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曙光 作者:佳丽三千 本文又叫《腹黑总裁追妻记》《霸道总裁我爱你》《千金娇妻带球跑》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恩怨情仇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1)     烈日当头,黄色木舟划破平静的湖面,一道道透明鱼线被抛入湖中。   这里正在上演一场激烈赛事,二十位国内一级钓手齐聚一堂,来参加全国垂钓挑战赛总决赛。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另辟蹊径,将小船划至芦苇丛旁的一位钓手,他戴着一顶渔夫帽,宽大的帽檐遮住脸,摄像师只能拍到其锋利的下颚角。   这样炎热的天气,他却穿一件长袖白衫,宽肩上披一件多功能背心。他修长的手臂稳稳拿着鱼杆,旁人几乎不能觉察他的吐息。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导致水里的鱼都没了精神,岸上的人焦急地等待着,却久久不见鱼儿咬食。   突然,那人飞快地起竿,一尾银鱼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弧线,岸上的赛组评论员激动的喊道:“上鱼了,上鱼了,这是今天的第一杆!”   其他参赛者纷纷扭头望去,只见那渔夫小帽罔若未闻,收杆重新挂饵,几秒间便再次挥杆入水。   一连串动作流畅舒适,张弛有度,令人赏心悦目。   这一切引起了来采访的女记者的注意。   这时,工作人员报出剩余的比赛时间,可参赛者们大多颗粒无收,有的早早就放弃,收拾家伙准备上岸,女记者忽然高喊:“快看,他又上鱼了!”   众人纷纷侧目,的确,他又上鱼了。   同样一片湖,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时间,只有他一次次的上鱼。   哨声吹响,比赛结束。接下来工作人员将进行缜密的统计工作。   一只只舟儿慢慢地泛回岸边,众人纷纷上岸,只见那人站在船头伸展了一下颈肩,低头时无意露出后颈的一根红线。   女记者希望能拍到他的样貌,与摄影师两人从侧面跑过去打算将人堵在岸边,可还没得逞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交涉。   无奈,几番交谈后还是不被允许拍摄那人的样貌,最后只能尊重公民肖像权,讪讪回到记者休息区。   其实胜负已经没有悬念了,大家都在等待颁奖礼。空闲时,女记者听见几个国内有名的钓手在讨论那人,说:“FLW世界户外钓鱼大赛连续三年的冠军,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国内的这种小比赛,没想到用惯了路亚的职业选手钓饲料也这么牛。”   女记者跑钓鱼频道也有段时间了,当然听说过FLW,当下更是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有了更多的好奇。   在公布了每个钓手的公斤数后,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香槟,礼袍,支票,奖杯。人们鼓掌欢呼,簇拥在一起交流讨论技巧心得,只有他拒绝了一切合影,低调站在最后,手中握着一杆赞助方相送的高级钓竿,静静等待一切的结束。   可突然有一股人训练有素的拨开人群,朝奖台奔去,女记者注意到,他拉低了帽檐,没有带走奖杯,将支票折好放入衣袋内,飞快地闪到了背景板的后面,最后消失不见。   等她回头张望,刚刚追逐他的那些人也无影无踪,好似是她一人眼花。   ***   刚刚还是艳阳万丈,这会儿骤雨突降。   他在巷尾被堵住,漂亮的手挥舞鱼杆轻快地抽打着追逐他的人,巷子窄小,他慢慢后退,拉长距离,用鱼杆最有力的尖端如点穴般轻戳几个穴点,有几个躲避不及,歪在一旁好似睡着了。   也有善战的,趁机捉住鱼杆的一端,使力一拉,想要将那戴帽子的男人扯过来,却不想,那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原地,反手一推,鱼杆划破空气,带起一丝凉风,将敌人的手心划破。   有人窜至他三步之外,他突然从那钉有很多小口袋的背心中扯出一道透明鱼线,主动上前缠绕住敌人的喉颈,看似极轻地缠绕一圈,将不省人事的身躯推向后来的几个人,反身跑入雨幕中。敌人节节退败,他乘机再次逃走,留下身后一片呼喊:“大少爷,请留步!”   他没有回头,仿佛没有听见。   雨幕将那些字词抹去,一干二净。   几天后,靠海的汀城,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穿白色长衫,通身只有一个黑色旅行包,低头时露出后颈的红线。   他低着头慢慢通过出站口,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眯眼望天,太阳刺眼得令人不快,他却愣是看了一会儿才罢休。   他走走停停,似乎不赶时间,路过一家小店,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间咖啡馆,紧紧挨着海边,人们进进出出时将门上拴着的风铃拨响,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立在三步外看了一会儿,脚步终是向着风铃走去。   抬手轻轻将门拉开一道缝,风铃斜斜的蓄势待发。   伴随着叮当铃声,店里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孩抬起头,随口说出的“欢迎光临”到最后一个字时竟然无比认真。   店里是蓝白相间的色调,干净得令人很舒服,男人在离空调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一页页翻看菜单,在上面指了指,很快,一杯冰牛奶送到手边。   空调呼呼地吹,他端起牛奶抿了抿,觉得味道不错,又追加一大口。   唇边浮着白色的奶渍,他用舌尖抿掉,他微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眼尾隐约能看见一颗泪痣。   店里的男孩时不时就要朝那个座位看几眼,发现眼尾带痣的男人不像一般的客人那样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后背一直挺拔的端正着,姿势不刻意,又很好看。   很快,他喝完一杯凉爽的冰牛奶,拎着他的黑色小包离开了。   ***   单看肤色就能知道他不是本地人,男孩遗憾的过去收桌子,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幸运的是,他们还是再见了,隔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他推开门,在昨天那个位置坐下,除了冰牛奶,还多点了一盘炒饭。   男孩发现,他是把炒饭里的虾球留到最后才吃掉的类型。   第三天,他又来了,照样是海鲜炒饭,却发现炒饭底下被埋了很多很多的虾球,几乎要藏不住。   他抬头看看吧台,见每天服务他的那个男孩青涩地朝这边笑了笑。   可,他却没有继续用餐,而是留下钱后马上离开。   那些无缘无故出现在炒饭里的虾球好像让他非常不高兴。   原本低调得意着的男孩再也笑不出来,一颗玻璃心碎成渣渣。   日头西下,一个女人推开门直径走到空调前停下来,边吹冷风边问:“店里没什么事吧?生意怎么样?你有没有偷懒?”   沮丧了一天的男孩终于有了交流的对象,朝他老板嘟囔:“南珍姐你真的应该看看,我的娘亲哟,太帅了!”   南珍已经连续三天听她家伙计毫无节操地夸奖同一个男人,忍不住一颗爆栗敲下去:“阿彬,专心做事,不要意*淫顾客!”   “他是我真爱!”   “这已经是你第一百零八个真爱了!”南珍终于舍得从空调前离开,将一卷海报交给阿彬。   “南珍姐你坏,我不跟你说了!”阿彬跺脚扭腰从吧台出来,帮南珍贴招聘广告。   南珍坐回吧台,盘点抽屉里的现金,在手机里记下电费、水费的字眼。   ***   咖啡馆的薪水不高,招人困难在所难免,南珍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合适的人,却见阿彬欢呼雀跃,说他男神来了。   此时南珍正在后厨跟甜点师商量要送去某家酒店的杯子蛋糕订单,没空跟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胡闹,她甩开阿彬相邀的手,敷衍着:“一边玩啊,姐姐没空。”   阿彬只好独自一人欣赏美景。   这种包场的感觉,太赞了!   那个男人今天戴了一顶帽子,竟然就遮掉了整张脸。推门进来时扫了一圈,见老座位上放着一个女式包包,就选择坐在晒不到阳光的角落里。   他没有脱下帽子,微微仰着脸,透过帽檐看玻璃上贴着的那张双面招聘。   阿彬翻出抽屉里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正要捧着菜单过去,就见男人朝这边过来了。   心跳瞬间加速,脸颊还控制不住的涨红,阿彬捂着脸问:“怎,怎么了?”   两分钟后,南珍被阿彬像拔萝卜般从后厨拔*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彬的男神。   只见这个男人指了指海报,再指了指自己。   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南珍真的不相信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会愿意来做这份工作,阿彬在她耳边呱噪地呐喊:“留下他,老板留下他,他是活招牌,小姑娘都哈这一款。”   南珍很认真的问他:“你确定?工资不高的。”   他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阿彬像被谁掐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南珍之前以为他是耍酷不爱说话,现在才知道,他是不能说话。   “你跟我来。”她带他进了仓库,随手拎走那个女式包。   仓库里摆着一套书桌,是她平时用来算账的地方,她此刻双手叉腰,盘问着个头比她高出很多的男人。   “为什么要来?”她问。   他用手机打字:养活自己。   “你可以做其他的工作,为什么要来?”南珍想找个能长久工作的,而不是来几天新鲜劲过了就辞职的人。   店里收过太多那样的人,不仅没有减轻工作量,还因为常常换人而手忙脚乱。   她无意冒犯,他却收回了手机,大概是觉得她问得太多,转身就要离开。   真是酷得不行……   “等等!”南珍唤住他,她现在确定,他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她朝他摊手:“身份证拿来。”   他却没有动,南珍讪讪的:“我刚刚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他似乎接受了这一解释,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南珍偷偷看过,他皮夹里还真是没有大钞。   照片里的男人秀气得像个女孩,男生女相却不娘炮,书卷气很重,安静的看着镜头,他的名字叫则冬。   南珍又领着他出来,叮嘱阿彬带他熟悉环境。   阿彬好奇的问他:“你从小就不会说话了吗?”   则冬有几秒的走神,随即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这次偷懒了比较长的时间,我出远门走了走,和小伙伴们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光,也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感触,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文,字数比较多,在入v后是日更一万字的节奏,收藏一下吧。   下一更在明晚八点哦~~ ☆、(2)     直到甜点师在后厨做完了所有的杯子蛋糕,南珍才想起来问则冬:“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然后就看她家新来的伙计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表情特别难以描述。   南珍想了想,在仓库里腾了个地方摆上床,床尾就挨着她的小办公桌。   她说:“这个房间白天就是我在用。你住这里吧,晚上顺便给店里守夜。”   则冬静静看了一会儿简易小床,南珍略有尴尬地说:“不喜欢哈?那就算了。”   谁知他又点点头,往床铺上坐了坐,手指摩挲崭新的床单,看起来又好像很满意。   南珍与阿彬耳语:“你男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阿彬笑眯眯:“好想变成那条床单哦~”   这时风铃响起,南珍给了阿彬一个爆栗:“变你个头,给我出去招呼客人!”   阿彬柔软的飘出去了,则冬给了南珍一个安静的侧脸,看起来青春得不可思议,可他身份证上的年纪却明明是比南珍大了好几岁。   晚上阿彬缠着南珍要给新人办欢迎会。正巧则冬走过来,阿彬一把抱住他手臂,晃着说:“则冬等等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   然后,南珍看见则冬默默挣脱了被阿彬抱住的手臂,摇了摇头。   阿彬还要再贴过去,就发生了更令他心碎的事情——则冬居然往后退了两步。   阿彬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劝说:“我知道一家店,手艺特别好,你就去吧,啊,一起去吧!”   则冬还是摇了摇头,进了仓库。   南珍从吧台走出来安慰要哭的阿彬:“人家不喜欢肢体接触,你以后注意点就行了,他人还是不错的。”   阿彬挺起小胸脯骄傲:“我男神当然人不错。”   南珍笑着摇摇头,揭掉招聘海报,关店回家。   ***   则冬在这家咖啡馆慢慢稳定下来,南珍一开始安排他在后面搬货,可偶然一次他代替阿彬去上水,不到半小时店里居然满座,让南珍看到了商机。   “则冬,倒水。”   “则冬,上菜。”   “则冬,收桌。”   阿彬见不得他男神受累,抱着个托盘要过去,被南珍吊着衣领拎回来,低吼:“别捣乱!”   则冬不会说话,所以看起来就格外老实好欺负,他弯着腰收拾桌面,侧脸迷倒一早来抢座位的各位观众。   周围的小圆桌传来非常不含蓄的惊呼:“哇塞,好帅!”   南珍得意的咪咪笑,算盘打得非常响。   她一次次用各种借口把人唤到前面来招蜂引蝶,倒是阿彬渐渐被推到了后厨。则冬忍了又忍,终于走到南珍面前,表情严肃极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干嘛!”南珍眼睛瞪得比他大。   他指了指后面,表示自己只想呆在那里。   南珍正经脸:“不要挑剔工作岗位,小同志,你是一根钉,哪里需要钉哪里。”   南珍将刚刚煮好的咖啡放到他手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   老板不同意,则冬只能原路返回,将那杯热咖啡送到一个小姑娘手里。   “谢,谢谢。”小姑娘在同伴的羡慕目光中哆哆嗦嗦说出话来。   则冬略微颔首,留下一个背影。   店里又爆发了一轮惊呼,南珍低头算账,这个月到目前为止营业额增长了百分之三十!   ***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被南珍随意呼唤了一个上午的则冬,冷着脸拿着自己的那份午餐,蹲在了后门小巷里。   手长脚长,穿得随意却另有一种味道,吃饭前先是望了望蓝天和太阳,像是某种仪式般,最后才慢慢吃起来。   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发丝染成金色。   南珍觉得她家伙计真心是一个怪人,那么热的海边,他每天长袖长裤,明明是很怕晒的类型,却又是那么的喜欢太阳。   他会将白衬衣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与短裤背心的阿彬形成鲜明对比,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跟阿彬有什么不同。   禁*欲极了,这是南珍从阿彬那里学来的新词语。   午后,店里来了一批新的客人,则冬绕过南珍往仓库去,半路却被拦下,南珍指着吧台说:“下午你负责收钱。”   一尊帅男立在店中间,小姑娘们你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千万别跟姐姐客气啊!   可则冬却摇了摇头。   他拉着南珍的袖口走进仓库,朝她伸手要身份证,他不干了。   南珍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这么大。   “哪里还有你挑剔的地方?我又没有虐待你,你现在不能辞职!”   则冬不管不顾,还是朝她伸着手。   南珍也生气了,强扭的瓜不甜,给他结了这几日的工资,一拍两散。   阿彬没了男神,仿佛没了骨头。   南珍之后的日营业额一落千丈,惨淡到她想流泪。   强撑了几日,南珍终于爆发,唤来阿彬。   阿彬忍不住要偷笑,南珍哼了哼:“笑什么笑?给我把人带回来!”   阿彬正要出去找人,就和则冬在门口撞上了。   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南珍。   南珍傲娇极了,什么也没说就去了后厨。阿彬赶紧将人哄进来,说:“老板正要去找你呢!你的房间她还给你留着呢!”   顿了顿,补充:“南珍姐其实是个好人。”   ***   则冬就留下来了,下次南珍再让他跑堂,他也没有意见。   他在前面倒水、送餐、收拾桌子,小姑娘们的眼睛全粘在他身上,他一直很不习惯。   还有胆子大的,会趁他送餐时偷偷摸他的衣服和手,跟他说话:“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哥哥你电话多少?”   则冬会很快的把手拿开。   他站在水龙头下,用力冲刷指尖,然后两手泛红地继续工作。   “则冬……”南珍唤住他。   他扭过头,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南珍想说点什么,但眼尾瞄到账本,她又妥协了,挥挥手,“去吧。”   则冬如一个战士,重新回到战火中。   阿彬斗胆进言:“老板……”   “闭嘴!”   她知道的,他是没有钱了才会再回来。这里包吃包住又有她那么好的老板,他怎么可能不选择留下?   算了,月末给他加工资好了,她不是个吝啬的人。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南珍就又能看着则冬被各种调*戏了。   则冬从不说话,一开始女孩们以为这帅哥只是酷,还打赌谁能让他先开口,但最后都没能得逞。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都在传则冬不会说话的事。   南珍把阿彬堵在后厨逼问:“你说出去的?你有没有脑子啊?多伤人啊!”   阿彬哭了,“呜呜呜,她们好坏,我不说她们就掐我!”   南珍黑着脸:“不许哭,你还有理的啊!”   阿彬捂住嘴,南珍看见他胳膊上的紫青,难怪最近都穿长袖来上班,她还以为他是在模仿男神。   南珍重新坐到吧台后面,眼尾扫过店里的几桌客人,都是这一带游手好闲的女人,年纪轻轻就不学好的类型。   只要则冬过去添水,那些人就背着他窃窃私语:“哎呦好可怜,太可惜了……”   南珍一掌拍在台子上,砰一声,那些人立马就安静了。   “过来!”南珍看着则冬。   则冬也看着她,走过去时被抢走了托盘。   他有些疑惑。   南珍看了他好几眼,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有生气!   “她们都在说你。”南珍抬了抬下巴。   他点点头,所以?   “你不生气?”   还是点头。   南珍确定,他是真的没把那些伤人的话语放在心里,这个人,有时脾气大,有时心也很大。   虽然他不介意,可南珍却没办法不在乎,她觉得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到后面去呆着,我没叫你,不许出来。”说着,她端着一个大扎壶给客人添水。   他看了看她,见她是认真的。   他听话地跑到后面花圃照看他的几朵小花。   客人们马上不乐意了,让南珍换则冬过来服务。   南珍说:“我家伙计从今天起就不伺候各位了。”   边说边给杯子里倒水。   “哦,你们要说见不到我家伙计就不来光顾了吗?那咱们缘分尽于此,以后各自珍重。”   ***   南珍的后院有一块花圃,是很早以前某人特地圈起来给她养花的,可惜南珍虽然是个女儿身,却对花草没什么耐心,最开始的那一批盆栽被她养死后,这块地就空了出来。   正经的花草不长,野花野草却长得不少,看起来像是梵高的风格。   可这块花圃居然成了则冬最喜欢的地方。   之前,则冬从仓库角落里翻出废弃已久的花盆,将野花野草移栽,每天勤劳浇水,等南珍发现时,竟已成了一定规模。   此刻,前面战况激烈,后面却世外桃源。   阿彬一直在偷看,听到他家老板的霸气台词都笑了,蹬蹬蹬跑到后面拍了拍则冬想要告诉他。   可却见则冬很不习惯的又离他两步远。   阿彬:“啊啊,忘记了,抱歉则冬。”   则冬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那些人走了呢。”   则冬没回头,继续给小花浇水。   “老板娘一个人在外面跑堂。”   他给小花除杂草。   “姑娘们都在找你。”   他给小花剪去多余的枝桠。   阿彬见他很忙,不敢吵他,挠挠头走了。   男神的世界,他不懂啊!惆怅!   则冬回过头,看见阿彬背影,垂手摸了摸嫩嫩的花瓣。   在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养的全都是带毒性的植物,越是长得漂亮,毒性就越是强烈,一不小心,手指头就会被吃进去。   而这里不一样。   他仰头望天,阳光虽然刺眼,却令人珍惜和艳羡。   伴着海风,可以听见一个女人在店里说:“慢走不送!”   她虽然看起来挺有气势,声音却意外的有些软,所以说话时总是瞪圆了眼睛像在强调着什么。   一只硬壳飞虫落在绿叶上,则冬捏起那斑斓的小东西,这是害虫,以绿叶为食。   南珍的声音消停了,等则冬再转身,就看见她靠在门边看了他很久。   他用指腹捏着小虫,表情干净无害,前额被头发软软地盖住。   “小伙子,你该干活了,别偷懒。”南珍说。   则冬松手,小虫飞走。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日后你们会被这个男主萌的天昏地暗,我笔下最特别的男主登场了,请多多留言和收藏,这对新文来说很重要,么么哒。   吭,第一天就有妹子给老子投雷了,肯定是因为我太帅!   则冬:难道不是因为我太帅?   (╯3╰)浮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1 10:25:58   冬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1 10:48:15    ☆、(3)     则冬又重新回到了后厨,没有了太过火热的目光,他感到自在多了。   第二天,阿彬休假,店里能跑堂的,就只剩下了南珍。   虽然则冬不能再跑堂,但有长情的姑娘,还是愿意进来点一杯饮料,就为了能够看见他从仓库到后厨那短短的三秒钟背影。   总之,店里的上座率还是可以的。   可这就苦了南珍。   前一天有阿彬在南珍还没啥感觉,今天自己一个人苦撑,到下班时几乎走不动,扶着腰坐在仓库里喘气。   则冬收拾好东西进来,第一眼先是去看南珍脚上那双红色高跟鞋。   穿这么高的鞋跟走一天,难怪会累成这样。   南珍累的说不上话,但眼神里明确表示了:都是为了你老娘才会这样的,你要知道感恩,小伙子!   则冬想了想,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床。   倒是南珍没看懂,他在干嘛?掸灰尘么?   则冬又拍了跑,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友善的举动了。   南珍终于领悟了他的意图,却像见到了色魔,双手捂胸低吼:“你个流氓你想干什么!”   他不懂,静静看着她。   太安静了,就显得她刚才有点小题大做。   “咳,没事,我要走了。”   他却站起来,挡在门口。   南珍心想:不会吧,她家伙计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色魔啊!   则冬指了指床,将两手合起来放在脸颊旁边。   既然做了邀请,就要把人邀请到,这是则冬的原则。   南珍慢吞吞的走了几步,挨着床躺下,本来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觉得单身汉的床单一定会有无比销魂的味道,却被则冬拍掉了捏着鼻子的手。   南珍也忘了追究他以下犯上,只是记得,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别人。   顿时有点感激是怎么回事?南珍囧了。   鼻尖慢慢嗅到了床单上消毒水的味道,她啧了一声:“你居然洁癖到这种程度!”   碰到洁癖男也有好处,就是南珍可以放心地在他的床单上休息一会。   ***   则冬静静看着南珍躺在小小的铁架床上,扶着腰哎呦哎呦叫唤,怎么躺都不舒服。   他一看便知,她是扭到腰了。   再打量了一下南珍的高跟鞋,这种鞋子,穿久了对身体没好处。   他很习惯的伸手去揉,只是因为习惯。   南珍像只笨虾,跳起来给了则冬一脚,揣在他白色衬衫上面。   则冬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瞬间离开南珍的后腰,突兀的站在原地。   实在太尴尬了,南珍扶着腰逃走,高跟鞋的哒哒声很快又回到门外。   她探了个头问则冬:“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失礼?”   则冬摇摇头,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南珍无语望天,她就知道她家伙计非人类!   “好吧,”她酝酿一下台词,“那真是谢谢你了!”   则冬真的以为她在道谢,还在手机上打字递过去给她看,上面写着:“你的鞋不好。”   南珍觉得,她家这个伙计脑子有点怪怪哒!   南珍走了,则冬看了床单两秒,长臂一拎,将床单打包拿到后面去洗。   第二天开门,他见南珍换了双平底鞋,默默点了点头。   南珍顿时没了面子,哼唧:“我不是听你的话,我只是今天就想这么穿!”   则冬根本不在意,扭头往后厨去,一大早就有人来送配料。   阿彬好奇地打量两人,南珍看海边来来往往穿比基尼的妹子,扭头逗她家伙计:“喂,你喜欢什么杯?”   阿彬愤慨:“老板你不能这样欺负阿冬。”   南珍哈哈大笑,以为则冬一定会面红耳赤逃走。   却没想到则冬怔了怔,看着手里的水杯,然后放下水杯,在手机上打字问:“是胸部吗?”   南珍笑不出来了。   则冬看着她的胸部打量,变成南珍面红耳赤愤慨道:“你往哪看呢!”   则冬淡定表示:“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男女都有,只是女性胸腺比较发达所以比较明显,但是太大了会对平时生活造成困扰。”   南珍差点岔气。   则冬补充:“你的刚刚好。”   阿彬一口水喷出来。   南珍战败。   ***   南珍忿忿推开则冬往后面走,卷袖子要去祸祸他的小花,却见后面拉着一条线,上面晾着昨天她睡过不到五分钟的白床单。   也不知他是怎么洗的,特别白,跟新的一样。   南珍来不及感叹,扭头问他:“你什么意思!你敢嫌弃我!”   则冬摊开手,慢慢摇摇头。   南珍自尊遭受重创,“则冬你好样的!”   则冬慢悠悠打字,在南珍兀自生气十分钟后呈上手机,写着:“我只做了一遍消毒。”   他在很诚实的称述事实,完全不知道南珍为什么会更加生气。   靠近了,就能闻见南珍身上红花油的味道。   他见南珍好像生气了,就好心跟她多说几句:“有研究表明女性穿高跟鞋是一种心理疾病,为了弥补身材不够好,个子不够高,还有自卑。”   想了想又补充:“其实你穿不穿没多大差别。”   南珍:“……”   再也不想跟这家伙说话了。   床单吹了一晚上的风,已经干透了,则冬刚铺上去,满意地看了看,就见眼尾窜过一个黑影,他闻着味道就知道是谁,根本没伸手去捉。   南珍一脸奸笑的躺在床单上,得逞的快乐让她心情舒畅。   则冬静静看着,也不管她了,扭头去后厨帮忙。   南珍还特地滚了两圈,才甘愿老实坐在书桌前算账。   隔天早晨,她就又看见了后面飘着的白床单。   这次则冬先把手机递给她,写着:“你不许再躺我床上,味道太大了,我昨天消毒了三遍。”   ***   不久,店里的烤箱生病了,正在烤着的蛋糕也都变成了黑炭,满厨房的焦糊味。   南珍急忙往修理店打电话,可电话一直占线。   她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今天还要往酒店送甜品,时间来不及了!”   则冬蹲下来看了看生病的烤箱。   “你会修?”南珍诧异极了,这是捡到宝了啊!   则冬问她:“说明书还在吗?”   南珍摇了摇头。   他也不慌忙,跑去吧台上网查资料,难得在店里露个头,把今天到店里来碰运气的姑娘们乐坏了。   他兀自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丝毫感受不到那些火辣辣的视线。   南珍心情复杂地摸着烤箱,有点想哭。   很快,则冬便拎着工具箱回来了,一言不发的开始做事。   南珍也不知怎么的,就站在一旁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怕别人发现,掉一滴泪就赶紧用手抹去。   则冬倏地回头,正好看见一颗眼泪滴在她的鞋尖上。   南珍哭着吼:“看什么看!”   他转回头,不再随便转身。   半个小时后烤箱被修好,则冬捏着一截炸开的线管先离开了厨房。   他的手沾满了油渍,站在水池前怎么也洗不干净。   店里的甜点师傅试了试,还真行了,赶紧把蛋糕送进去烤。   南珍去仓库开了一罐洗手液递给则冬:“喏,用这个洗。”   则冬拿过来,先是细细的看成分表,然后闻味道,最后南珍不耐烦了,在自己手上挤了一点用力搓泡泡。   则冬知道自己刚刚那样有些怪,马上学着南珍的样子,挤出绿色的洗手液在掌心搓开。   ***   两个人的手同时放在水龙头下面,南珍就要抢着霸占上面的位置,手上的泡泡都冲到则冬手里,他见状马上移开手,要等南珍洗完他再洗。   南珍难得好心要让他一次,却见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等到最后洗。   “我没骗你!”她张口说话,嗓子哑哑的还有哭腔。   可则冬就是不从,举着满是泡泡的手立在太阳下。   南珍发现他的白衬衫上也沾染了一些机油。   则冬洗完手跟她表示要尽快买新烤箱,旧的那个坚持不了多久。   南珍叹了口气:“能用多久是多久吧。”   她不舍得。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天烤箱就彻底报废了,南珍让则冬再修修,则冬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南珍不信,打电话让修理店的人过来,来的人敲敲打打一会儿也摊手表示:“修不了了。”   南珍眼眶湿湿的,吸着鼻子跟则冬说:“哎呦,好像感冒了,内个,你下午跟我去买烤箱啊!”   会修就一定会选,南珍这样认为。   她再也不要买二手烤箱了,南珍这样决定。   汀城老街有专门卖厨具的店铺,南珍开车带则冬过去,她的腰不怎么疼了,又换上高跟鞋,开车时竟然光着脚,脚趾甲一片片是彩色的。   可是她从来不抹在手上。   卖厨具的老板娘眼尖得很,老远看见南珍的车,她从车上下来,另外一边竟然又下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她急忙跟周围商店的阿姨八卦:“哎哎快看,那不是南珍吗?那个男的是谁?男朋友?”   阿姨织着毛衣眼皮都不抬道:“不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宋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老板娘低声说。   阿姨织毛衣的手停了下来:“也是,宋家小子当年走得急,其实她也不算过门,照顾了送福气和连香玉这么些年,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什么属性尼?俺一句话说不清楚!   非常耐心滴跟你们要留言要撒花,嘿嘿~~   ps,作者温馨提示,本文二十万字内无虐点,可以放心观看~~ ☆、(4)     正说着,南珍笑脸过来唤:“朱阿姨,我来买点东西。”   朱阿姨就是卖厨具的老板,大家街坊邻里这么些年,都是看着南珍长大的。   她赶忙推了推另外一个织毛衣的阿姨,直起腰堆起笑脸:“南珍来了啊,要买点什么?”   南珍一头扎进店里选花了眼,扭头朝则冬招手。   则冬进去前看了看坐在小竹凳上织毛衣的阿姨,正巧跟阿姨看了个对眼,阿姨的手缓了缓,心想:哪来这么好看的男娃娃?肯定不是本地人。   阿姨的脚边蹲着一只黑猫,喵喵叫着竖起尾巴。   则冬倏地就蹲了下来,一人一猫深情对望。   朱阿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南珍:“南珍啊,这是你男朋友?”   南珍勉强笑了笑:“阿姨你说笑了,他是店里员工。”   朱阿姨嗔道:“还不好意思跟阿姨说实话!你店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我怎么不知道?”   南珍低着头看碗盘上的花色:“真的是员工,新来的,会点电工,我让他来帮我选个烤箱。”   说这话时,则冬进来了,正好听见这话。   他静静立在她身边,看着南珍弯下的脖颈。   “哎呦,你也老大不小了,真打算一辈子给宋权守寡啊?再说了,你当年连婚礼都没办完,根本不算是宋家的媳妇,阿姨心疼你的,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宋阿姨抱了一叠新瓷盘出来让南珍选,说话时一直看着则冬,悄悄与南珍耳语:“这个不错,个子高高的,人也好看,你们俩很配的!”   显然,是没有把南珍的解释听进心里。   “阿姨。”南珍打断她的话,“我想起来店里还有事,下次再来吧。”   她要走,却被他拦住,她倔强地抬起头,眼里有水光。   他看着她,淡淡摇了摇头,从她身边擦过,将每一个烤箱都仔细看过。   宋阿姨热情地向则冬介绍各种款式的性能和价位,期间还冲南珍眨了眨眼睛。   南珍站在原地,看着那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宋权。   曾经,宋权带她来选烤箱,那天,她还是个只穿布鞋的小丫头,朱阿姨说有个八成新的烤箱可以便宜卖给她,宋茜笑着让抠门的朱阿姨多送了两只碗。   回家的路上,宋权说:“小南,预祝你开业大吉,这个烤箱是哥哥送你的礼物。”   她仰着头看宋权,宋权笑着说:“没关系的,这个月局里发奖金了,我没告诉妈。”   月底,宋权如数上交工资,连香玉唠叨着:“整天累死累活连个奖金都没有。”   那时,她的手心都是汗,怕被连香玉发现,宋权的奖金都用来给她买烤箱了。   宋权冲她眯着眼笑,只是那个笑容渐渐变得很模糊了。   ***   则冬走回南珍跟前,见她在发呆,非常勉强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然后飞快移开,在裤子上蹭了蹭。   “恩?”南珍回过神来。   则冬指着自己选中的那一个,看着南珍。   朱阿姨说:“这小伙子真会选,南珍啊,这个好,虽然不是最新款,但最耐用,也省电,温度上升的也稳定,冲着这小伙子,阿姨给你打个折扣,你可不能出去跟人说哦!”   南珍想再说得明白一些,但这些阿姨好像并不在乎她说的话。   黑猫慢慢踱过来绕住了则冬的脚,门口织毛衣的阿姨在唤:“咪咪,咪咪过来。”   可黑猫不肯,喜欢挨着则冬。   则冬来这里的任务就是选烤箱,选完了他的工作就完成了,引着猫咪往外走。   南珍咬咬牙付了钱,朱阿姨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还想从南珍这里套出更多□□。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朱阿姨问。   “阿姨我先走了,下午能送货吗?我赶着一批订单明天要给人送过去。”南珍说。   “行啊,等等就给你送。”   有了这句话,南珍赶忙离开了那里。   她说:“则冬,走了。”   则冬跟着她走,黑猫跟在脚后,他停下来抬了抬下巴,猫咪老实地回到主人脚边坐好。   上了车,南珍飞快地将车驶离这个地方,在一片空旷广场急刹车,扭头就冲则冬吼:“你是笨蛋吗?我让你走你怎么不听话!买什么买?还买什么狗屎!”   则冬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是去买烤箱,不是狗屎。”   两个频道不一样的人说起话来都很费劲。   南珍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打颤,则冬问:“你不喜欢我选的烤箱?那就回去换一个。”   南珍低着头:“你闭嘴。”   则冬收起手机。   ***   他不懂这些家长里短,所以可以毫不在意,但南珍已经预料到未来。   吃过午饭烤箱就送来了,则冬仔细检查完,就去后院给他的小花浇水,只听见南珍在里面大吼一声:“有新家伙了,开工开工。”   南珍还跑出来冲他吼:“喂,开工不许偷懒!小心我把它们全都拔光!”   她冲得太猛,与站起来的则冬撞到一起,则冬迅速拉开距离,好像南珍身上有什么致命细菌。   南珍迅速作出“你身上好脏好臭是我先嫌弃你”的表情来,小退两步。   则冬将她的脸看的一清二楚,然后表情诡异地抽了抽,可能是在笑,把南珍惊呆了。   她从没见过他的那张脸除了面无表情还出现过其他任何表情。   他站起来时如大树,遮掉了南珍眼前的刺眼阳光,只剩下清凉。   其实流言也就这样,不堪一击。   只要不在乎就好了。   “喂,你不要笑,太可怕,会吓到小孩。”   “喂,让你别笑了,你还抽抽什么啊!”   “喂,你疯了吗?”   阿彬从后厨跑过来,就看见他家老板小小一只被笼罩在男神的投影下面,张牙舞爪的气势汹汹,可他家男神却依然抽抽着嘴角。   忽然,南珍放松了肩膀,低头看他们两的倒影,日头已经偏西,这样看起来她的影子竟然比他长了不少。   她重新仰头看则冬,说:“你还是多练习一下吧,总会笑得好看的。”   太过真情流露,倒是让则冬又回到了面无表情。   ***   晚上则冬坐在院子里侍弄他的小花,南珍说:“改天再去买些来养。”   才说完,就被则冬扭头注视着,她意外的发现,他竟然很开心。他的眼睛比平时有神,仿佛在说:说谎的是小狗。   南珍玩着手指,“恩,说谎的是小狗。”   “什么时候?”他竟然在确定时间。   南珍想了想,“如果明天不忙的话。”   他点点头,开始注视手里的花。   “你在跟它们说话吗?”南珍问。   他大概是嫌她烦了,问她:“你怎么还不回家?”   南珍哽了哽,“要你管!”   则冬表示:“你吵到我的小花了。”   南珍就幼稚地对着花盆吼了一首歌,挑衅地看着则冬。   则冬表示:“你唱歌很难听,以后别这样了。”   南珍想咬他来着……   她一直在玩自己的手指,这是一种自我暗示,则冬终于侧过脸安静地看着她。   她说:“她们百分之百误会咱们了!”   则冬看着她。   她说:“你是白痴吗?”   则冬还是看着她。   她咬着唇:“我想抽烟啊啊啊!”   则冬以为她就是说着玩的。   可这女人,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贼兮兮的说:“刚刚从吧台拿的,我明天会把钱补上。”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南珍才不要他管,真的开始抽烟,然后,就发现则冬挪了位置,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用手机闪烁几个字——吸烟有害健康,杜绝二手烟。   南珍笑起来,呛得自己不舒服,终于是灭掉了烟头,却不甘心,囔囔着:“我还想喝点酒!”   反正则冬是不会陪她喝的,她就换了个地方,坐到新烤箱旁边,喝一口酒摸一摸烤箱,傻兮兮的笑了又偷偷的掉两滴眼泪。   ***   第二天一早,则冬就拖了地板、擦干净桌子,吃完阿彬给他带的早餐,安静地坐在吧台边等着。   等南珍踩着高跟鞋出现时,他挺了挺背脊。   南珍一进门就被他那对过于闪亮的双眼刺到了:“干嘛?”   他也不表示,就直直看着南珍。   南珍实在撑不下去了,重新推开门走出去。   则冬也跟着离开。   阿彬被留下看店。   快到中午时,南珍开着车把则冬带回来,同车下来的还有几盆小花。   则冬卷起了袖管,一盆盆搬运他的小花,阿彬大呼失望,他猜了一早晨,就是没猜到这样的结果。   南珍停好车进来,正要跟阿彬好好说说他家男神见着花盆就走不动路的傻样,还带着的笑就这样僵在嘴边。   “妈?”   阿彬嘿嘿又嘿嘿:“阿姨来了有一会儿了。”   连香玉抚了抚头发:“我散步到这附近,就过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忧愁,以后这小两口到底是谁制服谁尼?目前看来现在是我家冬冬比较听话~~   我本来觉得男主的名字很不错,现在被你们这样一说,有点想改名字了,摔!   关于虐点什么的,其实我个人感觉二十万后更是高宠,霸道总裁爱你在心口难开神马的难道不激动吗?反正我不承认这个文有虐点,就酱!   要留言哦,我很鸡摸呢~~   ps,前二十万则冬不会说话。   谢谢打赏哦,留着入v后吧亲~~听说入v当天的地雷数很重要!   mavis991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1 20:16:34   花轮哥是美人控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1 20:23:29   半夏~双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1 23:18:06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2 17:21:32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3 09:04:13    ☆、(5)   前一天,南珍带着个男人上街买东西,隔天,连香玉就“顺路”来店里巡查了。   阿彬在南珍的店里做了快两年,看见连香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是不知连香玉怎会突然出现,还很有耐心的在店里等了一上午,但南珍心里清楚。   连香玉看到了抱着花盆的则冬,正如街坊邻居传的那样,个子高,好看,斯文。   