,刚刚那一幕我怎么越想越觉得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呢!” 张逸白也笑道:“怀仁,你亏大了!顾行知被个女人带走了,这种画面可比火星撞地球还少见吧!” “女人?”盛怀仁问。 楚京瓷猛点头,“女人!就是个女人!长得还可以吧,胆子真是相当大,直接冲过去扯着顾行知的胳膊就把人带走了!” “女人猛如虎也,铁树也能开花啊。”张逸白感慨道。 楚京瓷笑起来,又拍了一下盛怀仁的背,“怀仁,现在连顾行知都有女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张逸白:老商,说好的男二呢?尼玛又让老子出来打酱油!存在感还不如顾行知一个人名!老子罢工了,不干了! 商锦维:呃,你确定? 张逸白:必须的!你再有女主出事别送来老子的医院,老子不管了! 商锦维:好吧,那么我们隆重欢迎一位新角色出场! 张逸白:哎!等会儿!有话好说......   ☆、第31章 已修 江夏在编辑部写了一上午稿子,到了中午就收拾起东西来,明天周六,她就要跟宋玉婷和盛怀仁一起去C城了。 好事儿的老刘又凑过来,“江夏,我觉得你最近运气不错啊,你看你,这面带桃花的,是有喜事降临啊。” 江夏知道老刘这是知道了她即将公费去C城一周才故意这么说的,便笑道:“老刘,你什么时候也会看相了。” 老刘一脸的深不可测,“我什么不会啊,江夏,我预言你近期将有大事发生。” 江夏看着他一脸褶子,配合的点点头,“嗯,那我就时刻准备着。” 这话刚说完,江夏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老同学李静。 “李静?好久没联系了啊!”江夏惊喜的接起电话。 “哈哈,江夏,你最近怎么样啊?”李静乐哈哈的问。 李静是江夏大学同学,想当年两个人一起在数学考试之前准备小抄,建立起了良好的革命战友情谊。李静是F城人,原本家境挺好的,但是因为和父母闹掰了大学几年都不回家,所以逢年过节的就去江夏家里蹭吃蹭喝,因为个性活泼会来事儿,深得江建树和夏梦青的喜欢。 “我还是那样儿呗,一个小记者成天东奔西走的。”江夏道。 “去你的,谁问你这个了,你和陈光怎么样?还不结婚啊?”李静问。 大学毕业之后李静继续留在A城抵死不回家,凭借她常年混迹各种圈子的资历还找了个不错的工作,然后迅速勾搭上了自己的老板,成了那家公司的隐形老板娘。 毕业这一年半两人联系的少了,主要因为江夏毕业之后就离开了江家,直接导致李静失去了节假日蹭饭的机会。而陈光那个十平米小黑屋实在太过暗无天日,也不适合有客人到访,再加上江夏和李静的工作又毫无关联性,两个人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 江夏笑笑:“嗯,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呢,到时候你要给我当伴娘啊!” 李静大喜:“真哒!太好了,亲爱的谢谢你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江夏却听出了李静口气里的别样情绪,有些诧异,“李静,你怎么了?你和那个郑老板,还好吧?” 李静那边沉默了片刻,才道:“江夏,我要走了,离开A城回老家。” 江夏愣了,“为什么?” 李静笑了一声,“没什么,我跟老郑分了,也辞了职。现在A城留不下了,我爸又病了,只好回家去了。” 江夏毕业后和李静渐行渐远,其实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就是李静的那个男朋友郑老板,是位有家室的主。江夏觉得李静这样做不对,可是委婉的劝过她几次,却一次都没有成功。江夏也了解李静,这丫头鬼的很,什么道理不懂啊,讲起道理来谁也说不过她。 就是说的和做的,实在有点差距。 陈光一直都看不上李静,觉得她作。他总是跟江夏说,李静一个富家女不了解人世间疾苦,非要离家出走,结果一个人混不下去了又去给大款当小三,这样的女人还理她干嘛。 江夏也觉得这人明明大学时候都挺好挺正常的,怎么一毕了业就变成这样了呢。 但是现在听到李静说要走,她还是非常不舍,“李静,你想好了?不过我觉得回家也好,你爸妈会很高兴的。” 李静显然已经看开了,“是啊,现在我觉得哪里都没有家好。对了我打给你就是要跟你说,咱们今晚见一面吧,当是给我送行。还有,我要把红烧肉还给你。” 江夏道:“你不带红烧肉走啊?” 李静道:“带不走了,我回家了也没法照顾它,我爸生病,家里不宜养宠物。” 红烧肉是一条巴哥犬,因为长得肉呼呼的,而且特别能吃肉,故而得名红烧肉。江夏大学时候和李静一起去做义工,照顾受伤的被遗弃的小动物,结果遇上这条小狗,扑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跟在江夏身后,江夏去哪它就去哪,甩也甩不掉。江夏觉得它太可爱了,就收养了它,在大学宿舍里偷藏了一年,多亏了李静和其他几个室友帮忙打掩护才没被宿管阿姨发现。 毕业之后江夏却犯愁起来,江家回不去,夏梦青又怕狗,红烧肉自然也不能托付给江建树和夏梦青,可陈光那十平米的小屋,两个人住都挤得要命,怎么还能再加一条狗。还好有李静帮忙,把红烧肉带去了郑老板给李静租的大房子里养着,成天锦衣玉食的伺候,一来二去的,那小没良心的竟然跟李静变得更亲近了,江夏去看它几次,居然只给抱一会儿就要跑回去李静怀里。 那会儿可把江夏的心伤透了,给点好处马上就移情别恋,这小混蛋简直没良心。 现在李静要走了,红烧肉又没了地方待,江夏犯愁起来,这要怎么办。 李静的家已经基本空了,原来置办的那些家具电器,都已经被她该处理的处理该卖钱的卖钱,李静笑着对江夏说:“你看,现在就剩一个红烧肉我没法解决了,我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才只能把它还给你的。” 江夏心里难受,抱抱李静,“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呢?” 李静苦笑,“这又不是什么喜事,我干嘛声张啊?就算我找你,你又能帮的了我什么忙?江夏,咱们朋友一场,我知道你心里其实看不起我,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祝你和陈光能幸福。” 江夏看着李静,“李静,我也祝你在老家能遇到个好男人。” 李静笑道:“别,你别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成么?我就怕别人同情我!我混成今天这样,心甘情愿,我不后悔的。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反正我想得到的也都得到过,所以现在失去了,我也不心疼。” 江夏点点头,“嗯。” 这其实是江夏一直以来非常欣赏李静的一点,率直,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有种梁山好汉一样的豪爽性格。 李静捏捏红烧肉胖乎乎的小爪子,“唯一舍不得的,也只有它了。” 红烧肉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唔嗷!” 江夏抱着红烧肉挤进了地铁,红烧肉很少见到这么多人,大眼睛圆滚滚的四处看着,竟然害怕了似的把脑袋窝进了江夏怀里。江夏笑道,“你这小混蛋,就会窝里横,见了外人这么老实了?” 心情却还是不能平静。 李静就这么走了,江夏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不舍,惋惜,还是无奈。 李静临别前对江夏说:“江夏,我其实特别羡慕你。你做人的这种态度是我学不来的,我做不到你的那种简单快乐,因为我想要的太多了。” 地铁站出口的小广场上,一群大爷大妈们正在兴高采烈的和着音乐跳广场舞,激烈的节奏可以把任何歌曲糟蹋的面目全非。江夏抱着红烧肉穿过人群,听见质量奇差的音响里巨大的声音唱着,“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震得江夏头疼,堪比噪音。 终于摆脱了人群,来到了陈光出租房的楼下,江夏看看怀里的红烧肉,“小混蛋,接下来就要委屈你几天了。” 陈光回到家里看见江夏先是一惊,然后看见江夏怀里的红烧肉,彻底愣住了。 江夏笑呵呵的抓着红烧肉的小爪子跟陈光打招呼,“嗨!” 陈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把它抱回来了?” 江夏笑着拉陈光坐下,把李静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光皱眉,“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江夏为难道:“你也别这样说嘛,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你就能保证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吗?” 一句话说的陈光一个激灵,他看看江夏怀里昏昏欲睡的红烧肉,“那你打算怎么办?这狗咱们也没法养啊。” 江夏叹气,“我妈怕狗,我实在不能带回家去养。所以就先放这里几天,等我下周去C城回来了,再想办法给它找个下家。” 陈光又是一惊,“你下周去C城?” 江夏点头,又把盛怀仁专访以及宋玉婷欺负冯小月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陈光这下彻底疯了,“我不是说你离他们兄妹远一点吗,怎么还要跟他们去C城?” 江夏挠挠头,“小月月那么逼我,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是你们梁总逼你,你会敢抵抗吗?” 陈光无语了。 江夏搂着陈光脖子亲一口,“放心吧,我到了C城每天给你打电话,保证不会水性杨花的!而且,你有红烧肉做伴,也不会孤单啊!” 陈光扶额,叹口气,“江夏,我觉得咱们干脆在网上发个帖,看有没有谁想认领红烧肉吧,你也看到了,就这小屋子,你让我怎么养它。” 江夏一脸委屈,“不行,我不想把它托付给陌生人,谁知道那些人打得什么主意啊。你不知道有人专门杀流浪小动物然后卖去饭店吗?” 陈光沉默。 江夏搂着他又蹭蹭,“红烧肉其实很好养的,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还可以抱着玩解闷,多好啊。你没有我在身边这么多天,我有个它还能把你拴在家里,要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出去找女人?” 陈光心里又是一阵紧张,仿佛被道中了什么心思一样,眼神一动。 江夏盯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被我猜中了?” 陈光一个翻身,将江夏压在身下,狠狠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几天没见我,想我了吧?” 说着大手便在江夏身上游移,江夏怕痒,便急忙求饶,“哎呀哎呀我错了!哎呀......” 作者有话要说:商锦维:红烧肉很重要,嗯~~ 红烧肉:唔嗷! 张逸白:(宽面条泪)老商,这就是你说的新角色? 好的,各种柴火都添足了~~~民那准备好了么~~~   ☆、第32章 已修 C市在A市东南,开高速三个小时就到。王准和盛怀仁一大早就开车来到江夏家楼下,接上江夏之后又去了宋玉婷家。江夏看着宋玉婷提着的几只颜色鲜艳的大箱子,笑着问:“姐,你带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出国吗?” 宋玉婷挑眉,“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这里面有一半的东西都是给你带的。” 江夏微微一愣,“啊?” 宋玉婷捧着江夏的小脸笑道:“我带了好的漂亮的衣服,给你每天做一个造型。” 江夏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姐,我不是你的洋娃娃。” 一句话说完,坐在前排副驾的盛怀仁也笑了。 宋玉婷笑道:“你这死小孩,我给你打扮还不愿意啊?你现在这么年轻,就该好好打扮打扮,要不等到人老珠黄了,再怎么打扮也是白搭,那不亏大了?” 江夏干笑,不说话,就默默看了宋玉婷一眼。 宋玉婷捏捏江夏的脸蛋,“死丫头,你看我干嘛?” 江夏求饶,“啊,我错了......” 盛怀仁忍不住回头看看江夏可怜的小表情,脸上笑意温暖。 宋玉婷瞥了盛怀仁一眼,“看什么看?怎么,你也想过来给我捏捏?还是,你也想捏捏这个小脸蛋?” 说着手指又捏住江夏的脸颊,江夏一咧嘴,白皙的脸蛋上透出几分红晕。 盛怀仁看着都觉得有点疼,可这画面又太好笑,对宋玉婷严肃道:“你别胡闹,别给捏坏了。” 宋玉婷大笑起来,“心疼了?” 继而两只手捧起江夏的脸,揉了起来,“疼吗?姐姐给你揉揉。” 江夏觉得头上三道黑线,“姐,你放过我吧。”这才出发就已经这样了,接下来这几天,莫不是要被玩死的节奏? 想想就觉得凄凉。 就不该答应跟他们一起来C城。 宋玉婷笑道:“好吧好吧,我不捏你了,我给你讲故事吧,上次讲到哪了?” 江夏听到讲故事,顿时头更痛了。 她脖子一横,“姐,那你还是继续捏吧。” 这句话说完,连专心开车的王准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宋玉婷抱着江夏又亲了一大口,“江夏,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江夏干笑,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然后想起来,那一天盛怀仁也是揉着她的脑袋说了同样的话,心里默默感慨,这就是真的亲兄妹啊! 盛怀仁听到这句的时候,心里也微微一动。眼睛余光看看江夏的表情,看见小家伙脸上没心没肺的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记起了什么。 三个小时的小长途,高速路两边除了树林就是农田,宋玉婷坐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拿出手机来玩自拍,自拍够了还非要拉着江夏一起拍。 “哎呀江夏,你要笑的妩媚一点,长这么好看怎么对着镜头就不会笑了?”宋玉婷对江夏进行着指导性示范。 江夏呲牙,越笑越丑。 “你要笑的有点女人样子,就想象着你面前站着一个大帅哥,对,就像程孟樵那种,现在程孟樵站在你面前,你给我笑一个。”宋玉婷继续循循善诱。 江夏无奈,“姐,要是程孟樵站我面前,那我就更笑不出来了。” 宋玉婷问:“为什么呀?” 江夏挠挠头,“紧张呗,那可是我高中时候的偶像......” 宋玉婷咳了两声,笑的十分有内容,“江夏,你既然那么喜欢程孟樵,怎么不找个程孟樵那样的男朋友?” 江夏道:“那要怎么找嘛,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宋玉婷眼神一变,“哦,你找不到,所以就凑合着随便找个男朋友了?你也太没追求了!” 江夏摆手,“不是,也不能这么说。我也不是随便找个男朋友,我和陈光也是爱的很深的。” 盛怀仁坐在前面,听到陈光的名字,没有插话。 “你那个陈光,和程孟樵能比吗?”宋玉婷问。 江夏摇头,“肯定没法比啊。但是,程孟樵那种也根本不是我能够得着的,就是个偶像,小时候花痴一下罢了。陈光才是那个跟我有共同语言,可以陪我一辈子的人。” 宋玉婷咂舌,“啧啧,小小年纪的,就搞得这么老气横修,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你就那么确定他能陪你一辈子?万一他出轨了呢?不要你了呢?” 江夏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莫名忐忑,嘴上却笑道:“那我就算真找到个程孟樵,不也还是一样有可能被甩?而且程孟樵那种男神,甩我的几率更大吧?” 宋玉婷却严肃道:“错,大错特错。你这种找个门当户对的就能天长地久的想法其实是最不可取的。要知道男人这种生物,他的身份地位知识才学和他对感情的专一程度根本不是大众所理解的那样。程孟樵当了这么多年大众情人,其实真正爱过的就只有前女友一个,你能说他花心吗?简直被他自己的专一坑死了好吗?你再看看我哥,活到三十九岁就只有过两个女人,一个不爱他了把他甩了,一个他不爱了甩了人家,你说他是可怜呢,还是冷血?” 江夏默默看了前面的盛怀仁一眼,干笑道:“呵呵,你们这些高富帅的世界,我不懂。” 盛怀仁转过头来,眸光淡然,看了看江夏,又看向宋玉婷,“前面路过德顺园,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就这么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 几个人下了车一起进了德顺园吃饭,席间宋玉婷又是各种火力全开天马行空的扯淡,但江夏却没了多少兴致继续配合她,便只是笑笑的闷头吃饭。盛怀仁的话也很少,倒是很绅士的给江夏和宋玉婷倒了两次茶。 再上车之后江夏就困了,仰着小脸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便睡到了C城,再醒来的时候车都停了。 她揉揉迷糊的眼睛,打个哈欠,“到了?” 宋玉婷点头,“嗯,到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 江夏看看宋玉婷,有些纳闷怎么她就睡了一觉这人就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刚刚路上的活泼疯癫,却多了不少忧郁。连眼神都变得暗淡了。 “姐,你怎么了?”江夏问。 宋玉婷笑笑,“没怎么啊。” 江夏看看盛怀仁,盛怀仁也恰好回头看向她,“江夏你不用担心,玉婷在C城长大的,所以每次回来都会比较激动。” 江夏又看看宋玉婷,心说这那叫激动啊,这位姐姐的情绪电波果然和正常人相反。 宋玉婷忽然问道:“江夏,你以前来过C城吗?” 江夏点头道:“嗯,来过两次。小时候被我爸妈带着跟他们学校的老师一起来的,每年高三毕业,带毕业班的老师们都会有一次公费旅游,我就跟着蹭了两次。” 宋玉婷脸上泛起淡淡的怅然,“是吗,跟爸妈一起来的啊。” 江夏看她那表情,吓得一愣,顿时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盛怀仁没有说什么,只是温和的看看江夏,仿佛示意她没关系的。 车子停在一座小别墅门口,王准拿了箱子下车,即刻有几个人从别墅里走出来帮忙搬行李。江夏仔细看看眼前这栋小别墅,欧式风格的三层小楼,也有些年月了,颇有些民国时期建筑的味道。砖墙上爬着绿色的植物,红绿相间非常好看。园子也不大,种满了各种精致的花草,足以见得主人对这老房子照料的多么用心。 “玉婷,怀仁,你们回来了。”一个体态微微发福的妇人笑盈盈的走过来,眉目慈祥,气质圆润。 江夏琢磨着,莫非这就是盛怀仁和宋玉婷的妈? 宋玉婷走过去搂住那妇人,“小姨,我们回来了!” 盛怀仁也走过去,“小姨,近来可好?” 妇人笑道:“好好,我每天轻松惬意,怎么会不好,倒是你们在外面,成天忙东忙西的,有没有好好休息?” 宋玉婷道:“我哪有忙?我成天悠哉的很,反正不愁没钱花。倒是盛怀仁,忙起来没日没夜的,连老婆都忙得丢了。” 盛怀仁微微皱眉,看了宋玉婷一眼。 妇人笑笑,转头看看江夏,“有客人啊?” 江夏咧嘴一笑,也不见外,俏皮道:“小姨你好,我是江夏!” 宋玉婷拍了江夏一下,“这小嘴甜的!”转而介绍道:“这是我最近认的妹妹,江夏,可爱吧?我哥可喜欢她了!” 妇人眸光慈祥,笑道:“真是个可人的小姑娘。江夏你好,我叫宋秀媛,是玉婷和怀仁母亲的妹妹。” 江夏品了品这人名,宋秀媛,果然跟宋玉婷是一挂的。 “快进屋吧。”宋秀媛笑着迎大家进门。 进了这房子里面,怀旧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所有的家具都是旧式的,藤制沙发和茶几,古朴的地板,朴实无华。宋秀媛叫了保姆给他们泡了茶,白的透明的青花瓷茶具,几片墨绿色的叶子打着旋。 “这是前些日子我托人从杭州捎来的,刚采好的雨前龙井,味道新鲜的很。”宋秀媛说。 江夏喝了一口,努力品了品味道,还是没喝出什么差别,她不懂喝茶,只是笑笑说:“嗯,好喝。” 宋秀媛笑了,“我们这里都是些古早的旧习惯,江夏你别在意。” 宋玉婷喝了两口茶,便放下茶杯,“小姨,我妈最近状态怎么样?又换季了,痛风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宋秀媛眸色微微一暗,叹气道:“我已经叫人送了些药去,但是她肯不肯吃,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老商我报告完了满血复活!!!为了感谢大家的祝福特意双更!!!!双更!!!! 嗯,今天讲的还成,末了还收到一个帅锅主动送上的电话号码哈哈哈哈哈~~~~表误会,伦家只是想跟老商讨论学术而已,咳咳~~~接下来几天就是在亚特兰大happy啦~~~ ************* 关于盛怀仁的妈,大家猜猜是啥样的~~~(*^__^*) ~~~ 还有一更啊~~不要错过~~   ☆、第33章 已修 盛怀仁带着张栩下了车,张栩看了看医院的大门,笑道:“盛哥,这小破医院的院长我认识,前年从我哥那里因为阶级斗争站错了队被下放来这里的,人闷骚的很。” 盛怀仁道:“嗯,带你来就是想确定一下,那个医生开的药我不放心。麻烦你了。” 张栩笑笑,“盛哥你客气了,都是自己人,这都不算事儿。” 心里却是在咆哮,他妈就一个过敏至于吗,至于吗? C城地方小,医院更小。因为是海滨城市,没什么工业,人口也少,故而本地居民的主要收入都是仰仗着唯一兴旺旅游业,医院亦是如此。江夏住的这家小破医院一共就三层楼,科室设置的少,大手术什么的根本做不了。接受的患者大部分都是游客,爬个山摔断个胳膊腿,小打小闹的头疼脑热,喝酒喝挂了吊个水,再就是吃海鲜一类的过敏。所以就算这里的医生再是草包,过敏开个药这点本事也还是有的。 王准在前面一步推开了大门,盛怀仁和张栩一进了大厅就听到那个值班医生的抱怨,“今晚上这是怎么了呢?来的急诊一个比一个横啊,都是哪来的姑奶奶大爷啊?” 张栩笑了,接话道:“哪来的姑奶奶大爷都不知道,你也敢得罪?” 值班医生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张栩,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张科长?您怎么来了?” 然后看见张栩身边的盛怀仁,目光就发直了。 盛怀仁却只看了一眼那个值班医生,目光便定格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陈光扶着梁胥年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陈光看到盛怀仁,也愣住了,然后便觉出臂弯间的力度变大了,梁胥年死死的箍住他的胳膊,全身僵硬的像木乃伊。 张栩瞧了瞧这情形,觉得好像有戏,正琢磨着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个值班医生凑了过来,“张科长,您看,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我们贾主任昨天还念叨着哪天要再请您来视察视察呢。” 张栩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视察个屁!就你们这医疗水平医务人员素质,视察一百遍也是差评。” 值班医生脸上笑容僵住,“张科长您看你这话说的,我们不也是在追求进步嘛。” 张栩懒得理他,“那个过敏的患者呢?我去看看。” “楼上点滴呢,您这边走,我带您上去。” 张栩看了一眼仍在沉默对视的盛怀仁和对面两人,低声道:“盛哥,我先去看看。” 盛怀仁点头,“麻烦你了。” 眼神仍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梁胥年和陈光。 张栩跟着值班医生上了楼,王准走到盛怀仁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不算宽敞的一楼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盛怀仁走过去,表情严肃,“胥年,你的脚怎么了?” 梁胥年没有料到盛怀仁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嘘寒问暖的问候,不免有些感动,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能保持风度,盛怀仁真不愧是名门望族□□出来的。 “扭伤了,不要紧。”梁胥年平静答道,“刚刚给那个不负责任的医生看了看,据说没伤到骨头。” 盛怀仁点点头,“你放年假,是来C城?” 梁胥年笑笑,“对啊,C城空气好,而且,回忆满满。” 盛怀仁对她这句语气古怪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看向陈光,“他陪你来度假?”话说的却是对梁胥年。 陈光刚要开口,就被梁胥年拦住,她莞尔一笑,“是啊,我一个人度假多无聊,有人陪才好嘛。” 盛怀仁的眸色渐渐变深,像一个黑道,将所有情绪都吸了进去。陈光被他的眼神吓到,目光流转着低下了头。 “胥年,我希望你能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盛怀仁一字一句道。 梁胥年笑了一声,“盛怀仁,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结婚,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会让我后悔了。” 盛怀仁微微一怔,随即看向陈光,“陈光,江夏现在因为蜂蜜过敏正在楼上挂点滴。” 陈光一惊,才想起刚刚开车时候好像收到过江夏的一条微信,但是他没有打开看。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是,”盛怀仁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允许你伤害江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明明也不带多么浓重的情绪,可就是带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狠劲儿。 陈光哆嗦了一下,皱着眉,“盛总,那江夏,就麻烦你照顾了。我......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她把话都说清楚的。” 梁胥年又尖笑了一声,“你不允许?盛怀仁,你还真是个大好人,保护灰姑娘的王子殿下。” 盛怀仁没有说话,只是眼锋冷冷的扫过梁胥年,便绕过他们两个,径直走向楼梯。 这样的蔑视,让梁胥年冷不防的打个寒战。 灵魂都被震得颤了三颤。 然后恍惚间,她听到有个声音问,梁胥年,你在干什么? 梁胥年,你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在她体内不停回荡,让她觉得眩晕。 “盛怀仁!”她忽然发疯似的大喊他的名字,猛的甩开了陈光的手,一个站不稳便摔倒在地。 盛怀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陈光急忙蹲下,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甩开,“你走开!离我远一点!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陈光吓得不知所措,“梁姐......” 盛怀仁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梁胥年,眸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忍。 梁胥年却已经模糊了泪眼,口中继续不停的喃喃道:“盛怀仁......” 正在下楼的王准听到楼下的声音急忙赶下来,走到盛怀仁身边,眼神冷漠机警。 盛怀仁走到梁胥年身边,抓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胥年,你在干什么?” 梁胥年又是一个激灵,全身的血脉喷张,觉得哪里都烧得厉害,却又禁不住的打寒战。 梁胥年,你在干什么? 梁胥年,你在干什么? 盛怀仁叹口气,把梁胥年的手交给王准,“送梁总回A城,今晚就走。” 梁胥年不再说话,神情恍惚的被王准带走。陈光看着梁胥年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转过头来看到盛怀仁冷漠的眼,全身僵住。 盛怀仁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的怒意再次翻滚。 “陈光,刚刚那些话,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陈光咬着牙,顶着巨大的压迫感,点头,“我知道了,盛总,谢谢提醒。” 盛怀仁没有说什么,甚至不再看他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江夏坐了快一个小时,那挂着的吊瓶里却还剩下大半瓶的药水没有点完。她觉得全身难受,四肢无力,皮肤胀胀的发烫,还特别痒,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似的。 宋玉婷此刻正趾高气扬的对着那个值班医生大肆发火,用尽了各种生僻的成语俚语甚至还有中英文双语发连珠炮,把那个值班医生骂的都快站不住了。 张栩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霸气的女人,变着花样的骂人都不带重复的,可真是长了见识了,于是觉得今晚倒也没白来。然后看见江夏的表情好像欲言又止,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江夏勉强咧嘴笑笑,“张医生,我就是觉得,这半瓶药都下去了,我怎么也不见好啊?反倒更晕了呢。” 张栩笑道:“没那么容易退的,他给你开这个药没有问题,只是见效有点儿慢,你得今晚熬过这一晚,明天睡醒了估计就没事了。” 江夏这才放了心,“哦,原来这样啊。” 张栩看这小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着实好看,可听张逸白的八卦,盛家没有这么年轻的女儿啊。“你也是盛哥的妹妹?” 江夏摇头,“不是,宋姐才是盛怀仁的妹妹,我叫江夏,是宋姐和盛怀仁的朋友。” 盛怀仁一进门,就看到江夏小脸红红的坐在那里,好像更虚弱了些,不由得更担心了。“张栩,江夏没事吧?” 张栩回头,心想就是个朋友?朋友会这么关心?脸上却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儿了,今晚就住院一晚吧,明天早上估计就好了。” 值班医生急忙道:“我这就去安排床位!” 盛怀仁道:“等一下,你们这有VIP病房吗?” 值班医生道:“有一间。” 盛怀仁道:“那好,我今晚留下陪床,你去安排一下吧。” 值班医生急忙答应了。这小医院就一间VIP病房,平时也根本用不上,只有过那么几次科里的主任跟家里老婆吵了架没地儿住,在那张床上睡过两天,所以他又特意叫护士去好好打扫了一下。 说是VIP病房,也不过就是个有几件家具的小单间,两张床,中间隔一个帘子,一边睡病人,一边睡家属。 宋玉婷看看这住宿条件,不等盛怀仁开口,便说:“这破地方怎么住啊?哥,江夏今晚交给你了,我可得回去小姨那睡。” 说着眼神略带深意的看看盛怀仁,又嬉皮笑脸的看看江夏。 江夏道:“不用陪,我自己在这睡一觉就行,你们都回去吧。” 盛怀仁看看张栩,“麻烦你把玉婷送回去了,我司机刚刚把车开走了,所以你们俩恐怕得叫辆车。” 张栩笑道:“那都是小事儿,盛哥你放心吧,有什么事儿就再叫我。” 宋玉婷摸摸江夏的头,“乖乖休息,我明儿早来看你,给你带小姨做的早餐。” 江夏还想挣扎一下,可看见盛怀仁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似乎他留下来是有什么别的理由一样,便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人都走了,病房里也终于安静了。盛怀仁关了房间里那晃得刺眼的日光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昏黄的橘色小灯,又走去床前,把敞开的窗子关了大半,只留一个小缝通风。 江夏就这么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不知该说些什么。 盛怀仁转身,眸光温和的看看她,“还觉得热吗?” 江夏咧嘴笑笑,“没事儿。” 盛怀仁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仔细看了看江夏的脸,“嗯,好像是比刚刚不那么红了。” 江夏点头,“嗯。” 盛怀仁察觉到她的不安,笑着把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江夏,我发现,你其实不是一个会撒娇的女孩。” 江夏有些发懵,“啊?” 盛怀仁笑道:“上次你眼睛肿了,你也是这样,不停地说自己没事没事,不哭不闹,比别人还不在意。” 江夏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干嘛撒娇啊。再说......”撒娇也不会对你啊。 盛怀仁问:“什么?” 江夏笑笑,“没什么。” 盛怀仁也没再追问,又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陪你?” 江夏低下头,“嗯,是有一点儿。” 盛怀仁目光凝视江夏的小脸,“那你觉得,我留下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第34章 已修接旧版 江夏被问得一愣,抬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仿佛受惊了一样,又急忙偏过头去看窗外。心里忽然就乱跳了一下。 “我哪知道啊,你这种高智商的人的想法我可猜不透。”她说。 盛怀仁叹了口气,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江夏,我有一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看法。” 江夏转过脸来,大眼睛澄澈透明,“什么问题?” 盛怀仁顿了一下,道:“你说人这一生,究竟可以爱上几个人?我指的不是父母亲情也不是其他那些感情,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 江夏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惊了一下,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大晚上的跟她聊这个。思考了一下还是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对我而言,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就是陈光。”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隐约可以听见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盛怀仁听着江夏的话,心里渐渐泛起一种难言的情绪。他又叹了口气。 “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真正的爱情,一辈子只有一次。而我的那一次,已经在我的前女友身上用完了。”他说。 江夏笑笑,“就是那个你故意考不及格的女朋友?” 盛怀仁点头,“对,她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就没了颜色,看什么都是黑白的。” 江夏笑起来,“财神叔叔,您又文艺啦?” 盛怀仁却没有理会她的笑,继续道:“又或许应该说是我在遇见她之前的生活本来就是黑白的,有了她,我体会到了色彩缤纷的感觉,然后她走了,我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样浑浑噩噩过了五年,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下去了,所以就找了个同样想法的女人结了婚......我以为婚姻可以改变我的生活,可惜并没有。” 江夏听完他这段话,想起他说自小就与母亲和妹妹分开的事情,也就笑不出来了。 盛怀仁继续道:“我很想改变我的生活,我也不想让我的妻子跟我一样继续在这段死气沉沉的婚姻里消磨人生,所以我离了婚,想还给她自由。但是......”他顿住,目光直直的看向江夏,“我似乎又错了。” 江夏看着他的目光,却有些想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安慰他一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纠结了一下,只好咧嘴笑笑,“盛怀仁,你的名字虽然听起来像剩坏人,但你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好人。” 盛怀仁心里更加难受,看着她纯净的眼睛,无奈的低下头去,“江夏,我刚刚在医院的楼下,看见了陈光和梁胥年在一起。对不起。” 江夏的眼神忽然定格,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盛怀仁脸上带着痛心的内疚,“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看见你继续被骗了。” 江夏全身颤抖了两下,皱着眉头,“那个梁总就是你的前妻?” 盛怀仁叹口气,点头,“对,梁胥年就是我的前妻,陈光的上司。上次我们在酒会见到过。” 江夏觉得呼吸困难,手脚烫的想要被烤焦了一样,可后背却沁出了冷汗。 “呵呵,怪不得,怪不得那个梁总看你的眼神那么奇怪,怪不得你会带我去吃饭,你们两个是在较劲吗?还可以......这么玩的?” “我跟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很平静的就答应了,所以我也没有想到,原来离婚对她的刺激这么大。江夏,对不起。”盛怀仁低声说。 江夏忽然全身一个冷战。 想起这段日子,陈光对自己那么上心,那么温柔,果然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么? 盛怀仁看到江夏不说话,更加担心起来,“江夏,你还好吗?梁胥年我已经安排王准送回去了,她也跟我说了以后不会再见陈光。这件事错在我,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江夏仿佛没听到,继续沉默的看着窗外。 医院建在海边,四周没有什么高楼建筑,所以到了晚上外面就是漆黑一片。也只有在这样黑的夜空下,月光和星光才会那么耀眼。相比起来A城的夜晚真是太浮华了,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把那被高楼割裂的天空映得比白昼还亮。 可是灯光越亮,就越能掩盖那些本该存在的黑暗。 “江夏?”盛怀仁着急起来,“你怎么样?” 江夏茫然转过头来,仿若无事的笑笑,“其实我早就知道,陈光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她仍是笑,一颗泪珠却顺着脸庞滑落,“可我就是不想承认。我觉得,两个人相处久了,感情会变淡这是正常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在一起生活。就算......就算他犯了错,我也不应该对他那么苛刻的指责,因为我知道他还爱我,就算犯了错,我也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抽了下鼻子,“所以我就一直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还爱我,我们就能一直幸福......事实上,那次之后他对我比之前好了很多,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没出息,我甚至觉得,这样也好。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计较的原谅了他,他会感激我,然后对我更好......” 盛怀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的帮她擦着眼泪。 “他已经答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盛怀仁说。 江夏转过脸看他,眼睛里泪水晶莹如珍珠,“可我要的不是一个交代!” 她全身颤抖着,缩成一团,“盛怀仁,我要收回我刚刚说的那句话,你不是一个大好人,你就是坏人!大坏人!” 盛怀仁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小家伙窝在床上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明明之前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她明媚的笑脸。 心里像刀割一样痛。 他想过去紧紧抱住她,却又全身定格一样的一动都不能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抱她呢? 江夏就这么蜷缩着,一直哭,一直哭。 凄楚的哭泣,声音凉凉的,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冰刃,刮在盛怀仁的心上。 直到窗外浓的化不开的夜色终于暗淡了,隐隐的天际吐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光。 她已经哭得累了哭不动了,眼睛里干干的早已没有了眼泪,只是全身还是止不住的一颤一颤。 盛怀仁一直看着她,颓然的眼睛里布满了心疼的血丝。 宋玉婷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正在来送早饭的路上,语气里带着些调笑,“哥,这一晚上没浪费吧?” 盛怀仁没有回答,挂了电话。转头看见外面已经蒙蒙亮了,微弱的晨光打在小家伙脸上,他才觉出,她脸上的红已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惊的惨白。 他再也忍不住的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小小的身体,那么瘦,那么软,凉的彻底。 “江夏,别再难过了好么?” 小家伙在他怀里微微动动,“剩坏人,你要勒死我了!” 盛怀仁急忙松开她,满眼疑惑的看着她的小脸,“江夏?” 江夏惨白的脸上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我没事了,不好意思昨天吓到你了,还让你陪着我一夜没睡。” 盛怀仁还是难以置信,“真的?” 江夏又笑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我觉得,我昨晚哭的比我之前这二十几年来流的眼泪还多。居然还是在海边,真是应景了。‘听,海哭的声音......’”她扯着沙哑的嗓子唱了一句跑调歌。 宋玉婷带了两只保温瓶过来,打开盖子,香飘四溢。 “放心吃吧,这一次小姨跟我说她跟□□保证肯定没放蜂蜜。”宋玉婷笑道。 江夏笑嘻嘻的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粥,“嗯,真好吃!我昨天晚上就饿了!” 宋玉婷看着江夏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色和哭肿的眼睛,目光微动,“怎么这过敏反应下去了,脸色就白成个这样?”说着看向盛怀仁:“你昨晚怎么照顾的人家啊?” 盛怀仁沉默不语。 江夏笑着又吃了一口,“哎呀,这个煎蛋好好吃!” 宋玉婷看着盛怀仁那张冷的吓人的脸,一眼就看出有问题,却也不戳破。笑道:“你多吃点儿,一会儿还得跟我们一起去爬山呢。” 江夏问:“爬山?” 宋玉婷道:“去看望我妈妈啊,她现在呢在庙里面修行,可是那座庙呢,在山顶,哎,爬一次累死个人。” 江夏目光流转,“姐,我真要去吗?” 不等宋玉婷开口,盛怀仁便道:“江夏身体还没有恢复,今天还是再在医院休息一天,确定没事了再出院。” 宋玉婷有些不高兴,“都说好了一起去的。” 江夏只好开口道:“姐,那个,你也看到我脸色不好了,我确实想休息......” 宋玉婷只好说:“行吧,那你就在这再休息一天,我们晚上回来接你。” 江夏胃口还真是不错,竟然把小姨准备的早餐都吃完了。盛怀仁看她精神状态确实像是恢复了,虽然还是觉得蹊跷,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摸她的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张医生一会儿还会来再看看你。” 江夏抿嘴笑笑,没有说话。 宋玉婷跟着盛怀仁离开了病房,刚一下楼,宋玉婷就粗暴的揪住盛怀仁的衣领,“怎么回事儿?昨晚到底怎么了?” 盛怀仁觉得烦躁,拿开她的手,“王准回来了没有?” 宋玉婷道:“没有啊,对啊,王准哪去了?” 盛怀仁拿出手机打给了王准,“王准,你在哪?” 电话里王准答:“盛总,我在来C城的路上,有点堵车,大概半小时会到。” 盛怀仁又问:“你把梁胥年送回家了?” 王准答:“是,盛总,已经安全送回家中。” 盛怀仁“嗯”了一声,“她精神状态还好吗?” 王准顿了一下,“回去路上哭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面的一直到回到家里的两个小时都很安静。” 盛怀仁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到宋玉婷犀利的眼神,盛怀仁叹口气,拍拍宋玉婷的肩,“走吧,路上说。” 江夏看着两个人走出病房,刚刚还满是神采的眼睛便呆滞了。 值班医生下班之前还特意带着护士过来嘘寒问暖了一下,她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任由护士给她测体温。 那个值班医生觉得有点紧张,昨晚还挺欢脱的一个人,全身红的跟龙虾一样都能有说有笑的,怎么今早就成这样了?该不会是真的还有什么问题吧? 于是又给她测了心率和血压,数值都还算正常,可还是不大放心。跟护士一起走出去之后,想着要不要跟主任说一声,要多加照看。却听到身后两个小护士说:“那姑娘怎么看着跟失恋了似的呢?” “哎,你也觉得啊,我看她那眼神儿觉得就是,会不会是昨晚被大款给飞了?” “那大款不是对她挺好吗?” “哎这都说不准。” 江夏一个人在床上又呆呆的坐了好久,然后终于走下了床,从衣服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一晚上没充电,手机显示只剩下一格电量。 她打开了微信,没有打字,按了语音,然后对着话筒,声音平静的说:“听说你在C城,要是还没离开的话就过来找我吧,我在海边的医院三楼。” 说完不等任何回复,便将手机关了机。   ☆、第35章 已修新内容 陈光接到这条语音微信的时候,正坐在酒店的床上,神思恍惚。他也是一夜未合眼。 酒店房间是梁胥年的,里面还有她的行李,几件衣服,都是高档的名牌,安静的挂在衣柜里,桌子上有两本书,一本倒扣着,应该是看到一半就放下的。浴室里她的化妆品摆满了洗手台,瓶瓶罐罐的,精致小巧。 她就这么走了。 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光想到这心就凉的彻底。 所以到头来,他在她心里,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还不及盛怀仁一个眼神。 盛怀仁。 当男人之间的差距大到像他陈光与盛怀仁一样的时候,什么尊严,什么态度,都成了笑话。 但是盛怀仁却对他说,我不允许你伤害江夏。 竟然是江夏? 怎么会这样呢? 他又想起那一次酒会上,细细的回想,才惊觉那时盛怀仁带着江夏离开的事实。只怪他当时太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原来就在他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的想要隐藏他与梁胥年之间的事情的同时,也有另一件事情正在悄无声息的隐秘的发生了。 这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么? 江夏。 盛怀仁说江夏现在蜂蜜过敏住院了。陈光才想起,江夏确实是对蜂蜜过敏的。大学时候他有一次放假从老家给江夏带了栗子糕,江夏吃的特别开心,结果吃完了整个人就红的像煮熟的螃蟹,才知道栗子糕里加了蜂蜜。他吓坏了,急忙带着她去医院,她却笑嘻嘻的搂着他的脖子说没关系,既然要去打针了,不如再让她吃两口。 那时他气的骂她是小馋猫,嘴馋不要命了。 她却有点小委屈道,这是你特意拿给我的。 从那之后,他每次带她出去,无论吃什么,都会特意问一句,这里面不含蜂蜜吧。这个习惯坚持了许多年。再后来,他们也习惯了,只去熟悉的店吃东西,他也就不再特意问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忘了她对蜂蜜过敏这件事的? 想到这里,陈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畜生。 他打开手机微信,看见江夏那张照片,心里更加难受的不行,想要回复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然后他就听见了江夏的语言消息,“听说你在C城,要是还没离开的话就过来找我吧,我在海边的医院三楼。”声音那么冷静,略带沙哑,他甚至听不出那是江夏的声音。 他急忙回复:“夏夏你还好吗?”想了想又删掉,然后退出微信,直接拨了江夏的号码,听到的确实“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张栩也被江夏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愣都想不明白,昨晚还挺活泼的小姑娘怎么睡了一觉精神反倒变差了这么多。再看看她无神的眼睛,欲言又止。 然后就看到陈光大步走了进来,顿时眼睛一亮。 这不是昨晚上那个年轻人? 有戏。 江夏看见站在门口却不进来的陈光,一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定了定神,对着张栩微微一笑,“张医生真是麻烦你了,我已经好了,今天就能出院,您就回去忙吧。” 张栩其实挺想留下的,但是想到盛怀仁得罪不起,便笑着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走出了病房。与陈光擦肩的一刻,他又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一脸的丧气,肯定没有大出息。 江夏对着门口的陈光道:“进来吧。” 陈光顿了一下,才迈步进屋,又听到江夏说,“把门关上。” 他应声,又转身去关门。恍惚间想起两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都是他在提醒江夏关门的。 江夏笑道:“我怕找不到是哪一间病房,特意叫护士开着门的。” 陈光坐下,看着江夏枯槁的小脸,心中又隐隐作痛,“夏夏,你的过敏好了?” 江夏道:“嗯,昨晚吊了一瓶水,今早就退了。” 陈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过敏了呢?” 江夏答:“是盛怀仁的小姨做的糖醋排骨特别香特别好吃,我吃多了几块才听说里面有蜂蜜。” 陈光笑笑,“你呀,就是改不掉小馋猫的毛病。” 江夏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笑凝住。 “你什么时候来的C城?”江夏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昨天下午,快到傍晚才到的。”陈光如实回答。 江夏停顿一下,又问:“红烧肉怎么办了?你不在家谁照顾它?” “我把它放邻居张姐家了,张姐帮忙照看。”陈光说。 “但是你答应过我,每天都给它拍一张照片发给我的!”江夏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陈光心里一紧,他抬眼看着江夏,目光流露出真诚愧疚,“夏夏,对不起。” 江夏深吸一口气,眼神晃动:“陈光,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陈光觉得眼眶疼的难受,眼泪就这么掉出来,“夏夏,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江夏笑了一下,转过脸去看着窗外,“这句话你跟我说过多少遍了我都不记得了。今天听这一遍,感觉还真是挺不一样的。”她又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陈光,“你配不上我,就配得上盛怀仁的前妻?” “夏夏,我承认我做了对不起的事情,我背叛了你,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不只是因为梁总。我跟你在一起,总觉得喘不过起来,你的爱太重了,我......承受不起。”陈光哽咽着说。 这句话说得惨烈,仿佛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飞散到毛孔里,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最后在心上扎出无数个细细的孔。一时间都说不上究竟是哪里更疼。江夏皱着眉,却笑了,“所以我爱你爱的太多了,也是错?” “夏夏,我就是个混账!我配不上你,你不用再原谅我了!”陈光双臂撑在膝上,双手捂住脸。 江夏神情微动,看着陈光忏悔的姿态,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扯扯嘴角,“你说的对,陈光,我是不打算再原谅你了。咱们分手吧。”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宋玉婷进了病房,摸了摸自己被雨淋湿的光头,笑着走到床前,“江夏,饿了没?” 江夏看着宋玉婷那颗光头,有些惊到,“姐,你怎么不带假发呢?” 宋玉婷做出个大大的笑脸,“我想说既然是去庙里,那就应景一点嘛。” 江夏觉得她那个笑容,似乎有些太夸张了些。她看看门口,问:“盛怀仁呢?” 宋玉婷神情一变,继而做出个更夸张的笑脸,“送我回来之后又上山去了,我妈,哦不,是净空法师,留他今晚在山上过夜。” 江夏怔了一下,才似乎看懂了宋玉婷此刻的神情。咧嘴笑笑,“姐,我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宋玉婷抿着嘴,神情有片刻的怔忡,随即笑道:“算了,咱别回小姨那吃了,一块儿出去喝酒吧!” 江夏想了一下,点头,“好。” 江夏换了衣服,宋玉婷跟护士打了招呼,两个人就出了医院的大门。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天色也没有很阴,云层低垂却不交叠,仍有橙色的光线透过缝隙射出,将这雨水都映射的明亮通透。 宋玉婷对着路边挥手,却打不到车。索性走进雨里,仰着脸笑道:“江夏,敢淋雨吗?” 江夏笑了,“这点小雨算什么。”说着也走了过去。 宋玉婷拉着江夏的手,笑道:“酒吧一条街就在那边,咱们跑过去吧!” 江夏点头,“行啊,看谁跑得快!” 可她话还没说完,宋玉婷就以先一步起跑了,江夏气的大叫,“你怎么犯规呢!”说着也急忙追过去。 夕阳斜照,细雨涟涟,窄窄的小街上,两个女人孩童一样的放肆狂奔,鞋底踏在湿润的路面上,溅起一串小水花。 宋玉婷先一步跑到了酒吧门口,看着江夏追过来,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笑道:“你行不行啊,才二十四岁,还没有我三十三岁跑得快?” 江夏恼怒的瞪她,“你耍赖还说我!” 宋玉婷大笑起来,拉着江夏的手进去。酒保看见两个全身湿漉漉的女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还是个光头,那眼神就不免的有些古怪。 宋玉婷毫不介意的拉着江夏坐下,对酒保说,“先来点吃的,能填饱肚子的就行。” 酒保答应着,宋玉婷又道:“对了,不许加蜂蜜。” 江夏笑了,“姐,你记的真清楚。” 宋玉婷道:“废话,你刚出院!” 酒吧不大,灯光昏暗,客人很少,毕竟刚是傍晚,大批买醉的游客还未到。 宋玉婷拿起啤酒对江夏说:“来,为了我们共同的心碎,干杯!” 江夏拿着杯,怔了一下,然后笑笑,“干杯。” 宋玉婷自己干了一杯,然后看着江夏对着杯子喝了一口,摇摇头道:“看来你还是不够心碎啊,才喝那么一小口。” 江夏哭笑不得,“难道我非要干了不可?” 宋玉婷眼神直视江夏,道:“你今天,和那个陈光分手了吧?” 江夏听到陈光的名字,心里痛得一吸气,表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的点点头,“嗯,分了。”说完看看宋玉婷,笑问:“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玉婷笑了,伸手捏捏江夏的脸,“小清新妹妹,你还太嫩,太容易被看清楚了。” 江夏扯扯嘴角,“有吗?我觉得我表现的挺正常的啊。” 宋玉婷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也就是因为你这样透明,盛怀仁才会那么喜欢你吧。” 江夏低头,假装没听到。 宋玉婷摸摸她的头,“江夏,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哥喜欢你。” 江夏苦笑,“姐,我刚失恋,你能别总说这些感情的事吗?烦。” 宋玉婷叹口气,“到底还是年轻好啊,失个恋都能这么大大方方的伤心,理直气壮的告诉别人。我发现这人呐,岁数大,就越暗搓搓,什么都得藏着掖着,仿佛谁要是把心里话都坦白出来了就是傻逼一样。” 江夏却摇头,表示不赞同,“我觉得这跟人的性别也有关系,就比如说女人喜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可男人,就喜欢藏着。” 宋玉婷笑了,“你这话说的是陈光呢,还是我哥?” 江夏神色一暗,没有做声。 宋玉婷拍拍江夏的肩,“江夏,男人不喜欢话多其实只是他们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解释的再多,说白了也都是一个本质,那就是他不再爱你了。可悲的是,女人越受伤就越话多,越想要男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江夏的手紧紧的攥着杯子,“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玉婷轻声一叹,“你以为你了解某个人,其实你只了解她和你在一起时候的那一面。你所看到的那一面,只是你能够和你想要看到的某一面。”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而现在,他只是给你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而已。”   ☆、第36章 已修新内容 酒保端来两盘海鲜意面,分量不大,一看就是微波解冻的速食。宋玉婷拿着叉子挑了一口,番茄酱太酸,难吃极了。便随手把那叉子一扔,摇头道:“你看,这样一家小酒吧,它可以□□口的啤酒,却不能给你可口的食物。来这喝酒的人觉得它好,来这吃饭的人觉得它差。它喜欢你了给你上酒,讨厌你了给你上这个难吃的意面。” 江夏拿着叉子也尝了一口,微微皱眉,确实难吃。苦笑:“我以为接受一个人,就是既喝他的美酒,又吃他的意面。” 宋玉婷笑了,“江夏,你这个想法没有错,跟我妈当年一模一样,所以她会为了那一星半点儿的美好,浪费了自己的大半个青春。到头来呢?现在倒是彻底看开了,酒也戒了,意面也不吃了,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修行,青灯苦禅。” 江夏在宋玉婷的神情里,看到一种近乎鄙夷的怨恨。 “你说,这又是何必呢?只要走出这家店,外面那么多店面可以选择,何必在这虚耗自己的生命?”宋玉婷眼眶有些湿润,弯起嘴角,笑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江夏认真点头,“对。” 宋玉婷笑着摸摸江夏的头,“我就说,咱们是同一种人。江夏,咱们再干一杯,为了你重获自由,我其实特别为你高兴。” 江夏拿起酒杯,与宋玉婷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带着刺激的气泡咕嘟嘟的下了肚,胸口里那积攒了很久几乎将整颗心都紧紧包覆的情绪,就这么被冲开了一个口子,陡然轻松了许多。江夏做了个深呼吸,觉得自己通透了不少。 胃里冰冰凉的感觉,可脸上却开始发烫。她笑起来,一只手撑着下巴,“姐,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了,陈光他自从换了工作,对我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但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么?他说他觉得跟我在一起觉得压抑,喘不过起来。我明明那么爱他!他却觉得我沉重!” 宋玉婷握着江夏的手,“江夏,你是我见过的最能让人觉得轻松的女孩,连我哥那种,那种万年死气沉沉的人,见到你都能笑得跟个白痴一样。” 江夏眼睛也湿润了,“姐,我从小看着我爸妈吵架,就一直不明白,明明也没多大的事儿,有什么话不能开开心心的说,非要互相挤兑非要把对方惹毛了呢?我这人没什么长处,脑子也不大好使,学习成绩差,胸无大志,也不期待着自己将来多了不起多伟大。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做一个快乐的人,用自己的快乐感染我周围的人。” 脑子里越来越胀,各种记忆雪片一样飞散。江夏也不管自己说话还有没有条理,拉着宋玉婷的手,一边落泪一边道:“我跟陈光在一起那么久,我从来,从来没有一次抱怨过他,一次都没有!我跟他一起住在那么破的小房子里,我知道他觉得很内疚,觉得亏欠我,所以我怕伤他自尊,一次都没有说过这个屋子不好,每次他跟我抱怨,我也都是笑呵呵的转移话题。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千不到,我拿出一千交房租,就是为了给他减轻负担。为什么到头来,他还觉得我沉重?” 宋玉婷也流泪,又喝了大半杯酒,“那厮就TM是个渣!江夏,等咱们回了A城,姐帮你出气!虐不死他!” 江夏觉得自己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太多话一起涌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清楚了,只是不停的哽咽,“他以前对我可......好了......我们说好年底就......结婚......他答应要帮我照......顾......红烧肉......” 宋玉婷拍着江夏的背,“你也太逊了,喝这么点酒就不行了!” 江夏说不出话,只是继续哭。 宋玉婷喝了剩下的半杯酒,笑了一下,“算了,你别说了,还是听听我说吧。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江夏勉强吐出两个字:“师太......” 宋玉婷笑笑,“所以说,江夏,你一点儿都不傻,女孩子能做到你这样的贴心,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江夏趴在吧台上,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宋玉婷长叹一声,“还是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你听完了,肯定就觉得你那点失恋的小破事儿不算什么了。这次可是百分之百货真价实,不信你可以去找盛怀仁求证。” 江夏打了个嗝,宋玉婷觉得她这是默认了。便笑道:“我今天去看我妈,到了那庙门口就被人拦住不让进,盛怀仁给了一份香火钱人家才答应进去问问。哎你说现在这些和尚一个个的,也都是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我本来还以为我妈待的是个多么不食人间烟火多么远离尘嚣的地儿,搞了半天也是个见钱眼开的破庙。” 江夏趴在吧台,咧嘴笑了,顺便打了个嗝。 宋玉婷继续道:“我们好不容易进了庙门,看见了我妈,我五年没见到她,心里激动的不行,结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人家现在是净空法师,不理我这种俗人,说话都文邹邹的张口闭口阿弥陀佛。都是自家人,我爸又不在,你说她这样装给谁看呢?我给她看我的光头,逗她说我干脆也留下来陪她吃斋念佛算了。结果却把人给惹生气了,一通教训我侮辱佛门。敢情我是她女儿,连出个家都要被嫌弃?” 江夏微张着嘴,支支吾吾的,费了半天劲才蹦出几个字:“你误会了......” 宋玉婷笑笑,“你不用劝我,我跟我妈的矛盾由来已久。说白了,我妈那种活法,就是我人生的警示灯,我宁可作死也不会过她那种日子!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过和我妈相反的人生。” 宋玉婷又叫了一扎啤酒,倒了一杯,喝了,“我觉得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这句话真TM是真理,我就是不见我妈拼命想,见了就闹心,估计我妈也是一样。所以后面她几乎就不跟我说话,就对着盛怀仁一通教育,盛怀仁这家伙就是听妈妈的话的乖儿子,那叫一个顺从。我妈,哦不,净空法师,后来看天色渐晚,干脆就留我哥在寺里住下,我一看那也别再当什么电灯泡了,就说那我就自己下山了。盛怀仁看我妈,我妈也不说话,所以只好灰溜溜的送我回来,自己又回去了。同一个妈生的,差距就这么大。” 江夏听着,眼泪又留下来,她费力的抓住宋玉婷的手摇晃。 宋玉婷笑笑,“所以说,我妈这种人甭管到了什么清净地儿,她那心里不净,也是白搭,还一副看不起我这混世女儿的姿态。说到底,如果当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如果是个男胎,那个贱女人和狗杂种也进不了我爸家的大门,我妈现在也还是个养尊处优的盛太太,不就一切都顺了?” 宋玉婷揉了揉鼻子,喘口气,道:“你看,你男朋友劈腿,你可以跟他一刀两断,然后奔向新生活,我妈看不上我,我能跟她断绝关系吗?你说咱俩谁比较惨?” 江夏呜咽着,说不出话。 宋玉婷手指戳戳江夏的小脸蛋,“你这酒量太差,我一个人都没人陪了。”说着又倒了一大杯,咕嘟嘟的喝下去。 江夏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一动不动了。宋玉婷笑笑,到底是酒量暴露了年龄,年轻的女孩伤心了,两杯啤酒也就够了。 而她的夜还那么长,几时是个头呢。 江夏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晃动,一颠一颠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侧脸,近在咫尺。 “盛......咳......”她一开口就打了个嗝。 一股酒气喷在盛怀仁脸上,他侧头,看见她迷离的眼,浅笑:“醒了?” 江夏看了看四周,是古朴的墙壁和木质楼梯。一时间有点发懵。 盛怀仁继续背着她上了楼,推开一扇房门,“这是小姨家,你和玉婷在外面喝醉了,我来接你们回家。” “你不是在山上?”江夏觉得头疼,思绪却清楚了。 “我担心你们两个女人在外面喝多了不安全,就回来了。”盛怀仁道。 “宋姐呢?”江夏揉了揉太阳穴问。 “王准已经把她送回房间了,就在隔壁。”盛怀仁把江夏放在床上,开了灯,又弯腰帮她脱鞋子。 江夏觉得有点尴尬,可是身子还处在不听使唤的状态,只能任由他把她脚上的鞋子脱掉,将她的双腿放在床上。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盛怀仁温和道。 江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盛怀仁,你等一下。” 盛怀仁转身,走到她床前,眸色温柔,“怎么了?” 江夏眼神晃动着,看向了别处,“宋姐她,心情很不好。因为净空法师。” 盛怀仁点头,“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带你来C城。她跟我妈妈关系一直很紧张,但是我又实在没有办法安慰她。” 江夏道:“可惜我现在也是一团糟,今晚除了陪她哭,什么都做不了,我酒量又太差,被宋姐嫌弃了。”说着笑笑。 盛怀仁心里有些难受,他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你,江夏。” 宽大厚实的手掌,温柔的摩擦着她的头发,江夏觉得这种被抚摸的感觉很好很舒服,温温的,又踏实的感觉。心里没由来的,忽然腾起一股委屈。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终于见到了爸爸妈妈一样。 她抽了一下鼻子,双手忽然抓住盛怀仁的肩膀,头就这么抵在了他的胸膛。那么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她的头抵在上面,仿佛一堵柔软的墙。止不住的又哭起来。 她甚至说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此刻,她就是这么需要一副肩膀去抓住,需要一个胸膛去依靠。明明她以为她已经够坚强了。 盛怀仁心里猛地一动,身上被她触碰的地方便如触电般的一阵阵的发麻,细细密密的电流渐渐流遍全身,串联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动。 但是他又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吓到她。 就这么一直挺着背,感受着怀里的小小身体一颤一颤的,直到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猜她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舍不得离开。 看着她闭着眼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散开一片阴影,嫩嫩的唇微张,脸上还有两朵潮红未退。盛怀仁偷偷屏住呼吸,俯下~身子,轻轻的在那唇上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便急忙坐起,心脏怦怦的跳。直到确定她没有醒来,才转过脸来又看看她,好想再吻一次,却还是默默作罢。起身,走到门口,关灯,轻叹一声,然后离开。 出了门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这事要是被老楚等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盛怀仁苦笑,真是年纪越大,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明心里的感情已经生根发芽了,可就是不知该怎么表达出来。靠的太近了,怕被嫌弃,保持距离,又怕被忘记,话也不敢说的太直接,太主动了怕显得刻意,可太平淡疏离了,又担心她根本就不会跟他想到一块去。 如果是老楚在身边,肯定会嘲笑他一句,不就是看上个姑娘吗?说几句腻歪话,买几个名牌包,搂搂小蛮腰,这人不就到手了。 可他从来就没这么干过。宋玉婷说的没错,对待女人,尤其是追女孩这方面,他的经验值几乎为零。 江夏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确定走廊里脚步声越来越弱了,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第37章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暗淡的星光。 她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才这么一小会儿就热得后背都湿了。胳膊掀开被子,手背在唇上抹了一下。刚刚被他吻过的唇,诡异的发麻。 宋玉婷刚刚喝酒时候说,“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我哥喜欢你。” 她趁着宋玉婷话多就这么混了过去。可是这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再去想,宁可假装永远都没听到。 可盛怀仁对她好,她又何尝不知道。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宋玉婷的缘故各种照顾她,那么后来几次三番的帮她请她吃饭与她谈心就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所以她才会一直把陈光挂在嘴边,不着痕迹的提醒着他们之间绝无可能。盛怀仁智商那么高,她相信就算不用她说他也自然会懂。 不过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对头,她已经过了做灰姑娘花痴梦的年纪,对于盛怀仁为什么会垂青自己,还真是有些理解无能。 但是刚刚,就这么一冲动的扎进他怀里,仅仅那一刻而言她还真是有些义无反顾。只是哭到后面,也渐渐觉出了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好默默装睡。 却想不到,他明明刚才一直那么紧绷的一动不动,居然后面会以为她睡着便偷偷吻她。 江夏觉得头疼之余,再想想这少女漫画一样的情节,却又不免失笑。 宋玉婷果然说的没错,盛怀仁在感情方面的智商真的是低的可以。明明在其他方面是那样一个了不起的天才。 于是这一夜竟然睡得安稳。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江夏觉得头疼,刚要下床就看到床头上放着一杯水,她拿起喝一口,水还正温,半杯下肚,最适合宿醉的人还魂。 身上仍有酒气,她拿了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出了房门,打算去洗个澡再下楼,走廊里恰好遇到宋秀媛,脸色尴尬的打招呼,“小姨,早。” 宋秀媛眉目温和,“我以为你要过了中午才会醒,居然这会儿就起床了?” 江夏咧嘴笑笑,“我想去洗个澡。” 宋秀媛热情道:“我带你去,这是老房子,浴室比较简陋,你不要嫌弃就好。” 江夏连忙说不会,跟着宋秀媛去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虽然旧了点,该有的设施也都齐全,而且宽敞,还有浴缸,江夏索性在浴缸里泡了起来。温温的热水包围着身体,感觉整个身心都被净化了一遍。再走出浴室的江夏,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最习惯的笑容。 