则冬察觉了她的视线,抱着花盆到后面去了。   既然见到人了,连香玉就确定是有这么回事了,她早晨散步时被人询问南珍的新恋情,便急急忙忙跑来看,这会儿见到南珍了,拉着她的手说:“你不忙的话,陪妈妈说说话。”   早晨才在家里一起吃的早饭,现在要说什么?   南珍让阿彬给老人上一杯温茶,坐在她身边。   连香玉没什么文化,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南珍先说:“妈,店里招个个新伙计,就刚刚那个高个子。”   “哎呀,看着不像本地人啊,那么漂亮也不像是吃过苦的,南珍啊,咱们不能用没底细的人啊,太危险了。”连香玉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番话,说完看着南珍。   南珍一贯孝顺,连香玉以为自己既然开口了,南珍就会解雇那个让他们家被人嚼舌根的高个子。   这时,则冬从后厨过来,要拐去仓库多找几个花盆,刚刚的谈话突然安静了。   他满手的土,那么爱干净的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见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南珍虽然觉得他有点怪,却不认为他是危险的。   “妈……”她正要劝说,就见宋福七气冲冲的推门进来。   “爸。”南珍拉开座椅,让阿彬再上一杯茶。   宋福七碰都不碰温茶,说:“那么热的天怎么喝得下去!”   于是阿彬又去换了一杯冷饮,他这才喝了一口。   宋福七张口就说:“你换个伙计,别人把你说的太难听了。”   南珍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她平静看着桌面,桌面下,她一直在玩手指。   换伙计?   那么,要到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脸蛋好,会养花,肯做事的帅小伙给她增长营业额?   她的沉默让宋福七不敢相信,南珍什么时候有不听话过?南珍从小养在他们宋家,从小就听话懂事,所以,外面那些传言就是真的咯?   宋福七顿时涨红了脸,正巧,则冬抱着花盆从仓库出来,走到跟前还停了停,一点都不关心目前这里的气氛,他是停下来问南珍,这些花盆能不能用?   他的手脏了,不能用手机打字,索性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南珍,眼里也只有南珍,根本把宋福七和连香玉当空气。   南珍挥挥手,表示同意。   他头也不回钻进后院去侍弄他的花草了。   ***   宋福七看起来很生气,连香玉做和事佬,拉过南珍的手轻抚,说:“你就听你爸爸的话,换一个伙计又怎么了?我们也是不想让你被人说的太难听……”   换做别人,南珍早就先拍桌子再大吼:老娘行的端正,有什么让别人说难听的?   可对宋福七和连香玉,她就格外有耐心,她说:“爸,当初他过来做事我们是签了合约的,他做的挺好的,没有犯错我怎么解雇人家?”   宋福七哼了哼:“你还不舍得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就难听了,连香玉忙作解释:“你爸都是为了你好,南珍啊……”   南珍深吸了口气,笑着说:“爸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现在行的端正,根本不怕别人说,而且突然换伙计,就更是坐实了那些话。”   这话不错。   在家里,宋福七是主心骨,连香玉什么都听他的,所以她现在也就看着宋福七。   宋福七其实特别想发火,能坐到现在只是因为这里是外面,人来人往的吵起来不好看。   他今天出门下棋,一局未了就已经被追问了好几次,最后输了棋局,输掉了最喜欢的那只鸟。   则冬不知又要去仓库里翻什么,路过时听了几耳朵,很意外南珍这时的好脾气。   会在车上骂他狗屎的南珍,和现在的南珍……好像不是同一人啊……   南珍一直等到则冬重新回到后院,才压低了声音跟二老解释:“其实你们不知道……他有残疾……”   连香玉没忍住的小惊呼一声,宋福七骂她:“你吵什么吵,听话都听不全!”   连香玉闭紧嘴巴,南珍说:“他不会说话的,我不收留他他会饿死的,而且他来了以后,海边的小姑娘都喜欢到我店里来,生意好的不得了。”   既然影响到了生意,宋福七就不那么坚持了,而且在他看来,一个哑巴,南珍怎么会看得上?   南珍说:“妈,我心里都有数的,你身体不好就别想这么多了,我明天陪你再去抓几副中药调养好不好?上次有人要卖冬虫夏草,我买几两给你煲汤好不好?”   宋福七看着南珍,不说他家南珍长得什么样,单单这一间咖啡馆,加上每个月饭店的蛋糕订单,放眼整个汀城,有谁比他们家南珍条件好?   他日防夜防,就是怕南珍找了坏人,会苦一辈子。   现在他彻底放心了,一听要买药,就说自己最近有些燥热无力,也要抓补药。   南珍笑着说:“当然,也给爸爸炖虫草喝。”   宋福七还说:“最近花鸟市场有一只小黄雀很漂亮,明天你顺便带我去看一下。”   南珍好脾气的一一应下,开车送二老回家。   ***   阿彬一直在吧台竖着耳朵偷听听得挺嗨皮,这边南珍刚走,他猛一转头,发现则冬站在暗处,将刚刚的那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你们不知道……他有残疾……”   “他不会说话的,我不收留他他会饿死的,而且他来了以后,海边的小姑娘都喜欢到我店里来,生意好的不得了。”   阿彬慌张的不得了,但则冬只是借过,拿走电脑旁边的一块抹布。   第二天,南珍没来店里,打电话过来时阿彬正在收桌子,则冬接起电话,南珍喂喂两声,见没人应,就问:“是不是则冬啊?”   则冬站在原地,来喝咖啡的小姑娘们偷偷举着手机,他立刻低下头,侧了身子。   “则冬我叫了一批货,等等送到店里你点一下,数量对了就搬到仓库去,直接签单就可以。另外帮我跟师傅说下午答应送的订单要提前两个小时,需要提前准备……”   她兀自巴拉巴拉说完了,电话那端还是静悄悄的,只听见阿彬在说:“美女,抱歉哈,我们店里不允许拍照的。”   南珍皱着眉毛:“谁让你跑前台来的?赶紧给我到后面去!”   则冬还是安静。听见她那边吵吵囔囔的,还有叫号码的声音。   南珍躲在角落里骂道:“你让阿彬跟那些小妖精说,给你拍照是要收费的,老娘目前还没开展这项业务!”   则冬听完,挂了电话,把南珍交代的事情用手机打字拿给甜点师傅看,然后送货的来了,他将东西整理进仓库。   阿彬端着一杯冰牛奶一块冰帕子等在仓库门口,见则冬忙完了,迎上去给他擦汗递水,说:“刚刚是南珍姐的电话吧?南珍姐每个月都要带老人去看病,要花好多钱呢。”   顿了顿又说:“其实他们根本没病,就是穷折腾……”   南珍……宋南珍?   则冬走到吧台后面看了看营业执照。   南珍。   阿彬悄悄跟则冬八卦:“南珍姐啊其实是……”   则冬端着杯子去清洗,没有要听这些八卦的意思。   阿彬砸吧砸吧嘴,话说到一半没说完好难受哦~   ***   这种情况已经好几年了,南珍和宋家老两口,是这一带人们最喜欢拿出来聊的事情。   但无论别人再怎么说,日子也还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   南珍下午就来店里了,先看了看抽屉里的进账,再让则冬陪着她去送蛋糕,一天很快便过去,晚上锁门前,她踮起脚玩风铃,说:“则冬,明天早晨早点起来,跟我一起去菜场。”   则冬正在拖地,微微弯着腰,将拖把伸到她脚尖,听她翻着手机自言自语:“以前那家店换老板了,取消送菜服务,啊,你明天就……六点吧,六点我过来接你。”   说完抬起头,发现则冬已经直起了腰。   “怎么了?”她问。   他摇摇头,没事。   为什么要带我去呢?我不会说话,不能帮你砍价。   阿彬从洗手间窜出来,拎着一袋垃圾,南珍说:“明天不用帮则冬带早餐了,我们一块吃。”   则冬正要摇头,就听南珍兀自希冀:“那家肉丸汤好久没喝到了呢,嘿嘿,阿彬我才不帮你打包嘞!”   她和阿彬吵吵囔囔走远了,则冬将门锁上,回到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有点心疼呢~~摸摸~~   恩,求留言,我不会说啥好听的,就是想让看文的都留个言,嘿嘿~~~^_^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1)     隔天一早,南珍的车在外面两遍喇叭,天已经亮了,隔着玻璃门,可以看见则冬蹲在门边开锁。   他走出来,白色衣袖整齐的扣在手腕上,静静看着南珍。   南珍用没穿鞋的脚点了点座垫:“快点上来!肉丸汤快卖完了!”   则冬坐上去,车子就飞了起来。   他坐过几次南珍的车,从没见她开得这样快。   他默默绑上安全带。   南珍一人在哪里嘀咕:“待会儿让你见识一下我大汀城最好吃的肉丸汤。”   则冬侧目,觉得这个女人边说话边喷口水好邋遢。   很快便到了菜场,地板湿乎乎的,鞋子踩上去都是泥浆,但蔬菜肉类却格外新鲜,成筐成筐的海鲜堆在路边,给大螃蟹让出空地。很多人排着队,手里拿着小牌子。   则冬也想去领小牌子,但南珍明显没有这功夫,她瞪着则冬:“你去哪?给我过来!别乱跑!”   说完,踩着她的高跟鞋在泥水里哒哒哒地健步如飞,最后停在一个小店门口。   停得太突然了,则冬差点要撞上她。   小店里面被塞爆了,外面也蹲得都是人,则冬不想蹲在路边吃东西。   只听南珍欢快地喊:“阿姨,来两份肉丸汤,多多的肉丸!两份葱油拌面!”   老板忙的不亦乐乎,却认出了南珍。   “没位置了!”老板说。   南珍说:“没事,我回车上吃,待会儿把碗给你送过来。”   说完转身冲则冬勾勾手指:“我拿拌面你拿汤啊!”   于是,则冬捏着两碗滚烫的肉丸汤跟着南珍回到车里,手指都被烫红了。   南珍迫不及待呼噜一口汤,烫的不行,还硬是要跟则冬说话:“蹲在路边吃多傻呀!”   则冬点点头,表示赞同。   南珍把面分他:“喏,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则冬看着她,她在食物面前的表情格外飞扬,嘴边粘了芝麻粒,还从他碗里偷走两颗肉丸。   见则冬一直看着她,她心虚表示:“干嘛!生气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气量这么小!”   则冬的嘴角扯了扯,见到这些格外鲜活的东西,他总会不自觉的想要多看看。   他低头喝汤,暖暖的汤水有浓浓的胡椒味道,淌进胃里一阵舒服。   “好吃吧!”南珍满嘴的食物。   则冬将碗放在台子上,拿出手机打字。   南珍满心期望他会说:老板你人真好,明天还请一定要带我来!   可拿到手里,写的是:“吃饭还是不要说话好,你一直在往外喷东西。”   “……”南珍差点骂出来。   则冬将手机收好,重新端起碗,咬住一颗肉丸,肉丸会爆浆,他很斯文的咬了一个口子,把汤汁抿掉,吹凉后才吃下肉丸。   不得不说,很好看的侧脸。   南珍咽下食物,幽幽地:“不知好歹的东西……”   则冬没理她。   回去还碗碟时,南珍多要了一份打包带走。   她带着则冬去经常光顾的菜贩那里,人家问:“哟,这俊小伙是谁啊?”   南珍咪咪笑:“店里员工。”   昨晚,宋福七和连香玉没睡,一直等到她回家,看她喝完甜汤才放心。   他们是关心她的,她知道。   ***   填饱了肚子,南珍才让则冬去领了一块小小的号码牌,剩下的好货不多了,南珍站在一群人里面,个子不高,嗓门却挺大。   海边常见的一种叫卖方式,人手一张小牌,海货排在地上编号,竞价高者得。   刚刚打捞上来的龙虾,个头不大肉质鲜嫩,不管是酱焗或是烧烤,都是一道好菜。南珍举了一次牌,旁边女人也举了一次,南珍再喊一个价,旁边女人跟着往高了喊。   则冬拎着一碗打包的肉丸汤,站在人群外面看着南珍。   两个女人像是杠上了,谁都不让谁。   南珍个头要稍矮一些,但她聪明,穿着高跟鞋就比过人家了,最终得到了喜爱的龙虾时,不小心踩到了后面的女人,那女人一直被南珍压着连个龙虾爪子都没捞着,当下翻了脸,要打南珍。   南珍说:“抱歉哈,真没看见你在后面。”   其实她说的挺恳切的,但在女人看来,这就是挑衅。   双手上去就要往南珍脸上挠,指尖却碰上了一堵墙。   则冬强忍着被人碰到了不适感,挡在南珍前面,他个头太高,女人挠不着他的脸,而且在看见他的脸时呆住了。   他低着头,垂着眼,浓浓的眼睫和发梢盖住了眉眼,却还是能让人惊叹。   他不说话,女人以为自己惹到了狠角色,忙后退,左顾右盼。   则冬转回身,却对上南珍怒气疼疼的双目,南珍喊着:“你拦着我干嘛,我打架什么时候输过?你给我让开!”   则冬觉得,他跟来买菜不需要学会砍价,只需要时刻盯住小火山般的南珍就好了。   那个女人想溜走,小霸王还叫嚣着:“哎你别走啊,你刚刚是不是想挠我!”   周围的人都在看,则冬索性一手将南珍拎起来,一手接过那些被捆住了爪子的龙虾,从人群里退出来。   ***   回到车里,南珍还在忿忿,她生气的是,她的伙计居然不让她教训那个不知所谓的老女人!   则冬低头啪啪打字——“你不是故意的,她误会了你,你没必要跟她计较。”   南珍看完,怪怪的瞥了一眼则冬,在他那张阳春白雪的脸上看到了“无知”二字。   “谁说我不是故意的?”南珍反问。   “你刚刚自己说的。”   “我就是故意的。”南珍脱掉鞋子,抖腿。   “……”则冬眨了眨眼。   “我说,我!就!是!故!意!的!”南珍特别得意,“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拔光她的头发了!敢跟我抢?整个汀城谁抢得过我!”   南珍说的激动,还从座位上站起来,难为她能将脚踩在前座上,整个后背紧紧贴着车顶。   则冬:“你坐好。”   南珍挥舞小拳头坐好了。   脸颊粉红,鼻尖有汗。   他们满载而归回到店里,阿彬星星眼冲出来,南珍将肉丸汤递给他。   “我就知道,南珍姐最好了!”阿彬像是早就料到,捧着东西去后厨吃了。   则冬一放下东西就快步走去水池旁,将双手放在水下冲洗,最后进了仓库,再出来时,换过一身衣服。   南珍突然想到,那个女人刚刚碰了他的衣服。   这男人真是……   然后又想到……他的手刚刚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走……   南珍内伤啊,这种被嫌弃的事说出来就是自讨没趣,她才不会那么傻!   她见则冬越过她时,没有按照原定直线,而是往旁边绕了个弧线。   “……”南珍走过去,对则冬说:“空气里也是有细菌的。”   ***   则冬点点头。   于是南珍懂了,这家伙觉得空气里的细菌比她身上的细菌干净!   “塌马的!”南珍小声爆口粗,刚坐下就有客人进来,立马换做和善脸:欢迎光临~   女人这种生物,则冬以前没怎么研究和了解过,现在看着南珍,他觉得这种生物很神奇,很值得研究,也很……奇怪。   下午,有人开始在沙滩上堆木条,南珍在后厨给店里的伙计开了个小会。   阿彬和则冬并排坐在花圃旁边,一只黄色的小花穿出栅栏正巧伸到则冬脖子旁边,特别乖巧温顺的样子。   阿彬看呆了,摇晃南珍,眼神中□□裸写着:男神!男神比花美!   南珍很给面子的被摇晃三下,然后阿彬乖乖坐回原位。   南珍本次会议的重点是——沙滩节的服务质量!   夜晚,海边燃起火堆,是为了第二天的沙滩节狂欢做预热,汀城算是个旅游城市,海滩最有影响力,每年的盛夏,这里的沙滩节能够吸引很多很多的游客。   南珍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期待沙滩节,那意味着很多很多的钱即将进她口袋,只不过后来突然冒出个则冬,这家伙吸金的能力不比沙滩节弱,让南珍犹如一次性过了两年的沙滩节,这感觉太棒!   则冬也从后厨出来了,透过落地窗,看着不远处的火把烧红了天空。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景象。   舒卷的云朵,染上赤红,镶着金边,好像很快乐。   阿彬按耐不住,求着南珍放他出去撒欢,南珍点点头,他一溜烟就跑没了。   店里,则冬静静站着,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南珍问他:“去不去?”   则冬侧过脸,摇了摇头。   一点悬念都没有,南珍早就知道会这样。   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太好了,我想去,你顾店!”   海滩上有烧烤,有啤酒,有烟花,她从来不会错过。   可当她往外走时,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她停下来,仰头看着。   则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去,他其实真的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   可,突然就想再看看那云舒云卷,那火焰的热度,那人潮的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一道神菜,野炊时剩了不少牛肉丸,我爸大手一挥,整锅红烧,带着汤汁,浇在饭里,我的妈妈咪啊,太好吃了,可以试试看哦!!   给我留言吧,我每天都告诉你们好吃的!   冬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3 20:32:54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4 09:33:53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4 22:50:46    ☆、(2)     人群聚在一起,周围的温度就会升高,南珍故意去拉则冬的衣袖,将他带领进那人潮。   湿热,粘腻,欢呼,汗水,则冬任由南珍拽着自己,可半途中,她松开了手。   沙滩上穿不了那么高的鞋子,她在出门前换上了夹脚拖,此刻被掩埋在人堆里,只能看见一小片头顶。   人群簇拥着往海水边去,则冬安静的站在原地,很快,这片地方就从人群的中心变为了人群的最外圈。   人们相互泼水嬉闹,他的脚下好像有一个圆环,将他独立在其中。   夜色愈浓,火光冲天,他的脸被人认了出来。   女孩们惊呼:“快看,那个白衬衫帅哥!”   则冬还在远眺,渐渐找不着南珍。   渐渐,他的身旁围了一群女孩,各种各样,长发短发。女孩们喜欢穿鲜艳的颜色,喜欢裸*露年轻的肌肤,喜欢对他尖叫。   原本在海水中嬉闹的人群慢慢散开,往则冬这里集中。   南珍的小身板终于露了出来,头发湿湿的搭在脸上,回头一眼就能找到则冬。   她的身边是也个头小小的阿彬,两人对视一秒,赶忙朝则冬跑来。   他们一人牵住了则冬的一只手,将他脱离那个可怕的人堆,南珍嘴里骂着:“你傻啊,被人吃豆腐没有?”   阿彬特别幸福:“嗷,我跟则冬哥牵手了!”   三个人没头没脑的往前跑,则冬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他不阻拦,低头看着南珍白白的脚趾埋在软沙里。   南珍趁机抬脚,溅起一波海水,打湿了则冬的衣服。   则冬微怔地看着湿掉的衣摆,阿彬闭上眼不忍心看他的南珍姐被修理得太惨。   可,则冬却对着南珍扯了扯嘴角。   又是那个类似抽筋的面部失调的表情。   “你……”南珍张了张口。   他对上她的眼,抽抽了一下脸,弯腰掬起一捧海水,朝南珍泼去。   这下换做南珍和阿彬目瞪口呆。   他脱了鞋,学着南珍将脚趾埋*进软沙里。   南珍说:“则冬,海水里有细菌,沙子里也有细菌。”   他不管她说了什么,伴着海水,将整只脚都埋*进去,沙子被海水冲刷得太柔软,让他仿佛站在了一团棉花上面,他仰头望天,暗色的天空镶嵌着火红,云舒云卷,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然后他蹲下来,用双手去感觉一波波的海浪,南珍心里痒痒的,捧起一堆细沙从他的后领灌进去。   这下玩大了……阿彬捂着脸。   则冬久久没有回头,南珍也觉得自己玩大了。   ***   “喂……”南珍咽了咽口水,戳了戳则冬的肩膀。   则冬还是没反应,清冷的背影看起来更加渗人。   “内个……”南珍心想,要杀要剐你倒是给个痛快啊!   突然,则冬转身,大大的手掌可以挥起很高的水波,他将水波全都泼在南珍身上,劈头盖脸的,南珍湿*透了。   本以为做错事的南珍,低头揉着眼睛,心里松了口气。   “喂!水都跑我眼睛里去了,好疼啊!”南珍追着则冬跑,则冬边跑边拉衣摆,滑下来很多细沙。   他那么爱干净,却满身是沙。   南珍也朝他泼水,这会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势必要让他湿*透一回!   阿彬笑起来,追着那两人跑,喊着:“等等我啊!”   海边留下一串脚印,大的,小的。   南珍追累了,一屁股坐下去,则冬慢慢走回来,表示:“你把我弄脏了。”   南珍笑着,借着火光,看到他的脸颊上有沙。   则冬穿着衣裳,一步步踏进海里,慢慢的就看不见人了。   南珍脸上还挂着笑,忽然就站了起来,问阿彬:“他会游泳的吧?”   阿彬想了想:“没听说过……”   “糟了!”南珍拔腿往海里跳,阿彬在岸上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溺水啦!”   在火堆旁喝酒的人们纷纷回头,放下酒瓶纵身跳进海里救人。   南珍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却从没有在晚上下水救过人,眼前一片黑暗,海水冰凉,她找不到则冬。   她从海里蹿出来大喊:“则冬!则冬!”   没人应答,她想继续往深的地方游。   倏地,有人在水下碰了碰她的腰。   很轻,却是真的。   ***   南珍反手去捉,捉住了一只大大的手掌。   则冬从海里冒出头,看着南珍,一脸淡定。   “你去哪了?”南珍喘不过气。   他指了指岸边,意思是要回去。   南珍带着他往岸边游,阿彬喜极而泣:“找到了!找到了!”   下海找人的人全部归岸,南珍一个劲的道谢,然后踹了则冬一脚:“给我回家!”   则冬看着阿彬,阿彬说:“南珍姐刚刚可担心你了,你以后还是别乱跑了。”   南珍气冲冲的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甩掉了脚上的拖鞋。   则冬好脾气的帮她捡起来,拿在手上跟着回了店里。   南珍说:“你给我过来坐下!”   可则冬先去洗了个澡。   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非常干爽安静地坐在南珍身边,用手机打字:“我没想自杀,我只是想学一下怎么闭气,我不会游泳。”   而南珍现在想的是:你居然把我这样一个优雅的淑女晾在一旁自己先去沐浴更衣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则冬又写到:“你把沙子都弄到我身上了,很脏。”   南珍:“……所以还是我的错咯?”   则冬点点头。   阿彬一看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忙提前下班回家。   则冬发誓自己没有想自杀,南珍说:“有的时候,想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她站起来:“好了,我相信你不是想自杀,你只是难得玩嗨了而已,今天你一个人做卫生,我要回去了。”   突然失去力气的南珍,让则冬感觉有些怪怪的。   一望无际的海,让他着迷,他进到海里,将后背的泥沙洗去,听见她在喊他,觉得她有些吵人,就没有理睬。   可,当她找到他时,那么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脸上担心的表情不能作假。   则冬去提水洗拖把,将整间咖啡馆擦得干干净净,微微出了点汗就又去洗了个澡。   这样忙了一整晚,最后倒在床*上时,他的脑子里还是想着南珍,想着她那着急到快哭的神情。   没有人这样紧张过他,从没有人这样真实地,不虚假地,关心过他。   ***   第二天一早,他乖乖站在店门口,等着南珍。   南珍没给则冬好脸色,最可气的是,这家伙居然一脸“我没错我很乖”的表情,把南珍气的想咬他。   则冬跟着南珍去吃肉丸汤,今天去得早了,居然有座位。   南珍大爷一样一屁股坐下,则冬静静看了看,抬脚去点餐。   他低着头打字,身后有很多人在排队,催促他:“快点啊,你到底要什么啊?”   南珍暗骂笨蛋,走过去拉开他跟老板说:“要鱼丸汤和拌面!”   则冬收起手机,点点头表示赞同。   人们都异样地观察他,他一点也不在乎,文雅地吹着滚烫的汤水,抿下一口后才开始吃面。   虽然自己也是在这些异样的目光中长大,虽然自己也能做到毫不在乎,但是,南珍受不了近在眼前的,有人被这样欺负。   她含着一口肉丸对则冬说:“多吃点。”   还好心从自己碗里分了两颗给则冬。   则冬看着那两颗把他碗里的肉丸弄脏了的,沾着南珍口水的那两颗肉丸,抿了抿唇。   “快吃啊,不够吗?要不要再来一碗?”南珍已经记不得昨晚的事了,在她眼里,则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则冬放开了那碗汤,只吃拌面。   南珍这是□□裸的被嫌弃了啊!   她说:“则冬,今天这碗肉丸汤你必须吃完,吃完了以后我罩着你。”   她说:“以后有人欺负你,我都帮着你。”   周围人来人往,菜场的气味并不是那么好,地上也不干净,她如小霸王那样揪着眉毛义薄云天,则冬吃掉了所有的肉丸。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太爱南珍了!   萌萌啊,以后要听南珍姐姐的话哦~~南珍姐姐让你脱衣服你不能只脱裤子哦咩哈哈哈~~~ ☆、(3)     沙滩节正式开幕。   一早从菜场回来,远远的就能看见咖啡店里挤满了人,南珍放缓车速,啧啧道:“这群小妖精。”   则冬抬头看过去,没有看见什么妖精,只有穿着清凉的女孩。   他问南珍:“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内衣外穿?”   南珍呵呵:“不要跟我说你不想看!”   则冬:“都说了,胸腺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男女都有,我为什么要看?”   南珍:“你不是个男的。”   “为什么?”   “因为你对女人的胸部没兴趣!”南珍真是难得扳回一城,昂首挺胸下了车。   则冬也跟着下车,小姑娘们全都看着他。   他头也不回的躲到后院去了,被南珍呼唤:“则冬出来帮忙!”   自从上次南珍把他从前面赶到后院后,这是第一次喊他帮忙。   店里已经没有座位了,女孩们过来买一杯冰饮,嬉笑着跑回沙滩上。   则冬端着一盘蛋糕出去,看见店门口和吧台前分别贴着几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许拍照,不许搭讪,不许要电话,店里的员工都是老板的所有物。   阿彬嘿嘿笑着朝则冬挤挤眼,两人一高一矮站着,不停的打包外带咖啡。   其中有个排队的小女孩嗓门有些大,说着:“好羡慕,我以后也要开间咖啡馆,店里都是帅哥当服务员。”   前后的人都嗤嗤笑,阳光本刺眼,却因这一室的欢声笑语而显得温柔。   ***   海边的人们喜欢将夜晚交给啤酒和烧烤,南珍坐在长椅上看天上的月亮,月亮被火光遮住了原本的华丽,耳边时不时听见女孩们的尖叫和笑闹,她动了动脚趾,唤来则冬。   南珍说:“今天教你游泳。”   阿彬说:“则冬哥,我从小浪里白条,请让我为你护航!”   可则冬一脸不信任的看着南珍和阿彬,最终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着什么。   南珍问:“你干嘛?”   跑过去一看,好么,这家伙居然嫌弃现成的教练,在网上跟着图片学技巧。   突然,电脑黑屏,南珍甩着插头爬出来,一脸得意。   则冬没办法,跟着去了海边,阿彬留下来看店。   夜晚的海水闪着内敛的光,如一个缠人的孩子,眷恋着人们的脚踝,南珍站的地方刚好到她腰部,但换做则冬,就只够得着大腿而已。   南珍看着那双大长腿忿忿,裤子被沾湿了,更能显出肉质的紧实,她不由得看向则冬的小腹。   果然,一块块堆垒着。   则冬穿着衣服跳进水里,扑腾几下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南珍说:“姿势都对,为什么游不动?”   他摇摇头,不怎么高兴。   他从小学什么都快,只在这件事上受挫过。   “慢慢来,不急。”南珍说着,牵过他的手。   他想躲,南珍说:“我带着你游,你感觉一下。”   两人一齐进到海里,两人只用一只手划水,另外一只手相连。   忽然,沙滩上亮起户外景观灯,将海水照的透明。   南珍回过头对则冬做了个手势,带着他往更深的地方去。   则冬也不怕,跟着她一起,感觉被小鱼啄了手指。   不知什么时候,南珍松开了手,他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而是因为被解放了一只手,游得更好,更稳,渐渐就能仰起头,换气呼吸。   长手长脚轻轻一划,比南珍游得远很多。   ***   南珍游不动了,浮在水面上喊他:“回来则冬!”   他白色的衬衣忽闪了闪,又再次不见。   倏地,却在南珍跟前蹿出来,甩了她一脸的水。   他的眼睛里都是开心,南珍从来没见过的那种。   “喜欢?”南珍问。   他点点头。   “所以还是我教得好。”   他点点头。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南珍说:“上岸吧,明天再来。”   则冬听话的跟在后面,帮南珍拎着她的夹脚拖鞋。   南珍说:“我小时候没你幸运,我爸带着我和我哥来海边,当着我哥的面把我扔进海里,对他说如果不认真学,就会像我一样。”   南珍慢慢停下来,听海边乐队在唱歌。   一曲之后,她说:“大概是我在水里的样子太惨了,我哥很快便跟着我爸学会了游泳。”   则冬看着她。   “我吗?我也很快就学会了,自学成才。”她说完,笑了笑。   则冬回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海。   一个小姑娘,被爸爸扔进海里,不管不顾,作为教学典范。   “后来我哥跟我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快快学会的……那时,我才这么高……”南珍抬手比了比自己的大腿。   “我坚持自己比哥哥游得好,缠着他跟我比赛,果然我游得比他好,每次都是我赢。”   幸运?   六岁时,则冬曾有一次觉得他是幸运的,但也仅有那么一次而已。   那天后,则冬每晚都去海边游泳,湿漉漉却又开心的回来,送给阿彬一扇小贝壳,贝壳上闪着大海的蓝光。   阿彬乐疯了,珍藏起来,南珍一脸土匪相:“为什么我没有?”   则冬想了想,第二天给南珍带了一个。   南珍看着那指甲大小的贝壳跟则冬说:“我有整整一罐贝壳,每一扇都比这个漂亮。”   则冬说:“你可以把我的贝壳放进你的罐子里。”   “为什么?”   “这样我的贝壳就不会孤单。”   孤单。   这两个词打动了南珍,她勉为其难,同意了。   她从吧台下面翻出那整整一罐的贝壳,就连阿彬都没见过那东西。   玻璃瓶子上用油彩笔写着:给小南的星星。   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男生的字体。   则冬指出:“贝壳是软体动物的外套膜中的腺细胞分泌的钙化物,恒星是由非固态、液态、气态的第四态等离子体组成的,能自己发光的球状或类球状天体。”   “所以,海里的贝壳不是星星。”   南珍蹲在地上擦拭她的瓶子,“小时候被人骗,我说要天上的星星,他说星星是海里的贝壳变的,给我捡了这么一罐。我那时候还挺高兴的,后来知道被骗了也没舍得扔,当做纪念吧。”   阿彬突然小声说:“宋权哥?”   南珍点点头。   则冬看着南珍尝试将他的贝壳塞进去,但无奈罐子里太满,根本没有空位。   则冬拿走了贝壳,说:“明天还给你。”   隔天晚上,他们三人一齐去海边游泳,最终结果,阿彬垫底,则冬胜。   徒弟超过了师傅,南珍被夹在中间气喘吁吁。   她说:“你就不会让让我!”   则冬:“这是比赛,要有体育精神。”   阿彬直接下班,南珍还要回店里换鞋,则冬将一个手指长的小瓶递给她。   店里没开灯,南珍就着沙滩上的灯光打量手里的小瓶子。   带着纹路的贝壳被固定在一颗小石上,最底下铺垫着闪着蓝光的细沙,南珍转动瓶身,细沙中泛出好看的色泽,在上下晃动,竟然全都被固定住。   “你做的?”她仔细看瓶口,瓶口很狭窄,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则冬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吧台位置,表示:“你可以把我的贝壳放在显眼的位置。”   南珍想了想,如他所愿。   夜晚,则冬将瓶底沾上一层透明的胶水,固定在南珍的电脑前。他似乎很满意,看了又看。   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很巧的手,但他以前从没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双手曾经很脏,他愿自己往后能清白干净。   女孩们来买冷饮,被小瓶子吸引,问南珍肯不肯卖,南珍转头看看后院在浇花的则冬,摇了摇头。   虽然只是个小东西,但她挺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觉得这个文还可以,就请收藏一下吧~难道不应该相亲相爱么%>_<%   艾玛,心疼我家萌萌!    ☆、(4)   沙滩节在一场摇滚风的拼盘演出后顺利结束,但盛夏才刚刚开始。   月底,南珍给店里的员工发工钱,那天,则冬就看阿彬欢天喜地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天,傍晚没什么客人时,南珍坐在了电脑前,阿彬奉上一杯凉丝丝地奶茶。   南珍满意地喝一口,咬着珍珠开了银行账户。   不一会儿,阿彬的手机滴滴叫,收到一条短信。   南珍问则冬:“卡号多少?”   则冬朝她伸手,表示要现金。   很快,他拿到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小心收好。   南珍从没有见过他花钱,问他:“打算怎么花?”   则冬想了想,基本没有需要花销的地方。   “要不要去逛街?”阿彬的工资多半花在购置新衣上。   则冬不去,身上穿的是那件修烤箱时弄脏的衣服。   南珍忽然站起来,说:“走了。”   “去哪里?”则冬看着她。   她没说,就是带着他开车出去。   阿彬决定下个休息日去逛逛商场,给他男神买一个小礼物。   ***   南珍带着则冬进了商场,直径走进一家专卖男装的店。   她选出一件白衬衫,往则冬身上比了比,觉得不好,又换了一件。   则冬好奇的看着人来人往,听见售货员说:这位先生高大英俊,穿什么款式都是好看的。   南珍回望,带这家伙出来挺有面子!   她说:“这个款式拿给他试试看。”   则冬被推进试衣间前,还在看着店中央的水晶吊灯发呆。   南珍站在外面等他,见他很久没出来,问:你是不是不会穿衣服?   则冬递出手机,看袖口居然还是他来时身上穿的那件。   他说:“衣服没洗过。”   南珍望了望天花板,然后旋开门进去。   她没说话,就站在里面。   两人对看,则冬终于妥协,赶她出去。   很快,他便也出来,换上了新衣服。   售货员欢喜地表示:“太合适了!”   南珍也挺喜欢。   她刷卡付账,将袋子递给则冬:“还你的。”   则冬摇了摇头。   南珍说:“不想欠你的。”   他只好收下。   从店里出来,商场里的人明显的多了,南珍走了几步才发现她家伙计还站在原地。   “看什么呢!”南珍蹬蹬蹬跑过来。   则冬在看身边的人来人往,那些人对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有些羞涩地偷看他。   他曾到过很多地方,但这是他头一次逛商场。   目光越过人群,往更加热闹的地方追溯,则冬看见了一个闪亮亮的招牌。   南珍看出了些许端倪,指了指对面的汉堡店问他:“吃吗?”   则冬回头看着她。   她说:“挺好吃的。”   他略微思索,却还是摇了摇头。   但最后,还是被南珍拉进店里。   南珍带着他到柜台那边点餐,则冬第一次知道这种吃饭的方式。   点了餐,要先交钱,然后自己端着餐盘找座位。   食物不需要碗碟,而是用纸包裹着,连杯子都是一次性的。   店里有食物的味道,很香。   ***   南珍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明亮宽敞,来吃饭的人很多,她拆开一小包番茄酱,沾着薯条吃。   这道菜店里也有。则冬想。   阿彬在后厨偷偷领着他吃过薯条,他不是很爱,所以现在拿起圆圆的汉堡,先闻味道,再小小咬一口,很谨慎。   南珍就想起阿彬曾对她抱怨:“南珍姐,我往男神的炒饭里堆了很多虾仁,他居然就不吃了!我做错了什么!”   南珍现在知道了,他只是天生谨慎。   似乎能接受这种味道,则冬又咬了一口,有酱汁挤出来,沾在他唇边,他优雅地用纸巾擦拭,仿佛这里是一个很昂贵的餐厅。   南珍学着他的样子,想要优雅,最后失败,吃得满嘴都是面包屑。   他吃饭时不说话,南珍只能忍着等他吃完了才问:“好吃吗?”   则冬很认真的思考一番:“还是比较喜欢工作餐。”   虽然这样,但他没有浪费一丁点的食物。   吃完了,将包装纸整齐叠成四方形,挨着餐盘直角放好。   南珍不禁要笑,如果让甜点师傅知道则冬比较喜欢工作餐,他会很高兴的。   南珍咬着冰块,咔嚓咔嚓的,问则冬:“你从哪里来?”   这时,则冬的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南珍在包里掏手机,他却拿走了她随身带着的一杆笔,在纸巾上写下: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用右手写字,却写的并不是很好看,这让南珍很意外,因为则冬一看就是那种书卷气很重,铁画银钩的类型。   很久后的后来,南珍才知道,其实他是个左撇子,用右手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字迹。   当然,他确实是那种拥有一手好字的人。   “家里还有人吗?”南珍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没有其他亲人了,为什么会来流浪。   他没有再写字,一直沉默着。   南珍知道,自己触到了他不能碰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地方,在心房深处,一碰就疼。   ***   南珍不再多问,咬碎所有冰块,带着则冬离开。   当晚,则冬洗干净新衣服,晾在后院。   第二天,南珍在车里等他,见他还是穿着旧衣服出来,就问他:“不喜欢?”   则冬摇摇头。   他们还是去吃了早餐,去买了蔬菜海鲜,只是南珍一路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在她选鱼时,他看着她的背影,她弯腰挑蔬菜时,他看着她腰间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皮肤,她猛然回头,见他乖乖跟在后面,就又回过去选胡萝卜。   选完了,她不说,他也会过去拎走菜篮子。   前一天,甜点师说要一把磨刀石,则冬跟着南珍走回车里,显然南珍忘记了。   他拎着那么多东西掏手机,手指都被勒红了,他皮肤白,一道道的红印子特别明显。南珍皱着眉等着,看见他打字:你忘记买磨石刀。   南珍说:“在这等着!”   她头也不回就走了,回来时,则冬还站在车边没有上车,见她来了,才将手里的几个袋子放进后座里,等南珍坐上车了,他才上去。   南珍不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有点不习惯。   但他天生不是爱提问的人。   回到店里,南珍拿着磨刀石去找甜点师了,则冬则消失小片刻,重新出来时,已经换上新衣裳。   阿彬认得那牌子,他一直想买一套来着,可惜他们家衣服只有高高大大的人才穿的出味道。   他男神穿着,就挺好!   “帅~”阿彬流口水。   则冬更挺了挺肩膀,从南珍面前走过。   南珍本来在跟甜点师说保鲜的问题,直接哑口无言。   她知道了,爱干净的则冬,担心会在菜场弄脏她给他买的新衣服。   他虽然不通俗世,偶尔直白到毒舌,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珍惜她的礼物。   更是……衬托出她的不成熟啊……   南珍想到他站在路边,勒红了手指,就很抱歉。   “咳,则冬你去仓库整理一下库存,我要叫货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则冬点点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衬衫,决定先去换掉。   他没锁门,衬衫从肩头滑下来,他看起来挺瘦的,肩膀却宽阔,被紧实的肌肉包裹着。   南珍推门而入,他没有下意识要遮掩的举动,这让他看起来有种与脸蛋不符的,男子汉的味道。   他侧过身,腰腹上可以看见垒落的方块。   南珍硬是撑着不让自己捂脸捂眼,清清嗓子打破这份宁静:“不用换了。”   ***   则冬莫名看着她。   南珍只能胡诌:“天气预报要刮台风了,要不要把你的花盆搬进来?”   则冬点点头,下一秒脱掉了衣服。   肩宽腰窄,南珍立马从房间退出来,顺手带上门。   阿彬问:“南珍姐你很热吗?”   南珍摸摸脸,突然笑了:“嘿嘿,你男神在里面换衣服,身材超级棒!”   嗷~阿彬狂奔而去,见到的却是则冬斯斯文文走出来,已经穿好衣服了。   阿彬跟南珍说:“你骗人!”   “恩,我只好承认了,免得你太遗憾。”南珍笑眯眯。   阿彬哼哼着去帮则冬搬花盆。   台风天,人们减少外出,店里来看帅哥的小妹妹也消失无踪,则冬问南珍:“你早晨怎么了?”   南珍差点抬不起头来。   她怎么了?总不能如实相告她生气了吧?   那么她在气什么呢?   大概是那种被忽视的感觉让她不开心吧。她有的时候觉得则冬挺可怜的,就想多照顾照顾他,就像……一个母亲,精心为儿子做的早餐儿子动都不动,恩,南珍为自己的心情找到了最贴切合适的表达。   ***   外面呼呼刮着风,几乎要吹跑人们手中的雨伞,有人推门进来,南珍欢迎光临还没说完就变了调子:“哟哟哟这是谁啊?主播你好,主播你大驾光临我很荣幸!主播你什么时候给我的小店来次专访?”   “我只是一个小记者,钓鱼频道,谢谢。”女人将伞靠在门边,随意扫见了店里最亮眼的存在。   “是你!”她很惊喜。   则冬低着头将餐盘送去后面清洗。   “尤凝,口水擦一擦。”南珍习以为常。   尤凝没想到,那场钓鱼比赛让她惊艳的男人,会是好友南珍店里的员工。   南珍见尤凝一脸呆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没告诉你店里来了一个尤物,但你最近太忙,可能见多了美男也就不稀罕我家则冬了。”   “稀罕。”尤凝一挥手,又问:“什么则冬?”   “就刚刚那人。”南珍说。   尤凝摇摇头:“南珍,他是flw世界赛冠军,上个月还拿了国内大赛冠军,他叫墨卿。”   “喝什么?”   “随便。”   南珍让则冬给尤凝上一杯拿铁。   趁着机会,尤凝差点把脸贴在则冬跟前,南珍说:“看够了没?你认错人了吧?最近跑钓鱼频道被逼疯了?”   尤凝看着则冬的背影:“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就是他。”   南珍满头黑线,尤凝跑去后厨找则冬,说:“我那天查了你的参赛表,你叫墨卿没错!”   映像太深刻了,尤凝踮脚看去,看见他衬衣下的红线。   则冬记得这个记者。   他后退两步,摇摇头,去忙其他的事了。   于是尤凝就去骚*扰南珍,南珍无奈:“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别这样。跟我家阿彬一个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许愿,希望明早起来能看见一百条留言! ☆、(5)   南珍一早就眼皮跳,知道不会有好事,果然,下楼时被对门陈阿婆拦住了。   “南珍啊。”陈阿婆用围裙擦了擦手,”不忙去店里,阿婆跟你说点事。”   “阿婆你说吧,什么事?”南珍问。   与陈阿婆做了几十年邻居,南珍是陈阿婆看着长大,老人家几乎没有麻烦过南珍什么事。   南珍小的时候,吃过阿婆家不少好东西,这会儿心想着,就是阿婆找她借钱,一笔大钱,她也会借给她。   陈阿婆一脸神秘的招手让南珍进去,悄悄递过一张小纸条。   南珍打开来看,是一串电话号码。   陈阿婆说:“南珍啊,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但你还年轻,不能这么下去,阿婆给你介绍个小伙子,你处处看,日子总是要再过下去,你这样阿婆不忍心。”   陈阿婆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南珍本想拒绝,可一大早的怕老人家哭起来,只好接过纸条。   陈阿婆见她这样就笑颜开,叮嘱着:“他叫姜维,小学老师,有文凭,人也精神,戴一副眼镜是个斯文人,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别怕啊!”   这声“别怕啊”,差点让南珍憋不住心里的酸意。   在陈阿婆眼里,她还是那个会卖乖装可爱拿光她家所有糖果的小女孩。   南珍点点头,见宋福七拎着个鸟笼从家里出来,忙把纸条塞进包里。   这些年,街坊邻里给她介绍过几个人,一开始都大大方方的,拉着宋福七和连香玉一起相看,后来慢慢的就变成偷偷摸摸给南珍递小纸条,再后来,不是很亲近的,都没人要给南珍做媒。   南珍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再找个人,只不过长辈的好意难却,她就去坐坐,吃个饭,当多交个朋友,可渐渐的她也发觉了不对劲。   毕竟是养大自己的父母,南珍理解他们的心情。   ***   南珍开车去接则冬,一路往菜场去时南珍没说话,则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她,也安静不说话。   两个人吃了早饭买了菜回到店里,阿彬偷偷找则冬问:“南珍姐怎么了?”   则冬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两个男人小心小意地做事,南珍躲进仓库里捧着手机发呆。   则冬进来拿清洗剂,拉开门时发现南珍慌乱地在藏着什么,背脊肌肉明显紧绷。   他瞥了一眼,没拆穿,拿了东西后关上了门。   南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从一堆发票里翻出那张纸条,上面并不是陈阿婆的字迹,那么,这就是那个小学老师的字了。   南珍看了又看,最终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很快便接通,那端有个男人说:“喂,你好。”   南珍平时接触的男人不多,斯文人更是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斯文。   “喂,你好,我是南珍。”硬着头皮,南珍说话了,尽量斯文一点。   “终于等到你的电话了。”姜维松了口气。   南珍揪着头发:“陈阿婆早晨跟我说了,恩……”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姜维代替了南珍,接着说道。   “内个,”南珍说:“相亲就算了吧,我目前没有这样的打算,但也不好意思拒绝阿婆,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跟阿婆取消?”姜维问。   南珍恩了声。   “抱歉,”姜维说:“不行。”   他说:“南珍,既然今晚没空,那就改天吧,我随时有时间。”   “改天也没有时间。”南珍有些生气了,怎么碰上个无赖啊!   姜维却很认真的问她:“事情很麻烦?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南珍哪里有什么麻烦事?最麻烦的就是这个正在说话的男人了!   她说:“我的事你应该都知道,我名声不好,也不愿意再谈感情,就这样吧。”   挂电话前,她听见姜维说:“不急,慢慢来。”   南珍一整天心情都不怎么灿烂,总是会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事。   阿彬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惹南珍的,连跟她说话都有点怂,只有则冬无知无觉,找了南珍几次,说仓库的货,说后院的篱笆要修,说……   正巧撞到枪口上,南珍眼里的小冰刀嗖嗖的。   ***   一般南珍会在打烊前将账算好,留下三百散钱锁在抽屉里,可这天,她却拖拖拉拉,直到则冬拖完地板了也没做好。   则冬一言不发,南珍也不说话,店里安静极了。   忽然南珍手机响,则冬见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揪乱了头发。   但电话还是要接的。   南珍说:“爸。”   宋福七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店里呢。”虽然有些心烦意乱,但张口时又格外温顺。   “真的在店里?”宋福七并不像是随口问问。   南珍有些无奈。   宋福七赶忙表示:“我刚刚从你那里经过,好像没见到你啊!”   她整个下午都坐在吧台发呆,从外面一眼就能看见的。   南珍却哦了声,“是不是五点的的时候?我出去送货了。”   宋福七底气就足了:“我都说了没见着你嘛!”   南珍问他:“爸,有事?”   宋福七说:“恩,就来问问你今天有没有去相亲,我都听说了。”   从今晨被阿婆带进屋子里偷摸告知这件事后,南珍就想隐瞒下来,她不知道宋福七怎么会知晓。   南珍说:“没有见,我没那个想法。”   然后就变成连香玉说话了,她说:“南珍啊,你别忙到太晚,回来路上小心,家里炖着汤水,记得喝。”   就变成宋福七在旁边催促着:“你这老太婆不要话太多,咱家南珍会赚钱,自己有分寸!”   说着,像是怕打扰到她,二老飞快地把电话给挂了。   南珍心想,有人这么惦记自己,也挺好的。   ***   则冬将拖把归回原处,看着南珍。   南珍哼哼:“干嘛,这是我的店,我想呆到几点就几点!”   则冬点点头,将大灯关掉,去洗澡。   而南珍,趴在吧台上,听着水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奇怪的是,水声停了,她也就醒了,赖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揉着眼睛看则冬一身水汽从里面出来,就算是临睡前,也还会将领口扣好,干净的像是天上云朵。   光线太暗,则冬并未发现眯着眼的南珍,他先是在门口走了两步,后又慢慢靠近,南珍闭上眼,感觉他俯身在她头顶上方,静静端详着她。   南珍突然蹦起来,张牙舞爪吓则冬,可不太成功。   则冬一脸你好幼稚的表情,跟南珍平静对视,最终是南珍敌不过那清澈双眸,说自己饿了。   则冬表示他困了,要睡觉了。   南珍的屁股黏在了椅子上,怎么也赶不走,嘴里一直呱噪着。   “我饿了!”她说。   两个人僵持着,一个我要睡觉,一个我要吃饭,最后是则冬忍不下去被打破固定的睡眠时间,问南珍要不要吃面。   南珍狡黠的笑,飞快点头。   则冬去后厨煮面,方便面,海鲜口味。   虽然只是需要煮开水浸泡三分钟的品种,但南珍吃得很香。   她一个劲的说好吃,还让则冬一起吃一点,可则冬站得老远,就是不过来。   门口到吧台的距离,他穿着白衣,站在那里好似一百年都不会累。   南珍认同,那些小姑娘对他痴迷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后连汤水都不剩,南珍捧着个脸大的碗非常满足,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吃到。”   吃到方便面?   不,不是的。   这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在深夜,为她做一碗面条。   则冬又何尝不是?   这是他头一次,在深夜,为了谁,做点什么。   现在所掌握的生存技能,包括煮面,都是这些年他才学会的。   ***   吃完了,也还是则冬收拾,本以为南珍会回家,却又看她赖在原地。   则冬双手叉腰看着她,南珍艰难的转着脖子,说刚刚睡觉落枕了。   其实,只是不想回家被盘问。   则冬眨巴眨巴眼,没想到南珍会这样耍赖。   “你已经吃过面了。”他表示。   “我脖子疼。”南珍说。   多说无益,则冬看着南珍大虫一样摊着,勉为其难转了转手腕。   南珍在这片沉默中,感觉颈肩被一双手细腻地碾过,每一条筋骨都揉散揉松,皮肤因为揉搓温温热热的,血液快速涌上头皮,舒服的一塌糊涂。   南珍嘟囔:“在门口给你摆个小摊,以后来我们店里消费的客人都可以免费享受两分钟则氏推拿。”   说完,则冬就收回了手,明显是不乐意的。   有了上次这家伙伸手就抓她腰的事情,这次南珍也就很自然了,拍拍则冬的袖子表示感谢。   则冬淡淡的表示:“真的很困了。”   南珍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   离开前,她站在门外,看则冬蹲下来锁上大锁,她冲他挥了挥手,他站起来,绝对不会跟着做这个动作。   南珍觉得这个人很复杂,却又很简单,他有自己的秘密,看起来却无害如白纸。   她不会去问,因为每个人都有沉默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下章让你出场哦~~   我昨天说希望有一百条留言,结果只有16,你们好样的,给我留言的我都记住了,潜水的出来我们聊聊人生 ☆、(6)     又是一天的开始,南珍一早就朝气蓬勃,阿彬和则冬两两相觑。   还是下雨的天,今年的台风来得特别早,南珍盘算着这个夏季海边会流失多少观光客。   一整天店里都没什么人,甜点师更是早早下班回家,南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决定让阿彬也提早下班。   阿彬笑眯眯的推门出去,与此同时有人进来。   伞尖滴着水,被主人立在门边,南珍端了杯水过去点单,被告知:“我是来吃饭的。”   南珍莫名其妙:“那要吃点什么?”   男人笑着说:“我叫姜维。”   南珍说:“哦,稍等。”   单也没点,她转身就躲进了后厨。   姜维耐心的坐下,打量店里的摆设,一点一滴,都是主人的心血。   则冬被南珍使唤去点单,他站在桌前看着姜维。   姜维见换了人过来,也不问其他,要了一客炒饭。   整个咖啡馆就只有姜维和则冬两人,一人吃饭,一人在电脑前查着什么,姜维吃完了也不走,静静喝光一杯水。   则冬过去续水,再走回来时发现南珍躲在角落里偷看。   这时天上爆出一声巨大的雷响,天气越来越坏了。   南珍不想在这种天气被人堵在自己地盘上,她扭头吩咐则冬:“你呆在仓库不许出来。”   则冬挑眉,她这霸道口气怎么也对不上现在这幅躲着不敢见人的样子。   姜维发现店里高高的服务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嘿嘿笑的南珍。   南珍说:“姜老师,来吃饭哈,味道怎么样?提提意见吧。”   明显是没话找话。   还把相亲见面定位成——客人到店里吃饭而已。   姜维说:“南珍……”   南珍忙打断:“姜老师,我真没那方面想法,真的。”   姜维推了推眼镜,“南珍,你初中的数学老师是姓姜吧?”   南珍愣了愣,再看姜维,就明白了。   姜维说:“我是你姜老师的儿子,小时候我们见过的。”   “没见过吧?”南珍记不起来了。   “见过的。”姜维很肯定,“你考试不及格,被我爸领到办公室谈话,后来你哥哥来接你,也是这样的雨天。”   ***   南珍真的记不起来了,不论是那时的姜维,还是冒雨来接她的宋权。   “我跟你哥是同学,”姜维说,“那天我们站在我爸办公室门口,后来你出来了,眼睛红红的,宋权给你撑伞你不愿意,小小一个孩子湿乎乎的走回家。”   “我不记得了。”南珍苦涩地说道。   与宋权一起长大的那些事,南珍都不太会去记忆。   “你那时背着宋权的旧书包,我记得的。”姜维说。   家里有两个孩子,当然是小的那个捡大的的旧东西用,可对这件事最不高兴的却是宋权。   南珍隐约记得的是,宋权考试考得很好,用宋福七给的零用钱买了一个粉色的书包送给她。   但她一直没有拿出来用,因为知道爸爸妈妈会不高兴。   她把书包扔回去,宋权笑着哄她:“小南不喜欢吗?小南背上下回一定考双百分。”   她却尖声回道:“你好烦,以后不许给我买东西!”   那么,后来,宋权又说了些什么呢?   南珍一直懊恼的,是自己没能记住后来的点点滴滴。   “他的葬礼,我去了。”姜维看着呆呆的南珍,“那天你哭的很厉害,南珍。”   南珍抬起头,眼睛里干干的,心口苦闷。   “我喜欢你,南珍。”姜维的声音变得很低,很慎重。   南珍说:“你大概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乖巧可人的女孩,宋权被我欺负了一辈子,你也愿意被我欺负吗?”   姜维却笑着叹气,“南珍,别急,慢慢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早就知道南珍,读书时,宋权曾笑着说起家里的小妹妹,说她在父母面前乖巧可爱,却总是对着他发脾气。   第一眼,姜维就被那个淘气的南珍吸引了。   后来,出了很多事情,这几年,他一直想靠近,却耐心等待。   整个汀城,所有人都会议论纷纷的南珍,是姜维心中最品行高洁的姑娘。   终于等到了他认为适合的时间,他特意拜托邻居阿婆为他做介绍,他希望会有好的结果。   两人都陷入回忆中,店门再次被推开,邻居大姐抱着孩子进来买一块蛋糕,作为乖乖上奥数班的奖励。   自然也就看见了南珍与一位男士对坐相谈。   南珍去给孩子打包蛋糕,大姐离开前多看了姜维几眼。   时候也不早了,姜维告辞。   离开前,他说:“以后我不来这里吃饭了,免得影响你,你如果有空,可以来学校看看。”   学校里相对比较隐秘,她会比较自在。   南珍哼哼:“你今天就不该来。”   姜维说:“今天是一定要来的,不然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南珍哑口无言,当然是躲到你娶妻生子为止啊!   ***   等姜维走了,南珍拔腿就往家里赶,甚至来不及跟则冬打声招呼。   其实咖啡馆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呆在仓库里,则冬把能听的都听了。   其实他不怎么想管别人的闲事,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南珍说的那些话,姜维说的那些话,不想听也就听见了。   风铃连续想了两次,然后,店里就静悄悄的了。   则冬走出来,收拾掉桌上的餐盘,默默开始打扫卫生。   南珍一进家门就感到气氛不寻常,想必是邻居家大姐的嘴巴特别快。   宋福七板着张脸:“昨天你不是说不见他么?怎么今天就有人跟我说见到你俩一起吃饭了?还跑你店里去了?你昨天是不是骗我来着?”   南珍苦笑,昨天和今天怎么能说到一起?就算说了是姜维主动过来的,想必二老也不会相信了。   都说养儿防老,宋权不在了,他们唯一的指望也就剩下南珍,宋氏夫妻有多好面子,南珍心里很清楚,在外人面前表示支持,可每次她相亲完回家,他们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他们怕的是老无所依,南珍能理解,再说,她的下辈子,本来就是要替宋权给两位养老送终的。这是她在他坟前发过的毒誓。   连香玉在一旁劝着:“南珍啊,爸妈不是不让你找,可你也得顾忌自己的名声,这样随随便便就跟男人一起吃饭,传出去多难听啊!”   宋福七说:“你要是真想找也的找个靠谱的,不能随随便便谁都行。”   “爸,我真的没想找,今天我当面跟他说清楚了,以后也没必要见面的。”南珍决定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连香玉抹了把眼泪,把南珍看的心里特别难受。   宋福七缓和了一些:“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南珍说:“我知道的,谢谢爸妈关心我。”   ***   既然姜维不愿意取消,那么南珍就只好自己出马。   第二天一早,南珍就去找了陈阿婆,话还没说,倒是陈阿婆非常抱歉的告诉南珍:“那天你走后你爸就倒回来向我打听,我气不过酸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就听出来了。他没难为你吧?”   南珍笑着摇摇头:“哪会呢!阿婆,其实我爸妈真的对我很好的,他们也是担心我才多问几句。”   虽然南珍这样说,但陈阿婆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极其不屑的瞟了瞟对门宋家。   “阿婆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是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南珍握着阿婆的手,“几十年一眨眼就过了,很快的。”   说着说着陈阿婆就要哭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在她老太婆面前说这些话。   “南珍啊……”陈阿婆抹着眼睛,“你这样阿婆心里难受。”   南珍还是在笑,安抚阿婆:“我不委屈的阿婆,为宋权做什么我都不算委屈。”   正说着,宋福七正好出门下棋,看见南珍和陈阿婆握着手站在门口,就笑眯眯的对南珍说:“南珍啊,阿婆给你介绍的一定是好小伙,你不要担心其他,认识认识也不要紧,到时候带回来给爸爸妈妈看看。”   陈阿婆眼看就要跟宋福七吵起来,南珍挡在前面,勉强对阿婆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陈阿婆也不想让南珍为难,拿着扫帚一路扫出去,边扫边说:“让开让开,真是讨厌。”   南珍的店跟宋福七要去的地方是两个方向,她说要先把宋福七载过去再去店里。   宋福七看起来心情不错,坐在车里跟南珍说过两天想去参加邻市的一个棋社聚会。   南珍想都没想就说:“挺好的,出去走走,带上妈一起去吧?我等等去银行取了钱,晚上回家给你。”   宋福七呵呵笑:“取什么钱啊,我身上有。”   南珍很认真的说:“那怎么行,爸你带着妈去吃点好吃的,买点喜欢的东西,我最近生意挺好,不要给我省。”   下车时,宋福七一脸关怀:“南珍啊,别太累,注意自己的身体。”   南珍笑着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老宋啊,其实姜老师只是迷雾弹啊,你根本想不到南珍就算不去相亲,身边天天也跟着个小萌萌哦!   萌萌,站起来,表害怕,虽然姜老师是个很强的对手!但是你要记住,你永远冷艳高贵!赞!   ps,实在是讨厌送福气!   谢谢打赏哦各位宝贝   冬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3 20:32:54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4 09:33:53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4 22:50:46   小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5 21:18:01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5 22:00:11   半夏~双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21:38:11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22:32:20   也谢谢在肥而不腻的地雷~~   静木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4 15:20:58   吃不饱的Seve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03:02:52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1)   傍晚,南珍接到陈阿婆的电话,阿婆拜托她去学校接一下她的小外孙阿宝,外面雨下的太大,阿婆没办法一个人把孩子接回来。   南珍忙答应下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开车前往。   学校门口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一把把雨伞遮住了视线,让南珍差点找不着阿宝,倒是阿宝机灵,站在小卖部门口喊她:“南珍姨!”   南珍寻着望去,小家伙踮着脚被风吹得东摆西摇。   南珍赶紧跑过去,这时才发现阿宝身边站着他的老师——姜维。   这个时候雨伞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雨水在妖风下斜着吹进伞内,南珍下半截全都湿透了。   姜维的眼镜上也沾了雨珠,递给南珍一罐热咖啡,很烫手,显然是刚买来的。   南珍牵着阿宝小小的手想往雨里去,被姜维拦下,他说:“雨太大了你开车不安全,先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这么大的雨,开车是不安全。   南珍的高跟鞋里都是水,她想着要把阿宝背起来,但是姜维比她先做到这步。   阿宝乖乖趴在老师背上,姜维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撑着伞,南珍要帮他,他摇头叮嘱她:“你自己抓好伞别被风吹跑了。”   阿宝就笑了,南珍问他笑什么,阿宝老实说:“阿婆说南珍姨小时候不爱吃青菜,现在就长不高也不长胖,每年台风来阿婆都怕你被吹走。”   南珍囧了囧,姜维笑出声。   南珍一本正经教育阿宝:“所以你要乖乖吃饭吃青菜。”   阿宝恩了声:“才不要长不高。”   南珍低头看脚上的高跟鞋,抬头捏了捏阿宝圆乎乎的脸。   姜维说:“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可阿宝就是要来校门口等你,所以我就陪他等你了。”   南珍才想到,这家伙会让陈阿婆做媒,原来是有这一层关系啊。   三人进了教学楼,阿宝的书包还在班里,南珍过去收拾,姜维先背着阿宝去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干毛巾和热水。   可他们转眼又回来了,看着南珍说:“雨太大了,同事们都留在办公室里,咱们呆在这里也不错。”   南珍点点头,接过毛巾先给阿宝擦了擦。   ***   阿宝基本没淋到雨,摆开作业开始用功学习,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逮着姜维问,南珍跑到窗边给陈阿婆去了个电话报平安,说等雨小了就回去。   陈阿婆很放心的让她慢慢来,不着急。   南珍回头去看,一个小阿宝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妥妥的相亲现场啊!   姜维逮着了南珍看他的目光,朝她笑了笑。   南珍忙转回身,给店里打电话。   接起来没人说话,她就知道是则冬了,老妈子一样交代一番才挂断。   挂断后短信就来了,则冬问她:“你为什么不回来?雨好大。”   南珍琢磨着回他:“有事,很忙。”   则冬就不再问了。   南珍回到阿宝座位前坐下,支着手看小学的数学题,她从小学习就不好,也没那个心思认真做作业,每次考试不及格,试卷都是让宋权代替家长签字的。   姜维夸阿宝:“阿宝好聪明,这么快就做完啦!”   阿宝笑眯眯,南珍帮他收书包,小孩子嘴快,问姜维:“姜老师,你喜欢我南珍姨吗?”   姜维和南珍都愣了。   阿宝特别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可童言童语还是一字不落:“我阿婆说你特喜欢我南珍姨。”   南珍赶忙去捂阿宝的嘴,可姜维却开朗地笑了,他点点头,“是啊,你阿婆没骗你。”   “哎你这人!”南珍真不知道该去捂谁的嘴。   阿宝还想再交流交流就被南珍拎起来:“走了走了,回家吃饭!”   姜维看看外面,今天确实不是个一起吃饭的好日子。   外面的雨小了些,他送南珍和阿宝出去。   一路上,还是他抱着孩子,他其实特别想牵南珍一下,因为南珍真的是被台风吹得东倒西歪,脚上还穿那么一双高跟鞋。   好不容易坐进车里,阿宝全身干爽,姜维站在车外,衣裤都粘在身上。   南珍问他:“载你一起走吧?”   他摇摇头:“等等搭同事顺风车就行了。”   南珍其实也不想车里多个男人。   风大雨大的,他特别执着,问南珍,“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南珍摇了摇头。   他说:“那就发短信吧。”   说完就跑进雨里,南珍根本来不及拒绝,决定要把这人拉黑。   路上,阿宝特别天真地问南珍:“南珍姨,你喜欢我姜老师吗?”   南珍说:“闭嘴哦,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   南珍把孩子安全送回去,陈阿婆开心的有些过头。南珍不经感叹,用心良苦啊阿婆。   陈阿婆跟南珍说:“阿婆跟你说哦,小维人很好的,家里条件也好,人家是真心的。”   阿宝跟着起哄:“阿婆我们姜老师跟我说他特别喜欢南珍姨!”   南珍第一反应是砰的关上了阿婆家的门。   阿婆叮嘱外孙:“阿宝啊,以后见着你宋爷爷和连奶奶可绝对不能说,知道吗?”   阿宝懂事点头:“当然知道,阿婆你说宋爷爷和连奶奶是坏人,阿宝才不跟他们讲话嘞!”   南珍望天,捏着阿婆塞给她的两颗苹果走了。   临走前,阿婆是这样说的:“南珍啊,最近天气不好,可能要常常麻烦你了。   陈阿婆唯一的闺女在外省打工,夫妻俩没时间照顾孩子,只有将儿子留在老母亲身边。   南珍不喜欢亲近的人对她那么客气说话,假装不高兴了,陈阿婆笑着说:“好好好,下次阿婆给你做好吃的。”   她这才笑开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没再回店里。   两个苹果放在包里,第二天去店里分给了则冬和阿彬。   一进门阿彬是要哭的表情,南珍问:“干嘛?失恋还是挨揍了?”   阿彬指着仓库门告诉南珍:“则冬哥受伤了。”   南珍惊了,忙过去看,见则冬侧躺着,一直自己给自己揉着后腰。   “这是怎么了?”南珍问他。   则冬没表示。   “能坐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吧,走!”   他淡淡摇了摇头。   阿彬拉着南珍出来说:“昨天下午雨太大,后面漏雨挺严重的,正好落在烤箱那个位置,你打电话回来时则冬哥不让我说,我们俩就自己补房顶,我在下面递工具,有客人来买蛋糕我出去了一下,就剩则冬哥自己一人踩在梯子上,等我回来的时候则冬哥就躺地上了,好一会儿起不来。”   阿彬说着说着就哭了,南珍捏他脸:“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阿彬捂着脸:“我则冬哥可疼了,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呜呜呜!”   南珍突然想到,昨天,她跟则冬说:“有事,很忙。”   ***   南珍端着一杯温水进去看则冬,他的身上难得有味道,她看不见伤在哪里,只能知道他给自己揉了药酒。   “喝点水好不好?”她问。   则冬摇摇头。   南珍有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坐不起来?”   他干脆闭上眼不理她。   “我看看,伤哪儿了?”她的手摸到则冬之前揉的地方,见他皱了皱眉。   “很疼吧?”她问了个废话。   “想吃点什么?”她心里不住地自责,都说了要罩着他的,却让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则冬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想吃。   南珍顺手把手机放在他床头,出去张罗吃的。   正巧这时姜维的短信来了,跟南珍说:雨大,如果出门就别穿高跟鞋了,危险。   署名是姜老师。   是那天来店里点了一客炒饭的姜老师。   昨天南珍出去时,他也想提醒她别穿高跟鞋,危险。   则冬反扣了手机,却又有短信进来,姜维说:就知道你不会回复,没关系,我可以等。   不一会,南珍端着碗米汤进来了,怎么劝则冬都不肯吃,南珍说:“你不吃我生气了啊,要带你去医院打针了啊!”   则冬轻轻的,将她的手机递过去。   南珍疑惑的翻过来看,看见两条短信。   额,她昨天忘记把这个人拉黑了。   在南珍的店里,下雨天几乎不会放音乐,因为南珍喜欢听雨落的声音,要是大雨,豆大雨点拍在玻璃上,啪啪啪的,很好听。   房间里两人都不说话,只能听见雨声,则冬想翻身,南珍帮了一把,他就整个人趴着,南珍看不见他的脸。   雨下的天都暗了,久久,南珍说:“他说喜欢我。”   则冬睁开了眼。   ***   她的身边根本没有能说话的朋友,就算是尤凝,她也不愿去对她诉说。   只是不想让好友觉得她过得不好。   而又为什么会跟则冬说这些呢?   大概是下雨的天人多思愁。   南珍笃定,她很放心,他不会说出去。   不是因为不能说话而不说,就算能说话,则冬也不会乱嚼舌根。   南珍爬过去看则冬,则冬迅速闭上了眼。   “你不会觉得我烦吧?”南珍问。   则冬慢慢将脸侧过来,看着南珍。   “他在追我。”她说。   则冬根本搞不清这些人世间的情爱,从前在书中读得,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可南珍为什么看起来那样的悲伤?   南珍说:“他的爸爸是我的小学老师,他现在也是老师,他说以前就见过我,可我一点都不记得,他还是我哥哥的同学,好像是关系很好的那一种。”   南珍说:“也不知道阿婆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一直为他说好话。”   南珍说:“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我其实记忆力很好的啊!”   则冬拿着手机戳了戳她:“所以,你的重点是什么?你还要说多久废话?”   南珍卡壳了,暴躁道:“重点是他在追我啊!”   则冬还是听不懂。   “我,我是寡妇呢。”南珍垂下头。   “我们国家的法律没有禁止寡妇再嫁,你不要立贞节牌坊。”则冬安慰道。   南珍再也坐不住,从他的床单滑到地上,整个人恹恹的,开始说那些她从没有跟别人提起的事情。   ***   她说:“则冬,我以前有一个哥哥,叫宋权。”   “哦,我不是我哥的亲妹妹,后来有一天,他要娶我,我同意了。我只是想留在那个家里,大概不管是谁,只要能给我一个家,我都能答应。”   “但他死了,在我们婚礼那天。”   则冬安静的听着,听她说到这里就停了。   他趴在床单上,伸手正好可以摸到南珍的脑袋。   南珍把头埋在手臂里,过去的一切如这场台风,每次想起,都将她吹得东倒西歪。   忽然,感觉头顶被人摁了摁。   则冬脸上淡淡的,像在摸小狗。   曾经,那些小动物处在极端恐惧之下影响到了实验数据,他就会这样摸一摸它们。   被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这样抚*摸过后,它们通常都会安静下来。   南珍居然也在风雨飘摇中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阿彬敲门进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南珍已经站了起来,端着米汤水说再去热一遍。   从头到尾,则冬在扮演一个树洞。   作者有话要说:  赶脚姜老师略微抢镜!萌萌,要挺住!   今天祖国生日,我字数略多,很不错吧~~   请一定收藏一下这个文,谢谢! ☆、(2)     则冬伤了腰,南珍叮嘱他要多休息,可隔天,就见这人爬起来做事。   南珍凶巴巴:“不缺你一个!”   也不知这家伙怎么给自己揉的,今天居然能站起来走路了,还真神。   则冬看南珍不高兴,就乖乖回房间去躺着。   中午南珍端来鸡汤,看他那可怜样就忍不住埋怨他:“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个子那么高怎么就能摔成这样!”   则冬不吭声,快快的喝汤。   南珍吼他:“烫不烫啊你!”   他才缓下速度。   南珍越想越不对劲,出来后逮着阿彬询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阿彬一直不肯说,南珍威胁他:“我会扣工资的告诉你!”   阿彬终于吱吱呜呜的说了出来:“那天有人来买蛋糕,好像是你邻居,一直跟我打听你的事,话说的有点难听了,后来……后来则冬哥就摔了。”   南珍明白了,再去看则冬时,问他:“昨天你想帮我出头对不对?”   则冬点点头。   南珍有些意外。   从第一次见则冬,他就是那种世界末日了都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个性,唯独挂心的就是后院那几盆花草,可这样的人,居然要为她出头。   南珍眼睛酸酸的,十几年的街坊邻居总是看她笑话嚼她舌根,可认识不到两个月的这个男人,却会维护她。   他还不会说话呢,他想怎么维护她?   南珍带着鼻音:“笨蛋。”   则冬静静看着她。   “你是笨蛋吗?”   他摇了摇头,一脸我很聪明的表情。   “那你想怎么替我出头?”   “我可以跟那些人讲道理。”他靠在床*上打字。   他说:“人类是高级动物。”   南珍拿走则冬的手机,说:“以后不许这样了,不需要,我不怕别人说,你也不必在意。”   则冬看着她,眼神里说的是:其实你在意的。   南珍看懂了,她说:“我不在意。”   ***   陈阿婆原本盘算的挺好,趁着下雨天让南珍多跑跑学校,跟姜老师多交流交流,那感情,肯定嗖嗖地飙升!   可汀城的这场台风没领悟到老人家的好意,在下过几场雨后,很快便放晴了。   天格外的蓝,太阳格外的猛烈,咖啡馆瞬间被小姑娘包围起来,买冷饮的队伍排了老长。   南珍笑眯眯的打着算盘,看她家穿白衣的招财猫。   则冬将打包盒递给客人,被问:“咦,这个瓶子好可爱哦,多少钱?”   则冬摇摇头。   下午时,瓶子前就被贴了张小纸条:非卖品。   于是人们就知道了,店里的帅哥和桌上的玻璃瓶,都是店主的所有物。   南珍在傍晚接到陈阿婆电话,问能不能去接阿宝。   南珍望望外头,这个点钟的气温还很高,太阳恋恋不舍地不愿回家,水泥地板嗤嗤地冒着热气,人们走在路上活像一块块煎盘上的猪肉。   陈阿婆年纪大了,这怎么受得了!南珍立马应下,抓起车钥匙就走了。   果然,校门口外站着姜维和阿宝。   阿宝仰头问南珍:“南珍姨,我可以吃冰棍吗?”   南珍买了两根冰棍,跟阿宝一起吃的津津有味,姜维没得到冰棍,站着一旁笑。   南珍越看他越不顺眼,凶他:“笑什么!”   姜维说:“南珍你就像个孩子。”   屁!南珍心中咆哮。   姜维说:“你以为拉黑我就没事了?”   南珍当然知道拉黑姜维没什么作用,这不,她还是得来学校,还是得碰见他。   南珍才不理他,牵着阿宝就要走,姜维拦着她:“晚上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吃饭好么?”   阿宝特别机灵,拽着南珍不走,说:“南珍姨我饿了,我们让姜老师请客吧!”   南珍直接把阿宝抱起来扔进车里,转头对姜维吼:“你别做得太过分!”   姜维摆摆手,“开车慢点,咱们改天再约。”   南珍本来对姜维这人是没什么意见的,但一次次被逼着这么见面,这人还特淡定,好像她就得跟他怎么着是的,这让南珍现在特别反感姜维。   姜维说:“南珍,就是个小孩子。”   南珍把车开出去,轰了一屁股车尾气让姜维吃。   阿宝玩着安全带问南珍:“南珍姨,你不喜欢我姜老师啊?我们语文老师就喜欢我姜老师呢!”   南珍没想到会从孩子的嘴里听见这么劲爆的八卦。   阿宝在南珍鼓励的目光下越说越带劲:“我们语文老师情人节的时候给姜老师送巧克力了!大家都看到了!”   ***   因为阿宝喊饿,南珍就把孩子带去了店里,则冬端着一盘松饼过去,高高大大的身影整个盖过了小阿宝。   阿宝咦了声:“南珍姨,这个大哥哥是谁?”   一句话把辈分说的让南珍很不爽。   南珍说:“阿宝,要叫叔叔。”   阿宝摇摇头,“是哥哥。”   南珍:“……”   孩子们总是喜欢漂亮干净的东西,阿宝冲则冬咧嘴笑,露出一嘴秃秃的牙龈,则冬看着这个小孩,不知该怎么回应。   阿宝问他:“哥哥你有多高?哥哥你好高啊!”   他不知道这个哥哥不会说话,以为哥哥是在思考自己到底有多高。   他又问:“哥哥你小时候吃了什么?我阿婆说要多吃青菜才会长高。”   童言童语的,却让则冬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在十五岁以前,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吃自己喜欢的食物,只要对某样东西显露出一丁点的好感和兴趣,那个东西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小的时候住的地方有一只大狗,是看守他的人养来解闷的,但看守人不给狗狗吃东西,那只狗瘦成了皮包骨,整天恹恹的趴在地上,他就偷偷将自己的饭菜省下来喂给狗狗吃,渐渐的,狗狗长胖了些,每次见到他还会汪汪汪的叫。   他很开心,这是他与狗狗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很快便被看守人发现了,他亲眼看着那只大狗,他忠诚的朋友,被一刀砍死。   那晚,他的饭食里多了一道肉,吃到最后,他在盘底找到了一截有些变形的骨头。   那是某只动物的腿骨。   他不敢吐,只能等监视他进食的人离开后才跑去催吐。   看门人的那只狗曾经被困兽夹夹断过后腿,他认得那伤口。   ***   所以,关于小时候,则冬不愿去细想。   从那次以后,他命令自己不去喜欢任何东西,不对任何东西放置自己的感情。   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会笑,不会哭,不在乎。   阿宝见哥哥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跳下椅子站在则冬腿边比了比,冲着南珍惊呼:“南珍姨我都到你腰了,怎么才到哥哥大腿?”   南珍:“……你一定要这样比较才开心么?”   则冬后退了小半步,因为阿宝的手指碰到他的裤子。   本是习惯性的动作,但阿宝不明白原因,就觉得这个好看的哥哥不喜欢他。   阿宝想确定一下,再靠过去一些,果然,则冬又后退了小半步。   阿宝小小声地倔强:“我也不喜欢你。”   则冬却不明白,刚才还很开心的小孩,为什么突然瘪了嘴巴,要哭要哭的模样。   他疑惑的寻找南珍要答案,南珍摸着阿宝的小脑袋说:“所以要叫叔叔嘛!”   什么跟什么啊……   阿宝伤心地控诉:“叔叔不喜欢我。”   南珍:“那我们也不要喜欢他好了。”   阿宝:“恩,我不喜欢他的,我喜欢我姜老师。”   南珍:“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   这些都不关则冬的事,则冬抬脚离开小桌,阿宝在他背后吼:“我真的不喜欢你。”   则冬停住,转身,轻轻点点头,又走了。   喜不喜欢,他不在乎。   小阿宝彻底被伤害了,大口大口吃松饼。   ***   就这样日复一日,转眼间盛夏过去了一大半,突然有一天,则冬发现店里的甜点师再也没出现过。   可店里的其他人对于这种现象司空见惯般,让则冬很是困惑。   没有了甜点师傅,糕点订单怎么办?   则冬问南珍,“甜点师傅生病了吗?”   南珍不明白他的意思。   则冬问:“所以他最近请假没来?”   这是他能想到最大的可能。   南珍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则冬,”南珍笑说:“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个问题?”   则冬一直没有说过,这个店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甜点师。   每当甜点师傅开始工作,店里就会弥漫奶油的香甜,他喜欢那个味道。   南珍好奇的看着他,不记得她家这个怪怪的伙计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谁。   则冬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身走掉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南珍,他喜欢香甜的味道。   南珍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好心告诉:“喂喂,我跟你说啊,甜点师傅不在我们这里做啦!”   则冬顿住脚步,眼睛找寻阿彬。   阿彬是不会骗他的。   阿彬点点头,“是啊,则冬哥,甜点师傅走了。”   “为什么?”则冬走回来,目光难得犀利地穿进了南珍的眼里。   南珍只好一本正经:“他每年只在店里做暑假两个月,要不要给你看看合同啊?”   则冬不需要看合同,他只是关心:“店里以后不卖蛋糕了吗?”   阿彬更为奇怪:“当然要卖啊,则冬哥你不知道吗?咱们店里每年卖出去的蛋糕可比咖啡多多了!”   所以,则冬还是不理解。   南珍笑倒在地上,“则冬你不知道吗?我也是甜点师啊!”   谁?   谁是甜点师?   现在那个没有筋骨坐在地上的女人是甜点师?   则冬摇摇头,他不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了我三天!!!!!收藏一下我家萌萌吧,难道他不够萌吗? ☆、(3)     尽管则冬不信,但他还是看到了南珍作为一个甜点师的职业素养。   她很细致地修剪指甲,绑紧头发,戴上围裙,洗干净双手,她脱下了高跟鞋,站在台板上时瞬间矮了不少。   店里又有了香甜的味道,正如阿彬所说的,冷饮占主打的盛夏过去后,店里每天能卖掉数量惊人的蛋糕。   订货量太多时,南珍会从后厨飘出来,毫无形象地摊在长椅上,举着双手。   