走下楼见到宋秀媛在准备午饭,江夏便撸起袖子准备帮忙,恰好盛怀仁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江夏,微笑道:“江夏,你起床了?” 江夏见到盛怀仁,眼神还是免不了的微微一动,随即咧嘴笑道:“嗯,肚子饿了,就醒了。” 盛怀仁笑容倒是很自然,也走过来,“不如我也来帮忙吧。” 宋秀媛笑了,“怀仁,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了不少。” 盛怀仁问:“怎么变了?” 宋秀媛笑意温和的看看他,又看了江夏一眼,“变得爱笑了,以前总是板个脸,话也多了。你还记得第一次带胥年回来,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的,胥年也安静,我当时跟我姐就私下说,你们这两人夫妻当的,话都没有几句,日子怎么过。” 江夏听到梁胥年的名字,表情有些僵住,默默地转身,看见台面上的一捆韭菜,便拿过去,接着水池摘起烂叶子来。 盛怀仁看到江夏转身,脸色也微微一变,对着宋秀媛笑笑,“小姨,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宋秀媛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接着说:“所以说这人呐,就是会被周围的人影响。尤其是互相喜欢的人,两口子,要么怎么说夫妻相呢。” 盛怀仁知道这才是小姨说话的重点,心中默默叹口气。小姨这个帮倒忙的习惯,跟宋玉婷真是如出一辙。 盛怀仁走到江夏身边,“我帮你。” 说着就从她手上拿了一部分韭菜,然后两个人的手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下一刻,江夏手中的韭菜就全都掉在了水池里,她慌忙的惊叫了一下,“啊!” 盛怀仁急忙道:“对不起。” 江夏勉强笑笑,“不怪你不怪你,那个,要不还是我自己弄吧,你去帮小姨。” 盛怀仁看她一脸的受惊小动物似的表情,无奈笑道,“好,” 午饭都做好了宋玉婷也没能起床,宋秀媛慈祥道:“没关系,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咱们先吃。” 吃过了午饭,宋秀媛便去花园里打理花草,盛怀仁坐在客厅里拿出手提电脑办公,江夏觉得没事做,便回了房间拿了手机出来上网。 才想起手机没电了,从包里拿了充电器出来,插上电源,好半天才开机。两天多没有上网,收到邮件若干,大部分是广告。有两条被的微博,都是朋友为了抽奖的无耻转发。微信朋友圈收到一个赞,居然是宋玉婷,赞的还是她们两人车上的合照。 她忽然有一种,被世界遗忘了的感觉。 然后微信对话里终于蹦出一条消息,来自陈光,时间是昨天晚上,“夏夏,你还好吗?” 脑子一瞬间就一片空白。 她定了定神,呆呆的看着那条消息,在回复框里写了一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想了一下又删掉,然后打了一句“用不着你关心。”又删掉,再改成一个字“滚!” 可还是没有发出去,她顿了一下,退出了微信。 心里的伤口,就这么又疼了起来。 陈光收拾了酒店的东西,开车回到A城之后第一站就是梁胥年的家。他路上就不停的打电话给梁胥年,可是无人接听,到了梁胥年家门口按门铃,也无人响应。他心里有些纠结,梁胥年还真是说到做到的女人。 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被带走时候的那个精神状态那么差,该不会回到家之后一个人想不开......心里顿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疯狂的敲门,“梁姐,梁姐,你还好吗?梁姐,你开开门!” 一番捶门大叫之后,他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里面的动静,哪怕有一丝声响也能证明她还活着。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光更加紧张,心的越来越慌,只得继续不停敲门,“梁姐,你开门!梁姐!” 身后电梯门打开,梁胥年走出来,听见陈光声嘶力竭的呐喊,面无表情道:“你喊什么?” 陈光回头,看见梁胥年一身随意打扮,手上提着两只超市的袋子,眼神冷漠,无波无澜。 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喜过望的扑上去抱住她,“太好了你没事!我,我还以为......” 梁胥年挣脱开他,冷冷道:“你来干嘛,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陈光一腔热情就这么被这句话浇灭了。他表情僵住了半天,才指指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我来给你送行李,你把这些落在酒店了。” 梁胥年拿出钥匙开了门,随手将那行李箱往门里一推,“谢谢。”说着就要关门。 “梁姐!”陈光抢先一步扶住门,“你,你让我进去,咱们聊聊吧。” 梁胥年轻蔑的看他一眼,“没有什么好聊的,陈光,我们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别再来纠缠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光心里又是一阵抽痛,表情难掩沮丧:“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梁胥年笑笑,“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我想趁着自己还没有错到无可救药,把这些事情都结束了。陈光,摸摸你的良心,你就知道你错在哪了。” 说着砰地一声关了门。 梁胥年进了屋,连鞋子都没换便坐在了沙发上。心里有个伤口就默默又涌出了鲜血。 她确实是错了。就在那一刻,她在盛怀仁略带悲悯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竟然是那么不堪。 一瞬间就醒悟了,她在做什么? 她嫁给盛怀仁十年,一直为了能做一个让他另眼相看的女人拼命努力,可才离婚不到一个月,居然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形象全毁了。 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所以她现在一看到陈光,就仿佛看到自己堕落的影子,厌恶的难以自拔。 陈光灰溜溜的回了家,走进那窄窄的走廊里就嗅到了邻居家做饭的味道,确实跟江夏说的一样,恶心的想吐。江夏曾经不止一次跟他说,她怀疑隔壁家做的不是饭,是猪食,要不怎么别人家做饭飘出来的是香气,他们家做饭飘出来的味道那么臭呢。 他进了门,开了灯,小小的房间里也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床上还留着江夏的几件衣服,随随便便的团一下就扔在那里,他为此曾教育过她好多次,衣服换下来要叠好,要不搞得全是皱褶怎么穿。可她每次都是笑哈哈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让他帮忙叠。 陈光叹口气,还是拿了那几件衣服过来,铺平了,手掌还在起皱的地方摩挲几下,然后认真的叠起来。叠到一半,才意识到,江夏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候心里才真的难受起来。 想起她坐在那个病床上,脸色白的吓人,表情却是淡淡的,她说,陈光,我不打算再原谅你了,咱们分手吧。 说真的那时候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他去医院的路上就一直担心,担心江夏不想分手,对他哭闹,指责他对不起她,那么他也是绝对狠不下心来毫无招架之力的。他甚至想了个怀柔的办法,如果江夏执意不肯分手,他就建议两个人先分开一阵子,都冷却一下,再慢慢打算。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的要命。 他的小江夏,平时嘻嘻笑笑哭哭闹闹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冷静的让他震惊。这么决绝的主动提了分手,反倒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他把手上叠到一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那里,她至少会回来一趟拿走她的东西。 这一点,就是江夏和梁胥年的不同。 邻居张姐看到陈光这屋里亮了,便把红烧肉抱着送了回来。红烧肉小脸抽抽着,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不开心。回到了这个小屋子里,也不往陈光身上扑,就自己默默的窝在墙角,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地面。 它跟陈光一向不亲近。 所以说这小畜生也是有灵性的,精得很,谁稀罕它谁讨厌它,分的清楚着呢。 陈光想起他答应江夏,每天给它拍一张照片发微信。想起她孩子气的指责他不守信用,心里又是难受的不行。于是掏出手机,走到地上对准了红烧肉,咔嚓一下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红烧肉小模样甚是凄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过去。 却久久得不到回信。 陈光给江夏发微信的时候,江夏刚跟盛怀仁走出庙门,循着略崎岖的山路下山。午后又下了一阵雨,山路泥泞,沾了泥的鞋底踩在那一块块不是很均匀的石板铺成的台阶上,免不了一下一下的打滑。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盛怀仁走在前面探路,一边回头,把手递给江夏,“小心点儿,我拉着你吧。” 江夏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结果说着脚下又是一滑,眼看就要失去重心滑到,身子却被一条结实的胳膊拦住,跌进了他的怀里。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男人的怀抱温暖踏实,江夏的脸不觉就有些发烫。 盛怀仁很自然的松开她,问,“没事吧?” 江夏低头,目光流转,“嗯,没事。” 盛怀仁已经察觉到,这几天江夏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总是避免与自己对视,说话也过分客气。这般扭捏的小女儿家姿态,还真让盛怀仁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那么一个大咧咧的傻丫头。 “今天下山确实晚了,倒不如和玉婷一起住在山上。”盛怀仁道。 江夏笑笑,“那怎么行,难得净空法师留宋姐在山上。” 那日大醉之后,江夏和宋玉婷都元气大伤,两个人在宋秀媛家里休养了两天,第三天江夏对盛怀仁提出,要去拜访净空法师。盛怀仁起初有些诧异,后来就明白了江夏的用意。三个人到了庙里,江夏终于见了这位传说中的净空法师,然后不得不感慨,宋玉婷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这位出家人跟电视里的尼姑师太之类的确实相差有点多,那眼神,一看就是六根没有一根是真净的。 不过还是蛮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太太,说话也确实文邹邹的,张口闭口的佛法有云,跟背课文似的。只是她的话一直围绕着盛怀仁转,变着法的打听儿子的日常生活,盛家的琐碎杂事。江夏默默感慨,这老太太要是没出家,肯定也是一个事儿妈。 宋玉婷一直安静,也不说话,这次倒是戴了假发,乖顺的很。 然后江夏看着天色渐晚,便提出想要下山,师太自然也不会留她。江夏却提出临走前想要跟法师单独说几句,再出来的时候,便对盛怀仁说,咱们走吧。宋玉婷也站起身,却听到净空法师说,“玉婷,今晚你留下吧。” 宋玉婷自然是受宠若惊,盛怀仁也好奇起来,江夏究竟跟妈妈说了什么。可是两人出了庙门,盛怀仁问她,她却笑着卖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石阶都走完了还有一小段弯弯曲曲的小路,野草枯枝,极其不平。盛怀仁便折了一小段树枝递给江夏,“用这个当个拐杖吧。” 江夏笑着接过,觉得这位总裁大人野外生存能力好像还挺强。想要调侃他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盛怀仁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轻轻叹息。他还没怎么主动出手,她就已经紧张的闭门谢客,这以后可怎么办。 神思恍惚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盛怀仁一惊,全身定住,转头对江夏说,“你别过来!” 江夏也吓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盛怀仁脸色严峻,“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你快离远一点,这边危险。” 江夏全身一紧,却没有后退,手上攥着那根树枝,小心翼翼的探过来。 盛怀仁皱眉,“你干嘛?别过来!” 江夏表情认真,“我把这个给你,你用它戳戳看是什么。” 盛怀仁接过树枝,又提醒一句,“快离远点儿。” 江夏这才后退一步。 盛怀仁小心的移开鞋底,手上的树枝还没碰地,就听到了“呱呱”两声,一直青蛙三跳两跳的跑了。 盛怀仁一愣,江夏也怔住。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江夏指着盛怀仁大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只青蛙!” 盛怀仁也笑的尴尬,“是啊,我也吓了一跳。” 江夏笑着走过去,拍着盛怀仁的肩膀,笑道:“财神叔叔受惊了,回头找玉皇大帝告状去!哪来的小青蛙这么大胆,惊了财神叔叔的大驾!” 盛怀仁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这张嘴!” 江夏笑容明媚,大眼睛里光彩流动,看着盛怀仁那张英俊的脸,忽然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尴尬了。盛怀仁见她没有躲开,心里也总算放心了一些。 自己丢了个面子,换回了她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的一章,有木有!!! 今天看到了泡泡君的长评,好激动有木有!!!那个枯井石头青蛙的比喻,好形象啊~~大大的点个赞! **************我是久违小quiz的分割线******************** 嗯,江夏现在的心情,如果用一句歌词来形容一下,大家会想到神马歌捏?让我看看你们的神回复吧~~~   ☆、第38章 下了山,王准打开车门,江夏和盛怀仁坐进车里,两人还是一直笑。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表情跟猜到了地雷一样惊恐,吓得我都想打110呼救了。”江夏笑着继续回味刚刚那一幕。 盛怀仁笑的无奈,“你刚刚递给我树枝时候的表情也很严峻啊!” 江夏哈哈笑着拍拍胸脯,“我多英勇啊!” 盛怀仁点头,“嗯,确实英勇。” 大手忍不住又在她头上用力揉了揉,盛怀仁的眸色变深,“谢谢你,江夏。” 江夏被那眸光盯得心里莫名一动,急忙低下头,“不客气。” 江夏和盛怀仁万万没想到的是,宋玉婷在庙里待的开心了,竟然不想下山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庙里跟净空法师都聊了什么,反正电话里语气听着像是挺高兴的,“我决定在山上修行一阵子,就不跟你们回A城了。” 盛怀仁挂了电话还是觉得蹊跷,转头问江夏,“你到底给我妈妈施了什么法术?” 江夏大笑起来,“你妈妈就是法师还用我施法术!” 盛怀仁眸光闪亮的看着江夏,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小精灵,他摸摸她的头笑道:“江夏,如果你真能让我妈和玉婷之间化解矛盾,我该怎么谢你呢?” 江夏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笑道:“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咱们就两清了。” 盛怀仁微微皱眉,原来小家伙早已经有了打算?便饶有兴趣的问:“什么忙?说说看。” 江夏露出个神秘的笑,“你放心,肯定不会为难你的,财神叔叔。” 盛怀仁失笑,“你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江夏当然知道他会答应,“我有一条小狗,叫红烧肉,以前是寄养在一个朋友家的,但是前几天那个朋友离开了A城,把红烧肉还给了我。可我也没有地方能养它,我妈特别怕狗,所以我家肯定不行。陈光那儿......” 提到陈光,她澄澈的大眼睛微微一暗,“现在也没法继续待下去了,再说他那小地方一共才十平米,本来就没法养。” 盛怀仁接话道:“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养?” 江夏却摇头,“不是不是,我哪好意思麻烦你一直养。我的意思是先让红烧肉去你那暂住几天,等我找到了能接收它的地方,就把它送走。”她顿了一下,又急忙道:“肯定不用很久的,我回去A城就马上帮它找下家。” 盛怀仁温柔的看着她,这么点小事情也说的那么小心翼翼,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江夏却见他沉默,心里打起鼓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听宋姐说你也喜欢狗狗的,难道,宋姐骗我的?” 盛怀仁无奈摇摇头,再也按耐不住的一把将她搂住,手掌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嘴唇几乎贴在她的小耳朵上:“江夏,以后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怀里的小家伙颤抖了一下,声音还是怯怯的,“那,你答应了?” 盛怀仁好想搂的更紧点,却又怕吓到她,只好松开她,笑道:“你不用找下家了,你的红烧肉就交给我吧。” 江夏愣了一下,咧嘴笑道:“谢谢财神叔叔!” 盛怀仁也笑笑,“你的红烧肉是什么品种的狗啊?” 江夏兴奋的答道:“巴哥!才两岁多,胖乎乎的可好玩儿了,哦,我这儿有它的照片!”说着急忙拿了手机出来,打开微信,把陈光发的那张红烧肉的照片拿给盛怀仁看,“你看,可爱吧!” 盛怀仁看了一眼那照片上的小狗,小小一只蜷在那里,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凄楚的仿佛受了委屈一样。他笑着,刚想要笑话一下红烧肉的长相,就看到这个微信对话框上陈光的名字,以及照片上面那一条留言,“夏夏,你还好吗?” 他眼神微微一滞,笑道:“长得跟你挺像的。” 江夏听了不但不生气,反倒笑嘻嘻的做出个表情模仿红烧肉,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撅着小嘴,惟妙惟肖。 盛怀仁看的心都化了。 强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热浪,他敛了笑意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它?” 江夏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目光流转,“明天吧,明天咱们回A城,正好就去把红烧肉接走,带去你家。” 盛怀仁微微点头,“好。” 宋秀媛十分舍不得江夏,临走前还特意给江夏包里塞了两包茶。“带回去喝,喝完了跟小姨说,小姨这还有。” 江夏笑了,“这些我哪喝的完啊,不过谢谢小姨,我拿回去给我爸喝,我爸爱喝茶。” 宋秀媛笑着点头。 江夏就趁着宋秀媛微笑那一刻,及时拿起手中的相机,对着宋秀媛咔嚓一声。 宋秀媛一愣,江夏看了看相机屏幕,笑道:“小姨,你看我来一趟什么都没给你带,白吃白喝的,临走还白拿东西,实在是太愧疚了。刚刚给你抓拍了一张,回头洗出来放大一个给你寄过来。我的照相水平还是不错的,怎么说也是专业级别。” 宋秀媛笑颜如花,“这孩子,真讨人喜欢!”说着眼神便飘向盛怀仁。 盛怀仁浅笑不语。 回去的路上,江夏拿着手中的相机一直摆弄,盛怀仁坐在她身边,忍不住问:“给我看看,你都拍了什么?” 江夏道:“那可不行,这都是职业机密,记者的相机就是命根子。” 盛怀仁无奈,“可我看你这趟来C城,也没干什么正经工作啊,对了,你不是要专访我吗?什么时候访啊?” 江夏想了一下,笑了,“我本来打算回去随便写写,给你写的高上大一点儿就完了,怎么,你还真有功夫让我采访啊?” 盛怀仁笑笑,“现在不就闲着么?你准备一下问题问吧。” 江夏挠挠头,为难道:“你这样突然让我问问题,我怎么问呀?” 盛怀仁挑眉,“你不是专业的么?临场提个问题都问不出来?” 一句话把江夏惹急了,顿时小身板也坐正了,小脖颈也挺直了,双眼放出了异样的神采,“好吧,盛总,那我们就开始采访吧。” 盛怀仁失笑,“行,那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江夏想了一下,“姓名,年龄,出生地点,籍贯?” 盛怀仁皱眉,“你这是警察审犯人呢?” 江夏抿嘴偷笑一下,又故作认真道:“采访都这样开始的!你懂不懂啊!” 盛怀仁扶额,“盛怀仁,39岁,A城出生,A城人。” 江夏听到39岁,心想就猜他应该四十上下,居然猜的这么准。一瞬间的小走神,恰好落入盛怀仁的眼里,他笑着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夏急忙回神,继续道:“身高,体重,谈过几次恋爱,结过几次婚?” 盛怀仁挑眉,答道:“身高183cm,体重62kg,谈过一次恋爱,结过一次婚。” 江夏听着他对答如流,有些无奈,本来想随口问一些问题逼得他不愿回答就算了,怎么这人还挺大方的把*就这么公开了? 她只好说:“你真愿意把这些*都公开吗?这不大好吧?” 盛怀仁淡笑如风,“那你干嘛问?” 江夏道:“我问了也不是想真放进采访里啊。” 盛怀仁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笑道:“我答了也不是为了让你放进采访里。” 江夏觉得头疼,只好缴械投降,“好吧,那我就问几个能放进采访里的问题。” 盛怀仁温和一笑:“请。” 江夏觉得和他距离挨得太近,那个笑容都有些晃眼,便默默地挪了挪身子,往另一侧靠一靠,想了想,问:“盛世未来五年的发展目标是什么?” 盛怀仁答:“依靠网络银行为载体,从实体融资向虚拟货币转型,做到全国首屈一指的货币基金龙头。” 江夏急忙拿了笔记本出来把这句话记下来,想了下又问:“那盛世传奇就是转型的第一步?” 盛怀仁点头,“是的。” 江夏又问:“可是程氏集团控股了盛世传奇的15%,难道这意味着程氏也要转型?” 盛怀仁微微一愣,想不到小家伙还挺机灵。转念又一想,问:“怎么,你又对程孟樵感兴趣了?” 江夏好不容易问出点正题,听到盛怀仁的话无奈道:“你别打岔,我问正经的呢!” 盛怀仁笑了起来,“关于盛世和程氏的合作,以及盛世传奇的发展规划,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叫胡成给你一份文件,就不用这么费劲记在纸上了。” 江夏听了“哦”一声,觉得也有道理。可随即又犯愁道,“那我还能问你什么呀?” 这句话说完,开车的王准都忍不住笑了。 盛怀仁揉揉她的小脑袋,“算了,你想到什么就再问吧,我不为难你了。” 江夏低下头,索性不说话了。 盛怀仁看看她的小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特别想要抱一抱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随口问:“你平时采访的都是什么人?” 江夏道:“什么人都有,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我。比如拉二胡的小老头,会剪纸的独臂人,参加世界大赛的滑板少年,专门在微博发搞笑博文的段子手,还有......跑去盛世双子楼顶想跳楼的白衣女人。” 盛怀仁听到最后又笑起来,“倒是很丰富多彩的。” 江夏得意道:“那当然,我觉得做社会新闻其实特别有趣,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听见各种各样的故事。当然也接触到很多负能量,不过我还是会坚持宣传正能量的!” 盛怀仁点头,“嗯,我相信你的能力。” 江夏笑了,“哎?你这句话说的挺认真的,不是开玩笑逗我的吧?” 盛怀仁也笑了,“你觉得呢?” 前面王准减了车速,进了收费站,一边刷卡,一边回头道:“盛总,下了高速就到A城了,咱们是直接去江小姐那还是先回家?” 盛怀仁看看江夏,“你联系陈光了吗?” 江夏听到陈光两个字,刚刚还灿烂的小脸顿时一暗,“啊,还没有......反正我有钥匙......他应该上班去了,红烧肉应该在家睡觉吧。” 盛怀仁对王准道:“直接去接狗。”然后又看看江夏,微笑着拍拍她,“我跟你一起去,接了红烧肉就走。” 江夏勉强笑笑:“嗯。” 心口却闷闷的痛起来。 盛怀仁跟着江夏踩着狭窄的楼梯上了楼,到了走廊里便闻到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江夏转头对着他笑笑,“这里味道有点难闻,你要不还是下楼等我吧。” 盛怀仁温和道,“没事。” 心里却有些难受。江夏竟然为了那个男人在这种地方住了那么久。 江夏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就是这一间,最里面的,也是最小的一间。”说着便拿出钥匙要开门,转动门把手却发现门没有锁。 江夏的手便是一僵。 身后盛怀仁问,“怎么了?” 江夏顿了一下,笑笑,“门没锁,陈光他,可能在家。” 陈光在房间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房间这么小,走廊隔音奇差,从江夏和盛怀仁上楼起,脚步声就已经传到陈光的耳朵里。只是他也有些惊诧,不能确定这声音是在自家门外。 更不能确定,外面站着的人是江夏。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下一章嗯,你懂的~~~   ☆、第39章 江夏打开门,看到陈光坐在床上,穿着褪色的旧T恤,手上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面包。 那是江夏最喜欢吃的一种面包,抹茶口味的,价格有点小贵,超市就有卖的,他们经常赶着打折买好多屯着。 陈光看见江夏进来,整个人也呆住了一下,然后看见江夏身后的盛怀仁,急忙把手上的面包放下,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江夏,盛总,你们......” 江夏看见陈光那一刻,忽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灵魂都轻飘飘的飞走了。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旧T恤,还是大学时候买的,以前总穿着打篮球,在大夏天里汗流浃背,被阳光烤干了,棉质料子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盐粒。 他嘴边还有残留的面包屑,以前他们总是喜欢互相指着对方的脸笑话对方。 这间屋子,那么小。却满满的都是回忆。 不过几天而已,一切都变了。 盛怀仁看见江夏失神,便冷淡开口道,“我们来带红烧肉走,红烧肉呢?” 陈光愣了一下,然后四下看看,却找不到红烧肉的影子。尴尬笑道:“刚才还在呢,可能是跑去邻居家了,那个,你们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抱回来。” 陈光穿了拖鞋走到江夏面前,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侧着身子,绕过江夏,走出了门。 盛怀仁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房间,确实小的令人发指,四面墙壁,东西倒是不少,杂七杂八的四处堆放着。墙上挂了一套男人西装,还有一条橘红色的小洋装,正是酒会那日两人的行头。 江夏还是一动不动。 盛怀仁担心的轻轻拍拍江夏,“江夏,你还好吗?” 江夏“啊”的一下,忽然回神,面色里莫名带出几分惶恐,她笑一下,道:“我没事,我只是......”她手指着床上那个啃了几口的面包,喘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那个面包,今天再不吃就过期了......” 她皱着眉,拼命撑着眼眶,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笑,“还有,我换下来的衣服,总是不记得叠好......”说着眼神看向床边那一摞叠好的衣服。 眼泪还是没控制好,掉了下来。 盛怀仁心中一痛,握住了江夏的手,“咱们马上就走,红烧肉回来马上就走。” 转头恰好看见陈光抱着红烧肉站在门口,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红烧肉看见江夏,特别激动的“唔嗷”叫了一声,蹬着小短腿想要挣脱开陈光的束缚奔向江夏。 盛怀仁走过去,用眼神示意陈光把狗给他。陈光看了一眼盛怀仁的眼神,却没有把红烧肉抱过去,而是自己走到江夏面前,“夏夏,红烧肉可想你了。” 江夏抽了一下鼻子,笑了,她抱起红烧肉,在它胖乎乎的额头上亲一口,“红烧肉,我要带你去新家了。” 陈光听见“新家”两个字,全身一个激灵。“夏夏,你要把红烧肉带去哪?” 江夏看看陈光,心里的情绪早已决堤了,却还是勉强做出个笑脸,“嗯,去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说着她笑嘻嘻看向盛怀仁。 盛怀仁眸色温柔的回应她,走过来自然的搂住她的腰,“红烧肉抱着了,咱们走吧。” 江夏笑着点点头,“好。” 陈光却叫住她,“夏夏,等一下。” 江夏回头,“干嘛?” 陈光有些局促的四下看看,“这里还有红烧肉的一些东西没有收拾,还有......你的衣服那些......” 江夏笑笑,“嗯,那些就以后再说吧,我过几天找时间来收拾一下,你不用在家,我自己收拾好了,就把钥匙塞进你的信箱。” 陈光眼神流转,“啊......好吧。” 江夏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那边抽屉里还有两包花生糖,我前几天从家里带回来的,我开了一包偷吃了两块,恐怕再不吃完就要受潮了。你记得赶紧吃了,别浪费。” 说完便转头,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盛怀仁心疼的搂着她大步出了那扇门。 陈光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叫道:“夏夏......” 盛怀仁回头,一个刀锋般冷冽的眼神狠狠看向陈光。陈光被吓得一僵,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盛怀仁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甩,哐的一下,铁门与不大合衬的门框便狠狠相撞。 江夏跟着盛怀仁下了楼,王准从后备箱拿了新买的狗箱子把红烧肉装进去,放在后座的位置上。江夏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满面泪痕。王准又为盛怀仁开了副驾的车门,盛怀仁却没有过去,而是坐进了后排,紧紧搂着江夏。 王准只好关了车门,坐回驾驶位,开了车。 江夏一路安静,直到王准的车开进了江枫苑,她才看着外面的滔滔江水,喃喃自语道,“歪的。” 盛怀仁低声问:“什么?” 江夏笑了一下,“那个门框是歪的,你刚刚那样摔是关不严的,要关好那扇门可需要技巧了,所以我总是不愿意关门,都是陈光关。” 她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这些日子在C城,她刻意的把陈光的全部都封印起来,依旧阳光灿烂的做她的江夏。 刚刚甚至上楼的时候她都在惊讶,惊讶自己的没心没肺,可就在开门的那一刹,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所有的一切,铺满而来的气味,墙上钉钉子留下的孔隙,陈光嘴边的面包屑,就这么无情的撕掉了她心里的伪装。 这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她住了快两年,又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盛怀仁带着江夏下了车,王准抱着红烧肉一起进了门。 盛怀仁让江夏坐下,转头对王准道:“今天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过来带一些狗粮还有用具。” 王准道:“是。”便转身离去。 盛怀仁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恍惚的江夏,想起她刚刚面对陈光,明明流着泪,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就拧着劲儿的疼。 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能缓解她的心情也是好的。 他是真的不会哄女人。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跟老楚多学学。 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走过来帮她拧开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 江夏接过,勉强笑笑,“谢谢。” 盛怀仁看着她的笑那么苦涩,心里更难受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夏喝了两口水,道:“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我已经没事了。嗯,就是刚刚突然回到那里有些不大适应罢了。”她做个深呼吸,笑道:“现在真的没事了。” 盛怀仁眸色柔和的看着她,微微点头,“嗯,那就好。” 江夏抹了一把脸,站起来,走到狗箱子旁边打开盖子,把红烧肉抱了出来。红烧肉一路上被圈在小箱子里有些昏昏欲睡,被江夏抱了出来陡然重见了光明仿佛不适应似的,吧嗒这小嘴,两眼无神。 江夏抱着它坐在盛怀仁身边,抓着一只小爪子对盛怀仁挥舞,“红烧肉看到没,他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帅不帅?来打个招呼,嗨!” 盛怀仁笑笑。 红烧肉见到眼前的陌生人陌生环境有些紧张,弱弱的把脑袋埋进江夏怀里,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江夏挠挠红烧肉的背毛,“这点儿出息,见个陌生人就吓成这样,就知道窝里横。” 红烧肉弱弱的“唔嗷”叫了一声。 江夏笑起来,搂着红烧肉狠狠磨蹭。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盛怀仁笑了,觉得江夏这个女孩子,自愈能力真是很强,怪不得一直都能这么笑呵呵的,明媚开朗的像一道阳光。 却不成想,忽然听到江夏说:“谢谢你,剩坏人。”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看她,“为什么谢我?” 江夏抿抿嘴,一双大眼睛眸光似水,“没什么,就是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着我。” 盛怀仁的心里一动,他笑着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不客气。” 江夏低下头,目光流转,“那我就回去了,红烧肉就拜托你了。”说着站起身。 盛怀仁一把揽住她道:“你还没吃晚饭,不如我打电话叫外卖一起吃吧。” 江夏顿了一下,微微笑道:“也好。”于是又转身,一只手撑着沙发坐下。 她又笑笑:“原来你们这种土豪也叫外卖的?” 盛怀仁笑着点头,“嗯,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出去吃饭,外面太吵。” 江夏想了一下,笑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像也没有那么远了。” 可是当盛怀仁点的外卖送到了,江夏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时,她愣了一下,无奈又笑道:“我要收回刚刚的话,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一盒一盒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哪里有一点江夏印象里外卖的样子。 盛怀仁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吃吧。” 红烧肉闻到了香味,也扭着小屁股凑了过来,扬着脖子,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是渴望。盛怀仁便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它嘴里,红烧肉迅速吃了,高兴的对着盛怀仁猛摇尾巴。 江夏笑道:“看吧,给点儿吃的马上就叛变了,这小没良心的就是个汉奸。” 盛怀仁笑着又喂了红烧肉一块肉,笑道:“趋利避害,这是动物的本能。” 江夏神色微微一滞,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筷子,“人也是这样吧,都希望能依附对自己有利的人。” 盛怀仁转过头来看她,眸色微动。 江夏笑了一下,放下筷子,随手拿了水喝了一口,微微皱下眉头,然后道:“盛怀仁,你家除了矿泉水就没有别的能喝的东西了么?” 盛怀仁道:“除了水,就只有酒了。” 江夏把手中的矿泉水往桌上一放,“那就拿出来吧,水没味道,我不喜欢。” 盛怀仁微微皱眉,“你酒量不好,确定要喝?” 江夏笑着点点头,“我现在喝水,总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所以还是喝点有味道的东西吧。” 盛怀仁站起身,走去酒柜里拿了两瓶酒出来,又去橱柜里拿了两只玻璃杯子,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瓶香槟,一瓶干红,你想喝哪一种?” 江夏看看两支瓶子,指着其中一支蓝色瓶子道:“就这个吧,大海的颜色,很好看。” 盛怀仁笑着开了那瓶香槟,浅黄色的液体冒着细细的泡泡,衬得玻璃杯子通透晶莹。江夏拿起杯子,不等盛怀仁说干杯,便咕嘟嘟的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酒。 盛怀仁有些吃惊,“江夏,你......” 江夏做了个深呼吸,双颊迅速飞起两朵红晕,她笑得灿烂,“这是跟宋姐学的,喝酒没必要磨磨蹭蹭。”说着把杯子递给盛怀仁,“我还要。” 盛怀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给她又倒了一杯,动作娴熟从容,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碰杯,眸色温和,浅笑道:“干杯。” 江夏笑着,眼神晃动着注视着盛怀仁的脸,“盛怀仁,你刚刚说干杯的样子特别帅!” 盛怀仁心里猛地一动,目光流转着,喝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是么?” 江夏夸张的点头,“是啊是啊,难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倒酒的样子,说干杯的样子,都特别帅,特别迷人。”江夏想了一下又道,“就像老电影里面的的绅士,那个......魂断蓝桥!” 盛怀仁神色一滞,微抿着唇,不说话。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梁胥年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们新婚夜,两个人在新家里对酌,梁胥年拿着酒杯依偎在他怀里说,盛怀仁,你给我倒酒的样子特别迷人。 江夏眨着大眼睛看着盛怀仁发怔,笑道:“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这样说过你吧?” 盛怀仁点头,“嗯,梁胥年也说过同样的话。” 江夏听到梁胥年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夸张了,她把身子往盛怀仁身边挪了挪,仰着脸看着他,问:“你们当年很恩爱吗?那干嘛要离婚?” 盛怀仁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夏的小脸,觉得全身发热,便又喝了一口冰凉的香槟,道:“我和梁胥年在一起结婚十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相爱的感觉。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不是相爱,只是应付家里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江夏听了撇撇嘴,“这么说来你们也没必要离婚吧,完全可以继续搭伙过一辈子啊?” 盛怀仁转过头去,轻轻叹气,“或许吧。” 江夏笑了一声,随即一拳打在盛怀仁身上,“那你干嘛要离婚!你如果不离婚,梁胥年也不会抢走陈光了!剩坏人,你是个大坏人!” 盛怀仁的身子被江夏打了一下微微颤动,他转过脸看着江夏,眸光带着疼惜:“对不起,江夏。” 江夏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苦笑一下,“你看,你就是这么个实在的老好人。这些事哪里怪得了你呢,就算你不离婚,没有梁胥年,陈光他也还是会背叛我。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啊!”   ☆、第40章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夜色清丽,皎洁的月光打在墙上,留下半明半暗的影,江夏的半张小脸就这么隐在阴影里,澄澈的眼睛却格外的亮。 她拿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笑道:“奇怪,上次跟宋姐只喝了两杯啤酒我就不行了,怎么今天这个香槟喝了这么多都没事呢?”说着又要喝一口。 盛怀仁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平淡的脸上眸色沉沉,“江夏,你不能再喝了。” 江夏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手上用力跟他较着劲儿,“为什么不能再喝了?” 盛怀仁严肃道:“这个酒后劲很足,你已经喝的够多了,再喝下去会醉的。” 江夏笑了,迷离潋滟的大眼睛里有星光流动,她站起身,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摇摇晃晃的走到沙发边上,抱起趴在地上昏睡的红烧肉,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今晚我就在这沙发上睡一晚,有红烧肉陪我也不会孤单。” 盛怀仁看着她满脸的毫无防备,觉得头皮发麻。轻叹一口气,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与她面对面,眸光似深潭,“你真打算今晚住我家?” 江夏咧咧嘴,熏醉的脸上笑容放肆,“反正你家地方这么大,也不差我一个人,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在这躺一会儿。” 盛怀仁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索性笑道:“好吧,既然这样,不如我陪你喝到天亮。” 江夏拍拍盛怀仁的肩,“剩坏人,我觉得认识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儿。” 盛怀仁笑笑,起身去拿了酒过来,又给自己和江夏各倒了一杯,“那就为了我们的相遇,干一杯。” 江夏笑着接过酒杯,“财神叔叔,你可真文艺!” 再一杯酒下肚,饶是盛怀仁也觉得有些头脑发胀了。而江夏咕嘟嘟的喝完那一杯,就彻底躺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搂着红烧肉的胳膊也抱不住了,松了开来。红烧肉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扔在了沙发上,有些不满的爬起来,自己跑下沙发找了一处地方又哼唧着睡下。 盛怀仁从江夏手里接过摇摇欲坠的酒杯,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自己则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扭着头深情的凝望着昏昏沉沉的江夏。她的眼睛闭着,鼻息也渐渐平缓,双唇微张,呼出带着香槟味道的气息,月光给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似幻似真,美的令他心跳抑制不住的加速。 忽然就起了想要再吻她一下的念头。他悄悄的把脸靠近,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么安稳,毫无防备。他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睡了,便轻声唤道:“江夏?” 她没有应声,平静的小脸上依旧眉目舒展,无忧无虑的仿若孩童。 他又靠近了一点,怕惊动她,连呼吸都屏住。双唇渐渐的,渐渐的,向下,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唇那一刹,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就这么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 “怎么?你又想偷亲我?”她瞪着他,眼神澄澈如雪水。 盛怀仁早已僵住,被她说中了心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那么愣愣的看着她。直到看见江夏脸上露出恶作剧一样的笑脸,才皱起眉头。 居然被她耍了? 江夏看着他窘迫的表情,笑的更厉害,小粉拳打在他身上,“盛怀仁,你这个人啊,都多大了,还做这么纯情的事情!” 盛怀仁头皮发麻,气的失笑,体内那股闷火却越烧越旺越窜越高,索性双臂一撑,整个人压在江夏身上,对着那笑的合不拢的小嘴狠狠咬上一口。 “那我就做点符合我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唔......” 双唇终于触碰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想了那么久的,怎么亲都亲不够,紧紧的含住,像个孩子得到了最渴望的糖,舍不得一口吞掉,只好不停的辗转舔舐,细细的品味着每一丝味道,变幻无穷。 两只手触碰到那小小的身体,细细密密的电流变如一张网一样将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越收越紧,于是动作便再也不受大脑控制了一样,仅凭着本能的,肆意放纵。借着酒精的作用,身上的每一处官感都被无限放大,他在她身上,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她吓了一跳,想要开口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想要挣扎可手脚却全都失去了控制。只觉得他身体的重量就这么压在她身上,滚烫,厚重,将她紧紧的包裹在下面,而她的身体也就这么被烫化了一样,反而变得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每一次得到,都会激起更多的想要。而意识里坚硬如冰的抗拒,也渐渐随着身体的交融被化成了一滩湿漉漉的汗水。 灵魂里甚至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乐,仿佛暗夜里盛放的玫瑰,红艳的藏在黑暗里,却又那么鲜明。 江夏是听到红烧肉的叫声才醒来的,睁开眼那一刹觉得头痛得快炸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疲累。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她微微转动脖子,就看见盛怀仁熟睡的脸。 心中一惊。 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固执的将她牢牢圈住。她怕弄醒他,小心翼翼的搬了几次才终于移开他的手臂,翻身下了沙发。 红烧肉早就饿得唔唔叫了,看见江夏走过来,扑腾着小短腿扑过去,江夏抱起红烧肉,觉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一样,又不得不把红烧肉放下。 没有狗粮,江夏只好拿了一点昨天剩的外卖饭菜,小心的挑出一点肉喂给它吃,又拿着碗给它倒了点水喝,揉揉红烧肉的脑袋,小声道:“红烧肉,你以后要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红烧肉吃的正欢,甩了两下脑袋,唔嗷叫了一声。 江夏急忙紧张的捂住红烧肉的嘴,然后看向沙发上的盛怀仁,确定了他没有醒来,稍稍松了口气。起身拿了外套穿好,悄悄走出了大门。 江建树早上刚遛弯回来就看到江夏走进了小区大院,早晨阳光明媚,自家女儿的小脸却灰突突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再走近点就看到江夏两只眼睛黑眼圈大的像个熊猫,不由得有些心疼。 “夏夏,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才下车吗?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夏听见声音才抬起头,看见江建树,慌忙露出个笑脸,“爸,你遛弯回来了?” 江建树伸手去帮女儿提了包,“你不是说坐人家的车去C城么?怎么挑这么个点儿回家?” 江夏觉得头疼,又怕江建树生疑,便道:“人家不是着急回来上班不想迟到嘛,所以就早点开回来了。” 江建树摸摸女儿的头,“这几天累着了?吃早饭了没?” 江夏抿着嘴摇摇头,跟着江建树上了楼。夏梦青看见女儿一大早的回家也惊了一下。不过令她惊讶的并不是江夏在这个时间点回家,而是,江夏居然出差之后还能回家? 从江夏说她要去C城出差那天起,夏梦青就怀疑这不过是她想要回去陈光那里的小把戏。 夏梦青看看江夏纸一样白的脸色,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给江夏拿了碗筷,又倒了一杯豆浆,试探着问“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来的?陈光没去接你?” 江夏听见陈光的名字,拿着油条的手一顿,“嗯,他要上班。” 夏梦青的眼神何其尖锐,常年当班主任练就的本领,全班七十几个学生有一个搞小动作都能被她一眼抓住,此刻江夏就在她眼皮底下又哪能幸免。 “怎么回事?你们俩闹别扭了?吵架了?”夏梦青不绕弯子,直接问。 江夏头痛欲裂,连思考都费劲儿,本想干脆坦白,可转念又一想如果现在招了怕是连这一顿早饭都吃不好了,只好埋头吃饭,不吭声。 夏梦青见江夏这副反应,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猜中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陈光那小子干了什么?” 江夏觉得太阳穴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烦躁道:“妈,你就先别问了,让我好好吃顿饭行么?你看我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现在全身难受死了。” 夏梦青柳眉一竖,“你昨晚干嘛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给我说清楚!” 江夏求助的看向江建树,江建树也觉得夏梦青太过了,开口道:“孩子不想说就别急着问,你问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啊?都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慢慢处理。” 夏梦青哪听得了这些,急急的想要开口辩驳,却看见江建树一个冷峻的眼神,硬生生的闭了嘴。自从上次江建树离家出走的事情之后,夏梦青心里对江建树一直有些忌惮,见江建树眼神那么严肃,便也真的不敢再多说了。 江夏吃了饭,便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夏梦青赶着去上班,心里又担心江夏,忍不住对江建树说,“我还是不放心,夏夏这个样子一看就是问题很严重,老江,你今天在家一定要问明白。” 江建树一摆手,“你赶紧上班去!闺女在家我自会照顾。” 夏梦青一看江建树那表情,也猜出了指望他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这一上午的课都没法专心上,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事。到了中午实在忍不了了,便拿了手机出来打给了陈光。 陈光看见手机来电显示夏梦青的名字时候,下意识得手一哆嗦,手机险些掉在地上。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四周,定了定神,才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夏梦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陈光,你怎么欺负我们家夏夏了?” 陈光被夏梦青的音量震得耳膜疼,心脏也忽悠一下猛的一缩,“夏老师,夏夏回家了么?” 夏梦青听陈光唯唯诺诺的口气,马上想起当年他在班上各种惹事之后不敢承认的模样,火气又大了三分,“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把夏夏怎么了?” 陈光迅速的思考了一下,夏梦青这么问,就说明江夏还没有告诉她他们已经分手的事情,可现在他要怎么说?没办法只好先稳住夏梦青,“夏老师您别紧张,我们没什么,就是......夏夏会告诉你的,那个我还要开会就先挂了啊。” 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怕夏梦青再打过来干脆关了机。 一转头,看见梁胥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上提着包像是要出去。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陈光急忙凑过去,“梁总,您要出门?要我开车吗?” 梁胥年冷冷的看他一眼,“车钥匙还我,我自己开。” 陈光无奈,“那你等一下,车钥匙在我包里,这就给你拿去。” 梁胥年不做声,视线看向别处。 陈光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出来。自从C城回来,梁胥年今天第一天上班,整个人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说话做事的态度更冷了,对陈光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梁总,下午还有个和市场部的会,你能回来参加吗?”陈光小心翼翼的问。 梁胥年接过钥匙,冷淡道:“那个会我不去,下午我不来公司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转身就进了电梯。 梁胥年的车给陈光开了几个星期,再坐进去的时候,感觉竟然连味道都不一样了。她坐上驾驶位,盯着挂在后视镜上的玉坠子,怔怔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发动车子,除了停车场一路往东,上了高速一直开去了德顺园。 春末夏初,德顺园一片生机盎然。 梁胥年停了车,沿着园子里的小路走,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落,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坐在轮椅上,正给怀里小猫梳毛。 梁胥年走过去,整理了一下情绪,轻声道:“奶奶,我来了。”   ☆、第41章 正午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老人身上,根根白发都闪着淡淡的光晕。老人转头,对着梁胥年一笑,“胥年,过来。” 梁胥年看见奶奶脸上的笑意,心里没由来的就涌起一股委屈,强忍着情绪走过去,蹲在轮椅边上,伸手抚摸老人怀中的猫咪。 奶奶也慈祥的摸摸梁胥年的头,道:“胥年,你又瘦了,最近没休息好?” 梁胥年皱着眉,勉强笑笑,“没有啊,最近我休年假,每天都睡得很多呢。” 奶奶道:“休年假也不来陪陪我,你跟怀仁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梁胥年神色一滞,“奶奶,我和盛怀仁......” 奶奶却拍拍她的肩,“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今天叫你来就是为的这件事,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的,非要离婚呢?你都这个岁数了,他怎么还能忍心把你甩开,太不像话了。胥年,你现在就打给怀仁让他过来,我帮你教训他。” 这是自从两人离婚以来,梁胥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替自己说话。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把头枕在奶奶膝盖,抽泣道:“奶奶,婚已经离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奶奶叹口气,“怀仁这孩子一向听话,老实,做事也有分寸。这点跟他那个妈和妹妹很不一样,怎么会突然就跟你离婚呢?胥年,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梁胥年心中一痛,苦笑:“奶奶,我还能怎么惹到他?自从孩子没了,我俩就再没瓜葛了。” 奶奶心疼的抚着梁胥年的背,“想过这个坎儿却是不容易,可也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和好呢?你现在把他叫来,我好好说说他。” 梁胥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从包里拿出手机,想起C城时盛怀仁眼中的悲悯,这个电话就怎么都打不出去,“奶奶,还是算了吧,我也有错。” 奶奶见她犹豫,干脆夺了她的手机,“你给我找到他的号码,我来打。” 一个小时后,盛怀仁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小院门口,他一进门就看到梁胥年和奶奶坐在一棵樱花树下,花期已过,只剩绿叶繁茂。 梁胥年转头看见了盛怀仁,全身忽然就是一紧。一时间真不知道该用一个怎样的表情面对他,只好迅速的低下头。 奶奶对盛怀仁招手,“怀仁,你过来。” 盛怀仁跟奶奶打招呼,“奶奶。” 奶奶看了一眼盛怀仁的脸色,又看了看梁胥年,道:“你看看你们两个,好端端的离什么婚,现在闹得各个面容憔悴,何必啊?” 盛怀仁早知道奶奶叫他来的用意,却也不想多做辩驳。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梁胥年。 他知道,梁胥年也只有在奶奶面前,才会露出这么温顺乖巧的一面。但是此刻,他忽然觉得梁胥年这副表情看上去极具讽刺。 何必呢? 奶奶抓住盛怀仁的手,硬生生的放在梁胥年手上,“你们两个好歹也做了十年的夫妻,大风大浪的都经过了,怎么人到中年了,忽然又要分开?我这老太婆也没几年好活了,你们就不能再努把力,让我临死前再看到小重孙出生?” 盛怀仁抽回了自己的手,对奶奶道:“奶奶,我们已经离婚了,胥年也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陪她了。” 梁胥年惊愕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盛怀仁看,她万万没有想到,盛怀仁居然会在奶奶面前说出这些。 奶奶也愣了,有些茫然的看着梁胥年,“胥年,这,是真的吗?” 梁胥年微张着嘴,心里各种情绪翻滚着,她想起陈光,便觉得恨,想起江夏,又更加恨。不自觉的便冷笑了一声,“盛怀仁,明明是你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凭什么说我?你和江夏在C城玩的开心吗?” 盛怀仁听见江夏的名字,原本压抑的火气便再也克制不住。他冷冷的盯着梁胥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江夏在C城玩的怎样,还不是取决于你和陈光?” 奶奶看着两人霎时间的针锋相对,更加发懵了,“等会儿,你们给我都说说清楚,谁是江夏,谁又是陈光?” 盛怀仁站起身,对奶奶道:“奶奶,梁胥年究竟做了什么还是让她自己跟您讲讲吧,我下午还有事,改天再来看您。” 说罢转身就走。 他是真的生气了,实在是想不明白梁胥年事到如今怎么还能好意思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出来。这太不像她。梁胥年提起江夏时的眼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有心的,刻意为之。 江夏。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江夏早已经不见人影。红烧肉窝在地上打瞌睡,旁边放着一只小碗。脑子里乱的不行,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想要打个电话去问,却又莫名有些担心。 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江夏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那么爱她,昨晚上他想他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而且,她也没有很抗拒。 他昨晚体会到了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幸福,那种不顾一切的放纵,冲破了他潜意识里坚持了几十年的克制。在这个女孩身上,他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不满足。 可她为什么要走,仿佛在逃避。 想到这里盛怀仁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江夏的号码,单调的“嘟”声绵延了半分钟,然后听筒里传来那句毫无意外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发接听”。他对着电话怔怔出神,然后无奈的一声叹息。 江夏也对着手机发愣了半天,手机一直就放在床边,她早早就关了静音,可盛怀仁电话打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甚至不敢去碰,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屏幕不停的亮,然后终于,黑了下去。 这才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去看着电脑屏幕,空白的一页文档,已经停滞了两个小时。盛怀仁的专访稿子,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早上吃过了饭就钻进被窝睡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午。江建树特意做了手擀面,江夏盛了一碗,父女俩也没说什么,就安静的把饭吃了。下午江建树出去下棋遛弯,江夏则拿了电脑出来准备写稿子,冯小月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来催了。 本来她觉得这个根本不算事儿,一篇稿子而已,就往高上大了写,把盛怀仁吹上天就行了呗。可当她开了文档之后,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因为她只要想起盛怀仁这三个字,就全身上下的不舒服。昨天晚上被他压在身下疯狂亲吻抚摸的触感,就这么活生生的蹦出来,指间都发麻。 从来就没有这么混乱过。 她甚至开始后悔,昨天不应该在他家呆那么久,送了红烧肉过去就该回家的。只是那一刻,她站起身说要走时,他急切的拦住了她,那只大手握住她的胳膊,一瞬间就仿佛透过了血肉,抓住了她的灵魂一样。 她知道他喜欢她,她还是留下了。到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说不出一个为什么。 提出喝酒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只因为她想喝一点有味道的东西。心里的苦太多太多了,喝白水都觉得舌头发麻。 其实她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装睡的时候,心里甚至是抱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期待的。她就是想看看,他还会不会再偷亲她。然后当她调皮的睁开眼睛,看见他一脸尴尬的时候,竟然是那么发自内心的想笑。 却不成想惹来了他的狂风暴雨。 她被他疯狂的吻着,心里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然后忽然腾起了另一个诡异的想法,陈光也是这样开始的吧,心里想着一个人,却还是能够放纵自己去跟另一个人亲吻。 原来这件事情并不难。 心里的那点羞耻愧疚,也早就被酒精迷乱的情~欲挤占的无影无踪。 只是黑夜褪去,悔意才伴着头痛一并纠缠袭来。她离开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盛怀仁的脸。 夏梦青回到家里,脸色难看的不行。她推开江夏的房门,大声道:“陈光那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挂我的电话!” 江夏看着夏梦青的铁青脸色,头更痛了。“妈,你打给陈光了?” 夏梦青进了门,坐在床边,江夏急忙关了手提电脑,正襟危坐的与夏梦青对视。 “夏夏,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如果问题很严重就马上给我分手,这种人不值得耗时间纠缠。”夏梦青严肃道。 江夏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妈你说得对,所以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夏梦青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江夏看,“真的?已经分手了?怎么分的?谁提出来的?” 江夏苦笑,这个时候还在纠结是谁先提出来的,真不愧是她的好妈妈。于是道:“我先提的。” 夏梦青犹疑的看着女儿,“你先提的?你为什么要分手?”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江夏点头,“嗯,他背着我跟别的女人好了,我发现了,就分手了。” 说的无比平静,仿佛别人的事。 夏梦青气的一拳捶在床沿,“这个混账!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居然出轨?他胆子够大的!夏夏,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咱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浪费了两年大好的青春陪着他过苦日子,回头就这么让他得意的分了?” 江夏揉揉太阳穴,“妈,分了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夏梦青厉声道:“不行!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江夏吓得一哆嗦,“妈,那你要干什么?” 夏梦青狠狠道:“我要找他算账去!还有,那女的是谁?干什么不好当小三,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江夏急忙道:“妈,你千万别冲动!你好歹也是为人师表,不能因为那种人损了自己的形象。陈光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以后保证好好听你的话,看男人多长个心眼儿,绝对不盲目任性了。” 夏梦青听了江夏的话,心疼的搂住女儿,“你这孩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还这么不在乎呢!”气的眼泪都落下来。 江夏看见夏梦青的眼泪,自己也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抱住妈妈哭起来。 江建树逛了菜市场回来,拎回两条鲫鱼,一进门就听见里屋的哭声,急急忙忙放下袋子进来,就看到母女俩抱头痛哭的场面。无奈的也是一声叹息。 母女俩哭的稀里哗啦,但是难得同仇敌忾,江建树心里叹息之余,竟也觉得饶有余兴。女儿这样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年纪轻轻的,不跌几个跟头今后的路又怎么能走得顺。 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进了厨房,炒菜炖鱼。 吃饭的时候夏梦青还特意拿了两罐啤酒出来,没有给老江,自己留一罐,另一罐递给江夏,“夏夏,妈妈陪你喝一罐,咱们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将来找个比陈光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嫁了,让他悔青了肠子。” 江夏笑着拿起酒,喝了一口,罐装啤酒,味道很一般,和昨晚的那个香槟比起来完全不同。然后就又想起了盛怀仁,神色不免又是一怔。 夏梦青以为女儿还是在为失恋神伤,也不多说什么,给女儿夹了一大块鱼,“多吃点儿,把精神养好。” 江夏点头,吃了一口,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一家三口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是谁,江建树便站起身去开门,“可能是你妈班上的学生家长吧。” 开了门却一愣,江建树对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看了又看,没见过,便客气问道:“请问你找谁?” 男人一身西装,样貌气度不凡,手上提着一个大的行李箱,微笑,“你好,我找江夏。”   ☆、第42章 看见盛怀仁走进门,夏梦青第一次觉得自家女儿也挺有本事的,这是在哪认识的这么一个人呐,一看就是个事业有成的主儿。 只是这年纪......夏梦青微微皱起眉头。 盛怀仁从容的跟夏梦青和江建树打招呼,“江先生江太太你好,我是盛怀仁。” 江建树被人叫江老师叫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被叫做江先生,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干笑道:“你好你好,盛......先生,快请坐。”说着眼神看向江夏,发现自家女儿还傻愣着,便急忙用胳膊肘捅捅,“夏夏,还愣着干嘛,赶紧请盛先生坐下啊。” 江夏自打盛怀仁走进门起,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受惊的空白状态,看着他从容淡定的走进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盛怀仁眼神看着江夏,笑道:“我就不坐了,今天冒昧来访只是为了给江夏送点东西。”说着将手上的行李箱拿给江夏,“这是你在陈光那里的东西,我下午让王准去给红烧肉拿狗粮的时候顺便也收拾了一下带来了。” 江夏看着拿行李箱,才觉得有些眼熟,这可不就是自己放在陈光那里装衣服的箱子么。 “啊,谢谢你啊。”江夏笑笑。 盛怀仁见她表情里仍带着一丝惊慌,便笑笑说:“那我就回去了,打扰你们吃饭了。”转身就要离开。 夏梦青却已经看出了些端倪,急忙道:“盛先生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江建树也道:“是啊,虽然是家常便饭,不介意的话就留下吃一口吧。” 盛怀仁浅笑着,不置可否,眼神还是看向江夏。 江夏觉得头疼,却也只能问:“你吃了晚饭没?我爸今天炖了鱼,留下尝尝吧。” 盛怀仁礼貌的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打扰了。” 江建树急忙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看了看又放下,从上面柜子里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出来洗干净拿给盛怀仁。 这一顿饭江夏吃的不能更别扭。完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家,电话打不通就直接找上门,这也太不符合盛怀仁的绅士作风。而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间,这头夏梦青已经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把盛怀仁的来龙去脉都打听了一遍。 “冒昧再问一句,盛先生今年贵庚?”夏梦青问完了工作开始问年纪。 江夏转头看了夏梦青一眼,“妈,你怎么问这么多啊。” 夏梦青迅速瞪了江夏一眼,转过脸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盛先生不要介意。” 盛怀仁浅笑着放下筷子,认真的回答:“我今年三十九岁。” 夏梦青心里暗道了一句果然,脸上却笑道:“呦,看不出来呢,盛先生看着挺年轻的。” 盛怀仁笑道:“江太太过奖。” 夏梦青笑道:“快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什么太太,我就是个老师,你要是不介意就跟别人一样叫我夏老师就行,我们家老江以前也是老师,你就叫他江老师。” 盛怀仁点头,“夏老师,江老师。” 江建树笑笑,“怎么觉得被你这么一叫老师,我觉得这么不对劲儿呢,大概是我还没有一个学生像你这么有出息吧。” 夏梦青道:“咱们陈村中学哪能出得了这种人才啊!对了,盛先生,你都这个岁数了,家里孩子也不小了吧?上学没?在哪念书呢?” 江夏听见孩子,觉得头更痛了。夏梦青这种变向问人家结婚没有的招数,都是在哪学的。 却忽然发现盛怀仁脸色微微一变。 盛怀仁沉默片刻,淡淡道:“我以前有个儿子,不过很小时候就去世了。前阵子刚离了婚。” 一句话说完,江家三口都沉默了。夏梦青急忙看向江夏,却发现江夏眼神里也满是惊讶,无奈之余又看向江建树。江建树也被惊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对夏梦青道:“你看你,吃饭就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 夏梦青尴尬道:“盛先生,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人就是多事,当老师当久了什么事都得搞清楚。” 盛怀仁微微笑道:“夏老师江老师,你们不必觉得尴尬,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江夏,“今天这顿饭真是谢谢了,我也吃饱了,就先告辞。” 江夏跟着站起身,“我送送你。” 两个人出了门,江夏拿出手机当手电筒照着楼梯,“我家这是老房子,楼道里的灯都坏了,你下楼小心点儿。” 盛怀仁应道:“嗯。” 走出了楼梯间,江夏看看盛怀仁,郑重道歉道:“对不起啊,我妈刚刚问太多了,让你为难了。” 盛怀仁笑笑,“没关系,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江夏微微一愣,半张着嘴,好半天才道:“你今天干嘛忽然来我家啊?” 盛怀仁笑了,一只手放在她头顶揉了揉,“我想见你,你不接我电话,我只好自己找来了。” 江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急忙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盛怀仁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抚下,按在肩头,“我们走走吧,在你家楼下聊天不大好吧?” 江夏猛地一紧,急忙抬头,果然在自家窗口看见个人影。 盛怀仁拉着她的手,“走吧,带我转转。” 江夏却固执的站住不动,盛怀仁回头看她,“怎么了?” 江夏指指前面,“那边的路不好走,好多地砖都破了。你开车了吗,我带你去学校看看吧。” 盛怀仁笑了,“好。” 陈村中学校园不大,围墙却高的夸张。远远看过去严丝合缝的,不像学校,倒像个监狱。盛怀仁听着江夏的介绍笑道:“嗯,确实挺高的。” 江夏说:“这个高围墙是有来历的,以前这里是封闭式学校,住宿的学生总是翻墙逃出去玩,所以当时的校长为了加强管理,就把围墙拉高了。” 两个人走进了校园,夜幕降临的操场上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却是一片灯光明亮。 江夏跟盛怀仁走在塑胶地面上,江夏又说:“这个400米跑道是去年刚换的塑胶,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每次刮大风都不敢在这走,走几步就被吹的一脸灰。” 盛怀仁失笑,眸色温和的看着江夏。 江夏假装没看到的转过脸去,指着那边的一栋小楼道:“那里是学校食堂,红烧肉做的特别好吃,不过前年那个会做红烧肉的大厨得了脑溢血,所以换了年轻的厨师,红烧肉的味道就变了。” 盛怀仁笑着,“嗯。” 江夏又看向别处,“那里的健身器械也是新装的,以前有个可以玩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东西,我们都不敢玩儿。” 盛怀仁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看。 江夏不敢对他对视,又拗不过他,便低下头。 盛怀仁弯下腰,把脸凑得更近,眸光炙热。 江夏头低的更低。 盛怀仁的脸靠的更近。 江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比一下快。 盛怀仁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熟悉的感觉潮水一样涌来,江夏瞬间就被电流麻痹了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忘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由他的舌头冲进自己的口腔,风卷残云一样的侵嗜着。 如果不是晚自习下课铃声忽然响起,盛怀仁大概会一直吻下去。 松开她的时候才发现,路灯下她的小脸都憋得变色了。忍不住笑了,捧起她的脸颊又亲一口,“你怎么接吻都不会换气的?” 江夏眨了眨眼睛,目光流转,“剩坏人,你怎么这样!” 盛怀仁搂住她的腰,表情带着些明知故问的调笑:“我哪样?” 江夏咬咬被他吻得发烫的嘴唇,“我以为你是个君子,想不到你居然趁人之危,简直就是老谋深算!” 盛怀仁笑起来,抱着她又狠狠亲了一口,“你不是早就叫我坏人了么。” 江夏窝在他怀里,也被气得笑了,“可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坏啊!我偷偷溜走,不接你电话,这意思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你怎么还好意思跑来我家,还留下吃饭。脸皮真厚!” 盛怀仁揉着她的小脑袋,“要是你逃走了我就放弃,那才是真的坏人吧?昨晚的事,就算你不记得了,我也决不能忘记。江夏,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我要你。” 江夏的心跳忽然漏掉一拍,急忙推开他,眼睛里闪着惊慌,“可是,你也知道我刚跟陈光分手,我......” 盛怀仁又一把她拉进怀里,“我知道,所以我不会逼你爱上我。江夏,我只想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和你一样,都是认为真爱只有一次的人,但是既然那个人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为什么不试试换一个新人呢?我喜欢你,想保护你,只要每天看着你的笑脸,我就会觉得无比开心。” 江夏看着他,英俊的脸上眼神坚定,心里的感动忽然就决了堤,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 “剩坏人,你怎么这么坏这么狡猾呢!”她一边哭一边使劲捶着他的背。 盛怀仁笑着搂的更紧,“嗯,我坏,我狡猾。” 江夏听了更气恼,皱着眉头,哽咽着看他,“那万一我要是一直都不能爱上你怎么办?” 盛怀仁故作思考状,笑道:“没关系,那就把你当红烧肉一样养着呗,反正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 江夏小眉头皱的更紧,“所以你就是把我当个开心果,当宠物玩吧?” 盛怀仁笑着扶额,“嗯,可以这么说。” 江夏抽了抽鼻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盛怀仁痛的一吸气,却也也不挣扎。直到江夏咬得两腮都累了才松口,盛怀仁的手背上一圈完整的牙印,几乎渗出了血丝。 “疼么?”江夏问。 盛怀仁淡淡道:“还好。” 江夏抿了抿嘴,转头看向别处,“我就是要你知道,你要是养了我就得对我一直好,宠物也会咬人的,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咬死你!” 盛怀仁眸光深邃,脸上的笑意更深,“好。” 江夏回到家门口时调整了一下呼吸,刚刚又哭又笑的,情绪波动太大,生怕一进门就被夏梦青看出来。 但是她也知道,只要进了家门,夏梦青是躲不掉的。 果然,夏梦青见到江夏回来,立即走过来,神情里满是探究,“盛先生回去了?” 江夏点头,“嗯。”说着就要进房间。 夏梦青却拦住女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夏道:“稍微聊了一会儿。” 夏梦青知道女儿这是在打马虎眼,便直截了当的问:“这位盛先生,是在追求你吧?” 江建树刚好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听到这一句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夏。 江夏也知道瞒不住,便点头,“嗯,算是吧。” 夏梦青眼神一变,看向江建树。江建树也愣了一下,“夏夏,那你是怎么答复的?该不会是答应了吧?” 江夏听江建树的语气,莫名的严肃,还带着些担忧,便问:“爸,怎么了?” 夏梦青道:“夏夏,妈妈不同意你跟这个人在一起,我相信你爸爸也是同样的意见。” 江建树点头,“对,夏夏,爸爸也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盛怀仁开着车一路回到江枫苑,晚风拂面,心情无比惬意。回到家给红烧肉喂了食,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便拿出手机想要再给江夏打个电话。这回他也算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却发现老楚发来了几条信息,第一条就是“关键是不能给她犹豫的时间,必须速战速决。”他笑着看下去,第二条是“怎么样,作战成功了吗?”第三条则是“得手了就马上领回家,清醒的状态下才叫真的生米煮成熟饭。” 盛怀仁不得不感慨,对待女人这方面,楚京瓷确实是个人才。 从德顺园回来盛怀仁心情差到极点,到了公司开个会就遇上春风得意的楚京瓷。这厮最近过的惬意,听说宋玉婷没有从C城回来就更爽了。得意的楚京瓷碰上失意的盛怀仁,不装装大师支支招怎么行。 于是楚京瓷就拉着盛怀仁做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核心只有一点,男人,就是要主动,主动,再主动。用楚京瓷的话讲,“你上都上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盛怀仁听了楚京瓷的话也觉得有理,而且楚京瓷提醒了他一个时间的关键性,“就算她逃走了不接你电话,也还是盼着你能有点行动的,要是你昨天上了她今天就杳无音信,那你俩就彻底完了。” 楚京瓷走了盛怀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正巧王准敲门进来,告诉他去买狗粮的时候被建议说宠物饲料不能突然换,否则容易引起消化不良,所以打算去陈光那里把剩下的狗粮先拿来。盛怀仁便对王准说,“那你联系一下陈光,顺便把江夏的东西也准备好拿来吧。” 现在想想还真是多亏了老楚。 盛怀仁笑着,正打算给楚京瓷回个电话表达感谢,这边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正是楚京瓷。 “怀仁,坏了!快来救我!”电话接起便听到楚京瓷大叫道。   ☆、第43章 凤九天的包厢里一片狼藉。盛怀仁才推门进来,就被楚京瓷一把拽住,“怀仁,快,宋玉婷又发飙了!” 包厢的沙发上,光头宋玉婷手上两把刀,一把架在一个大波浪长发穿迷你裙的女人脖子上,另一把正在轻轻拍打着女人浓妆艳抹的脸颊,瑰丽的彩光下,锋利的刀刃闪着鬼魅般的冷光。 “就你这流水线下来的货也好意思说自己没整容?你妈妈还认识你吗?”宋玉婷嘴角满是嘲弄。 “我......我......”女人极度惊恐,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下巴够长的哈,直接从耳朵根削的吧,花了多少钱啊?”宋玉婷说着,手上的刀便沿着女人的侧脸从耳朵滑到下巴。 女人惊叫,“啊!三千五!” 宋玉婷乐了,“呦,还挺便宜,你团购的吧?”手中的刀柄又敲敲女人的鼻子,“那这鼻子多少钱垫的?” 女人凄惨道:“两千五......” 宋玉婷大笑起来,“更便宜啦?”转头看向楚京瓷,“楚京瓷听见没,这货整的一张脸下来估计还没你一件西装值钱,你也看得上!” 楚京瓷做了个特别难看的笑脸,“玉婷,你别闹了,我错了,我就是逢场作戏......”眼睛不停看向盛怀仁,发求助信号。 盛怀仁叹口气,“玉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不赶紧把人放开?这几天在山上白修行了?” 宋玉婷瞪了盛怀仁一眼,“你知道我修行的是什么?驭夫术!我再不回来,楚京瓷指不定又要被多少个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货糟蹋呢!” 宋玉婷的刀柄戳了戳女人暴露的胸,笑道:“哎这胸隆得不错,感觉很有弹性啊!多少钱做的?” 女人泪流满面,“胸是真的......” 宋玉婷露出个不信的眼神,“真的?你吃什么长大的?这都快赶上奶牛了吧?我不信,我要捅开看看,要是流出来的是硅胶看我怎么收拾你!” 手中的刀一转,刀尖便对准了女人的胸。 盛怀仁大叫一声,“宋玉婷你给我住手!” 话说出口就已经晚了,那把刀直直的戳向了女人的胸,女人立即惊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可是宋玉婷却大笑起来。 盛怀仁眼看着那刀身缩进了刀柄里,舒了一口气,果然跟上次一样是把假刀。 楚京瓷脸色铁青,“宋玉婷,你这个疯婆子!以后给我滚远点!我楚京瓷不是你的男人,这辈子不是,下辈子也别想!”转身就走,临出门时还狠狠的一摔门。 宋玉婷笑容止住,眸光闪烁,“盛怀仁,原来男人被惹急了,也会摔门啊。”说着又笑起来,“跟个女人一样,这小性子使的。” 盛怀仁走过去拉着宋玉婷起身,严肃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玉婷跟着盛怀仁一起出了门,坐上了车,神色怔忡,忽然掉下泪来,“哥,我要怎么做才能受人喜欢呢?要不,我也去花个几万块钱整个容?” 盛怀仁有些心疼的拍拍宋玉婷的肩,“玉婷,楚京瓷还是算了吧。换一个人试试不行吗?” 如果不是看在盛怀仁的面子上,楚京瓷大概早就翻脸了吧。 宋玉婷笑了一声,“呦,难得你也能这么语重心长的安慰我。这语气,怎么,难道你已经得手了?” 盛怀仁笑笑,没说话。 宋玉婷立即来了精神,“哎呦真得手了?不错嘛你,效率挺高啊!该不会是赶鸭子上架吧?盛怀仁我告诉你,不要太得意。江夏个性软,经不住你的好所以没法拒绝你,可要让她把整个心交给你,那还需要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 江夏一夜浅眠之后被闹钟叫醒,大早上的吃了一口饭就匆匆跑去挤地铁上班。阔别了一周的地铁站,拥挤依旧。她对着潮水一样的人流,忽然有些恍惚。生活就这么又回到了正轨。竟然有些不适应。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关掉手机闹钟,第二件事就是查看一下有没有新的短信。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半而已,盛怀仁又不用挤地铁,肯定还没起床。 回过神来觉得有些羞耻。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有了期待。 陈村离江夏单位真的不是一般的远。江夏好不容易出了地铁站,感觉早起的那点精神都被磨没了。也怪自己昨晚胡思乱想太多,没睡好。 闭上眼就能感受到盛怀仁的温度,做个梦都是他在吻她,醒来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挤占了她的梦呢? 冯小月一大早就把江夏叫去办公室,问东问西问了一大堆,足以见得她对江夏这次随盛世出差有多大的意见。江夏不想说太多,基本上是冯小月问一大堆勉强答一句,大部分还都是嗯嗯啊啊的马虎眼。 冯小月不高兴了,翻了翻贴着双眼皮胶的眼睛,“你这专访打算什么时候写完?我们下期版面就差你这篇了。” 江夏对着冯小月愣了一下,发现今天她的双眼皮贴的意外对称,果然是上次被宋玉婷打击到之后发愤图强了么。 “我正在写,你也知道这次时间比较久,但是访问都是零碎的,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而且我写完还得先拿给盛世那边看看,确定内容都可以发才行。” 冯小月一脸的不耐烦,“给谁看?那位宋小姐?” 说完就听到门口一声笑声,“可不就是得给我看看么。” 江夏回头,看见宋玉婷戴着一个玛丽莲梦露的金色假发,一身艳丽红裙,倚在门边上。旁边老刘赔笑道:“主编,宋小姐来了。” 冯小月脸色当即变了,“宋小姐,快请进,我们正在聊稿子的事情,您来的正好。” 宋玉婷轻蔑的看了冯小月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这份广告合同你看看,回头有什么问题再找我吧。江夏我带走了,我们要对专访的内容仔细核对一下。” 不给冯小月喘息的机会,宋玉婷拉着江夏的手就出了门。 江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宋玉婷拉上了车,“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山上修行了?” 宋玉婷笑了一下,“修行够了,再待下去就被我妈同化了。” 江夏也笑了,“其实净空法师人挺不错的,她也很关心你。” 宋玉婷捏了捏江夏的脸,“嗯,我还要谢谢你呢!把我跳楼未遂的事跟我妈一说,她就不得不管我了。江夏,你还真是挺聪明的!” 江夏呲牙,“其实你和净空法师就是缺乏沟通。” 宋玉婷发动了车子,“是啊,这次经过了深刻长期的沟通之后,我更加确定了,我跟我妈就不是一路人,这是天意。” 江夏听了有些无奈,只好转移话题,“姐,你这是带我去哪啊?” 宋玉婷笑笑,“去盛世啊!” 江夏问:“不会是真要核对访谈内容吧?” 宋玉婷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个耐心!今儿个我带你去盛世,是去散心的。” 江夏没听懂,“散心?” 宋玉婷笑道,“对啊,散心。我心情不好,就去虐虐小人,当散心了。” 陈光眼睁睁看着宋玉婷身边的江夏,却有些不敢认。就这么呆呆的站住那里,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宋玉婷眼神细细打量着陈光,嘴角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我是盛世的股东宋玉婷,这位是我的助理江夏。” 粱胥年走过来,看着殷勤的Lucia和定格的陈光,再看看宋玉婷和她身后同样定格的江夏,已经觉出了一股强烈的来者不善的意味。 “玉婷,你怎么来了?”她走过去,面色从容。 宋玉婷见粱胥年走来,笑道:“嫂子,哦不,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现在不是我嫂子了。” 粱胥年面色不惊,看向宋玉婷身后的江夏,“江小姐也来了?” 江夏“啊”了一声,就这么跟粱胥年对视,眼神和心情一样凌乱。 宋玉婷道:“梁总,我今天来呢,是为了公事的。你看我好歹也拿着你们华锦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不过太懒了从来都不参加你们的股东会议,所以今天决定勤奋一把,过来查查账,看看公司的经营状况,你没意见吧?” 粱胥年笑笑,“当然没有,查账是每个股东的权利。既然这样,Lucia你就带着宋小姐去三十楼找盛总说一声,然后安排一个会议室把账本都拿去给宋小姐过目吧。” 宋玉婷一摆手,“那么麻烦干嘛?我来查账还要跟盛庄恒说一声,你这副总当得也太没分量了。也不用给我找什么会议室,就在这儿吧,那边不是就有个空位置?我和我助理就坐那看,不过你得给我派个人讲解,我书读的少看不懂。”宋玉婷指指陈光,“就这个帅哥吧,你知道我最喜欢帅哥的。” 陈光全身一紧,看向粱胥年。 粱胥年却没理会陈光的眼神,“好,那你就随意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说完便转身进了办公室。 宋玉婷笑笑,拉着江夏大摇大摆的去大办公间的一处休息区坐下,这个休息区紧挨着茶水间,是平时办公室人员吃午饭休息的地方,与办公区没什么间隔,只是有一套沙发和几套桌椅。 江夏为难的看看宋玉婷,“姐,咱还是走吧,我不懂这些啊。” 宋玉婷笑着捏捏江夏的脸,“你不用懂,看着就行。” 陈光走过来,硬着头皮问:“宋小姐,江......小姐,请问你们要从那一年的账目查起?” 宋玉婷瞪了陈光一眼,“看见我们坐下,难道第一件事不是上点喝的?你这助理当的也太不会做人。” 陈光愣了一下,便勉强赔笑道:“是我疏忽了,请问二位喝点什么?” 宋玉婷看看江夏,笑道:“你们梁总平时都喝什么啊?” 陈光回答:“梁总喜欢喝法式拿铁不加糖。” 宋玉婷咂舌,“啧啧,记得真清楚,不愧是粱胥年的好助理,是不是你们梁总什么习惯你都知道啊?她内衣什么尺码?做~爱的时候喜欢在上还是在下?” 这一句宋玉婷的声音故意放的特别大,一句话说完,原本尚有嘈杂的办公室,忽然就安静了。 陈光脸色铁青的看着宋玉婷,随后视线又转向江夏。 江夏却只是低着头,没有看陈光。 宋玉婷接着道:“怎么不说话了呢?你这个沉默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说啊?” 陈光咬着牙,一言不发。旁边的Lucia早就被这阵势惊呆了。 江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笑,故作轻松的对宋玉婷道:“姐,我想喝水,就白水。” 宋玉婷摸摸江夏的头,“傻丫头,所以你被甩。白水哪里比得上法式拿铁,就算人家不加糖,那味道也是香醇浓郁丝滑质感呢,陈光你说对不对?” 陈光转身,“我去给二位准备账本。” “站住!”宋玉婷一声喝道,“我让你走了吗?你一个小助理对我这么摆大的架子真的没问题吗?是觉得有粱胥年给你撑腰,就敢横着走了?你别忘了,粱胥年在华锦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姐姐我心情不好,把你们这主仆一块炒了!” 陈光的五指已经握成了拳,他转身,冷脸问:“宋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宋玉婷露出个夸张的表情,“不是你问我要喝什么吗?怎么转眼工夫就忘了?这什么记性啊?精虫上脑了也不能放弃治疗啊!” 陈光气得牙关紧咬,拳头握得更紧,“那请问宋小姐要喝点什么?” 宋玉婷得意的笑笑,“我助理要喝水,就给她来一杯水吧,不过必须是space mountain,可别拿你们这的桶装水糊弄人。我就喝个法式拿铁不加糖?也尝尝你们梁总的品味。” 陈光道:“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宋玉婷却道:“不用你去,你好歹也是粱胥年的助理,哪敢劳烦你。”指一指Lucia,“你去吧,快去快回,我们还要干正经事呢。” Lucia得到了解放,同情看一眼陈光便急忙撤退了。 宋玉婷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茶几边缘,对江夏道:“江夏,所以说这男人呐就是贱,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拿你当回事儿。各个的骨子里都是奴才命,又哪能怪我们女人飞扬跋扈?” 江夏仍是沉默,片刻之后笑笑,“姐,我觉得我确实应该跟你学习一下。” 宋玉婷乐了,“这就对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现在换一种心情再重新看看他,这个你曾经最宝贝的人,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江夏终于抬起头,与陈光目光相接,一瞬间竟觉得,这个男人,这张脸,怎么这么的陌生。 脱离了爱情的庇护,生活的本质竟是如此的面目全非。 陈光也看着江夏,还是这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却丝毫没了以往灿烂的笑颜。察觉到她在用一种极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没有恨,亦没有爱,没有悲,也没有喜。就这么像个陌生人,甚至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可这样陌生的眼神,却让陈光觉得窘迫。无地自容。 Lucia拿来了咖啡和水,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下去拿账本。宋玉婷拿起杯子尝了一口,表情不怎么好看,对着陈光招手,“你过来,靠近点儿。” 陈光疑惑的靠近,身体不觉发紧,全神贯注的警惕着。 宋玉婷把手上的咖啡递给江夏,“你帮我拿一下。”江夏也不懂宋玉婷要做什么,接过了咖啡杯子。 宋玉婷对陈光又勾了勾手指,“再过来点儿。” 陈光没有动,“宋小姐有什么吩咐。” 宋玉婷笑笑,一只手忽然按住江夏拿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甩,哗的一下,杯子里的液体被扬了出来,泼在陈光的衬衫上,也溅了宋玉婷自己一身。 “你长眼睛了没有?”宋玉婷大叫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借着宋玉婷被老楚伤心的机会小虐一把陈光,这只是餐前小菜~~ 存稿箱出问题了,发不了章节。。。   ☆、第44章 粱胥年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满屏的数字一个都看不进去,眼前却总是晃过江夏的脸。 这是她第二次正面见到江夏,确实是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子,额头光洁,脸蛋白嫩。到底是年纪轻。 江夏见到粱胥年的眼神,惊慌,不知所措,又带着些许探寻。也许她也她一样,对对方其实很感兴趣吧。 Lucia慌张的敲门,“梁总,你能过去一下吗,那边宋小姐吵起来了。” 粱胥年站起身,就知道宋玉婷不会白来这一趟。 休息区那已经围了一些人,粱胥年一边走近一边大声道:“都回去工作,看什么看?再看今晚加班!” 围观人群急忙散开,粱胥年走到宋玉婷面前,看见宋玉婷一脸傲慢,“梁总,你来的正好,你亲爱的助理弄脏了我的裙子,你看这个事情要怎么处理?” 粱胥年看看宋玉婷红裙上的一滩咖啡色污渍,又看向陈光,发现他白衬衫上的污渍更大一摊。 陈光气得已经红了眼,“梁总,不是的,是她拿杯子扬我!” 粱胥年觉得陈光这个样子,像极了跟老师告状的小学生。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声叹息。目光又看向宋玉婷身边的江夏,见她并没有抬头,而是拿着纸抽细心的擦拭着茶几和沙发。 宋玉婷笑道:“梁总,你这部下横得很,眼睛也长歪了,看来还是缺乏调~教啊。” 陈光又看向粱胥年,眼中全是委屈。 粱胥年面色不动,知道跟宋玉婷吵架无疑是浪费精力又不会有好结果的。在这一点上,宋玉婷和盛庄恒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却有着惊人相似的遗传基因。 索性放低了姿态,“既然是我的助理,也怪我管教无方,我的错。” 宋玉婷却故作叹息的摇摇头,显然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道:“胥年啊,你看看你这养的什么小白脸,养条狗也比他会来事儿吧!” 陈光忍不住气得大叫:“你说谁呢!” 江夏抬头,恰好看到陈光愤怒的样子,连手脚都在颤抖着,眼睛里晃动着的情绪那么浓烈,直白。和平时的陈光太不一样了,于是觉得他更加陌生。 宋玉婷狠狠瞪回去,“说的就是你,你再跟我厉害一个!” 粱胥年脸色冰冷,忍无可忍道,“够了,宋玉婷你也住口吧。” 宋玉婷做出个夸张的表情,“哎呦,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啊!梁总为了你的小白脸敢跟我叫板了?怎么,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该不会公司里还没人知道你俩的苟且之事吧?” 这一句说完,她故意看向四周,发现许多竖起耳朵的人急忙埋下头去。得意的一笑。 粱胥年冷着脸,眼神凌厉,“宋玉婷,你要看账本就快点看,不要打扰我们正常工作。” 宋玉婷大笑拍桌,“梁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办公室恋情也算工作的一部分!” 不远处一个声音不冷不热道:“谁说办公室恋情是工作的?这么有内涵,怎么不去当哲学家?” 粱胥年回头,看见盛庄恒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眼神轻佻,脸上仍是无所谓的调笑。 宋玉婷见到盛庄恒,脸色即刻阴下来。 盛庄恒走近了,笑道:“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玉婷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宋玉婷鼻子里冷哼一声,“盛庄恒,你这公司怎么开的?女上司和男下属搞暧昧,奸夫淫妇,乌烟瘴气。你这不是拿着我们股东的钱打水漂吗?” 盛庄恒露出个委屈的表情,“玉婷,那你就冤枉我了,我可以为了咱们的公司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啊,你看这业绩,分红你也一分不少啊。” 宋玉婷指着自己的裙子,“粱胥年的狗把我裙子弄脏了,她还护短,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盛庄恒看看宋玉婷的裙子,又转身看看陈光的衬衫,笑道:“小事儿,多少钱,从他俩工资里扣,双倍赔你。” 宋玉婷厌恶的看他一眼,“就是说你还打算留着这对狗男女?” 盛庄恒笑道:“怎么会呢,我毕竟是领导,要明察秋毫,做事不能莽撞啊。等我好好查清楚事情,然后下次股东大会时候一起讨论一下怎么处理,你看怎样?” 宋玉婷冷笑一声,没说话。 江夏抬起头,视线刚好与盛庄恒短暂相接,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看宋玉婷的裙子,“姐,咱们别看账本了,还是去逛街吧,我陪你买一身新的裙子。” 宋玉婷笑笑,“好啊,我最喜欢新的了,无论是新衣服,还是新的人。” 盛庄恒打量了江夏一番,眸光里透出一些变幻莫测的光。“这位小姐倒是第一次见,玉婷你不给我介绍一下?” 宋玉婷轻蔑的瞥了一眼盛庄恒,“你身边那俩人跟她熟得很。” 江夏站起身,走到陈光面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陈光,这个咖啡的污渍不好洗,你记得多拿热水泡一泡。” 说完无视陈光身边的粱胥年和盛庄恒,转头对宋玉婷道:“咱们走吧。” 宋玉婷站起身,拉着江夏就走,与粱胥年擦肩时,忽然道:“不如先去对面找我哥啊,他昨晚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吵到你,现在见到你肯定高兴死了。” 江夏顿了一下,笑笑,“也好,我今天没接到他的短信,也有点想他了呢。” 宋玉婷笑起来,“哎呦,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们俩这进展也太快了,我才离开几天啊!” 盛庄恒听着两人的话,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转过头来时,却已经换上了阴冷严肃的表情,他看看粱胥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粱胥年应声,“好。” 盛庄恒又转身指着陈光鼻子道,“你,把这里清理干净。” 粱胥年跟着盛庄恒一进了办公室,就听见盛庄恒笑道:“胥年,你这是一休假回来就给我扔重磅炸弹啊!还嫌咱们公司事情不够多是怎么的?” 粱胥年挺直脊背,面色清冷,“对不起盛总,今天的事情,我愿意负全责。” 盛庄恒挑眉,“负全责?看来你跟那陈光还真有一腿啊?” 粱胥年不语。 盛庄恒又歪着头问,“那小姑娘怎么回事儿?看着眼熟。” 粱胥年回答:“就是上次华年股东会之前盛怀仁救得那个,现在应该在和盛怀仁谈恋爱。” 盛庄恒听着粱胥年不悲不喜的语气,觉得这女人真是厉害,硬生生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压扁了,风干了,书签一样的夹在心里,标记给谁看呢。 却忽然听到粱胥年的下一句话,“也是陈光的前女友。” 盛庄恒沉默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笑起来,“你们四个,这是玩排列组合呢?” 粱胥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盛庄恒叹口气,“胥年,你跟我哥既然离了,人家过得怎么样你也就别在乎了。不过你这个小白脸也不怎么样,还是早点断了换个新人。今天这事影响很不好,不过看在你情况特殊,我就不跟你追究了。那个陈光也别当助理了,我听说总务科那边刚好缺个人手,就调他过去吧。你俩以后注意点,尽量避免见面,我这边也尽量帮你把流言蜚语的压下去。” 粱胥年眸光微动,“盛总,你不开我?” 盛庄恒笑了,“我怎么舍得开你?你走这几天我这就忙得人仰马翻了。”他站起身,走到粱胥年身边,笑笑拍着她的肩,“胥年啊,我对你好,你永远都不领情。” 粱胥年皱着眉,压抑着情绪,“谢谢你。” 盛庄恒笑道:“以后心里有事儿别藏着,完全可以跟我说说嘛,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多了解你啊。” 粱胥年笑笑,“是啊,你确实很了解我。” 盛庄恒道:“死倔,一根筋,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何必啊。” 粱胥年苦笑了一声,“是啊。” 盛庄恒见她表情舒展了,转身去办公桌前拿了一份文件给她,“这是F城项目的发展计划书,我又仔细看了一遍,做了些修改,你拿回去看看。” 粱胥年惊异,“你不是不让我负责这个项目了么?” 盛庄恒道:“我发现我还真就没那么多精力去做这个项目,所以还是交给你吧。” 粱胥年心里一暖,“好,我回去仔细看了,明天再谈。” 粱胥年从盛庄恒的办公室走出来,电梯门口陈光正焦急的在那里踱步。陈光看见粱胥年,眼神晃动,欲言又止。 粱胥年按了电梯,冷淡道:“有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谈。” 陈光点头,跟着粱胥年进了电梯,刚好还有几个同事也进来,看见他们两个,眼神里便带了一些别样的意味。这公司里的八卦传播速度一向快的令人发指,更何况刚刚连大老板都惊动了。 粱胥年自始至终冷着脸,眼神平静,那几个人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陈光跟着粱胥年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 “梁总,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粱胥年看着陈光一脸忏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明明那么会做人,竟然也有如此莽撞的一面。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点委屈都不能忍,将来怎么成事。 “我刚刚跟盛总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你不适合再做我的助理,你下午把工作交接一下,明天开始去总务科上班吧。”她冷漠道。 陈光眼睛里满是委屈,却还是故作轻松的笑笑,“我也猜到了,盛总不可能再允许咱们在一层楼。没直接开除我,都是梁总你帮我说了不少好话吧。” 粱胥年心里莫名一阵惭愧,“没有,是盛总的意思,他觉得你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 陈光苦笑,“那也都是多亏了梁总你的提拔。” 粱胥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盛总的意思是咱们以后在公司里避免见面,他也会帮忙把流言蜚语压一压。陈光,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说这句的时候粱胥年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看向对面的三十层,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陈光听了沉默了许久,然后笑笑,“嗯,我懂了。梁姐,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栽培,也谢谢,谢谢你给我的温暖。” 粱胥年听见“温暖”这两个字,心脏忽然猛地一缩,她转过头来,见到陈光眼中隐含泪光,更加难受了,“我哪有给过你什么温暖?” 明明你才是一直给我温暖的那个人。 每一次我难过的时候,每一次我脆弱的时候,每一次我需要你的时候。 这么想着,竟也不觉眼眶发酸。 陈光笑着抹了一把泪,“不管你承不承认,梁姐,我都觉得能跟你......有过这么一段,哪怕是短暂的感情,是我最庆幸的事情。我不后悔。” 粱胥年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去办公桌前拿了纸巾递给他,“你好好擦一擦脸,别这么出去让人以为我对你怎么了。” 陈光没有接那纸巾,却一把将她抱住,狠狠的抱住,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胥年,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他说。 粱胥年的灵魂忽然猛地颤动了一下。忽然响起三个月前,瓢泼大雨里,也有一个男人对她说,“胥年,你保重。”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她? 她爱的那个,爱她的那个。 心中一声叹息,却再也推不开这个怀抱。陈光也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粱胥年,笑着拿起纸巾擦了擦脸,“梁总,我先走了。” 粱胥年看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她疾走一步抓住了陈光的手臂,陈光惊诧的回头,粱胥年便扑过去狠狠的吻了上去。 盛庄恒有一句话说的对,何必呢。 都已经这样了,她已经这么孤独了,还非要推开他,何必呢? 既然已经被他们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分开呢? 连盛怀仁都说,胥年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陪她。 她想到这里,便吻的更加疯狂,更加肆无忌惮了。 江夏跟着宋玉婷下了电梯,去了楼下的咖啡厅坐下。宋玉婷看着自己裙子上的一大块污渍笑道,“细看看这个形状还挺有艺术感,也算是今天这场戏的艺术结晶了吧。” 江夏还有些晃神,没有接话。明明刚刚那一整场戏她也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几句,可就是觉得这么累,手脚冰凉,大脑都不能正常思考了似得。 宋玉婷的手在江夏眼前晃晃,“怎么了,还没缓过来呢?我看你刚刚挺淡定的啊。对着陈光说那么一句话,真是越想越有意思,江夏你还挺有水平!” 江夏干笑着挠头,“有吗?我那时候脑子特别乱,根本什么都没想,就随口说的。” 宋玉婷学着江夏的语气说:“陈光,这个咖啡的污渍不好洗,你记得多拿热水泡一泡。”说完哈哈笑起来,“太有意思了,表面听起来好像是关心,可越仔细想越像是嘲讽,你没看见那会儿陈光和粱胥年的脸色都什么样了。” 江夏勉强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水。 宋玉婷道:“怎么样,测试结果如何?今天这么一折腾,陈光那小子工作肯定保不住了,以后充其量就是个靠粱胥年吃软饭的,你是觉得很解气呢,还是很心疼?” 江夏神情凝滞,想起刚刚上楼时电梯里宋玉婷提的那个问题,你觉得你还爱陈光吗。她答不上来,宋玉婷便笑着拉她出了电梯,说一会儿做个测试,你就明白了。 她刚才一直不说话,低着头好像在擦桌子,可其实从头到尾都在留意着陈光,捕捉着他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江夏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是,看见他被欺负,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解气。本来跟你上楼那会儿还挺期待的,可是一见到他,这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看见他被气得跳脚,我也没法真的高兴。但要说是心疼,好像也不至于。” 宋玉婷笑意沉沉,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算了,既然这个男人已经既不能让你开心,也不能让你生气了,还想他干嘛?” 江夏笑笑,“说的也是。” 宋玉婷晃了晃手机,“我刚给盛怀仁发了信息,他在开会,十五分钟之后就下来。这回你开心了吧?” 江夏脸色微微泛红,歪着头笑笑,“好像是有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宋玉婷的飞扬跋扈,我看到大家都很有意见o(╯□╰)o,其实是剧情需要哈~~玉婷就是推动剧情的小闪电~~ 因为宋玉婷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人的喜恶特别分明,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心里有一把尺,对喜欢的人就无限量的好,对讨厌的人就不计后果的坏,其实有点像个小孩。她对着陈光发这一通脾气,帮江夏出气是一方面,其实更主要的是为了让江夏看清自己的内心。可以说这个人的整个人生都在演戏,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她和楚京瓷到底怎么回事,我后面很快就会讲到了。 **********************我是感谢泡泡君长评的分割线**************** 亲耐的,俺耐你啊╭(╯3╰)╮ 又一篇长评辛苦啦~~~ 嗯,我看了之后,赶脚你对这个故事快比我作者君看得还要透彻了肿么破o(╯□╰)o 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45章 盛怀仁开完会就匆匆下楼,赶到咖啡厅时恰好看到江夏脸上淡淡的笑,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他走过去,很自然的坐到了江夏身边,微笑道:“等很久了么?” 江夏脸色微微泛红,“也没有。” 盛怀仁笑着,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怎么忽然来盛世了?” 对面的宋玉婷看着自家哥哥这副春暖花开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盛怀仁你还能再荡漾点儿不?忘了对面还坐着你妹妹吗?” 盛怀仁失笑。 宋玉婷道:“我今天带江夏来呢,是去华锦找麻烦去了。” 盛怀仁笑意收敛,问:“什么?” 宋玉婷得意道:“我去华锦收拾了一下那个陈光,顺便损了损粱胥年,估计这会儿他们那已经人仰马翻了。” 盛怀仁眉头皱起,“玉婷你又胡闹!都是私事怎么好去人家公司闹!” 宋玉婷摊手,“不胡闹我还是宋玉婷吗?反正我就是一个疯子,还怕再疯一点吗?” 盛怀仁看向江夏,眸光柔和下来,“江夏,你还好吗?” 江夏脸上带着歉疚,“嗯,我们刚刚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宋姐也是为了给我出气。” 盛怀仁叹口气,“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宋玉婷挑眉:“难道你还打算去道歉?” 盛怀仁严肃道:“不管粱胥年和陈光做了什么,那都是私事,你不能因为这个从工作上报复他们。玉婷,你这次是太过分了。粱胥年熬了那么多年才熬到华锦的副总,你这么一闹,以后让她在公司还怎么有威信?那个陈光只是个刚入行的年轻人,被华锦开了以后要怎么再找工作?” 宋玉婷笑了,“我管他们那么多?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盛怀仁叹气:“我看你是因为昨晚被老楚伤到,今天借故去拿人家撒气吧?” 宋玉婷笑意止住,“盛怀仁,你别跟我装仁慈!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的嘴脸,自己幸福了就非要拿别人的不幸福说事儿?我就是拿他们撒气怎么了?反正我就是一个疯子!” 江夏急忙道:“姐你别生气!” 宋玉婷站起身,“江夏你不用劝我,裙子我不买了,就穿着这身老娘我找楚京瓷去!” 江夏看着宋玉婷离去的背影,焦急的看向盛怀仁,“不能让她这么离开啊,万一出事怎么办?” 盛怀仁叹口气,“王耀跟着呢,别担心。她今天已经闹得够多了,应该不会再闹了。” 江夏垂下眼眸,“对不起啊,我本来应该拦住宋姐的,可是......宋姐说要给我做一个测试。” 盛怀仁问:“什么测试?” 江夏道:“她问我还爱不爱陈光,我答不上来。她就说,如果一会儿她欺负陈光我会心疼就表明还爱他,如果觉得很解气就说明不爱他了。” 盛怀仁眯起眼睛,眸色变深,“那结果呢?” 江夏见他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故意撇撇嘴,“不告诉你!” 盛怀仁失笑,无奈摇摇头。 江夏对着他的笑脸,竟然看得发怔。这个男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这样一身西装领带的笑,就更更好看。那么踏实稳重的感觉,袖口的扣子闪闪发亮。 回过神来有些羞耻,急忙站起身,“你去忙吧,我要回去写稿子了。你的专访,我还没写完呢。主编那头一直催,我写完了还得发给胡成看看,时间挺赶的。” 盛怀仁笑问:“干嘛发给胡成呢,直接给我看不就完了?” 江夏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又撇撇嘴,“我才不要直接给你看呢,多不好意思啊!再说写的都是夸你的话,你自己也好意思看啊?” 盛怀仁被她的表情逗笑,也跟着站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唇贴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然后一起看稿子,再陪红烧肉散步。” 江夏的耳朵瞬间就红了,连带着脸颊也发烫。她咬咬唇,挣扎了半天,才开口道:“我不能回家太晚,我爸妈会说我的。” 盛怀仁笑着,迅速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好。” 送走了江夏,盛怀仁上电梯的一路脸上都抑制不住的笑意,以至于出了电梯时见到胡成,这笑容还是收不住。 胡成刚刚开完会就见到老板匆匆的下楼,这会儿又满面笑容的上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拿了报表给盛怀仁,“盛总,这是传奇上个月的绩效,涨势非常好,程总说今晚邀您一起庆祝一下。” 盛怀仁听见程孟樵的名字就想起酒会时江夏花痴的小模样,摆手道:“告诉他我不去了,今晚有事。” 胡成应声,便转身准备出门。盛怀仁却又叫住他,问:“对面华锦有什么动静没有?” 胡成一愣,问:“您指的是什么?” 盛怀仁想了下道:“宋玉婷刚刚去大闹了一场,那边现在有没有什么反应?” 胡成道:“这倒是没听说,我刚刚还去华锦送了一趟报表,感觉挺平静的。” 盛怀仁点头,“好,你出去吧。” 胡成出了门,盛怀仁拿出手机翻出了粱胥年的手机号码,想了一下还是打过去。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粱胥年的声音不冷不热,“喂?” 盛怀仁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对面的二十九楼,“胥年。” 粱胥年也习惯的看向对面的三十楼,“有事?” 盛怀仁听着她一如既往平静冷淡的声音,觉得似乎自己可能小题大做了,“嗯,刚刚听说玉婷去找你了,你那边还好吗?” 粱胥年笑一下,觉得这个男人的关心永远都是这种,例行公事一样,让人感激不起来。 “一段日子不见,你那妹妹越来越疯了,真的治不好了吗?”粱胥年道。 盛怀仁听出粱胥年生气了,看来事情确实闹得很严重,“对不起,我替玉婷向你道歉。” 粱胥年最讨厌的就是盛怀仁的这种语气,感觉好像很诚恳,却又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仿佛她天生就是该被欺负的一样。 “你妹妹这次是行侠仗义来了,她替你的小情人来报仇,你再替她道歉,你们这打一闷棍给一甜枣的,配合挺好啊,不愧是亲兄妹。” 盛怀仁沉默,却没有挂电话。 粱胥年叹口气,“我没事,你弟弟还算有良心,没想开了我。不过陈光被调去总务科了。” 盛怀仁听到这个结果,才终于稍稍安心,“嗯,那就好。” 粱胥年笑了,“怎么好了?哦,确实挺好,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和陈光正式在一起了,谢谢你那天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 盛怀仁想起奶奶,便道:“离婚的事情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再多提什么。奶奶喜欢你,就算你不是盛家的孙媳妇,也还是一样会喜欢你的。” 粱胥年挂了电话觉得想笑,奶奶喜欢她有什么用?他不喜欢她,只有奶奶喜欢有什么用? 想了一下给陈光发了一条短信,“我晚上加班,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下班去你那找你。” 陈光就在外面收拾东西,这个坐了半年的位置,他一进盛世就被人羡慕的位置,到底还是要离开了。同事们对他的离开难免都在窃窃私语,事已至此,他倒也不在乎了。 大部分文件都搬去了Lucia的桌子上,Lucia一边替陈光抱不平,一边为自己便双份的工作量流泪。 “算了算了,我这里都放不下了,反正你那张桌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新人来坐,干脆还是放那里吧,我需要什么就去拿,反正邻桌也方便。”Lucia道。 陈光笑笑,“也好。” 于是变得省事多了,只是陈光自己的东西,连一只小的纸箱都装不满。几本工具书,大都是书面文件的写作范本。一只保温水杯,还是大学时候江夏给他买的。一套彩色的水笔,特别卡通的插在一个向日葵花盘上,这也是江夏送他的,那时他嫌颜色太艳还抵制过,结果一拿到办公室就被众人追捧。还有一个小相框,里面是江夏和他的合照,以及一个向日葵的鼠标垫。都是江夏买的。 江夏说,你是晨光嘛,当然要配向日葵啦! 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笑嘻嘻的表情。居然就这么一切都变了。他甚至都不敢去回想刚刚江夏临走前对他说话的样子,明明也是笑着的,却那么不一样。就这么在她面前留下了最狼狈最窝囊的样子,这竟然是他们的结局。 她不再是他的江夏,他也不再是她的晨光。 晃神之时接到粱胥年的短信,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的光。急忙回复了一个字,“好。”按下回复的时候还小心的看看周围,生怕被人发现他是给粱胥年回短信。 做贼一样。 还是做出个笑脸,跟同事们一一告别。George拍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道,“咱们老大你都敢搞,真有种。” 陈光已经不想去想这句话里究竟是赞叹比较多还是讽刺比较多,只是笑笑,“别胡说。” Lucia给陈光一个拥抱,“陈光,其实我觉得你挺冤的,不就是跟梁总谈个恋爱,刚刚那疯女人凭什么那么飞扬跋扈呢!咱公司有没禁止办公室恋情。” 陈光还是不承认,“我也觉得我挺冤的,无中生有的事情就这么被当成真的了。” Lucia一愣,还想问什么,被George拦住了。Lucia回头,看见粱胥年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他们这群人视而不见,直接出了门转向电梯口。 陈光对着那个高傲的背影微微弯起嘴角,心里腾起一种隐秘的快乐。 江夏晚上回到家,发现夏梦青今晚带晚自习还没有回来,而江建树又一个人看着电视睡着了。于是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小暗喜。却不成想刚换了拖鞋就听到江建树的声音,“夏夏,你怎么才回来?” 江夏站住,对着老爸露出个调皮的笑,“爸,你醒啦?” 江建树知道女儿这是在打马虎眼,可是看着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却也忍不下心来再严肃批评,便道:“以后下班了就乖乖回家,一个女孩在外面不安全。” 江夏点头,“知道了。” “夏夏。”江建树又叫住准备逃回房间的江夏,“你听爸妈一句,那个盛先生跟你真的不合适。你不要因为伤心就贪图人家对你好,你也不小了,谈恋爱也要把眼光放长远。还是找个年纪合适的男青年正儿八经儿的结婚吧。” 江夏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又笑嘻嘻道:“爸你想多了,我还没跟他怎么样呢,就是觉得我们好像挺合得来的。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江建树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夏梦青开了门进来了。 江夏匆匆的喊了一声“妈”,便像条泥鳅一样滑进了房间。夏梦青看着女儿的房门叹气,这闺女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 江建树看着夏梦青叹气,拍拍她的肩,“算了,说也是白说。” 夏梦青坐下,拿着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又喘了口气,然后对江建树道:“我今天打电话给王美芸了,把他家儿子的光荣事迹都讲了一遍。” 江建树皱眉,“哎,你这是干嘛呢!” 夏梦青冷哼一声,“干嘛?她那龟儿子那么欺负咱们夏夏,我还不行找他妈要个说法?” 江建树摇头,“小孩子家的事情,你找他妈有什么用?你这是老师当得太多年,什么事都习惯找家长啊!” 夏梦青不以为然,“当初可是她跪在地上求我照顾他儿子的,要不然你以为就凭陈光他那劣迹斑斑,还能高中顺利毕业?现在翅膀硬了,长了本事,居然欺负到我女儿身上来了,我不找他妈找谁?” 江建树无奈道:“那不也是咱家江夏自己愿意的嘛。” 江夏回到房间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又忍不住开始玩手机。今天晚上她去盛怀仁家里,帮他申请了微信账号,现在盛怀仁的微信好友只有江夏一个。江夏本来还帮他拍了一张照片想要做头像,却被盛怀仁阻止了,他坚持用红烧肉的照片当头像,而且微信昵称也是红烧肉。 江夏当时不解,问他为什么。盛怀仁拿着手机,指着推荐好友那一个页面道:“如果放真名真照片,不是会被别人发现么。这个微信账号我不想被人知道。” 江夏斜眼睨他,“还装神秘!你没有微信早就落伍了好吗?” 盛怀仁笑着搂住她,狠狠亲一口,“我只要关注你一个就够了。” 江夏脸红了红,转过来对着他耳边轻语:“偷窥狂!” 盛怀仁笑着点头,“嗯,好像是的。” 现在想到还会笑。江夏拿着手机对着那个红烧肉的头像一直看,好巧不巧,红烧肉的上面一个人是胡成,江夏笑得更开心了。要是胡成知道这个狗狗头像叫红烧肉的人是他老板,那表情该多丰富。 正笑着,胡成这边发来一条消息,问她广告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江夏努力回想,才记起上午宋玉婷去编辑部的时候好像是扔给了冯小月一份什么广告合同。便回复一句,“我们主编在看呢,我明天再问问。” 胡成发来一个笑脸,然后问“和老板去C城开心吗?最近都没见你发状态。” 江夏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上一条还是去C城之前发的,一张照片里没有她,只有一包打开的花生糖,附上的一句话是“开了封就停不下来,不行,我要克制!” 那花生糖是夏梦青的学生家长送的,她从家里偷拿了两包,本想给陈光一个惊喜,结果自己忍不住先开了一包偷吃了几块。 江夏对着那照片微微发怔,然后删掉了那条状态。往下一看,又是一张照片,小房间里的一面墙,她的小洋装与陈光那套光鲜的西装的合影。于是又删掉。 就这么一条一条看下去,一张一张删除掉。 删到手都酸了,才自嘲的笑笑,陈光的痕迹还真是多的删不完。 于是手机屏幕停留在这一年的一月十八号,没有图片,只有一行字:“什么时候我们能有个宝宝就好了。” 江夏对着那行字发怔了许久,她清楚的记得,就在那一天,她大学的一个学姐生了孩子,也是陈光的同学,所以她和陈光一起去看望。粉嘟嘟的小婴儿那么小那么软,江夏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脸,却被小婴儿一把抓住了手指。那一瞬间江夏就流下了泪,然后被陈光嘲笑像林黛玉。 那天她回去之后就吵着要跟陈光生孩子,母爱爆棚,去超市看见个婴儿用品就喜欢的迈不动步。陈光那时候正被夏梦青打压的特别难受,听江夏说想要宝宝,竟然没有拒绝的答应了。 或许也是因为太需要被认可,所以急于生米煮成熟饭吧。 只可惜天不作美,两个人放弃避孕那么久,竟然一次都没成功。江夏甚至怀疑陈光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几次想拉着他去看大夫都被陈光拒绝了。 “这种事,等以后结了婚再担心也不迟。”陈光那时候说。 江夏却嫌弃道:“要是结婚之后才知道你有毛病,那不是把我坑了!” 结果自然是因为说错话被陈光武力降服了。 江夏想到这里有些感慨,往事还真是挺不堪回首的。手中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又是一条新的微信,来自红烧肉,“江夏,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夺你前夫这句是编编改的o(╯□╰)o 嗯,接下来陈光又要倒霉了...乃们猜到了么~~~   ☆、第46章 盛怀仁一晚上都在看江夏的朋友圈,一开始看的心情略复杂,因为她的朋友圈里除了搞笑小段子和鬼脸自拍之外,都是生活的点滴琐碎细节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几乎都和陈光有关。 然后他觉得,其实有这么一个方式可以去了解她过去的生活也不赖。陈光也是她过去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每往下拉一下屏幕,她朋友圈里的照片就少几张。起初还以为是网络出了问题,可是这个照片减少的速度跟他每次刷新频率几乎同步了,直到停在了那一条文字上。 “什么时候我们能有个宝宝就好了。” 盛怀仁又刷新了好多次,那条文字还是停留在那里。然后他明白了,便发了一条微信江夏。 “江夏,你还好吗?” 那边回复了一个笑脸,外加几个“???” 盛怀仁觉得有些尴尬,这回真是被她说中了,自己真成了偷窥狂。可还是担心她,便干脆发了语音过去,“我看见你一直再删照片,怎么,是怕被我偷窥吗?” 江夏听完笑起来,觉得这人其实意外的挺幽默。便回答一句:“咦?这都被你发现啦?” 盛怀仁又笑问:“那这会儿是怎么了?删的手累了?” 江夏回道:“嗯,确实累了。” 盛怀仁这边停住了,没有再说话。江夏也对着屏幕发呆了一下,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剩坏人,你喜欢孩子吗?” 想了一下又觉得说错话了,急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盛怀仁听着这两条连续的语音,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答道:“当然喜欢。” 江夏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的不安稍稍平复,笑道:“我猜也是,你以前,肯定是个特别好的爸爸。” 盛怀仁又沉默了。 江夏只好道:“对不起啊,我......刚刚看到以前发的状态,想的有点儿多。” 盛怀仁察觉到她声音里的不安,才道:“没关系,我儿子已经死了快五年了。你不用紧张,我已经没事了。” 江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纠结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说:“剩坏人,我觉得咱俩这样不公平,凭什么你可以偷窥我的生活,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呢?你这比考试作弊还可恶知道吗?” 盛怀仁失笑,叹口气,“我的身高体重恋爱婚史你都知道了,还叫不公平?” 江夏发现这人还挺会抬杠,索性直接问道:“你儿子叫什么?” 盛怀仁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手指按动屏幕打了一行字:“盛禹,小名小雨,他出生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 江夏对着那行字看了又看,笑嘻嘻道:“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个爱哭的孩子。” 盛怀仁听着她愉快的声音,心里觉得一暖。然后才恍然想起,他刚刚明明是担心她想要安慰她的,怎么反倒被她安慰了。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有多贴心啊。 盛怀仁又按下了话筒键,“嗯,特别淘气还特别爱哭,总喜欢骑在我的脖子上,尿湿过我好几件衬衫。” 江夏听完笑起来,“没办法,谁让他爸爸就是个坏人呢,这是遗传。” 盛怀仁无奈笑起来,第一次觉得,在别人面前提起儿子,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粱胥年生完孩子刚出月子就去了法国培训,所以刚满月的小雨就被我亲自带了三个月。那段时间是他最闹腾的时候,我为了他把所有工作都推掉了,还是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我用了各种办法想要他止住不哭,最后发现只有一招好用。” 江夏急忙问:“什么招数?哎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江夏迅速回想之前采访过的月嫂,道:“是不是打悠悠?就是晃摇篮,我之前采访过的一个月嫂说,这个也是门技术活。” 盛怀仁笑着回答:“不是,是我开创的独门技巧。” 江夏笑问:“什么啊?” 盛怀仁道:“背着他出去骑车。那时候到了晚上他就哭个不停,怎么都不肯睡觉。有一次我带着他去看我奶奶,那时候我奶奶还住在A城郊区的一个院子里,晚上我怕儿子哭吵到奶奶,就背着他出来转一圈,结果发现回来的时候他就睡着了。回到家之后,晚上他一哭,我就把他背在背上,骑着单车在社区花园里绕湖一圈,骑得越快,他睡得越香。所以那阵子几乎每晚都有背着小雨出去绕着濠庭别院的人工湖骑一圈,就这么把一身肌肉给练出来了。” 江夏听完笑得胃疼,怎么都想象不到盛怀仁这么一个大男人背上背个小婴儿骑单车是个什么样子,笑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复一句:“你儿子有你这个爸爸真是太幸福了!” 盛怀仁听出她话语声中未退的笑意,也知道她肯定在编排自己骑车背儿子的画面,笑道:“我以前也没想到,原来有个孩子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即便再累再辛苦,也还是觉得高兴。” 江夏笑着回答:“哎,你应该带着小雨去参加爸爸去哪儿!” 盛怀仁问:“什么?” 江夏道:“爸爸去哪儿啊,特别好看的电视节目,你都不知道?” 盛怀仁没有回答。 江夏只好解释道:“就是几个明星爸爸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旅游,经历各种生存环境,教育孩子的节目,你有空我陪你看啊!里面的小孩子都特别可爱!” 盛怀仁笑着道:“好。” 江夏忽然觉得,就这样吧,只要他能再回忆起这些开心的事就够了,她又何必纠结那些让他心痛的过去呢。 于是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要不现在就去骑车绕滨江路一圈,红烧肉借给你背!” 盛怀仁笑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地毯上昏睡的红烧肉,胖嘟嘟的蜷着小短腿,“红烧肉那么容易睡着,不需要我背着出去绕圈吧。” 江夏道:“那就赶紧向红烧肉学习,去睡觉吧!” 盛怀仁跟江夏说了晚安,脸上笑意依然未退。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把刚刚江夏说的话重听了一遍,然后对着她的头像发怔。 她应该是很想问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吧,最后却还是变成了嘻嘻哈哈的玩笑。这个女孩怎么能这么善良。 想着又叹口气,其实刚刚他也已经下了决心想要告诉他那段过去。只是,那时候的气氛太好太愉快,他实在不忍心破坏。 于是又打开她的朋友圈,却发现之前那条想要生宝宝的状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的状态,“小雨天上哈哈笑,大地爸爸睡觉觉。” 心脏就这么被狠狠的温暖了一下。 盛怀仁嘴角忍不住的弯起,他的小江夏文采真好。于是按照江夏教的,在那一条状态下面,点了一个“赞”。 粱胥年第一次来到陈光的小屋,还没进门就被那条窄窄的飘着异味的走廊惊了一惊。陈光有些局促,“梁姐,我家太小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粱胥年仔细打量着这间小的难以想象的房间,四面空空的墙壁,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你在这住了多久?” 陈光挠挠头,笑道:“快两年吧,这地方虽然小但是交通方便,出门走几分钟就是地铁站,省去了转车的麻烦。” 粱胥年看着房间略显凌乱的陈设,又问:“江夏也跟你一起住在这里?” 陈光笑意减退,点下头,“嗯,前天刚把东西搬走的,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儿乱。” 粱胥年觉得这屋子里有一种长期不通风而憋闷的混杂味道,每呼吸一口都觉得难受。 陈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呼吸困难,急忙道:“咱们还是出去吧,这房间太小,味道不好吧。以前江夏也总说屋子里有味,总想开门透气。” 粱胥年叹口气,“陈光,你明天就收拾一下,搬去我那住吧。” 陈光愣了三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心里是高兴的,可又总觉得粱胥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 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接受她的施舍。 粱胥年见陈光沉默了,看看他,问:“怎么,你不想去?” 陈光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搬过去。”他想了又想,终于找了一种方式来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粱胥年微微蹙眉,想这小子还挺矫情。 于是道:“我不忍心看你在这里受苦,我会心疼。” 陈光听了心里高兴,一把揽住粱胥年的腰,“梁姐,你对我真好。” 粱胥年无奈笑笑,“怎么才几天,就学会撒娇了?” 陈光也笑了,“还不是被你宠的。” 于是陈光就这么收拾了行李退掉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临走时心里难免感慨万千。这个小破屋子,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离开的,今天终于实现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江夏居然是提前他一步离开的。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一起相拥,鼓励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搬出去的。他们一定能有自己的房子,江夏还说,将来的房子一定要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最好整面墙都是玻璃的那种。采光好,空气清新。 陈光叹气,粱胥年家倒是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 他到底还是辜负了这个女孩。 这种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他曾经那么努力拼搏,为了她的落地窗而奋斗。结果现在梦醒了,除了筋疲力尽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空虚。 他没有洗那件染上咖啡的衬衫,把它连同其它一些旧衣服一起都扔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了江夏的两件t恤,她一向都喜欢换了衣服就乱扔的,和他的衣服混在一起也不是新鲜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送过去,想了再三还是作罢。 江夏现在有了盛怀仁,应该也不需要这些旧衣服了吧。 但还是没有舍得扔。于是还是和自己的衣服夹在一起带去了粱胥年家。他知道不可能,但是,也许她哪天忽然想穿了找他要呢。反正粱胥年肯定不会发现。 最近陈光一直都活在这样的自我矛盾里。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总务科的办公室在七楼,属于写字楼的最底层,下面就是商场咖啡店一类的商铺了。办公室很大但是特别乱,到处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箱,基本上只有一小块区域是办公的,大部分空间被当成了储藏室。 陈光的工作就是分发一些邮件快递,整理各个办公室提交的文具需求清单,然后再楼上楼下的挨个房间按需分发,再就是整理一些旧的文件归档。总而言之就是个跑腿的,很清闲。 七楼这个楼层高度在普通旧式住宅里算高的,可在这个摩天大楼林立的CBD,却是暗无天日的。陈光的办公室在阴面,窗子外面就只能看见对面的窗子和狭窄的一线天。他只在这坐了半天,就开始怀念起二十九层的温暖阳光。 总务科的工作不多,但是特别杂,电话内线也是成天响个不停。陈光接起电话,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好,这里是总务科。” 电话那端粱胥年的声音响起,“我今晚加班,你自己先回家。” 陈光心里一暖,“好。” 还想多说两句,粱胥年已经挂了电话。 陈光叹气,手机却响了。他急忙拿起来一看,愣住,来电显示竟然是“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下一波矛盾已经暗潮汹涌了...   ☆、第47章 江夏睡了一夜好觉,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却忽然犯起了恶心。对着水池干呕了半天,牙膏泡泡都呛到了鼻子里,狼狈的不行。 结果早餐也吃不下去几口便匆匆出了门。 周三的地铁站里人潮汹涌,四处都弥漫着一股阴曹地府般的低气压。一周中最心累的一天,已经连着起早了两天,周末却还要再等两天,地铁里人人脸上都挂着压抑的烦躁。就像一个粉尘超标的工厂,一点儿火星随时都能引发大爆炸。 江夏发现自己今天确实倒霉,因为进了地铁居然没有抢到座位。陈村作为一个始发站,在早上七点钟的地铁居然没有抢到座位,这简直是人神共愤。 她无奈的被夹在人群中,吊环扶手已经被挤占了,她因为个子不高,伸手直接去抓那条横杆有些难度,所以身体总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地铁晃。 可她的鼻子又太灵敏,以至于身边那个胖胖的高中生早上吃的是韭菜都一清二楚。 就这么被味道熏着,被地铁晃了一个多小时。当她终于挤出地铁站的时候,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想吐又找不到地方,实在忍无可忍了跑去一个路边,一张嘴,吐出来的却只有几口酸水。 早上根本没吃什么,又有什么可吐的。 江夏拖着半条命走进了单位,心里想着陈村这地方确实不宜久留,离单位太远了,每天上班折磨死。 冯小月开会的时候点名表扬的江夏的专访,然后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对江夏说,“再接再厉”。 江夏觉得胃更难受了。 散了会想起宋玉婷拿来的广告合同,便又去问了冯小月,其实也就是个形式,用脚趾头都知道冯小月肯定双手双脚都赞成了。 于是打算跟胡成说一声,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先感谢一下宋玉婷,毕竟这份合同的事情完全是她一人提出一人做主一人实现的。 昨晚在盛怀仁家里对稿子,江夏连一个字都没听盛怀仁提起过广告合同的事情,如果不是胡成昨晚提起,她甚至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有这个事情。 