这时,阿彬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在南珍手上毫无章法地揉打捏锤,南珍一边哎呦哎呦叫唤,一边不让停止。   则冬看不下去,站到跟前对阿彬表示:“我来。”   阿彬松开手,他接过去,南珍的手指很细,上面沾着一些低筋面粉,摩挲时可以感觉到细微的颗粒。   阿彬有些羡慕:他男神只对老板不过敏。   南珍舒服得直哼哼:“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人了吧?累死老娘了!”   她的手超负荷劳作导致肌肉长期充血僵硬,则冬慢慢揉开南珍纠结的筋骨,每一寸都不忽略,听她呲牙咧嘴地喊舒服。   他刚来店里时,每天呆在后厨,看甜点师傅肥硕的身体横在烤箱前,用各种工具成就最后的精致小点,然后,南珍会将糕点包装得很漂亮,不论是放在店里卖还是送去酒店的订单,都会得到很好的评价。   他从没有吃过一块店里的蛋糕,只觉得赏心悦目就很好。   可他终于承认,南珍是不同的。   他也终于知道了,甜点师的到来只是因为店里老板想给自己放个暑假而已,暑假过去后,老板亲自上阵的那一天,则冬非常想吃一块刚刚出炉的杯子蛋糕。   南珍的手格外的巧,自她开工后,店里的甜点品种每天都不会重复,她喜欢做各种小动物形状的饼干,每天一大罐,到晚上时几乎不会剩下,附近的人大概都是知道的,开始每天都流连这里,给孩子买一盒饼干或者刚出炉的蛋挞蛋糕,或者是在这里吃过一顿,再打包一份。   她做事时不说话,静静地杆着酥皮,用打蛋器制作白色的泡沫固体。这一切都让则冬感到新奇。   他慢慢将更多的目光关注在南珍身上,看她挤奶油,看她熬果酱,看她烘烤果仁。   一切都很有趣。   他的老板,只有在烤蛋糕时才格外文静。   ***   微风拂过,吹响门口的风铃,南珍的双手被则冬合在掌心,舒服的快要睡着。   厨房里的烤箱叮了一声,南珍举着双手冲过去,则冬低头看看自己指尖的面粉,也跟了过去。   他想去洗手,却被南珍唤住:“则冬你帮我拿出来,顺便把筛子递给我。”   他格外的顺从,甚至没顾得上去洗手,而是先戴上了棉手套将烤盘拿出来。   他一直看着冒着热气的颗颗小精灵,鼻尖都是好闻的味道。   南珍难得看他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空气中便满是细小的白色颗粒。   “要吃吗?”南珍问他。   则冬的眼从蛋糕上挪开,摇摇头。   南珍说:“你好像还没尝过我做的蛋糕吧?怎么?嫌弃么?告诉你不吃你会后悔的!”   她用手捏起一颗杯子蛋糕,搁在则冬唇边。   “快咬一口!”南珍命令。   尽管很烫,尽管一直忍耐,到最后,则冬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和从小隐藏惯了的喜好,咬上一口后,口腔里都是那种他以前只敢想象的滋味。   南珍觉得,她家伙计在吃过她的蛋糕后表情更呆了。   “不好吃?”她不信。   则冬的唇上有蛋糕屑,他抿了抿,用舌尖舔掉。   这就是喜欢了,相处几个月,南珍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些。   他脱掉手套拿走南珍手里的蛋糕,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吃掉了一整个。   吃完了也不走,那么大个人站在厨房里简直是挡道。   南珍说:“你让让!”   他就贴着墙壁,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南珍笑起来,不再赶他走。   ***   他比以前更加喜欢了些南珍,南珍的身上只有香甜,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南珍也发现了,她家伙计莫名其妙地开始黏她。   而且这种黏劲还非常的附和本人的个性——不留痕迹,亦步亦趋,被发现了就默默停止,不久后又忍不住要黏过来。   南珍思考了很久,却不知道则冬为什么变了。   每天的烘焙都是一个快乐的过程,亲手制作的东西被顾客所喜爱,这大概是甜点师最大的骄傲。   而最近,这种骄傲特别地无法低调,因为身边总有个家伙以无法隐藏的崇拜目光无时无刻追随着你。   南珍在这种良好氛围中决定要烤一个芒果奶酪慕斯蛋糕。   汀城的芒果正是上市的时候,个头大,小籽,肉厚且甜。   每天总会有流动摊贩拉着板车在路上叫卖,南珍在某天下午买了一筐芒果,让则冬给她打下手,剥皮取肉什么的。   南珍则一边熬糖浆一边化鱼胶粉。   可她很快发现,则冬竟不知怎么对待手里的芒果。   南珍问他:“没吃过?”   他点点头。   南珍只能将火势调小,让则冬看着她的那锅糖浆,自己则拿起水果刀,从中间劈开果皮。   很快,一颗颗黄橙橙地小方块便堆满了盘子。   蛋糕的制作程序很繁琐,则冬不错眼的看着南珍像变魔术一样最后端出一个十二寸的慕斯蛋糕。   阿彬机灵地在店门口立了一块小黑板,书写着:今日限量芒果慕斯。   不断有人进来买走十二寸的其中之一,剩下最后一块时,南珍五五平分递给了则冬和阿彬。   阿彬嗷嗷叫着边吃边把小黑板擦干净,则冬与他的小花小草呆在一起,尝试着……哦不,应该说是期待的,咬了一口。   蛋糕的层次很分明,有柔滑的果酱,有冰凉的慕斯,有新鲜的果肉,酸酸甜甜,果香浓郁。   一块蛋糕,让他心中的眷恋变得更深。   ***   以前他跟着南珍去送货,只是因为这是一份工作,可现在,当南珍提出需要则冬押车时,他竟然是欣喜的。   他坐在车里,满车都是香甜,这种滋味将他包围,他回头看一摞摞的蛋糕盒子,心中觉得,可能,这就是幸福。   书上经常提到的,幸福。   因为则冬变了,所以南珍也开始习惯每天给他留下点什么。   并且她发现,则冬极度嗜甜。   到什么程度了呢?   有一次她失忆重复了两次加糖的动作,出来的成品自然是不能卖,则冬立马拿刀叉碟子取走一块,慢条斯理吃完后看着南珍。   南珍点点头:“卖不出去了,你吃吧。”   说完,他又取走一块。   圆圆的蛋糕消失了两个小三角,阿彬看着心痒,也跟着要吃,南珍好心提醒他:“很甜的。”   阿彬不服气:“则冬哥能吃为什么我不能?”   南珍无奈:“好吧好吧,你吃你吃。”   阿彬啊呜一口后脸色就变了,转眼去看则冬,则冬也在看他,隐隐带着些期待的,希望阿彬会说好吃。   可阿彬艰难咽下那一口后,就再也不碰那份蛋糕,飞快地躲出去擦地。   南珍看见,则冬可惜的看了看那块被阿彬咬了一口的蛋糕,将剩下没被切开过的那一大块放进了冰箱里。   “你明天还吃吗?”南珍问。   他郑重地点点头。   南珍那个存在感爆棚啊,看,老娘烤坏了的东西都有人当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甭管什么味道,随便拿点蛋糕来喂我吧啊啊啊!把自己写馋了我也是蛮拼的! ☆、(4)     晚上,南珍拎着一块蛋糕回家,走上楼梯时陈阿婆开了门。   老人们总是会担心在外未归的孩子,陈阿婆的女儿不在身边,于是她的整颗心就全搁在了从小看到大的南珍身上。   这也是南珍为数不多的,一想起就会浑身暖洋洋的宝贝之一。   她已经记不清阿婆为她等门的次数,老人家总是要看见她平安回来了,才能安心睡下。   而今天,陈阿婆显得特别开心了些。   她朝南珍招手,两人无声无息的进到房间里。   阿婆说:“南珍啊,你翠秋姐要回来啦!”   这几年阿婆的女儿翠秋在外打拼很少回家,南珍只能在每年春节时与邻家姐姐呆上几天。乍一听也是惊喜,问说:“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陈阿婆笑眯眯的:他们老板今年给老员工放假,让回来过中秋。   南珍抬眼看墙上挂着的黄历,是呢,这么快就到中秋了。   陈阿婆还说:“你姐夫也回来呢!阿宝高兴得不肯睡觉,我抱着哄了好久才睡着。”   南珍看看床*上的孩子,呼呼睡得很香,是不是梦中已经坐在爸爸的臂弯里跟妈妈撒娇?   她将蛋糕放进阿婆家的冰箱,说给阿宝明天做早餐。   阿婆笑眯眯的送南珍出去,关上门时鬓角一撮白发散落,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一帧一帧地。   “阿婆!”南珍唤她。   陈阿婆停下来,看着南珍,眉眼都是笑。   “那天我去接翠秋姐。”南珍的喉咙哽了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陈阿婆点点头,抬手将落发拂过耳后,那扇门轻轻闭上。   南珍在原地站了半晌,笑怪自己神经质。   ***   十四晚上,南珍站在后院里给则冬的小花浇水,自言自语:“小花花快长大,吃得饱饱快长高。”   一抹黑影盖住了头顶缺了一口的月亮,南珍忿忿回头,则冬眉头微微皱着,拿走了她手里的喷水壶。   “拿来!”南珍伸手要。   “你快吧小花弄死了。”则冬表示。   “胡说!”南珍站起来一阵腿麻,龇牙咧嘴道:“我在喂它!”   则冬:“所以你养的都死了。”   南珍:“……”   则冬蹲下来将手指擦进花盆中,感受泥土的湿度。积水过多,如果来不及吸收,花草就容易烂根。   南珍见他这样,也开始担心起来,蹲在他身边一个劲的追问:“怎么样?怎么样?真的死了?不会吧?我真是好心的!”   “……”则冬转过头就看见南珍一张焦急的脸   他将带着泥土的手指举到她眼前,南珍盯着看了半天,没看懂。   则冬站起来去洗手,背影安静修长,只有流水滴答声。   那这就是没什么大事了,南珍吁了口气。   “明天你怎么过?”南珍问。   则冬没回答。   “明天中秋。”南珍说。   则冬拧紧水龙头,水顺着指缝淌过指尖,滴在地上。   “明天我买个月饼给你吃。”南珍决定。   ***   十五这天,南珍没去店里,一早就开车载着陈阿婆和阿宝去买菜,阿宝的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劲的问南珍:“南珍姨,现在十二点了吗?”   十二点,是阿宝的父母归来的时间。   南珍摇头:“还早呢。”   阿宝不放心:“你看看,说不定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南珍只好一遍一遍的看手机,跟着阿宝一起倒计时。   陈阿婆在前面买菜,南珍在后面拎菜,最后出来时,三人的双手都没有空着,阿宝抱着一壶他爸爸最爱的酒,满心欢喜。   回去后,陈阿婆就一头栽进厨房,南珍和阿宝两人挨在一起看动画片,南珍问阿宝:“你多久没见到你妈了?”   阿宝蹬蹬蹬跑进房间抱了一本台历出来,一页页的翻给南珍看。   一页页,一个个空格,每过去一天,他就用笔划掉一个空格,已经划了大半年了。   南珍摸摸阿宝的头:“想妈妈了?”   阿宝点点头说:“我每天都看爸爸妈妈的照片,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接他们呀,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南珍将阿宝抱在腿上,揪了揪孩子的小脸蛋,阿宝问南珍:“南珍姨,我长高了也长大了,爸爸妈妈不会不认得我吧?”   南珍哭笑不得看着阿宝:“孩子啊,你真没长高多少,放一百个心吧。”   阿宝不服气,说等爸爸妈妈回来要告诉他们南珍老是欺负他。   南珍说:“那以后不给你带蛋糕吃。”   阿宝:“其实南珍姨,除了妈妈和阿婆,我最喜欢你。”   南珍:“孩子,我小时候比你嘴甜多了。”   阿宝嘿嘿笑,从她腿上下来,跑进厨房偷吃刚炸好的排骨。   南珍坐在沙发上,正好面对着厨房,可以看到陈阿婆拎了一块肉吹了吹,放进阿宝嘴里,阿宝跑出来时小手捏着一块肉,举着让南珍也尝尝。   陈阿婆探出头来问:“咸了还是淡了?”   南珍砸吧嘴:“味道太棒了阿婆!”   “那等等你多吃点!”   ***   快到中午时,南珍准备出发去接人,陈阿婆换了一身新衣服,重新梳过头,还把阿宝也打扮得很漂亮。   阿宝迫不及待的跑去楼下等南珍,陈阿婆说忘记带钥匙,进屋去找。连香玉开门时看见南珍站在门口,有些不高兴。   南珍说:“妈。”   连香玉:“人家家的事你干嘛跑前跑后的?”   南珍笑了笑,“都是邻居。”   连香玉还想再抱怨什么,正巧阿婆家的座机响,南珍忙过去接起来。   “喂?”南珍说着,看见连香玉出门找人聊天去了。   “喂你好,这里是陈家。”南珍说。   这是一通让南珍记了很久,打破了一个全家团聚美梦的电话。   电话那端,警察正在说话,电话这端,陈阿婆走出来,脸上所有的皱纹都绽放,每一条纹路都是喜悦,她做口型问南珍:谁?是翠秋吗?   南珍最后只听到警察说:“……抢救无效……”   阿婆问:“是翠秋?已经到了吗?来,让我跟她说!”   南珍握着电话死死不放手。   阿婆:“南珍你怎么了?来,电话给我。”   南珍砰一声,挂了电话。   “不是翠秋啊?”阿婆看着南珍。   南珍摇摇头,再摇了摇。   “南珍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陈阿婆担心道。   南珍说:“阿婆,我眼里进沙子了。”   陈阿婆忙踮起脚要给南珍吹吹。   南珍很小的时候,阿婆说过,“南珍啊,咱们不哭,是沙子迷了眼哦!”   阿婆我去洗一洗。南珍快步走向厕所,锁上了门。   “南珍你快点,咱们来不及了。”阿婆在外面唤着,词句都带着喜悦。   ***   怎么办?   怎么办?   南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忽然出现了前天晚上阿婆关门的那一幕。   其实从那时起,南珍的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几年前她也有过,那天是她的婚礼,宋权从婚礼上离开时回头冲着她笑,说:“小南,等着我,婚礼开始前我一定能回来。”   结果,他没有回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   “哎,阿婆我就出来。”南珍洗了把脸,心脏扑通得快要跳出来,鼻头酸的几乎承受不住。   门拉开时,她看见姜维站在外面。   姜维侧过脸对她笑,南珍觉得刺眼,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对着她笑,而她想哭却不敢哭。   “南珍啊,我喊了小维过来一起吃个饭。”陈阿婆真是抓紧一切机会安排南珍的事情。   南珍看着开心的阿婆,实在开不了口。   “你怎么了?”南珍脸色很不好,姜维担心的问她。   “你跟我出来一下。”南珍抓着他往外走。   “哎南珍……”陈阿婆以为南珍生气了,“真的是我让小维过来的,顺便跟你翠秋姐说说阿宝的学习……”   “阿婆我们聊两句,没事的。”南珍关上了门。   阿宝在楼下声声呼唤:“南珍姨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十二点啦!”   南珍眼泪掉下来,颤着音:“马上就好。”   阿宝就又乖乖等在楼下。   “出了什么事?”姜维收敛笑容。   “你说怎么办?”南珍揪着自己的手指头,非常慌乱。   “翠秋姐和姐夫出车祸了,整个大巴掉进山崖……”南珍急促的喘气。   “南珍,”姜维握住她的肩膀,“慢慢说,说清楚。”   “送到医院时姐夫已经断气,翠秋姐抢救无效……我,我接到的电话,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中秋团圆,对于陈阿婆来说,则是痛心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或许,我们不应该告诉阿婆。”南珍抬起头看着姜维,从他的眼镜片看见自己一直在动的嘴唇,“嗯,我们不告诉阿婆你觉得怎么样?阿婆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她只有翠秋姐一个女儿她该怎么办?”   姜维侧过脸,可以看见楼下蹦跳的阿宝,从一个礼拜前,阿宝就在跟他说自己的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他会乖乖学习,考第一名。   “南珍,你必须坚强。”姜维说:“不管怎样,阿婆应该去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   一句话如定海神针,让南珍找到了主心骨。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说的二十万无虐点是说则冬和南珍的感情无虐点~抱头跑!!   嗯,这是在外游玩时抽时间码出来的,要花花和留言哦~~~ ☆、(5)     “南珍,你必须坚强。”姜维说:“不管怎样,阿婆应该去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   一句话如定海神针,让南珍找到了主心骨。   那么,这句话由谁来说?   南珍半张着嘴看着姜维,姜维松开她的肩膀往前走,当手指触碰到房门时,陈阿婆开门出来。   她的眼里含着泪,抚了抚鬓角的白发,对南珍说:“南珍啊,送阿婆去一趟吧。”   南珍的眼泪就下来了。   “嗯,阿婆,我送你去。”   阿宝看见阿婆下来了,一蹦三尺高:“要走了吗?快点快点,说不定爸爸妈妈已经到了!”   南珍用手捂着眼越过阿宝去开车,陈阿婆牵着小孙孙的手儿说:“宝啊,你爸爸妈妈改车票啦,阿婆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好不好?”   阿宝歪着脑袋问阿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回来?”   阿婆叹了口气:“回来的,会回来的,阿婆现在就去把他们带回来。”   阿宝撇着嘴想哭:“阿婆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啊,阿宝想他们了。”   阿婆点点头,摸摸孩子的脸:“阿宝好乖。”   “我来开车。”姜维拿走了南珍的车钥匙。   南珍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   车子载着陈阿婆和阿宝停在南珍的咖啡店门口,南珍牵着阿宝下来,阿宝乖乖的朝着阿婆挥挥手,叮嘱道:“阿婆你快点回来。”   陈阿婆点点头,“去吧,去吧。”   南珍把阿宝带到则冬跟前,说:“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到邻市有点急事。”   则冬发现她的眼眶是红的,低头打字。   “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南珍没等他打完字,她走时风铃响起,则冬将那些字一个个删除,然后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扭头看跟前小小的孩子。   孩子是最纯真的存在,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选择擦进口袋里。   阿宝还记得这个哥哥不喜欢他的事,细细的脖子仰起来看则冬。   则冬哪里照顾过小孩,就这么与阿宝对看一番后,两人相互扭头调转视线。   阿宝蹬蹬蹬跑去沙发上坐着,短短的腿儿一晃一晃,阿彬送了一杯温牛奶出来,笑眯眯的问阿宝要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阿宝就乖乖牵着阿彬的手去柜台前选蛋糕,则冬静静看着他们俩大手牵小手,头挨着头商量哪一种比较好吃。   结果是阿宝觉得每一种都很好吃,阿彬给他出主意:“趁你南珍姨不在,干脆咱们全都吃一遍,怎么样!”   阿宝的小牙齿里有蛀虫,一般南珍是不让他多吃甜食的。   阿宝很开心,与阿彬两人嗤嗤地笑,坐在圆桌前吃得满嘴都是奶油。   ***   傍晚时南珍把电话打到店里,阿彬接的电话,说:“我叫则冬哥来听。”   南珍说:“不用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则冬站在一旁,见阿彬一个劲点头,然后挂掉电话。   阿宝站在则冬腿边,咬着一颗棒棒糖问阿彬:是“我南珍姨吗?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我?”   阿彬跟则冬说:“南珍姐说今晚回不来,让你哄阿宝睡觉。”   “……”则冬垂眼看了看阿宝。   阿宝鼓着脸:“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哄嘞!”   阿彬:“嘿嘿,明明很怕黑的。”   阿宝:“啊啊啊,你胡说,那是我小时候!我现在已经长大啦!”   则冬指了指这个小不点又指了指自己,阿彬笑着点头,头一次看见男神也有为难的时候。   阿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讨厌,他那么可爱勇敢又帅气,为什么这个大哥哥却连话都不想跟他说呢?   晚上下班后,店里就只剩则冬和阿宝,没有了嘻嘻哈哈的阿彬,店里顿时沉默安静的有些让人受不了。   气氛太尴尬了,则冬扔下圆桌旁的阿宝,回房间一趟。   阿宝见自己被扔下了,格外伤心,他就是想不通,自己这么人见人爱,为什么这个大哥哥不喜欢他?   想着想着就掉金豆豆了,在灯光昏暗的小角落里哭鼻子,鼻涕淌出来没心情擦,一吸一吸的哭的格外投入。   就在这时,高高的身影走出来,看着委屈极了的小毛孩,则冬目瞪口呆。   他指了指房间,阿宝看不懂。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靠近阿宝,他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要哭,他只是去换过新床单而已……   他低头打字,删了好几遍,就是不知道该跟这个孩子说些什么。   阿宝见大哥哥都不来哄他,更伤心了,嗷嗷哭着要阿婆。   则冬挺为难,南珍是让他哄孩子睡觉的……   “呜呜呜,我要阿婆我要阿婆……”阿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   月亮升至最高点,汀城靠海的那条街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   男人的步伐比小孩大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将孩子落在后面,他停下来等着,孩子一路小跑,脸上还挂着鼻涕,追到他身边后也学着样子停下来,一直低着头。   则冬看着那小脑袋,继续往前走,阿宝也继续一路小跑的追。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班到邻市的大巴,乘客不多,各个都在昏睡,则冬跨上去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所有人,阿宝站在车下,看着高高的台阶,觉得自己要跨上去是会非常吃力的。   则冬环视一周,突然感觉不对,低头看,看见阿宝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拉小手。   则冬下意识地想抽离,阿宝带着哭腔:“你别松开我!”   则冬就僵住了,怕这孩子再哭出来。   阿宝攀着大哥哥的手顺利爬上了车,问则冬:“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阿宝觉得,这个大哥哥肯带他去找阿婆,还是挺好的。   则冬望着孩子忽闪闪的小眼神,别扭地侧过脸。   没得到回答,阿宝恹恹的也不说话了。   哭过的孩子特别容易困,不一会儿,阿宝就歪着头睡着了,光影掠过车窗,温柔地拂过他的小脸,则冬一直在看阿宝,觉得很新鲜。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单纯,美好,会哭也会笑,有爱他的阿婆,有会给他吃蛋糕的南珍姨,他的世界一定是与太阳一样的颜色。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滑向则冬,不轻不重的靠在他的手臂上面。   隔壁也有带孩子的大姐,热心地教导则冬:“你把孩子放平来,让他枕着你的腿才好睡。”   则冬却没听,而是将阿宝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推。   离开的则冬的体温,阿宝哼哼了几声,然后顺从的将小脸贴在了车玻璃上继续好眠。   那位大姐讪讪地侧过身觉得这个男人怪怪的。   车子到达邻市时已是半夜,阿宝睡得沉,根本醒不过来,则冬伸手推他,谁知这孩子扭着屁股躲过他的手继续睡,司机已经在催人下车,则冬没办法,弯腰将阿宝抱起来。   ***   南珍气冲冲的等在出站口,一见则冬压低声音就骂:“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吗?你怎么跟着他胡闹?”   阿宝在睡梦中蹭了蹭则冬的胸口,姜维站在南珍身旁劝道:“别说了,快让孩子上车,免得感冒。”   南珍要将阿宝抱过去,姜维说:“我来。”   姜维从则冬手里接过阿宝,阿宝快要醒来,他哄他:“阿宝啊,继续睡啊,我是你姜老师,我们到啦。”   阿宝迷迷糊糊的放下心来,又睡着了。   则冬的双手空落落的,南珍回过头来又吼他:“还不跟上!”   则冬将双手擦进口袋里,跟了上去。   南珍带着陈阿婆住在酒店里,那么晚了阿婆还没睡,等在房间外,看见阿宝时眼泪就下来了。   则冬看得分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要哭。   阿婆把阿宝接过去,脱下小衣小裤塞进被窝里,一下下拍着孩子的后背。   南珍带上门对则冬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则冬跟着南珍去了那里的天台,晚上的风很大,吹乱了南珍的头发。   则冬低头打字:“出了什么事?”   南珍咬咬牙,话出口时嗓子都是哑的。   “阿宝的父母在高速路上出车祸……都……死了。我们……是来认尸……的……”   则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看着南珍。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事情。打字的手停下来,无措地抚着屏幕。   南珍有些生气:“这种时候,你带着阿宝乱跑什么?这不是来添乱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带阿宝一晚上,就一晚上都不行吗!要是你们来的路上阿宝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翠秋姐交代啊!”   吼着吼着就哭了起来,天太黑则冬看不清她的脸。   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水。   那是南珍的眼泪。   南珍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离她而去,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假期,翠秋姐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那天宋权不出勤,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她看见则冬给她的短信时,心都在发颤,如果阿宝出了什么事,陈阿婆一定熬不过这一关。   可她不知道,则冬也不会告诉她,阿宝躲在小小的角落里说想爸爸妈妈和阿婆。   他哭着跟则冬说:“爸爸妈妈说好了今天回来看阿宝的,为什么还不回来?”   则冬知道那种滋味,他曾经躲在被窝里哭泣,因为他的妈妈死了,他很想她。   他很想开口安慰南珍几句,他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妥当,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看得出来南珍的难过,可他开不了口,他说不了话,一切的文字冷冰冰的显示在屏幕上,是多么的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一天,因为太悲伤了,我每写出一小段就得干点其他事来分散一下思绪。   希望你们能觉得我越写越好了,如果这样认为,就留言告诉我吧,没有留言看我很寂寞啊!!   谢谢喂投的地雷,么么哒   小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5 21:18:01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5 22:00:11   半夏~双鱼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21:38:11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22:32:20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30 19:02:48   xiaoli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10-05 15:43:31 ☆、(6)     按照规定,陈阿婆能带走的只能是阿宝父母的骨灰,可阿婆不愿意啊,她想带女儿回家。   前一天的周旋并没有成功,十六那天一早,南珍又带着阿婆去了一次,则冬被留下来照顾阿宝。   南珍交代他:“别给阿宝吃糖。”   姜维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坐上驾驶座。   阿宝问则冬:“我阿婆他们去哪里?为什么不带阿宝一起去?”   则冬学着姜维的样子,揉了揉阿宝的脑袋。   阿宝问:“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阿宝很乖的。”   则冬摇摇头,去楼下给阿宝买早点。   中午时南珍回来了,搀扶着陈阿婆进房间休息,则冬快步迎上去,看着她。   南珍问:“阿宝呢?”   则冬将双手做枕头状。   南珍像是跑了马拉松一样疲惫,顺势坐在了地上。   则冬看了看地板,显然在计算上面有多少细菌。   他站着,她坐着,她弯着背小小一坨才堪堪超过了他的膝盖高度,阳光打在背上,南珍的脸背着光,显得有些青紫。   她说:“下午给翠秋姐和姐夫办事。”   说完手机响,则冬竖着耳朵听,南珍说:“姜维你别忙了,我现在不想吃,你也去休息一下,下午还要开车。”   挂了电话,南珍长叹一声,仰起头看则冬,问他:“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则冬慢慢的蹲下,顺势坐在她跟前。   他好安静,无时无刻都在安静着,南珍想起那次带他去买烤箱,街坊邻居在背后议论她的事,他却无知无觉,宽肩遮住刺眼的阳光,挡在她眼前,一切好像就都散去了。   南珍说:“则冬,太阳晒得我背疼。”   她说:“我疼。”   然后,她看着他站起来,脚步转了转。   然后,他蹲下,用身体遮住过烫的阳光,还南珍一片清凉。   南珍往后靠了靠,碰到了则冬直挺挺的背脊。   则冬立马往前挪了一步,两人的后背与后背间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   身后有则冬,则冬只听不说,每次,南珍都能将心里话讲出来。   阳光是有些刺眼了,则冬低着头,垂下眼帘。   南珍说:“则冬啊,阿宝还没见过爸爸妈妈呢。”   午睡前,阿宝还问:“哥哥,我睡醒了阿婆就带着爸爸和妈妈回来了吗?那你一定要叫醒我!”   “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说?”南珍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接受这件事。   则冬在键盘上打字,手腕向后转,递给南珍。   白色的手机,屏幕上居然没有沾到指纹,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干净得一塌糊涂。   南珍的手上沾着泪,一触到就弄脏了屏幕。   上面写着:“别告诉他。”   南珍说:“不行,今天不见,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像是发了狠般站起来往外走,叫醒被窝里的阿宝。   阿宝迷迷瞪瞪看见南珍回来了,开心的问她:“南珍姨,我阿婆回来了吗?”   南珍点点头,半大的孩子,睡醒时是那么可爱,他在笑,眉眼很像翠秋姐。   “走,我带你去见妈妈。”南珍给阿宝穿衣服,则冬从她手中抢走孩子。   “你干什么!”南珍不知道则冬为什么突然这样。   阿宝揽着哥哥的肩膀劝他:“哥哥,我南珍姨是要带我去找妈妈的。”   则冬摇摇头,抱着阿宝不松手。   他不会让阿宝去的,他绝对不允许。   南珍不想在阿宝面前跟他吵,说:“你给我出来。”   阿宝自己乖乖穿衣服,则冬出去后板着脸噼啪打字。   他说:“不要告诉他。”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南珍看着那几个字,觉得则冬是在说她残忍。   则冬一直举着手机,南珍捂着脸突然失去了力气:“我怕阿宝长大了会埋怨我没让他见上父母的最后一面。”   南珍根本忘不掉,那冰冷的房间里,那么小的一个盒子,她的邻家姐姐躺在里面,浑身僵硬。   ***   “不会的,”则冬摇头,“他不会怨你,他会感激你。”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相信!”这场车祸,除了亲人外,南珍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她本就是孤儿一个,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从小喜欢的姐姐这样惨死留下半大的孩子,年迈的阿婆强撑着操办女儿的丧事,这些让南珍的心每一秒都如刀绞。   “因为我小时候见过我妈妈死的样子。”屏幕上的文字没有温度和语气,冷冰冰如则冬此人。   南珍放下手,看着则冬,他的眼神有些痛苦。   他说的是真话,南珍知道。   他痛苦过,所以才如此坚持不让阿宝也同样如此,在他的童年里,没有出现那个可以感激的人。   三岁时,他看着从河里被捞起的妈妈,却认不得她原来的样子。   长大后一遍遍的回忆,却真的忘记了她本来的样貌,记得的只有被河水泡的发胀的扭曲五官。   这时姜维的电话又来了,南珍接起来时安静了一分钟,然后对他说:“姜维我决定不带阿宝过去了。”   则冬的眼神里慢慢褪去了那些伤痛。   他推门进去,见阿宝已经穿戴整齐。   南珍挂了电话跟进来,对阿宝说:“阿宝啊,咱们过两天才能见到爸爸妈妈,南珍姨现在要出去办事,你能跟则冬哥哥在一起玩吗?”   “过两天就能见到了吗?”阿宝一再确认。   “嗯。”南珍重重的许诺。   “那我会乖乖。”阿宝扬起笑脸,他现在不怎么讨厌这个大哥哥了。   “真乖。”南珍揉了揉阿宝的脑袋,直起腰时,感觉头顶被压了压。   则冬抬手压在她头顶,揉了揉。   南珍怔了怔,这算是感谢么?这算是哪门子感谢啊!   南珍:“我都是为了孩子!”   则冬点点头。   南珍觉得自己跟这男人说不清楚,去隔壁房间扶了阿婆起来,两人又一起消失。   阿宝晃着脚问则冬:“哥哥,我可以吃糖么?”   则冬看着幼兽,从南珍拎回来的袋子里拿了一支棒糖递给阿宝。   “可以不告诉我南珍姨吗?我南珍姨老爱管着我,比我阿婆还爱管我嘞!”阿宝张嘴啊呜一口咬住糖果,则冬看见他后牙上的两个大黑洞。   他又点了点头,表示会保守秘密。   ***   晚上八点,姜维背着陈阿婆回来了,南珍倒了一杯温水喂阿婆吃药,陈阿婆在迷糊中一直喊着女儿的名字。   阿宝担心的问南珍:“南珍姨,我阿婆怎么了?”   话还没说话,脸上就挂了金豆豆。   南珍勉强地笑着安慰孩子:“阿婆困了。”   “那为什么要吃药呢?”   南珍说:“阿婆感冒了,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的。”   阿宝一直很担心他的阿婆,不愿意离开阿婆,搬张小凳坐在床边陪着阿婆,最后靠在陈阿婆手边睡着了。   姜维把阿宝抱走,南珍和则冬继续守夜。   南珍从包里拿出一个月饼递给他,轻轻说:“昨天忘记给你了。”   则冬拿着月饼走到窗外,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现在的月亮又大又亮。他拆开包装纸咬了一口,莲蓉蛋黄馅。   “我们明天回去。”南珍说。   隔天,他们回到了汀城,南珍在学校宿舍将姜维放下时跟他说:“这次太麻烦姜老师了。”   姜维忙说不麻烦。   阿宝瞪圆了眼睛看两人,姜维只能隐晦的说:“明天我陪你去看地吧。”   南珍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后面的事我自己能办好。”   姜维看着南珍,这个女孩独立能干,似乎已经忘记了遇到事情可以依靠别人。   他的目光温柔起来,“都听你的,随时可以找我。”   南珍再次道谢。   车子路过咖啡店时南珍没有停车,头都没回地跟则冬说:“你跟我回家一趟,把阿婆背上楼。”   陈阿婆很瘦,背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则冬将她放下后,阿宝摸着阿婆的手背哄她睡觉。   南珍开导阿宝:“阿宝放心啊,阿婆会好起来的。”   阿宝现在已经不笑了,小孩子的心思其实最通透,大人们的情绪会对小孩有直接的影响,阿宝隐隐猜到家里出了大事,可他根本想不到会是怎样的大事才能让一向健朗的阿婆变成这样。   阿宝说:“南珍姨你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吧,跟她说阿婆生病了。”   南珍差点藏不住眼泪,是则冬快一步挡在她身前,冲阿宝点了点头。   阿宝又忧心忡忡地转头去看他阿婆了,南珍快步冲进对门,对正要出门的连香玉说:“妈你替我照顾一下阿婆和阿宝,给他们做顿饭吃,我很快就回来。”   连香玉唠叨着:“他们家到底出什么大事了要你这么忙前忙后啊!你两天没回来你爸爸都生气了!”   南珍不敢现在告诉连香玉,怕她嘴上没把门的不小心让阿宝知道。   则冬告诉她,能迟一天告诉他,他就能多快乐一天。   南珍觉得他说的对。   南珍好脾气的哄连香玉:“妈,你受累了,回头我再跟你说。”   连香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过到对面去翻看陈阿婆家的冰箱,嘴里嘀咕着:“都没什么菜怎么做饭啊!”   说归说,南珍带着则冬离开前,看见她将自家冰箱里的肉和菜搬到了陈阿婆家。   作者有话要说:  哎,留言少到我想哭……   日更的作者难道不应该珍惜吗?   早早的更新,因为我晚上要去吃自助餐餐餐~~准备的很充分,饿了一天什么都没吃耶! ☆、(7)     南珍带则冬去选墓地,从下车起南珍就感到身旁的家伙在看她,那视线飘忽不定,若有似无,看得人身上毛毛的。   “看什么看!”南珍忽然转身,却也还是没捉住则冬的视线,恼羞成怒地吼了。   则冬就也停下来,掏出手机给南珍看。   他问南珍:“你拒绝了姜老师的帮助,为什么?”   南珍:“不想欠人情。”   则冬问她:“他不好么?”   南珍:“不是他不好,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让外人插手。”   则冬:“我也不是你的家人。”   南珍:“你是我店里的伙计对不对?”   则冬点点头。   南珍面露凶光:“既然是我店里的人就是我南珍的人!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小同志你不要挑三拣四,我总不能带着阿彬那个不着调的过来选墓地吧?”   则冬的嘴角扬了扬,在下午阴森的墓地上出现这种中风了的表情是很骇人的。   南珍说:“不许笑。”   他听话的恢复面无表情,拿走自己的手机,打了几个字后递过来,南珍先是看见了他脸上微微有些叫做得意的东西。   他说:“我懂得一些,可以帮你。”   南珍:“废话!”   南珍:“带你过来就是要你帮忙的!不会另外加工资你不要多想。”   则冬摇摇头,越过她走在了前面。   南珍一扫刚才的活泼,低着头跟在则冬后面,经过一块墓碑时停下来,用手摸了摸。   则冬回过头来看她,她说:“嗨,宋权。”   ***   则冬立在原地,面容比之前更显得凉薄,他看着南珍带着笑对墓碑说:“翠秋姐和姐夫走了,你还记得翠秋姐吗?她以前一直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娶她呢?如果换做是你,一定不会让她身处危险,就那样死去吧?如果嫁给了你,她也不需要外出工作,可以天天陪在陈阿婆身边,可以天天接阿宝上下学,你们会很幸福,对不对?”   一阵山风吹来,刮得墓碑旁的小树掉落了两片树叶。   “生气了?”南珍摩挲宋权二字。   “好了好了,”她在哄劝,“我只是气气你而已啦,既然非要娶我,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走得这样早?我一个人好辛苦你知不知道?”   南珍看看小树,再说:“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提你和翠秋姐了,哎,姐夫也一起下去了呢,你得帮着翠秋姐,如果姐夫欺负她,你得保护她呀,你好歹也算个娘家人!还是个警*察呢!”   这时,又一阵山风吹来,没有树叶掉落。   南珍扭过头对则冬说:“这人脾气越来越大了,真是惹不得,总觉得他是在学我,我现在那个后悔啊,小时候为什么就总爱欺负他呢?”   卖墓地的大叔一路小跑过来,南珍站起来说:“下次再来看你。”   则冬的目光掠过那块冷冰冰的墓碑,转向跑来的大叔,大叔口若悬河着:“哎呀你们找到我那就一切妥当了,是给谁准备的?面积要多大?我这里有风水宝地,可以保佑后代子孙官运亨通财源广进!来来来,跟我走,这里看这里看……”   南珍听得一串好词,抬脚就跟上去,官运亨通?财源广进?以后阿宝要是出息了,陈阿婆也能跟着享福,这是再好不过了!   则冬跟在南珍后面,双手插袋,听大叔跟南珍显摆:“这块地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展示的,你看,位置好吧?气派吧?以前皇帝住的房子也不过如此啦!”   南珍问了下价钱,听了以后大吃一惊。   大叔劝她:“小姑娘你别不舍得,这房子住得好,你以后也能受惠的,我有不少主顾现在都发达了,都来感谢我呢!”   南珍在心里算了算,拿出这笔钱后她的存折就基本掏空了。   她再三问大叔:“你说的是真的吧?没骗我吧?我告诉你我是本地人,出了什么事你会很麻烦的!”   大叔一听就不高兴了,把宣传册一收就要走:“小姑娘你既然不信我那我们这买卖也别做了,你去找个你信得过的人买房子吧,不要说大叔没照顾你,这一片除了我哪里还有凭良心在卖地的人?”   南珍见人家说的真切,就真动了心,拉住大叔赔笑脸:“大叔你别生气啊,哎呀你怎么这么爱发脾气啊,那么多钱我肯定是要好好想一想的嘛,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啊!”   大叔停下了脚步,哼了哼:“小姑娘你现在到底信不信我?”   南珍赶忙点头:“大家都是熟人,打个折呗?”   大叔摇摇头又要走:“小姑娘,做事要舍得花钱才会有好结果。”   南珍咬咬牙:“那我考虑几天!”   大叔:“不是我说什么啊,小姑娘你回去好好想,但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实话告诉你,这里很受欢迎,有好几个人跟我预定位置,但我这人讲究钱货两讫,喜欢干干脆脆利利索索,今天见你也是个明白人,就好心好意向你推荐了,一个小时后有个主顾会带着钱来找我,你看看你需要考虑多久?”   南珍看看那块地再看看大叔,举着包正要说话,则冬扔了一块石头打在南珍手臂上。   手臂一阵发麻,南珍哎呦一声,包包落地,则冬捡起来时避开上面的尘土。   里面是来时在银行取的现钞,满满一包,则冬拿在手里,看着南珍,眼神略有责备。   南珍竟然觉得自己在这家伙眼里读出两个字:笨蛋。   “……”他竟然敢骂我是笨蛋?   ***   则冬个子很高,看都没看那个大叔,拉着南珍要走。   “哎哎哎,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南珍被拖了一路,怎么也掰不开则冬的手,还得应付“卖房子”的大叔:“这地方我买的,我一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后回来买!你给我留着!”   则冬脚步突然顿住,扭头看南珍。   南珍凶凶的:“干嘛!咱们就是来卖墓地的啊!”   卖地的大叔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   则冬觉得这女人简直愚蠢得不能沟通了!   他松开手,南珍获得自由,蹬蹬蹬跑去大叔那边,却两手空空。   则冬聪明极了,拎着南珍的包。   他四处走动,这个山头的地界很广,用双脚丈量需要不少时间,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可大叔说的来送钱的主顾却没出现。   南珍终于明白了,这不过是骗人的说词。   她把极其鄙视的眼神赏给那个满嘴胡诌的大叔,抬脚跟上她家伙计。   她家伙计已经走到老远的地方了,只能见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天色渐渐暗下来,南珍心里毛毛的,喊则冬:“喂你等等我啊,我们一起走啊,你别走那么快啊则冬!”   大叔一看买卖黄了,则在屁股后面追南珍:“哎哎,小姑娘你别跑啊,这真的是风水宝地你相信我!”   南珍转头啐一口,“宝个屁!”   则冬在一个位置上停下来等南珍,南珍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则冬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卖房子”的大叔眼神就变了。   则冬:“这里。”   南珍:“为什么?”   大叔:“不行!”   南珍:“为什么不行?”   大叔:“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地方!”   南珍:“你付钱了吗?”   大叔:“……还没有。”   南珍:“又不是你买下来的算什么你的地方?”   大叔:“你买了那块地我就有钱买这块地了!”   南珍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叔?我真的很白痴吗?我真的会找人来跟你喝茶的哦!”   ***   大叔见南珍似乎是听则冬的,就跑去拉则冬,则冬一挥手甩开,嫌弃的拍拍袖子。   大叔囔囔着:“小兄弟你不要乱说,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这块地不是什么好地,你会后悔的!”   南珍翻白眼,拉着则冬要去付钱。   大叔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着:“不卖!说什么也不卖!”   南珍蹲下来教育小朋友:“大叔,这块地不是你的,你说不卖也没用。”   则冬一直在一旁噼里啪啦打字,很认真的模样让南珍好奇。   他也蹲下来,把手机拿给大叔看——   “入山寻水口,登穴看名堂。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夫阴阳之气噫为风,升为云,斗为雷,降为雨,行平地中而为生气”。   浅深得乘,风水自成。”   南珍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总之那大叔是目瞪口呆。   则冬收起手机时被南珍抢走。   南珍看着那些古文,再次觉得她家伙计不是正常人。   “什么意思?”南珍问则冬。   则冬把手机拿回来放进口袋里。   坐在地上的大叔说话了:“小兄弟,你是来跟我抢饭碗的吗?”   则冬摇摇头:“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你这样的,不会长久。”   大叔又问他:“你这么年轻就做风水先生了?你家是哪一派的?”   这大叔没玩没了的问,南珍不耐烦了,决定现在去付款。   她再问一次:“则冬,是这里吗?”   则冬点点头。   ***   等付款回来,南珍还看见那大叔在地上哭,特别伤心的样子。   南珍问:“墓地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则冬低头打字。   南珍就耐心等着。   则冬说:“西边的矿山发生崩塌,东边用铜铸成的钟会不撞而鸣,这就是感应。气在地下运行,顺随地势走,也随地势停止。丘陇的石骨,平地凸起的土脊,都是有气在运行的标记。经书说:气有风吹就散失,遇上界水就止步。古人聚集气使它不散失,用界水限制它不再运行,所以把它叫做风水。”   “墓葬风水说:死者下葬后,真气会与穴气结合形成生气,通过阴阳交流成的途径,在冥冥中有影响、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阴阳两气,呼出来就成为风,升上天就成为云彩,降落下来就成了雨,在地下流行的就成为生气。生气在地下流行,生发时就能养育万物。”   “人是父精母血的结晶体,所以人也是阴阳两气的结晶体。每个活着的人都有阴阳两气,死后肉体消失,阴阳两气却没有消失。活著的人,气聚凝在骨,人死骨未灭,所以人死气还活。所以下葬者,要找一个有生气的阴宅,让生气和不死的阴阳两气相结合来保护在世亲人。”    “墓葬风水是一门科学,一个显著的特性就是强调人与自然环境生气的和谐。它是一种使住宅、墓地与宇宙中的地气取得和平相处的艺术。”   这些太过生涩,南珍不是很懂,但她记起来了,这是这家伙头一次这么话多。   “你很懂哦?”南珍问。   则冬摇摇头:“略懂皮毛。”   南珍看着大叔说:“他好可怜,眼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我们抢走了。”   则冬沉静片刻,又开始打字。   他蹲下,展示给大叔看。   然后大叔就笑了,乐颠颠的走了。   则冬知道南珍很好奇,就告诉她:“那边还有一处好地方。”   南珍:“那我们为什么不买那边的?”   则冬:“这里的更好。”   于是南珍就放心了。   ***   回去时路过宋权的墓碑,南珍说:“我走啦!”   她笑着,说了这句话。   回到车上后,则冬递给她手机,上面写着:“哭也可以。”   南珍吸了吸鼻子:“我不哭。”   则冬:“眼泪可以净化眼球,从中医上说,心中郁结如不抒发,会得病甚重,你还是哭一下比较好。”   南珍满头黑线:“说了我不哭的。”   则冬只能作罢。   车上,南珍说:“你回店里去吧,今天辛苦了。”   则冬问南珍:“你什么时候告诉阿宝这件事?”   南珍艰难地:“后天是个好日子。”   “今晚?”   “恩。”   “我想跟你回去。”则冬表示。   南珍突然觉得安心,因为在那种时候,她需要身边有个人。   “内个。”车子经过咖啡店时没停,南珍说:“那天对不起啊。”   则冬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那天我骂了你,对不起。”南珍说:“阿宝都跟我说了,是他一直吵着要找阿婆你才带他去的。”   那天,则冬对她说:“我小时候见过我妈妈死的样子。”   南珍想,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则冬希望所有的小孩都能呆在亲人身边吧。   一开始,则冬就沉默独立得让她觉得应该更加照顾这个不会说话,非常毒舌,不谙世事,极其洁癖,但总能把事情做好的伙计,到了现在,南珍觉得心疼更多一些。   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呢?   ***   南珍正在女人独有的感性时刻,则冬扭过头来表示:“没关系,我不记仇。”   南珍:“……”   车子停在楼下,一般这个时候阿宝已经放学回家,楼道里会传来陈阿婆喊小孙孙吃饭的声音,热热闹闹的,阿宝笑着跟小伙伴分开,跑回家时满头的汗,陈阿婆喂他喝冰镇绿豆汤,再把晚餐端出来。   阿宝喜欢吃肉不喜欢吃青菜,阿婆就会哄他:“吃肉肉,长高高,阿宝要长得比爸爸高才行。”   阿宝的嘴巴特别甜,总是会说:“阿婆,等阿宝长大了,就背你上楼,这样你就不会腿疼了。”   陈阿婆笑的特别满足,那笑声回荡在整个楼道里,南珍一直很羡慕。   可现在,楼道里空荡荡的,别人家的小孩嬉闹成一团,不见阿宝的踪影。   南珍知道,阿宝乖乖在家照顾生病的阿婆。   “要不……明天再说吧。”南珍将头靠在方向盘上。   她下不了狠心。   则冬开门下车。   南珍追过去:“你想干什么?”   则冬:“他需要时间适应,今天最合适。”   南珍:“他,他会哭的,他还是个孩子。”   则冬的目光晃了晃。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没有人这样担心过自己?会颤抖着声音说:“你还是个孩子。”   没有,他的记忆力很好,从小到大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忘记,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说:“你妈妈死了,真是晦气,幸好人家不嫌弃我是个命不好的鳏夫。”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阿姨,据说嫁给父亲是还是个姑娘。   从此,父亲的床*上又有了两个枕头,家里的衣柜里又有了女人的衣服。   那个阿姨很瘦,很爱说话,跟邻居的关系很好。   她一开始也对他很好,会给他买吃的,买玩具,逢人便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妈。   在他三岁到四岁那一年,是这辈子唯一能拿出来回想的记忆,记忆中父亲和阿姨总是笑着,饭菜总是有家的味道。   那时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年纪太小,忘记了妈妈的模样。   ***   南珍拉着他:“阿宝会哭会害怕的。”   天已经暗了下来,则冬低着头看南珍,看了很久。   久到南珍先放弃:“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两人上楼,阿宝正在吃饭,连香玉照常在唠叨:“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跳舞来不及了!”   南珍将连香玉送下楼,再上来时,阿宝已经吃完了饭,乖乖坐在一旁看着则冬。   则冬不能说话,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南珍。   南珍家里没人,就将阿宝带回去,则冬一人坐在桌前等待。   阿宝回来时哭的很伤心,则冬让他看手机。   则冬说:“不要哭,阿婆也会伤心的。”   阿宝抽噎着,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他站在则冬跟前,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南珍的心都快碎了。   则冬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待。   阿宝慢慢的停止了哭泣,眼睛肿肿的很可怜。   南珍过来将阿宝抱在怀中,“哭吧,阿宝,哭吧。”   可阿宝却摇摇头,悲伤地告诉南珍:“南珍姨,阿婆会担心的。”   南珍忍着泪:“你偷偷在姨怀里哭,阿婆不会听见。”   阿宝问她:“阿婆会好起来吗?”   南珍保证:“会的,一定会的。”   “以后阿宝就跟阿婆相依为命了。”他才上小学,刚刚学过这个成语,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说着说着,又难过的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却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恢复更新,保证下次出门一定会带电脑。   谢谢一直等我的孩子们,也谢谢贩子为我说的那些话,很感动,所以晚餐吃了白米饭和烤牛肉,幸福得要晕倒了,明天早晨不敢称体重你要对我负责~~。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1)   后面的一天,南珍关了店,让阿彬来家里帮忙。   阿彬也是吓了一大跳,看见往日总是顽皮的阿宝变得沉默孤寂,对谁都小心翼翼的,好像被拔苗助长般。   这是最残忍的成长。   陈阿婆在床上躺了一天,阿宝半步不离阿婆,陈阿婆有时悠悠转醒,阿宝就凑上去问:“阿婆,要喝水吗?还是要吃饭?阿宝在这里,别怕。”   陈阿婆听见阿宝的声音就放心了,很快又睡去。   宋福七与连香玉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边唏嘘不已,一边也过来帮把手。   多年的老邻居了,连香玉坐在陈阿婆床前宽慰她:“凡事得看开,你还有阿宝呢。”   陈阿婆点点头,坐起来喝了点粥。   阿宝眼睛红红的踢掉鞋子与阿婆窝在一起,小脑袋枕着阿婆的肩膀。   南珍把碗端出来时心情压抑得不得了,她不喜欢现在的阿宝,如果可以,她希望阿宝能永远无忧无虑,永远调皮捣蛋。   边想边走就撞上了搬东西的则冬,南珍觉得自己总是愿意欺负他,总是愿意把自己最差的一面毫无保留的显露。   则冬怀里抱着整理出来的衣物,都是翠秋姐生前的东西,她最喜欢的那条粉色裙子掉在地上,南珍一边弯腰去捡一边责备:“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如果你做不来我就让阿彬去做!”   捡起来时,正好撞上则冬的双眸。   他静静的,听着她发小脾气,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更加小心。   南珍立马就觉得自己错了,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很堵,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哭出来。   “则冬……”南珍呢喃着。   则冬将她手里的裙子拿走,连走路都越发没了声响。   大门被推开,姜维大包小包站在门外,看南珍像个犯错的孩子。   “南珍。”他喊她。   南珍侧过脸,“你来帮忙吗?真是太谢谢了。”   姜维的眼镜片有些反光,看不清眼神,他说:“别对我这么客气。”   南珍点点头,“真是抱歉啊。”   “……”姜维也没办法了,说来说去都是客气啊。   ***   南珍去整理照片,阿彬特地拉着则冬躲得远远的,姜维坐在南珍身旁,与她一起一页页的翻看相册。   南珍不说一句话,摩挲照片上的人,姜维就这样陪着她。   天色已晚,南珍终于对他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来帮忙了,明天你去墓地吗?”   姜维说:“我明天先来这里。”   南珍没有反对,他是阿宝的老师。   “你明天多劝劝阿宝。”南珍说着说着喉咙就堵住了。“阿宝他……”   “好的。”姜维拍拍南珍的肩膀。   南珍点点头,送他出门。   则冬与阿彬蹲在门口,见他俩出来了,都站起来。   姜维走后,南珍让阿彬也先回去,明天直接过来就行,然后看了看则冬。   他身上的白衣服有些脏了,南珍说:“你也回去吧。”   可等在房间转了一圈出来,却看见则冬还站在原地。   “阿宝睡了。”南珍说。   他点点头,看来不是为了等阿宝。   南珍想了想,拉开门:“你进来吧。”   宋福七和连香玉已经回去休息了,陈阿婆家非常安静,南珍坐在沙发上,那些相册还摊在上面,她拿不定主意,问则冬:“哪一张好看?”   她必须选一张照片贴在明天的墓碑上。   则冬很仔细的翻看每一张照片,仿佛在进行什么严谨的科学研究。   从相册就能看见一个家的从前,一个家的欢笑与幸福。   阿宝很小的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翠秋姐笑的很满足。   阿宝稍微长大一些后,就被爸爸扛在肩上,头戴一顶瓜皮小帽,肥嘟嘟一只。   再后来,是全家福,陈阿婆坐中间,腿上坐着小阿宝,翠秋姐和姐夫站在后面,一家四口,子孙满堂。   有一张照片上,阿宝戴上了红领巾,与陈阿婆一起在树下留下了合影,那时翠秋姐已外出打工,由陈阿婆照顾阿宝。   然后是春节,阿宝最喜欢春节,因为春节爸爸妈妈会从远方回来,给他带新衣服和新玩具。   他会有两个小红包,可以与爸爸妈妈好好的呆上几天。   ***   相册翻完,则冬的手指点在一张合照上。   南珍说:“这是翠秋姐和姐夫去办结婚证时照的相片。”   则冬取下照片递给南珍。   照片里,翠秋姐笑得甜蜜,姐夫有些腼腆。   “这张好么?”   则冬点点头。   南珍将照片放进包里,将一叠相册归位。   则冬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送你去店里吧?”南珍说。   则冬不让,还说明天会早点过来。   他走时,看了南珍很久,目光沉静,像在研究着什么。   南珍问他:“看什么看?”   他摇摇头,转身。   他下楼一点声音都没有,南珍侧耳听了半天没听见,跑到楼道上往下看,见他已经走远,瘦高的个头穿梭在清冷的月光下,转过街口的十字路口。   夜深了,则冬回到店里,照旧是要打扫卫生,不管这一天有没有开店做生意。   他拖地,洗刷,将咖啡杯一只一只地挂好,最后关上大灯。   他的房间还是一片洁白,他站在床边,脑子里满是哭泣的阿宝,那一晚,阿宝吵着要阿婆,是不是早已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天黑天亮,睁眼闭眼,阿宝即将面对父母的葬礼。   则冬早早赶过去,是阿宝来开门,他穿一身麻木孝服,眼里不见神彩,也不叫哥哥,转身往房间里跑。   越过两道门,则冬看见他极其没有安全感的躲在阿婆身边。   南珍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米粥,端进阿婆房间,一口喂阿婆一口喂阿宝。   阿宝小声说不想吃,南珍哄他:“阿宝吃了阿婆才肯吃呢,阿宝要做小榜样。”   阿宝仰头看看阿婆,再看看南珍,张开小嘴。   ***   在床上昏睡两天,陈阿婆终于在这天早晨站了起来,她将花白头发梳得整齐油亮,换上麻布衣服,手臂绑一圈黑布,头戴白花。   她牵着阿宝跨出房门,楼上楼下多年的老邻居都跟在后面送翠秋夫妻最后一程,阿宝抱着父母的合照安静的跟着阿婆,南珍叮嘱阿彬照顾阿婆和阿宝,自己跑前跑后操持一切。   街坊邻里便夸南珍:“孝顺是没的说了,做事也利落。”   宋福七笑得勉强,连香玉忙解释:“我们家南珍就是重感情。”   原本落在最后的宋氏夫妻突然越到前头,一个搀扶陈阿婆一个抱起小阿宝。   阿宝扭着身子不让抱,宋福七便与身边的人叹息:“可怜的孩子啊!”   则冬看阿宝听见这话掉落一滴眼泪,却飞快地抹掉,小跑到队伍最前面去。   则冬快步跟上,剩下的路,他都跟在阿宝身边。   阿宝走路低着头,可以看见身边比自己要大出很多的鞋印。   终于来到山上,则冬选的那块地已经修葺整齐,石碑上贴着夫妻合照,南珍将一捧□□放下,点蜡插香,供奉食物酒水。   陈阿婆终于在这一刻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喊着:“我的儿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妈心疼啊……妈心疼你的阿宝啊……让妈也跟你去了吧……”   阿宝哇一下哭了出来,喊着:“阿婆你别离开小宝,阿婆小宝害怕……”   则冬侧过脸,不再看。   邻里纷纷唏嘘,南珍上前抱住阿宝安慰:“阿宝不哭,阿宝最乖了,南珍姨在这里,不怕。”   陈阿婆整齐的头发变得散乱,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眼泪,阿宝的小脸脏脏,一抽一抽的哭闹。   南珍将脸贴在阿宝小小的肩膀上,让眼泪流出。   陈阿婆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却还是不愿离开女儿,她用苍老的双手触摸冷冰冰的石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涩,怎么能一语言尽。   此刻,在送葬的队伍里,已经找不到宋氏夫妻的身影,则冬瞥了眼不远处宋权的墓地,最终是收敛目光,走向南珍。   南珍拉了陈阿婆就抱不住阿宝,则冬过来将陈阿婆护在臂弯里,南珍就能将阿宝抱稳,对他说:“阿宝乖,给爸爸妈妈磕个头。”   陈阿婆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出力气,大吼着:“小宝不许跪!你爸爸妈妈既然能狠心抛下你和我这个老太婆,你就不用跪!”   阿宝不知应该怎么办,可怜的样子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动容。   ***   早晨一直不见踪影的姜维越过人群抱起阿宝就走,他抱着阿宝在小声说这什么,阿宝渐渐止了啼哭,点着脑袋。   人们又纷纷夸赞:“姜老师真是个好老师。”   然后就有人说起了南珍和姜维。   则冬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在陈阿婆的手臂上轻揉,陈阿婆渐渐平复了心情,瘫在则冬怀里半昏半醒。   这时姜维抱着阿宝回来,阿宝照着南珍所说,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小小的孩子,倔强地抿着嘴,眼睛红肿一片。   他的背后,是人们同情的目光,是人们可怜的神情。   阿宝磕完头站起来时,则冬双手抱起陈阿婆快步挡在了他眼前,阿宝没有看见那些,那些在这时变化了的,对小小的他重新定义的目光。   则冬非常清楚的是,从前,阿宝调皮捣蛋时,人们会笑说:“等你妈妈回来教训你。”   往后,人们会说:“没有爹妈的孩子,没家教。”   从前,阿宝扬起可爱的笑脸,人们会说:“阿宝真可爱。”   往后,人们会说:“可怜的孩子。”   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至于怎么变了,只有则冬最清楚明白。   一切程序完成,则冬抱着陈阿婆最先走下山,阿婆一直呢喃着女儿的名字。   阿宝对南珍说:“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于是,南珍和姜维留在山上陪着阿宝。   则冬将陈阿婆带回家,他不会说话,只能学着南珍的样子一下下摩挲阿婆的鬓角,阿婆捉住他的手唤的却是女儿的名字。   阿婆说:“翠秋你别走,妈妈想你啊。”   则冬心里的一个角落温暖起来。   血脉亲情,他从未尝过这世间的血脉亲情。   ***   天色全部暗下来时南珍才回来,姜维抱着熟睡过去的阿宝跟在她后面。   则冬指了指锅里的粥,南珍便摇醒阿宝:“阿宝乖,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宝乖乖醒来,问则冬:“我阿婆好不好?”   则冬点点头,南珍在一旁翻译:“阿婆很好,喝了粥睡着了。”   这些都是则冬发短信告诉她的。   她很放心。   姜维抱过阿宝放在腿上,一勺一勺喂他喝粥,说阿宝最乖最坚强,姜老师最喜欢阿宝。   三个大人守着陈家的老阿婆和小阿宝,夜深了,南珍催姜维回去,姜维离开时问则冬:“一起走?”   则冬摇摇头,进去阿婆房间照顾。   南珍说:“随他去,今天麻烦你了。”   他们站在楼道里说话,姜维说:“南珍,千万别再这么客气了。”   正说着,南珍家开了门,宋福七探出头来:“南珍你在跟谁说话?”   南珍赶忙介绍:“爸,这是阿宝的数学老师姜老师。”   宋福七看了眼姜维,对南珍说:“快回家,太晚了。”   姜维不再多说什么,直径下楼去。   南珍走到家门口,清楚的看见宋福七不愉快的脸。   她说:“爸,我晚上睡阿婆家,阿婆病了,阿宝还小,他会怕。”   宋福七想说话却被连香玉拉住,南珍趁机回到了陈家。   老楼的隔音不好,可以听见宋福七在嘀咕:“你拉着我干什么,她是我们宋家的人,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你没听见今天街坊邻居怎么说的啊!”   连香玉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南珍没能听清。   则冬从房里出来:“阿婆暂时没什么事已经睡下了。”   南珍点点头,已经没力气催则冬回去。   于是两人干坐在客厅,阿宝吃完粥就睁不开眼睛了,现在枕着南珍的大腿熟睡,南珍一下下拍着孩子的后背,双眼干涩。   ***   一个小时后,则冬将阿宝抱进房间放在小床上,他的床头摆着全家福,还有最心爱的妈妈买的玩具。   南珍将阿宝的衣裤脱掉塞进被窝里,房间没有开灯,则冬站在床边看着南珍的头顶,忽然伸手下去摁了摁。   南珍的动作顿了顿。   他蹲下,又摁了摁。   南珍就将脸埋在小床上,五分钟后扬起来。   两人走出来带上门,继续在客厅干坐着。   后半夜,阿宝在噩梦里啼哭,南珍一下没从沙发上爬起来,是则冬快步推开门将阿宝抱在怀里。   阿宝没醒,挥着小手哭喊:“妈妈妈妈,妈妈别死。”   老人常说不能惊醒噩梦的孩子,则冬一下下的摩挲阿宝的后心和肩膀,等他睁开眼睛。   南珍拖着酸麻的腿挪到房间,见阿宝埋在则冬怀中伤心的哭,说自己梦见妈妈死了。   梦太真,他分不清真假。   扭头看着南珍,阿宝说:“南珍姨你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吧?我想她了。”   南珍呆立在原地,阿宝把头扭回去不看南珍,说:“我真的想他们了。”   则冬捏着阿宝小手骨节旁的一个地方,阿宝渐渐睡去。   南珍轻声唤他:“阿宝?”   则冬侧脸看她,将食指放在嘴前。   这次,他们将门敞开,从客厅就能看见床上的阿宝。   后半夜阿宝没有再醒来,南珍渐渐坚持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   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敲了敲,迷迷糊糊看去,是则冬在看她。   她想催他回去休息,却连话都还没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时桌上有早餐。   “阿宝!”南珍发现阿宝不在床上,冲去陈阿婆房间。   阿婆的房间里,阿宝抱着膝盖穿着印有小猴子的睡衣安静坐在床上,看着阿婆。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则冬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也看着阿婆。   南珍松了口气。   阿宝说:“南珍姨,我在等阿婆起床。”   ***   则冬出来带上门,对南珍说了早晨的事。   他在厨房熬粥,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到阿宝赤着脚从自己的房间奔去阿婆的房间,他站在门口好久,看着床上睡着的阿婆。   则冬跟在他后面,见他轻轻推了推阿婆,陈阿婆没醒来,他狂奔出来找则冬,害怕极了的问他:“我阿婆是不是也死了?”   南珍不愿去想象,越想越心疼。   却突然心惊:“阿婆怎么还没醒!”   则冬拉她坐下:“快醒了,我保证。”   果然马上就听见阿宝在房间里喊:“阿婆你醒啦?阿婆你睡了好久。”   南珍轻手轻脚走进去,看见陈阿婆将阿宝抱在怀里偷偷抹眼泪。   南珍问:“阿宝先去刷牙洗脸好不好?待会儿要吃早餐了。”   阿宝点点头,则冬将他的拖鞋放在床边。   等阿宝走了,南珍拉着阿婆的手说:“阿婆,阿宝还小,你得快点好起来。”   陈阿婆点点头,“我小宝太可怜了,我舍不得离开他。”   南珍给阿婆抹眼泪,自己也心酸:“阿婆你放心,翠秋姐走得早,我会帮你一起带大阿宝的。”   “南珍啊……”陈阿婆叹息,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婆你别嫌弃我。”南珍也跟着掉泪,“我命不好,你别嫌弃我。”   “不嫌弃,阿婆不嫌弃。”陈阿婆摆摆手,给南珍抹眼泪。   两个人在房间里抱头哭,阿宝刷完牙乖乖坐在饭桌上,对则冬说:“我不想吃饭。”   则冬就收起了他的小碗小勺。   他理解的,这个时候不想吃东西是可以理解的。   等南珍出来一看,捉住则冬就批评:“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   则冬嘴角翘起,南珍拍他:“严肃点!”   则冬面无表情。   阿宝还穿着可爱睡衣,不管则冬了,跑去找他阿婆。   陈阿婆披着坎肩走出来,几天而已,背就已经坨了。   阿宝仰着头:“阿婆,阿婆。”   陈阿婆摸摸小孙孙的脸,几天而已,孩子原本肥嘟嘟的脸颊都消瘦下去。   ***   人逝,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阿宝重新背上书包去上学了,陈阿婆收到了车祸赔偿,让南珍陪着去了趟银行,将钱以阿宝的名字存起来。   回到家后,陈阿婆递给南珍另外一个存折,南珍说什么都不肯要,声音有些大,她为难的对陈阿婆说:“阿婆你别为难我,我是不会要这钱的,咱们别再推来推去了,我怕我爸妈听见。”   陈阿婆也知道其中的事,只好作罢。   但她到底是问清了墓地的价钱,她就算是欠人情也要欠的明明白白。   陈阿婆说:“南珍啊,阿婆小时候没白喂你吃鱼眼睛。”   一只鱼只有两只眼睛,海边人家都相信吃鱼眼睛能明目,陈阿婆家每次做鱼,南珍都能分到一只眼睛。   小时候分到一只眼睛,等翠秋姐懂事后,南珍能得到两只鱼眼睛。   南珍在自己家从没有吃到过鱼眼睛,就算宋权趁着爸妈不注意把鱼眼睛藏在她碗里,她也会嫌弃的挑出来扔回他碗里。   “阿婆,谢谢你的鱼眼睛。”南珍说。   突然想到什么,南珍还说:“地买的不贵,是则冬的功劳。”   陈阿婆点点头,决定让小伙子来家里吃顿饭。   陈阿婆要请客吃饭,到最后却只能坐在客厅里听戏,南珍一早就去市场买了鱼肉蔬菜,躲在厨房里好一阵捣鼓。   她也是很感谢则冬的,所以用这顿饭一齐谢了。   则冬到的时候正巧与阿宝在楼下碰了个头,阿宝没有叫哥哥,埋头上楼梯。   则冬跟在后面,腿长的人可以一步跨三个台阶,可他从不那样,他就喜欢规规矩矩的一节一节往上走。   阿宝进家门先喊了阿婆,再喊了南珍姨,就钻进房间里。   南珍拿着汤勺从厨房探出头来,叹了口气。   则冬进门时,就见到了桌上金黄油亮的糖醋小排。   南珍招呼着:“来啦!开饭!”   则冬帮忙布置碗筷什么的,陈阿婆还是只能坐在沙发上瞪眼看。   菜上齐,阿宝是最后一个上桌的,他低着头扒饭,不说话,问他了他才应两声。   一张四方桌,则冬坐在他对面,见阿宝与前几天判若两人。   他疑问的看向南珍,南珍夹了夹眼睛。   陈阿婆举起酒杯敬则冬:“小伙子,谢谢你。”   则冬不喝酒,他也不能说话,只能看着南珍。   南珍帮他解围:“阿婆都跟你说了好几次,这家伙不喝酒的,你的感谢他都知道的,对不对?”   南珍看向则冬,则冬立马点头。   陈阿婆只好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非是要塞给则冬。   则冬拿着红包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南珍。   南珍这回不帮他了,嘴里咬着饭含糊不清:“给你你就收着,不然你就喝酒!”   陈阿婆说:“恩,你选一个吧小伙子。”   则冬看看酒杯,只好将红包收下。   南珍往则冬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用的是公筷,她说:“喏,孝敬你的。”   则冬尝了尝,味道好极了。   阿宝也尝了尝,幽幽启口:“南珍姨,糖罐子打翻了吗?实在太甜了。”   南珍摸摸阿宝的小脑袋,没说话,看着则冬又吃了一块。   晚上回到店里,则冬拿出那个红包,小心的用手摩挲,心中有一丝丝愉快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不一般的感觉,他觉得满足,感觉到了世间的暖,体会到了一位老人的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大章,请奋起留言给我看,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大章哟~~妈蛋,我最近勤劳的连自己都害怕!为的不过是你们能留下点话语,给我留言吧,我实在太心酸了~~    ☆、(2)   最近南珍常年买菜的菜摊子开始给大客户提供送货服务,则冬一下子闲了下来,再不用天没亮就陪着南珍去菜场。   当然,也再没吃过肉丸汤。   阿彬又开始殷勤地每天早晨给他的则冬哥带早餐,南珍觉得好笑,问阿彬:“追到没有?”   阿彬恼了:“南珍姐我很直的!”   南珍但笑不语。   阿彬炸毛:“你不能侮辱我对美的追求!”   南珍笑着给孩子顺毛,“好了好了,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太不淡定。”   则冬都听见了,趁中午用电脑搜索——“直”。   搜了半天没结果,跑去问南珍:“什么意思?”   南珍说:“阿彬一直说自己是直男,但我一次也没相信过。”   直男?则冬又跑去搜索,终于明白了意思。   南珍贱贱的问他:“干嘛?感兴趣?”   则冬直接扭转屏幕,南珍满眼都是“同/*性/*恋”的字眼,再看则冬时,被他投了个你很肤浅的眼神。   “我没有歧视哦。”南珍说。   “翩翩周生,婉娈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尔形既淑,尔服亦鲜。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什么意思?”南珍问。   “晋朝张翰《周小史》。”   则冬只留了这么几个字,再也不想跟愚蠢的女人说话了。   南珍让阿彬过来看,问他:“看懂了没?”   阿彬摇摇头,感觉很迷茫,南珍说:“晋朝张翰《周小史》。”   阿彬等待后面的解释,却见南珍摆出与则冬一模一样的轻蔑表情,走远了。   阿彬捂心口:“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午后店里没事,南珍就又转去找则冬,问他:“红包有多少?”   她一直好奇来着,怕阿婆给的太多,其实则冬这家伙只不过是耍了耍嘴皮子而已。   则冬表示自己没拆开来过,南珍就怂恿他去拆红包。   但则冬没同意。   “你不好奇吗?”南珍问他。   好奇?   好奇一位老人心中的感谢有多少么?   不,他不会好奇,因为他感受到了全部。   南珍见他这样就说:“说不定有很多钱,阿婆现在更是比以前节俭,说要给阿宝攒钱以后娶媳妇。”   则冬的眼神就动了动。   南珍再接再厉:“现在的房价越来越贵了,不知道哪年才能存到买房子的钱。”   话音刚落,身边就没人了。   则冬从枕头底下拿出红色小包,小心拆开,果然,钱太多了。   南珍啧啧啧地,满足了好奇心后开始劝则冬:“阿婆的心意啊,别想太多啦!”   则冬看着南珍,觉得南珍有时顽皮得像水里的鱼。   他将红包递给南珍,让南珍还给阿婆。   南珍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的红包袋,突然说:“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南珍想了想,是变得更有人间烟火了。   他刚来这里时,简直像个机器人,冰冷得没有感情。   现在……南珍仰头端详,恩,好多了!   “你收着,我们这里没有退红包的习惯。”南珍说。   则冬不知该怎么办,说好说坏的都是南珍!   南珍说:“则冬啊,其实我刚刚是故意吓你的啦哈哈哈!”   南珍笑着跑出去,则冬头一次有了想把她捉回来好好教训一顿的想法。   ***   傍晚,南珍让则冬跑腿去巷子口买她最喜欢的烤地瓜并且承诺会帮则冬加工一个双份芝士加甜烤地瓜。   南珍从柜台抽屉里拿了零钱给他,这人是最不愿意碰钱的,曾经一本正经地跟南珍普及钞票上会有多少种细菌,拿了钱不洗手会得哪些病,得了病会有多难受。   南珍满头黑线,学会了每次拿完钱就乖乖去洗手。   她见这人不愿意碰钱,就用抽纸把钱包住递过去,可则冬还是不愿意碰。   “喂你别太矫情!”南珍哼哼。   然后,她家伙计居然坐下来跟她普及就算隔着六层卫生纸手上也还是会沾到细菌等等等等。   南珍被打败了,只能低头做表情:“卖烤地瓜的大叔好像要回家了……烤地瓜……双份芝士……甜甜的糯糯的……”   这样说着,手里的纸包就被抽走,风铃一阵欢快歌唱,再抬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白色衣角闪过。   阿彬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南珍,南珍凶他:“看什么看,再看就没你的份了!”   则冬走得急,看见巷子口的大叔果然开始收东西,他快走几步停在人家前面,递过手里的小纸包。   “要几个?”大叔问。   则冬竖起三根手指。   在大叔给他装烤地瓜时,阿宝正好经过。   于是则冬朝着大叔多竖了一根手指头。   可阿宝明明看见了则冬却没有停下,低着头走路。   则冬记得的阿宝不该是这样。他们一起走过这条长长的巷子,那天巷子里的路灯坏了,他身后的孩子一路小跑追着他,虽然害怕却不做声,小脖子细细的,总会扬起来看他。   他伸手拉住阿宝的书包,阿宝不得不停下来。   则冬将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递给他,他没有要,掰开则冬的手走了。   然后有几个同样背着书包的孩子追逐着经过则冬身边,他们追上阿宝,嬉笑着说阿宝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   ***   则冬站在原地看着阿宝的头越来越低,几乎快被书包压垮。   他眼里的阿宝突然变了,变成了自己,也是这样长长的路,他一人走着,那时感觉这条路一辈子都走不到尽头。   他快步向着阿宝的背影走去,拨开那群不懂事的孩子,牵着阿宝往回走。   孩子们一看有大人在,笑闹着一哄而散。   则冬牵着阿宝的手站在烤地瓜的油桶前等待,大叔递过袋子:“给,小伙子。”   做完最后一单买卖,大叔推着油桶回家去,则冬带着阿宝慢慢走着,阿宝的小手软软的,则冬轻轻捏了捏。   两人走到海边,初秋的大海带着些许凉意,但吹来的风还是眷恋着夏天的热情,则冬蹲下来看阿宝,小阿宝垂着眼皮喊了声:“哥哥。”   则冬与他坐在岸上的长椅,分食袋中的烤地瓜,阿宝的手小又嫩,被烫的泛红,则冬拿走替他剥好再递还回去,阿宝咬了一口,甜得抿起了嘴。   则冬这才给自己剥了一个,几口吃掉后还是比较想念南珍加工过的那种味道。   不知不觉间阿宝已经长了个,坐在长椅上脚板能够偶尔蹭到地面,他用手抹干净嘴巴,抬眼看着没有边界的大海。   则冬递过自己的手机,阿宝已经识字。   “这不是你的错。”他写到。   阿宝问则冬:“如果爸爸妈妈没有回来看阿宝,是不是就不会死?”   则冬很严谨地思考一番:“有这个可能。”   阿宝的脸色发青,下一秒眼泪就要出来。   “但这只是一种几率,可能性非常小。”则冬说。   “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阿宝难过地问。   则冬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   “哥哥你是不是也讨厌阿宝?”终于,阿宝开始掉金豆豆。   不是的,不讨厌。则冬在心底说,但心底的声音碰到了铜铁般的石壁,被弹了回来,没能从喉咙里发出来。   他快速打字,阿宝凑过去看,看见他的大哥哥对他说:“我不会说话。”   ***   阿宝忘了哭,仰头去看则冬,这才是则冬习惯的姿势。   他摁了摁阿宝的脑袋,“别害怕。”   对于我的残缺,请别害怕。   阿宝当然不害怕,这样,他们就是一类人了,阿宝开始将这个哥哥当做自己的小伙伴。   他没有爸爸妈妈,哥哥没有声音。   “哥哥。”阿宝亲昵地唤他,“爸爸妈妈去了哪里?是不是讨厌阿宝才死掉的?”   关于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关于车祸的各种轨迹分析,则冬可以说出很多东西,可看着孩子乌溜溜带着泪光的眼睛,他选择了另外一种解释,一种他从未尝试过的解释。   这种解释,叫做体谅。   “他们不讨厌阿宝。”他说。   阿宝一直彷徨的心终于落定,是的,爸爸妈妈不讨厌阿宝。   则冬告诉阿宝:“你的父母不再辛苦劳作,他们永远停留在最好的年华里,带着对你的思念,他们恩爱相守一辈子,在另外一个世界看着阿宝长大。”   阿宝似懂非懂,将小脸贴在则冬的手臂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住大哥哥的这些话。   则冬放眼看卷起的海浪,心口也起了波动。   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做过的最美好的事情。   一大一小在海边坐了很久,天黑前,则冬将阿宝送回家。   阿宝独自上楼,从楼上探出小脑袋冲着则冬笑。   则冬冲他挥挥手,阿宝冲回家高喊:“阿婆阿婆我回来啦!”   这栋楼里又有了阿宝的欢笑,还有陈阿婆日复一日的叨念:“阿宝多吃青菜啊,别挑食。”   伴着这一切,则冬走回店里,心情格外的好,进去时嘴角都翘起,却对上一脸杀气的南珍。   “我的烤地瓜嘞?”南珍问。   则冬这才记起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   阿彬拼命拦着南珍:“南珍姐你息怒,你千万息怒啊!”   “你去哪啦!你带着我的烤地瓜去哪啦!”南珍怎么能冷静?她从店里追到巷子口,早不见了油桶和大叔的踪影,她四处寻找她的小地瓜,却连个毛毛都没找到,她饿着肚子等到天黑,终于等来了两手空空的则冬!   则冬说:“吃掉了。”   南珍疯了,朝则冬扑过去:“你还我小地瓜!”   阿彬挡在两人中间做肉盾,非常辛苦。   则冬捉住南珍挥舞的双手,表示:“明天给你买。”   南珍不肯,非要今天吃到,于是则冬不肯再哄她了,板着脸自顾自地做事,南珍也生气了,脸色不好地在吧台前算账。   店里气氛突然降至冰点,阿彬决定明天要多穿几件。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本周六入v啦,能继续蹲守看文的举个小手我挨个发糖糖啦!   