宋玉婷的电话打了三次才打通,江夏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姐,你干什么呢?”江夏问。 宋玉婷的声音带着一份异常的兴奋,“你猜。” 江夏无奈,要是别人她兴许还能猜一猜,宋玉婷,她什么干不出来啊。 “我猜不到。”江夏道。 宋玉婷笑了一声,“这么不配合,真没意思。” 江夏也笑了,“那份合同谢谢你了,我们主编特别满意,想说尽快签了。” 宋玉婷道:“那些破事儿不用找我,直接找胡成。” 江夏听着这话,才恍然有了些感觉,“姐,看来胡成也时刻听命于你啊。” 怪不得宋玉婷跟个半仙儿似的,什么事都知道。 宋玉婷笑了,“你快猜猜我在干什么!猜中有奖。” 江夏觉得头上一大滴汗,“呃......逛街?做美容?写小说?” 宋玉婷哈哈大笑起来,“都错了!我呀,在家呢,我在做一件艺术品。” 江夏有些惊异,原来这姐姐还是位艺术家? “什么艺术品啊?” 宋玉婷笑道:“是一件礼物,楚京瓷马上要再婚了,我呢,就亲手给他做一件艺术品,送他一份大礼!” 江夏挂了电话立马拿了包冲出了大门,到了马路上才想起自己只去过宋玉婷家一次根本不知道她住哪,无奈只好打给盛怀仁,可这电话就是打不通。 心里愈加的焦急起来,直觉告诉她这次宋玉婷肯定要闹一场大的。 楚京瓷居然再婚? 江夏打了三次盛怀仁的电话都不通,崩溃之下想起胡成,又急忙拨了胡成的号码,终于接通的时候胡成音量很低,“江夏,我们正在开会。” 江夏大叫道:“宋玉婷又要出事了,我要赶去她家但是没有地址!” 电话那段安静了一会儿,江夏听见了盛怀仁的声音,“江夏,怎么了?玉婷应该在家呢。” 是盛怀仁的声音。 江夏急忙道:“我刚给她打了电话,她说楚京瓷要再婚,她要给他送一份大礼,我,我觉得好像挺可怕的。” 盛怀仁道:“我知道了,你在哪儿?我马上派王准去接你。我这里正在开会,开完会就去找你。” 江夏单位离盛世不算太远,王准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接了江夏上车。又用了二十分钟开去了宋玉婷家。 江夏下了车就要敲门,却被王准拦住,“盛总说要保护你安全。” 说着从口袋里拿了钥匙出来开门,走在前面帮江夏开路。房间里虽然没了满地头发,却还是一样的阴风阵阵。经过了走廊,里面客厅有音乐声,是那首著名的《人鬼情未了》。 江夏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准先一步走进去,却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对江夏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江夏这才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满地的木屑。宋玉婷穿着一件皮围裙,头上没有戴假发,但是光头也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头发,她手上带着手套,拿着刻刀,正对着一大块比她还高的木头桩子下刀。 见到江夏,露出个笑脸,“王准你开车技术越来越厉害了啊,这才多大一会儿,你就把江夏带来了。” 江夏表情有些僵,“姐,你这是在雕刻?” 宋玉婷挥挥手上的小刀,“对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在做一件艺术品吗?” 江夏干笑,没想到这次她说的艺术品,还真是个艺术品啊。 “姐,你还会木雕呐,好厉害啊!”江夏笑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宋玉婷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穿越回秦朝当阿房女之前呢,做过一段时间的艺术家。” 江夏噗嗤一声笑起来。 宋玉婷却一脸严肃,“我说真的呢,不信你可以去问盛怀仁,我以前就是搞雕塑的,还得过大奖呢。” 江夏看她不像开玩笑,便走近了那个大木头桩子,前看看后看看,看不懂,问:“姐,你这雕的是个什么呀?” 宋玉婷笑起来,“我在雕我自己。” 江夏愣了,“你自己?” 宋玉婷道:“对啊,他既然不肯娶我,那我就把我自己做成木雕送给他,逼着他摆在他家客厅,这样以后无论他和他的小老婆说话还是做~爱,我都时刻盯着他们,怎么样,这个想法好吧!” 江夏哭笑不得,“嗯,是挺有创意的。” 宋玉婷看看江夏,“哎,你脸色不大好啊,昨晚没休息好吗?” 江夏无奈叹气,“别提了,今天可倒霉了,早上刷牙开始恶心,坐地铁没有座位,站了一路,出来的时候难受的吐了好几口酸水。” 宋玉婷神情一变,挑眉道:“江夏,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江夏脸色忽然就定格了,全身都是一紧。 宋玉婷却笑起来,放下手中的刻刀,握着江夏的手道:“真的吗?是我哥的吗?是吗,是吗?” 江夏的脸这才腾的一下红了,可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如果真是怀孕,也不可能是盛怀仁的吧,毕竟他们那一次才隔了几天啊...... 想到这里,刚刚还红着的脸又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宋玉婷也意识到了这个时间问题,眼神里带出一种惶恐,“不会是......陈光的吧?” 江夏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静默了半分钟,才恍然开口道:“姐你别胡说,我就是胃不大好,犯个恶心而已啊,你怎么就能联想出这么多来!” 宋玉婷听了她的话,竟也破天荒的露出一个不自信的笑脸,“是啊,我这什么乌鸦嘴啊!来来,过来帮我看看这个雕塑!” 粱胥年拿着一份计划书敲门进了盛庄恒的办公室,开门见山道:“盛总,你这份改完的计划书我看了,我个人表示不赞同。” 盛庄恒抬起头,眼里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为什么呢?” 粱胥年打开计划书,指着其中一页道:“关于这块附加新地块的征用,我觉得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你也说过,这是我们公司向F城发展的第一步,一个影视基地已经耗掉了我们大部分的人力财力,而这块新地块的面积不小,我怕我们公司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做到兼顾。” 盛庄恒笑笑,“你的考虑我懂,你是怕咱们一口吃个胖子,对么?” 粱胥年点头,“毕竟我们是做进出口外贸的公司,这次的影视基地也是因为引进了外资,我们负责中间做个代理而已。我不明白盛总为什么要征用那块新地,难道盛总想要往地产业发展?” 盛庄恒道:“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机会来了,不抓住就太可惜了。你看这地块现在的价格这么便宜,可等我们的影视基地建起来了,那里马上就会翻倍啊!与其到时候让别人借着咱们的大树好乘凉,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它收入囊中。” 粱胥年知道盛庄恒一向野心大,胆子也大。这些年做外贸,投机买卖也没少做,但他眼光确实准,基本上都是赚多赔少。 刚刚盛庄恒这一番话粱胥年也不是不赞同,只是,“可是我们公司现在财务已经很吃紧了,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笔流动资金去购这块地呢?” 盛庄恒神秘一笑,说了半天,粱胥年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你没看后面那一页关于融资的方案吗?”他故意问。 粱胥年无奈道:“看了,但是拿盛世传奇的股份作抵押去贷款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行啊!真这么做的话万一有什么闪失,传奇的股份不就流失了?那你要怎么跟盛怀仁和董事长交代?10%的盛世传奇股份可不是小数字,万一被人有心收下,盛世的主控权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盛庄恒却一脸淡定,他早就知道粱胥年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其中的事,所以也早有了对策,“胥年,看不出来啊,你这个盛家的前儿媳,居然比我这个二少还关心盛家呢!怎么,是不是怕盛怀仁吃亏啊?” 粱胥年厌恶的看了盛庄恒一眼,她就觉得奇怪,怎么当时好端端把她从这个项目里踢出,现在又让她重新回来接手。 盛庄恒这个人的鬼心眼儿,永远都多的用不完。 “盛总,我希望你能不要总是把个人私事和公事混为一谈。” 盛庄恒笑起来,嘴角弯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你放心吧,这事儿不会出问题的,这一块地在手上怎么玩都是赚钱,如果真的被套住,大不了就转手把地卖了。这一来一去的经手也能赚不少。这地块儿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人批下来的,到手的鸭子,决不能飞了。” 粱胥年冷着脸道:“盛总,我觉得凡事有好的期待可以,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这块地贬值,或者开发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盛世传奇股份被抛售,咱们要怎么弥补这个窟窿?毕竟这是和政府做生意,一旦有事,吃亏的肯定是华锦。” 盛庄恒笑笑,“你说的我懂,万一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也不用担心。”他站起身,走到粱胥年身边,拍拍她的肩头,“咱俩手上不还有盛世的原始股吗?一比五兑换传奇股,拿出百分之三就行。传奇现在涨势很凶,盛庄恒又抱了个大金葫芦,咱们拿出百分之三原始股换传奇股,我预计不到两年赚到的钱就够还清抵押的百分之十。” 粱胥年万万没有想到,盛庄恒居然打起了盛世原始股的主意。 “盛总,我可以把你这个想法解释为分散盛世股权的一个圈套吗?”粱胥年直接问。 盛庄恒摇摇头,“胥年,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咱们都是寄人篱下的,混口饭吃而已。再说你手上那些原始股都是老爷子给你的彩礼,说得明明白白就是给你儿子的。现在你们婚都离了,盛怀仁又有了新欢,你还想替人家儿子存着这份家底?” 粱胥年出了那间办公室,气得手都发抖。 回到二十九层,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习惯性的想要让陈光去给自己买杯咖啡,结果刚要叫他,才想起他已经在总务科了。干脆自己又走出来,下了楼去楼下咖啡厅买了咖啡,然后电梯去了七楼,进了总务科的办公室。 如果盛庄恒真的在打她手上股份的主意,她反倒可以从被动变主动了。还有什么好紧张,好避嫌的。 陈光正对着一沓票据发呆,忽然就闻到背后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惊喜的转过头来,“梁总?你......”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刚好办公室没人,便站起身,将她拥到怀里。 粱胥年心里泛起淡淡的喜悦,“我下来买杯咖啡,顺便看看你。” 陈光觉得粱胥年有些不对劲儿,却还是高兴的说:“以后你打电话给我,我买了给你送上去。” 粱胥年笑笑,“刚刚发什么呆呢?” 陈光顿了一下,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粱胥年问:“什么事?” 陈光看看她,纠结了一下道:“我妈要来A城,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粱胥年不解道:“那就让她来吧,干嘛拦住?” 陈光道:“不行啊,我妈来了住哪儿?我那个小房间已经退了,要是让她住旅馆,她肯定会问我住哪儿的,到时候肯定特别多麻烦。” 粱胥年笑了,“既然这样,就让她来了也住我家吧,反正我家地方大。” 陈光惊道:“可以吗?你,你不会介意吗?我妈她......可能对你不会太友善。” 昨天接到王美芸电话时,陈光就已经猜到了,肯定是夏梦青打了小报告。果然,电话一被接起王美芸就劈头盖脸的把陈光狠狠一顿骂。王美芸生平最恨的就是负心汉,却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儿子也成了负心汉。 王美芸电话里反反复复的说同一句话,“人家江夏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不嫌你穷跟你吃苦,你怎么能猪油蒙了心背叛她!” 陈光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就因为王美芸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下周就请假去A城,带着你去江家道歉。” 王美芸一向对夏梦青很是顾忌,两个人年纪相当,可说起话来永远是王美芸低人一等。这就是陈光最恨夏梦青的一点。 江夏跟着盛怀仁从宋玉婷家里出来,上了车,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啊,这次是我小题大做了,还把你折腾来了。” 盛怀仁揉揉她的小脑袋,“我还要谢谢你的担心,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江夏叹口气,“为什么那个楚先生要再婚呢?他不知道这样对宋姐刺激会非常大吗?” 盛怀仁也无奈,“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说,咱们这就去问问吧。” 江夏问:“现在?” 盛怀仁笑笑,“对,今晚楚京瓷提前摆酒,我正好去问问。” 江夏又问:“我也去啊?” 盛怀仁看了看她怯生生的小模样,忍不住搂着她亲了一下额头,“对,你也去。” 江夏眨眨眼,“我还是不去了吧,那些人我又不认识,感觉会很尴尬的。” 盛怀仁若有所思道:“程孟樵也去。” 江夏眼睛一亮,“那我去!”态度转变立竿见影。 盛怀仁狠狠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口咬上她的唇。 江夏急忙笑嘻嘻的求饶,“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盛怀仁还是抱着她狠狠亲了个够,完全无视前排开车的王准。这种事情简直不科学。他觉得他最近真是怪了,只要看见她就忍不住的想亲她,这种冲动根本克制不住。 江夏一边躲一边笑,忽然发觉自己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剩坏人你别闹,我有电话!” 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立即僵住,屏幕显示“陈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赶脚最近留言略少...老商表示码字拖延症又犯了... 求花花,求花花~~~   ☆、第48章 王美芸在电话里拼命跟江夏道歉,江夏听着她那激动的声音都能想象得出她声泪俱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江夏大二那年的暑假,曾经偷偷跟陈光一起去过B城。那时候她跟夏梦青和江建树谎称自己是和同学一起去做义工,实际上则是跟着陈光回了家。王美芸看见江夏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于是江夏在家那几天对她好的不得了。陈光那时候还特别得意的跟江夏说,你看,你多讨你未来婆婆的欢心。 江夏挂了电话有些为难,因为王美芸不停的说她下周就来A城,到时候亲自带着陈光去江家道歉。她现在是一眼都不想再见到陈光,更不知道该用个什么态度面对王美芸。 于是叹了口气。 盛怀仁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看见江夏叹气,搂住她紧了紧,“要是不想见,就不要见了吧。” 江夏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怎么才能不见啊,她说她要带陈光亲自去我家啊。” 盛怀仁抚着她的头发,“那你只要不在家不就行了?” 江夏侧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让我躲出来?可我也不知道她哪天来什么时候来啊!” 盛怀仁笑笑,“我的意思是,你搬出来住,不要住在陈村了。” 江夏听了又是一声叹息,“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家离我单位实在是太远了,我今天早上坐地铁没有抢到座位,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出来的时候都晕的吐酸水了。可是,我搬去哪啊,要找房子也不那么容易的。地段不能太偏,租金不能太高,还得离地铁站近。” 盛怀仁听了心疼的不行,“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胃还难受吗?” 江夏苦笑,“现在好点儿了,刚刚在宋姐家我还有些想吐呢。” 盛怀仁目光凝视江夏:“江夏,搬来我家吧,以后每天我送你上下班。” 江夏已经隐约猜到了他这个提议,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接的就说出来了。脸颊被他注视的有些发烫,她低下头,“我才不要呢,你那里那么高级,我怎么敢住。” 盛怀仁无奈笑道:“我又没说管你要房租。” 江夏抬眼瞪他,“那就更不要了!搞得好像我被你包养了一样......” 盛怀仁听了笑起来,低下头在她嘴角亲一下,“我就是要包养你,像对红烧肉一样供你吃供你住对你好,让你天天都没有烦恼。” 江夏听得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些不真实似的。她红着小脸,大眼睛认真的望着他,“剩坏人,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盛怀仁被她问得一愣,“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 江夏有些小气恼似的,“之前那个答案不算!你就是把我当个开心果啊!这哪算喜欢?那改天你遇到个比我更会说笑话的女人呢?你应该去找个女谐星当女朋友!” 盛怀仁无奈笑起来,他说的都是实话啊。想了一下,只好说:“江夏,要我说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是真的说不清楚。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是,只有对你,我才能那么平静的讲起小雨,讲完之后也不会心里难受,反而觉得很安心。” 江夏听了这个答案,嘴角弯起一个甜甜的弧度,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盛怀仁看着她笑意融融,问:“那你呢?” 江夏问:“我什么?” 盛怀仁认真的问:“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江夏被他问得大笑起来,指着他的脸不停的笑,“盛怀仁,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问这句话的表情,特别的纯情!就像个初中生!” 盛怀仁却不笑,握住她的手,继续一脸严肃的问:“我在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请正面回答。” 江夏勉强收住笑,眼角眉梢却还是挂着笑意,“好吧,那我正面回答你的问题,我其实,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盛怀仁愣了,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江夏叹口气,用一个嫌弃的目光看他:“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还从高中时期起就迷恋程孟樵呢!” 盛怀仁听完才知道被她耍了,气得一把搂住她,正要实施打击报复,却听到前面王准道:“盛总,江小姐,泽园到了。” 江夏这一路都跟盛怀仁在车上嬉闹,完全没意识到竟已经开出去了这么远。她惊讶的看看车窗外面,远山如黛,夕阳西斜,一片荒郊野岭。 “怎么来泽园了?”她问,“这也太远了吧?” 盛怀仁笑道:“老楚是这里的股东,所以在这摆酒可以省钱吧。” 江夏皱着眉头,用一个你居然把我拐到这里来的眼神看他,“这里离我家也太远了,开车都得两个多小时吧?” 盛怀仁点头,“差不多。” 江夏更为难了,“你早说是泽园我就不来了,现在都几点了,我都答应我爸妈今晚早早回家的。” 盛怀仁却露出个得逞的笑,“没事,咱们就去找老楚聊几句,然后就送你回家。” 江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可来都已经来了。 楚京瓷所谓的摆酒,也就是找了几个老朋友一起聚一聚罢了。一张圆桌连家属都算上还没坐满。他春风得意的给每个人敬茶,脸上挂着新郎官的夸张笑脸。 可他这帮朋友一向都以取笑他为乐,又哪会给他这个新郎官面子。 老沈拿着茶杯摸摸光秃秃的后脑勺道:“老楚,这都是你第三次结婚了,还乐个屁啊!我劝你还是早点算计好你那点家产,别到时候离婚又被坑。” 楚京瓷瞪他一眼,“你个老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子这次结婚就不离了,我这是看破红尘才决定结婚的。” 胖子老秦眯着眼睛阴阳怪气道:“看破红尘就该遁入空门,哪有你这样结婚的。” 楚京瓷道:“我是俗人一个,空门谁稀罕要我啊?找个老婆踏踏实实过日子才对。就像老顾一样,对吧?”说着看向顾池西。 顾池西忙着和老婆哄孩子,根本没理会他的话。 然后盛怀仁就带着江夏进了门,老沈噗嗤一声乐了,“哎,寻仇的来了啊!” 楚京瓷看了一眼门口,第一句话是:“宋玉婷没跟来吧?” 盛怀仁面色冷淡,“没有。” 江夏接话道:“宋姐在家给你做艺术品呢,说要送你一份大礼。” 楚京瓷听说宋玉婷没来,立马精神了不少,看见江夏,笑道:“哎呦,不错嘛怀仁,就这么到手了?” 江夏的头急忙低下去了,众人的目光却已经纷纷看过来了。 盛怀仁恭敬的跟桌上的几人打招呼,“顾爷,沈爷,秦爷,我能把老楚拉出去单独说几句话吗?” 老沈笑道:“怀仁你不用跟我们哥儿几个客气,老楚拉出去,要杀要刮随便你,我们几个喝我们的茶。” 老秦看了一眼江夏,目露慈祥,他站起身,走到江夏面前,“姑娘,手掌借我看一下。” 江夏愣了一下,“啊?” 然后发现圆桌上坐着的一个年轻女人也看向自己,那女人眉目如画,长得可真好看。 老沈笑道:“老秦,我发现你这老不休怎么就乐意看人家年轻姑娘的手相?” 楚京瓷乐了,“江夏,快把你手给老秦看看,他可是个半仙儿。” 江夏看看盛怀仁,见盛怀仁温和的点头,便伸出了手掌。老秦拿着江夏的手掌细细研究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行了,谢谢。” 江夏愣道:“这就完了?” 桌上的女人笑道:“你不用紧张,老秦看手相不准的。” 说完笑嘻嘻的看着身边的男人,顾池西也笑着搂住了自家老婆。 盛怀仁对楚京瓷道:“走吧,外面聊。” 楚京瓷看这人一脸略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己也逃不掉,便摆摆手,“走吧。” 三个人走到了暖阁外间,一片珠帘,两张软榻,一个香炉。 楚京瓷道:“怀仁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不就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再婚刺激宋玉婷么?” 盛怀仁道:“你既然知道,就说说吧。” 楚京瓷道:“我再婚,就是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要不她总以我老婆自居,这让我非常困扰。我现在娶的这个女人是谁都没关系,反正我能确定一点,把楚太太的名分给了她,所有人都能安生了。” 盛怀仁眸色微动,“老楚,你这不是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吗?结婚又不是游戏,哪能那么随便?” 楚京瓷一听就乐了,“怀仁啊,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意外。你既然觉得结婚不能随便,当初怎么跟粱胥年见了两面就结婚的?别跟我说你爱她。” 盛怀仁无奈,“你别扯开话题。”眼神不自觉飘向身边一直安静的江夏。 楚京瓷笑道:“哎,怀仁你呀,做生意是把好手,我楚京瓷自愧不如。谈感情,讲歪理这些就算了吧。怀仁,你来这一趟是必须的,谁让你是宋玉婷的哥,但想要说服我,就是不自量力了。” 盛怀仁沉默,无声叹了口气。 江夏却忽然开口道:“楚总,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楚京瓷笑着看向江夏,“不用那么客气,我跟怀仁是兄弟,你就跟他一样叫我老楚吧。你有什么问题啊?” 江夏咧嘴笑笑,“我不懂为什么宋姐会对你这么执着?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楚京瓷长叹一声,坐到了软榻上,“坐吧,这事儿啊,我都觉得奇怪。去年过年那会儿咱们这些人不也是来泽园小聚吗,就那时候怀仁把宋玉婷带来了。那会儿正赶上老顾带着老婆孩子从香港回来了,这一大家子温馨和睦的让人嫉妒的要命。我嫌他家孩子闹腾就出来溜达,正巧碰见宋玉婷也在外面呢,就聊了一会儿。” 江夏问:“聊了什么啊?” 楚京瓷道:“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就说我这人其实特别讨厌看见人家合家欢乐的样子,没有羡慕嫉妒光剩下恨了。这也跟我打小家里事情多有关,反正我这不孝子也当习惯了。她说她也是,她最恨看见的就是妻贤子孝的画面,觉得特别假,然后说自己就是心里阴暗。” 江夏听了干笑,“你们俩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楚京瓷一摆手,“后来就这么聊起来了,我说我这人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啥出息,就是混日子,反正饿不死。被人说是个浪荡子也习惯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干啥啥赔钱的货,所以偶尔跟着几个朋友混,赚一笔钱,都让人觉得不正常。她就说她也是一样,当疯子当习惯了,一直被人说疯癫,所以说话做事的倒也自由了,反正她就是个疯子,还怕什么。” 江夏看看盛怀仁,“还真是宋姐的作风。” 楚京瓷苦笑,“后来我俩就一起喝了点酒,但是绝对没做什么坏事儿。可是第二天一醒来,她就缠上我了,非要给我当老婆。你说,这怪我吗?” 江夏叹道:“宋姐是觉得她跟你心有灵犀吧,你们是同一种人。” 楚京瓷急忙摇头,“你可别抬举我!我们充其量就是有点共同话题而已!我楚京瓷这辈子结了这么多次婚,有过那么多女人,跟我心有灵犀的多着呢!可我也不能就这么娶了她吧?我喜欢的女人可在香港呢,可惜不肯嫁我。” 江夏道:“老楚,我觉得宋姐可能也不是真的多爱你,她和你一样,都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有一种执着吧。你不如跟她好好谈一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也比你这么着急结婚强啊。” 楚京瓷笑道:“不敢跟她谈,讲歪理我说得过盛怀仁,但还真就说不过宋玉婷。江夏,你是个明白人,宋玉婷就麻烦你帮忙安抚一下,让她对我彻底死心吧。” 就在这时,江夏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夏梦青打来的。便抱歉着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夏梦青一开口就是超大音量的质问,“江夏,你怎么还不回家?都几点了?” 江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半,其实也不算晚。“妈,我还在外面,可能得再晚一点才能回去。” “多晚?你跟谁在一起呢?”夏梦青问话的口气永远都是教师训话的范儿。 江夏觉得真心受不了,虽然明白妈妈这是担心自己,可怎么说她也是个成年人了,之前和陈光一起在外面住,夏梦青也不管不问,现在回了家住,就天天盯着她几点回家。 “妈,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能别这么干涉么?我现在很好很安全,你放心吧。”江夏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夏梦青却更生气了:“你的生活?你的生活就是被渣男骗的什么都不剩!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立刻,马上!” 江夏也急了,“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不用等了,明天直接去上班!”说着挂了电话。 四下很静,夏梦青的嗓门又太大,结果江夏和夏梦青的对话就这么一句不落的到了楚京瓷和盛怀仁耳朵里。 楚京瓷笑了,“小丫头脾气不小啊。” 这句话自然也落到了江夏耳朵里,瞬间就感到一种羞愧,以及强烈的自责。可是夏梦青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再好脾气的人都能给逼疯。 盛怀仁面色平静道:“老楚,今晚我们留下,给我安排一间上房。” 江夏一听,却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老秦神棍又出来看手相了~~~ 老秦:唔嗷! 咦,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49章 泽园的上房有多难定,这事儿江夏作为一个记者可是一清二楚。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近泽园里面,之前有过两次采访机会都只是在外头大门那里的接待处,内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楚京瓷听了盛怀仁的话,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早就给你备好了,就剩这一间最好的留给你,这可是从老顾手里抢的。” 盛怀仁笑笑,“那就谢谢了。” 房间的装修是真用心,古色古香的无可挑剔。大红绸缎的被褥上还绣着龙凤呈祥,江夏一进去都怀疑楚京瓷是不是把他的洞房让出来了。 但是她一进了门就开始坐立不安。 盛怀仁叫人送来了些茶点,“过来吃点东西吧,晚上到现在还没吃饭,饿了吧?” 江夏摇头,“今天胃不舒服,不想吃了。” 盛怀仁看她一脸的不安,笑道:“怎么,紧张了?” 江夏咧嘴笑笑,“剩坏人,我想,我还是回家去吧。刚刚那样跟我妈发脾气挺后悔的。” 盛怀仁眯着眼睛看她,狭长的眼睛里光泽流动,“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夏低头,“我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想回家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明天还要起早上班呢。” 盛怀仁道:“这里有温泉,一会儿你去泡一泡,正好可以舒缓压力清热去火。” 江夏皱着眉头,索性道:“我姨妈来了,不能泡温泉。” 说完自己却是一怔。 貌似自己的那个已经很久没来了?原本应该是刚回A城那一天前后的,这都晚了一个多星期了...... 突然就觉得全身发紧,手心都冒出冷汗来。 盛怀仁看出她的异样,急忙拉着她到他腿上坐下,一只手抚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了?” 江夏没说话,意识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刻的紧张里。 盛怀仁又叫了她一句,“江夏?” 江夏恍然回神,看见盛怀仁正搂着自己目露担忧,急忙挣脱开他的怀,走开了几步。 “盛怀仁,我想回家。”她说。 盛怀仁凝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然后道:“好。” 江夏有些惭愧似的,“要不就让王准送我回去就好,你留下休息吧。” 盛怀仁却站起身,一手揽着她的腰出门,不发一言。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江夏不知该做点什么,便闭上眼睛,居然就这么真的睡了过去。迷迷蒙蒙之间,她感受到有一只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家楼下。 盛怀仁搂着她,柔声道:“醒了?我送你上楼。” 江夏心里的忽然就腾起一股好像自己对不起他的感觉,小脑袋在他怀里蹭蹭,“对不起,剩坏人。” 盛怀仁笑容温和,捧起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江夏,我爱你。” 江夏愣了一下,一时间全乱了,怎么都想不通这人为什么突然会表白,还用到了“爱”这个字眼。 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盛怀仁笑笑,“我只是想要让你安心。” 江夏垂下眼眸,仿佛被他看穿了心事一样,掩饰的笑笑,“我得赶紧上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盛怀仁却跟她一起下了车,坚持把她送到了家门口才下楼。 “江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搬来跟我一起住吧。”他临走前说。 江夏的心却更乱了。 蹑手蹑脚的进了门,到底还是逃不过夏梦青的法眼。于是只好乖乖投降认错,好声好气的安抚了半天,夏梦青才放她回去。可躺下了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越想越担心。 结果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三遍才醒,对着镜子看自己,觉得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像个丧尸。 江建树看见女儿昨晚还是回了家,心里挺高兴,拿根油条递给江夏,“多吃点儿,你最近脸色特别不好。” 结果江夏咬了一口,就又泛起一股想吐的感觉。不敢表现出来,就这么默默的忍下去,吃了油条匆匆出门。 到了小区门口却见到了盛怀仁的车,车窗摇下,盛怀仁微笑着道:“走吧,我送你上班。” 江夏上了车,心里难免愧疚,“你起得怎么这么早呢?” 盛怀仁笑道:“红烧肉起得早,我也跟着起得早了。” 说的特别随意,江夏有些感动。 “你以后不用来接送我了,我家离你家那么远,太不方便了。”江夏说。 盛怀仁看着她,眸色柔和亲切,“那你就答应我,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江夏发现这人真执着,道:“你这不是强迫我吗?” 盛怀仁握住了她的小手,紧紧用力,“因为我怕你逃走。” 交叠的手心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江夏心里躁动的情绪稍稍得以安抚,可惜这种安定感太短暂,只不过一瞬,下一刻就被另一波来势汹汹的愧疚感和不安淹没了。 江夏抽离了自己的手,作势直起腰,结果前面王准一个急刹车,她的身子就忽然向前倾,要不是盛怀仁及时抱住她,险些就撞在前方椅背上。 盛怀仁问:“怎么回事?” 王准道:“前面路忽然封了,可能出了事故,我现在想办法掉头换一条路走。” 江夏被盛怀仁搂的紧紧的,试了一下挣脱又失败了。胃里就这么难受的不行,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包里的手机这时响了,江夏急忙拿了出来顺便离开他的怀抱。 打来的人是冯小月,“江夏,我刚收到的消息,海森西路中段出现了一起事故,好像是个孕妇跳楼,你现在马上赶过去看看。” 江夏看了一眼四周,“主编,我好像就在附近。” 冯小月大喜,“快点去,第一时间给我抢个独家首发!” 江夏挂了电话看看盛怀仁,“你能把我放事故现场吗?然后就去上班吧,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盛怀仁对王准道:“先去看看。” 王准停了车,下去挤进了人群然后回来报告:“是个孕妇,已经死了,现场比较乱,警察还没来。” 江夏听说死了,脊背一阵冒凉风,却还是本着职业素质要下车,结果被盛怀仁拦住,“别去了,那种场面不看为好。” 江夏故作轻松的笑笑,“小事,我好歹也是个记者。” 盛怀仁不放心,只好跟着她下了车一起走过去。江夏拿了相机出来,这种血腥场面一般是不能直接发的,不过现在网站为了点击率也都是还会发,只是会在关键地方打个码。但是,记者拍照那个时候,却是高清无码的。 结果江夏看了一眼那个血肉模糊的画面,就吐了。 盛怀仁急忙搂住她转身回到车里,王准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江夏漱了口,还是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牙齿都打颤。 死人她也不是没见过,这几年跑社会新闻,这些事情想不遇到都难。只是,刚刚那个画面实在太惨烈,江夏勉强挤出个笑脸,“我早上油条吃多了,现在就想吐,这几天胃不好。” 盛怀仁担心道:“我送你去医院。” 江夏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了!吐完了就好了,真的!”说着又拿着相机要下车。 盛怀仁急忙拦住她,“你怎么还要去?” 江夏道,“主编说了这条独家不能放过。”说着笑笑,“话说我都去了那么多个跳楼现场了,各个都说要跳,结果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个真跳的。” 盛怀仁还是拦住她,“别去了,要照片的话王准帮你去拍。” 江夏笑道,“没事儿了,这次我就拍拍周围,再采访几个路人就行。” 围观人群已经越来越多了,居然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出来对着现场拍照发微博的。江夏看着这些人,心里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现场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的老妇人,不用江夏问什么,便主动全说了,“我女儿傻啊,心心念念的以为那男人会跟她结婚,结果孩子都六个月大了,才知道那男的又找了个比她还年轻的姑娘也怀了孕......记者同志啊,你一定要给我女儿做主啊!就是那个王八蛋,陈某某,害我女儿未婚先孕!我要把他的全部信息都告诉你,你一定要登在报上,让全社会都知道那个王八蛋!” 警察走过来,强硬道:“别妨碍我们这调查啊,都往外退一退。” 江夏气得都笑了,“还调查什么啊,这位死者母亲不是该说的全说了么?” 警察看一眼江夏,“你是谁啊?” 江夏刚要掏出记者证,盛怀仁就一把拦住她,王准走过去,在警察耳边低语几句,那个警察急忙眉开眼笑,“就算事情都明白了,该调查取证也还是要进行的,记者小姐就麻烦让一下。” 江夏从包里拿出张纸巾递给老妇人,又安慰了一下,转头对盛怀仁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单位就行。” 盛怀仁还想说什么,却见到江夏眼神异常坚定。 只好道:“好吧,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冯小月对江夏这篇报道非常满意,难得夸奖了一下江夏新闻点抓的好,突出了未婚先孕和负心汉这几个关键字,绝对可以博得社会大众的同情。 江夏回到位置上,却愣愣的发怔。 盛怀仁发了一条微信消息问她怎么样,江夏看着屏幕,好半天都不敢解锁。仿佛担心只要打开微信,他就会感知到她在看一样。 想到这就又是一声叹息,结果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吓了江夏一大跳。 看了一眼来电是夏梦青,这才松口气,接起来就听到夏梦青哽咽的声音,“夏夏,你刚刚是发了一篇未婚先孕的女孩跳楼的报道吗?” 江夏诧异道:“对啊,怎么了妈?” 夏梦青抽泣着问:“那个女孩,是不是叫胡文婷?” 江夏一惊,“妈,你认识她?” 夏梦青哭的更大声了,“她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啊,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能考上A大的没几个,她就是其中一个啊,那孩子成绩可好了,人也漂亮!” 夏梦青悲伤的情绪整整持续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显得苍老了很多。她拉着江夏的手坐下,“我一直盼着那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夏夏,你看看这人生多无常啊。” 江夏也感慨,“是啊,她之前毕业时还被保送去香港读硕士呢,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 夏梦青继续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夏夏,你一定不能跟她一样,让妈妈失望了。昨晚妈妈对你凶,也是怕你发生跟胡文婷一样的事情啊,你夜不归宿,万一怀了孕,那个盛总不要你了可怎么办!” 江夏苦笑,“妈,你想多了。现在不是盛怀仁要不要我的问题......是陈光......”她说着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夏梦青大惊,“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江夏即刻后悔了,“没什么,妈你别紧张,我随便说说的。” 夏梦青半信半疑的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江夏,忽然道:“夏夏,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江夏知道瞒不住了,便道:“还不确定,只是最近感觉胃不大舒服而已,可能只是胃病呢。” 夏梦青问:“例假按时来了没有?” 江夏低下头,“晚了一个多星期了......” 夏梦青脸色铁青,“夏夏,这孩子咱们决不能留,明儿妈就请假带你去医院把它做了。” 江夏抬起头,皱着眉,好半天挤出一个笑:“妈,兴许真是我想多了,例假晚几天也正常啊,我再等等,没准儿明天就来了。” 夏梦青看着女儿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疼的不行,居然点头答应:“也是,你最近身体状态一直不好,睡得太少,激素分泌不协调。” 江夏也点头。 夏梦青又道:“既然这样,这几天你还是多休息,我让你爸给你炖点鸡汤补补身子,你下了班就早点回家,别四处乱逛了。” 江夏仍是点头。 夏梦青叹口气,又道:“那位盛先生,就算是真心喜欢你,如果知道你怀了陈光的孩子,也肯定接受不了。你还是早点儿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表着急,其实前面我有写了铺垫的,已经有妹纸发现了,嗯~~   ☆、第50章 夏梦青早上到了学校,心里还是放不下江夏的事情,结果早上两节课出了好几个小差错,被班上的学生笑话了一通,心情就更糟了。索性请了假,拿着包坐上了车子来了松江北路。 陈光在双子楼的B栋二十九层上班,这个事情江夏不知道在家里讲过多少遍,而且每一次都要强调,人家大公司都是楼层越高权力越大。 夏梦青走进大厅,用一个傲慢的眼神直接无视了前台小姐的探寻,径直走进了电梯,二十九层一到,她就开始四处搜寻陈光的身影。办公间太大,桌子之间都有隔板,她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陈光的影子,恰好这时候Lucia经过,见是生人便问了一句“请问你找谁”。 夏梦青刚要脱口而出陈光的名字,却又打住,想了一下道:“我找你们老总。” Lucia见这位女士气场强大,颇有些粱胥年的架势,便急忙眉开眼笑道:“找我们梁总啊,您等一下啊,我这就去给您叫。” 粱胥年看了夏梦青一眼觉得没见过,便客气问道:“您好,我是粱胥年,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夏梦青打量了一遍粱胥年,觉得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善面,心说这样正好,对着这种上司狠狠告一状,陈光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请问你是陈光的上司吗?”夏梦青问。 粱胥年听见陈光的名字,有些恍然大悟,陈光今早就说要去车站接他妈妈,难道没有接到人,他妈妈却自己找来了,便笑笑,“对,我是陈光的上司。你找陈光啊?” 一旁的Lucia见状便明白了,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梁总这是被婆婆找上门的节奏啊,不知道陈光知不知道。想到这,便偷偷拿了手机出来,给陈光发了一条短信,“陈小光,你妈妈气场和梁总好像啊,以后婆媳关系有的你烦了。” 粱胥年请夏梦青到办公间的休息区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你没有联系到陈光吗?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夏梦青摆摆手,“没关系,见到你也是一样的。” 粱胥年心里微微一惊,想不到陈光的母亲竟然跟陈光的路数如此不同。她没有多少应对这个年纪的女性长辈的经验,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也只能干笑。 夏梦青却表情严肃起来,“梁总经理,我要跟你好好说说这个陈光。” 粱胥年微微皱眉,“啊?” 夏梦青道:“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啊!他打小就性格不好,蔫坏,高中几年不知道惹过多少麻烦,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就不能毕业了。要不是我一直帮他,他哪能有今天?可这小子他居然糟蹋了我的女儿!把我女儿骗的团团转,跟他一起吃苦受穷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为个别的女人抛弃了我女儿!我女儿真是命苦,现在好像又怀孕了,你说说,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渣男身上!” 粱胥年听完彻底愣了,微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梦青以为她是吃惊的,觉得自己的告状达到了效果,就更加激动道:“我说那个第三者的女的也是个极品,要不怎么会跟陈光这种人臭味相投!明知道他又女朋友还勾搭,这种贱女人简直就是丢咱们女人的脸!没男人不能活吗?非要抢别人的男朋友才满足吗?梁总经理,你要是知道那个第三者是谁,也一定不能轻饶了她!我怀疑,那女的十有八~九也在你们公司,搞不好也在你手下,你可得看清楚点,手下养着这么一对奸夫淫妇,早晚要出事的!” 粱胥年听得全身一个战栗,缓了口气,她定了定神道:“你是江夏的妈妈?” 夏梦青一听,立即点头,“对啊,原来你认识江夏?” 粱胥年又顿了一下,问:“江夏,怀孕了?” 夏梦青叹口气,“估计是啊,这孩子现在紧张的要命,又不敢去医院检查,我这个当妈的,心疼的要死,可也不能催她。”夏梦青说着掉了泪下来,“其实这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早点确定她会好过一点,还是晚点确定她能好过一点。梁总经理,你说呢?” 粱胥年又是一怔,“所以,你今天来找我的意思是?” 夏梦青道:“我就是来告诉你陈光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今天我没见到他,我要是见了他,看我不扇他两个大耳刮子!他把我女儿肚子搞大了,又跑去跟别的女人情投意合,凭什么呀!” 粱胥年深吸一口气,“好的,事情我大致了解了。等陈光他回来了,我就找他谈一谈,让他去陪江夏做检查。既然是他惹下的祸,就应该由他陪着江夏一起面对。” 夏梦青感激的看了一眼粱胥年,“梁总经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站在我们母女这一边,大家都是女人,这种感觉只有我们女人最懂。万一,我女儿真怀了,以我家夏夏那个性子,搞不好还会想要生下来,那可是绝对不行的!陈光的孽种不能留,要不夏夏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粱胥年紧紧皱着眉,心里的情绪已经彻底乱作一团了。 夏梦青跟粱胥年一起走到电梯口时,Lucia刚好接到陈光的短信。他刚去车站接了王美芸在往回走的路上,看见Lucia的短信一时间有些凌乱,便回复了一个问号,“什么情况?” Lucia又瞟了一眼电梯口的两人,觉得似乎气氛还算和谐,于是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已经聊完了,看样子是平局,梁总没输,你老妈也没赢。” 陈光看见这条信息,彻底觉得大事不好。急匆匆的开着车到了盛世,不敢把王美芸带上楼,便让她在一楼大厅坐着,自己匆匆的上楼。 粱胥年回到办公室,觉得脑子晕涨涨的难受,干脆趴在桌面上。可眼睛一闭上,夏梦青双眼含泪痛诉陈光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 “明知道他又女朋友还勾搭,这种女人简直就是丢咱们女人的脸!没男人不能活吗?非要抢别人的男朋友才满足吗?” 夏梦青的话那么直接的就在她心上扎了一根刺,毫无预警的,也完全没有能力抵抗。 “大家都是女人,这种感觉只有我们女人最懂。” 这一次,粱胥年终于感受到了深深的罪恶。因为她主动勾引了陈光。 陈光不顾众人的目光推开了粱胥年的门,进来就问:“梁姐,刚刚是谁来了?” 粱胥年抬起头,刚刚趴着时候眼睛被压迫的太久,一瞬间视线错乱,看陈光走过来的影子都有两个。 “是江夏的妈妈。”粱胥年平静的回答。 陈光心道果然,急忙问:“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粱胥年摇头,“她还不知道我就是你和江夏的第三者。” 说完这句,粱胥年忽然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潜逃犯,终于在法庭上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的感觉。 陈光愣了楞,“那她来干什么?” 粱胥年道:“江夏好像怀孕了,她是来告诉我这个的。” 陈光听了,整个人都定格了半分钟,然后用一个极其难以置信的口气问:“是......我的?” 粱胥年笑了,“我不知道,你也可以去问问盛怀仁,看看他速度有没有那么快。” 陈光觉得脑子一瞬间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手脚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怎么,怎么会呢......” 粱胥年看他惊恐万分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我答应了江夏妈妈,等你回来就让你去找江夏,陪她一起去医院做检查。既然是你惹下的祸,自然应该由你陪江夏一起面对。” 陈光头皮发麻,看着粱胥年那个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狰狞。他忽然就有些生气,都这个时候了,她却还是能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居然还笑得出来? 粱胥年似乎察觉到了陈光的怒气,却笑得更厉害了,“陈光,那可是你的种,你想好了,不要冲动做了决定,将来再后悔。” 陈光无奈,“嗯,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Lucia急匆匆的跑进来,“梁总,陈光,不好了,保安说一楼大厅有两个中年妇女吵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夏梦青一走出电梯,就看见王美芸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这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王美芸见了夏梦青,也是大惊,急忙站起身,“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呢?” 夏梦青冷哼一声,“王美芸,那你怎么在这儿呢?” 王美芸这人个性软,本就不擅长吵架,更何况她这次坚持来A城为的就是找江夏道歉。这一路上她都在骂儿子,“我辛辛苦苦赚钱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你小时候怎么跟我发誓的?现在变成跟你爸一样的负心汉,你想气死我吗?” 陈光只是听着,态度敷衍,令王美芸更加生气。 可事实上,王美芸也只有面对儿子陈光的时候,才能那么大声的责骂。 所以粱胥年和陈光赶到一楼的时候,见到的场面根本不是两个中年妇女在吵架,而是其中一个掐着腰,气势汹汹的对着另一个狠狠的骂,儿被骂的那个却只有老实巴交跪在地上抹泪的份儿。 “王美芸,你对得起我吗?当初你那儿子来我们学校,哪个班都不肯收,我要不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我会接受他?他在我班上待两年半,我就整整两年半没拿过班主任奖金,都是因为谁啊?我欠你的吗?”夏梦青狠狠的道。 王美芸含着泪,“夏老师你是好人,我家陈光要是没有你早就辍学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夏梦青冷笑,“有这么感激的吗?把我女儿拐了跟他去睡十平米的小黑屋,回头女儿怀孕了,他就一脚把夏夏踢了换个别的人!” 王美芸道:“夏老师你放心,如果孩子是陈家的,我就算把肾卖了也要把这孩子养大!” 夏梦青摆手,“呸,谁用你养?这孩子我们绝对不会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家儿子劈了腿,还让我家女儿给你生孩子!做梦!” 王美芸流泪,“夏老师,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不能就这么没了,我跟你发誓,陈光马上就跟那女人断了跟夏夏结婚,他以后要是敢对夏夏有半点不好,我就亲手杀了他!” 粱胥年看了陈光一眼,没说话。 陈光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走过去搀起跪在地上的王美芸,“妈,你跪着干什么?” 王美芸却一声尖叫,“你别搀我,你也给我跪下!” 声音之大,整个大厅都在回荡。 陈光只好跪下。 王美芸道,“给我跟夏老师道歉!说你错了!” 陈光硬着头皮,抬头看向夏梦青,“夏老师,我错了。” 王美芸继续道:“说你以后会对江夏好,会对孩子好!” 陈光却不出声。 夏梦青冷笑一声,“看吧,这就是你养的乖儿子!” 王美芸的声音更加尖锐,一把打在陈光头上,“你赶紧给我说啊!说啊!” 陈光忍无可忍道:“妈,不是还没确定江夏怀孕吗?先去检查了再说也来得及啊!” 江夏又躲了整整一天盛怀仁的电话。 她早上为了防止遇上盛怀仁接她的车,特意绕道从小区后门出了院子然后打了个的士去地铁站。一整天心神恍惚,都不敢拿出手机来看。身边的老刘还特别嘴欠的提醒她,“江夏,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啊,是不是有人急着找你呢?” 江夏笑笑,“都是些骚扰电话,烦死了,不接。” 老刘乐了,“你这是躲瘟神呢?” 江夏叹口气,“不是瘟神,是财神。” 说完自己笑了,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 冯小月催她联系盛世赶紧把合同签了,要不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天上掉下这么一大块馅饼,谁都不会踏实。 江夏只好拿出手机,决定开启自主蒙眼技能,无视盛怀仁的来电和信息,只迅速翻开通讯录打给胡成。 却不成想电话刚解锁,就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陈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场风波其实就是一个试金石,试探出了各种人的态度   ☆、第51章 江夏一整天都没有接盛怀仁的电话,短信微信通通不回,这让盛怀仁感到异常焦虑。他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她的朋友圈,可看到的还是小雨那条状态在最上面纹丝不动。 于是更加焦虑,明明多了一种方式去接近她,怎么却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了呢? 自从去泽园那天她就开始不对劲儿,老楚那么精心为他安排的上房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原本他还很期待,期待着能跟她在一起,芙蓉暖张,共度*。 现在想来,难道是因为他太着急,所以吓到她了? 他承认他最近确实下手急了些,包括劝她去他那里住。他提了两次,她却从没给过正面回答。 可他真是等不了了,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每天挤在地铁里一个多小时去上班,想到他每天为了见她推掉了那么多的应酬会面,就觉得烦躁。至少住在一起,他们两个都不用那么辛苦。这是符合资源配置规律的最佳方案。 直到现在他才深深的觉得,结婚这个事情,对于两个相爱的人而言,是多么必要而且方便。 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 胡成敲门进来,“盛总,江夏刚刚打了电话过来,想要定下咱们和思途网的广告合约签约日期。” 盛怀仁抬头,“你定了吗?” 胡成道:“我想问问看您的意见。” 盛怀仁一笑,“好,你告诉她,让她亲自联系我。” 胡成应声,推门出去。 盛怀仁急忙拿了手机出来,这一次,江夏无论如何都会联系他了吧。 江夏和陈光约在一家咖啡馆,就在江夏单位附近的马路上,以前陈光接她下班时经常来这里坐着等。 陈光看着江夏青白脸色上深陷的眼窝,心里有些难受。 江夏看着陈光两颊两个鲜红的五指印,眉头不觉紧缩。 “夏夏,你还好吗?”陈光问。 江夏勉强笑笑,“我很好。你脸上的,不会是我妈打的吧?” 她接到电话时背景音里还有夏梦青对王美芸和陈光的大声谩骂,所以不用陈光多解释,江夏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陈光摸了摸*辣的脸,苦笑,“不是,是我妈打的。” 这是陈光记事以来王美芸第二次打他,力气出乎寻常的大。打完了王美芸整个人都在颤抖,脸色白的像随时都要晕倒。 江夏笑笑,“看不出来,阿姨手劲儿还挺大。” 陈光看着江夏的笑脸,那种陌生的感觉在此袭来。眼前坐着的这个,真的是江夏吗? 江夏道:“你找我,是因为我妈说我怀孕了吧?” 陈光点头,随即目光流转,“夏夏,你确定吗?” 江夏摇头,“我不确定。” 陈光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咱俩都那么多次了,没有一次成的,怎么会就这次这么准。” 江夏面色平静,“你想陪我医院查一下吗?” 陈光眼神一动,“我妈让我去,还有......粱胥年。”说完眼神急忙飘向别处。 江夏笑了一下,“那位梁总意外的有良知。”有钱的老女人就是任性。 陈光咬了下唇,“夏夏,万一真的是怀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夏呵了一口气,摊手问:“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陈光想了一下,就觉得脑子痛的不行,便道:“夏老师不可能同意你生下来的。” 江夏点头,“嗯。”这个不用他说她也知道。 陈光又道:“可我妈想要这个孩子。还有......粱胥年也劝我慎重考虑。” 江夏却不想再给他打太极的时间,直接问:“所以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陈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江夏:“夏夏,我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你现在和那位盛总也挺好的吧,万一他知道你有了孩子,恐怕......我可以陪你去做人流。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我也会尽量做到负责任的。” 窗外阳光明媚,六月天气正好。江夏面对着陈光那张脸,一瞬间又想起好多两个人曾经的画面。 “你是江夏,我是晨光,咱们多配啊!”陈光当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大晴的天。 眼里不觉又充满了泪水,江夏抽了一下鼻子,笑了,“我是江夏,你是晨光。你有了我永远都在夏天里,我有了你生活每天都充满阳光。可现在,你却已经把你的阳光给了别人。” 陈光看着她,眼神晃动。 江夏的泪水流下来,“我以前还想过,咱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陈暖,就是温暖的早晨,这个名字好听吧?” 陈光眼圈也红了,“嗯,好。” 江夏长叹一声,“那就送你了,以后你跟粱胥年结了婚,生个孩子也可以叫嘛,我大方吧。” 陈光摇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忽然开口道:“夏夏,要是真怀了,咱们就结婚吧。” 江夏皱眉,“你说什么?” 陈光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是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由我来给它一个完整的家。” 江夏听完了他一番深刻的告白之后却笑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周五,现在去医院肯定来不及了。陈光,所以你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反悔,我们就周一上午在医院门口见吧。” 说完便起身离去。 陈光揉了揉太阳穴,又想了一遍江夏临走前的话,竟有些想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是同意了怀孕就结婚,还是,根本对他没抱任何期待? 他其实刚刚也是一时间情绪激动就脱口而出了结婚的话,说完就有些后悔,却又不能再收回。他本以为江夏会拒绝,却不成想,她把难题独自留给了他自己。 从来没有发现,江夏还有这样聪明决绝的一面。 回到盛世时候又见到了各种异样的目光,刚刚在一楼那一场闹剧,不用想也知道现在也肯定早已经人尽皆知了。 王美芸在粱胥年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却没有交谈。粱胥年在看文件,王美芸在垂泪。 陈光进了门,王美芸就站起身问,“怎么样?” 陈光道:“约了周一上午去检查。” 王美芸道:“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有没有跟江夏好好道歉,让她原谅你啊!” 陈光看了一眼粱胥年,没有回答王美芸的问题,而是走到粱胥年面前道:“梁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带我妈回去?” 粱胥年抬眼,“嗯,我这里还有些工作,可能晚一点,你可以叫个外卖,或者带你妈妈在外面吃晚饭,不用等我了。” 陈光道:“那你怎么办?” 粱胥年道:“我在公司吃。” 陈光道:“那样不健康,我妈厨艺挺好的,回家就让她给你做点饭留着,等你回家吃。” 王美芸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蹊跷,跟陈光一起下了楼,坐上车之后问:“怎么回事儿?你们梁总今晚来咱家吃饭?” 陈光也知道瞒不住了,便老实答道:“不,我的房子退了,现在住在梁总家。” 王美芸听了完全呆住,好半天才道:“难道,那个女人就是你们梁总?” 陈光停了车,转头严肃道:“妈,我跟粱胥年已经正式在一起了,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可咱们现在也是寄人篱下,所以你说话办事都客气一点。梁姐她脾气不大好,但其实人心地很善良。” 王美芸听了坚决不下车,“你要我去住那个女人的家?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陈光一听急了,“妈,你就别闹了行么?你今天还没闹够吗?” 王美芸也急了,“到底是我闹还是你闹?陈光,你怎么想的?居然住进了那个女人家里,还要带着我一起住?” 陈光见硬的不行,只好软下来道:“梁姐家里特别好,我想你好不容易来一趟A城,就想让你能过两天好日子。” 王美芸听了果然软下来,抓着儿子的手道:“再好也是人家的家啊不是咱的!儿子啊,妈还等着你跟她分手跟江夏结婚呢!” 盛怀仁等了一下午江夏的电话结果还是没有等到,心里愈加的焦急,干脆晚上自己开车来到了陈村。 第二次敲江家的大门,心情依然忐忑。 开门的还是江建树,看见盛怀仁的眼神里带着惊讶,“盛先生,你怎么来了?” 盛怀仁眼神迅速瞟了一眼客厅,没有看见江夏的影子。 “江老师,我找江夏。”他有礼貌的道。 江建树脸上露出个尴尬的笑,“哎呦,那真是不巧了,夏夏还没回来啊。” 盛怀仁一愣,“啊?还没回来?” 江建树道:“是啊,她说今晚去朋友家,这不是周末嘛,年轻人出去玩了。” 盛怀仁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没有接我电话,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江建树笑笑,“没有没有,她早早就打了电话说晚上晚点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了。” 盛怀仁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江建树关了门,吁出一口气。他这人最不会撒谎,刚刚紧张的手汗都出来了。确定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了,他才走到江夏的房间门口,敲敲门,“夏夏,他走了。” 江夏打开门,咧嘴笑笑,“谢谢老爸。” 江建树看着女儿复杂的神情,有些心疼,“夏夏,你要是真喜欢这个人,也不用太在乎我跟你妈的意见。爸爸最不愿意看的就是你委屈自己。” 江夏鼻子有点酸,笑笑,“嗯,我去阳台看看他走远了没,然后出去倒个垃圾。” 阳台下面没有盛怀仁的车,江夏松了口气。 心里却莫名难受起来。 她拿了垃圾袋子,穿了鞋走下楼,到了盛怀仁停车的位置呆呆站了一会儿。刚刚她就在阳台上看到,他的车子开了进来,停在这里,心脏忽然猛跳起来,便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房间,还拜托江建树帮忙撒谎。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最混乱的时刻,特别特别怕见到他。 可心里,却又那么那么的想他。 以至于听见他走了,她觉得轻松了不少,同时又觉得特别空落落。 叹了口气,转过身,刚走出一步又定格了。 不远处站着的那个高大男人,正盯着自己死死的看的,不是盛怀仁又是谁。 紧张的全身无力,手上提的垃圾袋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盛怀仁走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么用力,几乎将她勒得喘不过气。 “江夏,为什么躲着我?”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严肃,仿佛在生气。 江夏挣扎着喘了口气,眼泪就忽然掉了出来,“你要勒死我啊!” 盛怀仁松开了她,看见她脸上晶莹的泪,心中一惊。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江夏,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一句问话,彻底把江夏埋在心底好几天的委屈和压力全部掀了起来。她再也克制不住的窝在他怀里,狠狠的哭起来,双臂绕过他的腰,紧紧的抱住。 盛怀仁彻底慌了,却又不敢再问什么,也不敢动。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放声大哭。 心也跟着揪起来。 “江夏,不要哭,一切有我。”他说。 江夏全身颤抖了一下,她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抽泣道:“盛怀仁,我可能怀孕了,孩子是陈光的......” 盛怀仁心中一紧,终于明白了这些天她躲着他的理由。 江夏继续哭道:“盛怀仁,我该怎么办啊?” 盛怀仁听着她心碎的声音,疼惜的摸着她的头,柔声道:“生下来,我们一起养。” 语气那么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第52章 夏夜风清凉,吹乱了江夏鬓角的几根发丝。她目光盈盈晃动,难以置信的看着盛怀仁,“你说什么?” 盛怀仁笑着摸摸她的头,“我说生下来,我和你一起养。” 江夏还是不敢相信,“可是,那不是你的孩子......” 盛怀仁浅笑,“没关系,那是你的孩子。” 江夏眉头紧锁,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盛怀仁眸光温和,轻吻了吻她的唇,“江夏,我爱你,我想给你幸福。” 江夏眼泪又掉下来,“可是你也不该帮我养一个不是你的孩子啊!” 盛怀仁摇头,“我喜欢孩子,我也尝过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如果你真的怀了孩子,一定要生下来。这是老天给我们的礼物。” 江夏哭着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狠狠的哭。 盛怀仁搂着她,柔声道:“江夏,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躲着我,那么你以后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一切都交给我。” 夏梦青站在不远处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叫道:“夏夏!” 江夏听见夏梦青的声音全身一紧,急忙离开了盛怀仁的怀抱,转身看见夏梦青表情严肃的站住那里。 “跟我回家。”夏梦青冷冷道。 江夏看着夏梦青,“妈......” “听见没有,跟我上楼!”夏梦青又喊了一句。 江夏依依不舍的看向盛怀仁,只见到盛怀仁脸上温和的笑。他拍拍她的头,“回去吧,早点休息。” 江夏只好跟盛怀仁挥手告别,夏梦青见此情景干脆走过来,一把拉住江夏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拖进了楼梯。 “妈,你这是干什么?”江夏为难道。 夏梦青叹口气,“我不是叫你跟他断了吗?你们怎么在咱家楼下就这么搂搂抱抱起来了?” 江夏目光流转,“妈,他刚刚跟我说,想要跟我一起......养这个孩子。” 夏梦青道:“我听见了。” 江夏一惊,“妈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 夏梦青瞪眼,“我不是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你们俩在咱家楼下公然搂搂抱抱的,说话声音又不小,谁路过还听不见啊?你也不注意点儿,这里邻居街坊的那么多,大家都是老熟人,你是生怕你怀个孕没人知道怎么的?” 江夏倒吸一口凉气,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太冲动了。 夏梦青道:“夏夏,不要因为他说不介意你的孩子就感动了。这男人现在喜欢你,当然这么说了。但是哪天他不喜欢你了,你这个孽种就是他第一条抛弃你的理由!” 江夏低着头,“他不会的。” 夏梦青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冷笑,“你当年还说陈光不会抛弃你呢!你看男人的眼光准吗?” 江夏语塞,默默跟着夏梦青进了屋。 夏梦青继续道:“这男人比陈光岁数大,经历也多,还有钱有势,他看上你什么?还不就是年轻漂亮?他现在表现的大度一点,让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以后对你腻了,该甩了你也不会留情!他结婚十年前妻都说甩就甩了,你凭什么觉得他对你一辈子不变心?陈光那种货色都能出轨!再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跟他前妻离婚?是不是有了别人?” 江夏被夏梦青说的,竟然毫无辩驳的能力。 夏梦青看看女儿沉默的样子,知道她还是不服气,便道:“这孩子绝对不能留,你想都别想。今天他说这些话听上去好听,可男人都是冲动的动物,以后孩子真出生了,他能不能接受还说不定呢。一旦他看着孩子不顺眼,你们母子怎么办?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以后离个婚连毛都分不到。” 江夏叹口气,“妈,你想太多了。我连究竟怀没怀上还不知道,你就知道是个儿子了?” 夏梦青笑了,“最好一起都是幻觉,我这几天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你看看,这白头发都长出这么多来。” 江建树冲了凉走出来,听见夏梦青的话,笑道:“别拿你那几根白头发吓唬人,谁不知道你年轻时候就有白头发。” 夏梦青怒道:“你过来看看,我现在白头发比年轻时候多了多少!” 江建树笑着拍拍江夏,“早点儿进屋睡觉去吧,这几天脸色那么不好。” 江夏急忙站起身回屋,临走还不忘感激的看了一眼江建树。 夏梦青叹气,“你呀,就是有本事什么都不管,也不着急!我啊,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 江建树笑笑,“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你跟着掺和什么呀!” 夏梦青道:“我不掺和能行吗?你看夏夏这态度,明摆着想把孩子生了啊!那个大款说跟她一起养,她就泪流满面的往人家怀里扎。” 江建树喃喃自语道:“没准儿人家真是真心的对夏夏好呢,你跟人家接触又不多,凭什么说人家虚情假意啊。” 夏梦青柳眉一竖,“你什么意思?” 江建树摇摇头站起身,“你呀,就是个矛盾的人。在你眼里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但是你还想让咱们夏夏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可你又看谁都不顺眼,谁都信不过。你说你这不是给自己也给咱们夏夏添堵吗?” 江夏回了房间,拿出手机看到盛怀仁发的微信消息,“别介意你妈妈的话,她也是为了你好。”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于是回复道:“我妈说你现在喜欢我所以愿意接受我和别人的孩子,等你将来不爱我了,这个孩子就是你离开我的第一个原因。” 盛怀仁听到这条语音,叹口气,“你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她是想保护你。” 江夏听完后问:“那你会吗?你以后如果不爱我了,会不会像抛弃粱胥年一样抛弃我,嫌弃我的孩子?” 盛怀仁顿了一下,回道:“江夏,我知道我现在无论怎么保证,听上去都像是假的。未来的事情我们确实无法预言,就像十年前的我和粱胥年结婚,也没有想过十年后我们会是这种结局收场。但是我能确定的告诉你一点是,我爱你,也绝不会抛弃你的孩子,这一点我可以用我母亲的健康起誓。” 江夏听了心里一阵温暖,又问:“那你和粱胥年究竟为什么会离婚?是不是和小雨的死有关?” 盛怀仁那端又安静了一下,然后江夏的手机震动,盛怀仁打了电话过来。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说。 江夏道:“好,那现在你说,我听。” 盛怀仁深吸了一口气,又想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这个故事有点长,我还是应该从我的初恋讲起。” 盛怀仁小时候家里就发生了那件变故,结果就是母亲带着刚出生的妹妹离开了盛家去C城独自生活,而他作为盛家的长子,则继续留在盛家,跟那个登堂入室的女人和孩子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日子。 那个女人对盛怀仁倒也不差,只是她对盛怀仁态度越好,盛怀仁就越觉得不安全。这种自我保护的感觉很像是含羞草,外界一碰,便会立即收起外散的叶子,将内心包裹起来。 盛怀仁就这样将自己越包越严,一点点长大成人,和那个继母与弟弟的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他不喜欢接触女人。 几乎是天生的排斥。 他小心翼翼的与所有女人保持着一个距离,包括他的奶奶,包括后来他终于见到的他的生母,也包括粱胥年。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不再有防备的感觉,就是他的初恋女友。那个女孩与他同岁,拥有同样强大的大脑,是他的竞争对手,当年也算是日久生情。大学那几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但是分手时那个女孩却说,盛怀仁,我感受不到你的爱,你让我有一种在大海里拼命游泳却找不到岸的感觉。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因为这一句话,他整整反思了五年,却还是不明白,他那么爱她,为什么她却感受不到。 既然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会累,那么不想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会不会轻松一点? 他就是这么想着,才提出的跟粱胥年结婚。因为他觉得粱胥年跟他是一样的人,一样被爱情抛弃,一样对生活没有激情,一样只是想要找个伴。 两个对彼此都没有期待的人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有负担。 他们的前三年就在这样没有期待也没有负担的,平静又安稳的,相敬如宾中过去了。 他其实觉得这样挺好。他话不多,粱胥年也没有抱怨他话少。粱胥年不撒娇,他也不嫌弃粱胥年没有风情。只是搭个伙过日子而已,这样看来他们很相称。 后来粱胥年终于怀了孕,他们的生活便产生了变化。因为粱胥年怀孕后很多事情不再能自己完成,盛怀仁便给了她一些生活上的帮助,然后两个人看似平行线的生活也终于有了交集。 他觉得很满足,并且对着粱胥年渐渐长大的肚子,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 小雨就这么出生了。 他抱着儿子在怀里,那么软绵绵的一小团,手臂却紧张的几乎僵住。这时候他才体会到,什么才是生命的重量。 儿子每长大一天,他的快乐就多增加一点。 那时候他抱着粱胥年和小雨,对他们说,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不管你们在任何地方遇到任何事情,都要相信,一切有我。 他不想让儿子像他小时候一样,所以竭尽全力的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他想让小雨想哭的时候就尽情哭,想笑的时候就放声笑。 可是偏偏,他连儿子最后的哭声都没有听到。 盛怀仁讲到这里的时候不觉停住,安静了很久都不再出声。 江夏在电话那端听着这一片安静,却仿佛听见了他心里难过的哭声。 “小雨的死,难道跟粱胥年有关?”江夏问。 盛怀仁听见江夏的声音,才从独自的回忆里醒过来,声音低沉道:“其实也不能怪粱胥年,只是,我不能接受她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相信我,却非要自作主张,结果却牺牲了小雨。” 江夏问:“什么意思?” 盛怀仁道:“她和小雨被绑架了,绑匪拿着电话让她们跟我通话的时候,我说了那么多遍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们出来,可是她还是趁绑匪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逃了出来。” 江夏问:“然后呢?” 盛怀仁深吸一口气,“然后她跑不动了,就把小雨放在一个地方藏起来,自己先跑了出来。可是那时候警方已经出动了救援,与绑匪交火。最后绑匪被击退了,小雨却......因为待在一个密闭环境里缺氧太久,抢救不回来了。” 粱胥年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今天工作确实比较多,不过她也是故意加班晚一些才回的家。 一进门就觉得家里不一样了,饭桌上摆着几个菜,都用盘子扣着保温。很老式的做法。 客厅外面的阳台上挂了几件刚洗过的衣服,都是陈光的衬衫。凌乱的茶几和沙发也有被整理过的痕迹。 这个家里,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整洁过了。 陈光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粱胥年笑道:“回来了,尝尝我妈的手艺吧。” 粱胥年点头,“好。” 因为陈光妈妈要来,陈光就自己搬去了楼上粱胥年的隔壁住,把自己之前住的那间一楼的房间腾出来给王美芸。 粱胥年对此并没有意见,她也没什么心情去了解陈光的用意。 陈光打开锅盖,给粱胥年盛了一碗粥,“我猜你晚饭肯定没好货吃,你看这几样都是我妈的拿手好菜,你快尝尝吧。” 粱胥年坐下,吃了一口,味道说不上难吃,但也没到珍馐佳肴的地步。便敷衍道,“嗯,不错。” 陈光高兴的笑道,“以后有我妈在,咱们就过上好日子了。” 粱胥年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陈光问:“怎么,你妈妈打算一直住下了?”   ☆、第53章 陈光听着粱胥年的语气,心里觉出一些什么,便笑道:“我是希望她难得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好好享几天福。” 粱胥年目光盯着陈光看,问:“陈光,之前你妈妈要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很烦恼吗?你忘了你妈妈是为了什么来的吗?” 陈光道:“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经过今天夏梦青这么一闹也明白了,我跟江夏肯定是不可能了。” 粱胥年微微眯起眼睛,“那万一江夏真的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光一笑,“我仔细想了一下,既然盛总那么爱江夏,知道了江夏怀孕,应该也会有些动作吧。既然有了盛总帮忙操心,那我也就不用担心太多了。” 粱胥年笑了,“陈光,你还真是有点小聪明。” 陈光一把抓住粱胥年的手,眼神忽然深情起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梁姐,就算被所有人骂我也不在乎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粱胥年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上楼,“我不大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如果你想让你妈妈常住A城,就尽快找个房子搬出去吧。” 陈光站在原地,看着她冷冰冰的背影上了楼,整个人心也凉的彻底。 这又算什么? 不是她说的可以住她家吗?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了王美芸跟他进了这个家门。 陈光做了一个深呼吸。粱胥年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反复无常。可她越是这样对他,他就越想要彻底攻克她。心里憋了一股劲儿,就这么被他压了下去。 忽然又想起了江夏,她下午时流着眼泪说的那句“可现在,你却已经把你的阳光给了别人。” 陈光又看了看那个盘旋的楼梯,很黑。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厨房里一盏橘色的小灯光线微弱。陈光忽然觉得粱胥年就像一个黑的不见底的楼梯,盘旋着,盘旋着,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究竟有多深。他这点晨光,真的能照亮她吗? 他们未来的路,真的是光明的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在楼梯上了,已经不能回头了。 粱胥年回了房间坐在床上觉得特别生气,最近的陈光,让她越来越难以接受了。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光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孩子父亲的人,会那么轻松的把江夏的肚子推给盛怀仁。 仿佛盛怀仁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都与他无关一样。 还那么高兴的告诉她,仿佛在分享一个什么了不起的解决方案。 真说不出这个人究竟是幼稚,还是无情。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粱胥年对这个人的厌恶又增加了许多。 回过神来时候觉得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男人?居然还把他和他妈妈一起弄到了她的家里来住。她和盛怀仁曾经的家。 周六的早上难得睡个懒觉,起床下楼时就见到王美芸在阳台上晒床单。粱胥年一个神思恍惚,竟然把她看成了以前的保姆,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过去,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还没有变,盛怀仁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梁姐,你起床了?”陈光的声音打破了粱胥年的白日梦。 粱胥年看了陈光一眼,他穿着一件旧的起球的T恤,宽松的篮球短裤,头发很短,根根直立,还带着些水珠,脸上笑容很灿烂。 “嗯,你出门了?”粱胥年问。 陈光道:“我看天气不错,就出去打了一会儿篮球。” 粱胥年问:“你去哪儿打篮球?” 陈光道:“就在小区里啊,有一个健身中心,我之前就看到了以为要钱才能进,今天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对住户免费的。哦,就在那个湖边上。” 粱胥年在这住了十年,从来都没去过那个小区的健身中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嗯了一声便走下楼,恰好王美芸晒了床单进来,看见粱胥年,眼神有些不自然,嘴上还是客气道:“起来啦,去吃早饭吧。” 粱胥年回答的也不自然,“嗯,好,谢谢。” 坐在餐桌上,才觉得这明明是她家,她干嘛要那么客气? 王美芸走过来拿了碗给粱胥年盛了点粥,“昨晚剩下的,今早又熬了一遍,别嫌弃。” 说这话的时候,王美芸的表情还是很死板,半分笑意都没有。粱胥年看了看陈光,看来陈光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到位啊。 那个粥确实是剩下的,昨晚粱胥年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一般,今天再煮一遍之后就更难吃了。粱胥年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 王美芸看了,便自言自语似的说:“江夏以前可喜欢我做的粥了,那孩子吃东西也实在,从来都不剩饭。” 粱胥年听了,仿佛没听到,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我早餐喜欢吃西式的,牛奶煎蛋就够了。” 王美芸看了粱胥年手上的牛奶一眼,“那个牛奶过期了,你别喝了,闹肚子。” 粱胥年看了一眼,果然过期了两天。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王美芸又道:“居家过日子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可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不留个心也不行的。” 粱胥年没吭声,又看了冰箱一眼,拿了一瓶果汁出来倒了一杯。 陈光走过来,对王美芸道:“妈,我不是让你帮我把牛仔裤也洗了吗,你怎么在这呢?” 王美芸看了儿子一眼,“你妈我来一趟A城,就是给你当老妈子的?你这个不孝子,今天跟我乖乖去江家赔礼道歉!” 陈光不耐烦道:“道什么歉啊,等周一去检查了结果出来再说吧!” 王美芸气得眼圈又红了,“你这副死德性跟你那个死鬼老爸一模一样!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儿子!” 粱胥年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觉得头皮发麻。一大早上的刚起床,就是这些负能量,这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忍不了了,便拿了果汁上了楼,回到卧室坐下,咕嘟嘟一口气喝完了果汁,又冰又凉又酸,胃就有些难受。 她对着窗外发呆,忽然又想起刚刚下楼时那个恍惚的幻觉。然后想,盛怀仁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盛怀仁正在和江夏一起给红烧肉洗澡。 江夏昨晚听了一晚上他的故事,听到小雨出事那里,盛怀仁就哽咽着讲不下去了,江夏眼泪涟涟,恨不得立刻就奔到他身边。于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夏就偷偷溜出了家门,到了楼下发现,果然,盛怀仁一整夜都在她家楼下,没有离去。 她瞧着车窗里盛怀仁伏在方向盘熟睡的样子,有些心疼,也觉得温暖,于是迫不及待的敲了车窗几下把他叫醒,自己坐上了他的车,然后道:“我想去你家。” 盛怀仁刚被叫醒的时候看到是江夏,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开着车一路回了江枫苑,两个人进了门,江夏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他才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 便再也克制不住的抱起她放在沙发上,放肆的亲了起来。眼看就要擦枪走火之际,他却忽然惊觉,她现在有可能怀着孕。便急忙收了手。 江夏察觉到他动作的变化,睁开眼睛,“怎么了?” 盛怀仁吻了吻她的鼻尖,“不要动了胎气。” 那一瞬间江夏忽然感动的不行,搂着他的脖子又狠狠亲了一口,“盛怀仁,你这个傻子,你不是剩坏人,你是剩傻人。” 盛怀仁坐起来,将江夏整个人抱在腿上,一只大手摸着她的小腹:“江夏,不要有顾虑,一切有我。” 江夏抽了抽鼻子,“那万一,要是我想为了你不要这个孩子呢?” 盛怀仁眼神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江夏,我不允许你做傻事!” 江夏破涕为笑,“你就这么确定我有了孩子还会跟你在一起?你就不怕我和陈光复合?毕竟他才是孩子的亲爹啊。” 盛怀仁想了一下,摇头:“不会,以陈光的个性,就算真的是他的孩子,他也会要你打掉。” 江夏笑了一下,撇撇嘴道:“可是他跟我说,要是周一查完了真的是怀孕了,他就跟我结婚。” 盛怀仁眼神一变,“他说真的?”说着又补充一句,“你答应了?” 江夏头枕着他的肩膀,轻叹口气,“他是真是假我又何必在意呢?”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亲了一下,“我已经有你了,看不上他了。” 盛怀仁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江夏的小脑袋,“江夏,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你相信我。” 江夏笑了,“你又想要半夜背着孩子骑自行车去了?” 盛怀仁笑起来。 江夏眼神却幽深起来,“盛怀仁,我真的好希望周一检查出来一切都是我的瞎想而已,我根本就没怀孕,我不想我的孩子身上流着陈光的血。” 盛怀仁叹口气,“其实如果你想知道,我们现在出去买根验孕棒试一下不就行了?” 江夏却拼命摇头,“我不想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一个人在厕所里得出结论。” 她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既然是我和陈光一起做的事,就应该由我和他一起承担这个结果。” 盛怀仁点下头,“嗯。” 江夏笑了笑,“现在陈光和粱胥年那里应该也是乱成一团了吧,虽然我妈昨天去闹了一通有些不理智,但至少把我一个人承担的不安分散给了他们。这样想想我倒也是挺平衡的,凭什么他抛弃了我还能过的那么自在,我却要独自一个人担心着自己有没有怀孕呢?要烦大家一起烦嘛!” 盛怀仁失笑,搂着她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你这个小坏蛋。” 江夏笑着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我这是近墨者黑。”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餐,又给红烧肉洗了个澡,红烧肉最近在盛怀仁家待的太舒服了,居然长胖了两磅。江夏一边给它擦着身子,一边挠着它的小肚子,“看你胖的,都成个球了!” 说着抬起头,“你有没有每天带它出去散步啊,这小懒狗不运动不行的。” 盛怀仁道:“我早上都有带它出去跑,只是晚上有时候......” 江夏想了下,发现似乎晚上他都在跟她在一起,又哪来的时间陪红烧肉散步。 盛怀仁刚要想说,要不我还是请个保姆吧,就听到江夏道:“等周一过了......我就找个机会,搬过来吧。” 盛怀仁听了大喜,“真的吗,太好了!” 江夏红着脸点头,“嗯。” 周一早上下了雨,江夏早早起了床,刷牙的时候又干呕了好半天。夏梦青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心里还是不能放心,便道:“算了,我请假陪你去吧。” 江夏急忙摆手,“妈,这是我和陈光的问题,我只想我们两个亲自去。” 同样的话,她在前一天晚上也说给了盛怀仁。完全没有商量余地,这是江夏罕见的坚持。 夏梦青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建树拦住了。江夏出门时江建树从柜子里拿了一把伞出来递给女儿,“带上这个,你出门就打个车吧。” 江夏道:“爸,我包里有折叠伞。” 江建树却应把那把大伞塞给女儿,“这个伞大,你用它肯定不会被淋湿,听话。” 江夏接过伞,笑笑,“谢谢爸。” 出门的时候风雨大作,江夏撑着那把重重的大伞在路边站了好久才终于打到一辆车,收起雨伞坐进了车里,手还是紧紧握住那个竹制的伞柄,护身符一样。 陈光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冒着雨跑进了医院的大门,看见江夏站在墙边,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那么小的一个人,却提着那么大的一把伞,像个拐棍。 “夏夏,不好意思我晚了。”陈光道。 江夏面无表情,“我也刚到。” 陈光有些不能适应江夏这个表情,便找话题道:“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了,你来的时候没被淋到吧?” 江夏看了一眼他被雨打湿的衬衫道:“没有,我爸给我拿了伞。” 陈光笑笑,“你爸真好。” 江夏问:“你妈妈没给你拿伞吗?” 陈光脸色一僵,勉强笑笑,“没有。”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开车来的。” 事实上是早上直到出门前一刻王美芸都在闹,非要跟他一起来医院,嘴里念念叨叨着要跟江夏亲自道歉,说什么都要抱住陈家的孩子之类的话,搞得陈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下不下雨带不带伞的问题。 江夏没有理会他的话,忽然问:“陈光,你改变主意了吗?” 陈光一愣,“啊?” 江夏笑了一下,“你现在还承认如果我真怀孕了就结婚的话吗?” 陈光脸色一变,一时间竟慌乱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夏又笑了一下,“走吧,早点检查完了大家都好过。” 雨越下越大,暴雨敲击着玻璃车窗,在玻璃外面形成一块模糊的水幕,将外面的世界折射的扭曲变形,光怪陆离。盛怀仁打开了雨刷,调了最快的速度,前方的视线却还是一片模糊。 他觉得这一个上午怎么这么长。 终于,隔着雨幕,他看见了两个人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立即振作了精神,打开了车门。 陈光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又透出几分异样的殷勤。“夏夏,要我送你回去吗?你是去单位还是回家?” 江夏近距离凝视他这个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卖力演出的小丑,不说话。 陈光被她盯得不自在,便笑笑说:“我公司还有事,要不......” 江夏微微弯起嘴角,声音不冷不热:“陈光,你走吧。” 陈光心里松了口气,想了一下心里又涌起一股愧疚,“夏夏,要不我还是送你......” “不用了。”江夏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大雨滂沱中,陈光快步离去的身影看上去那么狼狈。江夏长长的呵出一口气,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仿佛在注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盛怀仁走了过来,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江夏,你还好吗?” 江夏转过脸来,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弯起嘴角。 盛怀仁心中一痛,张开双臂搂住她,“不要怕,我来做孩子的父亲。” 江夏在怀里身子微微一颤,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盛怀仁急忙又道:“我让他姓盛,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江夏又抽起了一声,“盛怀仁,你是想当爸爸想疯了吗?我又没怀孕,你上哪找骨肉姓盛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鼓励,老商我表示很感动~~~ 年底了,大家都忙,民那注意保暖表累坏了,么么哒~~~   ☆、第54章 粱胥年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她对着办公桌上一摞文件却一份都看不下去,时不时的就站起身来,在落地窗前踱步,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对面三十楼那间办公室。 灯是黑着的,代表盛怀仁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来公司。 她无奈苦笑,看来盛怀仁定力不如她,肯定是忍不住偷偷跟去了医院。 陈光那天的话虽然混账,却提醒了粱胥年一点她没有想到的,盛怀仁得知江夏怀孕的态度。粱胥年拉下了百叶窗,将倾盆大雨隔在了窗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养这个孩子。 毕竟只有尝过失去孩子的痛苦的人,才能理解那种对孩子的渴望的心情。 粱胥年甚至觉得,如果江夏真的怀了孕,那这未尝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怎么说都是一个生命,怎么能就那么随随便便葬送在手术台上。 孩子,也是她心中永远不能抹去的痛。 所以她觉得陈光那么轻易的就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也是因为他没经历过,太年轻。对年轻人而言,孩子是和爱□□业金钱都可以摆在一起计量的,因为年轻时候总觉得,反正自己早晚一天是会有个孩子的。 也只有到了粱胥年这个年纪,才深刻体会到年轻时候的有恃无恐,是多么的奢侈且天真。 现在想想,她当初居然会出了月子就一个人去法国进修几个月,离开嗷嗷待哺的小雨,那样的决绝,是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她没有想过,她与她的儿子缘分那么浅。她没有想过,她会与小雨有永别的那一天。 小雨去世的第二年,粱胥年曾经振作过一阵子,努力的想要趁年轻再生一个孩子。可是那时的盛怀仁已经不常回家了。也有过那么几次,两个人认真的交流之后决定再试一次,可是她精心准备了许久躺在床上时,见到的却是盛怀仁冷淡疏离的表情,仿佛多碰她一下,都会产生无尽的厌恶。再后来,她也就不怎么抱期待了。 还有过一次,盛怀仁特别罕见的喝醉了酒,破天荒的回到家里抱她,用一个熏醉的近乎不负责任的口气说,胥年,咱们再生一个孩子吧。她心里先是一喜,可随即看着这个醉的一滩稀泥一样的男人,却莫名也生出了一种不情愿。赌气一样,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那么可耻的为了他的一个廉价的临幸而激动。多可怜。于是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然后,又过了几年,她才终于意识到,小雨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粱胥年拉下了百叶窗,可听着雨声也觉得心情烦乱。仿佛小雨当年的哭声。 这些往事,她已经很少去想。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陈光终于打来电话,话筒里的声音里难掩激动,“梁姐,检查完了,江夏她没有怀孕,是胃病!” 仿佛申奥成功一样,恨不得放礼花开香槟庆祝。 粱胥年听着他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却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只知道世人会为一个生命的降临而庆祝,还是第一次遇到扑个空这么高兴的。 “陈光,等你老了的时候,肯定会为这一次失掉了一个当父亲的机会而惋惜的。”粱胥年道。 陈光顿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粱胥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可能吧,但是梁姐,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粱胥年笑笑,“陈光,所以我们其实根本不是一种人。” 陈光听了心里一惊,“梁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粱胥年道:“意思就是,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新的住处,带着你妈妈一起从我家搬出去。” 盛怀仁带着江夏回到了家,两个人都*的进了门,江夏看了看手中那把黑色的大雨伞,笑了,“我怎么这么傻啊,手上拿着一把伞,却忘了打。” 盛怀仁笑着看看她,“你刚刚精神恍惚,忘了也正常。” 江夏笑着道:“是吗?看上去很严重吗?” 盛怀仁点头,“嗯,要不然我怎么会以为你真的怀孕了。” 江夏笑着搂住他,“你真笨,要是真的怀了孕,我会那么容易就放陈光就溜了。” 盛怀仁眼神微动,“如果真的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做?真的跟陈光结婚?” 江夏眼波流转,笑了,“你就是担心这个,才一直潜伏在一边的吧?” 盛怀仁无奈苦笑,“对。” 江夏见他如此诚实地回答,却又愣住,心里暖暖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盛怀仁看她又哭了,急忙帮她擦眼泪,“怎么又哭了呢?刚刚也是,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一直哭,这样我不误会才怪。” 江夏破涕为笑,小手抓着他的衣襟蹭了蹭鼻涕,“我那是感动的啊哭啊!你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啊!” 盛怀仁无奈,学着宋玉婷的样子捏了捏江夏的小脸蛋,“我不想看到你哭,江夏,我喜欢你的笑脸,我希望你一直都是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笑着。” 江夏听完却又哭起来,窝在他怀里哭起来彻底停不住了。 盛怀仁慌了,“怎么了,怎么哭起来没完了?” 江夏一边哭一边捶着他的胸口,“剩坏人,你太坏了,你说这些感人的话,还不让我哭......” 盛怀仁失笑,看着她咧着小嘴不停抽泣,干脆吻上了她的唇。头发上滴落的冰凉的雨水,眼角渗出的温热的泪水,就这么混在一起,被他尝进了嘴里,有些苦,有些咸,更多的是甜。 红烧肉睡醒了一觉,懒洋洋的蹬蹬腿,然后嗅到了江夏的味道,便欢快的扑腾着跑了过来,晃着短短的小尾巴,伸着舌头拼命舔江夏的拖鞋。 盛怀仁这才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看着被他吻的红扑扑的小脸,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笑。他坐起来,将江夏整个人抱在腿上,红烧肉见机便蹭的一下爬到了江夏怀里。 江夏抱在红烧肉亲了一下它的额头,盛怀仁抱着江夏也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江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盛怀仁,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盛怀仁道:“很担心?” 江夏点头,“虽然我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已经基本上觉得肯定是怀了的。”她笑了一下,“想不到假性怀孕这种戏剧的事情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盛怀仁柔声道:“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太累了?” 江夏道:“可能吧,医生说心情也有关系。开了一些药,我要好好休养一下,身心都要健康才行。” 盛怀仁道:“其实我是觉得有些遗憾的,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江夏笑了,“你没见到刚刚陈光的表情,那种逃过一劫的眼神,还有格外殷勤的笑脸,那一刻我才彻底醒悟,我竟然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浪费了六年的时间。” 盛怀仁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滑过,“江夏,你还有我。” 江夏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小猫一个的在他颈窝蹭蹭,“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甩掉了一个渣男,收获了一枚财神!” 盛怀仁笑的无奈,“我才是幸运的那个,想到此生还会遇到一个你。” 江夏露出个嫌弃的小表情,“财神叔叔,你又文艺啦!” 红烧肉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话,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拗了半天屁股也没得到关注,觉得很失落的“唔嗷”叫了一声,然后扑腾着小短腿跑了下去。 江夏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都这个时间了,你不用上班吗?今天是周一啊。” 盛怀仁搂着她,“我今天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江夏道:“我又不是真的怀孕了你陪什么,你那么忙不要耽误了工作啊。” 盛怀仁亲亲她的额头,“怀没怀孕我都要陪你,今天哪儿都不去。” 江夏撇撇嘴,“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盛怀仁失笑,“我已经认真工作了太久,太久没有任性过了。”说着又亲亲她的脸颊,“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把吧。” 江夏还没来得及说话,盛怀仁忽然就站起身,抱着怀里的江夏走上了楼梯,推开了卧室的门。 江夏吓得全身一紧,“你干嘛?” 盛怀仁把她放在床上,盖了被子,“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好好休息睡一觉吧。” 江夏微张着嘴,好半天才说:“就这样?” 盛怀仁笑了,“那你还想怎么样?” 江夏气得瞪他一眼,“那你出去吧,帮我关好门。” 盛怀仁笑笑,“好。”说着转身。 江夏觉得这男人怎么这么笨,忍不住叫了一句:“剩坏人!” 盛怀仁转身,笑问:“又怎么了?” 江夏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垂下眼帘,“没事。” 盛怀仁笑了两声,便不再克制的扑了上去。 楚京瓷说,酒后乱性什么的根本不能算数,必须是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爬上高地,将胜利的旗帜插在了山岗上,才算是真正的宣示了主权。 盛怀仁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她的体温有些凉,正好缓解他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纠缠交叠的身体,紧紧相贴的肌肤,此起彼伏的喘息,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纵情的汗水淋漓挥洒。他从未如此的满足。 云消雨歇之后,窗户外面都出了太阳。 江夏窝在盛怀仁的怀里,一双大眼睛里仍有迷濛的水汽,“盛怀仁,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盛怀仁搂她更紧些,“谢谢你,江夏。” 江夏轻轻叹了口气,脸埋进他的胸口,没有说话,又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夏梦青接到江夏的短信,看完之后也坐在椅子上愣神了好半天,然后又拿起手机仔细看了一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眼角也湿润了。 她不信佛,这时候却真的很想说一句佛祖保佑。 然后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便打了电话给江建树,让他晚上做两个好菜,一家三口踏踏实实的吃一顿晚饭。 却听到江建树说,“夏夏刚才打了电话回来,说晚上不回家了。” 夏梦青听完,那个激动的心情立即冻住,“什么?不回家去哪儿?” 江建树道:“她没说,不过叫咱们不用担心。” 夏梦青气得跳脚,“这死孩子,怎么也不长个记性!才逃过一劫,怎么又敢再犯!” 江建树道:“哎,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夏夏经过这一次,肯定也有分寸的。” 夏梦青却道:“你懂什么?这种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掉进陷阱里了!我总觉得那个盛老板不靠谱,年纪那么大了还离了婚,孩子又死了一个,这样的人经历复杂,眼光肯定也高,凭什么就看上咱们夏夏了?” 江建树道:“我觉得那个盛总看着倒也还可以了,起码这一次的态度很坚定,应该是不错的男人。起码比陈光强太多。” 陈光回到粱胥年家,看见王美芸正在洗菜,便挽了袖子过来帮忙。“妈,今晚做什么菜啊?” 王美芸不说话,只是叹口气,继续对着水池洗菜。 陈光知道她在闹脾气,便笑嘻嘻道:“妈,我想吃你包的包子了,好久都没吃过了,太想那个味道了。咱们明天就包吧。” 王美芸看了陈光一眼,“你那位梁总经理会看得上我做的包子吗?” 陈光笑道:“她没吃过,等明天咱们做了给她尝尝,她肯定爱吃!” 王美芸又叹口气,“儿子,你和江夏没缘分,妈也认了。江夏没怀孕,是咱陈家没这个福气。可是这位梁总,妈是真不觉得你俩合适。且不说她比你岁数大那么多,就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个性,就不是块贤妻良母的材料。” 陈光点头,“妈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俩其实挺好的,我也没打算让她变成贤妻良母,那都是多陈旧的思想了。” 王美芸道:“那你也不能变成个吃软饭的啊!你说你现在,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住进了人家家里,还带着你老妈一起,你这样以后怎么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王美芸关了水龙头,坐在椅子上,接着说:“妈知道你想让我过几天好日子,可现在这个寄人篱下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明天就回B城去,你在这儿跟她过吧。” 陈光脸上笑意收敛,“妈,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你相信你儿子,肯定会飞黄腾达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在粱胥年这里寄人篱下,以后总有一天她会反过来依靠我的。” 粱胥年走进厨房,笑了一声,“好啊,我很期待那一天。”   ☆、第55章 宋玉婷闭关修炼了几天之后终于完成了她的艺术大作,特意打了电话给江夏让她来欣赏。 江夏和盛怀仁一起到了宋玉婷家,对着那块木头桩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宋玉婷得意的笑问:“怎么样?” 江夏挠挠头,“我觉得刀工挺好的,这里这几朵花雕刻的很好看。” 宋玉婷露出个嫌弃的眼神,指着木雕上的那几团花纹道:“这不是花,是我的灵魂。” 江夏听了莫名觉得脊背冒凉风,“姐,你就这么把灵魂暴露在外面好吗?那不是孤魂野鬼了?” 宋玉婷听了大笑起来,“怎么会呢,这本身就是一个棺材,孤魂野鬼也有地方待。” 江夏回头看看盛怀仁,盛怀仁面露无奈。 江夏问:“姐,你不是说要雕一个自己送个楚京瓷吗?怎么又变成了一个棺材?这木头桩子也不像棺材啊。” 宋玉婷指了指木头上的一个洞,“你从这里看看。” 江夏踮起脚,费力的从木雕的上面一个洞里看进去,她个子小,想要从这个角度看真有难度。盛怀仁便走过去,双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悬空抱起来。 宋玉婷笑容里带出几分深意,问:“你看到了什么?” 江夏却有些呆住,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从这个洞里看过去,竟然别有另一番景致。黑漆漆的洞里也说不上究竟有多大,但是有很多的的小洞是镂空的,那些从外面看上去香花的花纹,竟然就在这个黑漆漆的洞里透出了亮光,形状也变得清楚了很多,有圆圈,有菱形,还有很多其他看似简单但是组合在一起就繁复的图案。 盛怀仁见江夏不说话,将她抱下来,才看见江夏满眼的兴奋,“姐你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个万花筒!” 宋玉婷手指敲了敲江夏的脑门,“这是我的棺材,从这个洞穴里看到的就是我的灵魂。所以我把我的灵魂雕刻出来,当成一份礼物送给楚京瓷,就等于是把我送给了他。” 江夏也许是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对宋玉婷肃然起敬,听了她的话竟然觉得有些感动。 “姐,我实话实说行么?”江夏皱起小眉头。 宋玉婷笑笑,“说吧。” 江夏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我觉得这个作品特别伟大,你送给楚京瓷,有些......有些浪费了。” 宋玉婷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江夏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他就算懂欣赏你的作品,也不一定会真的领情。这个作品这么棒,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欣赏到。” 宋玉婷摇摇头,“我的灵魂只想送给他一个人,没兴趣拿来给别人展览。” 江夏觉得宋玉婷这句话说得特别有艺术家的范儿。 盛怀仁在一旁一直不说话,宋玉婷转过脸来看他,“明天就是楚京瓷大婚吧?你们两个替我去把这个礼物送过去吧。” 盛怀仁点头,“好。” 江夏还有些不舍得,“姐,我能拍几张照片吗?”盛怀仁听了,便从她的包里拿了相机出来递给她。 宋玉婷笑了,“你们两个看来又有新进展啊?” 江夏笑笑,低下了头。 宋玉婷笑道:“快别笑了,我要被闪瞎了!我没跟你说过,我讨厌看到的就是幸福的人吗?” 江夏听完笑了,“那你真应该看看前几天的我。” 宋玉婷眼神一动,看向盛怀仁,“怎么回事?我闭关这几天真的有事发生?” 盛怀仁老实答道:“江夏有了假孕反应,虚惊一场。” 宋玉婷的眼睛转动几下,也就懂了,笑着拉起江夏的手,“没怀上真是太可惜了,江夏你要赶紧加油,给我哥生一个孩子吧。” 江夏脸色红了红,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玉婷却被她的话惊到,看着江夏的眼神变幻莫测。 江夏笑着挽起盛怀仁的手臂,“我想好了,我要生个孩子,开启新的人生。” 盛怀仁温柔的搂住江夏,浅笑不语。 宋玉婷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疑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道:“我打算出去散散心。” 江夏急忙问:“姐,你不是又要去打小人吧?” 宋玉婷笑起来,“你放心,这次是真的出去散心。” 江夏问:“去哪儿啊?” 宋玉婷道:“先去云南,然后去西藏,接下来可能去东亚那边吧,我还没定,走到哪儿算哪儿。”说着笑笑,自嘲似的开口道:“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小清新旅行。” 盛怀仁听了眼神一变,“你要走多久?” 宋玉婷摊手道:“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一年,或者......永远都不回来了。” 江夏眼神露出不舍,“啊?” 宋玉婷笑起来,“放心,你们孩子出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的红包一定送到。” 江夏又问:“什么时候走啊?” 宋玉婷道:“这几天吧,我已经让胡成帮我订票了。” 江夏道:“这么快啊!” 盛怀仁微微皱眉,“玉婷,晚几天再走吧,爸爸马上要过生日了。” 宋玉婷露出个不屑的神情,“要是他的忌日我说不定会到场,一个生日有什么了不起?” 盛怀仁严肃道:“宋玉婷,不许胡说。” 宋玉婷笑道:“你呀就不用管我了,我都自生自灭了这么多年了。有这份闲情不如多想想你怎么把江夏带进盛家大门吧。”她说着拉起江夏的手,“江夏,盛家可全都是妖魔鬼怪,比我这种疯子吓人多了。哎,我不能陪着你还真有些不放心。” 江夏听的头皮发麻,转而看向盛怀仁。盛怀仁温和笑笑,“别听她胡说。” 回去的路上江夏有些心神不宁,盛怀仁知道她是还在介意宋玉婷的话,便拉着她的手道:“宋玉婷一向爱胡说八道,你不用想太多。” 江夏抿抿嘴说:“我也觉得宋姐爱胡说八道,但是我又觉得,宋姐的胡说八道总是越听越有道理。”说着又咧嘴笑笑,“我大概是被她洗脑了吧。” 盛怀仁揉揉江夏的头,“玉婷她从小一直和我妈生活,跟盛家人接触少,所以难免有隔阂,特别是我爸,她一直有些恨我爸,所以才会故意做那么多出格的事情。” 江夏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你妈妈会带着她离开的?” 盛怀仁叹口气,“我爸在外面一直有个女人,那女人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弟弟,华锦的总裁盛庄恒,他只比我小两岁,比玉婷大四岁。” 江夏听了有些震惊,“这,小三的孩子居然比宋姐还年长?” 盛怀仁点头,“那个女人比我妈妈年轻,又比较有手段,所以我爸在我弟出生之后就一直想跟我妈离婚。但我妈是个观念传统的女人,又安静贤惠,坚持不肯离婚,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契机可以挑我妈的错,直到我妹出生。” 江夏愣了一下,“你爸都那么想跟你妈离婚了,你妈妈还能怀上你妹妹,也真是不容易啊。” 盛怀仁脸色暗了暗,“是我奶奶,一直盼望盛家可以人丁兴旺,因为我爸爸的两个兄弟,我的叔叔和大伯都死于非命。盛家就只剩下我爸爸一个能主事的男人,我爸名义上的儿子又只有我。所以那时候我奶奶一直催我妈妈,意思就是,如果怀不上一个男胎,就要让位给那个女人和我弟进家门。” 江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TVB电视剧一样的狗血剧情,现实中竟然真的发生过? “可是,宋姐却是个女孩,所以你妈妈就离开了?”江夏问。 盛怀仁摇摇头,“当然不会那样,所以他们找的理由是另一个,怀疑我妹不是我爸的亲生孩子。” 江夏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什么?那不是可以做亲子鉴定吗?” 盛怀仁道:“做了,但是结果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我妈就带着我妹离开了。” 江夏大声道:“你妈妈是怎么忍的?这种冤枉也能认?她不会去找警察吗?不会去打官司吗?那种东西他们可以做一次假的,多验几次不就行了?” 盛怀仁看着江夏激动的样子,苦笑一声,“其实我妈妈也是彻底伤心了吧,我奶奶又不帮着她,她一个女人还带着我妹妹,就算不离开,面对那个女人的虎视眈眈,日子也不好过。索性就离开了,还能落个清净。” 江夏还是很生气,“那你爸爸也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对你妈妈!” 盛怀仁叹口气,“他和我妈妈本来就不是恋爱结婚,大概也从未爱过我妈妈。但是他这几年倒是真的觉得忏悔了,特别是在我妈出家之后。” 江夏也跟着叹气,“净空法师也是真的伤透了心才出的家吧。” 盛怀仁却无奈的摇头,“不,她是因为跟宋玉婷生气才出的家。” 江夏彻底凌乱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盛怀仁顿了一下,继续讲道:“我成年之后就开始去探望我妈妈和妹妹,玉婷也在我的帮助下进了A大的艺术系,她很有天赋,但是个性太乖张。我也是接触了一阵之后才发觉她跟我妈妈的关系非常差,大概是个性相差太远,我妈妈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即便跟我爸分开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嫁人,甚至不愿意在玉婷面前说一句我爸的不是。可玉婷对盛家,甚至对我,都有很深的敌意。所以她总是谴责我妈妈不争气。” 江夏点点头,“这个,我也有听说过。” 盛怀仁接着说,“宋玉婷毕业那年做了一个雕塑,得了大奖,那个雕塑的名字就是‘父亲’,被很多业界的大师称赞,也传到了我爸耳朵里。后来他去看了那个雕塑,竟然被感动了,花了天价买了回家。” 江夏想了一下,问:“所以你爸爸其实也一直都知道宋玉婷是他亲骨肉吧?” 盛怀仁笑笑,“我没问过他,我爸是个很固执的人,轻易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江夏又问:“那后来呢?宋姐和你爸爸就骨肉相认了?” 盛怀仁道:“是,而且是用一个特别惊人的方式。宋玉婷找了很多媒体,公开提出再做一次亲子鉴定,我爸碍于公众压力,便只好答应。测试结果出来后,终于承认了她的身份,还去C城看望了我妈妈。” 江夏道:“还真是宋姐的作风,但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净空法师会被气的出家?” 盛怀仁道:“因为宋玉婷以逃脱扶养责任为名把我爸告上了法庭,要求拿到双倍的盛世股权。在此之前,我和盛庄恒刚刚把盛世分开成了华年和华锦,每个人拥有各自公司的百分之三十股份,以及对方公司的百分之十的股份。我爸想让我们两个互不相干的各干各的,但同时又享受兄弟公司的红利。结果宋玉婷要求拿到我们两个人公司双份的股权作为补偿。” 江夏听到股权这些就有点发蒙,“结果呢?胜了么?” 盛怀仁道:“官司只是个闹剧,做做样子而已,她又不是真的想要钱,只是气不过想要闹一闹我爸。结果我爸就被她气病了,我妈也生气了,坚持觉得自己这些年无欲无求的生活被宋玉婷这一闹彻底毁了,也许是为了躲避世人的眼神,她就上了山出家了。” 江夏有些无语,“我有些不懂净空法师了......” 盛怀仁摸摸她的头,“后来我爸还是投降了,给了宋玉婷华年和华锦各百分之五的股权。” 江夏眨眨眼,“那是多少钱啊?” 盛怀仁笑笑,“华年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一年的红利大概有五千万,华锦也差不多。” 江夏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原来宋姐是个真土豪啊!” 盛怀仁被她这副小模样逗笑了,“你又想说有钱人就是任性吗?” 江夏却一声叹息,“可惜宋姐那么有钱,却还是活的不快乐。” 盛怀仁搂住她亲了亲,“有钱和快乐本来就没多大关系。” 江夏笑笑,“可我以前觉得,如果我有了钱,就会更快乐。”说着低下头,“至少有了钱,就可不用住在那个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不用每天挤地铁上下班,也不用为了几百块钱的奖金出卖灵魂厚着脸皮打电话还管人家叫财神叔叔......” 盛怀仁笑起来,“那你以后就不用再出卖灵魂了,不要再叫我财神叔叔了。” 江夏撇撇嘴,“那要叫你什么?剩坏人?” 盛怀仁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叫老公。江夏,咱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虚弱的存稿箱(*^__^*) 老商现在已经在和加勒比海盗搏斗了,不晓得战况如何,大家可以去她微博围观一下,据说靠了岸时候还是会有信号的... 下面是老商的提问时间,民那猜一猜,江夏对这个求婚,是个啥反应?   ☆、第56章 楚京瓷的婚礼在德顺园,办的声势浩大,完全看不出是第三婚。 老沈笑话他,“你的前两任老婆要是看到这个场面,肯定会气得吐血。” 楚京瓷得意道:“我又没亏待他们,有什么好嫉妒的?” 老沈笑着摇头,“不,她们气吐血的不是因为你这个婚礼比前两次好,而是生气你丫居然还能剩下这么多家产?”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楚京瓷气得抽抽鼻子,“我老楚虽然是离一次婚就剥一层皮,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每剥掉一层皮就能新长出来一层,这就叫顽强。” 顾池西笑着接道:“嗯,而且每一次新长出来的皮都更厚了。” 说完大家又哄堂大笑。 楚京瓷自己也笑,然后嚷嚷道:“哎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就不能说我点儿好啊?我今儿这么大张旗鼓的结婚,就是要向世人宣告,这就是我老楚的最后一次结婚!” 胖子老秦忽然怪笑了一声,不说话。 大家就都明白了。 楚京瓷无奈,“你们给我点儿鼓励行么?这么大喜的日子,不带打击报复的。我老婆还在那边儿呢。” 老沈假装看向一边,忽然道:“云姐来了?” 楚京瓷一听,立即道:“真的吗,在哪儿在哪儿?” 老沈一巴掌打在老楚背上,“你就是这么娶老婆的?” 盛怀仁带着江夏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顾池西看了一眼笑道:“云姐没来,冤家来了。” 江夏今天穿了一件小礼服,嫩嫩的浅黄色,衬得皮肤白似雪,一张小脸略施粉黛,俏丽动人。盛怀仁出门前看的心痒,硬是抱着她亲了好几下,害的江夏口红重新涂了好几次。 楚京瓷见到他们两人的第一句话果然还是,“宋玉婷没来吧?” 江夏心里替宋玉婷默默一声叹息。 盛怀仁冷着脸道:“没有,她让我们把礼物带来了。”说着看向身后。 王准和王耀加上另外两个人一起抬了那个木雕进来,一放到宴会厅的中心,就立即引来了各路的目光,继而是众人的议论从窃窃私语,变得喧哗起来。 江夏对着有些呆住的楚京瓷道:“这个是宋姐用了六天时间做出来的作品,她说这个木雕就是她,她把她的灵魂送给你。”她说着做了一个手势,“麻烦请你过来这里,从这个上面的洞口往里面看。” 楚京瓷愣了一下,看向盛怀仁,咧嘴笑道:“搞什么飞机,不会里面有毒气吧?” 盛怀仁仍是冷着脸,“你去看看吧,死不了。” 楚京瓷在众人目光下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脸探进那个洞口,然后沉默了好久。众人都纷纷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便又都看向了江夏。 江夏道:“老楚,你现在看到的这个黑暗中缤纷的世界,就是宋玉婷的灵魂。” 楚京瓷把头缩了回来,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好像是受到了触动,却又带着几分尴尬,又仿佛是在悔恨,亦或是感叹。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晃动,“呵呵,你说她这么有才华的一个艺术家,看上我这个渣男干嘛呢。” 江夏与盛怀仁对视一眼,心中也感慨起来。 盛怀仁握住了她的手,“老楚,礼物送到了,我们也告辞了,祝你新婚快乐。” 楚京瓷急忙拦住,“别急着走啊,既然来了就把喜酒喝了,哪有一来就走的道理。” 老沈在一旁也笑道:“怀仁啊,你妹妹的意思到了就行了,你也是老楚的哥儿们,没必要也跟着闹成这样。今儿怎么说都是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的好日子,就一起高兴高兴吧。” 老沈话已至此,盛怀仁自然也不能不给面子了。 江夏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老头,看着五十出头模样,一身唐装,干瘦,满面容光,后脑勺特别亮。说话好像很有分量的样子。 盛怀仁在她耳边解释道:“那位是沈爷,横都保安的老总。” 江夏立即对老沈肃然起敬了,在A城到处都能见到的保安公司,据说保安都是退伍的军人,管理也是军事化那种。像个军队似的,人数多的惊人,连城管见了都要敬三分。想不到这么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居然是这么一个乐哈哈的老头。 江夏道:“这人可得罪不起啊,得罪了他会不会被丢进A江里喂鱼啊?” 盛怀仁失笑,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别瞎说。” 老沈笑着看向江夏,“怀仁啊,上次我就想说了,你有了这么个水灵的小姑娘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太见外了吧?” 盛怀仁微微一笑,“这是江夏,我的未婚妻。”说着又把众人一一介绍给了江夏,江夏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老楚听见未婚妻三个字,眼睛亮了,“怎么着,你们进展也太快了吧?该不会过几天老楚我就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吧?” 盛怀仁眸色融融的看向江夏,“那要看江夏了。” 江夏听了,微微红了脸,低下了头。 老楚笑道:“你这还没结婚呢,就把大权拱手相让啦?行啊你,怀仁,你这个苦行僧也终于迎来第二春了。” 江夏的头却低的更低了。 接下来的婚宴便是在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中变得彻底跟老楚结婚这个事情脱离了关系,因为比起楚京瓷的“三婚”,在场众人明显对盛怀仁这个“二婚”更感兴趣。尤其是老沈,一直问两个人的交往细节,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连江夏爸妈的工作都不放过。 对于这些问题,盛怀仁都很礼貌又简洁的一一作答,却没有掩饰,都是实话。江夏愈加的有些吃不消了,眼神就不自觉的总是飘向那个木雕。宋玉婷用尽了感情雕刻的作品,在大家怀着好奇心一一观赏之后,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除了两个小孩子绕着它转圈跑之外,再无人问津。 细看看两个小孩子倒是真的很可爱,粉雕玉琢的,而且一男一女居然长得一样。她忍不住走过去,弯下腰摸摸那个小女孩,小女孩也不怕生,就咧着小嘴哈哈的笑起来。 小男孩也跑了过来,用一个很警惕的眼神看着江夏,然后伸手去拉自己的妹妹。 “良久,佳音,阿姨不是坏人,不要怕。”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道。 江夏看了一眼,是上次那个与她说话的美女,刚刚盛怀仁介绍过,好像是顾太太。 便笑道:“顾太太,这两个是你家的小孩吗?” 丛珊笑道:“你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丛珊就行,我看咱俩年纪应该差不多。” 江夏笑了,觉得这美女人真开朗。 丛珊搂着两个孩子道,“良久,佳音,叫阿姨好。” 两个小宝宝特别乖的奶声奶气的叫道:“阿姨好。” 江夏的心都化了,“丛珊,你的孩子真可爱。” 丛珊笑道:“那你也赶紧生一个,不过千万别一次生两个,累死人。” 江夏笑起来,随即眼神微微一动,“我前几天真以为自己怀孕了,不过是假孕。” 丛珊道:“那真是可惜了。” 江夏摇头,“不,我倒觉得逃过一劫呢,因为如果要是怀了孕,那也是我前男友的孩子。” 丛珊愣了一下,笑道:“你前男友也是个渣男吧?” 江夏笑着点头,“对,简直就是难以描述的渣,我都不敢相信,我当年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丛珊也拼命点头,“我也是我也是,我甚至怀疑自己眼瞎了,恨不得自戳双目。” 两个女人都笑起来。 丛珊又道:“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要是没有跟渣男,我也不会遇见现在的老公,也不会这么幸福了。嗯,中间虽然经历的挣扎也不少。”丛珊笑笑,接着说:“江夏,你其实是在纠结吧。” 江夏一愣,“啊?” 丛珊道:“我刚刚一看见你听见盛怀仁介绍你时候的表情就知道了,你其实还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嫁给他。” 江夏抿了抿嘴,笑笑,“被你发现了?” 丛珊笑道:“我懂,因为我当初也跟你一样纠结。” 江夏苦笑,“可是,我现在连自己都说不明白,我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就是觉得......可能我还没准备好。” 丛珊点头,“你确实没有准备好,你现在只是接受了他对你好,而且离不开他的好,但是,你还没有做好真正走进他的生活的准备。” 江夏一直反复想着丛珊的这句话,觉得好像有道理,可又还是有些不大明白。盛怀仁被大家灌了不少酒,已经显出了醉态,却还是举止文雅,面带微笑。江夏看着他,深深的觉得这种教养就是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从小生活的世界就与她那么的不同。 仿佛是心灵感应一样,盛怀仁忽然转过头来对她轻轻一笑,那个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容不深不浅,就这么扎进了江夏心里。可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盛怀仁走过来道:“今天就在德顺园住下吧,我在这有一间房。” 江夏笑着点头,“好,那我一会儿给家里打个电话。” 亏得最近学期末夏梦青成天早出晚归的给班里差生补习功课,江夏在家里的自由度大大提升。 德顺园的房间和泽园不大一样,虽然也是古色古香的,但也许是新建的缘故,总体感觉更现代化更先进一些,比如德顺园每间房间都有浴室,而在泽园都是去那个温泉泡澡。 江夏坐在房间里,听着盛怀仁在浴室哗哗的水声,神似有些游离。盛怀仁洗了澡出来,下半身只裹了一条浴巾,精壮的上半身线条还算有棱角,虽然到不了六块腹肌的程度,但在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之中也算的不错了。 他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江夏,吻着她的颈窝,“江夏,我们快点儿结婚吧,我想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湿热的水汽带着些沐浴露的味道从背后慢慢包拢过来,江夏一怔,然后笑笑,“你是看老楚结婚羡慕了?” 盛怀仁笑道:“是。” 答案特别干脆。 江夏笑着捏了一下盛怀仁的脸,“你是小孩子吗?看人家干什么自己也想要。” 盛怀仁愣了一下,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人捏脸。回过神来笑了起来,抱着江夏狠狠亲了一口,“谁许你捏我脸的?” 江夏挑眉,“谁也没不许啊,再说你都捏了我那么多次了,还不行我捏捏你?” 盛怀仁看她理直气壮的小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江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该不会你这是第一次被人捏脸吧?” 盛怀仁笑着点头,“好像是的。” 江夏用一个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盛怀仁,我真想看看你小时候什么样。” 盛怀仁抱着江夏到了床上,一口咬在她的锁骨,“明天就给你看,我奶奶就住在德顺园,她那里应该有很多我的照片。” 江夏听了却有些紧张,“啊?你明天要带我去见你奶奶?” 盛怀仁吻着她,“不用担心,我奶奶其实很慈祥。” 江夏心里想说鬼才信你,听了宋玉婷的故事之后,她对这位重男轻女的奶奶已经产生了深深的阴影,想不到隔天就要见到真人。 盛怀仁仿佛察觉到了江夏的心思,笑道:“你明天见到她就只要像你见到小姨时候一样表现,就肯定能过关。”说着大手便解开了江夏的睡衣带子,探了进去。 江夏被他一触碰,就全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便抓住了他的手,“你别闹,我问你正经的呢!你奶奶是不是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啊?” 盛怀仁反握住她的手,答道:“是有一点,也是因为她生了三个儿子,却只剩下我爸爸一个的原因吧,所以她特别希望盛家能多几个男丁。观念确实有些传统。” 江夏又问,“那你爸爸那两个兄弟是怎么死的?” 盛怀仁叹口气,翻个身将江夏搂在怀里,“我大伯是死于文~革,我三叔是死于一场□□。盛家和程家在建国前就是A城的大家族,但是四九年之后程家一直留在A城,因为程孟樵的曾祖父给国家捐了一架飞机,保住了程家的地位。而我爷爷那时候觉得时局不定,所以选择了离开A城,全家迁去了南洋,也就是现在的马来西亚。” 江夏道:“程孟樵曾爷爷的事情我知道,他好像还拿过一枚什么建国勋章呢。” 盛怀仁笑着,捏了一把江夏的腰,“果然你对程孟樵的事情无所不知。” 江夏笑着喊疼,“哎呀,你快点接着说啊。” 盛怀仁继续道:“我爷爷在南洋的生意做得很大,可是他和奶奶始终都很想回国。所以在南洋待了十几年之后,他觉得大陆好像已经稳定了,就派了我大伯先回来A城办了个厂,打算等大伯把一切安顿好之后就全家迁回来。结果我大伯的厂没办多久就发生了文~革,他被打成了资本家,死的很惨。” 江夏听着这些事情觉得唏嘘之余,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我也听很多老人讲过那个年代的事情,不过总是没法弄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怀仁揉揉她的小脑袋,“你太小了,连我都不懂的事情,你怎么会懂。” 江夏又问,“那你三叔呢,是怎么回事?” 盛怀仁道:“大伯死后,我爷爷和奶奶受了很大打击,便对回国这件事不抱希望了。然后生了我爸和三叔,继续在南洋做生意,直到又过了二十几年,盛家在马来西亚的生意几乎垄断了大半个金融业。然后发生了金融危机,很多银行都受到重创,包括盛家旗下的产业。那时候经济不景气,马来西亚那种小国家抗打击能力太弱,结果就是大批人失业,民不聊生,□□四起,*的组织声势也就越来越大。他们砸银行抢钱,几乎和强盗一样,我三叔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便和那群人起了冲突,结果被砍了十几刀。” 江夏倒吸一口冷气,盛怀仁怎么做到了这么平静的讲这段故事呢? 盛怀仁接着说:“也就是那次之后,我爷爷被打击的中疯了,我奶奶也对马来西亚心灰意冷,才决定回了大陆。” 江夏听完道:“你奶奶也不容易啊,死了两个儿子,你爷爷又中了风。” 盛怀仁道:“是的,所以那时候全靠我奶奶撑起的盛家,我爸爸才能把事业重新做大。” 江夏笑笑,“盛怀仁,我觉得你的专访我真是白写了,完全没发觉到你身上有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啊!你们盛家简直可以出一本书了,就叫《盛世风云》怎么样?” 盛怀仁听了笑起来,“好。” 江夏笑道:“什么好啊?” 盛怀仁道:“这本书你来写,我给你出版。” 江夏瞪他一眼,“你说真的呢?懂不懂开玩笑啊!” 盛怀仁弯起嘴角,亲了她一下,“那就不开玩笑了,咱们干点正事儿。”说完便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第57章 盛怀仁的奶奶果然一看就不是个一般人,虽然白发如雪,眼睛却特别的亮,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 江夏只打个照面的功夫,手心里就出了冷汗。“奶奶你好,我是江夏。”她强装镇定的笑笑。 奶奶眼神在江夏身上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微微笑道:“江小姐,你好。” 盛怀仁道:“我们来参加楚京瓷的婚礼,昨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下了,今早就来看看你。” 奶奶道:“楚京瓷怎么又结婚?我记得前两年才结过的。” 盛怀仁笑道:“是,这是他的第三婚。” 奶奶看看江夏,道:“怀仁啊,你这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也不学学好。怎么,你也打算跟楚京瓷一样那结婚当儿戏了?” 江夏低下了头,眼睛盯着地面,心想这奶奶分明就超级不好对付的,哪里跟宋秀媛一样了。 盛怀仁也被呛得顿了一下,才道:“奶奶,我不会像楚京瓷一样结三次婚。不过,我确实要娶江夏,我想年底就举行婚礼。” 江夏听了全身一紧,偷偷瞄了一眼盛怀仁,发现他俊逸的脸上神情十分庄严。 他不是来征求奶奶意见的,他是来告知奶奶这个消息的。 奶奶看看盛怀仁,又看看江夏,笑了,“这光景啊就是年复一年的轮回,当年你爸也是带着樊小慧这样来见我,说他想跟你妈离婚,娶小慧。再往前推个几十年,你爷爷也往家里领过一个女人,叫什么来着,苏忆锦,你爷爷那会儿一脸殷勤的跟我说他想讨个小儿。” 江夏抬起头看向奶奶,恰好与奶奶的眼神交汇,又急忙低下了头去。 盛怀仁道:“奶奶,现在年代不一样了,我和粱胥年也已经离婚了。” 奶奶又看看江夏,笑问:“江小姐,你今年芳龄?” 江夏怯生生的答道:“二十四。” 奶奶道:“哎,胥年都三十七了。” 江夏想了想,也笑笑说:“梁总三十七了,找个新男朋友二十六岁,这不是也蛮好的么。” 奶奶目光一变,“你说那个叫什么陈光的?胥年跟我说了,那个不过是她一时糊涂,也是受打击太大才犯了一次错。” 江夏看看盛怀仁,心里默默的呵呵。 奶奶又道:“所以说这世道压根儿就没变,女人犯一次错就彻底没法儿翻身了,男人却可以光明正大的花天酒地。” 盛怀仁道:“奶奶,不是这样的,陈光他原本是江夏的男朋友,要不是因为粱胥年,他们也不会分手。” 奶奶听完却笑了,“那你呢?怀仁?你又是怎么看上的江小姐?” 盛怀仁沉默。 奶奶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人呐,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我一个老太婆是一只脚都迈进棺材的人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有什么想法的,你们年轻人也不用理会。反正你打小就是个有大主意的孩子。” 盛怀仁道:“奶奶,我今天带着江夏来看你,也不是为了说谁对谁错的。我和粱胥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和江夏好好的在一起。” 奶奶对着院子里的猫咪拍拍手,那只猫咪就乖乖的爬上了奶奶的膝盖,奶奶揉了揉猫咪的毛,对江夏道:“江小姐,做盛家的女人不容易,我看你面善心软,以后可要好自为之。” 江夏听了觉得怪怪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干笑。盛怀仁便握紧了她的手,对奶奶说:“奶奶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离开德顺园的路上,盛怀仁一直死死的握着江夏的手,江夏几次想要抽回都失败了。 “盛怀仁,你松开我的手吧,我手心全是汗......”江夏无奈开口道。 盛怀仁看着她,眼神里带出一丝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去见一次我奶奶再带你见她的。” 江夏笑笑,“其实我就是头一次见她有些怕生,你奶奶看着太不一般了,和我以前见到的老人气场都不大一样。我看见她,总有一种小时候见到我们小学校长的感觉。” 盛怀仁笑了,攥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你不用在意我奶奶说的话,她年纪大了,还活在上个世纪。” 江夏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感觉你奶奶好像很喜欢粱胥年。” 盛怀仁点头,“是。我奶奶第一眼见到粱胥年就说这个女孩子大气端庄,是个能撑得起大事的女人。” 江夏被这个评价惊了一下,随即笑道:“还真是很高的评价呢。”想了一下又低下头,“你奶奶说我面善心软,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盛怀仁搂住她,“我说了,你不用在意我奶奶的话。她现在只是独居在德顺园的一个老人而已。” 江夏不语。 盛怀仁接着说:“要娶你的人是我,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家世有心里负担。我和粱胥年结婚十年,其实她真正和盛家的接触也很少,只是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江夏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盛怀仁笑笑,“那咱们就选个好日子,准备婚礼吧。” 