哦,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某个疯婆子入v后就天天更新一万字呢~此处有掌声~   ps,明早十点更新入v前的最后一章,尽量多了些字数,算是福利吧~~   谢谢给我扔地雷的孩儿们~~扭腰腰~~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27 22:32:20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30 19:02:48   xiaoli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10-05 15:43:31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10-08 23:19:45   花儿不许动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10-10 09:04:18    ☆、(3)     很晚的时候,陈阿婆牵着阿宝到店里来了,南珍奇怪的问:“阿婆你们怎么过来了?”   阿婆把阿宝往前一推,说:“你自己说一遍,说了阿婆就答应你。”   小阿宝站在店里,两手搓着衣服,半晌仰起头来看着则冬:“想跟哥哥睡。”   在场的人除了陈阿婆全都傻了。   则冬也很意外。   阿宝说了第一遍就敢说第二遍了,说:“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   南珍怕则冬不愿意,忙过来哄阿宝:“阿宝你乖啊,南珍姨陪你睡好不好?南珍姨给你讲故事啊!”   可,阿彬在后面唤了她一声,南珍回头看,看见则冬点了点头。   南珍再转头问阿宝:“你确定?他不会讲故事也不会哄你,还很挑剔,你在他床上不能磨牙不能放屁也不能抠鼻子,你真的确定?”   一句话说的阿宝小脸红红,保证似的说:“南珍姨我不会磨牙放屁抠鼻子,真的。”   南珍疑惑地:“阿宝你到底怎么了?”   阿宝羞羞脸地不肯说。   则冬嫌南珍话太多,过来牵走阿宝。   南珍看向陈阿婆,阿婆说:“随他去吧,小宝今天回家肯说话了,这是好事。”   南珍还是不放心,进去叮嘱则冬:“小孩子睡觉不老实,你别……”   话没说话,整个人就被则冬用肩膀的阴影遮盖住,显得很没气势。   “好吧。”南珍说,“我明天过来接阿宝上学。”   店里打烊了,阿宝上床前跟则冬说:“哥哥我已经洗过澡了,阿婆帮我洗的很干净你放心,我身上很香的。”   则冬点点头,给孩子盖被子。   他从没有与谁同盖过一床棉被,虽然突然,却不突兀。   小孩的身体很暖,不一会儿被窝就热起来,阿宝乖乖的躺在自己那一边,侧着脸与则冬说话。   他问则冬:“哥哥,我跟其他的小孩有什么不一样吗?”   则冬摇了摇头:“一样会长大,一样要学习,只是你需要更努力,才能报答阿婆。”   阿宝说话时喜欢动,不一会儿就把小脚丫伸过来贴住了则冬的腿。   他笑眯眯的看着大哥哥,看他手里的手机屏幕。   则冬默许了。   虽然不能给阿宝讲故事,但则冬还能做很多事。他问了阿宝的考试成绩,发现阿宝的数学非常好,已经能算小学六年级的题目,还听阿宝没完没了的夸他的数学老师。   “我姜老师可厉害了,他过几天要代表我们市去参加一个大比赛,我们班的同学一起画了大海报送给他,哥哥你知道我姜老师吧?我姜老师还戴眼镜呢!他跑步也很快,还会跳高!”   则冬说:“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阿宝就闭上嘴,挨着大哥哥睡着了。   ***   则冬关了灯,在黑暗中看着阿宝的睡颜,他那时没想到,原来事情会是这样。   他小时候没有上过学,没有坐在教室里上过一堂课,所以他不知道,阿宝家的事会成为他被同学们欺负的来源。   他不能理解那些欺负人的小孩,却也不想上去劝阻。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走过的路阿宝不会去走,阿宝的遭遇,也需要自己找到突破口。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件事分好坏两面,做得好了,则会让你更加强大。   别人笑你,你可以用学习成绩嘲笑回去,别人打你,你可以在挨打后找到反击的方法,总之,要看你怎么选。   天亮后,则冬先起床为阿宝准备早饭,他煮一碗面,上面卧一颗鸡蛋,浇上一点麻油,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他去叫阿宝起床,阿宝习惯性的伸手拦住则冬的脖子撒娇:“阿婆我想再睡一会儿。”   则冬把孩子拎起来告诉他:“我以前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念书,小学语文课本我现在也可以给你倒背如流。”   阿宝瞪圆了眼睛看着则冬,问他:“我也要四点起床吗?”   则冬弯了弯唇角,“当然不用,你又不是我。”   “但是,不能赖床。”   等南珍过来时阿宝已经在吃早餐,南珍跟则冬的冷战还没结束,谁都不理谁。   阿宝吸着面条偷偷打量两人,呢喃着:“不许吵架。”   南珍摸摸孩子的脑门:“谁说我们吵架了?我们没吵架,对不对?”   南珍反问则冬,则冬风轻云淡地点点头。   可阿宝还是觉得这气氛很怪。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拉着南珍说起他的姜老师。   “南珍姨你什么时候跟我姜老师一起吃饭?”   南珍:“……”   阿宝:“我阿婆天天叨念着呢,她说南珍姨实在太不听话。”   南珍:“……”   则冬再不听什么老师还是吃饭的,去后院给他的小花浇水。   ***   阿宝吸完了面条,南珍洗了毛巾给他擦手擦嘴,阿宝小声问南珍:“南珍姨,为什么大哥哥不会说话?”   南珍低头检查阿宝的指甲缝,一点都没停顿地解释着:“不会说话的人都是天使,他们用声音换回了翅膀。”   “天使?”阿宝问。   南珍点点头,看向阿宝身后的柜台,柜台的一角黏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一颗小贝壳。   她说:“如果不是真正的天使,又怎么会愿意用声音换翅膀呢?”   阿宝外头想了想,问:“哥哥的翅膀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南珍说:“阿宝啊,翅膀不一定能用眼睛看到,你可以用心去看。”   “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南珍说:“可以有很多种样子,善良,勇敢,不自私,纯净,你觉得他的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阿宝说:“南珍姨,我觉得大哥哥的翅膀是白色的,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觉得我已经看见了。”   南珍笑起来,“阿宝真聪明。”   小阿宝捂着嘴惊呼:“原来大哥哥是天使啊!”   南珍说:“这是一个秘密。”   阿宝捂紧了小嘴巴,保证不会说出去。   南珍笑着将阿宝抱起来,扔进车里。   他们走了,则冬从后厨出来,将洒水器放下,仔细看自己的双手。   翅膀?   南珍说:“不会说话的人都是天使,他们用声音换回了翅膀。”   则冬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年幼的自己的惊声尖叫,“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抽干我的血!”   长长的针头插*进血管里,一管管暗红的鲜血被取走,他很害怕,浑身发抖,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安抚他:“玉堂,别怕,没事的,我保证。”   可那个男人的保证一点用都没有,到最后还是出事了,他每天必须服用的药物中有一项出了问题,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年幼的他很害怕,他尝试张开嘴发出声音,但,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的在重复愚蠢的动作。   他去找那个被他视为父亲一样的男人,男人的手里拿着家族千年流传下来的神杖,领他进到神坛,告诉他:“玉佩选择了你,玉堂你是巫家这几十年来唯一被玉佩选中的人,你所做的牺牲都是为了全族的人,你日后会成为巫家新的掌门人,你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将会拥有所有。”   他说的,则冬不懂,则冬不想失去说话的能力,可从那时起,他再也由不得自己。   南珍说:“如果不是真正的天使,又怎么会愿意用声音换翅膀呢?”   ***   则冬快步走出门,已经看不见南珍的车,这一天南珍没有回店里。天气凉了些,温度一低人们的胃口就格外好,就想吃点热量高的东西,于是则冬和阿彬这一天都很忙,忙着煮咖啡调奶茶切蛋糕加热蛋挞。   到了傍晚时,则冬让阿彬顾店,他要出去一趟。   他说:“我很快回来。”   阿彬都来不及问问他的则冬哥要去哪里,就被客人呼唤,说要多加一份双倍芝士披萨。   则冬只穿一件单衣,傍晚的海风呼呼的将他的背后吹得鼓起一个包,他从不跑,只是走得很快,他立在热乎乎的油桶前面举了四根手指头。   卖烤地瓜的大叔给他挑了四个最甜的装起来。   正巧,南珍把阿宝送回家后过来,就看见她家伙计在啃烤地瓜,满室都是香甜,诱得她抓起钱包就往外跑。   可惜晚上的气温降得快,那个大叔早就收工回家。   阿彬心满意足啃着被烤出油的地瓜,被南珍踹了一脚。   阿彬谄媚:“南珍姐,则冬哥给我买的,可好吃了!”   南珍很有骨气的咽了咽口水,把抽屉拉出来准备算账。   抽屉里躺着两只特别大个的烤地瓜,她二十四小时前被绑架了的小地瓜。   手指摸了摸,还是烫的。   南珍嘀咕:“这谁的呀,快拿走,好臭。”   则冬听见了,快步过来表示:“不臭,很香,你不是爱吃么?”   南珍就是不碰,拿了计算机在那摁来摁去,则冬站在一旁挺尴尬的,阿彬早躲远了,害怕被波及。   则冬将地瓜拿出来,把皮剥的干干净净,递给南珍。   焦香一直馋着南珍的鼻子,南珍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被则冬听见。   他一手举着地瓜,一手在南珍的账本上写道:“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吃吗?”   南珍突然就夺走了,啊呜咬了一大口,心想:馋死我了!   则冬一脸平静的看着南珍狼吞虎咽吃掉整整两个大地瓜,心满意足的喝了口水后,才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   南珍撑得不想动,摆摆手:“吃不下了。”   则冬:“你还欠我一次双份芝士加甜。”   南珍:“……不想动,好饱。”   则冬就这么盯着她看,目光中全是控诉:“你这个骗子,你怎么能这样!”   南珍实在觉得这家伙可怜,摇摇晃晃站起来去给他料理。则冬就恢复了平静脸,亦步亦趋跟着,听南珍指挥他:“拿两片芝士过来!……两勺糖够不够?……什么?你要吃四勺?不行太多了,当我家白糖不要钱么!……不许讨价还价!”   阿彬又闪了回来,抹着嘴回味,这是他则冬哥第一次往外花钱呢!   他则冬哥与南珍姐吵吵闹闹的,店里的气氛又好了起来。   南珍在后厨里说话:“跟你说,我今天在学校呆了一整天,听说有人欺负我家小宝?哼哼,我倒是要看看有我在谁敢说小宝是野孩子!他们那个班主任实在太不负责,我去找班主任喝茶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小小的咖啡店,客人们轻声低语,厨房里烤箱正在升温,则冬守在那里等着他的小地瓜,阿彬接到一个电话,哐当打破了一个玻璃杯。   南珍把电话夺走,声音发颤:“阿宝你别哭,南珍姨马上就回去,别哭啊,阿婆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恩,明天入v哦,希望你们都能一路陪伴阿宝和阿婆。   当然,如果觉得三五块钱很贵的,我们就此分别,但我都记得你们,朋友。   呵呵,请那些看盗版的千万不要去我微博找我,跟我说多喜欢小宝多喜欢则冬,我会在心中竖中指。   恩,言词有些偏激了,我是挺没素质的,哈哈哈。    ☆、第22章 (4)   南珍拿了车钥匙往外跑,拉开车门时则冬已经坐在里面。   南珍把车开得很快,到家楼下时连车钥匙都没拔就上楼,她个小腿短还踩着高跟鞋,严重挡住了则冬的路线,则冬拉她站住,然后从她身旁越过,长腿一下跨三个台阶,还没进门就听见阿宝在哭。   晚饭后的时间,整栋楼里没个大人,小区里放着音乐,广场上跳舞的人们整齐划一,楼下一群孩子你追我赶,他们全不知道,这栋楼的一个家里,一个孩子在无助的哭,一个老人倒在地上。   “阿婆!”南珍爬上来时赤着脚,高跟鞋不知被她丢去哪里。   她看见则冬在拨电话,同时把阿婆从阿宝怀中分离出来,让老人重新平躺在地上。   阿宝不肯与阿婆分开,呜呜哭着扑过去要抱阿婆。   则冬看一眼南珍,南珍赶忙过去将阿宝拉开,同时拿走则冬的手机。   电话已经接通,南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看着则冬侧过阿婆的脸,将手指缠绕衣角,伸进阿婆满是呕吐物的嘴里。   他一次次将阿婆嘴里的东西抠出来,电话里有人在追问:“喂喂喂,说话,这里是急救中心。”   则冬皱着眉头看了南珍一眼,南珍深吸一口气说道:“喂,这里有一位老人突然昏迷在地并且伴有呕吐,我现在开车送她过去,请尽快准备好急救设备。”   说完时,则冬又看了看她,眉头不再皱起,手指快速熟练的将呕吐物清理干净,以防堵塞气管。   阿婆的衣襟前脏了,可他不在乎,用双手在做心脏复苏,一下一下压得很重,阿宝眼看就要扑过去阻拦。   南珍死死拽住孩子,撇过脸,不忍心去看。   感觉衣服被人扯了一下,南珍再回头,是则冬扯着她的衣服,用下巴指了指门外。   南珍下楼开车,则冬将阿婆抱下去,三人一路飙向医院。   医护人员早已等在急救通道外,则冬将阿婆放在车床上,用手指打字,说明自己对患者做过何种急救措施,患者的病发时间以及症状。   南珍搂着阿宝站在一旁,因为有则冬在,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看医生将阿婆推进手术室。   一切有则冬,她觉得有他就有希望。   ***   手术时间很长,南珍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哄阿宝睡觉,阿宝之前一直睁着眼睛说要等阿婆出来,可孩子到底是孩子,惊着了,哭了累了,很快便在南珍怀中睡着。   南珍把手提包垫在阿宝头下,挪出发麻的右腿站了起来。   她赤脚靠在被刷成绿色的墙上,单手捂着脸。   太累了,一次次目睹死神,一次次面临失去身边最重要的人,她累的几乎不能呼吸。   则冬不知去了哪里,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双女士拖鞋,他递给南珍,南珍将鞋穿上,他在她跟前站了几分钟,然后张开双臂轻轻拥住南珍。   南珍的背脊僵了僵,他用手揉开。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的心指挥了双手。   南珍渐渐放松下来,在他怀中颤抖肩膀,无声的掉泪。   她最近哭得太多了。   一个拥抱后,则冬站回原来的位置,安静的,等待着。   南珍不安的在走廊上徘徊,被他拉住,于是两人站在一起,齐齐看着亮着的那盏红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终于结束,医生疲惫的摘掉口罩,南珍以为自己会听到好消息。   可等来的却是……   医生说:“情况不好说,我们尽力了,等等会将病人推进监护室,你们可以去看看。”   南珍一下瘫软在地,则冬去扶她,她却站不起来,扭头看在睡梦中的阿宝。   她想去监护室外等阿婆,则冬将阿宝抱起来时孩子就醒了,揉着眼睛问则冬:“哥哥,我阿婆醒了吗?”   则冬摇摇头。   阿宝一脸落寞,被则冬抱到监护室外面,正好这时阿婆被推了过来。   “阿婆。”阿宝扒着窗户小声唤道。   南珍忍得鼻子都红了,双眼充血,抚摸阿宝的小脑袋:“阿婆睡着了,她太累了。”   阿宝似懂非懂,一直看着睡着的阿婆。   “阿婆身上有好多管子,这样会不会很疼?”   可情况已经糟糕到,阿婆感觉不到疼。   南珍的手机响,她捂着脸走到角落去接,连香玉打来问她:“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我刚刚经过店里,你怎么不在?”   南珍说:“陈阿婆住院了,妈。”   连香玉顿了顿:“他们家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宋福七很快接过来说:“你不要在那里留到太晚,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的,明天我们会去看看她。”   这时南珍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南珍轻呼一口气。   ***   医生早晨查房后告诉南珍,阿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南珍不敢让阿宝离开半步,就给姜维打了一个电话,为了给阿宝请假。   姜维不明原因,接起来时很是惊喜,问她:“今天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在做梦?”   南珍说了阿宝的事情,姜维让她放心,他会亲自去给阿宝请事假,还说中午下班后会到医院来一趟。   南珍觉得没必要麻烦人家,可姜维说:“南珍,我是阿宝的老师。”   南珍垂眼看坐在监护室门外一步不挪的阿宝,说了声谢谢。   查完房他们被允许进去探视,阿宝整个人被淹在宽大的无菌服里,踮着脚去看阿婆的脸。   他几乎快要认不得阿婆的那张脸。   陈阿婆的丧女之痛打击太大,就算有心要抚养阿宝长大,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油尽灯枯后,只留一具残破身躯。   她两颊深深凹陷,眼球突出,手背青筋暴起,全身皮肤泛着青紫,房间里仿佛被一股死亡之气笼罩,压抑极了。   则冬趁护士进出之时探手摸了摸陈阿婆的手腕,脉象虚无,回天乏术。   南珍一下拍掉他的手,低声道:“你干嘛!”   抬头时,她怔了怔,看见则冬的眼里有一丝悲悯。   纵然从小学医,翻遍古籍,他却没办法救活这个老人。   “你……”南珍张口时被进来的护士打断,探视时间到了,他们三人不能再多停留。   阿宝一直忍到外面才开始掉眼泪,眼泪噼里啪啦的,和南珍两人哭得不成样子。   中午还不到,姜维就来了,他提着果篮和蛋白粉说:“最后一节没课我就先过来了。”   南珍说:“破费了,但是阿婆现在不能吃这些。”   姜维抬头看了看监护室的牌子,南珍在电话里没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阿宝。”他蹲下来叫阿宝。   阿宝一直牵着则冬的手,这时也不愿意放开,小小声地:“姜老师。”   姜维实在心疼阿宝,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真勇敢真懂事。”   阿宝的眼睛已经哭肿,眼见着又要掉眼泪,一下子被则冬抱了起来。   则冬没理睬姜维,抱着阿宝去看窗外的天,从楼上往下看,楼下的花园变得很小很小,清风拂来,吹走了阿宝的眼泪,阿宝伏在他的肩头,一言不发。   ***   下午时,宋福七和连香玉也来了,他们在走廊里站了站,离开前让南珍一起回去。   南珍说:“爸,我要留在这里照顾阿婆……就几天而已。”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宋福七哼了哼,算是默许了。   连香玉走的时候一脸的不安,人老了就是这样,看着同辈人一个个就这样走掉,总是会想想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南珍看着连香玉即使勤快去染也遮不住的白头发,决定往后要更加孝顺二老。   这样没过两天,陈阿婆就去了。阿宝短短时间之内失去了所有亲人。   丧事还是南珍操办的,则冬一直在她身边,帮忙选地,安抚阿宝,顺便……安抚南珍。   他喜欢这个世界,这里不轻贱生命,一个人去了,会得到安葬,会有人送行,会有亲朋好友淌下悲伤的泪水,会有人在心中为他祭奠。   这一切,都与他长大的那个地方很不同。   葬礼上,所有人都在说着同一句话:“可怜的孩子。”   则冬捂住了阿宝的耳朵。   陈阿婆的事情办妥后,街道居委会商量了阿宝的去处。   阿宝啊,已经变成了孤儿。   他没有亲人,陈阿婆留下的,是南珍家对门的那套房子,和阿宝父母的车祸赔偿。这些都由居委会代为监管,等阿宝成年后归还。   而从今以后,阿宝必须在孤儿院生活。   那些人上门时南珍刚给阿宝洗过澡,阿宝的脸被热气蒸得粉红粉红,有点像以前的那个模样,南珍看的喜欢,亲了亲小阿宝,阿宝也踮起脚尖,亲了亲南珍。   没有了爸爸妈妈和阿婆后,阿宝变得越来越缠着南珍和则冬。   房间开着窗户,南珍在给阿宝吹头发,门被敲响,则冬去开门,被一群中年女人挤在墙角。   那些人将来意说明,南珍整个就爆了。   则冬从没见她这么发过脾气。她抱着阿宝不撒手,说什么都不撒手,居委会大妈各个吨位巨大,一人一边拉着南珍南珍也不放手,最后是宋福七从隔壁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阿宝从她怀里拎走。   南珍一个劲的喊:“爸,爸我求你,爸你不能……你不能……”   南珍要追,却被大妈们拦住,是则冬从宋福七手里抢回阿宝,将阿宝的脑袋摁在他怀中,不让他看。   宋福七囔囔着:“你想干嘛!”   则冬抱着阿宝下楼藏了起来,南珍挣脱那些人追出去,三人跳上车逃走。   居委会的人都很不理解,又不是亲生儿子,南珍怎么会这样?   宋福七觉得丢人,甩上房门一整天都没出去。   车子开到海边,阿宝问南珍:“为什么他们要来抓我?”   南珍费劲的跟他解释着:“不用管他们,他们弄错了,阿宝以后跟着南珍姨过。”   当天晚上,南珍将阿宝留在店里,回到家后与宋福七说想收养阿宝。   宋福七摆出一副谈都不要谈的架势,他说阿宝不乖又淘气,陈家的种就是一辈子都没出息,养大了也没什么用。   南珍精疲力竭,一直嗡嗡嗡地耳鸣,连香玉劝她:“快去睡吧,你爸的主意什么时候改变过。”   南珍知道宋福七有多么不喜欢阿宝。阿宝从小听陈阿婆说了很多他的坏话,每次见到他都不会叫爷爷,还板着小脸说他是老不死。   宋福七常常被阿宝气得七窍生烟,他这人最忌讳别人咒他阳寿。   可……阿宝还是个孩子啊……真的要这么计较么……   ***   南珍想了一夜,她以后不会再婚,没有孩子,会一辈子对阿宝好。   有谁能比她更合适?   睁眼到天明,一大早南珍就出去了,关上门时听见宋福七说:“你想都别想!”   南珍在车里坐了很久,楼上是她的亲人,可咖啡店里的阿宝也是她的亲人,她被就是个孤儿,谁对她好她就把谁当做亲人。   同样的一个夜,则冬也不好过。   阿宝躺在床上问问题,边问边哭,他真的太小了,睡觉时几乎不占什么地方,可不知不觉却在则冬心里占了好大一个位置。   则冬是个很理智的人,他认为阿宝从现在起有必要自己思考一切,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不依靠任何人。   这才是为他好。   阿宝的脸蹭在洁白的床单上,问则冬:“大哥哥,我真的要住到孤儿院去吗?孤儿院是什么地方?”   则冬:“没有亲人的孩子都住在那里,身体有残缺的孩子被遗弃了也住在那里,你还是照常去学校上课,但是晚上必须睡在那里。”   “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自己家?我有家的。”阿宝的眼泪弄湿了床单。   则冬告诉他:“你的家有人会替你保管,你长大以后他们就会还给你,那个房子已经不是一个家了,因为你还没成年,不能照顾自己,孤儿院会有护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那是我的家。”阿宝呢喃。   则冬一直蹲在床边与阿宝平等对话,见他倔强,就摁了摁他的脑袋。   阿宝捉住他的大手,短短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则冬的手指,嘴巴嘟起来。   夜深了,阿宝睡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南珍姨今天挨打了,是因为我吗?”   则冬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是的。她想收养你。”   则冬关了灯,发现阿宝还睁着眼。   “睡吧。”他抚了抚孩子的眼睛。   黑暗中,则冬却没闭上眼,他已经习惯了在没有光明的地方思考。   快天亮时阿宝迷迷糊糊的哼哼,则冬根本没睡,阿宝一动他就醒了,伸手摸阿宝的额头。   阿宝发烧了。   他轻轻摇动阿宝,阿宝身上的温度升得很快,难受的不肯睁开眼。   店里没有药,则冬只能将阿宝背起,将薄毯裹住孩子,在月光下奔出咖啡店。   他一贯不跑不跳,南珍曾说就算被困在火场他都不会着急。   这句话是对的,首先,他不可能被困在火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   其次,就算被困在火场,他也能逃生,不要问为什么,他能在任何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当阿宝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导到他的后背神经,他原本就极快的步伐改变了步调,轻轻小跑起来。   他不敢跑快,担心会颠着孩子,孩子会不舒服。   ***   快天明时的马路上没有车,清洁工人正在打扫一晚的垃圾,有勤劳的人已经推着早餐车出来摆摊,他们纷纷侧目,眼见一个男人伏着一个孩子跑进医院。   小儿高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输液,则冬皱着眉头看护士把针管扎进阿宝的手背,孩子的手背有肉,血管又细,那个护士扎了一次没成功,被人拿走一包新的针头。   “哎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行内人的架势,她只能解释道:“小孩子都不好扎。”   可话才说话,就见则冬一针扎中了阿宝的静脉。   先是回血,调整点滴后针管里一小节的血被重新推进小阿宝的身体。   则冬朝护士伸手,护士面上无光地将撕开的胶带递过去。   则冬用胶带固定了针头,让阿宝要小心保护这只扎着针的手。   虽然开了药,输了液,但他的眉头还是皱着,淡淡的表情里有一股看不惯的情绪。   他看不惯医院,看不惯小儿高烧用筋脉输液,可在这里,他没有其他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护士来换上一罐大药水后,阿宝终于忍不住地问:“大哥哥,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则冬去调点滴的手顿了顿,低头看安静坐在长椅上的孩子。   阿宝的脸上是快要崩溃的表情,仿佛只要则冬一动,他就能嚎啕大哭。   则冬动了,他摇摇头。   阿宝的眼泪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摸摸阿宝的小脑袋,阿宝就知道自己不会死。   阿宝的小脸通红,呼吸很烫,浑身没力气的找地方靠。   则冬坐在他身边,把孩子放平,让他的脑袋枕着自己的大腿。   医院里到处都是细菌,他的眉头从头到尾就没舒展过,他埋头打字,整个屏幕被写满时有电话进来。   “阿宝呢?你把阿宝带去哪里了!”隔着电话则冬都能知道南珍那个慌张的表情。   她太慌乱了,居然给他打电话?   则冬恩掉通话键,调出短信开始打字,可一句话没写完,电话又来了。   这次他没接,直接恩掉。   他将短信发出去的五分钟后,南珍气冲冲地出现在医院。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发烧了?”南珍见过楼下邻居的小婴孩因为一场高烧就没保住的事情,所以十分担心。   则冬坐着,气势低了不少,就知道南珍会问,把手机递过去。   “我跟他说明了所有事情。”直截了当是则冬的风格。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你想收养他可你根本不能收养他的事情。”   “然后阿宝就生病了?”   则冬点点头。   南珍气得手抖,不小心摁掉短信界面后看见了满屏的字,那是白雪公主的故事,是一个小女孩才会喜欢的故事。   则冬拿回自己的手机不做解释。   他只是想给病痛中的阿宝说一个故事,而他懂得的童话故事只有这一个。   那是他四岁时妹妹出生后,那个阿姨每天都对着摇篮里的小婴孩说的故事。   ***   南珍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阿宝还是个孩子!”   则冬问她:“你要领养他吗?”   南珍重重的点头。   “你不会成功的。法律规定领养人必须是夫妻,年满三十周岁。”   南珍的肩膀再也没力气撑起来,她一早出门,去了街道居委会,居委会大妈也是这样说的。   她才二十六岁。   “你应该让他清楚明白现在的处境,这才是为他好。”   不知是不是怕吵着阿宝,南珍一直没说话。   想说的都说完了,则冬收起手机,给阿宝摸了摸额头。   南珍却突然抬了脚。   其实则冬完全能躲过,可他没有那么做。   膝盖被重创,南珍恶狠狠的:“你混蛋!”   南珍踹完人就要走,被则冬捉住手腕往走廊带。   阿宝没醒,温度降下来不少,这时正是好睡的时候。   医院点滴房的走廊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好看的高个子男人举着手机一直在打字,打完了就放在女人面前,女人个子不高,却气势很足地双手叉腰,她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还是能听见她的责备。   她最后的那一句音量挺大,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她说:“你没人性,你是个怪物!”   那个高个子男人突然不打字了,他不解释了。   走廊里突然没了声音,两人静默地站着,男人面无表情看着睡在里面的孩子。   女人突然失去了力气,蹲在地上。   男人一直站在外面,他不挨着墙靠,站着的姿势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直挺挺的目视前方。   女人撑着膝盖站起来,将里面的孩子抱在怀里。   两个小时后输液结束,护士过来问则冬:“你拔还是我拔?”   这个男人终于动了动,抬脚往女人那里去。   他弯着腰,握住孩子的手,轻轻拔**出针头。   南珍困难地抱起还在熟睡的阿宝,则冬张手接过来往外走。   到了车旁,他将阿宝放进车里,没有再看南珍一眼,独自离开。   南珍也不喊他,是他说了不该说的,是他让阿宝生病的!   ***   车子停下时阿宝已经醒了,南珍说:“睡吧,南珍姨抱你上楼。”   阿宝却说:“我长大了,南珍姨你抱不动我的。”   他牵着南珍的手一步步爬楼梯,没喊过一声难受。   南珍坐在小床边哄阿宝:“阿宝别怕,南珍姨会努力的,一定会跟阿宝生活在一起的!”   可阿宝却坐起来对南珍说:“南珍姨,我阿婆以前常常跟我说,你应该跟我姜老师在一起,你应该结婚生小孩,你应该从对面搬出来自己住。”   南珍捂住了阿宝的嘴。   阿宝哭了,眼泪打在南珍手上。   南珍气死了,“是不是那个则冬跟你说的!他胡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阿宝你别听他的!”   “大哥哥说的是对的。”阿宝摸了摸南珍的手。   南珍把手放下来,有些不认识眼前的阿宝。   “南珍姨。”阿宝唤她。   “恩?”南珍心想,你快点任性一次,无论你说什么,南珍姨都会满足你。   阿宝说:“南珍姨,你以后多去看看我就行。”   南珍又捂住了阿宝的嘴,“不许你乱说!南珍姨不结婚的,也不生小孩!阿宝不喜欢我吗?”   阿宝困了,倒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的,阿宝说:“阿宝喜欢南珍姨,也喜欢大哥哥。”   南珍在阿宝床边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阿宝醒来后对她说:“南珍姨,我想去看看。”   南珍正在搅拌米粥的手一顿。   “南珍姨?”阿宝在催促她。   “南珍姨今天带阿宝去游乐场好不好?”南珍说着,没有回身。   “南珍姨,我想去孤儿院看看。”阿宝小声地,但每一个字都敲在南珍心里。   沉默良久,她放下勺子,去给阿宝选了一套很精神的衣服。   ***   小阿宝好奇的打量这个未来他将要住进来的地方,这里跟学校很像,有很多小朋友,有专门吃饭的地方,有专门写作业的地方,还有黑板,还有生活老师。   他也去看了自己的房间,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出来时,他仰头对南珍笑:“南珍姨,我喜欢这个地方。”   这是个有法制的社会,弱势群体能够得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但南珍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什么狗屁法制!   她低着头,听阿宝与孤儿院的院长做约定,挺着小胸脯表示明天就搬过来。   南珍扯了扯阿宝的手:“不用这么着急的。”   阿宝冲着她笑,南珍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坐在车里问阿宝:“还想去哪里?”   阿宝说:“想跟大哥哥一起玩。”   南珍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则冬。   她说:“换一个好不好?”   阿宝问:“你们吵架了吗?”   南珍:“……没有。”   阿宝:“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大哥哥吧!”   南珍只好开车回店里,可她根本不确定则冬还在不在。   昨天她那样骂过他,他还会回来?   快到时她打电话到店里的座机,阿彬很快接起来,小声说:“南珍姐我则冬哥今天很不对劲啊你快点回来吧!”   南珍踩了刹车停在路边,阿宝懵懂地看着她。   “哦,腿抽筋了,等一会。”南珍说。   于是,腿抽筋的借口用过后,南珍还是得带着阿宝去找则冬。   进门时只看到阿彬一人在前面忙碌,阿宝天真地问:“我大哥哥呢?”   阿彬指了指后厨。   阿宝从吧台钻进去找则冬,当小手举起来要牵住则冬时,南珍看见则冬向后退了一步。   阿宝说:“大哥哥,是我啊,我是小宝。”   则冬端起一托盘的蛋糕走出来,一碟碟送到客人手边。   阿宝看向南珍,南珍说:“走了,我带你去游乐园。”   阿宝不肯,找了小角落坐下来,一直盯着他的大哥哥看。   则冬将最后一碟蛋糕放在了阿宝面前的小桌上。   他根本没说话也没给眼神,阿宝就懂得拿起小勺吃蛋糕,还说:“等哥哥有空了再跟哥哥玩。”   阿彬问了问南珍:“事情解决了?”   南珍低声对阿彬说:“阿宝明天就要去孤儿院了。”   阿彬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向吃蛋糕的阿宝,阿宝正好看过来,给了阿彬一个笑脸。   “南珍姐……”   刚刚他让我带他去看看。南珍捂着脸,每说一个字,每看见笑着的阿宝一次,都心疼。   ***   等阿宝吃完一个三角形蛋糕后,则冬坐在了距离他两个拳头的地方。   阿宝亲昵的挨过去:“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则冬递过手机:“她不让我跟你说话。”   阿宝揪着小眉毛看向南珍。   “南珍姨你果然跟大哥哥吵架了!”   南珍:“……”   第二天一早,居委会的人就来了,南珍前一晚跟阿宝挤在他的小床上,一个劲的叮嘱他:“别被人欺负,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经常去看你,给你带零食带玩具,你如果考试不好你姜老师会通知我的!我给你去开家长会,考试卷子我也给你签,我给你零花钱,给你配个手机,你想我了就打给我,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通知我,知道吗?”   阿宝也不是完全不担心的,他紧紧挨着南珍,乖乖听她叨念。   “南珍姨。”   “恩?”   “记得要跟我姜老师一起吃饭哦!”   南珍:“……”   一闭眼一睁眼,南珍的怀里就不再有阿宝了。   居委会大妈牵着阿宝的手,拎着他的行李,对南珍说:“放心吧,又不是刀山火海!”   南珍穿着睡衣一直跟到孤儿院门口,阿宝转身冲她挥挥手,她也举手跟他挥挥,慢慢的,就看不见孩子的背影了。   南珍在门口站了半小时,身后的人也站了半小时。   她转身时看见了他,他面无表情,不看她。   ***   往年的这个时节,南珍总会兴致勃勃地买几斤最好的板栗,自己剥壳蒸煮碾碎压泥,做一份重磅栗子蛋糕,因为是限量,所以早早就会有人过来打听贩卖时间,常常是蛋糕还在烤箱里排队的人就已经出现。   可今年,在这个时节发生了太多事,也有人来问今年什么时候做栗子蛋糕,但南珍已经完全没了心情。   “今年不做了。”南珍说。   阿彬一脸遗憾地跟则冬描述了一番传说中的栗子蛋糕能有多好吃。   则冬全都听进脑子里,听完转身去后院呆着。   阿彬觉得自己很累,每天都在这两人之间插科打诨,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秋天,海边迎来了淡季,再也没有穿着小泳衣的少女,也没有热火朝天的啤酒烧烤。周五傍晚南珍去学校接阿宝,她与阿宝约定每个礼拜五都要一起吃晚饭。   阿宝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一进门先喊了阿彬哥哥好,然后蹦跳着往后院去,乖乖蹲在则冬身旁,不说话,静静看着则冬的那几盆小花。   等则冬给小花浇完水了,给阿宝一个眼神,阿宝才会笑着喊:“大哥哥我来啦!”   南珍总会时机正好地喊:“阿宝,过来吃东西,我刚烤好的蛋挞!”   阿宝问则冬:“大哥哥,你们还没和好吗?”   则冬看了看南珍手里的蛋挞,看见她一脸得意地在对着空气说明:“黄桃蛋挞哦,黄桃是新鲜的,在烤箱里烤的几乎融化,纯天然的甜味剂!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会把舌头都咬掉的。”   阿宝经不起诱惑,蹬蹬蹬往南珍那儿跑,仰着头说自己要吃。   则冬收回目光,站起来洗手。   阿彬也分到了一块,欢天喜地地端给则冬:“则冬哥你吃。”   则冬不吃。   晚饭时,阿宝在饭桌上跟大家说:“星期天学校组织秋游,姜老师要带我们去爬山。”   南珍就在盘算着要给她家小宝准备什么零食。   小孩子每年的春游秋游最不能小觑,孩子们带了什么吃食,带了什么玩具,脱下校服后身上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衣服,家长们私下里暗暗都在比较,何况今年阿宝家发生巨变,南珍绝不能让阿宝被人瞧不起。   阿宝说:“南珍姨你跟我一起去吧?”   南珍笑了,“南珍姨长大了,不用秋游了。”   阿宝就说:“我想跟南珍姨一起秋游。”   南珍现在对阿宝的任何要求都是尽量满足的,不是溺爱,而是将心比心,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她也希望宋氏夫妻能够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她希望爸爸妈妈只喜欢她不要喜欢宋权。   她希望家里的鸡腿只能是她来吃。   她希望不再穿宋权的旧衣服。   她希望每天做作业时妈妈能陪在身边。   ***   晚饭后阿宝悄悄跟则冬说:“大哥哥,我好希望我南珍姨可以和姜老师结婚!”   则冬:“为什么?”   阿宝:“因为我姜老师是个好男人,我阿婆说的。”   则冬:“我也是个好男人,你也是个好男人。”   阿宝:“所以南珍姨和姜老师一对,你和我一对。”   则冬:“一对什么?”   阿宝:“一对好哥们啊!”   则冬:“作为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孩子,你想太多了。”   当天晚上,南珍接到了姜维的电话,姜维问她:“星期天忙不忙?”   南珍说:“阿宝都跟我说了。”   姜维就笑了:“恩,我是专门打电话来邀请你一起去玩的。”   “南珍,这不是单独约会,是和孩子们一起。”   最近南珍与姜维的联系比较多,而且还都是南珍主动打过去的,就是为了问问阿宝的学习情况,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阿宝。   阿宝每次都说自己和同学们相处的很好,但南珍总是要听姜维说了才放心,她总觉得阿宝太逞强,越来越像某人!   她也知道,学校里没人敢欺负阿宝,阿宝能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学习,都是姜维的功劳。   姜维继续游说:“你不是一直担心么,你应该亲眼看看,就能放心了。”   周六一整天南珍都在后厨忙碌,她设计了几款方便精致的小蛋糕,小孩子一口一个的大小,吃的时候不会把手弄脏。还做了有营养的三明治,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现烤的动物小饼干装在金属盒子里,果冻布丁里放了棉花糖,饮料是孩子们最爱的水果苏打。   做完这些后,南珍给菜贩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明天不用送货。   晚饭时,南珍在店里宣布,明天歇业一天,店里组织秋游。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嘿嘿,以后每晚八点更新,有什么改动我会在微博通知,一万字内容在一章里发表,因为JJ这货已经私吞我太多积分,所以只能这样了,如果因为文章太长看的很累,我只能摸摸哒一下。   哦,从今天起,要送我地雷和花花和留言的孩儿们可以开始行动了,现在是关键时刻。   第一天啊,客官你留个言支持一下吧!~俺们养孩子很不容易哒~~   则冬:你养孩子了?你结婚了?你男人我怎么没见过?   肥佳:……( ̄ε(# ̄)☆╰╮( ̄▽ ̄///),老娘养的是你啊没良心的~!   则冬:我不用你养,你快去找个男人生小孩吧。   肥佳:不能愉快的玩耍,不管你了,不把南珍配给你。   则冬:其实我有个小伙伴很不错。   肥佳狗腿状:其实姜老师就是个跑龙套的,你放心! ☆、第23章 (5)   汀城有一座很漂亮的植物公园,阿宝他们班的秋游就定在这里。   南珍不仅带上了店里的两个伙计,还哄着宋福七与连香玉一起出来了。   姜维没想到她会对自己防备到这种程度,给南珍手机上发短信:“准备很充分啊!”   南珍却不是真要防着姜维,而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宋福七与阿宝多接触接触,要是能对阿宝改观那就最好了!   虽然阿宝住进了孤儿院,但南珍一直没有放弃要收养他的愿望。   阿宝穿着南珍给他新买的衣服站在班级队伍里面,他看起来并不比别的小朋友差,他看起来很自信和快乐。   南珍一直在观察,阿宝在班级里有要好的女同学,两人牵着手一起走,时不时小声说着什么,然后两人都笑起来。   南珍松了口气,阿宝还是以前的那个阿宝,真好。   姜维没有主动上来跟南珍说话,而是整理了孩子们的队伍后往落叶多的树林里出发,南珍将车上的食物拎下来,与宋福七说:“咱们也找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   宋福七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问南珍:“那是不是陈家的孩子?”   南珍点点头,“真是好巧啊。”   宋福七哼了哼,两只手板在背后往里走。   南珍边走边与他说:“爸你看阿宝多乖,他最近学习又进步了,上次还考了一百分。”   宋福七停下来看着南珍:“你还在管这孩子的事?”   连香玉忙说带了扑克,待会儿大家可以凑一桌打扑克。   南珍低着头,没去看宋福七责备的脸。   则冬却拎走了她手里的篮子。   阿彬笑着说:“南珍姐你快跟上,篮子我们来拎就好。”   公园里有很多树,一脚踩下去咔擦咔擦的,干枯的树叶厚厚的积在脚底,酥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秋天。   姜维找了一块空地让孩子们玩耍,南珍也紧挨着找了块地方扶着宋福七坐下。   因为离得近,所以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到。   姜维先是带着孩子们唱了首歌,班里的娱乐委员又出来跳了支舞,南珍记得那个女孩,正是刚刚一直与阿宝牵着手的小姑娘。   小姑娘跳舞的时候她偷偷去看阿宝,阿宝一直盯着人家看,鼓掌也是最大声的。   南珍觉得宽慰,这个年纪的孩子之间那么单纯的感情真是值得纪念。   跳完舞了大家都鼓掌,女孩回到座位上时阿宝低头跟她说了什么,她就从小书包里拿出一块小面包送给阿宝。   南珍见状赶忙拎着果冻布丁过去,姜维边说话边看她,看她偷偷将东西塞给阿宝,阿宝机灵地分给女孩一个。   南珍回来时不小心坐到了则冬旁边,却也不想刻意换位置,就低头找东西吃。   则冬一直仰着头看天,南珍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这时姜维慢慢走了过来,南珍暗道不好,这家伙想干嘛?   他不是个鲁莽的家伙啊!   姜维来到她面前说:“是阿宝的阿姨吧?我们上次见过。”   南珍已经感觉到了宋福七移过来的目光。   “啊,你好,姜老师。”南珍笑得僵硬。   ***   姜维看了看野餐布上的食物,对南珍说:“看起来很好吃啊!”   南珍忙举着个蛋糕送过去,说:“姜老师你也吃点。”   姜维就接过来一口口的吃,还问南珍:“这是你家人?”   南珍只好介绍到:“这是我爸爸妈妈,还有店里的伙计。”   姜维笑着推了推眼镜,问候宋氏夫妻。   “恩,我开了一间咖啡馆,姜老师有空来消费,给你打折。”南珍装作与这个老师完全不熟的样子。   姜维点头说好。   宋福七问他:“阿宝这孩子性格古怪,老师你多费心了,哎,孩子太可怜了。”   姜维却说:“阿宝这孩子挺好的,他的班主任还跟我说下个学习要让阿宝当班长。”   宋福七哽了哽,南珍忙说:“是吗?阿宝可以当班长啊?太好了!”   姜维说:“孩子虽然没有了亲人,但非常努力,也不自卑,我觉得他长大后一定会很有出息。”   南珍听着也笑眯眯,她最喜欢别人说阿宝的好。   稍后,南珍抱着动物小饼干过去跟孩子们玩作一团。   她小小声地跟阿宝的同学们说:“我是阿宝的亲阿姨哦,你们叫我南珍姨就好,要跟我们家阿宝团结友爱,阿姨就经常让他带小饼干给你们吃,好不好?”   孩子们都羡慕阿宝有个亲阿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学着样子压低嗓门说好。   南珍拍拍阿宝脑袋,把最大的一个夹心饼干给了那个小女孩。   等姜维宣布可以自由活动了,阿宝第一时间跑到则冬身边坐下,南珍摸了摸阿宝的脑袋,让他叫宋福七爷爷。   阿宝起先不肯,可则冬看了他一眼。   阿宝就乖乖的叫人:“宋爷爷。”   宋福七正好转头跟连香玉说话,根本没听见。   他跟连香玉说:“那个姜老师个子没有咱们家宋权高吧?”   连香玉想都不想:“那当然,咱们儿子个头很高的!”   还问南珍:“你说是不是?”   南珍只能点头。   就算宋权比姜维高比姜维力气大又能怎样?他已经不在了啊!   但宋氏夫妻丝毫没觉得怪异,他们总是这样,路上遇见一个同年龄的小伙子也能与宋权比较半天。   南珍不敢多说什么,怕老人家伤心。   阿宝大概觉得诡异,往则冬身边靠了靠。   ***   吃了点心后,姜维将孩子们集合起来画风景。   孩子们从书包里拿出画本,或坐或趴着,开始即兴作画。   南珍问宋福七要不要再走走,宋福七摆摆手说就坐这里晒晒太阳,于是南珍就叮嘱阿彬照顾好老人,自己往公园后面的山上走。   山上空气很好,树也很高,南珍在一颗树下停住脚。   那颗树的树干上依稀还能看见她小时候刻上去的字,那时宋权劝她:“小南,这样是不对的。”   可她就是要反着他的话做。   小小的手没有力气,刻了两个笔画就很累,之前劝说她的宋权只好拿起小刀将两人的名字都刻上去。   南珍还嫌弃:“干嘛把你的名字跟我的刻在一起,真讨厌!”   他就笑:“因为我喜欢小南啊!”   他刻了两个小人,手牵手。   ……   南珍伸手拂过那已经不怎么清晰的图画,目光再转到脚下的台阶,那时她根本爬不上去,可又趁能得厉害,最后蹲在台阶上哭,是宋权蹲在她面前,说:“小南,快上来,我背你上去。”   她还记得自己伏在他背上,细声细气的:“不许把我摔下来。”   “恩,不会的。”   ……   长长的台阶上是那时的宋权和南珍。   可等眼前清明时,却看见了手长腿长的则冬。   他穿一身白,一步步往上走,已经超过南珍太多。   南珍才不会因为他而掉头回去,她也一级级的往上爬,只是怎么都追不上前面那个人。   则冬小时候没爬过山,所以现在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坚持爬到山顶。   他在山顶上站了站,站了不少时间了,才看见南珍爬上来。   要是以前,则冬根本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感想,可当他看着气喘吁吁的南珍,他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想法:真是太慢了……   南珍冲着则冬的背影瞪了瞪,则冬突然回身,正好捉住她作怪的脸。   “……”他静静的看着她。   目光太沉静,导致南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何况她也不想先对则冬说话。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则冬的手,猜测他什么时候拿起手里的手机开始打字。   可他并没有。   他开始一步步的下山。   “……”南珍翻开手机看了看,只有姜维的短信:“去哪了?”   她没回,准备下山。   下山时,也是一路看着则冬的宽肩长腿轻轻松松往下走,而她却完全相反,上山容易下山难,两条腿抖得如秋风落叶,十分艰辛。   由此更加牙痒痒,哼!   ***   宋福七看见则冬也上山了倒是不担心,他家南珍怎么会看上一个四处打工,不会说话的男人?   而且则冬也长得太好看了一些,一个男人长得这样好看,跟小白脸有什么两样?   在宋福七眼里,男人就该像他家宋权那样,汉子一条才叫英俊。   现在的这些小伙子,没有谁能比得过宋权啦!   南珍下山时发现楼下邻居正巧也带着孩子来公园玩,几个女人坐在一起闲聊,连香玉特别好心的跟人普及南珍店里的这个小伙计不会说话的事情。   南珍看了看则冬,他安静坐在那里,任凭别人怎么说,好像都与他无关。   倒是阿彬想跳出来出头,被南珍一眼瞪回去。   南珍给连香玉递水,说:“妈,喝点茶润润嗓子。”   邻居们就顺嘴夸南珍孝顺。   这一句孝顺南珍不知已经听过多少回。   下午四点左右,太阳就渐渐失了热气,公园里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这一年的秋游结束了。   姜维带着孩子们走了,南珍在回家的路上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宋福七。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宋福七就先堵了她的路。   “你趁早歇了那个念头。”   南珍没吭声,将车速又降了降,开得很稳。   一个礼拜后姜维突然来了店里,正好南珍不在,阿彬殷勤地给姜维上咖啡,姜维问阿彬:“你们店里的则冬在吗?”   阿彬觉得莫名,去后院喊则冬时问他:“姜老师找你干嘛?”   “则冬怎么会知道呢?”他摇摇头,洗干净双手走出去。   他站在姜维桌前,同样身为男人的姜维也不得不承认则冬的特别。   “请坐请坐。”姜维让了位置。   则冬坐下后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姜维笑着问他:“你会用电脑吗?”   则冬点点头。   “哦,我的一个朋友单位里缺人,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他见则冬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就再说了句:“一个男人也不能在咖啡店呆一辈子对不对?你还年轻,要为以后考虑。”   面对则冬的无表达,姜维有些硬着头皮迎上去:“你就把我当大哥就好,我没别的意思……”   则冬终于举起了手机,上面的字让姜维羞赧:“你把我当成了竞争对手。”   ***   说实话,姜维是有些警惕则冬的,作为同性,他无法不在意这样好看,并且与他心上的人儿朝夕相处的则冬。   他费了好多口舌为则冬找到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私心希望则冬能离得南珍越远越好。   “有,有点……”姜维憨笑几声,“被你发现了。”   则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让这个姜老师不安的,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咖啡店服务员。   “你愿意去试试吗?”姜维问,“我保证待遇会比现在好很多。”   “去哪里?待遇有多好?”伴着风铃声,冷不丁地有人插话进来,则冬抬起头,看见小霸王样的南珍。   南珍在路上就接到阿彬的电话,那小子通风报信跟她说:“南珍姐,姜老师来撬墙角啦,姜老师要带走则冬哥!”   南珍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怕则冬被欺负。   事后她也回想过,她当时怎么会这么想呢?   但脑子里就总是则冬静静站在一旁,不能说话也不愿意辩解,那副别扭脾气真是让人着急。   则冬作为当事人完全不像南珍那样激动,反而有闲情去看看门上的风铃。   则冬越不着急,南珍就越急。   她最看不得则冬一副什么都不关我的事,白白被欺负的样子。   “你起来。”南珍说。   则冬听了她的话,站起来。   南珍双手叉腰面对姜维:“拆我墙角?我找个长工多不容易啊我,姜维你到底想干什么?跑船?我家则冬有多能干念在你不知道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他这种人去跑船简直就是暴遣天物,我连碗都舍不得让他洗,你看看他的手是用来洗碗的吗?你看看他这人长这样是可以在海里被风拍来拍去的吗?”   “姜维你以后不许过问我店里的事!”   姜维百口莫辩:“不,不是的,不是跑船,南珍你误会我了。”   在南珍心里,她家伙计除了去跑船干苦力活就没什么地方能养活他了,不能说话又有洁癖,性格还不好,去跑船也是给船老大端洗脚水的份。   “喂,你想去跑船吗!”南珍瞪圆了眼睛,口气特别凶,明摆着不是在问,而是如果则冬敢点一下头,她就要跳起来揍人了!   则冬没管其他的,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自己的手。   他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在往日的几十年里,只翻看书籍和摇晃试管瓶。   哦,也拿过刀的,锋利的手术刀。   一刀下去,暗红的血就涌出来,弄脏了他的手。   ***   “喂!我问你话呢!”南珍更大声了。   可莫名的,则冬再不愿在姜维面前使用手机打字。   他从小圆桌走向吧台,侧个身进了后厨。   主角离开战场了,但战争还没结束。   南珍仰着下巴冲姜维囔囔:“好了,现在我俩来说说清楚。”   姜维苦笑道:“南珍,你相信我,真的不是去跑船,我有一个朋友开了个广告公司,正缺人呢,我觉得则冬可以去试试看,用软件做做图什么的,也不需要说话交际,也算是一技之长。”   “则冬是你儿子吗?”南珍问。   “这怎么可能。”   “不是你儿子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南珍提着声音喊。   姜维现在总算知道以前宋权说过的话了。   “我家小南,很可爱。”   姜维到今天为止总算是认识了南珍。   她不再客客气气的说:“谢谢你,姜老师。”   她像个小霸王,维护着身边所有的人。   她不觉得累,可他看着心疼。   “南珍。”姜维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居然真情流露地想抱抱这样的南珍。   “干嘛!”南珍吼他。   “他总不能在你店里干一辈子。”   “谁说不能!就能就能!”   “南珍……”   “姜维你是不是觉得在阿宝父母和阿婆的事情上你帮了我很多尾巴就翘起来了?我告诉你你连根草都不算你还想插手我的事情?你要不是阿宝的老师我才不会跟你说话,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除了阿宝的事情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则冬靠在后厨的烤箱上一直听着南珍说话。   姜维很难堪,他的动机确实不单纯。   “好了,我南珍以后都不欠你的了!”南珍一甩手,“阿彬,送客!”   “哎来啦!”阿彬非常乐意将这个挖墙脚的姜老师送出去。   想带走我则冬哥?窗户都没有!   哼!   ***   南珍一阵风般进了后厨,气息不稳地问则冬:“喂,你想去吗?你想去你就去啊!”   则冬不愿意去,那里没有香甜的蛋糕和暖烘烘的烤箱。   “你说啊,去不去!”   他好像没看见暴躁的南珍,直径去了后院打理他的花花草草。   南珍知道,这是他的答案。   心情有点好是怎么回事?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忙死了你过来帮忙。”   则冬就先过来,站在她跟前,等着帮忙。   南珍有些囧,看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忙,指着水池吩咐则冬:“去洗碗!”   则冬懵懂的看着南珍,确定她是说真的。   所以,刚刚是谁说连碗都舍不得让他洗的?女人真是一种摸不透的生物。   虽然南珍回来帮则冬出头了,可店里的气氛还是很古怪,阿彬觉得自己很苦逼,本以为经过这次之后他的则冬哥和南珍姐能和好如初,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啊……   就连小阿宝周五回来吃晚饭时都会问:“南珍姨和大哥哥还没和好吗?大人的事情真的很难懂啊!”   ***   没过几天,店里出了件事情。   则冬一向浅眠,夜里稍稍有点动静他就能醒来。那晚他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于是知道店里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   他睁开眼时冷酷得可怕,满满都是杀意,可很快,便趋于平缓。   从脚步声听来,来者并不是那些人。   他从床上起来,跳上了封于房顶的置物架,也不知他那么大个子的人是怎么让置物架承受他的重量的,只是等那小贼推门进来看见床上无人,但被子是摊开的时候,则冬全身隐入了黑暗中。   小贼根本没有抬头看,不然真的会被吓死——黑暗的空间,一身白衣漂浮在半空中……   在库房里摸摸找找,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小贼又退出去,发现了吧台那个被锁上的抽屉。   其实南珍每天只在抽屉里留三百块零钱而已。   这一看就是外地贼,什么都不懂,本地贼一般是不会偷这一带的商家,因为知道老板抠门,抽屉里只有三百块……   但则冬才不管抽屉里的金额是多是少,是南珍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住进来的第一天南珍就跟他说过:“你晚上帮我看看店,要是真进小偷了就往死里打,打到他爹妈都不认识!”   所以,他当然要照做。   他从高台跃下,摸出门口的一根棒球棍,走路无声,在黑暗中看的分明,轻轻点了点猫在吧台前撬锁的小贼的肩膀。   只这一下就够让小贼毛孔竖起。   他竟然连转头都不敢。   哆哆嗦嗦地,将一根撬锁的铁丝掉在地上。   则冬又用棒球棍点了点那小贼,小贼猛地回身,看见一袭白衣。   “嗷!”   “嗷!”   第一声,是他惊吓过度。   第二声,是他被棒球棍亲了一下。   ***   南珍半夜里接到没有声音的电话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她对着电话敲了两下,表示自己醒了。   很快就有一条新短信,透着发信人的风轻云淡:“店里有小偷,被我抓住了,你要过来看看吗?”   南珍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开过来的,这一带治安不算差,她开店这么久也没遭过贼,最近怎么什么事都凑一起了啊!   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则冬。   可到了店里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   则冬坐在一旁,看起来居然还重新洗过澡,那小贼半死不活地滚在地上喊救命。   这真的是遭小偷的场景吗?   南珍懵了,问则冬:“现在怎么办?”   他喊她来看看,居然就真的是看看。   他到底是怎么制服小贼的?南珍疑惑地看向则冬。   则冬:“现在可以带人去报案了。”   南珍头一次这样捆着贼人上衙门,一时还挺不习惯。则冬坐在车里没有进警**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慢慢握成拳头。   南珍说要报警,警**察叔叔放下茶缸子问她要报什么警。   南珍捂着心口说店里遭贼。   警**察叔叔忙操家伙要出警。   南珍指了指说:“贼在这里。”   警**察叔叔还没反应过来,那小贼就哭天喊地地扑进警**察叔叔怀里,说自己挨打了。   南珍只好点点头:“我自卫。”   小贼囔囔:“不是她,是个男的,那个男的打我!你们警**察管不管!”   警**察叔叔问南珍:“怎么回事?”   南珍掉了几滴眼泪,梨花带雨好不心疼。   于是警**察叔叔就脱了小贼的衣服。   好么,挨打?伤在哪里?   小贼指着自己肋骨处说疼,可外表看来真是一点伤都没有。   警**察叔叔其实一点也不爱追究这些,一个小贼就算挨了打也是应该。   可那小贼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一个劲地囔囔,结果挨了一顿训,被拎走了。   警**察叔叔问南珍店里有没有损失,南珍着急走,总觉得不安心,随口说就是碎了几个杯子,没大事。   做完笔录出来时看见则冬还坐在车里,她的心就落地了。   她坐进车里想跟他谈谈,可则冬把头扭到一边,拒绝交谈。   ***   “你打他了?”南珍问。   身边人一副理所当然就是该打的模样。   “你打他哪了?他一直喊疼。”   则冬没说,因为地方太多了,说不过来。   “你受伤没有?”南珍觉得自己跟个老妈子一样。   好了,这回这男人懂得摇头了。   “真的没有啊?”南珍怕他不肯说。   则冬点点头,又安静的看窗外。   “那回去了啊?”   他再点点头。   回到店里,南珍开始收拾地上碎掉的杯子,则冬在里面换床单。   南珍问他:“他坐你床了?”   一心两用的下场就是被碎片划破了手指。   “哎呀。”南珍举着手看。   里面的人立马出来了,捏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嘴里。   “……”南珍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的舌**尖舔过指腹,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夜里太过深刻。   则冬的舌**头很软很滑,缠绕她指腹的血口子,稍微用力吮**吸了一次,南珍立刻感到微微刺痛。   “你你你,你干嘛!”南珍傻眼了,声音特别大。   与南珍的震惊相比,则冬只是淡淡的松开她,然后扫掉地上的玻璃渣,再伏在地上用胶带粘一遍。   实验室里偶尔会有打破试管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小心的一再确认没有残渣,他们对于手指的保护也超过常人的紧张,则冬最不喜欢受伤和流血。   做完这些,则冬就睡下了。   南珍一个人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时间索性就没回家,在椅子上将就半夜。   第二天阿彬算是最晚到店里的。可接下来,他就迎来了店里气氛最为古怪的一天,简直惨无天日。   南珍呆在店里一整天都没出去,用目光阻击了则冬整整一天。可则冬无知无觉,或者说是毫不在意。   晚上南珍预定的咖啡豆到了,则冬就窝在里面整理库存,南珍推门进来时气势汹汹,或者说是狐假虎威,更或者,可以说是粉饰太平。   她不计较的,真的,她才不计较被一个男人啃了手!   可蹲在地上的男人却突然站起来,回身的速度太快南珍喊都喊不出来,下一秒就被压在门上,原来强撑出来的气势都跑不见了。   则冬的小臂横在南珍的脖颈上,南珍的心跳太快,扑通扑通地。   他的脸挨近,直直勾着她,另一只手顺势向下,从她的五指中找到了食指。   牵着她的手举上来,揭开创可贴仔细检查,细细的一道口子已经合拢,手指因为进过水而被捂得发白。   他拆掉了创可贴,让手指保持干燥。   综上,则冬只不过是在检查南珍的手指,而已。   南珍又感到那酥酥麻麻,可也只有她一人酥酥麻麻,实在丢人,她推开则冬逃走。   逃至吧台坐下,被阿彬问:“南珍姐,为什么脸红?”   南珍:“闭嘴。”   则冬也出来了,拿着换洗衣服进浴室。阿彬又问:“则冬哥为什么洗澡?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南珍:“闭嘴。”   ***   则冬洗完澡出来时阿彬已经下班了,南珍在算账,手提包放在台子上,一份牛皮带从上面滑落,被则冬捡起。   白纸散得到处都是,则冬看了看,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一份体检报告。   南珍表面淡定:“拿来。”   则冬却低头一页页翻过。   南珍,双侧输卵管堵塞,没有生育能力。   “你还给我不许你看!”南珍要抢,可无论怎么踮起脚尖就是抢不到。   则冬看完了,终于将东西还回去。   南珍凶巴巴的:“别人的事情你少管!”   这时则冬终于肯跟南珍说话,南珍也终于又见则冬低头打字,然后递到她眼前。   “我有个祖传的方子可以治你的病。”   南珍觉得这人脑子才有病!   第二天则冬跟南珍请了半天假,这是他头一次跟老板请假。   南珍快要好奇死了,这家伙请假干嘛?   很快谜底揭晓,这家伙给他老板熬了一锅中药。   中药汤与咖啡虽然都是黑褐色的,但味道完全不一样,中药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店里香醇的咖啡味道全都掩盖住,有客人笑问:“这是什么新产品?”   阿彬赔笑:“不好意思,老板身体不好,在喝中药。”   南珍也不好解释,冲去后院。   院子里,则冬蹲在小小的红泥小炉前扇着一把蒲扇,南珍脱了鞋一脚踹过去,踹完了再把鞋套上。   “你干嘛!”   则冬:“熬药不能心急。”   南珍:“我不喝药!”   则冬:“良药苦口利于病。”   南珍:“怎么跟你说不清楚呢!”   则冬:“不要讳疾忌医。”   南珍:“说了你别管我的事!”   则冬不再说什么,兀自低头熬药。   微凉地秋风吹来,小花一阵摇摆,南珍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他身边:“不会生不要紧,我还有阿宝。”   ***   则冬不认同地垂着眼,把药汤盛在小碗里,非要看着南珍喝下。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真挚,大概那是南珍一直求而不得的关怀,南珍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则冬抬手摁了摁她的脑袋。   南珍有些恍惚,这样算不算是和好?他是不是不生气她说他是怪物?   则冬的药每天供应,每次都是不声不响就递到南珍面前,南珍实在不愿意喝,趁他不注意倒在水池里。   这种事才干了两次就被发现。   则冬一言不发看着她,南珍心虚,哼哼:“看什么看。”   则冬站起来要重新熬药,南珍算是怕了他了,只好摊牌:“我不想治,宋家算是绝后了,我今晚回去跟爸妈说这个事,我要收养阿宝。”   则冬回身看她,见南珍的脸上泛着光。   他不再给她熬药,这样也好,如果南珍能凭着这件事说服二老,那就等她了了心愿再治她也不迟。   可第二天早晨,南珍并没有来店里,阿彬往她手机打电话,却每次都被摁掉,最后干脆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内容太多不好总结,反正处处都透入着作者是个勤劳的好孩子这件事!   请做三件事犒劳好孩子。   1 收藏作者专栏。   2 收藏本文。   3 留言打2分。   也谢谢打赏我的孩儿们,让则冬出来跳舞好不好,扭扭扭~~~   344247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0-17 18:12:05   多点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8 12:45:20   冬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8 13:59:2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8 16:33:59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1)   最后是则冬发现了南珍。   沙滩上坐着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从背影根本看不出是谁,女人圈抱着膝盖,将脚趾埋在细沙里。   秋天的海风一点也不温柔,吹开了女人的面纱。   则冬看清了女人的侧脸,那是南珍。   她的脸上红肿一片。   有什么感情在他的心口萌发,是什么呢?他暂时还弄不清。   当南珍看见一双大长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急忙用手遮住了脸。   她不肯抬起头,只是哼哼:“谁允许你工作时间出来闲逛?马上给我回去。”   可则冬蹲下来,拍掉她的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   近看更是觉得糟糕,南珍的颧骨上甚至有些发紫。   南珍又看见则冬皱眉头了,从没有这样深刻的纹路出现在他的脸上过。   被他这样看着,她竟然编不出谎话。   南珍的一滴眼泪打在他的手上,温热的划过。   昨夜是一场噩梦,南珍掰不开则冬的手,只能这样丢脸的一直哭。   则冬将她的额发挽至耳后,小心触碰她的脸颊,红肿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看起来很不好。   “我……我没事……”南珍边说边哭,她怎么会没事?她昨晚差点被强**奸了!   这是怎么也不能对人提起的事情,就算是则冬。   现在只要闭上眼,她就能想起宋福七狰狞的面孔,他打她,打得她起不来也说不了话了,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你别碰我……别碰我……”南珍终于喊出来,委屈至极,怯怯地看着则冬。   则冬将双手合十,后退一步。   南珍低下头,乞求着:“求求你……求求你……”   则冬的眼顿时变得一摊浓墨。   ***   宋家没了儿子,宋福七与连香玉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可当南珍将体检报告放在他们面前时,当宋福七知道唯一的养女不能生养并且执意收养外人时,他彻底火了。   男人的大手一下下拍在南珍脸上,拍得她脑子嗡嗡叫,拍得她倒在地上起不来。   宋福七接下来说的话一句句的挖掉了南珍的心头肉。   “给你脸不要脸的东西!敢跟我讨价还价!敢替别人养孩子!看我不打死你!”   “想死?我还不让你死,你得给我生孩子,我们宋家不能断了血脉!”   等南珍的脑袋不再遭受重击,她努力撑开厚肿的眼皮,惊恐的看见宋福七在脱裤子。   他抽出皮带,解开裤扣,甚至只脱下一半就急不可耐的来捉南珍。   南珍心里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却一动也动不了。   不要……   不要……   她被宋福七抓住,她的裤子被狠狠的脱到大腿之下。   “谁说你不能生孩子!你今天就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宋福七的气息喷在南珍脸上。   南珍绝望地看着站在一旁的连香玉。   “妈……妈……”   连香玉将头撇过一旁,没有阻拦。   “妈……妈……”   一声声,又一声声,南珍感觉到宋福七的手撩开了她的衣服。   终于,连香玉上来拦住了宋福七。   她胆子小怕出事,劝着宋福七:“你消消气别把事情闹大。”   宋福七的脸涨红狰狞,迟疑的松开了南珍的手腕。   就在那千钧一发,南珍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宋福七,逃回房间锁上了门。   外面很快便没了动静,南珍竖起耳朵听了一整夜,庆幸自己保住了自己。   第二天还没天亮她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她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这样想从这个家逃走的一天。   她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客厅没人后转动门锁,她甚至想象如果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她一边转门一边等,等着末日。   但她还是顺利的踏出了家门,她赤脚狂奔,不敢开车,怕惊动楼上的两人。   她也不敢去店里,天地茫茫,她竟然没有能去的地方。   只能坐在海边吹冷风,当看见店里的座机号码响起来时,她觉得心里温暖多了。   最起码,店里的两个人还是惦记着她的。   可她不敢接电话,怕自己会崩溃。   电话打进来,她摁掉。   再打进来,又摁掉。   最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   则冬没有问,南珍也不会说,他用肩膀替南珍挡住迎面吹来的海风。   南珍的头发里都是细沙,他用手一粒粒的摘掉,他没碰到南珍,却看见南珍在瑟瑟发抖。   他在她面前蹲了好久,最后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则冬:“想跟我回店里吗?我保证阿彬什么都不会问,那里有热水,有吃的。”   南珍摇摇头。   则冬:“你可以躲在后厨,谁都不会看见你。”   南珍:“……”   “我可以把我的床借给你休息。”   南珍不摇头也不说话,则冬站起来,向她开摊手。   南珍早就坐麻了腿,只能让则冬将她扶起来。   将她扶起后,则冬迅速整理好两人距离,走在南珍前面。   南珍原地站了站,等腿不麻了以后跟上。   她躲在则冬身后进了咖啡店,导致阿彬从正面看根本看不出则冬背后有人,阿彬着急的问:“你找到南珍姐了吗?我刚刚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南珍从则冬背后站出来一小步,阿彬顿时瞪大了眼。   南珍的脸用纱布遮着,阿彬想问她怎么了,却看见则冬的眼神。   阿彬忙说:“柠檬干没了,我去仓库拿点。”   南珍低头快步走向后厨,则冬送进来一块小板凳,让她挨着温暖的烤箱坐下。   接下来,阿彬全权照看店里生意,则冬负责南珍。   他用小奶锅烧水,放入鸡蛋,还切了薄薄的土豆片拿在手里。   小锅里的水开始沸腾,鸡蛋时常碰到锅底,发出闷响,则冬动作前先与南珍对视一番。   然后掀开南珍的纱巾和头发。   他将土豆片贴在南珍脸上,微凉的感觉很大的缓解了南珍脸上的刺痛。她用手摸了摸,被则冬拍掉手。   很快鸡蛋便煮好,则冬拿出一枚剥掉壳,趁热贴在了南珍眼皮上。   南珍只好闭上眼,感觉他轻柔地转动鸡蛋,范围渐渐从眼眶扩大到颧骨位置。   “嘶!”南珍忍不住吸了口气。   则冬将手劲更松了松,揉开颧骨处的大片紫痕。   ***   揉完后,则冬剥开另外一枚鸡蛋拿在手里。   南珍说:“够了够了,怪浪费的。”   可这枚鸡蛋不是拿来化瘀消肿的,则冬用来堵住南珍的嘴。   南珍一口只能咬去半颗,想要用手去接,却又被则冬拍开手。   他嫌她的手脏。   南珍将手揪在身后,说渴。   则冬的另外一只手变出一杯温牛奶。   喝牛奶、吃鸡蛋,全是他喂她吃的。   南珍脸上贴着土豆片,只能仰着脸,眼泪顺着淌进头发里。   等东西吃完了,人也有了点力气,则冬将土豆片摘掉后问她:“疼吗?”   南珍点点头:“疼。”   又见他皱起眉头。   则冬非常严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身上有没有伤?”   南珍知道他的意思。   “没有。”南珍颤着手在他的手机上打字,两人无声的交流着。   则冬松了口气。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松了口气。   他不让她动,往小脸盆里接了热水,绞了一块热烫烫的毛巾给她擦脸。   他生来不是伺候人的人,可做起来却不费劲,南珍的脑袋正好被他托在掌心,乖巧扬起,迎着热毛巾将脸蹭过去。   他把她的花猫脸擦干净,又把脸盆端下来,端到南珍脚边。   他帮她卷袖子,仔细检查她的双手有没有伤口,然后拉着她的手伸进水里。   他拿来香皂,揉出泡泡后揉搓她的双手,令南珍不由想起他洗衣服的样子。   他也是这样一丝不苟地揉搓他的白衬衫,一双眼像扫描仪般找出脏的地方,双手集中揉洗,然后绞干挂上。   ***   南珍小小动了动手指,就被则冬捉住,重新看过指甲缝。   终于是干净得不得了了,南珍才被释放,用一块干毛巾擦干手后,看着则冬将水倒掉。   她低头看手里的毛巾,认出那是则冬的私人用品。   他的毛巾。   南珍站起来要去帮他洗毛巾,可则冬却意料之外的没有让她那么做。   他随意地将毛巾挂上,指了指那块小板凳。   南珍坐回去,洗干净后整个人都开朗不少,看着则冬又在给她煮面。   看着则冬放青菜时,心里就不那么冷了。   她其实什么都吃不下,却张口说:“要虾仁,海菜。”   但则冬没有满足病人要吃虾仁和海菜的愿望。   他说:“你现在要忌口,不宜吃发物。”   面还没做好风铃就被吹起,听见阿彬喊人:“宋伯伯!”   南珍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往烤箱后面缩。   则冬关了火站到她身旁,护着她。   宋福七四周打量一番才开口问阿彬:“你们老板呢?”   阿彬吱吱呜呜,南珍今天那一身打扮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老板到底怎么了,但往常老板她爸可不会这么殷勤地过来找人。   “问你话呢!”宋福七凶了凶。   南珍捂着头,想起昨晚他也是这么凶的打了她,还……   “老板还没来呢……”阿彬低着头不看宋福七,真是谁都骗不过。   宋福七说:“是嘛?那我看看……”   说着便推开阿彬进了后厨。   南珍被他发现了,抖得更厉害。   宋福七说:“则冬你先出去。”   可则冬不肯,没有南珍发话,他哪里都不会去。   南珍低着头:“爸,你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吧。”   宋福七没办法,只好低声说:“昨天我是气疯了才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他又看了看则冬,含糊不清地暗示:“你没到处乱说吧?”   南珍摇摇头,“没有。”   “恩,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   南珍问他:“还有事吗?”   宋福七提了提重点:“昨天你受委屈了,但那件事是绝对不行的。”   养孩子要花好多钱,还喂不熟白眼狼,他为什么要同意?   南珍妥协的点头,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但却不放弃。   “你妈熬了汤,晚上早点回家。”宋福七说完也不好留下,就走了。   南珍从头到尾都不敢看宋福七。   阿彬探出头来看,则冬关上了后厨的门,还是什么都不问,回去给南珍煮面。   原本泡在水里的面都坨了,他板着脸将面团倒掉,重新烧水洗菜。   很快,一碗蔬菜细面送到南珍手里,闻着挺香。   南珍咬着牙吃掉,胃里有了重量,世界好像又回来了。   “谢谢。”她说。   则冬摁了摁她的脑袋。   “谢谢。”南珍呢喃。   她说了两遍,则冬只好一本正经地打字:“不用谢。”   南珍有点想笑,看向则冬时,他也正弯着嘴角。   “我一定要替阿婆照顾好阿宝。”南珍冲着他的背影哑哑说话。   则冬转回身来看她,看着烤箱旁满头乱发的南珍,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善良,他体会到了南珍的善良。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谁是善良的。   ***   南珍当晚便回家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半夜,她接到了无声的电话。   她知道是则冬。   电话没挂断,她轻声告诉他:“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这些后,南珍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可电话就是没挂断,她翻看一本烘焙书籍,则冬闭眼冥想他曾经翻阅过的那些古籍,生涩字眼中关于女子不孕的那些药方。   终于是南珍困了,悄悄与他说:“我要睡了。”   则冬才挂了电话,随后一条短信进来,南珍说:“我锁门了。”   这样无声的通话持续了好几天,南珍脸上的伤也渐渐愈合。   她还是常常跑居委会,给里面的人送蛋糕送购物卷送一切可以讨好人的东西,可却不说是为了什么,居委会的大妈门以为南珍是想扩大店面,还指点她:“你后面那间屋子是空的,你自己拿去用就好,我们不会管的。”   南珍没有占用那间屋子,却还是每天都烤了新鲜的蛋糕送去居委会做下午茶,有时她自己送过去,有时店里忙就让阿彬送去。   则冬几次想帮忙都被南珍拦住,她说:“你别去。”   则冬不怎么理解,难道不会说话就不能送外卖吗?   他闷了几天,南珍总算讲真话:“你想被一群老女人围着介绍女朋友吗?”   则冬摇摇头。   “像你这样的,她们会把整个社区缺胳膊少腿的大龄女青年都往你怀里塞,你准备好了吗?”   则冬不太了解这些,却也惊讶于南珍说的话。   南珍见他皱眉头就继续说:“只要你在那里出现过一次,不看着你结婚生子变妻奴她们是不会罢休的,你还要逞能去送吗?你要去的话明天就开始跟阿彬轮班哦!”   正说着话阿彬回来了,涨红着脸跟南珍抱怨:“南珍姐那些老女人太讨厌了!我还小呢给我介绍什么女朋友啊!”   则冬再也不跟阿彬争这份差事了。   ***   有商铺的地方就会有些不成文的规定,咖啡店所在的这条街是每个季度收一回保护费,则冬来到这里也三个月了,正好碰见这一回。   前一天就有人来通知说隔天前面麻将馆开会,南珍翻着账簿说:“知道了。”   以前她从不用交这份钱,可宋权死了,她没人罩着了,就变得跟其他人一样。   交吧交吧,哎……   隔天一早南珍就提着手提包去麻将馆了,则冬问阿彬她去哪里。   阿彬说:“去开会。”   则冬没多问。   麻将馆里坐满了这条街的熟人,南珍在角落挤了个位置,听蔡大哥在上面说话。   蔡大哥是这一带的大哥,长得像只熊,冬天都能光着膀子吹电扇打麻将。   南珍低着头数钱,说来说去每年都少不得这几张毛爷爷。   可数钱的手一顿,听到了蔡大哥在上面说下个季度要涨价。   几年下来都是这个价,怎么就要涨价了?   蔡大哥说:“现在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我还要养着兄弟们保障大伙安全,货币膨胀得那样厉害,我能撑到今时今日才说出来已是念在大家多年的老交情。”   台下一片沉默,麻将馆里四处走动着的都是蔡大哥的爪牙,南珍捂着包感觉很痛苦。   蔡大哥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希望大家都能理解。”   南珍心中忿忿,理解个毛毛?不可理喻!做这种事搞得跟个慈善家似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慈善家了啊!   商户们听完大哥的演讲后解散回家拿钱,可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心疼。   南珍不乐意多交钱,找其他几户人商量,商户们怨声载道,都说日子过不下去。   南珍就起哄:“咱们跟他们谈判去,谁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都是街坊邻里,商户们想着把自己的意思表达表达应该能被通融通融,南珍就兴冲冲的跟在后面又进了麻将馆。   代表说话的是这条街上最年长的老伯,可好说歹说就是不行,南珍脾气大性子要强,一声就喊出去了:“凭什么涨价,物价局同意了吗?你们这是犯法懂不懂!”   大家伙就都安静了,纷纷看着南珍,有好心的忙拉过南珍让她别出声。   可话都说一半了,凭着南珍的性子怎么可能憋回去?   