江夏犹豫道:“是不是太快了?我家里那边虽然我爸松了口......但是我妈妈还是不能认同你。咱们还是不要急吧,再过一段时间,慢慢改变我妈的态度。” 盛怀仁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江夏问:“什么办法?” 盛怀仁笑而不语。 江夏抬起头,皱着小眉头盯着他看,“你快说啊,干嘛卖关子?” 盛怀仁被她的小模样逗笑,忍不住又捧着她的脸亲一口,“江夏,我真希望今天就把你娶回家,我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江夏被他拥在怀里,笑着,心里却不知怎的,默默一声叹息。 江建树看见女儿回家了,从厨房里走出来,洗菜的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夏夏,这两天去哪儿了,你妈问我好几遍了,我也答不上来。” 江夏有些感动,“爸,我这两天去德顺园参加了一个婚礼。” 江建树道:“呦,你还有朋友那么厉害呢 ,能在德顺园办婚礼那得多大场面啊?” 江夏抿抿嘴,“是盛怀仁的朋友。” 江建树“哦”了一声,笑问:“去的都是大人物吧?” 江夏想起那些人,什么沈爷,什么顾爷,还有秦爷......笑笑,“嗯。都是大人物,不过我也不怎么认识。” 江建树笑道:“咱们一个小老百姓哪能认识,夏夏,那种大场面你适应吗?没出洋相吧?” 江夏道:“爸,你这是损我呢?” 江建树笑着叹口气,“我家女儿还挺有出息,居然真钓到个金龟婿啊!” 江夏想了下,问:“爸,你现在是真心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吗?” 江建树道:“不同意怎么办?我女儿喜欢人家,我还能拆散了?不过这个盛先生,虽然岁数大了点,我看着人品倒也不错。起码他能愿意帮你养陈光的种,就是个大肚量的人。男人嘛,只要气度够大,别的什么都好说。” 江夏点头,“我也觉得,他这个人真的是太好了,越靠近他就越觉得他好。” 江建树道:“那不就行了,我跟你妈都能凑合着过一辈子,你跟一个这么好的人在一起,肯定过的比我们强。” 江夏笑了,转头看看门口,“还好我妈没回来,要不听见你这句话,肯定又得跟你吵一架。” 江建树笑着说:“你妈最近忙,没空跟我吵架。她班上有个学生检查出了白血病,还是个住校的农村孩子,她这几天都在起早贪黑的照顾那个学生,这不,我就负责后勤工作呢。”说着指指厨房里的保温瓶。 江夏问:“啊?那怎么办呀?那孩子的病能治好吗?” 江建树道:“这就不好说了,哎,那孩子是贫困生,你妈这几天正打算号召全校帮忙捐款呢。” 江夏道:“爸,这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我可以在我们网站上发个新闻,号召全社会来帮忙啊!” 江建树道:“你成天到晚的不着家,我怎么跟你说。而且这也就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儿。你妈最近确实受了挺多打击的,那个胡文婷自杀就让她难受了好几天,接着你又假孕,现在班上又出了这事。” 江夏脸色为难,“那我要是现在说我想搬出去住......我妈会不会气疯了?” 江建树问:“搬出去?搬去跟盛先生一起住?” 江夏沉默着点点头。 江建树也露出个犯难的表情,“夏夏,这我可帮不了你了,你上次搬出去跟陈光一起住,可把你妈气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 江夏心里有些难受,便笑道:“那我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这几天就陪老爸一起搞好后勤工作。” 江建树拍拍女儿的头,“这才对嘛,这种时候你妈在外面已经够操心了,咱们家里就给她一个坚实的后盾。毕竟是一家人,就要在关键时刻互相照应。盛先生肯定也明白的。” 江夏又品了一下江建树的话,一家人,就要在关键时刻互相照应。然后想了一下盛怀仁的那个大家族,默默感慨,笑道:“可能吧。” 江夏和江建树在家吃了饭,便带着保温瓶一起去医院给夏梦青送饭。两天不见,夏梦青确实老了很多,头上的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江夏有些心疼,抱住夏梦青:“妈妈,今晚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在这儿陪着吧。” 夏梦青道:“医院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你的胃病怎么样了?药都按时吃了吗?这几天我不在家你也跑出去撒野,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江夏吐吐舌头,“那个药我不想吃,反正只要按时吃饭,慢慢就会把胃养好的。” 夏梦青问:“为什么不吃药?” 江夏低头,“总吃药也不好啊,副作用什么的。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也注意自己的身体吧。这孩子家长怎么还不来啊?” 夏梦青叹口气道:“这孩子命苦,父母离异了之后谁都不养,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前几年奶奶的腿就瘸了,在乡下也不能动。他之前好几次想要辍学回家照顾奶奶,都被我劝回来了,还帮他申请了补助。” 江夏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得白血病呢?” 夏梦青道:“他们那个村子全村人都是搞染料的小作坊,据说污染挺严重的,这孩子一到了寒暑假就去那些小作坊里打工,估计这病就是这么得的。” 江夏听了心里难受,“妈,我要把这孩子的事儿写成一篇报道,明天就去跟我们主编申请加版,号召全社会帮忙捐款。” 夏梦青拉着女儿的手:“夏夏,我就想跟你说这事儿呢。这孩子才十七岁,学习可用功了,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 夏梦青还是被江夏和江建树劝回了家,江夏代替她留下来在医院陪床。江夏看着躺在病床上苍白干瘦的少年,心里感慨,同样是人,为什么从出生起,差距就这么大呢。 盛怀仁听说江夏在医院,便要过来陪她一起,结果被江夏拒绝了。 “你都多少天没好好去上班了,在这样下去不成了为美色迷惑的昏君了?”江夏故意俏皮的说。 盛怀仁听了果然大笑起来,“你是把你自己说成美色了么?” 江夏娇横道:“不是吗?” 盛怀仁笑着扶额,“是。” 江夏道:“盛怀仁,我觉得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也还是要有各自的生活。你是那么大一个公司的CEO,每天肯定忙的不行,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工作。同样的,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能事事都挡在我前面替我做,这样是犯规的。” 盛怀仁却问:“为什么犯规?我喜欢你,我就想帮你扫除一切困难,让你快快乐乐的在我身边。” 江夏心里腾起一股感动,可同时又默默的一声叹息。 “所以你就想把我圈在一个笼子里天天做只金丝雀只对着你一个人讲笑话唱歌吗?”江夏道。 盛怀仁又笑了,却故意道:“这样不好吗?” 江夏学着红烧肉“唔嗷”的叫了一声,“再贬低我的人格,我就咬死你!”   ☆、第58章 冯小月破天荒的同意了江夏的加版请求,并且对江夏的那篇报道表示很赞赏。 “多做点公益事业也有助于提升咱们网站的声誉。”冯小月如是说。 江夏有些受宠若惊,结果一回来就听见老刘说,冯小月因为盛世的那份广告合同受到了上面的大加赞赏,貌似还涨了工资。 “江夏,那份广告合约明明是你拉来的,结果却让小月月涨了工资,这也太不公平了。”老刘替江夏抱不平。 江夏无奈笑笑,“谁让咱们是被剥削的阶级呢。” 老刘道:“这事儿你不应该忍气吞声,应该跟上头反应反应。” 江夏摇头:“不用了,只要她不再拿奖金压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老刘盯着江夏看,目光神秘变幻,“江夏,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儿变化呢?” 江夏看了看自己,“哪里有变化了?” 老刘摸摸下巴,“感觉你身上好像贵气重了。你最近是结交了什么土豪朋友吗?” 江夏白了老刘一眼,“去你的!” 老刘乐了,“你以为我没看见啊,你今早从一辆黑色小轿车下来,那可是林肯啊!” 江夏知道老刘这是八卦心又犯病了,不想理他,便转头看稿子。手机却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妈妈”,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王美芸远远的就对着刚出地铁站的江夏挥手,脸上表情是殷切的笑容。江夏走过去,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 王美芸看着江夏心里就舒服,问:“没耽误你工作吧?” 江夏笑道:“没事儿,反正我也要出来采访。” 王美芸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天找你来啊就是想跟你当面聊聊。” 江夏看了看四周,人群熙攘。她们约在中心广场的地铁站外面,因为王美芸对a城不熟,不大认路,江夏也是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见面地点。 江夏说:“阿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王美芸道:“好好,阿姨请你吃饭。” 江夏知道推辞肯定是行不通的,王美芸对人一向客气的不行。想了一下便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快餐店,店面小的只能容下两张桌,接的大部分都是打包带走的单子。 王美芸看了一眼这店面,不肯进门,“江夏,阿姨说要请你吃饭,你怎么带我来这么个小地方?你不用担心,阿姨带着钱呢,咱们换个好点儿的地方吧。” 江夏忙道:“阿姨,这家店虽然小,但是吃的做的特别好。我和陈光以前总是来这里打包晚饭,也是常客了。他家店面虽然小,但是年头也很久了,老板还是b城人,跟你是老乡呢。” 王美芸听了江夏的话,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江夏进了门。只有两个女人,点三个菜一共才几十块钱。王美芸心里更难受了,“江夏,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得不到你这个贴心的好女孩当儿媳呢!” 江夏笑笑,“阿姨,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王美芸却叹气,“陈光这孩子,打小就不听话,脾气倔,自尊心还强。可我觉得这孩子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对我很孝顺,工作也很努力,怎么偏偏就辜负了你。” 江夏低着头,摆弄着方便筷子的纸套。 王美芸继续说:“小时候家里那么困难,这孩子都熬过来了,一声气都不吭的。怎么现在条件渐渐好了,却干出这种畜生的事情来,果然是随他那个死鬼爹的根儿吗?” 王美芸只有初中学历,毕业之后被分配去了纺织厂当女工,九十年代初因为纺织厂亏损而下岗,然后参加了社区的下岗再就业培训,成了一名按摩师,曾经被社区评选为自力更生的楷模。而陈光的父亲陈建国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懒汉,年轻时候在工厂因工受伤之后就一直赖在家里,靠老婆和工厂那点赔偿金养活。后来又酗酒,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回家耍酒疯。 然而即便这样,王美芸还是任劳任怨的独自撑起这个家。真正让她崩溃与陈建国决裂的原因,是她发现陈建国在外面还有个女人。 然后陈光发现了陈建国的那个姘头竟然是他高中的生物老师,一气之下砸了学校的实验室而后被开除。因为这样,王美芸不得不托关系找人把陈光从b城送去了陈村中学,也终于跟陈建国离了婚。 所以王美芸心里一直觉得,他们这么一个家庭能找到江夏这样的女孩子当儿媳妇,是高攀了人家。 三个菜很快就上来了,江夏终于不用干坐着,有了点事情做,便拿着筷子吃起来,“阿姨,你尝尝这个红烧茄子,特别好吃。” 王美芸眼眶却红了,“夏夏,是阿姨对不起你,阿姨没有教育好陈光,让他伤害了你!” 江夏一口饭咽在嗓子,急忙喝了一口水,“阿姨你别哭啊,我都说了这些都过去了,我也已经放下了。” 王美芸却越哭越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江夏,你说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江夏彻底无语了,从接到王美芸电话那时就犹豫要不要出来,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这要怎么收场? 正在烦着,却忽然见到王美芸脸色发紫,仿佛一口气上不来了,江夏大惊,“阿姨,阿姨,你没事儿吧?” 王美芸说不出话来,全身痉挛一样的颤抖。 江夏急忙拨了120,好在这是市中心离医院很近,救护车很快赶到。将王美芸抬上车的时候,王美芸的意识已经不再清楚,只是颤抖的抓住江夏的手不肯松开。 江夏在急救室外给陈光打电话,结果连着打了三个都打不通,最后一个竟然直接关了机。她气得跺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盛怀仁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在干什么,江夏便回复了一句,“陈光的妈妈找我出来吃饭,结果忽然发了心脏病,我给陈光打电话,他居然关机!” 盛怀仁那边立刻回了一条:“那我联系一下粱胥年,让她找陈光。” 江夏一听才意识到还有这么一个方法,不得不感慨盛怀仁果然是个高智商的人。 粱胥年接到盛怀仁电话之后便打了公司内部电话去陈光办公室,结果接听的人却不是陈光。试了一下打他的手机,发现果然是关机的。无奈之下只好自己赶到了医院。 这几天她和陈光的关系并不好,自从那天听见了陈光的一番豪言壮语之后,她对这个人就愈加的厌恶了。于是对于这对寄居在她家里的母子态度也就愈加的冷淡起来。 陈光曾经试图缓解,晚上偷偷溜进了她的卧室,结果却被她用近乎刻薄的言语赶了出来。 粱胥年对陈光说:“你是来付房租的么?” 那之后陈光在见到粱胥年,眼神都开始躲闪,说话也客气了许多,甚至生疏。 粱胥年赶到医院的时候,王美芸刚被推进了手术室。江夏坐在椅子上,看见粱胥年,眼神里带着些歉意似的,“他们说再不手术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只好替陈光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粱胥年道,“哦,谢谢你了。” 然后觉得有些奇怪,她又凭什么说这句话? 于是又补充一句,“我也没找到陈光。” 江夏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吧。” 粱胥年看着江夏,却道:“不如,咱们聊聊。” 江夏也看看粱胥年,没有说话,又坐回了椅子上。 粱胥年坐到她身边,近距离的又一次打量起江夏,她发现她每一次看见这个女孩,心里都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羡慕,又或者是嫉妒。她这样年轻,这么好看,眼神澄澈的像没有污染的清泉,她身上几乎具备了粱胥年所有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活泼热情,充满希望,生命力顽强。 忽然就明白了为何盛怀仁会对她如此着迷,粱胥年心里苦笑,如果她是个男人,比起自己这块茅坑里的硬石头,也一定会选择江夏这种软绵绵又色彩斑斓的小花。 “你最近还好吗?”粱胥年开口问。 语气像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她开了口之后也觉得有些惊讶,自己为何会以这样一句话开头。 江夏愣了一下,笑笑:“嗯,盛怀仁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粱胥年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苦笑:“大概他跟我在一起十年都没跟你在一起十天开心吧。” 江夏听出这话里的一丝悲凉,发觉这个女强人今天意外的友善,不像之前几次见面那样咄咄逼人。于是心里也放下了一些戒备,笑道:“你和陈光在一起不也是一样?陈光很会耍宝逗女人开心的。” 粱胥年笑笑,“戏看多了会腻的。”想了一下又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跟陈光在一起那么久都不烦的?” 江夏听完也笑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和陈光在一起这六年都跟做梦似的,也没个逻辑道理,就那么傻乎乎的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粱胥年道:“女人年轻时都要傻几年的。” 江夏道:“这话说的蛮有道理,那是不是说明我经历了陈光之后就长大了?” 粱胥年笑而不语。 江夏想了一下,又问:“那你呢,你经历了盛怀仁之后,长大了吗?” 粱胥年道:“岂止是长大了,我已经老了。” 江夏又想起盛怀仁奶奶的话,胥年都三十七了。 便对粱胥年说:“盛怀仁的奶奶很喜欢你,希望你有空能常去看她。” 粱胥年目光一动,“他已经带你见过奶奶了?” 江夏点头。 粱胥年又问:“那盛家人你还见过谁?” 江夏道:“还没有见别人。” 粱胥年道:“盛家的大门不好进,你这么天真善良,要多加小心。” 江夏心里算了一下,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跟她这样说了。宋玉婷,盛奶奶,粱胥年,这三个女人没一个是好惹的,竟然能说出同样的话来。盛家的大门到底是有多难进? 陈光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江夏和粱胥年并肩坐在一起,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可走近了又发现两个女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于是困惑了。 粱胥年看着陈光道:“你怎么关机呢?” 陈光回答:“我出去了一趟,结果手机被偷了......” 粱胥年惊了一下,“你去哪儿了,手机还能丢?” 陈光眼神里露出难色,“我出去看房子,你不是急着想让我跟我妈搬出去住么......” 粱胥年皱皱眉头,“江夏替你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陈光看向江夏,尴尬写满一脸,“谢谢你夏夏,是你把我妈送来医院的?” 江夏道:“阿姨找我吃饭,结果吃到一半突然发病了。” 陈光苦笑一声,“是骂我的时候太激动了吧?” 江夏很想说一句,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笑而不语。 她站起身,“那你们在这等吧,我就先走了。” 陈光干笑着,“夏夏,谢谢你了。” 粱胥年却对着楼梯口怔住了,因为她看见盛怀仁正向这边走了过来。依旧是黑色的西装,条纹领带,脸上的表情却变了。 粱胥年一直紧盯着盛怀仁,眼看着他走过来,手自然的放在江夏腰间,眼神那么温柔,语气也温柔:“我来接你了。” 江夏扬起小脸,笑道:“不是说不用来接我么,你工作怎么那么闲啊?” 盛怀仁笑着,不说话,拉起了江夏的小手,眼睛里只有江夏,看都不看陈光一眼。 粱胥年觉得,她也被他排除在视线之外了。 陈光道:“盛总,来接夏夏啊。” 盛怀仁这才看了陈光一眼,“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她夏夏?” 陈光愣了一下,“啊?” 江夏也有些发蒙,不明白他干嘛突然提这种要求。 盛怀仁揉了揉江夏的小脑袋,眼锋扫过陈光,“江夏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想别的男人叫她叫的比我还亲密。”   ☆、第59章 粱胥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盛怀仁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人讲话。在粱胥年的印象里,虽然盛怀仁一直都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盛家大少地位,对人的态度却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也不是说这个男人真的有多亲切,只是他的教养使然。 而此刻的盛怀仁,紧紧搂着江夏,眼神盯着陈光,目光里竟然有一种雄性动物与敌人争夺配偶时的狠劲。 让她看了觉得有些好笑,盛怀仁这是攒了十年的闷骚终于爆发了么。 可随即又觉出一股凄凉。 都说男女之间感觉到了便如电光火石一触即发,盛怀仁在粱胥年这块石头上磨了十年也蹭出丁点儿的火星,这会儿一遇上了江夏就成了火山爆发。 于是她笑了一声,走到陈光面前,自然的挽起陈光的手臂:“我也觉得你不能再叫人家夏夏了。” 陈光慌乱的看了一眼粱胥年,干笑道:“我也就是叫习惯了......”然后对江夏道:“那我以后就叫你江夏吧。” 江夏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无聊,人都已经分开了,还在乎叫什么呢。但是她也明白盛怀仁的意思,索性扯着盛怀仁的胳膊道:“剩坏人,你不用这么小心眼儿吧?是不是看我给你起外号太多了,也想给我起个小名?” 盛怀仁笑得很温和,“我没有你起小名的天赋,所以从今以后我还是叫你老婆吧。” 江夏白他一眼,“土死了,我不要!”说着便转身,“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盛怀仁笑着跟上,“好,老楚在这附近开了一家西餐厅。” 粱胥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松开了挽着陈光的胳膊,“你留下看着你妈妈吧,我公司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光的表情也有些尴尬,“梁姐,那你就去忙吧,还让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今天看好了一个公寓,已经交了定金,下周就能搬出去。” 粱胥年拿起座位上的包,随口道:“你妈现在身体这样,不适合搬家吧?对了,你把你爸叫来吧,你一个人要上班也没法照顾你妈。” 陈光脸色一滞,眼睛盯着头顶那个急救室的标志道:“我爸去年就死了,不过他也跟我妈离婚好多年了,我早就没把他当爸爸了。” 粱胥年拿着包打开,掏出手机,一边查看邮件一边道:“哦,那你看吧,最好能有人这几天看着点你妈。” 陈光转过脸来,看着粱胥年的一脸漠然和事不关己,心里有些凉。这女人的心真的比石头还硬。 他送走了粱胥年,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手指不觉又握成了拳。粱胥年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还是赶紧去补一张手机卡吧,要不公司联系不方便。” 他做了个深呼吸,饱含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呛得他头疼。他看看四下,人来人往,喧杂吵嚷,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身边位置空着,那么冷清。 他的母亲在里面做手术,送她来医院的人是江夏。 如果是在以前,江夏一定会陪着他在医院一直等,不用他说一句自然就会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帮忙照顾王美芸,搞不好还会请几天假专门陪床看护。然后不顾被夏梦青骂的风险从家里拿来一堆补品给王美芸做饭,笑嘻嘻的鼓励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现在,江夏却已经跟盛怀仁嬉闹着离开了。 心里就这么不是滋味起来。 王美芸的手术结束了,但是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医生把王美芸的状况跟陈光说了一下,他才知道原来这已经不是王美芸第一次犯病了。 “她心脏大动脉已经有一个支架了,只是那个支架的材料很差,支撑效果也不理想,所以才会导致这次的发病。” 陈光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跟纸一样白的王美芸,难受的不行。他的母亲,已经操劳了大半生,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病痛? 陈光不信因果,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含辛茹苦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不争不抢,不怨不恨,却得不到半分的幸福。 王美芸醒来时候已是深夜,对陈光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手术花了多少钱?” 陈光忍住不让眼泪掉出来,故作轻松的笑笑,“没事儿,不贵,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王美芸却颤抖着手道,“你别拿人家梁总经理的钱,我手头上还有点钱,等我回家拿了给你。” 陈光摇头,“妈,没事儿,我有钱不用你的。” 他确实不用从粱胥年那里借钱,王美芸的手术费这几万块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他自从跳槽去了盛世,跟在粱胥年身边做了几个大项目,也攒了一点小钱,本来还想着再多攒一点,到了年底就在新区那边付个首付,微小户型四十平米的应该也够了。江夏那时候还说要从夏梦青和江建树手里借钱,这样凑一凑就能买个再大一点的两室一厅,将来有了宝宝也方便一点。 陈光愣神时,听见王美芸说:“江夏这姑娘多好啊,我本来还想攒点钱给你俩在a城买房付首付呢。” 陈光笑了,这就是母子间的心有灵犀,“妈,江夏你就别再提了。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新男朋友了,比我有钱。” 王美芸听了一愣,随即长长的一声叹息。 江夏跟着盛怀仁走下楼,看见胡成正在大厅门口站着。胡成看见江夏,眼神很自然的收了回来。 “盛总,事情已经办好了。”胡成道。 盛怀仁点头,“那今天就转院?” 胡成道:“这边普通床位倒是有,不过vip要等明天,所以我想也不用急这一天就安排了明天上午转院。” 盛怀仁道:“好,那就交给你了。” 江夏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等胡成走了,才问:“谁生病了么?” 盛怀仁搂着她微微一笑,“咱们去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送宋玉婷。” 江夏恍然一声,“啊,我差点忘了,宋姐今天的飞机啊!” 宋玉婷的行李意外的少,只有一个大的登山背包。用她的话讲,出门在外行李就是负累,所以越少越好。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牛仔装,配马靴帽子,整个人的气质看着都不大一样了。 江夏舍不得宋玉婷,拉着她的手道:“姐,你就这么走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宋玉婷却笑得很灿烂,“傻丫头,我走不是因为他。” 江夏问,“那是因为什么?” 宋玉婷道:“我是去寻找我自己。” 江夏觉得这句话虽然听上去略文艺,但好像还意外的有深度,笑道:“你把过去的自己送给了楚京瓷,所以现在出去寻找新的自己了?” 宋玉婷打个响指,“江夏,我就说你懂我!俗人都说脱胎换骨,可只换张皮有什么用,骨子里的思想不换,重生多少遍都是扯淡。我已经把我过去的灵魂埋葬了,现在是要带着我这副身子去找一个新的灵魂进驻,等我找到了,我就不再是宋玉婷了。” 江夏笑着竖起大拇指。 盛怀仁却道:“无论如何,你的手机都要保持时刻开机,注意安全。要是万一遇上危险了,就马上打给我知道吗?你手机上有一个红色的按钮,要是情况紧急......” “行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啊?”宋玉婷打断了盛怀仁的话,“我都这个年纪了,还用你瞎操心?遇上危险我就干脆死掉,还省的我自杀了!” 江夏急忙道:“姐,你还是别死吧。” 宋玉婷大笑起来,抱着江夏,亲了她脸颊一口,“放心吧你,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从包里拿了两个彩缎缝的小袋子出来,塞到江夏手上。 江夏看了看这两个小袋子,很精致的做工,袋子里鼓鼓的,袋口用丝线绑着,下面还缀着一条穗子,“姐,这是香囊?” 宋玉婷道:“错,这是锦囊!” 江夏乐了,“怎么,你这是玩三国杀玩多了?难不成里面还装了妙计?” 宋玉婷得意的点头,“没错,这两个锦囊里,各有一条妙计。” 江夏好奇问,“什么妙计啊?” 宋玉婷一脸的神秘,“这个红色的锦囊呢,你就在去盛家之前打开看了,我保你不会被那群妖魔鬼怪欺负。” 盛怀仁听了眉头微皱,“你别胡闹,江夏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宋玉婷撇撇嘴,“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 江夏笑着问:“那这个蓝色的呢?” 宋玉婷道:“蓝色的啊,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江夏看看盛怀仁,还是走到宋玉婷身边,宋玉婷一只手挡住嘴,凑到了江夏耳边低语了两句。 盛怀仁察觉到江夏的脸色忽而一僵,随即也变幻莫测起来。 宋玉婷扯着江夏的手,嘱咐道:“记住了?” 江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我记住了,谢谢你。” 回去的路上,江夏小心翼翼的把宋玉婷给她的两个锦囊放在了包里,笑道:“现在这个时代还玩锦囊妙计的,大概也只有宋姐了吧。” 盛怀仁笑笑:“她就是喜欢搞一些疯癫的事情。” 江夏侧眸看他,笑问:“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个蓝色的锦囊用在什么时候?” 盛怀仁捏捏她的小脸,“我想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所以还是算了。反正等到了时候你一定会打开它,我又何必着急。” 江夏眨眨眼,坏笑道:“你就装吧,装吧,我就不打开它,急死你!” 盛怀仁无奈失笑,“好吧,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蓝色的锦囊什么时候打开,我却知道那个红色的,你马上就要打开了。” 江夏笑容一僵,“啊?不是吧,你要带我去盛家?” 盛怀仁道:“我父亲的生日就是下周日,到时候会办一个很大的酒会,盛世所有的股东都会到场,我在那个时候带你去见他,当着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婚事,他不会为难你的。” 江夏想了下道:“所以就是打个照面而已吧,不用说几句话的,对吧?” 盛怀仁看她眼神里的焦虑,搂住她,亲了一下在她额头,“放心,一切有我。” 盛怀仁虽然说了让江夏放心,可江夏又怎么能真的放心。她回到家里就一直坐立不安,然后干脆上了床翻来覆去的打滚。手上握着宋玉婷的那个红色锦囊,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拆开看看。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 她当记者当了快两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自打听了盛怀仁讲家里的那些事情之后,对盛家这波人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盛爸爸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那么狠心的把盛妈妈和宋玉婷赶出去,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盛怀仁那个继母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狠较色,才能hold得住盛爸爸那样的男人。 其实她觉得这事儿跟她也没多少关系,毕竟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可又觉得只要她进了这家门,这些事就都跟她有了关系。然后就有一些凌乱了,她安安分分的在一个平民百姓家活了二十四年,现在因为盛怀仁,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建树敲了门进来,江夏急忙把那个锦囊塞进了枕头下面。 江建树也没在意女儿的举动,因为他一脸的激动,“夏夏,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有人愿意捐助那个孩子做骨髓移植的手术了!” 江夏一听也激动起来,“真的吗?这么快!” 江建树笑着道:“是啊,看来你这个报道还真起了作用。你快换了衣服,咱们给你妈送饭去,你妈说了,过了今晚那孩子明天起就会被转去市里的大医院了,到时候就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不用她天天在那守着了。” 江夏听了却有些犹疑,“明天转院?” 夏梦青脸上的喜气洋洋让江夏觉得好像过年了一样。她拉着女儿的手高兴道:“夏夏啊,这网络的传播力量真是大啊!你看你这报道才发了一天,就有好心人来帮忙了!” 江夏问:“妈,你知道那个好心人是谁吗?” 夏梦青道:“人家不愿意透露姓名,只派了个下属下午来了医院,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说明天就帮忙转院去中心医院,还让住vip病房呢!你说说,这年月竟然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 江夏微微皱眉,“不透露姓名?那下午来的人总得有个联系方式吧?不能是骗子吧?” 夏梦青拍了女儿一下,“怎么这么说话呢!这种事儿有什么可骗的?人家低调不愿意留名而已,下午来的人留了电话给我的,那个小伙子挺精神的,人也不错,夏夏,明天干脆你过来陪着转院,顺便拍个照片发到网上感谢一下嘛!这样也能跟那小伙子认识一下。” 江夏头皮发麻,夏梦青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她的终生大事。 “你看,我的存着他的号码呢,小伙子姓胡,叫胡成。”夏梦青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你快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回头跟人家多联系联系。” 江夏看着那个通讯录的人名,心里的疑问终于落了地,笑笑,“还是明天再说吧。” 回到家江夏就给盛怀仁发了一条语音微信,“你睡了吗?” 其实她知道他肯定没睡,这几天似乎已经形成了习惯,两个人每晚都要聊上几句互道晚安再睡觉,而且通常江夏都是先睡着的那个。 果然盛怀仁很快回复了一句,“刚带红烧肉出去散步了,才回来。” 江夏看看时间,笑道:“这都几点了,红烧肉不应该早就困了要睡觉了?” 盛怀仁回答:“你不是说它最近太胖需要多锻炼嘛,我就带它出去跑了一圈。还碰上了顾爷和他家的狗,聊了一会儿。” 江夏笑问:“顾爷?就是丛珊的老公吧?他们家也养狗了?是什么狗啊?” 盛怀仁道:“对,顾爷家是白色的拉布拉多犬,很大的一只,叫老秦。” 江夏听完,脑子里立即就出现了一副红烧肉与老秦见面的画面,拉布拉多又高又大,八哥犬又矮又胖,活脱脱一个高富帅与矮穷挫的对比。 于是笑道:“红烧肉那么怂,看见人家拉布拉多没吓坏啊?” 盛怀仁也笑了,“嗯,好像是有点受刺激了,回到家都一直嗷嗷叫。” 江夏笑得身子发颤,“我也要看看老秦长什么样子!” 盛怀仁道:“好,你明天过来,我带你去顾爷家看看。” 江夏顿了一下,语声温柔道:“盛怀仁,谢谢你。” 盛怀仁也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只是带你去看看老秦而已,也要这么郑重的谢我?” 江夏知道他故意的,便顺着他的话讲:“对啊,我是个有恩必谢的人。” 盛怀仁笑了,“好,那你的感谢我收下了,早点休息吧。” 江夏急忙道:“剩坏人,你等一下!” 盛怀仁问:“怎么了?” 江夏想了想,故意坏笑道:“我妈对胡成印象可好了,想要撮合我俩呢!”   ☆、第60章 夏梦青对胡成印象确实好,跟江夏去医院的一路都在夸胡成年轻有为,光夸还不够,还要拿胡成和她教过历届的学生作对比,顺道也把胡成的背景打听了一遍。 “哎呀,小胡你是a大毕业的呢?怪不得这么有作为,你当年高考多少分?”夏梦青一脸的喜气洋洋。 胡成面色有些尴尬,却还是老实回答道:“我是外省考来的,当时也是擦边才进的金管系。” 夏梦青乐哈哈的拍拍胡成,“a大的金管系分数可高了,你就算擦边能进也很厉害啊!你能力这么强,以前是班干部吧?” 胡成干笑,“嗯......” 江夏坐在一旁默默的玩手机,假装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胳膊却被夏梦青掐了一下,痛的一吸气,“妈,你捏我干嘛?” 夏梦青瞪了江夏一眼,“你跟人家小胡多聊聊天,成天就知道摆弄那破手机!你看人家小胡也就比你大几岁,都这么有出息了,你得多跟人家学学。” 江夏看了胡成一眼,目光里带着点无奈,可怜巴巴的。 胡成却收回了目光,专注的开车。 江夏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本以为胡成会明白她的意思,起码也该笑一下捧个场。事实上今天早上一见到胡成时候就觉得这人似乎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在夏梦青面前自然是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可江夏趁着夏梦青进去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跟胡成抱怨了两句,胡成的回复也是有些平淡过头了。仿佛在刻意的跟她保持一个距离。 明明之前还会跟她开玩笑的。 夏梦青眼看着医院就要到了,也终于不得不绕到了主题上,笑着问:“小胡啊,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最好有个伴互相照应着,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胡成停了车,笑笑,没有回答。 夏梦青有些拿捏不准胡成这个反应,便又说了一句:“要是没有女朋友,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江夏继续假装没听到,推开车门先下了车。看见后面的救护车也停稳了,夏梦青只好也下了车,过去看那孩子的情况。 江夏走到胡成身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妈现在受了刺激,见到个单身男的就想把我推销出去。” 胡成看了一眼江夏,目光平静又疏离,“盛总马上就到了。” 江夏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昨晚她跟盛怀仁说了夏梦青中意胡成的事,就猜到这家伙今天肯定会忍不住现身的。于是笑道:“嗯,我知道了。” 胡成又看了江夏一眼,然后转过脸去看着那些医护人员把男孩从车里推出来,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转头,道:“江夏,我祝你幸福。” 江夏愣了一下,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发现胡成已经走远了。 a城最好的中心医院里的vip病房可比c城海边那个小破vip病房强太多倍了。江夏看着房间高级的装修,各种妥帖的设施设备,笑着坐在沙发上道:“这哪是病房啊,这比酒店还高级了。” 夏梦青笑着骂道:“你别乱闹,人家都忙着呢,就你闲着。” 江夏撇撇嘴,“我本来就没什么事嘛,照片也拍了,已经大功告成。” 夏梦青用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女儿,“你就不会去采访采访小胡?问问人家是怎么想的?就算人家不愿意留名,咱们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吧。” 江夏做个鬼脸,“这个采访胡成也没用,是他老板的决定。” 夏梦青叹口气道:“也不知道小胡的老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都不能当面谢谢人家。不过啊,看小胡这素质,就知道他老板肯定也不会差。” 江夏笑意加深,“妈,这可是你说的啊!” 胡成敲了下门走进来,恭敬的对江夏道:“江小姐,我们总裁在外面等你。” 江夏看着胡成,疑惑问:“他不进来?” 胡成道:“是,他在外面,请跟我来。” 夏梦青看看胡成,又看看江夏,“小胡,你们老总来了就赶紧请进来啊,我和邵阳都要好好感谢一下他呢,要没有他慷慨解囊,邵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成微微笑笑,“对不起夏老师,我们总裁不想透露他的身份,只想见一下江小姐。” 夏梦青眼神变了,问江夏,“你认识他们老总?” 江夏咧嘴笑笑,“我去看一下就知道认不认识喽。” 说着便跟胡成一起走出了病房,胡成给江夏指了一个方向,“江小姐,我们总裁就在那边等你。”然后转身拦住了跟在后面的夏梦青,“夏老师,对不起,你还是别跟过去了吧。” 江夏才走到了走廊的头上,就被一只手拉住拥在了怀里。她笑着哼道:“干嘛?光天化日的还想劫色啊?” 盛怀仁笑着在她额头上迅速的亲了一口,“嗯,这个主意不错。” 江夏看着他英俊脸上的笑意,在清晨的阳光下那么干净,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便双臂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用力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没有香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那么实实在在的,温暖踏实的味道。 “你人都来了干嘛还要跟我妈玩捉迷藏?直接去见她不就完了?”江夏问。 盛怀仁温和道:“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也不想让你妈妈知道是我出的钱。” 江夏撇撇嘴,“你要是不来呢,我和胡成确实可以瞒住我妈,可你现在来了,又这么无理的把我找出来,你以为我妈是有多笨会猜不出来啊?” 盛怀仁笑道:“没办法,谁让你昨晚威胁我。” 江夏眼波流转,“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盛怀仁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妈妈猜到猜不到都没关系,反正只要我不当面跟她承认是我就行了。” 江夏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欲盖弥彰,真猥琐。” 盛怀仁无奈摇摇头,“我是不想在她面前邀功,也不想给她压力。毕竟她之前对我印象不是太好,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太积极太明显,会让她觉得不自在的。她希望我可以捐助那个孩子,但心里肯定又不希望是我。让她当面对我说感谢的话,我们都会很尴尬。” 江夏听了有些感动,伸手去捏了捏盛怀仁的脸颊,“剩坏人,你怎么就这么细心呢?太可恶了,你就不知道这样我会很难做吗?都没什么办法可以感谢你了!我要怎么办啊?” 盛怀仁笑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今晚住我家吧。” 江夏听了顿时脸红到耳后,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剩坏人!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盛怀仁揉揉她的脑袋,“老婆。”语气格外的郑重其事。 江夏气结,干脆学着红烧肉的样子“唔嗷”叫了一声,作势要咬他,盛怀仁笑着却不避闪,顺势将她搂的更紧。江夏干脆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垫着脚尖,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还蹭了一点口水在他衬衫领口。 陈光提着一只热水瓶刚走上楼梯就看见了这一幕,整个人就这么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正面的看到江夏与别的男人亲热。一串串的笑声那么活泼,脸上的神情那么明媚,这才是江夏。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或许是不愿意相信,这个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在公共场所肆无忌惮的欢笑的女孩,竟然是江夏。 居然是真的,她真的跟盛怀仁在一起了,她真的爱上了他。 虽然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陈光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江夏。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女孩,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而他的出轨,也本无意要伤害她。所以他其实特别怕江夏从此一蹶不振,原本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子困在阴郁低落里走不出来,每每这样想,他对自己的厌恶就更深一层。 他甚至觉得,江夏跟他分手之后那么快的就投入到盛怀仁的怀抱,只是因为赌气,想要向他示威,又或许只是需要一个肩膀依靠。即便是昨天,他亲眼看着她跟盛怀仁嘻笑着离开,也还是坚定的认为江夏这是故意在做给他和粱胥年看。 居然是真的。 有些事情发生的,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他没有勇气走过去,便提着那个热水瓶走下了楼梯,绕了一圈从另一侧回了王美芸的病房。 王美芸早上不想吃饭说想喝热水,陈光就在楼下买了一盒冲泡的麦片,又打了一瓶热水回来,给她冲了一碗麦片喝。 王美芸喝了一口,皱眉道:“这玩意还真不好喝,三十几块钱这么一小盒真是骗钱。” 陈光笑笑,“你要是不爱喝,明天我就早点下楼去给你打一碗粥。” 王美芸看着儿子的脸,心想这孩子总归还算是孝顺,便也稍稍有了点安慰。可转念又想起江夏,叹气道:“江夏真找了个大款?” 一句话就说中了陈光的心事,他顿了一下,点点头,“嗯。” 王美芸道:“那大款靠谱吗?别又是电视里演的那些靠着有点钱就骗年轻小姑娘的渣男。” 陈光苦笑,“妈,这事儿就轮不到你操心了。估计在江夏眼里,再没有比我更渣的渣男了。” 王美芸道:“你也知道你是渣男?” 陈光抽抽嘴角,“妈,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江夏是个好姑娘,可是我给不了她幸福。与其将来结婚之后让她后悔,不如现在分了还利索。你看我也没耽误她,她这不是马上就有了个有钱男朋友?” 王美芸气得笑了,“你这么说,倒好像是你有多伟大多高尚了。” 陈光摇头,“不是,妈,你听我说。我和江夏在一起,每天都过得特别紧张,压力特别大,因为我背负着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要娶她就得买房就得事业有成,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江夏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女孩,得有人时刻宠着,我少关心她一点都会有愧疚感。我知道我背叛她不对,我伤害了她,但是我是越来越觉得我配不上她,她对我越好,我压力就越大。因为我没有钱,没有背景,不能给她我承诺过的生活,她越说她不在乎,我就越在乎。” 王美芸叹气,“都怪你爸妈没出息,没能让你在个富裕的家庭里长大。” 陈光握住母亲的手,“妈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养我有多辛苦我最清楚,我从小到大的尽给你惹事,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但是江夏没吃过苦,我不能让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跟我一起吃苦。其实这么说好像有点冠冕堂皇,说白了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想成功,越早越好,但是有江夏在我身边,只会让我觉得累。她是我成功路上的负重,而我需要的,是一个扶手。” 王美芸愣住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所以你就跟梁总经理好了?把人家当扶手?” 陈光没回话。 王美芸急了,“陈光,你不能这样,跟人家耍心眼儿,小心被识破了,回头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光笑笑,“妈,粱胥年知道我的心思,但我也知道,她离不开我。” 王美芸问:“为什么呀?” 陈光道:“因为她寂寞,她需要有个人能安抚她的心。这个人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我既然恰巧有这个机会走到她心里了,就算我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王美芸捶床道:“陈光啊,你这不是玩弄人家的感情吗?” 陈光笑了一下,“妈,你那都是太陈旧的思想了。我和粱胥年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我恰好能给她,她也是一样。就这么回事而已。而且感情本事就分很多种的,一见钟情是情,相濡以沫是情,日久生情也是情。我之所以能给她她想要的,就是因为我能填补她感情上的一个空缺。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外表看着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最脆弱的那一面,我也确实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 王美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孩子啊,妈妈听不懂你说的那些,但是,妈妈就是觉得,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错过了江夏这么好的女孩子,你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了。” 陈光微微愣了愣神,随即笑笑,“可能吧。” 到底最了解他的人,还是他的妈妈。 他说了这么多,本是为了说服王美芸,可又何尝不是在说服他自己。但是,那么多的话说来说去,还是被王美芸的一句话给点破了。 他眼前有出现了刚刚走廊里江夏与盛怀仁相拥的亲昵画面,这一刻终于真实的体会到了心里的一种滋味,酸的。 曾经只对他一个人撒娇的姑娘,现在不是他的了。 曾经只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姑娘,现在不属于他了。 他是晨光,她是江夏,可现在他们毫无关系了。 他们分手之后,竟然是伤心欲绝的她先一步找到了幸福。 究竟是时间不等人,还是青春太绝情。 夏梦青在病房里坐立不安,后来干脆用一个监考老师看作弊学生的眼神使劲的瞪胡成。胡成果然经不起那个眼神的摧残,转过了头去。 夏梦青手指敲打着茶几,语声犀利,“小胡,你实话跟我说,你们老总到底是谁?” 胡成被问得有些紧张,赔笑道:“夏老师,您就别问我了,我也是个打工的,老板的命令不能违背的。” 夏梦青看胡成为难的表情,眼神里的疑惑又多了几分,“小胡,那我不问你是谁,咱们来个判断题,我问你一个人名,你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就行了。” 胡成摆手,“夏老师,我真不能回答您,您就行行好,实在不行等一会儿江夏回来了问她吧。” 夏梦青直接道:“你老板是不是盛怀仁?” 胡成微张着嘴,挣扎了好半天还是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夏梦青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胡成道:“夏老师,我们这里有专门的护士负责邵阳的看护,您也不用一直守在这了,这都期末了,不要耽误了班上学生的复习。” 刚掏出电话,就看到王准走过来,“江小姐已经回单位了,我来送夏老师回学校。” 夏梦青又看看王准,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胡成赔笑着,“夏老师,那就让我们公司的司机送您回学校吧,您要是什么时候想来看邵阳同学,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派车去接您过来。” 态度这么客气,夏梦青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悻悻的跟王准下了楼上了车,一路无话回到了学校。王准停了车,还先下车去帮夏梦青开了车门,然后从后备箱抱了一个大盒子出来,“我们总裁听说您班上的投影仪坏了,就叫我拿了一个新的,正好给您装上。” 夏梦青愣了,“怎么他什么都知道?” 王准没有说话,抱着箱子跟夏梦青一直走进教学楼。 夏梦青还是觉得不舒服,便故意道:“你回去告诉你们总裁,别没事儿跟我耍这种心眼儿,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他有本事把我们全楼的投影仪都换成新的,只换我们一个班的,做给谁看呢?” 王准没说话,默默的把投影仪装好,便礼貌的离开了。 夏梦青下午上完了课还是觉得不自在,那个新的投影仪很好用,班里学生都在问是不是老师的哪个学生发达了赞助的,夏梦青便无奈笑道:“我哪有那么好命,教出来的学生没那么有出息,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学习,将来也让我荣耀一把。” 不成想走廊里一阵骚动,她从教室窗子望过去,就看见王准身后跟了好些个人,每个人都西装笔挺的,手上都抱着一个箱子,校长满面笑容的走过来,“夏老师,你可给咱们学校请来一位大财神啊!”   ☆、第61章 粱胥年推开办公室的门带进了一阵风,甩手将那份计划书摔在盛庄恒的办公桌上,“盛总,你要是再一意孤行,这个副总我不做了。” 盛庄恒挑挑嘴角,“别一进门就这么大气性,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我好歹也是你的领导。” 粱胥年面无表情,“你是领导,这个公司是你做主,所以这事你想做就去做吧,但是别扯上我!” 盛庄恒不说话,目光里带着几分嘲讽,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粱胥年被他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干嘛?” 盛庄恒笑笑,“你是不是最近情路又不顺了?怎么,那个小白脸这么快就腻歪了?我以为他至少还能蹦跶一阵子呢。啧啧,你可真绝情。” 粱胥年气得心口发闷,冷眉道:“盛总,我在跟你谈公事。” 盛庄恒却笑意更深,仿佛已经知道自己道中了她的心思,于是笑道:“行了胥年,你现在这样硬撑着真没什么意思,不前不后,不进不退,就卡在这么个地方浪费生命干嘛啊?要么,就进一步,跟你的小白脸尽情快活,甭管别人怎么说。要么就干脆退出来,继续做你的高冷粱胥年,反正你又不是没孤独过。” 粱胥年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手指捏在一处,也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 盛庄恒站起身,走到粱胥年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捏在一起的手指上,轻轻掰开了她的手指。 “我有时候真是庆幸我不是盛怀仁,跟你这么个拧巴的女人过十年,想想简直是人间炼狱。哎你看人家新找的那个小女孩,多好啊!清纯,乖巧,跟只小猫似的,哪个男的看了不想抱抱亲亲。你再看看你,就会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跟自己较劲儿,你捏手指捏的再大力气,别人也感觉不到,不痛不痒的,何必啊?” 粱胥年猛地甩开了盛庄恒的手,自己也一个踉跄,“你别碰我!” 盛庄恒摇摇头,“你看你,你看你,你摆这个姿态给谁看呢?他盛怀仁知道吗?在乎吗?你也不想想你在公司这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你有一天是真把我当年的领导上级看过吗?我又哪次对你真发过脾气?我有你这么个副总在,这ceo当得有多憋屈你知道吗?” 粱胥年目光凛冽,“不要把你自己说的多可怜,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大可以开了我,马上,现在!” 盛庄恒又是摇头,“你看,无论我对你说什么你都是这个态度。我说这些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明白,谁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得自己弄弄明白。前几天陈光那老妈来咱们公司又是哭闹又是下跪的,你觉得这事儿是谁给你压下去的?我说过你的一句不是吗?” 粱胥年咬咬嘴唇,“盛总,你对我的包容我很感激,不过这不能成为我帮你图谋不轨的理由。” 盛庄恒笑笑,“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图谋不轨啊?我也是盛家人,虽然不合法过一阵子,可现在早就跟盛怀仁一样身份了。他老爷子表面上搞得公平公正公开的把公司分了两半,可实际上偏心谁你还不清楚吗?” 他又走近了粱胥年,手按在她肩头,接着说:“咱们华锦创办初期有多难你也不是不清楚,虽然现在表面看着跟华年不分伯仲,可这根基这实质跟华年有多大差距你不知道吗?凭什么他盛怀仁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接手华年,三年就创收十个亿,我就得拿着分出来的那半杯羹自己白手起家啊?就因为他是大房生的?” 粱胥年道:“你妈妈把他妈妈和宋玉婷赶出了盛家,难道还不应该有点补偿吗?” 盛庄恒笑了一声,“要补偿那也是补偿宋玉婷跟她妈,关盛怀仁什么事儿啊?这些年可都是我妈在养他。我跟我妈进盛家这些年,我妈对他可远比对我好多了,什么好的贵的高级的都先可着他来,我都是捡剩的那个。再说,宋玉婷那疯婆子不是已经拿到补偿了么,反倒是我妈,什么都没有。” 粱胥年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就凭樊小慧的本事,就算盛父遗嘱里不给她一分钱,她也早就捞够本了。 盛庄恒继续道:“将来老爷子翘了辫子,我跟我妈就只有华锦,连盛家那栋老房子都归盛怀仁。那我妈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的照顾老爷子照顾盛怀仁又得到什么了?老爷子那脾气有多不好伺候你也不是不知道。倒是宋玉婷她妈妈清闲了,没事儿在庙里念个经,老爷子三顾茅庐的去请罪人家都不理。所以说这感情事儿吧,永远是越是身边的就越不在乎,一旦离开了,这形象立马就高大了。” 粱胥年冷笑,“你们盛家那些事我不想评论,反正也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盛庄恒叹口气,“胥年啊,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不坦白,总是放不开。你看我都跟你这么掏心掏肺了,你还在这端着个架子,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你心里又恨,那就大大方方的恨。你看我,我就这么坦荡的告诉你我就要当个坏人,我就是要算计算计盛怀仁。” 粱胥年冷淡道:“可以啊,我说了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儿,只要别扯上我。我恨盛怀仁也跟你没关系。” 盛庄恒笑了一下,摸摸鼻子,“成,我这就是掏心掏肺的碰了一鼻子灰。这样,老爷子生日不是马上到了么,到时候你看着,他肯定会要收回你手上的股份,那可是人家给孙子的。” 粱胥年道:“如果他要,我自然会归还。” 盛庄恒点头,“给,给,你在盛家当了十年儿媳妇最后混的两手空空,你能可把那点股份交还给人家也不肯跟我联手对吧?你可真高尚,回头记得跟盛怀仁说一声去邀个功,看他感不感激你!人家可是张罗着要再婚呢!” 粱胥年没说话,转身就推门出去,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盛庄恒冷笑一声,“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成不了事了?” 粱胥年出了门做个深呼吸,转头看了一眼那扇门,心情复杂。这份工作,看来也是真的干不下去了。 陈光走出电梯,就看见粱胥年在走廊愣神,想了一下还是走上去打招呼:“梁总。” 粱胥年回头看见陈光,冷淡的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医院照顾你妈妈?” 陈光老实的回答,“我不能再请假了,要不这个月工资就扣没了。” 粱胥年听着他柔软的语气,心里莫名一声叹息。这几天她一直都没有再去医院看望王美芸,也不是故意不想去,是真的忙起来就没个时间概念。陈光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医院照顾王美芸,不去陪床是因为王美芸说陪床太贵。所以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基本见不到面,只是陈光每天早上离开之前都会给粱胥年准备一份早餐。 粱胥年也不好意思再提让他搬出去的事。 “你妈妈怎么样了?”粱胥年问。 陈光笑笑,“好多了,再有两天就能出院了。等她出了院,我就送她回b城,然后就能搬出去住了。” 粱胥年顿了一下,“嗯。”也不再说什么。 陈光眼神有些尴尬,“那我就先过去了,盛总刚刚打了电话找我谈话。” 粱胥年犹疑问:“盛总找你?什么事?” 陈光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最近工作表现太差,又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从他接到电话说盛庄恒要见他起,陈光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预感就像乌云一样在头顶上绕来绕去,越积越多。其实他刚刚上楼之前就想着要不要给粱胥年打个电话,可是想到这些日子粱胥年对自己的态度也实在不宜开口。所以这一路电梯里,他都是抱着摇头一颗要命一条的心情上来的。 粱胥年看着陈光慌乱的脸,想着躺在病床上的王美芸,有些于心不忍。便道:“你去吧,有什么事就再找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陈光眼睛里立即迸出希望,“好,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粱胥年看着陈光的背影,心里又是一声叹息。想起盛庄恒的话,不前不后,不进不退,就卡在这么个地方浪费生命干嘛呢? 周围路过的同事早就已经窃窃私语,陈光和粱胥年的事情在这公司里也早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粱胥年察觉到异样的目光萦绕四周,心里腾起一股火气,厉声道:“都看什么看?工作去!” 众人急忙低头的低头,快走的快走,整个走廊忽然就变得异常安静。 粱胥年按了电梯,走进去,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她看着自己映在门上的影子,觉得无比丑陋。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前不后,不进不退,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这里。 陈光有了粱胥年的话做定心丸,觉得敲门的时候底气都足了很多。结果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低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盛庄恒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了“我心情不好”几个字。 于是有些胆怯的道:“盛总,你找我?” 盛庄恒看见陈光,从心底里又感慨一次,粱胥年的眼神到底怎么了。“陈光,总务科的工作做得还习惯吗?” 陈光笑笑,“嗯,已经差不多上手了。” 盛庄恒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那还想不想回来继续做项目?” 陈光一愣,“盛总,我还能回来吗?” 盛庄恒没有回头,嘴角弯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你的前女友长得挺好看的啊,叫什么来着?江夏?” 江夏上午采访了一个公园里用拖布头沾江水写大字的老头,深深的被老年人火一样的夕阳红气质感染,采访结束时看着逐渐在阳光下蒸发消失的大字有些舍不得,便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去了微信朋友圈,附上一句话“高手在民间,深藏功与名。” 然后很快就收到了一个赞,不用看都知道是来自与红烧肉。江夏对着那个头像傻笑,觉得盛怀仁怎么最近好像越来越有空了呢。 于是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在干嘛,许久等到了一条回复是两个字,“开会”。 江夏立即脑补了一个盛怀仁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一个会议室大长桌前,面对着一堆同样西装革履的下属,表面上装作认真听报告,实际上手机刷微信的画面。然后就笑得停不下来。 迎面走来一个老头,背着手也是笑模笑样的,到了江夏面前问:“姑娘,约吗?多少钱?” 江夏愣住,没听明白他问什么,便问:“老大爷,你说什么?” 老头笑得更加灿烂,灿烂到让江夏觉得有些猥琐,“我问你,多少钱。” 江夏犹疑,“什么多少钱?”然后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着手机,琢磨着老头难道是问她手机多少钱? 结果却听到老头道:“一百行不行?约不约?” 江夏又愣了一下,虽然隐约明白了老头的意思,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大爷,你是问咱俩约不约?” 老头有些不耐烦似的,“你倒是约不约啊?” 江夏的第一反应是想抡起自己撞着相机的皮包砸掉他那仅剩的一颗门牙,可还没等她将意识化为行动,不远处一个身影就冲了过来,挡在了江夏面前。 “给你五秒钟,马上滚。”王耀冷厉的像一只猎鹰。 老头被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不约就不约,干嘛啊这是......”一边迈着小碎步一晃一晃的迅速离开。 江夏看了看王耀,“王耀,你是从哪冒出来的?”然后恍然大悟,“你在跟踪我?盛怀仁让你做的?” 王耀转头看看江夏,“盛总让我保护你的安全,这不是跟踪。” 江夏才意识到,怪不得最近看到盛怀仁,身边都只有王准。她笑了一下,“刚刚谢谢你了,要是你不出来,我这手上的包就抡过去了。到时候把糟老头打成重伤还得赔医药费。” 王耀面无表情,“跟这种人不用江小姐动手。” 江夏觉得这个王耀比王准还面瘫,道:“你这是不用跟着宋玉婷了,所以就改成跟我了?哎你一般都藏在哪儿啊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发觉?你这本事哪学的?” 王耀回答:“我和王准以前都是搞侦查监听的。” 江夏顿时觉得很感兴趣,瞪大了眼睛问:“真的?跟窃听风云似的那种吗?” 王耀回答:“我不看电影。” 江夏觉得跟这人实在没法沟通,感慨了一下,“我刚刚都懵了,愣是没听懂那糟老头的意思。你说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 王耀说:“这很正常,在这个公园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老年男子有过嫖~娼经历,他刚刚给你出的一百元价钱也已经是高级水平了,最便宜的可以有三十块一次的。” 江夏觉得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道:“你知道的真多。” 王耀说:“我们以前做过一次任务就是与这个相关。” 江夏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这个事情算是个新闻点,可以潜伏暗访一下,然后把这个经历曝光。” 王耀道:“江小姐,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风险,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做。” 江夏道:“可我是个记者啊!” 王耀说:“盛总也不会同意的。” 江夏低下了头,想想盛怀仁对自己越来越膨胀的保护欲,心里默默叹气。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夏梦青。 “夏夏,晚上几点回家?”夏梦青问。 江夏觉得有些头疼,夏梦青不用每天去照顾邵阳了,又开始对江夏的一举一动留意起来。 “我不知道啊,下午还有个采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江夏开始打太极。 夏梦青却没有生气,“我晚上叫你爸炖了排骨。” 江夏乐了,“哦,那我争取早点回家吃饭。” 夏梦青又道:“嗯,要是那个谁也有空的话,就一起带回家吃个饭吧。” 江夏顿了一下,故意问:“谁?” 夏梦青不耐烦道:“爱谁谁!你愿意带回来就带,不带就算了!” 江夏忍不住笑起来,“妈,我要带他回家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许让人家难堪啊。” 夏梦青道:“这些不用你说,我想怎么对待他轮不到你教我。我让他来家里吃饭,是想着吃完饭可以一起去医院看看邵阳,那孩子一直跟我说想见一见他的救命恩人,说了好久,烦死我了。”   ☆、第62章 盛怀仁去江家之前,特意先回家换下了西装,穿了一身偏休闲的衣服。江夏一路都在笑话他,这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紧张的。 盛怀仁笑道:“这是老楚建议的,穿西装会给人距离感。” 江夏咧嘴笑起来,“听说你又给我妈学校捐了三十几台投影仪?” 盛怀仁轻点下头,“嗯。” 江夏又问:“这就是你所谓的你有办法?” 盛怀仁停了车,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是的。” 江夏看他的表情,微微皱眉问:“不会这也是老楚给你的主意吧?” 盛怀仁的笑意加深,“对。” 江夏扶额,“这个楚京瓷还真是挺有本事的。” 盛怀仁拉住她的手,笑意收敛:“江夏,因为我真的不大会这些,所以向老楚求助。我想娶你,但不想给你和你的家人造成矛盾。你能原谅我吗?” 江夏被他的认真打动,低下头,扯着他的袖子,“我又没怪你......” 盛怀仁面色柔和下来,“那就好。我只想让你知道,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的未来都交给我。” 江夏笑着挠挠头,“你干嘛忽然这么认真呢?” 盛怀仁道:“因为我的求婚,直到现在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个正面的答复。” 江夏撇撇嘴,“可你不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我是你未婚妻。” 盛怀仁捧起她的脸,柔声说,“那是我的失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太着急了。” 楚京瓷因为这个事情狠狠批评了盛怀仁一顿。老楚说,姑娘已经在你碗里了,你还急什么?火候不到你越着急就越会让她觉得犹豫。结婚这事儿在咱们这群老男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人家小姑娘来说那就是终身大事,你们前路还没扫清障碍呢你就急急忙忙的在外人面前把事说出去了,这不是把人家姑娘的退路都给断了么。 听了楚京瓷的话之后,盛怀仁仔细的反思了一遍,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着急了。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待人做事一贯的原则就是一旦认定了就不会犹豫。但他也不是激进的人,做生意这些年来,他已经练就了冷静谨慎的嗅觉,也知道什么时候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楚京瓷却说,追女孩和做生意不一样,不要指望一子定输赢,因为犹豫反复是女人的特权,万一你逼得太紧人家悔棋呢? 前几天晚上遛狗的时候遇见了顾池西,也听到了类似的忠告,顾池西说:“我们家珊珊跟你那个未婚妻聊了聊,发觉她好像有些焦虑,对嫁给你这个决定还不是很确定。怀仁,你要沉住气,不能让她有顾虑。” 盛怀仁目光凝视江夏的眼,认真道:“江夏,我不想让你有顾虑,所以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的婚事可以缓一缓。我今天来你家,也只是想和你爸妈正式的打个招呼,只要他们能看见我的诚意就够了。” 江夏眼神晃动,目光潋滟似一汪水,欲言又止,最后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张开双臂抱住他。 其实她是想要说一句谢谢的,可是又怎么都说不出口。觉得这样一句谢谢根本没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所给她的,这么真实厚重的感动,早已超越了语言,涨满了胸怀。 于是这一晚上江夏的话意外的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盛怀仁身边,默默的给他夹菜,倒水。没有了以往饭桌上的插科打诨,因为她觉得不需要。这就是盛怀仁,她就是想要把这个男人实实在在的让爸妈看到。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一顿饭也能吃的其乐融融。 用一个最自在最舒服的态度彼此相对,这才是真的家人。 夏梦青和江建树很快就察觉到女儿的变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心生感慨,自家女儿能这么小鸟依人的坐在一个男人身边,笑容恬静,可真是长大了。 于是看盛怀仁也就又顺眼了许多。 吃过了晚饭又一起去了医院看邵阳,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感谢,而是,“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像你一样成功,然后帮助别人。” 夏梦青听完当即落下了泪来。 盛怀仁握住男孩的手,声音低沉,“好,我记住你这句话了,你是个男子汉,不要食言。” 江夏拿着手机,咔嚓一下,将这个男人间的约定拍了下来,然后笑笑说:“我可留了证据啊,有图有真相。” 大家都笑起来。 邵阳笑着看向江夏,“江夏姐,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找一个你这样的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 江夏笑起来,看看夏梦青,“你当着你班主任的面跟我表白,不怕被罚站啊!” 夏梦青瞪了女儿一眼,又看看邵阳,“邵阳啊,等你先成为盛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再想别的吧。” 江建树暗暗推了推江夏的胳膊,用一个胜利在望的眼神看着女儿。江夏则高兴的拉住了盛怀仁的手,然后被反握住。 再回到江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江建树很贴心的拉着夏梦青先上楼,留了时间给江夏和盛怀仁。夏梦青忍不住回头,想嘱咐一句快点上楼,可看见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月光下的背影,却又还是转过来,轻叹一口气。 “老江,你说咱们闺女到底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合适呢?”夏梦青问。 江建树笑笑,“这些咱们说了也没用,还得夏夏自己拿主意。” 夏梦青又叹口气,“我以前每次听到你这套说辞就来气,可今天再听一遍,也觉得有些道理了呢。” 江建树笑道:“嗯,不错,终于想开了。咱们做父母的其实真没必要管太多,只有夏夏自己选择,她将来才不会后悔。” 夏梦青看看江建树,眼神忽然变了,“老江,那你跟我结婚这些年,后悔了吗?” 江建树愣了愣,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牵起夏梦青的手,“前面这路面当心点儿,今早上又被压坏了几块地砖。” 初夏,夜风清凉,月光如水,泻地如银。 江夏和盛怀仁又来到了陈村中学,晚自习已经结束了,教学楼的灯光也都暗淡下来。盛怀仁拉着她的手到了操场一角,忍不住抱着她吻起来。江夏咯咯地笑,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躲闪,可怎么躲都是被吻的更多。 “剩坏人,你怎么跟个青春期的中学生似的。”她笑着说。 盛怀仁停了一下,笑道:“嗯,好像是的。” 江夏笑起来,“你呀,就是学生时代当了太久的乖孩子好学生,憋了这么多年的想干小坏事的冲动,现在都释放出来了。” 盛怀仁笑了,“对,我就是做了太久的乖孩子,压抑太久了。” 江夏眼波流转,“怎么你这么说的,好像我成了让你的坏心眼解放的始作俑者了?” 盛怀仁一口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所以我爱你。” 江夏眸光如星,挑起嘴角:“这两句话连起来听,怎么让我有点感到有点罪恶。” 盛怀仁要认真起来,“江夏,你问了我好多次我究竟为什么爱你,我也想了好久为什么是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毫无防备的开怀大笑,只有面对你我才觉得发自内心的轻松。我已经快四十岁了,也在盛怀仁这个好学生好儿子好总裁的外壳下伪装了快四十年,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样的。直到我遇见你,你叫我剩坏人,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我。” 江夏的睫毛微微颤动,大眼睛里晃动着水光,然后嘻嘻的笑起来,“原来我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照妖镜!” 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脸庞。 盛怀仁笑着,手指抹去了她的泪,“江夏,我想跟你在一起,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江夏抽抽鼻子,“你们一家三代土豪,哪里寻常了?” 盛怀仁眼神坚定,“我不会跟我爸爸和我爷爷一样的。你也不用去在意我家过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以后我们结婚了,只要你不想,咱们就不去理会他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江夏问:“你还打算在你父亲的生日宴上公布我们的事?” 盛怀仁搂着她,“我听你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说什么。如果你不想去那个宴会,咱们就不去。” 江夏仰起脸看他,“那怎么行?你连我家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去你家呢!你为了讨好我爸妈做了那么多,周末的宴会,就算是刀山油锅我也得跟你去!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呗!” 盛怀仁笑起来,“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江夏晃晃脑袋,“我不怕,有宋姐给我留的锦囊呢!” 盛怀仁问:“你打开了?” 江夏摇头,“还没有,我打算当天再看,太早了我怕会不灵。” 盛怀仁笑了,“真把宋玉婷当神仙了?” 江夏撅起嘴,“宋姐在我心里就是个神人。” 虽然江夏极力在盛怀仁面前表现的很淡定,可眼看着周末一天天的到来,心里的不安还是免不了的越积越多。 终于到了这一天,出门前她自己对着镜子换了三四套衣服,却还是不知道该穿什么。想来想去又去衣柜里拿了宋玉婷给她的那件小洋装,穿上之后心里竟然踏实了许多,于是自嘲的笑笑,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照微信发给宋玉婷,留言道“宋姐,我穿了你送我的裙子,借你的真气护体,祝我一臂之力。” 盛怀仁一眼就认出了她这身裙子,因为印象太深。“怎么穿了这身?”他问。 江夏在他面前转个圈,“不好看吗?” 盛怀仁笑笑,“好看。”这就是让他动心的那个打扮,怎么可能不好看。 江夏道:“这是宋姐给我买的,我穿上了感觉她就在身边一样。” 盛怀仁微微皱起眉头,握起她的手,“江夏,你还是很紧张?” 江夏老实的点下头,然后又笑笑:“你那个继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怀仁带着她上了车,吩咐前面的王准开车。然后握着江夏的手,想了想说:“樊小慧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也很有教养。” 江夏琢磨着他对继母的这个评价,有些困惑,“怎么感觉,你好像并不讨厌她?你不恨她吗?” 盛怀仁微微发怔,“小时候确实恨她,可到了现在这个岁数,也渐渐觉得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能讲清楚谁对谁错的。” 江夏说:“可我觉得如果我是你,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恨她的。她害的你妈妈那么惨,要不是因为她,宋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个性,你们原本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 盛怀仁却意味深长的摇摇头,“江夏,所以我说你和宋玉婷是一类人,爱憎分明,纯粹爽快。” 江夏看他的眼神,愈加的不能理解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第63章 盛怀仁对着江夏天真无邪的眼睛,眸光柔和,他说:“江夏,在我看来这世界上其实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只看你站在一个什么立场去评价。旁观者总是习惯站在一个道德的最高点去衡量别人,而当事人大多只能看得到自己的立场。” 江夏听着他的话点下头,“你这话说的有点像我大学的马哲老师。” 盛怀仁失笑,搂着她亲了一下在额头,“你今晚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就去走个过场,然后回去带红烧肉散步。” 盛世集团董事长盛建华的六十五大寿办在了明珠塔的顶层,到场的不只有盛世股东,还有各路名人和媒体。香衣云鬓,流光璀璨,每个人来到宴会的目的显然已经不止是祝寿。 盛怀仁带着江夏一进场就成了会场的一个焦点,各路目光纷至沓来,媒体的闪光灯也接踵而至。江夏挽着盛怀仁的手臂,低声说,“我给别人拍了那么多照,今天反过来被人拍还真有点不习惯。” 盛怀仁道:“不喜欢,那我就跟他们说不许再拍你了。” 江夏问:“这样不好吧?人家媒体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心里却忽然想到,要是小月月看到她的照片登在各大网站上,会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紧张。 盛怀仁对胡成一招手,胡成走过来,只看了一眼江夏就低下头,“盛总,江小姐。” 盛怀仁道:“江夏不喜欢被拍,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不许再拍了,拍到的照片也不许公开。” 胡成道:“好的,我这就通知下去。” 果然没多久功夫,就不再有闪光灯围着江夏和盛怀仁照相了,直到盛庄恒挽着一个小明星入场,媒体的相机才又咔嚓咔嚓的活动起来。 江夏看着盛庄恒身边那个女人,□□身材惹火,锥子脸长睫毛大美瞳一应俱全。她分辨了好半天才说:“哎我好像见过这个女的,是不是那个演过一个什么穿越清宫戏的丫鬟。” 盛怀仁道:“我不认识她,不过这是我弟一向喜欢的类型。” 江夏看着盛庄恒一脸招摇的笑,撇撇嘴道:“你这个弟弟跟你还真是不一样啊。” 果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这差距,妥妥的。 就在江夏看向盛庄恒的那一刻,盛庄恒也正好把目光投向了江夏,然后隔着层层人群,对着江夏和盛怀仁挥挥手,大摇大摆的挽着他的摇曳生姿走了过来。 “哥,你今儿来的够早的哈!”盛庄恒笑着,兴趣浓厚的看了一眼江夏,“美女,咱们是不是见过?” 盛怀仁道:“庄恒,这是江夏,我的未婚妻。” “啧啧!”盛庄恒咂舌,“哥,真有你的!才甩了粱胥年几天啊,这么快就找到一个质量这么高的,小弟佩服。” 江夏一听他说话就更加反感这个人,于是咧嘴笑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跟明星没法比啊,还是盛总你比较厉害。” 盛庄恒乐了,“你可别叫我盛总,在场的盛总好几个呢,轮不到我。既然都快成我嫂子了,就跟我哥一样叫我一声庄恒,听着亲切。” 江夏只是笑笑,没有开口。 盛庄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便转而道:“老爷子怎么还不出场呢?这谱摆的可真是够大的。” 盛怀仁说:“应该在偏厅,我带江夏去看看。” 说着便挽着江夏离开,一边走一边笑问:“刚刚他让你叫他庄恒,你怎么不叫呢?” 江夏笑着道:“我干嘛跟他套近乎?宋姐说了,那人就是个笑面虎,离他越远越好。再说,我对你都没有叫过一声怀仁,凭什么喊他名字?” 盛怀仁笑起来,“是,你从来都是指名道姓的喊我。” 江夏撇撇嘴,“你不是也一样。” 盛怀仁站住,微微转身面向江夏,眸光微动,“因为我喜欢你的名字,姓和名连在一起读,特别好听。” 从第一次见面时看见那张名片上方方正正的两个字起,就一直这么觉得。他还记得那时候宋玉婷笑话这个名字小清新,她脸上露出的那一丝不高兴的小表情。 江夏抿着嘴偷笑,然后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用一个十分赞同的语气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盛怀仁大笑起来,忍不住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走出偏厅,就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两个人不觉停下了脚步,樊小慧用余光偷偷看了一下盛建华的表情,然后笑道:“建华,你看你儿子跟这小姑娘多恩爱。” 盛建华没说话,眼神一直看着对面的盛怀仁和江夏,直到他们看过来。 江夏有些紧张的握紧了盛怀仁的手,盛怀仁微笑的道:“爸,慧姨。” 樊小慧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怀仁,你可有日子没回家看你爸爸了。” 盛怀仁拉着江夏的手走过去,“爸,慧姨,这是江夏,我们打算今年年底就结婚。” 盛建华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夏,表情严肃的不带半分笑意,然后目光看向盛怀仁,“怀仁,你怎么也学起你弟弟,变得这么随便了?” 樊小慧笑了一声,“建华,你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江夏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觉得意外的年轻。容貌气质果然不一般,关键是儿子都三十七岁了,脸上却一点都不显老。体态适中也不发胖,皮肤白嫩,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养的。她穿一件真丝的连衣裙,宝蓝色,露得不多,却恰好显出了锁骨和秀丽的小腿。头发不长,烫过,微卷。眼神很深,让人有距离感。 这样一个女人站在满头白发眼神犀利的盛建华身边,确实很有面子,也很登对。 盛怀仁轻轻的碰了江夏一下,江夏才缓过神来,急忙开口,“盛总,盛太太你们好,我是江夏。” 她其实本来想叫叔叔阿姨的,可一看这岁数实在有点不适合。叫爷爷奶奶又差了辈分,纠结了一下才决定叫个最安全的。 盛建华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樊小慧笑了一下,却道:“我刚还打了电话给胥年,她说一会儿就到。” 一句话说完,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江夏看着这个女人,觉得她果然不好对付。表面上看着挺客气,可从刚刚一见面到现在,她没有一句话的对着江夏说的。 盛建华脸色更严肃了,“胥年今晚要过来?” 樊小慧笑笑,“本来说了不想来的,我特意打了个电话去把她叫来了。我想着你肯定想见见她,这孩子倔得很,一会儿你见了得好好开导开导她。” 盛怀仁早已敛了笑意,冷冷道:“爸,慧姨,江夏跟你们打招呼,你们还没答应呢。” 盛建华抬眼问:“答应什么?答应你胡闹?都什么年纪了还离婚?” 江夏微微皱起眉,暗暗提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是叫您盛伯伯吧!盛伯伯,净空法师听说我要来参加您的生日宴,叫我替她向您祝寿呢!” 盛建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盛怀仁也看向江夏,目光带着疑惑。 江夏笑笑,接着说:“净空法师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会在山上诵经替您祈福,希望用她的诚心消解过去的罪,能为您的阳寿多添两年。” 樊小慧眼神里透出一丝寒意,笑了一声道:“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那人说的,倒像是宋玉婷那个疯丫头的话呢?” 江夏笑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啊,电话打不通,就亲自去上山瞧一眼。净空法师可是佛门中人,不打诳语。我只负责给她带话,可不敢开这种玩笑。” 盛建华目光晃动,仿佛失了神,“她真是这么说的?你见到她了?” 江夏点头,“净空法师说她对我很有眼缘,还送了我一个礼物呢。”说着便从包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 是一块玉坠子,青翠的颜色,没有一丝瑕疵,上面雕着一匹马,边缘已经磨得有些平了,下面的红丝线穗子也褪了色。 盛建华看到那个坠子,整个人的脸色又青了三分,他伸手拿了这块坠子到手上,反复摸索上面的图案,“她把这个给了你?” 江夏点头,“是呀,我属马,正好今年是本命年,这块玉坠子配我正合适。” 盛建华轻叹一声,“你也属马?” 江夏点头,“对,我也属马。” 樊小慧脸色已经彻底僵住,却还是做出个笑容,“建华,时间差不多了,里面客人都等着你呢。” 盛建华又摩挲了两下那块玉,然后交还到江夏手上,“江小姐,这东西你要好好收着,这是盛家人的象征。” 盛怀仁看着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走进宴会大厅,转过脸来问江夏,“这就是宋玉婷给你的锦囊?” 江夏点头,“对,宋姐说要是你爸爸不接受我,就拿这个出来,他肯定不会再阻拦。” 盛怀仁看着她手上的玉坠,“这是我妈妈的东西。” 江夏笑笑,“我知道,你和粱胥年也各有一块吧?还都挂在了车的后视镜上,我见过。” 第一次坐陈光开的车时就注意到了,那么碧绿的颜色,质地圆润,一看就是价格不菲。那时候她想,那位梁总真会挑东西。第二次坐胡成开的车又见到了那块玉,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和梁总车上的是同一款,还笑着跟胡成开玩笑说这东西莫不是团购来的。 盛怀仁道:“你手上的这块,是我妈妈嫁入盛家那天我奶奶给的,我爸也有一块,上面刻的是他的生肖。他们两个人的这两块玉都来自于我奶奶的嫁妆里的同一块玉璧。我和粱胥年手上的那两块,是我们结婚时候我爸找人仿制的,也刻了我们两人的生肖,为了个传承。” 江夏笑了,“你们家人还真是传统,跟电视剧一样还搞个传家宝啊?那你弟弟和宋玉婷有没有啊?” 盛怀仁却摇头,“他们没有,我奶奶的意思是,这块玉只传盛家的一家之主和妻子。” 江夏眨眨眼,“那现在怎么办?我和粱胥年可各有一块呢。” 盛怀仁笑了,“都是他们老人家喜欢的说法罢了,你会真的在乎吗?” 江夏撅嘴,“可是你和粱胥年不仅开情侣车,还都挂着这块东西在车上,我拿的却是从你妈妈那借来的......” 盛怀仁握住她拿着玉坠的手,“我妈既然把它拿出来交给你,那它就是你的。你这块可比我和粱胥年那块值钱多了,是真品。” 江夏还是撅着嘴,“剩坏人,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啊?我的重点是你们开情侣车,挂情侣配件!” 盛怀仁笑起来,“那我明天就换一辆车,再把那块坠子摘下来,行了吗?” 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进了大厅,便换上一个温婉大气的笑容,与各位宾客打招呼。盛建华仿佛刚刚受的刺激过大,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抽离。樊小慧叫了一杯温水来,“建华,坐下喝杯水吧。” 盛建华坐下,水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樊小慧道:“那姑娘还真是厉害的很,还没怎么样呢就知道搬出宋秀英出来压我了。” 盛建华看了樊小慧一眼,“你觉得那位江小姐怎么样?” 樊小慧冷笑,“不就是年轻一点,看着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心计颇深。” 盛建华摇头,“不对,我看那女孩单纯的很,配怀仁倒也合适。” 樊小慧笑问:“怎么,是宋秀英鉴定过了你就举双手赞成?” 盛建华冷起脸来,“她现在是净空法师。” 樊小慧挑眉,“她还净空?你信吗?她要是真的四大皆空了,就不会拿出那块破玉出来给她儿子助威!” 盛建华冷冷的道:“小慧,你这些年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才把庄恒教的那么不听话。” 一提到儿子盛庄恒,樊小慧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做了一个既无奈又伤怀的表情,“反正在你眼里,我们母子怎么都比不过你那原配就是了。庄恒会变成今天这样玩世不恭,还不就是因为他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跟他哥哥一样的赞赏?建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樊小慧二十岁就跟了你,这么多年来哪一点做的不好?你口口声声说庄恒没出息,可他的公司不也一样做的有声有色?只是他的努力你永远都看不到。” 盛建华眼看着樊小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无奈摆手,“哎,你行了,我就随便说说你至于吗?今天我过生日,这么多人来给我祝寿,你也不知道注意点。” 樊小慧从包里拿了手帕小心的擦擦眼角,“你以为我想提?要不是那个江夏拿了那块玉出来压我,我一辈子都不想听见宋秀英这三个字。” 不远处盛庄恒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出樊小慧这是又跟老爷子使性子了,脸上露出个欠揍的笑,“呦,妈,你今儿这妆画的好看哎,眼睛看着特别水润,用的什么睫毛膏啊,防水效果不错啊!” 樊小慧怒道:“一过来就没句正经话,也不怪你爸成天骂你!” 盛庄恒笑着看看盛建华,“老爷子,您今儿个应该没心情骂我吧?我哥带了个姑娘来,您见到没?可水灵了。” 盛建华表情严肃,“你还有脸说你哥?你当我没见到你刚刚挽着个妖精?” 盛庄恒笑道:“嗨,我那就是玩玩,撑场面的。我哥那可是动了真格的,怎么,老爷子您就没点想法?粱胥年可是在我这儿喊了不少的冤了。” 盛建华道:“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翅膀硬了的家伙。你也不用成天眼睛都盯着你哥,好好管好你自己那档子事儿先!” 盛庄恒夸张的点头,“我懂,其实这也难怪。谁让我哥他也姓盛呢!盛家的男人啊都有个通病,喜新厌旧嘛,这话可是我奶奶说的。”   ☆、第64章 陈光停好车,转头看向怔怔出神的粱胥年,“梁姐,到了,真要我陪你去吗?” 粱胥年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对,你不想去?” 陈光笑笑,“也不是不想陪你,我就是觉得,今晚这个场合似乎我不大适合出场。” 粱胥年看着他身上那套西装,伸手帮他理了理领子,“陈光,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今天我找你来陪我去盛世的寿宴,只是想要让外人看来一切都有个了结。至于我们两个之间,我相信你明白的。” 陈光眼神里有一丝情绪忽明忽灭,随即笑笑,“梁姐,我懂,不就是陪你做一场戏嘛。” 粱胥年挽着陈光入场,高傲的挺着背,镶着水钻的鞋跟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光也做足了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眼神含笑,彬彬有礼。 盛庄恒看着粱胥年和陈光入场,低声自言自语道,“不错嘛,看来终于向前迈出这一步了。” 樊小慧看见这副情景,却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亏她今天还特意打了电话给粱胥年,嘱咐她一定要到场,居然带了个小白脸来,这不是成心拆她的台么。 盛建华看了一眼樊小慧,问:“你让她来的?” 樊小慧气得笑了,“这女人不识好歹起来,还真是没辙。” 盛建华冷眼道:“还不是你管得太多。” 盛庄恒在一旁忍不住笑着插话,“妈,粱胥年今儿可真给你面子。” 樊小慧狠狠的瞪了一眼盛庄恒,有时候连自己都怀疑,这儿子生来是干什么用的。 粱胥年带着陈光走过来,礼貌的打招呼,“董事长,慧姨,最近身体可好?” 樊小慧不说话,只用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陈光。盛建华开口道:“还可以,不至于马上就被这些逆子气死。” 粱胥年笑笑,“这位是陈光,也在盛世工作。” 陈光小心翼翼的打招呼,“董事长,盛太太,我是你是陈光。” 樊小慧笑了一声,“胥年啊,你跟咱们盛家缘分薄,慧姨还想着给你再介绍个靠谱的人呢,这么快就自己有主了?” 粱胥年笑着答:“哪敢劳烦慧姨。”语气里不免带着一丝讥讽。 粱胥年一直不喜欢樊小慧这个女人。在与盛怀仁离婚前,两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不冷不热的维持着一个表面上的婆媳关系,从没有过深层次的交流,粱胥年是不耻,樊小慧是不屑。可知道了粱胥年与盛怀仁离婚之后,樊小慧这个前婆婆对粱胥年反倒关心了起来,又是抱不平又是替喊冤的。可粱胥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图。 粱胥年做了三十几年的硬骨头,虽然只有盛怀仁这么一根软肋,可也不是谁随便想戳就戳的。 盛庄恒看着樊小慧气得快要绷不住的脸,笑道:“哎,这样不是挺好吗?胥年总算也有个好结果了。” 樊小慧道:“可不是么,我看陈先生年轻的很,胥年现在倒也可以再努把力赶紧生个孩子。” 粱胥年脸色波澜不惊,她转头看看另一边挽着江夏的盛怀仁,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不指望再要孩子了。不过怀仁娶个小姑娘,倒是有希望给盛家再添一个孙子。这样也算圆了我在盛家十年没能完成的遗憾。” 陈光面色不动,心里却是一颤。于是终于明白了眼前这出刀光剑影的深意,不免有些心疼粱胥年,她这样又是何苦呢。 陈光转身从侍者托盘里拿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粱胥年,“胥年,咱们一起祝董事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粱胥年接过酒杯,对着盛建华道,“董事长,承蒙您抬爱,对我这些年诸多照顾,胥年感激不尽。”说完一饮而尽。 陈光也急忙跟着喝干了杯中酒。 盛建华有些感慨,“胥年,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替你高兴。我们盛家欠你的,不会忘。” 樊小慧冷冷道:“谁欠谁的还不一定呢。” 粱胥年笑笑,“董事长,您当年给我的华年股权,说好了是给小雨的,现在小雨也已经死了几年了,我也跟怀仁离了婚,再没什么理由霸着这份干股吃红利了。我已经委托了律师,很快就能将股权还给您。” 盛庄恒无奈笑笑,用一个充满同情的眼神看向粱胥年。 盛建华道:“胥年,这件事咱们以后再说。” 江夏看见了陈光,一眼就认出他身上那套衣服,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洋装,心情有些复杂。同样是在明珠塔,同样是这两套不属于他们的衣服,同样是他们四个人。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玄妙。 盛怀仁看着粱胥年带着陈光去见盛建华,心中有些触动:“胥年这样做,算是彻底把樊小慧得罪了。” 江夏问:“你继母和粱胥年不是关系很好吗?刚刚还在为她抱不平。” 盛怀仁看着对面几个人道,“其实没有,她们之间一直很冷淡。”想了一下又补充,“粱胥年看不起樊小慧。” 江夏听了,其实很想说一句,粱胥年干的事难道和樊小慧有多大差别么,可看着盛怀仁的神情,还是笑笑:“那你继母到底是看我有多不顺眼啊?” 盛怀仁转过脸来,目光柔和的揽住她的腰,“她只是不希望我和粱胥年离婚。” 江夏微微皱眉,“为什么?你们离不离婚关她什么事?”话刚出口又忽然想到什么,“该不是因为孩子吧?” 盛怀仁点下头,“粱胥年到了这个年纪能再怀孕的几率很低,可是你那么年轻。” 江夏听了低下头,“还好我没有真的怀孕,要是我真怀了陈光的孩子,你们盛家的门肯定是进不去了。” 盛怀仁眼神微动,握紧了江夏的手,“我说过了,这些人都和咱们没关系的,他们同意不同意都不能影响我的决定。江夏,我已经这个岁数了,不是受家人管制的青少年。” 江夏有些感动,甜甜的笑着,“那我还是赶紧给你生个孩子吧,气死他们!” 盛怀仁失笑,“好,最好多生几个。” 江夏眨眨眼,“怎么,一个小雨不够,你还想来个中雨大雨大暴雨?” 盛怀仁笑出了声,“嗯,冰雹也可以,还可以来个小雪中雪大雪大暴雪。” 粱胥年和陈光走过来,看着盛怀仁和江夏脸上的笑容,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粱胥年看着江夏,低声问陈光,“你后悔了吗?” 陈光明知故问,“后悔什么?” 粱胥年瞥他一眼,“这么好的女孩,就被你给丢了。” 陈光没回答,只是笑笑,反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粱胥年问:“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陈光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跟盛怀仁撒过娇?像江夏那样。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知道吗?胥年,你不会从来就没告诉过他,你爱他吧?” 粱胥年心里一阵抽痛,偷偷的提了一口气,笑道:“我已经不是江夏那个年纪了。” 陈光听得心里也一阵难过,他停下脚步,微微转身面向粱胥年,目光闪烁着拥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粱胥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恍然在全场震惊的瞩目中,看见了盛怀仁的眼神。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呢,仿佛在感慨,又似乎带着些欣慰,还好像夹杂了一丝怜悯。 陈光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是很靠谱,可却总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他说,胥年,你不会从来就没告诉过他,你爱他吧。这句话就像一根刺,直直的戳进了她的心窝。 她确实没说过,从来都没说过。 她以为他懂,他一直都懂。他们都是聪明人。 陈光在一片哗然与掌声中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单膝跪地,托着粱胥年的手,“粱胥年,我爱你,你嫁给我吧。” 全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粱胥年惊了,“你说什么?” 陈光眼神格外的真挚,他说:“我知道我没钱,没地位,没房没车,还有一个生病的妈妈,我配不上你。可是我爱你,你让我照顾你吧,我愿意当你的仆人,当你的保姆,当你的司机,听你的命令,为你奋不顾身。” 这一次的掌声里还带了不少尖叫声和啜泣声。 粱胥年有些发蒙,“陈光,你先站起来,这件事我们之后慢慢谈。” 陈光却坚定的摇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永远跪在这里。” 于是全场响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呼声,“答应他!答应他!” 盛建华看着失控的会场,冷冷的看了一眼樊小慧,“这就是你特意嘱咐要来的人?” 樊小慧的脸色发白,举起颤抖的食指,“庄恒,你去,把他们两个给我轰出去!” 盛庄恒按下自己老妈的手,“妈,都这时候了,咱们就成人之美吧。” 盛建华站起身,“这里太吵了,我进去里面休息一下。” 樊小慧急忙去搀扶,却被盛建华一把甩开,“不用,我自己能走。” 樊小慧气得干脆坐在椅子上,双臂抱着肩,眼泪落了下来。 盛庄恒心里有些不忍,于是也坐下来,“妈,好端端的哭什么,你这睫毛膏可真好哎,都不掉色。” 樊小慧气得打了儿子一下,“去你的,你这个不争气的不孝子!” 盛庄恒乐了,“哎,妈,我就说了你那点儿主意不会有效果的,结果你看怎么样?不过赔本赚吆喝,也不算太差。” 樊小慧道:“你到底长没长心?能不能干点儿让我高兴的事儿?他盛怀仁要是真娶了那个小姑娘生个孙子,咱们在盛家还能有什么地位?” 盛庄恒不以为然,“妈,都什么年代了,母凭子贵这些说法就算了吧。生个孙子有什么了不起?哪可能撼动您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啊?” 樊小慧道:“没什么了不起,你去给我生一个!这么多年了,我给你找了多少个好姑娘?你要是早点结婚生了孩子,你妈我还至于到了这个岁数还要跟人争?成天就知道鬼混,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盛庄恒最烦听到樊小慧唠叨这些结婚生孩子的事,一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急忙转移话题,“妈你放心,不用结婚生子那种老套路,该是咱们的也一分不会少。” 樊小慧停止了啜泣,“你说什么,你有办法了?” 盛庄恒笑笑,拍拍老妈的肩,“你现在赶紧过去把老爷子哄好了就够了,过不了两天,你就知道了。” 樊小慧将信将疑,“你有话能不能给我说明白点儿?遮遮掩掩的,这是成心想让我今晚上睡不好吗?” 盛庄恒挑挑嘴角,“您今晚就去睡个安稳觉吧,睡不好的人可在那边呢!”说着手指向了从人群里退出来的江夏和盛怀仁。 江夏看着陈光一身西装单膝跪地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可想了好半天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在哪见过。然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画面不是现实里的,而是她梦见过的。 梦里她是那个女主角,穿着一身白纱,站在华丽梦幻的城堡里,陈光就像个王子,骑着白马来找她,然后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她和陈光在一起六年,这样的场景也不知梦见了多少回了。 连说的台词都很相似。 我知道我没钱,没地位,没房没车,我配不上你。可是我爱你,你让我照顾你吧,我愿意当你的仆人,为你奋不顾身。 只是梦境里没有那么多的观众,也没有惊叫连连的欢呼喝彩。 她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陈光总是那么一套说辞,也不会变变样,真没新意。” 盛怀仁对着眼前这幕也愣了神,他看着粱胥年惊喜又复杂的神情,忽然觉得他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他无法将此刻眼前这个女人与当年他向她求婚时那么平淡冷静的粱胥年看成同一个人。 江夏说完发觉盛怀仁没有反应,便伸手扯扯他的衣袖,“盛怀仁,咱们走吧。” 盛怀仁顿了一下,微笑着握紧她的手,“好,咱们走。” 王准打开了车门,江夏和盛怀仁坐进去,两个人还是都有些思绪恍惚。江夏笑了一声,“本来还担心今晚你宣布我们的婚事会引来太多注目,没想到被陈光和粱胥年抢了风头。” 盛怀仁也笑笑,“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我相信陈光对胥年是真心的。” 江夏苦笑一下,“嗯,我也信了。”说完停顿一下,又问,“那你觉得粱胥年会答应吗?” 盛怀仁想了想,“我不知道。” 车子还没启动就看见胡成急急忙忙的从大门口跑出来,对着王准不停挥手。江夏看着胡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笑道:“正好可以问问胡成。” 盛怀仁摇下车窗,“怎么了?” 胡成喘着粗气,“盛总,不好了,程氏那边出事了!”   ☆、第65章 程孟樵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寂静的让人望而却步。 盛怀仁轻声对江夏说,“你在外面等我。” 江夏点头,便看着盛怀仁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胡成走过来道:“来这边坐着等吧。” 江夏答应着走过去,打量着四周。程氏集团的大楼建的很欧式,办公室装修的颇有艺术气质。程孟樵的办公室外面是一个开放的会客室,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江夏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公司员工都不来加班?” 胡成回答,“事发突然,普通员工来了也帮不上忙。程氏的几个高层刚刚开了会就打电话通知我,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江夏叹了口气,“你刚刚车上和盛怀仁说的那些我听得不是很懂,你能简单点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胡成说:“程氏在f城和政府合建了一个温泉旅游乐园,前年开始动工的,今年刚好建成。这个项目利用了当地的地热资源,从一开始投标起就备受瞩目,就像前年a城的大项目德顺园一样。” 江夏点头,“这个我好想听说过,当时程氏转行投资去做地产好像被很多媒体报道过,都说是在a城没有拿到德顺园才去的f城。” 胡成道:“这些我也不好说,不过程总这个举动应该是受了顾爷的启发。搞实业的转去做地产,争议性确实很大。” 江夏又问:“那然后呢?怎么我刚刚听你说还跟盛世传奇有关?” 胡成解释道:“最近反腐抓得紧,很多人下了马,f城是特区也是上头调查的一个重点。前几天有个副市长被送审了,你听说了吧?” 江夏道:“新闻铺天盖地的报他,想不听说也难啊。” 胡成道:“他被送审之后,他经手过的项目就被一一清查,程氏投资的那个温泉乐园就是这几年来他负责的最大的一个项目。于是就有人兴风作浪,在网上造谣说程氏这个项目是官商勾结,其中黑幕重重。网民被煽动,再加上有人有预谋的组织,结果就在温泉乐园开张的第一天大门被砸了,还打伤了几个保安。” 江夏无奈道:“竟然从网络暴力演变成真实的犯罪,程氏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胡成说:“程氏股价这几天暴跌,因为程氏控股传奇,所以唇亡齿寒,传奇股价也快保不住了。” 江夏有些吃惊,“竟然这么严重?这件事跟盛世也没多少关系啊!” 她话音刚落,走廊一侧的电梯门打开,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那女人年纪三十左右,面容温婉,怀里的小男孩一双大眼睛特别亮。 胡成急忙站起身,恭敬道:“程太太。” 江夏知道这人就是程孟樵的妻子苏绵,也站起身微微一笑,“程太太你好,我是江夏。” 苏绵放下怀中的程君佑,友善道:“江夏你好,我来看看我丈夫。” 胡成道:“程太太,程总和盛总正在里面谈事情。” 苏绵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好,那我也在外面等一会儿。” 江夏弯下腰来,摸摸程君佑的头,“小朋友你好啊!” 程孟樵的儿子,长得可真是好看极了。小君佑有些怕生的低下头,却还是礼貌的回答:“阿姨好。” 苏绵笑道:“君佑,不应该叫阿姨,叫姐姐。” 君佑抬起头,大眼睛闪亮闪亮的,“姐姐。” 江夏心都化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真乖!” 盛怀仁和程孟樵走出来,就看见这一幕,程孟樵看看盛怀仁,眼神里带着点疑问。盛怀仁笑着道:“忘了跟你说了,我和江夏要结婚了。” 程孟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怀仁,我为你高兴。” 江夏站起身,看了一眼程孟樵,不禁有些心疼。这么英俊的一张脸上却布满了愁云,即便是笑着,也掩不住那颓然的疲倦。 苏绵走过去挽住程孟樵的手臂,“孟樵,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程孟樵脸色无奈,“你把君佑带来干嘛?” 苏绵有些委屈,“孩子想见你。” 江夏看着这副情景,心里有些难受,想了一下,便笑着道:“君佑这么可爱,等我结婚时候给我当花童吧!我要把他打扮成小天使!” 程孟樵和苏绵都愣住,转头看向江夏。盛怀仁眼中却迸射出火花。 君佑眨眨眼,“姐姐,可是我没有翅膀。” 江夏笑着将君佑抱起来,走到程孟樵和苏绵面前,“君佑,你有翅膀,你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翅膀,他们会一直陪着你,等你长大了就能飞了。” 盛怀仁搂着江夏下了楼,江夏才忍不住问:“情况真的很严重吗?你能帮他吗?” 盛怀仁叹口气,“帮是肯定帮,只是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自己。” 胡成道:“盛总,传奇股价下跌,咱们也得想个对策。” 盛怀仁点头,若有所思道:“通知所有股东,明天早上紧急开会。”说完又看看江夏,目光柔和:“我现在送你回家,这几天可能比较忙,你不用太担心。” 江夏眸光闪烁,“你不用管我,专心去工作吧。”然后低下头,睫毛颤动着,“等你这阵子忙完了,咱们就结婚吧!” 盛怀仁心里一暖,抱着她亲了一口,“还以为你刚刚说的花童那些只是为了让程孟樵高兴呢,原来是真的?” 江夏撇撇嘴,“假的,其实我是想趁机给程孟樵当小三给小君佑当后妈!” 盛怀仁失笑,搂着她笑道:“咱们还是赶紧自己生一个吧!” 江夏笑着不说话,忽然觉得胃又有些不舒服了。不敢表现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掩饰着,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自从上次假孕乌龙之后,她的胃一直都是这样时常不舒服,也还是会总有想吐的感觉。但是她没有吃医生开的药,而是自己上网搜了一个偏方,就是想吐的时候用力按住虎口穴位,她试了几次还真的蛮管用。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这个办法好像用得太多,效果减退了不少。 但她还是没打算吃药。盛怀仁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她怕吃药会影响受孕。 夏梦青走进她的房间,脸上带着喜色,“夏夏,邵阳有救了,已经找到了配对的骨髓,用不了多久就能做手术了!” 江夏一听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上次我那个报道一发,直到现在还能收到很多网友的询问,既然这样,不如明天我就去再做个跟踪报道吧。” 夏梦青眼神里有些犹豫,仿佛在纠结什么。 江夏不解问:“妈,又怎么了?” 夏梦青叹口气,终于开口道:“听说能这么快找到骨髓捐赠人,盛先生也出了不少力,他不止带着全公司的人去做了检查,还出了三十万的悬赏。” 江夏愣住,“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夏梦青握住女儿的手,“夏夏啊,这个人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就算他是有心讨好咱们,妈也觉得惭愧了。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好人啊。” 江夏笑了,“妈,你能这样想我真高兴。” 夏梦青道:“现代人做善事都是作秀一样,向他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妈都替他觉得冤。夏夏,不如你还是把他的事情写出来发到网上吧,这样也能给他们公司宣传宣传,这样的好人好事就应该被大家都知道。” 江夏想想,“这个我还是问问他吧,不经过他允许就报出去不大好。” 其实她知道,他肯定不愿意暴露身份。但是夏梦青的态度能这样转变,她还是特别欣慰。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上了班,小月月竟然也提了同样的要求。 “江夏,你那个救助白血病少年的报道现在在网上引起了很高的关注度,大家都在好奇究竟这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活雷锋是谁,你给我说实话,到底见过那人没有?”冯小月一脸严肃的问。 江夏只好回答:“我真没见过那个人,只是见过两次他派来办事的助理。” 冯小月眼睛一亮,“这人肯定不一般!江夏,不如咱们就来个后续报道,寻找活雷锋,你去把线索整理一下,然后咱们分几期发到网上,让大家一起帮忙找,这样带点悬疑色彩,既提高了网友的关注度,又增加了咱们网站与网友的互动。” 江夏有些为难的看着一脸激动的冯小月,“主编,人家不希望被知道身份,咱们还这样大张旗鼓的号召网友去找人,不好吧?” 冯小月露出个不耐烦的神色,“你傻啊,关键不是能不能真的找到这个人,而是增加大家对这个事件的关注,寻找活雷锋,这个活动多好啊,传播的都是正能量!” 江夏觉得倒也有些道理,于是道:“那我今天再去一次医院,回来把线索整理一下。” 老刘忽然急匆匆的走进来,“主编,不好了,盛世传奇被爆出操盘黑手,股价暴跌,现在股民闹事,好多媒体都赶去盛世了!” 冯小月一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那怎么办?咱们网站上还挂着那么大的盛世广告,不会受牵连吧?我得赶紧跟上面说一声去,先把广告撤了!” 江夏被她的话惊了,这人墙头草的本事真是让她叹为观止,“主编,这样不好吧?咱们广告费都收了怎么能随便撤掉?这样是违反合约要被起诉的。再说盛世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呢,可能是有人故意使坏搬弄是非呢?” 老刘也说:“主编,这时候咱也应该派个人去看看吧?这样的大新闻咱可不能落下。” 粱胥年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吵嚷的人群,眉头紧蹙。lucia敲门而入,“梁总,盛总叫您去一趟他办公室。” 粱胥年冷笑,她还没找他,他自己倒主动。 盛庄恒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听见粱胥年走进来,转头一笑,“怎么样?今天外面热闹吧?” 粱胥年关了门,表情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真是你做的?从我这里吃了闭门羹,就跟外人联手了?” 盛庄恒笑得也不客气,“这不是我,是天时地利,我不过小小的加了一个人和而已。” 粱胥年问:“你本事越来越大了,竟然能从程氏下手。找了什么人帮忙啊?” 盛庄恒笑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和你的未婚夫定了好日子没?我可等着喝喜酒呢。” 粱胥年面无表情,“我在跟你谈公事,盛总。” 盛庄恒敛了笑意,“你说的这些算哪门子公事?楼下那群人来闹,也是找华年闹,跟咱们华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梁总觉得这也是公事?” 粱胥年冷笑,“好,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打扰您看热闹了,我回去办我的公事。” 盛庄恒叫住她,“胥年,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成事。” 粱胥年点头,“对,所以我觉得我这个副总当得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今天正好跟您正式请辞,这七年来承蒙照顾,粱胥年感激不尽。” 盛庄恒摇摇头,“这就要走啊?你走了,你老公怎么办啊?” 粱胥年转身,推门而出。 陈光已经在粱胥年办公室等她了,看见她进来,眼神里带着些热切。 “梁姐,你去找盛总了?”他问。 粱胥年看见陈光,心情就乱的不行,想起昨天晚上他的求婚,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火大。就像是稀里糊涂的吃了一个闷棍,却完全喊不出疼。就这么憋在心里,无比烦躁。 “你来干嘛?”粱胥年冷冷的问。 陈光笑笑,“我有些公事想跟你说说。” 粱胥年听见“公事”两个字就更火大,“不好意思,我刚刚跟盛总提出了辞职,现在公事已经不管了。” 陈光一惊,“梁姐,你辞职了?” 粱胥年点头,“对,我辞职了。” 陈光眼中露出惊恐和焦虑,“那我可怎么办......” 粱胥年看他的表情觉出不对头,便问:“你怎么了?” 陈光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办公室另一侧的百叶窗,“梁姐,我做了一件事,可能会进监狱。”   ☆、第66章 粱胥年听了陈光的话觉得脊背发凉,然后终于明白了盛庄恒刚刚那句话里的意思,你走了,你老公怎么办。 她镇定了一下精神,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陈光一看她的脸色,心就凉了大半截,知道粱胥年这又是要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了。可眼下情势危急,他唯一能抓住的也只有粱胥年这根稻草,便露出个唯唯诺诺的表情,开口道:“传奇的股价下跌的很严重,外面疯传有幕后操盘黑手,网上还公开了一份传奇的内部资料。” 粱胥年道:“我知道。”转而心中一惊,“这件事跟你有关?” 陈光偷换了口气,点下头,“那份资料是我从你办公桌上拿的......” 粱胥年大惊,“陈光!” “是盛总让我这么做的!”陈光急忙补充道,“盛总说,只要我从你这拿了那个资料给他们,就让我回到你身边继续做助理。” 粱胥年眼前一黑,到底还是被盛庄恒摆了一道。她忍了又忍,没有让火气爆发,“陈光,你知道泄露公司内部情报是多严重的问题吗?一旦被查出来,你可不是被开除那么简单,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陈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粱胥年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看出她并没有打算置之不理,便稍稍放了心,眼神里透出一丝委屈的神情,“梁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件事全怪我,虽然我是受了盛总的威胁,可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同意的。因为我太想回到你身边,我想出人头地,变得强大起来保护你。” 粱胥年紧紧皱着眉,一言不发。 陈光继续道:“我知道,其实你已经不想再和我有瓜葛了,可我不甘心。梁姐,我爱你,我想成为你的男人,为你当左膀右臂。但是现实却是,我现在在这个公司早已经没有了一席之地,我妈妈住院,你对我也失去了兴趣。我觉得我的人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失败过。” 粱胥年心里有些难受,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冷冰冰的。 陈光眼圈红了,“梁姐,其实昨晚我本来是打算听你的话演一场戏就走的。可是我看到你在盛家人面前受委屈,我心里难受!你为了盛怀仁得罪了盛董事长一家,可到头来什么好都没得到。我替你抱不平!所以我才在大庭广众下跟你求婚,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你粱胥年不是没人要。” 粱胥年的目光移向了窗户,声音却软了,“陈光,现在要谈的是你泄露公司机密的事情,你跑题了。” 陈光的视线追着粱胥年看向了窗外,他走了两步到落地窗前,看看楼下嘈杂的人群,笑了一声,“梁姐,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求你帮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而已。我知道这件事错在我,你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什么。我贪图富贵中了盛总的圈套,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华年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不管怎么样的结果我都认了。只是......” 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粱胥年,“胥年,以后不要再委屈自己。” 粱胥年的心里到底还是抑制不住的疼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破绽,“陈光,既然已经是成年人了,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说着自嘲似的笑了笑,“虽然这一点我也没有做到。” 陈光又有什么错呢,归根结底,若不是几个月之前她在这间办公室里引诱了他出轨,这一切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光看着粱胥年脸上那个带着些悔恨的自嘲表情,心里也特别的不是滋味。这个女人那么独立强势,可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她是真的太需要一个人来心疼她了。 也许上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同样是女人,粱胥年到了三十七岁还是没人疼爱,而江夏只有二十六岁,却有那么多人爱她。 想要别人疼爱自己,首先要学会去疼爱别人。 江夏到了盛世双子楼下,就看见那一群吵嚷的股民正露胳膊挽袖子,几乎要与守在门口的保安大打出手。围观的许多记者都在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大热的天,不少同行脸上都因为紧张而憋得涨红,就等着双方动手那一刻抢个先机。 “呦,妹子,你也来啦?”一个扛着摄像机的胖子对江夏一笑。 江夏愣了一下,才记起这人是上次宋玉婷跳楼时跟她说过话的人,笑道:“哥,你也来啦?” 胖子累得脸上已经流了汗,“这么大的事能不来吗,这已经僵持了小半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起来。” 江夏想了想问:“哥,这次你们就敢拍了?盛世没下封口令?” 胖子看了一眼江夏,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夏急忙问:“怎么了?” 胖子看看周围,靠近了江夏,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还不知道啊,这是恐怕盛世要倒了。” 江夏听的心里一颤。继而又听到胖子说:“现在这年头,都是墙倒众人推,程氏已经要完了,现在盛世也出了事,这当口谁还会理会什么封口令啊!” 江夏跟胖子道别,转身走去了地下停车场,她记得这里的电梯可以上楼。可一到了一层还是被保安拦住了,江夏犹豫着要不要打给盛怀仁说自己来了,可又担心这时候去找他会耽误他的时间。正在纠结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江夏,你也来啦?” 江夏转身,看见楚京瓷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老楚,你要去找他?”江夏问。 楚京瓷脸上还是欠揍的笑,“怎么,担心了?看你这小脸严肃的,别怕啊,没事儿。”说着拍拍江夏的肩,带着她一起上了电梯。 江夏心里不安,忍不住又问一句:“真的没事吗?可我刚刚在外面听人说,好像事态很严重。” 楚京瓷笑了,“嗨,这些外人,你没事的时候都点头哈腰的装孙子,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的,马上就变脸了。说到底,还不是传奇股价前阵子涨的太厉害了,被人眼红了。” 江夏听楚京瓷的语气那么自在,心里稍稍安抚了一下,再想想觉得也是,网络太过发达的一个恶果,就是虚假消息的病毒传播,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经人一传也能变成地震火山龙卷风。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笑笑。 楚京瓷看她表情舒展,心里想笑,这小姑娘到底是年纪小,没经过事,不过倒也实在的可爱。 盛怀仁看见楚京瓷和江夏一起走进办公室,愣了一下,“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楚京瓷坏笑,“你的小娘子担心你了呗!”说着转头对红着脸的江夏道:“江夏,你给我五分钟说正事儿,说完我就走,不打扰你们俩患难见真情。” 江夏低下了头。盛怀仁从位置上站起身走过来,拉着江夏的手,柔声问:“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楚京瓷挑眉,“哎你这就太不像话了,五分钟先说正事都不行啊?” 盛怀仁无奈笑笑,“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楚京瓷问:“不会吧?怎么知道的?” 盛怀仁道:“你是想说顾爷答应了帮程氏,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应该也不是白帮。顾爷是不是收购了程氏的股份?” 楚京瓷晃着脑袋,“谈起生意来你真是猴儿精!收了程氏旗下的两个化工厂,做环保涂料,丛珊前阵子刚买的专利。” 盛怀仁点头,“这就是了,顾爷一向跟程氏交情不深,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易。老楚,还是你帮了大忙,程孟樵欠你一个大人情。” 楚京瓷乐了,“那你呢?你小子不也一样欠我人情?传奇这档子事儿难道不用我帮忙?据说现在外头传的可吓人了,我刚刚看见你的小娘子都小脸煞白。” 盛怀仁看看江夏,江夏抿着嘴,目光流转。 “传奇这件事你不是帮忙,你也股东,本来就不能不管。”盛怀仁说。 楚京瓷笑了,“真鸡贼!你说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有办法了。” 盛怀仁道:“我刚刚开了会,应对决策已经部署下去了,现在股价下跌已经停住了,唯一要挽回的,就是人心。” 楚京瓷道:“好,你厉害!”说着看下江夏,“你看,我就说没大事儿吧!” 江夏却开口道:“可是楼下那些人还在那里,还有那么多记者,怎么办?” 楚京瓷道:“这个倒好办,他们爱站就站去,天黑了肚子饿了自然就散了。只要咱们保证不动粗,几个保安受点委屈挨几下打还能让咱们占了理,回头舆论导向也就转向咱们了。群众都是看热闹的,谁是弱者就同情谁。” 盛怀仁道:“楼下那几个保安都是沈爷今天特意派过来的,对付这种场面经验丰富。” 楚京瓷笑道:“那个自然,老沈的人,可都是铁打的。” 盛怀仁却没有笑,“股价虽然稳住了,可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楚京瓷一听也沉下了脸,“那个自然,咱们被人摆了这么一手阴的,不查清楚怎么行。我老楚在女人身上吃的亏不计其数,做生意脑子不好使也没少赔钱,可被这小人算计还是头一遭。” 江夏看着两个人,竟隐约觉出一股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是选择了安静。毕竟生意上的事情她也不该多嘴。 老楚道:“怀仁,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好好陪陪你的小娘子吧。”说完便又恢复了笑脸,乐哈哈的走出了门。 盛怀仁坐到江夏身边,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紧张了?” 江夏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嗯,有一点。我觉得这事情变化的真是太快了。” 盛怀仁摸着她的头发,“来得快,去得也快。” 江夏笑了,“说明你厉害啊!我觉得刚才你和老楚说话的样子特别帅!” 盛怀仁笑着,忍不住亲了亲她柔软的小嘴。 江夏脸颊绯红,眸光似水,“可惜你们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我数学太差,股市这些一看就头疼,只会跟着干着急。” 盛怀仁笑容温和,“你不用懂,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江夏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什么,道:“不过,或许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帮你。” 盛怀仁眼神一动,“什么事?” 江夏说:“你刚刚不是说,股价已经稳住了,现在唯一要挽回的就是人心吗?我可以帮你挽回人心!” 盛怀仁饶有兴趣的问:“你怎么帮我?” 江夏扬眉,“我可是记者!我一会儿回去就写一篇报道站在你们的立场上替你发声。”她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个办法,你捐助邵阳做手术的事情,其实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公开,这样的事迹绝对可以提升盛世的形象!” 盛怀仁微微皱眉,不语。 江夏急忙道:“这可是我妈建议的!而且我们主编也说,要趁机搞一个寻找身边活雷锋的主题活动,传播正能量。” 盛怀仁这才眉头舒展,笑着亲了亲江夏:“好,谢谢你,江夏。” 盛怀仁送江夏出门,正碰上胡成走过来。胡成脸上表情严肃,一看就是有事要汇报。 “盛总,有件事情我刚听说。”胡成说着,看向四周。 盛怀仁会意,“进办公室说。” 胡成关了门,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盛总,我刚刚听华锦那边传来的消息,梁总辞职了,好像......和泄露公司机密有关。”   ☆、第67章 胡成刚出去,盛怀仁就接到了粱胥年的电话,声音凉凉的,“咱们谈谈吧。” 盛怀仁知道她要谈什么,便回答:“好,去哪儿?” 粱胥年道:“这件事不适合在公司谈,咱们还是出去说,就去松江路那家牛排馆吧。” 松江路的那家牛排馆,不用提名字盛怀仁也知道是哪一家。他和粱胥年结婚十年,两个人仅有的几次出去用餐,都是在那里。也就是在那,十年前,盛怀仁跟粱胥年求婚。 盛怀仁答应着,“好。” 自从小雨去世之后他就再没去过那家店。车子停下,他看着新装修过的店面,完全找不到一丝过去的痕迹。粱胥年比他早到,已经坐在位置上,手上拿着一只杯子,里面红色的液体在暖黄色的暗灯映射下如一朵玫瑰绽放。 她看着盛怀仁走过来,挑起嘴角笑笑,又晃晃手上的杯子,“我自己先喝了。” 盛怀仁坐下,看着桌上那支红酒,82年的干红。 粱胥年看上去心情不错,并没有电话里声音那么冰冷,她笑着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咱俩应该再来这里一次的,正所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盛怀仁看着她这副表情,心里莫名有些难受,便也没有说什么,拿起那红酒瓶又给她倒了一些,动作娴熟,姿势优雅。 恍惚间,粱胥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对面这个中规中矩的男人还是那么温和稳重,用一个平静真诚的声音说,咱们也都不小了,既然觉得彼此合适,那就一起过吧。 我不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但我能保证不辜负你。 她长长的呵出一口气,唇边的玻璃杯子就这么起了雾。 盛怀仁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她,却并不开口问什么。她知道,这是他的教养。 “盛怀仁,我上次问过你,咱们结婚十年,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秒钟的爱过我。你的回答,是真的么?” 盛怀仁的眸光低垂,看着那瓶红酒,平静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忍。“胥年,事到如今干嘛还要纠结这些过去呢?” 粱胥年砰的一下,将手上的杯子重重的砸到桌面,“因为我放不下!因为我一直都过不去这道坎!事到如今,呵呵,这四个字还真是精辟,为什么会‘事到如今’?盛怀仁,你如果爱过我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那个离婚协议书,才导致了这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盛怀仁抬眼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的看到了粱胥年心里的不平。“胥年,我知道,我提出离婚伤了你,对不起。” 粱胥年又拿起酒杯,咕嘟嘟的把那一杯红酒全部喝干,然后喘了口气,“盛怀仁,既然事到如今,就让我把我心里的想法全都告诉你吧。”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接着说:“我爱你,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就爱上你了。那时候你给我倒酒,我本来不爱喝红酒,可是因为你,我变得爱喝了,就是这瓶酸的要命的82年干红!” 她放下杯子,拿着酒瓶指着标签上的年份给盛怀仁看:“看见没有?咱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倒的酒就是这个年份,后来我搜集了好多,都在家里的酒柜摆着,连保姆都发现了,可你却完全没注意到。我知道,因为你不爱我。但我觉得没关系,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咱们慢慢相处你总有一天会觉得我不错的。所以你向我求婚,我也答应了,但又不敢表现的太高兴。我不想被你看低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太过依赖你的女人。我想让你看见我的好,让你知道我和其他那些女人不一样,我不用依靠男人,我聪明有能力,独立自主,我就算嫁给你也不用你帮助,事业上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盛怀仁看着那个1982的年份微微点头,“我知道。” 粱胥年笑了,“原来你知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我不求你有多感动,可至少,至少你也得让我知道,我做的这么多你是看得到的吧?盛怀仁,我现在才觉得我错了,这十年来大错特错。我一直都那么爱你,却一直那么小心翼翼的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我一直期待着你会有一天发现,然后恍然大悟,原来粱胥年这么爱我,原来我娶了这么一个好老婆。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有多傻,原来你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对吗?” 盛怀仁沉默不语。 粱胥年叹口气,“其实到了后来,我也认了。因为我觉得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死木头一样,绝不会对女人有任何动情的一面。所以我也不恨了,咱们就这么过吧,谁让我爱你呢,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可是你居然在咱们离婚之后,这么快的就爱上了江夏,然后让我看见,原来你盛怀仁也会有那么深情款款的一面。原来你不是情感木讷,你只是不爱我!” 盛怀仁皱着眉,开口道:“胥年,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跟江夏没有关系。既然今天都把话说开了,那我也跟你说一说我是怎么想的。” 粱胥年笑着一抬手,“请讲。” 盛怀仁也拿起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我十年前在这里跟你求婚,是真的打算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咱们结婚之后你为我偷偷藏得那些小心思,我也确实都看到了。胥年,但是你太骄傲,就像你说的一样,你在我面前从来都只露出你高傲强势的一面,你对我的态度也一直都是那么清清淡淡,这些都让我根本不能确定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没有过那种汹涌澎湃的感情,我就是一个木讷的有些无趣的男人,我没有那么多兴趣去猜,但这并不妨碍咱们过日子。” 粱胥年默默的又给自己添了酒,没说话。 盛怀仁又喝了一口红酒,接着说:“我说我爱过你,是真心话。因为在小雨出生之后,我真的觉得特别幸福。我对你的爱,或许不是那么多出自于爱情,可能更是因为感激你给我生了儿子。但我们是一家人,爱情还是亲情又有什么关系?你还记得小雨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粱胥年眼圈红了,“你说,你这辈子最珍贵的人就是小雨和我,你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你,一切有你。” 盛怀仁放下了酒杯,目光直视粱胥年,“胥年,那时我觉得那句话是我盛怀仁这一辈子说出口的最重的誓言。” 粱胥年落了泪下来,“所以,你还是怪我,你还是觉得是我害死了小雨,对吗?” 盛怀仁觉得一股酒气冲上了脑门,他做个深呼吸,极力压抑着自己,沉默了好久,才终于道:“胥年,我知道我不该怪你,那次事情你也是受害者。但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 粱胥年再也抑制不住的崩溃大哭,“盛怀仁,你这样不公平!你凭什么把孩子的死都怪在我头上?小雨死了,我难道不难过吗?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件事。事实上就在事件发生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经过了一年多的心理治疗才慢慢恢复。 盛怀仁并没有责怪过她,一句都没有。虽然她一直问他,你是不是怪我,他也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 今天他终于说出来了。 “胥年,如果那时候你肯相信我,只要再坚持几分钟,你和小雨就都会平安无事的被救出来。可是你没有,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你到底还是不信任我。” 粱胥年已经泣不成声,“怀仁,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努力。 只是当惯了自我保护的女人。 盛怀仁摇着头,拿了纸巾递给她,“胥年,别再提了。” 粱胥年仍是流着泪,却笑了,“怀仁,有时候我真的是特别特别的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依靠你的小女人?像江夏一样,在你怀里撒娇,任由你保护,开心了就放肆大笑,难过了就放声大哭。反正有你在,怎么任性都不用担心。” 盛怀仁却面色严肃,“不,胥年,江夏不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女人。她只是和你一样,习惯了用一个固定的外壳掩饰自己,只不过你的外壳是冷硬,她的外壳柔软一些。” 粱胥年仍是笑着,“哦?那她外壳里面是什么样的?” 盛怀仁说:“她很坚强,很善良,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乐观的态度。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从一个积极的角度去看待。我是一个消极的男人,却总是能被她的积极感化。她喜欢逗人开心,说俏皮话,再严重再悲凉的事情到了她嘴里,都能变成一句安抚人的玩笑。如果没有她,我想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直面小雨的死。” 粱胥年的笑容褪去,嘴角噙着一丝无奈,“所以你爱她。” 盛怀仁点头,“对,所以我爱她。我本来想的是要保护她,不让她收到伤害,想看着她每天都这么快快乐乐的。但是现在我渐渐发现,我和她在一起,真正被呵护的人是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过被一个女人爱的感觉,她让我觉得踏实。” 粱胥年听着这些话,恍惚间就失了神。困扰自己这么久的一个问题,今天终于得到了答案。盛怀仁为什么爱江夏?粱胥年曾经自己给出过那么多的选项,江夏她年轻,她漂亮,她会撒娇,她能生孩子...... 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互相信任,彼此呵护,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她和盛怀仁输在了相互间的信任,而江夏和盛怀仁却赢在了彼此间的呵护。 她忽然就不恨了,甚至有些惭愧。 两个人就这么长久的静默着。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小心翼翼的上了一道又一道菜,桌上的刀叉却始终一动不动。 粱胥年觉得酒劲太猛,头有些孕了,便叫人上了一杯冰水,咕嘟嘟的喝了下去,凉凉的液体与体内的热浪相冲,全身不禁猛打了个颤。 盛怀仁注意到她身子颤抖,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粱胥年拿着餐巾又擦了擦嘴角,然后坦然一笑,“好了,现在私事谈完了,咱们再说说公事吧。” 盛怀仁看她的表情,知道这就是粱胥年,就算心里再难受再崩溃,也还是一定能做得到公私分明。便笑着道:“好。” 粱胥年定了定神,努力平复了情绪,说:“网上流传的那份传奇的内部资料,是从我这流传出去的。” 盛怀仁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他目光平静道:“我知道。” 粱胥年却有些惊了,“你怎么知道的?” 盛怀仁说,“我看了网上流传的图片,那份文件上面的编号我记得,是你的。” 股市瞬息万变,为了防止内部情报外泄,盛世的每一份内部机密文件都有编号,所以发放到每个股东手上的原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粱胥年忽然觉得有些感动,盛怀仁居然能记得住那专属她的那个十二位的加密编号,“亏你记得住。” 盛怀仁道:“我对数字一向敏感。” 粱胥年道:“我辞职了,刚刚跟你弟弟正式提了辞呈。所以现在跟华锦已经没关系了。” 盛怀仁迟疑了一下,问:“你这算是引咎辞职吗?” 粱胥年笑了,“至少你弟弟是这么希望的。” 盛怀仁看着她的那个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也不再主动问。他知道粱胥年既然叫他出来,就肯定会把事情都说清楚。 粱胥年看盛怀仁沉默,也知道他这是再等自己开口。心里又觉得有些不甘,盛怀仁就是有这个本事,一言不发的等着别人开口。 可她还是说了,“资料是陈光偷的,拿给了f城的祁家。盛庄恒跟他说只要他把这份资料送出去,就让他回到我身边继续做助理。陈光现在很害怕也很后悔,我不想毁了他的前程,反正自己早就不想干了,就替他背这个黑锅。” 盛怀仁的眉头皱起,他早就隐隐有个感觉,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庄恒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他肯定是想跟你做交易,被你拒绝了吧?” 粱胥年终于觉出了一丝欣慰,点头,“他早就想打华年原始股的主意,从我这敲不成才使了这一招,跟f城的祁家联手。” 盛怀仁道:“他故意让陈光去偷资料,也是想要威胁你?” 粱胥年点头,“可惜他高估了陈光在我心里的地位。” 盛怀仁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动,“胥年,你不是已经答应了陈光的求婚吗?” 粱胥年苦笑,“那种场合下我难道还会让大家失望吗?陈光只是想做个场面出来给你看看而已。” 盛怀仁问:“给我看?” 粱胥年心里无奈,盛怀仁这个人,明明讲起生意上的事情来那么精明老道,怎么一到感情上的事情就这么笨了呢。 “他想让你看见,我粱胥年也不是没人要的。” 盛怀仁思索着,“所以他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粱胥年又是一声苦笑:“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现在想说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盛庄恒和陈光?” 盛怀仁道:“这件事我其实已经交给老楚去做了。就看老楚怎么查,怎么处理了。” 粱胥年皱着眉问:“你不管了?你弟弟这么算计你,你就任由他算计?” 盛怀仁沉默了片刻,拿着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弟弟,我父亲已经时日无多,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再说老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吃了这一把亏肯定要全数要回来的。这次的事情其实真正损失大的是程家,就看程孟樵怎么跟祁家去算账了。至于传奇的股价,也只跌了半天就稳住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盛世两兄弟内讧,传出去也不好。” 粱胥年对他的决定不置评论,又问:“那陈光呢?” 盛怀仁眼神却忽而严厉了,“这个人实在是很可恶,胥年,你为了他背黑锅不值得。” 粱胥年笑了,“盛怀仁,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我和陈光,最开始是我勾引的他。” 盛怀仁一愣,“什么?” 粱胥年自嘲似的,“你想不到吧?我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可确确实实是我先主动的,我那时候就是想要体验一把做坏事的感觉。我做了太久的好女人,可能是太委屈了吧。” 盛怀仁沉默了。 粱胥年说:“所以,说到底我才是最该被惩罚的那个。陈光确实心眼不实,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跟我在一起处处都为我着想,让我也感受了一把被人疼的感觉。我其实挺感激他的。虽然他为了我背叛了江夏,这件事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但在我看来,也觉得挺骄傲的。在你面前我输给了江夏,可是在陈光面前江夏输给了我。” 也算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心理补偿吧。 虽然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甚至有些自欺欺人。 盛怀仁眸光微动,他温和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粱胥年说:“陈光的妈妈前阵子住院了,现在还没恢复,如果这个时候儿子进了警察局不是雪上加霜吗?” 盛怀仁道:“你觉得庄恒会放过他?” 粱胥年摇头,“你那个弟弟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种,陈光在他手下还能有好?” 盛怀仁说:“好吧,你的意思我懂了。但是胥年,我还是觉得就算放过他,该给的教训也还是不能不给。” 粱胥年笑了一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盛怀仁又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粱胥年目光流转,“谁知道呢?反正饿不死,这个你放心。” 盛怀仁面色温和,“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就找我。” 粱胥年摇头,“不,盛怀仁,我在你面前已经做了十年不要你帮助的粱胥年,以后还会继续做下去,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 盛怀仁陪着粱胥年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粱胥年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笑着转头说:“盛怀仁,这是咱们俩十年来最久的一次谈话。” 盛怀仁微微一怔,眼中的目光不免带出一丝情绪,“胥年,你保重。” 粱胥年笑着,点头,不语。眼眶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盛怀仁一路送粱胥年去停车位,看着她上了车,目光停在了后视镜上挂着的那块玉坠子上。 粱胥年看了一眼,随手摘了下来,“这个忘了还你。” 盛怀仁摇头,“那是你的,你留着吧。” 粱胥年问:“你不怕将来有一天江夏看到了吃醋?” 盛怀仁笑笑,“她已经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说,江夏已经拿到了一块更为珍贵的。 时光忽然倒流回到好多年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盛建华把那两块玉坠子送给他们,笑着说要有个传承。他还记得回到家之后他也没在意,就都交给了粱胥年保管。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就发现他的那块玉坠子被挂在了他的车子里,去看粱胥年的车,发现她那块也挂在了后视镜上。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挂了十年,车换了又换,那个坠子却一直挂在那里不变。 粱胥年没有再把坠子挂回去,而是将那东西塞进了包里。盛怀仁送她走后,自己回到了车上,看着那坠子愣了愣,也将它摘了下来,不知该放哪,便随手揣进了口袋。 启动了车子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这一脚油门踩下去,就一路到了江夏家楼下。他看看手表,这个时间江夏应该刚下了班在家吃晚饭吧。打了电话给她一问,却听见那个嫩嫩的小声音撒娇似的说,“我还在加班呢,没吃晚饭饿死了!” 于是就买了外卖送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江夏的单位。 江夏见他来了,特别高兴的跑过去,小云雀一样的领着他进门。“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盛怀仁笑着,“加班辛苦了。” 江夏撇撇小嘴,“当然辛苦了,我这可都是在为你们盛世加班呢!”说着指指屏幕,“你看,我写的这个活动策划,可不容易了,为了让大家能猜到是你,可又不能太刻意太容易,简直想破了头皮啊!” 盛怀仁有些感动,搂着她柔声道,“谢谢你,江夏。” 江夏窝在他怀里嗅了嗅,“你喝酒了?” 盛怀仁笑笑:“下午时候喝了一点,已经清醒了。” 江夏看着他的眼睛,隐约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便问:“你还好吗?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又不顺利了?” 盛怀仁揉揉她的脑袋,“没事,我刚刚见了粱胥年一面。我们终于把话都说开了,现在觉得挺好的。” 江夏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把话都说开了,是指的什么。可转念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太多,便笑着在他身上蹭蹭:“我饿死了,我要吃肉。” 盛怀仁笑着打开饭盒,“你爱的红烧肉。” 江夏欢呼雀跃的大吃起来,好像全然忘了刚刚盛怀仁说的话。盛怀仁本来一路上想了那么多话想要对她说,可看着她吃的这么香忽然也觉得没所谓了。 江夏不是粱胥年,她懂他。 盛怀仁仔细看了看她做的策划案,然后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答案?” 江夏边吃边说:“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说透了比较好。欲盖弥彰的效果最吸引人,群众不愿意相信白纸黑字写的事情,他们更愿意相信传言和自己看到的东西。” 盛怀仁笑了,“嗯,有道理。” 江夏白她一眼,“自己说有道理,真不害臊,就等着别人夸你呢吧?虚伪!” 盛怀仁笑得很是无奈,“这不是你要这样做的吗?又不是我求你的。” 江夏学着红烧肉做个凶狠的小表情,“你少装!其实心里高兴死了吧!哼!” 盛怀仁笑而不语,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江夏发起的这个寻找活雷锋的活动竟然轰动了网络,#寻找活雷锋,传递正能量#成了微博话题的第一名,每个转发的人都讲一件身边的好人好事,并且下一个人点名传递下去,大家也越来越关注邵阳的手术进展,对于捐助邵阳的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活雷锋也愈加的好奇。 不少人通过网站公布的线索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盛世,起先也有人怀疑是商业炒作,可不管媒体怎么去找盛世求证,盛世就是不肯给一个正面的答复,这样的守口如瓶反倒让人更加确信了事情的真相。 其他媒体也不是傻子,看见这样的热点事件不跟风做点什么岂不是落伍了。于是这些日子各种关于盛世的正面报道就如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占领了公众的视线,之前盛世传奇股价跌落幕后黑手一类的负面新闻也就这么被掩盖了下去。 盛怀仁这才觉得,他的小江夏还真是挺有能耐的。 不止他这么觉得,楚京瓷也对江夏的这个壮举叹为观止。他乐哈哈的拿着报表去了盛怀仁办公室,“怀仁,传奇的股价又上去了!你们小两口夫唱妇随的可真有本事!” 盛怀仁心中有些得意,却只是笑笑没说话。 楚京瓷放下报表,转换了一下语气,又说:“那事儿我查清楚了,f城祁家搞的鬼。我已经跟程孟樵说了,程家和祁家的梁子早就有了,这次他们搞这一手程孟樵要是再装包子,他儿子都得看不起他了。” 盛怀仁点头,“嗯。” 楚京瓷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除了祁家,你那个弟弟也功不可没啊。怀仁,这事儿我不好掺合,你看着办。” 盛怀仁道:“偷资料的是那个陈光,被庄恒怂恿的从粱胥年那拿的。” 楚京瓷一拍脑门,“你这都知道了?那你想怎么办啊?你弟弟我就不结仇了,但是陈光那小子可不能便宜了他!粱胥年为了他辞职,真他妈不值。” 盛怀仁说:“老楚,庄恒的事交给我处理。那个陈光就是个小角色,咱们也不用赶尽杀绝,我答应了粱胥年,给他个教训就得了。” 楚京瓷笑了一声,“成,听你的,给他个教训嘛,不过怎么教训可得我说了算!” 陈光就是在那天下午被警察带走的。众目睽睽下,他的脸色青的像个茄子,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那条腿了。 一进了警局就直接被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整三天。无人问津,就这么面对着四面墙壁,干巴巴的坐了三天三夜。 这一间小小的审讯室,其实和当年他与江夏蜗居的出租房差不多大,只是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台灯之外什么都没有。安静的连呼吸都会有回声。 这三天来,陈光的心情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担心恐惧不安,变成了最后的麻木绝望与平静。 他并不害怕孤独,他从小一个人守在家里早就习惯了孤独。他也不是恐惧密闭的空间,他跟江夏在那个没有窗的小房间里住了两年,对这个小小的审讯室并没有不适应。 只是这么一个人独处的久了,愈加认不清楚自己是谁。 好多好多的画面雪片一样在脑子里飞散,没有逻辑没有关联,他就这么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紧张的盯着爬上饭桌吃剩菜的老鼠一动不动;他看见他那个酗酒的父亲拿着一个碎了底的酒瓶打向他的头;他看见陈村中学里那么多双眼睛鄙夷的看着自己,还有夏梦青那张严厉中又透着慈祥的脸;他看见夏天操场上穿着迷彩服一张被晒红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她说我是江夏,你是晨光,咱们多配啊;他看见他第一份卖保险工作的上司慷慨激昂的演讲,他说咱们的人生注定不平凡;看见王美芸弯着脊背骑着那辆老旧变形的自行车,在汽车拥挤的马路上穿行;看见粱胥年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目光高傲的问他,你来盛世为了什么...... 审讯室的墙上有一个挂钟,但指针是静止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时间凝滞,生命驻足。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王美芸现在肯定担心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跑去求了粱胥年。他猜粱胥年现在对王美芸应该态度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多亲切。他也知道粱胥年或许会想办法来救他出去,但唯一能求的人就是盛怀仁。他想盛怀仁肯定不会那么乐意帮粱胥年,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江夏。所以现在的江夏,应该还是快乐的。 想到这里竟然松了口气。他现在变成这样,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江夏。 因为他只想给她最好的一面。他喜欢看见江夏崇拜自己的眼神,从大学时候起,每次江夏期中期末考试,她都要缠着他帮她复习,特别是数学。每次他帮她解决掉一道难题时,她都会特别仰慕的抱着他,夸他好厉害。那是他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甚至超过了江夏开口说爱他。 从那之后,他就不自觉的在她面前扮起了这个“好厉害”的人。他教她打篮球,她个子小学不会,便会撒娇的说,你好厉害啊。他带她去爬山,她爬不动了让他背自己,也会笑嘻嘻的说,你好厉害啊。后来他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她鼓励他,说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好工作的。那时他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他一定要找一个好工作,让她再夸一句他厉害。可是工作找到了,房子又成了新的问题。她还是和过去一样,笑嘻嘻的鼓励他,你这么厉害总有一天咱们会买一个大房子的。可是他却没了之前的力气。 渐渐的,他再听到她夸自己好厉害的时候,便衍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他有什么厉害的值得她这么夸自己?可他又不甘心,他已经在她面前做了这么久的“好厉害”的男人,怎么能前功尽弃。 她给他的充满了爱的期待,就这么从鼓励变成了压力。 可她却浑然不觉,一成不变。 陈光说了那么多次的,我配不上你,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他想要一个解脱,想要让她明白他完成不了她的期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厉害”的男人。 或许,现在的江夏早已经明白了吧。   ☆、第68章 江夏确实不知道陈光被抓的事,因为此刻她正在为另一件事不安。 她的胃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连带着头晕恶心的毛病也愈演愈烈。她蹲在地上给红烧肉洗澡,才一会儿功夫,站起身的时候就险些摔倒,这种感觉远远强过低血压。她开始纠结,是不是该吃两片医生开的药。 盛怀仁一下楼就见到江夏惨白着一张小脸,急忙走过去,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夏勉强笑笑,“没事儿,刚刚给红烧肉洗澡,站起来时候有点晕。” 盛怀仁握着她的手,“江夏,你最近是不是不大舒服?我看你吃饭都不是很有胃口。” 江夏笑着,没有说话。 红烧肉扭着小屁股过来,“唔嗷”叫了一声,仿佛替江夏回答了。 盛怀仁搂住她,“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再看看吧。” 江夏知道她拒绝也是无用功,便窝在他怀里蹭蹭,“好。” 正好下午定了要去探望邵阳,两个人便一起去了医院。夏梦青看见盛怀仁,眼里全是笑,“盛先生,医生说邵阳的这次手术很成功,真是谢谢你了。” 盛怀仁温和道:“夏老师你不用客气,不如叫我怀仁。” 夏梦青眼睛一亮,“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看了一眼江夏。 江夏却苦着一张脸,拼命的忍着想吐的冲动。她从一进医院大门闻到那股消毒水味道起,就难受的不行了。 “夏夏,你这是怎么了?”夏梦青急忙问。 江夏强忍着难受说:“没事儿,就是胃不舒服。” 盛怀仁道:“我正要带她去找个医生看看。” 夏梦青却愣了一下,“夏夏,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江夏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因为上一次的假孕乌龙事件,让她对怀孕这个事心有余悸,便笑嘻嘻道:“应该不是吧,肯定还是胃的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狼来了那个故事。 盛怀仁却有些激动,拉着江夏的手说:“不要猜了,咱们这就去查一查。” 陈光被关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那扇门开了,两个警察走进来,轻描淡写的给他录了口供,然后他就被转移去了拘留所。被押上车那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忽然有一种感觉,他大概再也看不到蓝天了。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他虽然犯了法,但若真的判刑应该也不严重,大不了三年五载的出来,还是一条好汉。可在这个时候就算理智再清醒,却也已经抵不过心中的压抑了。自由这个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一旦失去了,才真的能深刻体会到,这是一种对心灵怎样毁灭性的摧残。 还有一个原因摧毁了他最后的希望,粱胥年没有来看望他,她不打算帮他了。 又或许是她相帮却帮不上?可到了这个时候,这种自我安慰的臆想早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觉得心寒,他为粱胥年做了这么多,到底得到了什么?是,没错,他接近她是有企图的,他们都很清楚。可他的企图有哪一样是真的成功了的?其实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还是偏偏放不下这个女人。 但她却把他放下的彻底。 粱胥年收拾好了办公室里最后的东西,跟外面的众人道别,还是清清凉凉的语气,“大家以后好好干。” lucia却掉了眼泪,拉着粱胥年的手说:“梁总,虽然你平时对我们很严,但是我们其实都很崇拜你,我不想让你走。” rge也说:“既然泄露资料的是陈光,他都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梁总你干嘛还非要辞职呢?” 粱胥年心里也难受起来,她在这家公司做了这么多年,全部的青春热情全都留在这里,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她还是笑笑:“我辛苦太久,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lucia问:“梁总,那以后呢,你是会去别的公司还是自己创业?” rge也忙道:“梁总,你要是自己开公司,我们都跳槽去支持你!” 粱胥年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虽然她也明白此刻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有客套的成分在,或许也只是想为自己以后留个人脉,可她还是被感动了。 “谢谢你们。” lucia张开双臂给粱胥年一个拥抱,“梁总,我以前觉得你特别冷血。可是看了你跟陈光的事之后觉得,你也挺傻的,就这么被陈光欺骗了感情,还替他背黑锅。同样是女人,我心疼你。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好好疼自己。” 粱胥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被陈光欺骗了吗?他们这段说不清究竟算不算是感情的感情,到底是谁骗了谁? 盛庄恒忽然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脸上招摇的笑容变成了夸张的惋惜,“胥年,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我是真舍不得你走啊!” 粱胥年用一个毫不遮掩的厌恶眼神回敬过去。 盛庄恒拍拍她,“咱们再谈谈?” 粱胥年摇头,“没什么可谈的。” 盛庄恒显出一副难得的好脾气,“别说的这么绝,关于公司的账目问题,我还有些地方要跟你问问明白。” 他这么一说,粱胥年也没法再拒绝,只好跟着他上了三十楼的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粱胥年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这些年来她不知道来了这里多少次,可几乎每次都要跟盛庄恒吵上几句。今天总算是最后一次了。 盛庄恒慢条斯理的让她坐下,她不坐,“有什么问题就快说吧。” 盛庄恒道:“陈光被抓了,你不担心吗?我有办法把他弄出来。” 粱胥年挑眉,“你又想干嘛?” 盛庄恒道:“这次祁家做的还是不够绝,让程氏有了反击的余地。我跟我那亲爱的大哥也肯定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粱胥年冷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盛庄恒道:“我倒是不怕他,只要老爷子还有一口气在,他也不敢拿我怎么办。只是......” 粱胥年问:“只是你怕我现在辞了职投奔盛怀仁,泄露华锦的情报,让他握住你的把柄。” 盛庄恒笑起来,“胥年,还是你懂我。” 粱胥年一摆手,“别跟我套近乎,你放心我粱胥年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我也没打算跟盛怀仁再有什么瓜葛。你们盛家的事从此跟我无关,我手上的原始股也已经还给了董事长。” 盛庄恒气的鼻子里一声冷哼,“动作够快的。” 粱胥年转身,“盛总,没别的事我就走了。最后送您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您好自为之。”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被关上,盛庄恒气得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气急败坏时,忽然又接到了樊小慧的电话,急匆匆的叫他晚上回家一趟。 “你爸居然主动邀请那个江夏来咱家吃饭!”樊小慧也是气得声音发抖。 盛庄恒知道盛怀仁今天回家,肯定会跟老爷子说点什么,于是道:“行了我知道了,晚上我也回去一趟。” 盛建华会主动请江夏来家里吃饭,江夏和盛怀仁也是吃了一惊。江夏起初想要推辞,可盛怀仁却坚持要去。江夏看出他回家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便乖巧的答应了。 盛建华的精神状态远不如寿宴那天,但整个人精气神虽然弱了,却看着和蔼了一些。只是江夏一见到他,还是没有办法对这个抛妻弃女的人有多少好感。樊小慧的态度竟也温柔了许多,不再像上次那般的盛气凌人。江夏猜想,或许是他们回来之前刚被老爷子教育过吧。 盛建华对江夏道:“江小姐,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要感谢一下你为盛世做的宣传,我听说多亏了你的报道,才挽回了盛世的形象。” 江夏笑笑:“其实我也只是想要宣扬一下正能量,是怀仁他捐助白血病的少年,我才有报道可写。” 盛建华笑着点头,看向盛怀仁:“怀仁,你做的不错,对得起你爷爷给你取的名字。” 江夏听到这里,心里却忍不住想笑,联想起了剩坏人,便偷偷的在盛怀仁手心扣了一下。盛怀仁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知道了江夏的意思,也忍不住偷偷回捏了一下江夏的小手。两人免不了的相视一笑。 这一幕落在樊小慧的眼里,十分刺眼。 盛庄恒是快要开饭时候才回来的,一进门就笑呵呵的跟盛怀仁打招呼,完全不像心里有鬼的样子。 盛怀仁也如常的回应,丝毫不显露任何情绪。 面对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肴,江夏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樊小慧热情的给江夏夹了一只龙虾尾到盘子里,却被盛怀仁拦住,“慧姨,江夏现在不能吃海鲜。” 樊小慧一愣,还没等问,这边盛建华就先开口了:“怎么,江小姐身体不适?” 江夏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盛怀仁却温和的笑道:“江夏怀孕了。” 他忍了这么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可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从听到医生亲口确认那一刻起,他就激动的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他盛怀仁到了三十九岁,终于又有个孩子了! 盛建华听了双眼也放出了神采,“太好了,怀仁!江小姐,你是我们盛家的功臣啊!” 樊小慧迅速的跟盛庄恒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忙笑着说:“那可真是大喜事呢,来吃点这个,西洋参竹丝鸡,好好补补身子。” 盛庄恒调笑道:“哥,有你的,才甩了粱胥年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江夏对这一家人夸张的热情有些不适应,本身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说饱了。盛建华便对樊小慧说:“你去,把前阵子老谢他们拿来的那些补品找出来,都给江夏带走。” 樊小慧应声,笑意盈盈的转身走了。 盛建华对江夏道:“江小姐,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江夏看看盛怀仁,眼神里有些无助。盛怀仁微笑着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江夏只好硬着头皮跟盛建华上楼去了书房。留下盛怀仁和盛庄恒两兄弟坐在客厅,彼此互看一眼,便也都不再隐藏各自的心思。 盛庄恒笑道:“哥,你还真是厉害,这个时候让江夏怀了孕,老爷子肯定要把粱胥年的那些原始股都给她当聘礼了。” 盛怀仁没有笑,“庄恒,我有话要跟你说。” 盛庄恒一摆手,“说吧,现在客厅就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盛怀仁严肃起来,眼神里带出一抹冷意,“庄恒,虽然咱们同父异母,可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当初你说想要创业,我也同意让爸爸把公司给你分了一半,咱们各做各的,互不干涉。我觉得你这几年做的不错,很替你欣慰。” 盛庄恒笑着,“哥,都是亲兄弟,这些客套就算了吧。” 盛怀仁冷冷道:“好,那我直奔主题。你这次联合祁家算计程孟樵和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庄恒道:“嗨,我就是跟着凑凑热闹罢了,哥你本事那么大,哪那么容易被扳倒,是吧?” 盛怀仁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知道他这是存心不想正面交锋。便也笑了一下,“庄恒,这次的事我不会跟你计较什么。毕竟我是你哥,我也不想让爸为了咱们俩兄弟的事操心。不过你最好以后想想清楚再凑热闹,这次你得罪的可不只有我。” 盛庄恒做出个夸张的笑容,双手抱拳道:“小弟谢大哥不杀之恩。” 盛怀仁敛了笑,继续道:“我听说华锦在f城和祁家合作要搞个影视基地?” 盛庄恒眼神微动,笑道:“对啊,怎么大哥你也感兴趣?” 盛怀仁道:“祁家搞掉了f城的那个副市长,也得罪了不少人,据说祁氏集团的一个财务科长昨天去自首了,好像供出了点事情是跟华锦有关的。还有,你想拿传奇的股权作抵押去贷款就别想了,因为前几天的机密泄露,现在董事会已经决定明天开始查账。” 盛庄恒的脸色已经铁青了,却还是强作冷静的笑着问:“哥,你哪来的这些小道消息啊?” 盛怀仁目光紧盯着盛庄恒,“即便是温和的程孟樵,被惹毛了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也一样。” 樊小慧在一旁听了半天,听到这实在忍不住走了出来,笑道:“你们俩兄弟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哎,庄恒这孩子,从小就愿意粘着哥哥,我的话不听,爸爸的话也不听,可哥哥无论说什么都乖乖的听!” 盛庄恒脸色一变,调笑道:“可不是嘛,我最爱听我哥的话了。” 樊小慧把手上的几大盒补品往桌上一放,“怀仁啊,这些都带回去给江夏好好补身体。” 盛怀仁也笑笑,“谢谢慧姨。” 江夏和盛建华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盛怀仁,脸色有些不对劲儿。盛怀仁不免有些担心,便带着江夏早早离开了盛家。一路上江夏都不说话,仿佛有什么心事。 盛怀仁带着她回了江枫苑,拉着她的手紧了客厅才问:“我爸是不是给了你华年的股权?” 江夏点头,“给了。”眼神还是不大自然。 盛怀仁道:“这些股权原来是在粱胥年手里的,我爸本来说给小雨的。现在粱胥年还了回来,我爸就给你了,你很介意吗?” 江夏轻轻的摇头,“我介意的不是这个。你爸爸都告诉我了,他当年只给了粱胥年华年的百分之十的原始股。可是,今天他给我的是百分之三十。” 盛怀仁大惊,“什么?百分之三十,那不是把我爸手上全部的股份都给了你?” 江夏点头,“嗯,你爸是这么说的。而且,不止有华年的百分之三十,还有,华锦的百分之十。” 盛怀仁这才彻底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夏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盛怀仁,怎么办啊?我好紧张啊!” 盛怀仁愣了一下,才问:“紧张什么?” 江夏道:“你爸说,我要是生了儿子,还会再给我百分之十的华锦股权。” 盛怀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好半天才道:“华锦的股份咱们还是别要了,樊小慧在我爸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最后一分钱都没有分到,你一下就拿那么多,他们非跟你拼命不可。” 江夏叹口气,“其实我刚刚问了你爸爸,他当年为什么抛弃你妈妈和宋玉婷。” 盛怀仁又是一惊,这个问题藏在他心里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有能问出口,江夏居然这样就问了? 江夏眼神晃动着说:“现在我也觉得你爸爸是真的悔过了,也觉得他挺可怜的。” 江夏跟着盛建华进了书房,盛建华就拿出了那份股权转让书让她签字。江夏看到那个数字,虽然不知道是多少钱,可也隐约觉出不是一笔小数目,有哪敢随便要。 盛建华看江夏的表情,好像也没多少意外,他坐到了椅子上,面色慈祥的问:“江夏,你是不是有点怕我啊?” 江夏很老实的点头,“盛董事长,我不只是怕您,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亲近您。所以您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我实在是没法接受。” 盛建华早就看出这女孩单纯,却还是被她的直白惊了一下,便笑道:“你不喜欢我,还要跟我儿子结婚?” 江夏说:“其实我跟盛怀仁谈恋爱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有一个这么复杂的家庭,知道了之后也确实犹豫了很久。不过盛怀仁跟我说,我嫁的是他,不是盛家,即便我嫁给他了以后跟盛家也没多大关系,所以我才下定决心的。可是您现在一下子要给我这么多钱,我就没法跟盛家摆脱干系了。” 盛建华微微皱眉,问:“那你为什么想要跟盛家摆脱干系,是因为宋玉婷吗?我听说你和她是好朋友?” 江夏回答,“对,我和宋姐感情很好。我对于她从小的遭遇非常同情,所以作为宋姐的朋友,我没法跟您还有慧姨亲近。我知道我这么说挺幼稚的,但这就是我的心里话,盛怀仁他也很清楚我的想法。但我没法像他那么宽容,虽然这些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盛建华愣住,随即笑笑,“江夏,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怀仁娶你是个很明智的选择。果然还是秀英有眼光挑中你。” 江夏这才终于鼓起勇气问,“盛董事长,虽然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年您到底是为什么那么狠心抛弃净空法师还有宋玉婷?” 盛建华脸色一变,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三十年了。那时候年轻,做事太毛躁了。” 盛建华和宋秀英结婚当时完全是为了盛家回到大陆能有个依靠。宋秀英的父亲宋斌那时候是a城政府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官不大,但是经手的事却举足轻重。盛家刚迁回a城,盛建华初掌公司,很多政策上的事情需要请教,一来二去的便也熟了,和宋秀英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 可是好景不长,两人结婚第二年,盛怀仁刚出生,宋秀英的父亲就因为财政局的改制而被调职,从此地位一落千丈。可偏偏盛怀仁的这位外公不甘心,几次三番的要求盛建华帮忙疏通关系,想要东山再起。结果钱没少花,事却没办成,不但没办成,而且还带出了不少盛世的传言。于是宋斌再找盛建华的时候,盛建华就不怎么搭理这位老骥伏枥的岳父大人了。 盛怀仁三岁的时候,樊小慧顶着大肚子找宋秀英谈话,恰好被宋斌撞见了。结果自然是勃然大怒,宋斌找到盛建华,扬言要把他包二奶的行径告诉报社,让他赶紧打发掉樊小慧,并且要盛建华帮他官复原职。盛建华只好答应了,让樊小慧在外面躲起来,偷偷生下孩子,又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宋斌恢复了职位。就这么勉强又过了五年,宋斌却忽然出事了,被纪检委带走供出了好多违法乱纪的事。虽然跟盛世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成了上头打击盛世的一把利锤。于是盛建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和品牌几乎毁于一旦,关键时刻,樊小慧却凭着自己的关系帮了盛建华一把。宋斌被抓,宋秀英每天在家以泪洗面,求盛建华帮忙,可盛建华对这个岳父却早已经忍无可忍了。 所以说要问盛建华究竟是爱宋秀英还是樊小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和宋秀英结婚本就不是出于爱情,他对樊小慧倒是着迷过一阵子,可真正让他记在心里的,还是那次生死攸关的时候樊小慧帮他的那个忙。 宋斌被判了刑,宋秀英天天去探监。盛建华提出离婚,宋秀英死都不肯。夫妻俩关系越来越恶化,盛建华更是几乎每天都住在樊小慧那里。所以当他听说宋秀英怀孕的时候也确实是很怀疑的,而当有人指出宋秀英跟家里的司机暧昧不清时候,他也是真的愤怒了。结果就是宋玉婷出生,dna报告他看都不看就相信了这不是他的女儿。 这个想法他一直坚信了好多年。 直到后来宋玉婷大闹,重新做了亲子鉴定,他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糊涂,竟然被樊小慧骗了二十年。他亲自去见宋秀英,去了三次都被关在门外。他看见宋玉婷个性如此乖张,也知道自己想弥补什么早就晚了。他想惩罚樊小慧,可都已经这个岁数了,生活起居离了她,他还怎么活。 他没有告诉过别人当年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这有损他的威严,他宁愿被人骂冷血也不想被人骂愚蠢。 盛建华说到这里,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江夏,怀仁虽然是我儿子,但在做事方面比我想的周全。你可以放心嫁给他。” 江夏那一刻看着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也不禁感慨起来,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到了这个年纪却满心只剩下悔恨,何其悲凉。 江夏说,“既然这样,那这些股份就更不应该给我了,你应该拿去补偿给净空法师和宋姐。” 盛建华笑笑,“你拿了也是一样的,秀英把那块玉坠子给了你,你就是她的期待。我全给你,到时候你想怎么分配就是你的事情了。” 盛怀仁听了江夏的这些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江夏,谢谢你,你不但安抚了我妈妈,还让我爸爸也说出了心里话。” 江夏还是皱着眉头,“我后来想,如果这些股份我不拿,搞不好就会被樊小慧和盛庄恒弄到手,那不就坏了!所以我就答应了。” 盛怀仁无奈笑笑,“嗯。” 江夏道:“我现在觉得你爸爸挺可怜的,明明那么讨厌樊小慧,还要成天和她住在一起,要不咱们把他接出来吧。” 盛怀仁摇头,“我爸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人,这些年他都不把慧姨赶走,也是因为对慧姨有一种依赖。慧姨当年做的事确实可恨,但她照顾我爸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江夏忍不住又问,“你不恨她?真的不恨?” 盛怀仁道:“毕竟是她把我养大的,我从小到大她也没亏待我什么。上一辈的事情,我实在没什么立场去评价。只是......”他忽然顿住。 江夏问:“只是什么?” 盛怀仁眸光变深,“只是如果她敢动你一根寒毛,我绝不会放过她。” 江夏心里一暖,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你这样太没良心了,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盛怀仁大笑起来,抱着江夏狠狠亲了一口。心里却想,但愿他只是多想了。 江夏起初没有在意盛怀仁的话,可是过了两天却忽然发现,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从王耀一个,变成了四个。这让她十分不自在,找盛怀仁理论却以失败告终。然后她发现,只要是盛怀仁决定的事情,她还想要改变真就有点难。 她说这样严重干扰了她上班,盛怀仁便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去上班。“反正你三辈子不工作,钱也够花了。” 江夏知道跟他再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便对那几个保镖三令五申,不许干扰她工作。于是那几个人便只好从明着跟变成了暗着跟,可四个人不像一个人好藏,总是会不经意的就出现在江夏视线里,搞得她采访做的都心猿意马。十分无奈。 夏梦青和江建树也觉得自己女儿身边跟着四个保镖确实有点夸张,尤其是觉得这大热的天,就让人家在外面站着,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江夏这天回家,夏梦青就招呼着那四个保镖进屋,说什么都要请他们吃顿饭感谢一下。 王耀虽然当惯了机器人,却也实在挨不住夏梦青和江建树的热情,只好带着另外三人一起进了屋,江建树在厨房忙活着做菜,把他们当客人一样招待。夏梦青则坐在客厅,又犯起了老师的职业病,挨个问人家中学在哪念得,以前学习成绩怎么样。江夏坐在一边觉得实在有些尴尬,便去厨房给江建树帮忙。 江建树一边炒菜一边叫江夏拿瓶新的酱油出来,江夏找了半天没找到,便说去楼下超市买一瓶回来。 王耀听说江夏要出门急忙站起身要跟着,江夏还没开口,夏梦青就说:“你们都坐好了,这是在家又不是外面,江夏就下个楼打个酱油有什么好跟的,都坐好!”最后一句分明就是班主任语气。 江夏笑着出门,觉得她老妈还真是有一手教训人的好本领。 可谁都没想到,江夏这一出门,就再没回来。   ☆、第69章 陈光终于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陡然见到满世界的光明有些不适应,他忍不住拿手挡在了眼前。王美芸踉跄着跑过去,抱住儿子大哭起来。陈光搂着母亲,又看看四周,没有别人。 “梁总经理本来是要来接你的,可是她出门之前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的走了。”王美芸说。 陈光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故意不来的。然后觉得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欢喜。 粱胥年出门前接的电话是盛怀仁打的,只有一句话,“胥年,江夏被绑架了,你过来一趟。” 她挂了电话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一时间脑子里陡然涌现出大片大片的黑暗,迅速侵染了全身。 她极力振作精神,一路开车却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精神仿佛从身体里飘了出来,不受控制的向着记忆里那片阴影飞去。 她想起了双手双脚被绑起来的勒痛感,想起了那个黑暗的空间里潮湿的味道,想起了小雨的哭声。 到了盛怀仁家,开门的是胡成。粱胥年走进去,发现客厅里已经聚满了人。王准和王耀头戴耳机,坐在沙发上对着几台机器在调试着什么,身边还有几个人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看。另一边有一男一女两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椅背上,粱胥年认出女人是江夏的妈妈。盛怀仁正站在落地窗前跟两个男人讲话,表情严肃。粱胥年见过其中一个男人,是一位姓李的警察,当年就是他负责的那起绑架事件。 粱胥年看着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忽然想,当年她和小雨被绑架的时候,应该家里也是这样的画面吧。 盛怀仁看见粱胥年走进来,便向她走来,脸上的表情沉着中透出几分克制,“胥年,我知道这时候叫你来很为难你,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警官走过来,“梁小姐,把你叫来是想再问问你关于当年的绑架,还有没有什么事是你后来想起来当时没有说的?” 粱胥年没有马上回答,关于当年的事件她这些年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忘却,现在他们这么问,她又哪能答得上来。 李警官与盛怀仁互看了一眼,然后说:“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们找你来也只是想多一丝机会罢了。” 粱胥年点点头,“我尽力。”顿了一下又问:“你们怀疑是同一伙人?可那几个人不是都已经被抓了吗?” 李警官回答:“这次的作案手法和当年有些雷同,现在也只是怀疑,当年抓到的是不是全部绑匪,或许还有漏网之鱼。” 粱胥年低下了头,当年她知道小雨去世精神崩溃,事后根本不能回想,所以对警察的提问完全无法回答。她想到这里,有些惭愧的看着盛怀仁,问:“江夏是怎么被绑的?” 盛怀仁没有说话,却听见身后夏梦青撕心裂肺的哭声,“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留点心让王耀陪着她下楼,就不会有事了!” 江建树叹着气拍拍夏梦青,“这不能怪你,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哪会想到在自家门口打个酱油也能被绑架啊!” 胡成急忙安慰,“夏老师您别激动,江夏肯定没事的。” 粱胥年看了看夏梦青,又把目光调转会盛怀仁的脸上,却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那张脸上的表情,只是比平时更加严肃的几分。话也更少了。 粱胥年问:“绑匪打了电话没有?想要什么说了吗?” 李警官道:“打了第一遍电话去江家,让他们来找盛总,第二遍电话说一点钟打,快了。”说着看向那边的王准王耀几人,“我们已经设置好了追踪系统,再加上王准和王耀的监听技术,应该可以定位。” 盛怀仁看向粱胥年,问:“胥年,当年的事你能再想想吗?” 粱胥年这一次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情绪,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她点点头,“我尽量想。” 盛怀仁视线低垂,“谢谢。” 胡成给粱胥年倒了一杯水,“梁总,你坐下喝杯水,不要紧张。” 粱胥年接过水杯,“谢谢。” 盛怀仁和李警官等人又去了一边说话,胡成则一直在江夏父母身边低声安抚。另一侧的王准王耀他们则专心投入,一言不发。粱胥年手上握着水杯,轻轻闭上眼睛,可越想越回想,脑子里的黑暗就越浓烈。她根本想不起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那些细微的感觉碎片一样的飞舞,让她觉得全身发冷。 她不记得有几个绑匪,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他们说过什么。只记得那粗糙的绳子摩擦皮肤的感觉,还有小雨脸上的泪。 电话铃声就这么响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紧张的一惊。陈警官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对面负责追踪的人员,得到了确定的回应之后,盛怀仁接起了电话。 “盛总,别来无恙?”电话那段是个经过处理的电脑声音。 盛怀仁回道:“江夏在哪?” “你的未婚妻好得很,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 “让我跟她说话。”盛怀仁的语气十分强硬。 “好啊,你这位小未婚妻乖得很,可比当年那个强多了。” 粱胥年听着,忽然全身一紧。虽然是经过了处理的电子声音,可说话语气还是变不了的。粱胥年记得这个人的声音。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时候她被两个人押到电话前,那个男人用手捂住话筒,狠狠的对她说,“你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忽然就猛地打了个颤。 电话那头传来了江夏的声音,“盛怀仁......”声音清脆,语气柔软。 盛怀仁听得心里一痛,“江夏,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轻轻停顿了一下,然后听见江夏道:“嗯,我还好,你不用担心。”还是那么乖巧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丝毫的恐惧。 盛怀仁的心却更疼了,“江夏,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粱胥年听到这一句话,觉得那么熟悉,她记得,当年的盛怀仁也是这样跟她说的,“胥年,你好好照顾小雨,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们救出去。”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江夏仿佛笑了似的,“嗯,我相信你,盛怀仁,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我出去!” 粱胥年的心就这么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电话那头忽然一阵安静,然后又变成了那个刺耳的机器声音,“盛总这次这个老婆挑的真有眼光,我们都舍不得欺负她了。” 盛怀仁冷冷的问:“你们要什么,开价吧。” “爽快!上次我们要一个亿,你不但没给还折了我几名兄弟,不过你死了个儿子,所以我也不跟你计较。这次你这个小未婚妻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一口价五个亿,盛总也不用讨价还价了,大家和气生财。” 盛怀仁道:“好,五个亿,我马上就去准备,你什么时候放人?” “明天早上十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再联系。” 电话断掉,盛怀仁转头看向胡成,“五个亿,马上去准备。” 粱胥年一惊,听见胡成小心翼翼的问:“盛总,这不是小数目,恐怕......” 盛怀仁看看胡成,“不行,五个亿不够,万一咱们突袭失败那帮人肯定会涨价。你去,准备十个亿。” 夏梦青彻底呆住,“十个亿?” 盛怀仁道:“夏老师你放心,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的最后一步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江夏有事。” 粱胥年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当年的盛怀仁,肯定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赎金的吧。 李警官过去跟那几个人谈了几句,然后过来道:“是网络电话,用了国外的代理服务器,想要查到地址有些困难。” 另一边王准走过来,“盛总,这个打电话的人声音分析已经出来了,我们马上和数据库比对。” 粱胥年闭上眼,又回想了一遍当年听到那句话时候的场景,画面却还是一片漆黑。越想头越痛,她忍不住双手按住太阳穴,嘴里却忽然蹦出了一句话,“三哥!” 盛怀仁转头,急忙问:“胥年你说什么?” 粱胥年深吸一口气,“三哥,那个人叫三哥!那些绑匪都这么叫他!”说着全身瘫软,扶着椅背坐下。 王准道:“我马上去查。” 李警官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货绑匪和当年的绑匪有关联,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局里,叫人把服刑的几个绑匪提审。” 门铃忽然响起,胡成急忙去开门,然后楚京瓷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怀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说!” 盛怀仁面色清冷,“我正要找你。” 楚京瓷道:“那正好,老沈听说你的小娘子被绑了很担心,叫我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盛怀仁道:“你去跟沈爷说,当年那伙绑匪里有个叫三哥的没抓住,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查到点消息。” 楚京瓷道:“成,老沈就在隔壁老顾家呢,怕你们这人太挤没过来,我这就去找他说。” 盛怀仁跟着楚京瓷到了门口,忽然拉住楚京瓷,看了下里面,然后低声在楚京瓷耳边道:“让沈爷帮个忙,把樊小慧给我绑了,看她供不供得出那个三哥来。” 楚京瓷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成,还是你狠。那万一供不出来怎么办?放了?” 盛怀仁眸色变深,“她供不出来就拿她的命去逼盛庄恒开口,这件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楚京瓷挑眉,“你确定?” 盛怀仁道:“知道江夏怀孕的就几个人。” 楚京瓷大惊,“江夏怀孕了?” 盛怀仁点头,“我爸给了江夏30%的华年股权和10%的华锦股权。” 楚京瓷一拍脑袋,“那错不了了。你等着吧,甭管用什么招,我肯定把话给你带到。” 盛怀仁握了握老楚的手,“要快。” 盛怀仁回了客厅,李警官道:“盛总,现在大致查出来绑匪的位置在a城和c城之间的一处,只能精确到直径十公里的这个范围。”他指着屏幕上的地图道:“这里是大泽乡,有大片的民房和几间废旧的化肥厂,这里还有一个水库,剩下的都是田地。” 盛怀仁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然后道:“他们明天十点要拿钱,大泽乡来往a城也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所以,我猜拿钱的和绑票的是两伙人。” 李警官点头,“负责拿钱的人肯定还在a城,我这就找人去查。” 盛怀仁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大泽乡吧,李警官,你能派多少人过来救人?” 李警官道:“松江分局只能派四到五个刑警过去,不过我们会马上联系大泽乡派出所,要求民警支援。” 盛怀仁对王准说:“你留下继续查三哥的消息,王耀,你带上咱们的人跟我走。” 李警官道:“盛总你最好还是留下,明天还要跟绑匪交涉付赎金的事。” 盛怀仁看向胡成,“你尽快把钱准备好,我明天十点之前如果赶不回来,就由你替我去交钱。” 粱胥年走过去,“我留下帮胡成吧,和银行交涉这些事我比较熟悉。” 盛怀仁感激的拍了一下粱胥年的肩,“胥年,谢谢你。” 粱胥年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在她被绑住手脚困在黑暗里的时候,他在这一边付出了多少努力。 胥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 盛怀仁和李警官他们离开了,胡成拿着电话忙碌的联络着银行。只剩下江夏父母茫然的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粱胥年看着夏梦青脸色惨白的这副样子,忍不住走过去,“夏老师,你相信他,他一定能把江夏平安的救出来。” 夏梦青流着泪,“可这种事儿,谁说的准呐!” 江建树急忙道:“你别胡思乱想!咱闺女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盛先生为了夏夏做了这么多,肯定能救出来的!” 粱胥年点头,“对,盛怀仁一定能救江夏出来。一定能!” 江夏和盛怀仁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被那几个人又关回了原来的小屋子里。她不说话,也很顺从,基本上不挣扎。这种太过安分的态度反倒另看管她的两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中一个把她关进去之后,一边锁门一边对另一个道:“这女人没事儿吧,怎么这么老实呢?不会是脑子出毛病了吧?” 另一个道:“你别瞎说!她老实还不好吗?不想着逃跑咱们还省事了呢!” “我就是觉得一般小姑娘肯定都得大喊大叫的,她这么不哭不闹的,有点不正常啊。” “刚刚打电话时候说话不是挺正常的么。” “那倒是,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的......” 江夏靠着墙蹲坐着,脸埋在膝盖,她怎么不怕,她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越表现的害怕,那些人就越高兴。她越挣扎,情况就会越糟。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的冲动一阵比一阵来的强烈。她被关的地方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不知道是之前养鸡的还是养什么的,总之四下都弥漫着一股特别浓的臭味。她起初拼命的闭气,可是后来想到这样缺氧会对孩子不好,便逼着自己大口的呼吸,任凭那味道侵袭了全身,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东西只是臭而已,又没有毒,比大城市的雾霾强多了。 手脚长期被捆绑成一个姿势,全身的血流都感激不通畅了。她就干脆侧着身子倒下来,保证腹部不受压迫。 她知道,目前这个状况,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盛怀仁的孩子,他那么期待那么疼爱的孩子。 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变脆弱,但母爱会让一个女人变坚强。 她很乐观,因为她相信盛怀仁一定能救她出来。 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对话声,“三哥说要你俩准备一下,可能要换地方。” “换地方?为什么呀?这儿不是挺安全的么?” “三哥说忽然联系不上城里的人了,怕事情有变。” 樊小慧是在下午散步的时候被抓的,一句呼救都来不及喊,就这么干净利索的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吓得丢了魂,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绑她。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不是被绑在地上,而是被吊在空中的时候,更是吓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站在地上,手上攥着绳子,用力一拉,她的身体就更高了几分。 “你们要干嘛?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大叫。 那些人不说话,手上的绳子却忽然一松,樊小慧的身体就嗖的一下往下坠。“啊!”她惊叫,嗓子险些喊破了。 绳子停住,可她才喘了半口气,身体又忽然腾空而起。 就这么疾上疾下了好几个来回。樊小慧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女人,就算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这种折腾。最后一次往下坠,她已经几乎昏死过去。然后身子终于停住,那几个人把绳子绑在了地上。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她气若游丝,“我都给你......” 然后才有一个人开口问:“你认识三哥吗?” 她大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急忙道:“认识,认识,你们放我下来,我全都告诉你们......” 盛怀仁刚一到大泽乡就接到了楚京瓷的电话,“怀仁,那老妖婆都招了,说是跟她儿子没关系,都是她自己干的。” 盛怀仁看了下身边的李警官,然后独自走到一旁,问:“问出人在什么地方了吗?” 楚京瓷道:“这事儿她不管啊,她只是起个头,答应到时候付一笔钱给那伙人而已。明天负责跟你要赎金的事情我都问出来了,但是这人究竟在哪她也不知道。” 盛怀仁说:“她肯定有那个三哥联系方式,你告诉我,我就能定位了。” 楚京瓷道:“这个倒是有,我马上把三哥的手机号发给你。老沈刚刚查了一下这伙人,除了那个三哥以为都是小喽啰。手上应该也没什么装备,使的家伙事儿都是二手烂货。跑江湖杂耍的本事不大,但能拼命,所以老沈叫你小心点儿。” 盛怀仁道:“好,我知道了。” 楚京瓷又问“老妖婆怎么办?盛庄恒那边已经派人来打听了。” 盛怀仁道:“不用理他,他要是真想救他妈,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楚京瓷乐了,“好,你够狠!” 盛怀仁拿到那个电话号码,马上通知了李警官和王准,于是很快就查到了精确的定位。李警官部署了一下,决定前后夹攻。王耀却不同意,他说:“不能让绑匪抱团,要一个一个的引出来,逐个歼灭。” 盛怀仁同意,“先把那个三哥引出来,保证江夏的威胁最小。” 江夏自从听见外面人的谈话说要换地方,就猜到盛怀仁肯定是来救她了。心里有些激动,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小心翼翼的等着,可外面却忽然又没了动静。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又有人说话了,“三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不会吧,这穷乡僻壤的,有谁打得过三哥?再说三哥手上还有枪呢!” “那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等啊,三哥说要换地方呢,怎么没动静了?” “那要不我出去看看,你在这看着,别让那女人跑了!” “放心吧,她那么老实能跑哪去。” 江夏听到那扇小门被打开,便急忙闭上了眼睛。 “哎,你看她都睡着了。” “那行,你看着,我去瞧瞧,有事马上回来叫你。” 江夏一动不动,直到那扇门又被关上,外头又安静了许久,才终于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四下安静的只有风声。 那个离开的人也没有再回来。江夏心里高兴,盛怀仁肯定是来了。 脚边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看过去,暗淡的光线里,发现一只硕大的蜘蛛从脚边爬过,她紧张的全身发冷,险些惊叫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手脚被绑的那么紧根本动不了,即便能动,面对那么大一只黑蜘蛛,她也不敢用手去碰。 就这么眼看着蜘蛛朝着自己的方向爬过来。 她吓得紧咬住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最后连眼睛都紧紧闭起来。 “什么玩意,卧槽,蜘蛛!”外面的人忽然大叫一声。 江夏睁开眼,已经看不见蜘蛛的影子,又听见外面的人一阵跺脚,“这破乡下地方,这么大的蜘蛛吓死人啊!” 那人正喊着,忽然“啊!”的又是一声惨叫,只是这一次的惨叫声音更大,仿佛不是被蜘蛛吓得,而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 “人质在哪儿?快说!” 这个声音江夏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王耀。下一刻,她终于听到了最想念的声音,“江夏,江夏你在哪儿!” 眼泪就这么绝了堤,她呼喊着,“盛怀仁!盛怀仁!” 那扇小门被打开,盛怀仁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看见蜷缩在墙角的江夏,二话不说就将她抱起,“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她已经哭的满面泪痕,“盛怀仁,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来救我!” 粱胥年一直在电脑前忙着和胡成一起筹集资金,忽然电话响了,江建树接起来,然后大声的道:“真的吗,太好了!夏夏没事,夏夏没事啊!” 看着夏梦青和江建树老两口抱头痛哭的画面,胡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转过脸来对粱胥年道:“梁总,辛苦了。” 粱胥年却还有些不敢相信,整个人处在一种说不出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恍惚感。她想起她终于拖着扭伤的脚爬上了那段黑漆漆的楼梯,见到了盛怀仁那一刻,心中的欢喜与激动;想起了盛怀仁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胥年,没事了。” 可根本就不是没事了。她想起那时候她紧张的叫着,“小雨,小雨还在里面,快去救他!” 想起她抱起小雨放进了那只大桶里,握着孩子的手说:“小雨乖,在这等着不要出声,不许哭,妈妈马上带爸爸来救你!” 就这么流下泪来。 她终于想起了,掀开盖子时,小雨脸上那明明很痛苦又拼命忍耐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建树老泪纵横的走过来,“梁总经理,我们俩要去医院看江夏。” 粱胥年恍惚回过神来,“啊?江夏怎么了?” 夏梦青抹着泪笑道:“说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怀仁不放心还是送去医院了,今晚上就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好好检查一下,毕竟是怀着孩子呢。” 粱胥年道:“嗯,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夏梦青道:“谢谢你了,还麻烦你过来跟着忙。” 粱胥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客气?没关系?比起这两句,她现在更想说的,其实是,对不起。 月亮升起来了,江夏躺在床上眼神明亮如月光。 盛怀仁搂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的搂着她。 江夏身子往一侧躲了躲,“你别靠我这么近,我现在身上臭死了,洗了澡还是觉得特别臭!” 盛怀仁抱她又更紧了紧,仍是不说话。 江夏转过脸来看他,才发觉原来他眼眶里竟然含了泪。于是笑道:“你干嘛?我都没事了还哭了?” 盛怀仁深吸一口气,手覆上她的脸,“太好了,你没事。” 江夏觉得鼻子一酸,“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不过我可坚强了,一点都不害怕!” 盛怀仁听着她孩子气的口气,笑了,“真的么?” 江夏撇撇嘴,“真的......” 盛怀仁接着问:“真的不怕?” 江夏头低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出一片阴影,“就,有那么一点点......” 盛怀仁心里一痛,结结实实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可我却害怕死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江夏抬眼看他,目光盈盈晃动。 盛怀仁说:“小雨死后的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怪自己,为什么当年没能把他们母子救出来,只差那么一点,再快几分钟,小雨也不会死。” 江夏不说话,握住了盛怀仁的手。 盛怀仁笑了,“所以今天真正得救的人,是我。” 粱胥年一路开车回到家,心情始终难以平静。进了屋就这么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背后的一盏灯亮了。她回头,看见陈光走了出来。 “梁姐,你回来了?”陈光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脸上的沧桑感却还是洗不掉的。 粱胥年神思游离的点头,“嗯,你怎么在这?” 陈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粱胥年愣了下,“我没有救你。” 陈光走到她面前,蹲坐在她脚下,“就算你不想承认,我也很清楚的。是你救了我,胥年。” 粱胥年的脑子有些乱,“我哪有救过你?我从来都没有救过任何人,包括我的儿子。陈光,你忘了我是个冷血的女人了吗?我不需要别人来救我,我也不会去救别人。” 陈光仰起脸来看她,却笑了,“胥年,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嘴硬固执的毛病真的很像小孩子。” 粱胥年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光仍是笑着,“我这些天在看守所里想了很多,关于我,关于江夏,关于盛怀仁,还有关于你。” 粱胥年微微一笑,“那你想到了什么呢?” 陈光道:“我对不起江夏,因为我负担不起她的未来。盛怀仁对不起你,因为他承受不了你的过去。但是......” 粱胥年问:“但是什么?” 陈光笑了一下道:“但是我们四个人换了位置之后,一切都合理了许多。江夏有了盛怀仁,她的天真快乐有了人欣赏。你有了我,你的软弱寂寞也有了人分担。” 粱胥年看着陈光,忽然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陈光继续道:“而对于盛怀仁而言,也只有他配得上江夏,我相信江夏带给他的不止有快乐,她本来就是个天使,可以让他得到救赎。” 粱胥年眼神微动,“那你呢?” 陈光目光灼灼,“我有了你,知道了什么叫犯错,也知道了什么叫爱情。” 粱胥年笑了,“所以我根本没有救你,我是害了你啊。” 陈光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关系?胥年,就让他们那一对在天上逍遥自在吧,我们只要做一对地上的普通夫妻就够了。” 粱胥年怅然,“地上的普通夫妻?” 陈光点头,“对,冷血的女人和自私的男人,只配做一对地上的普通夫妻。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粱胥年皱着眉,思考着,许久眉头舒展,笑笑,“是啊,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上的幸福本就有那么多种。 纯净的女人和痴情的男人活在天上。冷血的女人和自私的男人住在地上。有什么关系? 只要合适就够了吧。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