她早就不爽了,自己辛辛苦苦开个小店,没日没夜的攒钱,怎么就都进了别人口袋呢?她最近因为养了个漂亮的小伙计赚了的钱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就要送给别人了?这怎么对得起她家伙计那张常年冰冻的帅脸!   南珍才不怕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她说:“既然收了保护费就要好好给我们办事,前几天我店里遭贼了也不见你们出来保护保护,我还没跟你们索要损失费呢!”   ***   有好心的想出去给南珍的店里通风报信却被堵在了麻将馆里,麻将馆的两个小门都被堵上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走,大伙很害怕,却也希望南珍能战斗到底。   南珍越说越气,交个毛线的保护费啊,每年交这么多钱还不如她养个则冬呢!则冬最起码还抓到了贼还把贼揍一顿呢!   蔡大哥眯眼看着南珍:“小丫头你不要狂,小心惹祸上身。”   “哈,”南珍大笑,“吓我?我不怕!”   蔡大哥挥挥手,身后就有两个人上来捉住了南珍。   南珍大声囔囔:“杀人啦杀人啦,没有王法啦,土霸王要杀人啦!”   蔡大哥问她:“你是不想交钱了?”   南珍说:“就不交,不交你想怎么样!”   南珍的倔脾气上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的。   蔡大哥问其他人:“你们交不交?”   南珍忙呼吁:“大家团结起来,凭什么给他们交钱啊,咱们从今以后就要罢了这个恶习!”   商户们见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勇敢,也许坚持一下就能改变未来。   大家纷纷响应南珍的号召:“不交,我们就不交!我们要去告你!”   还有人拿了电话出来拨打110.   蔡大哥也不慌,“最后问你们一遍,交不交?”   南珍最近遇到的坏事太多了,郁闷的心情全在这一刻爆发,她大吼着:“杀人啦!土霸王要杀人啦!快报警啊!你们这些人都要下地狱!”   南珍原不是斗争运动的主力军,却不知不觉变成了领袖。   商户们被南珍的热血所感染,站起来抗议。   蔡大哥釜底抽薪,把闹得最凶的那个关了起来。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南珍被关起来了,商户们纷纷蔫了。   “趁我好说话时赶紧交上来,不然小心你们家有人半夜失踪。”蔡大哥摆摆手,堵在门口的人走开,商户们纷纷涌出来逃回家准备现金。   南珍出事了,阿彬哭着去准备钱,则冬问他为什么要交钱,阿彬说:“这是规矩。”   规矩?则冬不懂这样的规矩。   他看着阿彬拎着一袋钱进了麻将馆。   ***   但现在钱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南珍惹蔡大哥很不高兴,蔡大哥跟阿彬说:“我现在不要你们店里的钱,拿回去。”   阿彬当下就哭了,这不要钱就是要命啊!   “大哥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老板吧,她小孩子不懂事,一个女人家就是不懂想,她怎么能懂大哥你的苦心呢,大哥你别生气了,以后我们都会乖乖的……我们……”   阿彬好话说了一堆,被人从麻将馆拖出来。   则冬就等在门口,见阿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他:“南珍呢?”   阿彬抹着脸:“南珍姐完蛋啦呜呜呜呜……”   则冬就自己进去了。   阿彬大哭:“则冬哥你要是回不来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麻将馆里黑漆漆的,每张桌子只有一盏头顶小灯,影影灼灼都是打手,则冬只身一人站在块头最大的男人面前。   蔡大哥笑说:“哟,挺漂亮,有没有想法换个赚钱快的路子啊?”   则冬摇摇头,递过手机:“我来带我们老板走。”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蔡大哥说着,几个人将则冬围起来。   则冬的个子比那些人都高,目光穿过头顶看向熊一样的蔡大哥。   “你的肩膀是不是一到冬天就疼?”则冬问的问题与此刻的气氛风牛马不相及。   “等等。”大哥出声,那些打手散开。   “你怎么知道?”   “疼的很厉害吧?”则冬拉了张凳子,用手拂过上面的灰尘才坐下。   现在就变成两人隔着一张四方麻将桌在商讨肩膀疼痛的问题了。   打手们都看傻了眼。   “是挺疼的。”蔡大哥感觉遇到高人了。   “你得赶紧治,再拖个两年神仙都治不好你。”   蔡大哥觉得这句话有些过了,又不是什么绝症,怎么好说的这样夸张。   “我不是吓你。”则冬补上这么一句。   ***   但蔡大哥就觉得自己是被人恐吓了:“你胡扯什么啊?”   则冬:“敢不敢让我把个脉?”   蔡大哥伸出手,则冬切脉,很快便收回手,在衣服上搓了搓。   “以前受过很重的伤没好好调理导致筋脉闭塞,偶尔手臂无力,天寒时不可高举,夜里不能眠,疼痛感隔年愈加令人忍受不了,我说的对不对?”   蔡大哥傻了。   则冬又抬手在他后背上连点数下,蔡大哥顿时舒服的哼哼出来。   他见则冬停手,忍不住催促:“别停啊别停,再来几下。”   则冬:“这样治标不治本,我有方法可以治好你的病,把我老板放出来。”   南珍刚刚的造反让蔡大哥很没面子,他不能就这样放她走,否则在道上还怎么混?   则冬见他不愿意,就说:“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手五年后必定截肢。”   在场的人看不见则冬说了什么,蔡大哥背后一片冷汗。   “但我可以保住你的手。”则冬说。   ……   南珍莫名其妙的被放出来了,送她出来的人一路点头哈腰像供着送子娘娘。   回到店里南珍怎么都想不明白,拎起阿彬逼问:“你给他们钱了?你给了多少钱?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啊小子!”   阿彬苦着脸:“南珍姐你还敢说?我送钱人家都不要,我还以为你这回一定完蛋了。”   “那我怎么出来的?”   阿彬瞥了瞥则冬。   则冬静静的站在一旁用纱布擦玻璃杯,从南珍进来起就没正眼看过她。   南珍特别嚣张:“怕什么我一点都不怕,就让那些人继续关着我啊我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我在里面能吃能喝好得不得了你知不知道!”   阿彬真想封住他家老板的嘴!   则冬看了阿彬一眼,阿彬深刻领会,说肚子疼,遁了。   南珍问则冬:“你救我的?”   则冬抬手将玻璃杯挂在头顶的杯架上,点点头。   他将南珍圈在小小的吧台内,深深看着她,看得南珍都不好意思了,故作淡定地:“看什么看!”   则冬:“以后别这样莽撞。”   南珍才不觉得自己莽撞,她还想找商户们商量商量怎么才能捣毁这个黑窝点。   则冬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你是个女的,别什么都冲在前面。”   说完自己愣了愣,他什么时候将男女有别分得这么清楚了?   南珍也愣了愣,没有谁对她说过这番话——你是个女的,别什么都冲在前面。   ***   则冬收回手不再看南珍,南珍晃了晃脑袋,特别不服气的说:“那就让那些坏人这样抢钱啊!”   则冬:“其他人都把钱交上去了。”   南珍:“反正我不交!”   则冬:“你不用交。”   南珍:“反正我……咦!为什么我不用交?”   则冬:“恩。”   南珍:“恩什么恩啊!你给我说清楚!”   则冬淡淡地:“蔡老大身上有老伤,一到夜里就疼得受不了,我会几招推拿。”   南珍瞪大眼:“他觉得你很不错,免了我们家的保护费?”   虽然表达的不确切,但大概就是这样。   南珍:“你有这几招还来我店里端盘子?”   则冬不多解释,转身去拖地。   南珍觉得自己赚大了,捡到了个宝贝。   她家伙计不但长得漂亮肯做事,还能免掉保护费!   于是,南珍的咖啡馆成为了这条街上唯一不用交费的店面,但这件事没有外传,南珍只能每天暗爽。   同行们还提着水果营养品来看她,夸她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的,声张正义虽然没成功,但大伙都记得她的这份情。   南珍特别不好意思,隔天给所有人都送去一份重磅蛋糕。   隔天,则冬找阿彬私聊,阿彬回来后就自觉蹲在后厨不出来了,由则冬在前面跑堂。   咖啡店里的帅哥难得出现,汀城的小姑娘们蜂拥而至,当然还是遵循着店老板不许拍照不许搭讪的规定,能饱饱眼福就很不错啦。   南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走财运,心情不错。   则冬在店里看了一天的小姑娘,整整想了一天,却还是觉得男女只是生理上的区别而已。   可当他回头看吧台里笑眯眯的南珍,却又不能将这一原则用在她身上。   南珍虽然也是生理上的女性,却比别人更多了些什么。   则冬有些混乱,觉得南珍弄乱了他的原则。   ***   他不再围着南珍转,南珍烤蛋糕时觉得少了些什么,突然转身时才知道原来少的是那只大尾巴。   南珍后知后觉,她家伙计是不是生气了?   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从小就爱财,每年保护费交得心都在滴血。   则冬进来洗杯子,她唤他:“额,内个……”   则冬停下来看她,可南珍也说不出你快点过来看我烤蛋糕的话,只好摆摆手,“没事。”   则冬洗完杯子就出去了,整个后厨空落落的。   晚饭时,南珍蹭到则冬身边,问:“今天菜色还可以吧?”   则冬点点头。   “恩……你爱吃什么?说出来我们明天做。”   则冬表示都可以。   “那总有一种是最喜欢吃的吧呵呵。”   则冬摇摇头。   南珍觉得这家伙真的很难聊。   两个人默默的,南珍终于忍不住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别这样……”   别这样不来看我烤蛋糕啊!   则冬你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每次我烤蛋糕的时候你用那种崇拜的眼神望着我我就感觉很骄傲啊喂!   但则冬也不觉得南珍做错。   每个人做事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不存在对错。   如果要说的话,则冬只是希望她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像这次,她让自己陷入危险,却没办法让自己脱离危险。   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   他总是会有离开的一天。   而现在比对错更纠结的是,他乱了脑子,他需要一个人想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南珍见则冬不说话,也没表情,就以为自己猜对了,好声好气地:“这次谢谢你了,这个月给你加工资好不好?”   她仰着小小的脸,双手合十在拜他,因为每天都要烤蛋糕所以指甲上没有凃染颜色,就算踩着高跟鞋也是个小矮个。   则冬猛地越过她逃走。   怎么办,就只是这样,他就已经能分析出她的很多不同,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喂你跑什么跑!我烤了你最爱吃的蛋糕啊喂!”南珍在后面跳脚。   作者有话要说:我大则则会抓小偷会煮面,可以制服老大还能圈得住南珍,史上最完美男主没有之一!   留言太少,不开心…… ☆、第25章 (2)   每天下午则冬都抽时间去给蔡老大做推拿,他是为了南珍才揽下的事情,南珍当然要把她家则大爷送到门口,并且讨好:“别死心眼,随便揉一揉就行啦,回来给你烤蛋糕吃!”   则冬很严肃,表示他的字典里没有随便二字。   南珍就玩笑他:“你一般不随便,随便起来不是人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被则大爷冷眼扫过。   “咳。”南珍觉得这家伙真的很不合群!   蔡老大的那帮手下将则冬迎财神般迎进去,南珍回到店里时发现手机上有一通姜维的电话记录。   阿彬说:“南珍姐刚刚你手机一直响。”   南珍恩了声,没打算回拨过去。   一个小时后则冬从那边回来了,一进门就找水池洗手,南珍和阿彬对看一眼,在心中憋笑。   他洗完手走过来,看着南珍要蛋糕。   南珍一拍脑袋:“一下给忙忘了!”   则冬有些不愉快了,明明说好给吃蛋糕的!   南珍指着展示柜里的问他:“这里的你随便选一个好不好?”   则冬看都不看,他要的是刚出烤箱的,咬一口会烫嘴的那种。   南珍只好马上去烤欠了则大爷的那块蛋糕,则冬却不再尾随她身后,而是到后厨洗盘子。   南珍不经意看见他的手指泛红,想必是推拿时太过实在。   都跟你说了别死心眼。南珍嘴里嘟囔,下糖粉时加了双倍的量。   到了四点多时,店里来了不速之客。   南珍一下就挡在则冬前面,叉腰凶恶地:“你又来干嘛!”   姜维笑起来,“南珍你还没消气?我保证以后都不敢了。”   南珍不顺心,就觉得这人笑起来很讨厌。   姜维也不绕弯子,对她说明来意:“阿宝今天人不太舒服,最后一节课没上被接回去了。”   南珍听闻抓着姜维连声问:“哪里不舒服?吐了还是哭了?谁去接他的?有没有上医院啊!”   姜维说:“我当时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正巧南珍凶他:“你怎么也不懂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两个人的话说到一起去了,顿时就没了声音,姜维看着南珍,南珍有些惭愧。   他是给她打了电话的,是她没回过去问问原因。   ***   姜维说:“我怕你担心,就过来跟你说一下,你现在要过去一趟吗?”   “当然要去。”南珍摘掉围裙,临走前忽然定住了,问则冬:“你去吗?”   则冬点点头。   三人行,南珍开车倒不觉得,则冬与姜维对坐无话,姜维很是不好意思,良久才出声:“上次真是抱歉。”   则冬到觉得这人挺坦荡。   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等三人一齐出现在阿宝面前时,孩子乐坏了,下床穿鞋先扑进南珍怀里,带着鼻音问说:“南珍姨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就是睡觉踢被子了有点感冒。”   小孩子不舒服的时候最可怜了,又没有亲人可以撒娇,南珍懂得那种感觉。   她将阿宝抱起来,边走边问:“喝热水了吗?吃药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你睡觉怎么会踢被子?你以前不会的啊!”   阿宝就笑眯眯的看着他南珍姨为他着急担心,南珍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则冬过来抱走了阿宝,阿宝趴在则冬肩头看着南珍和他姜老师站在一块儿,小声在则冬耳边说话:“大哥哥咱们自己玩吧,让我南珍姨和姜老师一起玩。”   则冬侧身朝两人看了看,仿佛没听见阿宝的话,抬脚往南珍那边走。   阿宝很着急,小小的孩子拉着则冬说:“你别过去啊,别当电灯泡!”   电灯泡?则冬不理解。   小阿宝解释道:“我南珍姨和姜老师在谈恋爱呢,你过去了他们就不好说悄悄话了,这样就叫电灯泡。”   则冬还是不理解,但也没过去了。   阿宝笑眯眯的,他最喜欢看见南珍和姜维在一起。   其实南珍和姜维根本没说悄悄话,两个人反而是有些尴尬的对面站着。   姜维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南珍淡淡的:“没有啊,你想多了。”   姜维就问:“真的?”   南珍:“难道还有煮的吗!”   那姜维就放心了,一手放在口袋里,摩挲着两张电影票。   “最近上了个新片,科幻大片,你喜欢看吗?”   南珍也知道那个超级大片,却摇头:“不喜欢。”   “你平常喜欢看什么片?”姜维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南珍说:“平时忙着赚钱,不喜欢看片。”   说完走了,去找则冬和阿宝。   ***   南珍过去时正好看见则冬捉着阿宝的手臂看,阿宝的衣袖被卷起来,上面有细细的抓痕,抓痕有些时间了,有些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色的新肉。   阿宝怕事情闹大,一个劲的躲,想抽回手却不能撼动则冬的大手。   “怎么回事!”南珍立马就心疼了。   则冬也看着阿宝,要他老实交代。   阿宝起先不肯说,后来被三个大人的担忧的眼神搞得压力太大,只好说了自己跟六年级的一个孩子起了口角,被人家打趴下的事情。   南珍顿时就火了,不管其他的就先教育阿宝:“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在打架上输给人家呢?人家打你一巴掌你就要两巴掌赏回去知道吗!”   一句话引来则冬和姜维都不赞同的眼神。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在南珍看来,事情就该怎么解决。   她拉着阿宝要去找那个孩子,阿宝被她拎着走,还边催眠着:“南珍姨给你出头,你待会儿争气点,挠花他的脸知不知道!”   姜维笑着过去解救阿宝:“南珍你冷静。”   “我非常冷静。”南珍表示。   姜维问阿宝:“他为什么欺负你?”   南珍则不耐烦了,推开姜维:“还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抢玩具抢地盘抢零食的,不用问我都知道!”   南珍说的没错,阿宝点点头。   则冬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姜维,从小幸福长大的姜维,不能一眼看明白。   姜维说:“既然这样,我们去找院长反应情况。”   南珍幽幽地看姜维,哎,这就是好孩子的解决办法……   “院长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今天反应过了,明天我家小宝还会挨打!”南珍不想去,总觉得这办法治标不治本。   她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小孩,一次性解决,让这里的小孩也看看,以后就没人再敢欺负阿宝了。   但姜维很坚持,南珍也很坚持,于是两人齐齐看向则冬。   则冬的一票至关重要。   ***   则冬抱着阿宝往院长室去了。   南珍忿忿地:“什么啊!则冬你!”   则冬停下来等她,南珍跺跺脚只能跟上。   姜维跟在南珍身后,看她又气又凶,一路唠叨着则冬。   姜维摇摇头,南珍从小就是这脾气,宋权不知为她操过多少心。   则冬修长的手指叩在门上,轻响三声后停住。   南珍一步将他挤在身后,瞪着眼看来开门的人。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男的,叫王建发,个子不高,很瘦,皮肤白,很斯文。   南珍他们被请进去,南珍不喝茶,只说话,说自己的宝贝被人欺负了,拉着阿宝的手给王院长看。   姜维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阿宝的数学老师。   则冬不能说话,但阿宝从头到尾都靠在他身边,分量不言而喻。   阿宝有些高兴,有这么多人为他出头,他不是可怜没人要的孩子,他比孤儿院里的很多人都幸运。   王院长一听来意就知道是什么事,他说:“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我已经批评过那个孩子了,他也写了检讨。”   南珍火气很大:“写检讨就有用吗!你看看我家孩子被打成什么模样了!他从小就没跟人打过架,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孩子们年纪小小就知道欺负人!长大了还能有什么出息!我很担心阿宝未来在这里的安全!”   姜维和则冬两人同时看向南珍,脑子里不禁都浮现一个画面——南珍拉着一个不是阿宝的孩子,在老师办公室里气势汹汹讨公道。   姜维的心蹦蹦跳,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南珍这样的母亲。   则冬又呆住了,他的规则最近被打破的次数实在太多。   ***   王院长看来是很常处理这些问题了,老油条子一根地淡定,等南珍吼完了才说:“小孩子总会打闹的,而且我们这个地方经费不够人手也很缺,偶尔照顾不到这很正常,希望你们能理解体谅我们的工作。”   院长说的是事实,南珍哪里会不知道,她只是要来闹一闹,好让大家都对阿宝重视起来,那些人见阿宝是有人管的,就不会对他短斤少两。   姜维和则冬当然也知道南珍的心意,既然王院长这般恳切了,姜维就出来说话,顺便给南珍一个台阶下。   姜维是读书人,说话自然比南珍委婉。   他说:“王院长说的我们也能理解,就是看着孩子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我们心里着急。阿宝挨打了都不敢告诉我们,还是今天不小心被发现的。”   姜维看了看则冬,则冬点点头。   “我们就是希望孩子在这里能够安全一点,其他也就没什么要求了。”姜维说。   王院长连声称是,“这是当然的,每个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嘛!”   南珍哼了哼,将阿宝拉过来,摸摸他的小手。   王院长笑眯眯地问阿宝:“院长有帮你涂药对不对?”   阿宝坐在南珍腿上,王院长挨过来也摸了摸孩子的手,阿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往南珍怀里蹭。   则冬坐在对面看得很清楚。   “阿宝现在不疼了,对不对?”王院长想把阿宝抱过去。   阿宝不肯,揽住南珍的脖子,南珍低声问阿宝:“怎么了?”   阿宝低着头不说话。   南珍听说这个院长给阿宝上过药,脸色就好多了,她说:“王院长,麻烦你了,谢谢。”   王院长摆摆手,“我在这里做了很多年的院长了,来来往往看过很多孩子,像阿宝这样的,我可以断定以后会有大出息。”   一般人如果这样说,南珍还觉得是吹牛讨好,可王院长这么说,南珍就觉得非常有道理有前途了。   ***   在院长这里反应完情况,南珍陪着阿宝在孤儿院吃了一顿晚饭。   阿宝觉得很有面子,因为吃饭的时候其他小朋友们都羡慕的看着他。   这里的孩子都很可怜,每年除了学雷锋月和志愿者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看望,他们好奇的打量着三个大人,又打量一下阿宝。   孤儿院的伙食很一般,不好不坏味道也将就,南珍吃得没滋没味,心里跟被刀砍过一样难受。   阿宝以前在家吃的是什么饭菜?陈阿婆的手艺是连南珍都要流口水的,可孩子现在住在这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大口大口自己吃饭,还问她:“南珍姨,香不香?我觉得这个肉可好吃了!”   南珍咬着嘴里老得发柴的肉,觉得苦得不行。   她一定要尽早将阿宝接出来,每天给他做可口的吃食,给他铺上柔软的铺盖,给他妈妈一样的怀抱。   南珍吃得一脸沮丧,姜维拍拍她,她才发现孩子们都在看她。   南珍强撑起笑脸,说:“快吃啊,谁吃的慢阿姨就要抢走他碗里的肉肉哦!”   说着举起筷子作势要夹。   孩子们尖叫着扒饭,欢笑起来。   阿宝一个劲地跟小伙伴们介绍:“这是我南珍姨,这是我姜老师。”   说到则冬时,特地蹭了蹭:“这是我大哥哥!”   孩子们也跟着阿宝喊人,南珍的包里有糖果,一个小朋友分到一个,南珍还许诺,谁跟阿宝玩得好,以后阿宝得的好吃的他们也能有一份。   吃完了饭三个人又陪着阿宝去做作业,阿宝的房间小,一下挤了三个大人。   阿宝就闹着其中两个出去散步,拉着他的大哥哥陪他写作业。   姜维揉揉阿宝的脑袋,对南珍说:“那就别辜负孩子的好意。”   南珍不去,阿宝就说:“南珍姨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做作业了,你跟我姜老师去吧去吧去吧。”   南珍捏他小脸蛋:“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就没办法做作业了!”   阿宝嘴甜:“因为你太漂亮啦!”   南珍被闹得没办法,只能上院子里转一圈,姜维跟在她后面,笑眯眯的。   阿宝扭头跟则冬说:“南珍姨以后跟姜老师的孩子一定要像姜老师。”   见则冬不问为什么,就反问:“大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则冬当然知道,因为南珍太笨了,生个孩子像妈妈就完蛋了。   可则冬不说也不问,拉着阿宝开始做作业。   ***   他们离开时王院长出来送了送,一个劲地让南珍放心,说会好好照顾阿宝。   孤儿院门口的路灯打在王院长白皙的侧脸上特别亲切,他低声与阿宝说:跟哥哥和阿姨还有老师说再见。   南珍顿时怨念,哥哥……和阿姨……这辈分……   阿宝乖乖的挥手说晚安,然后被王院长揽着回了房间。   回到店里时,则冬手里多了两张电影票,是姜老师给的。   姜老师那时说:“学校发的票,没时间去了,送给你。”   南珍出门前烤的蛋糕还在烤箱里,这个时候拿出来还烫嘴,南珍一边跟阿彬说孤儿院里有坏小孩欺负阿宝,一边戴着棉手套将蛋糕拿出来,举着刀问则冬:“要吃多少?大还是小?”   则冬表示可以吃一块大的,南珍一刀下去,让则冬捧走半个圈,剩下的留着给他明天吃。   晚上关店时则冬拿了电影票出来,南珍一看就惊呼:“哎呀你哪里来的票啊?这个电影听说很好看的!”   则冬:“别人送的。”   南珍没多想,以为是蔡老大送给则冬的。   “两张票你跟谁去看?”南珍好奇。   则冬问:“你去不去?”   他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了。   南珍说:“可以啊,我早就想去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医院做过敏源检查,我去,我居然对面粉过敏!我最爱吃面食了啊!不过主要致敏因还是我自身的过敏机制,解释不清楚,反正以后不能熬夜,这就解释了我最近几次出门玩脸上都红红的是为什么了!回家后倒头睡两天,不药而愈!   关于宋福七此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关于南珍,一个从小被收养的女孩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家,而且她对宋权有愧疚,她发誓要照顾二老到死。宋福七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早就知道。我把上一张又看了一遍,决定不改了,以后有机会你们全文通读,应该就会适应这种节奏,恩,就酱,谢谢你们的认真,我很开心。   今天就这么多,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谢谢扔地雷给我的孩子们,则冬,出来卖个萌吧~   则冬: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今天得了电影票,要跟小南瓜一起去约会了!我对你这样好啊!人要懂得报恩啊~   则冬:耍套剑可以吗?   剑剑剑?   则冬:恩,我会几样武器,蒙眼投飞镖也行的,你要给我当靶子吗?   作者:咳,内什么,以后不许拿我家则则说事啊,小心飞镖!   夏日静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9 19:29:23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9 22:35:4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0 23:23:52   htaut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0 23:56:34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1 11:49:35 ☆、第26章 (3)   则冬没去过电影院,南珍将他带到上次买衣服的商场里,坐电梯一口气到了顶楼,则冬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电影院都喜欢承包商场最顶楼。   这和他小时候的很不同,小时候看电影都是露天的,夏天里,他的爸爸揣上一口袋瓜子,点一圈蚊香,搬张小板凳往树下一坐,看电影嗑瓜子,渴了就自己带来的茶水。附近的孩子们一到放电影的时候就疯了,嬉笑打闹的往外冲,其实也看不懂到底演了什么,反正就是和过年一样的开心。   在则冬的印象里,放电影的地方是黑色的。可当他走出电梯时,看见的却是明亮。   南珍拐拐他:“你这人太不低调,刚刚好多姑娘都在偷看你。”   则冬垂眼看她,那眼神直直白白的。   南珍替那些小姑娘惋惜不已,她家伙计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   两人排队取票,则冬跟在南珍身后寸步不离,南珍又找回了当年有小尾巴的风采。   则冬对这座电影院简直应接不暇。   高高的吊顶,可见人影的瓷砖,巨大的预告屏,长长的取票队伍,欢笑着的男女。   他跟着南珍又排到了另外一支队伍里,南珍仰头看去,问则冬:“吃什么?”   则冬的目光游移过去,看见了很多食物。   他不懂得选,就不说话。   南珍就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塞到他怀里。   则冬抱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跟着南珍入场,在门口又收到一副黑色墨镜。   他在门口就戴上了,明明是普通的,人手一副的东西,却又引来纷纷侧目。   他们的座位比较靠后,扶手是特制的,前端有一个圈,则冬学着别人的样子将可乐放进去。   正正好可以装的下,他稀奇地看了看。   南珍见他这样,又好笑又可怜。   她问他:“你没来过?”   则冬点点头。   “喜欢这里吗?”   如果要比,则冬还是比较喜欢小时候的那个电影院。   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地方了。   “不喜欢?”南珍问,心想这家伙怎么就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呢?   则冬放眼看去,乌压压的脑袋,男男女女,形形□□,收敛目光,再看身边的南珍。   喜欢。   他有点喜欢这里。   有点喜欢与南珍单独呆在一起。   ***   南珍只来得及看见他弯了弯唇角,灯光就暗了下来。   则冬一下没反应过来,握住了南珍的手。   南珍轻声问他:“怎么了?”   则冬的眼睛穿透黑暗看向发光的大屏,看向各自镇定的男女,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他看见南珍戴上了那副眼睛,更加有了小霸王的气质。   他松开她的手,将自己也融入气氛。   南珍其实也在看他,他的肤色白,即使在海边过了几个月,却一点也没晒黑,他还穿着白衬衣,整个人简直在发光,黑色的眼镜与他黑色的头发相呼应,说不出的好看。   他将那桶爆米花推过来,南珍咬了一颗,焦糖的味道很好,她推了推则冬。   “甜的。”她说。   “试试看。”她说。   则冬早已闻见了甜蜜的味道,他捻起一颗放进嘴里,蓬松的酥脆,带着焦香的甜蜜,是他喜欢的味道。   大屏上开始播放小短片,这时候人们还在低声交谈,黑幕下时不时闪现手机亮屏,好像只有则冬认认真真的将小短片看完。   短片里有一个卡通宝宝在教导大家——请不要接电话、不要聊天、不要么么哒~   则冬思考了一下才虚心求教于南珍:“什么是么么哒?”   南珍说:“接吻。”   那么则冬就明白了——不许在公共场合接吻。   但他又觉得奇怪,谁会在这种地方行如此私密之事呢?   南珍见他在思考,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叫接吻,就伏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你真的好笨,就是两个人嘴对嘴啊,你咬我我咬你啊,一起吃口水啊!”   黑暗了,她说的不脸红,则冬听得也不脸红。   则冬:“我明白的,我见过的。”   南珍:“你在哪里见过!”   则冬:“动物园。”   南珍:“……”   则冬见她失望,又多表达了一些。   “动物园里的公猴子亲母猴子。”   “动物园里的小狗亲小兔子。”   “动物园里的小熊亲小熊。”   南珍:“你居然会去动物园?不臭吗?不脏吗?你不嫌弃吗?”   则冬静了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很喜欢动物园,尽管那里气味不好,细菌也多,尽管那里的动物也像他从前那样被囚禁于小小一方天地。   他逃出来后经过那座动物园,他听见很多小动物在说话,他买票进去看过一次,他问那些小动物想不想要自由,可它们却似乎很享受那里的生活。   ***   当片头曲响起时,南珍坐直了身子,并且拍拍则冬:“开始了!”   他们看的是3D电影,不得不说国际大片制作精良值回票价,惊险时影院里的人都齐齐惊呼,走剧情时大家就开始吃爆米花喝可乐。   爆米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则冬手里,南珍摸过来拿走一颗,又一颗,再一颗,最后给力的抓一大把,则冬正好也去拿,两只手在剩下半桶爆米花的盒子里碰上了。   爆米花的盒子有些深,两人的手腕相互贴在了一起,手指与手指间竟然捉到了同一颗爆米花。   焦糖有些融化,腻在指腹上丝滑绵软,剧情已经进入最惊险的部分,蓝光打在两人脸上,均都看见了对方带着墨镜的样子,谁都没有先转头看屏幕。   有胆小的姑娘忽然尖叫,则冬将手退出来。   南珍抓满一手心,捧在嘴边一颗颗叨来吃掉。   之后长长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伸手捉爆米花吃。   则冬一直维持原来的样子,将盒子捧在南珍能方便拿到的地方,不管她是不是还会伸手来拿。   电影里一个巨型大吊车忽然砸下来,就好像砸在自己面前一样,南珍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地往则冬这里靠。   则冬之后都没怎么注意到底演了些什么,他将盒子往南珍那里又挨了挨,南珍挥手不要,却不小心将他手里的盒子打翻。   时间就是这么刚刚好,哗啦啦,剩下半盒的爆米花撒了一地。   南珍小声地:“不要了。”   她拿走空盒子塞在自己的座位里,等等有人来收。   则冬踩了一脚爆米花,鞋子粘粘的不舒服,他拿纸巾去擦,却发现前座的人在接吻。   他安静的看了不短的时间,黑暗根本不能影响他的视力。这是与动物园很不一样的一次接吻。   两个座位间的扶手没有被放下,男生俯身过来压住了女生,女生舒服的靠着椅背,微微扬起下巴。   他们的嘴巴黏在一起,偶尔分开时屏幕的光就从嘴与嘴,二人的唇舌之间透过来,更清晰明白地勾勒出了两人的姿势。   则冬几乎将耳朵贴在了椅背上,觉得自己听见了好像跑了三十公里后的喘息声。   他伸手戳了戳目不斜视的南珍。   南珍才发现她家伙计此刻如此滑稽。   “快起来。”她拉他。   可则冬不起来,男女换了姿势,男生将女生搂进怀里,两人缠缠绵绵,女生的头发被男生揉乱了,毛毛躁躁地透出屏幕上的光。   原来真的有人会在这里接吻呢。   则冬觉得好奇。   南珍几次拉他他都不肯起来,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南珍捂脸默念:我不认识这家伙。   ***   谁知这竟不是这家伙最出格的动作。   则冬拍了拍椅背,前座小情侣停了下来,然后,则冬递过手机。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写着:“不许么么哒。”   因为有光亮,大家纷纷看过来,看见一个白衬衫男人蹲在走道里。   南珍真是怕这家伙被揍。   她忙扯回则冬,连声对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啊,继续继续,呵呵,呵呵。”   那对小情侣急匆匆的离场了。   则冬问南珍:“他们为什么要走?电影还没演完。”   南珍:“被你赶走的。”   则冬:“我没赶他们走。”   南珍:“你应该装作没看到。”   则冬:“可是我看到了,他们这样不文明。”   南珍:“你管人家呢!”   则冬:“接吻好像很累。”   南珍:“……”   则冬:“我听见了,他们在喘大气。”   南珍:“我不知道啊,别说了!”   则冬:“我也不知道。”   南珍:“闭嘴。”   则冬:“动物园里的小动物接吻就不会喘大气。”   南珍:“你再说我也要离场了。”   则冬:“为什么?”   南珍:“还说!”   则冬:“……”   剧终,大灯亮起来时,人们纷纷转过头来看则冬。   则冬还戴着眼镜,南珍则是根本没脸脱下眼镜。   则冬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南珍扶额:“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呢?我是真的不懂为什么要喘气啊!”   则冬:“我是想问你觉得电影好不好看,不是问你有没有接吻过。”   南珍:“……我想揍你。”   则冬:“我也没接吻过,所以你不用害羞。”   人们挤在出口还眼镜,南珍趁机锤了则冬好几拳。   则冬一直以为眼镜是送的,还回去时还有些可惜。   南珍决定以后再也不带这家伙出来看电影了!   ***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后,南珍将则冬送回店里,他们是打烊后去看的午夜场,南珍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时竟然一点也不困了。   则冬的短信这时传来,问她:“锁门没有?”   南珍回他:“恩。”   很久之后,南珍以为则冬睡着了,他却再传了一条短息:“害怕吗?”   他不问她原谅宋福七回家的缘由,只问她:害怕吗?   这让南珍又一股脑地想要对他倾诉。   “怕的。”南珍说,怎么可能不怕。   则冬理解的,她怕,可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很难说清原因,每个人的境遇不同。   他不会问太多,只要确定她是安全的,就好。   “睡吧。”这是这晚则冬的最后一条短信。   许久,南珍说:“这是我欠宋权的。”   第二天就是周五,南珍早早就去学校门口等着,把阿宝接回了店里。   阿宝看起来没比昨天好多少,一路低着小脑袋进来,阿彬过去拎了拎孩子的书包,啧啧不满:“这么重,都该压矮了。”   南珍:“你以前上学书包里没那么沉吧,我也没见你长高多少。”   个头是阿彬心中永远的痛,偏偏南珍就爱抓弱点打击人。   阿宝坐一旁,等着他南珍姨把书包拎过来后就开始做作业。   阿彬又在心疼小阿宝:“整天布置这么多作业,让老师自己去做好了!”   南珍:“阿彬你到吃饭前都不许说话。”   阿彬被禁言了,则冬不能说话,店里一时很安静。   南珍给阿宝煮了牛奶端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进厨房做大餐。   等她宣布可以开饭了,发现那杯牛奶阿宝没有动过。   “不想喝吗?”南珍又摸了摸阿宝的脑袋,没有发烧啊。   阿宝收拾书包,被则冬带去洗手。   不喝就不喝吧,正好能多吃点饭菜。南珍今天特地做了陈阿婆版红烧肉,还有糖醋鱼,都是小家伙爱吃的。   阿宝今天看起来很没胃口,也不怎么爱说话,整个人恹恹的。   南珍问他:“很难受吗?”   阿宝摇摇头。   哪里难受跟南珍姨说。南珍蹲下来,十分担心。   阿宝还是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南珍看向则冬。   则冬将阿宝抱在腿上,喂了一口鱼肉,阿宝立马吐了出来,整个人干呕不止。   这可把南珍急坏了,忙说:“你别喂了,他吃不下!”   阿宝跑去水池吐了吐,什么也没吐出来,回来时趴在则冬腿上问:“我晚上能跟大哥哥一起睡吗?”   这是家里出事后阿宝头一次要求什么。   那小可怜样简直太令人心疼了,南珍拍胸脯表示马上就给王院长打电话。   阿宝缩在则冬怀里,太过安静。   则冬将阿宝抱进房间里,阿宝蛮不好意思的:“大哥哥我还没洗澡呢。”   则冬摇摇头,将孩子塞进被窝里。   南珍与王院长打电话说:阿宝人不舒服,想在家里睡一晚上。   孤儿院里其实是有规定的,不允许孩子们在外过夜,但好在王院长不是个死板的人,南珍一说他就同意了。   ***   晚上店里就剩阿宝和则冬,南珍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发现还在跟阿宝有联系的,所以关店后就必须回家,她叮嘱则冬:“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则冬点点头,送她出去。   阿宝已经睡着了,小脸蛋贴着床单,等则冬躺上去后自动自发的将小脚丫贴在他腿上。   一夜后,南珍早早就到店里来了,也不敢让阿宝吃外面的早餐,就在店里熬了一锅粥,放点肉松和绿菜叶,哄着阿宝吃饭。   可阿宝不是不吃,而是吃了立马就吐,孩子的脸色不太好,也没精神,南珍给他的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后,带着孩子去了医院。   则冬要顾店就没跟着去,一直等着检查结果。   可医生表示阿宝很健康,没有什么大问题。   南珍说:“他吃什么都吐。”   医生觉得可能是神经性厌食,开了一堆药,还表示楼上有心理咨询室。   南珍心中暗骂神经病,她家阿宝怎么会需要心理咨询!   陈阿婆死后,即使往后要在孤儿院生活,阿宝也还是原来的那个阿宝,学习努力,交朋友也努力,开朗得让南珍都要心疼了。   这样的阿宝,怎么可能会是神经性厌食。   可医生开的药还是被南珍带回来了,南珍哄了阿宝去睡觉,出来后就对着则冬抱怨:“我看那个医生才是有毛病嘞!”   则冬正在看阿宝的体检报告和那些药,他说:“药别吃。”   南珍说:“我也觉得不靠谱。”   则冬:“我出去一下。”   南珍:“你不会去买中药吧?”   上次这家伙请假出门后,就带回来一堆号称祖传秘方,专治不孕不育的中药。   则冬走了,南珍偷偷进去看阿宝,见他睡得也不好,总是皱着小眉头。   难怪白天总是没精神。   ***   则冬回来时,果然手里拎着几个用牛皮纸包住的中药,南珍问:“你确定有用?”   则冬点点头。   “你好像很排斥西医啊童鞋。”   则冬停下来,一本正经纠正南珍:“我不排斥西医,但小孩子没什么大问题,用中药慢慢调理就好。”   “哪里来的方子?又是祖传的?”南珍扒开纸袋,捏了一块正四方体、白色石膏一样的东西出来。   “这个是茯苓。”她难得认得。   则冬有些意外,南珍得意:“每个月给家里二老抓的药里都有这东西。”   南珍没见他蹲在小泥炉前煽火,就好奇的跟过去看,透明的玻璃杯里渐渐变成了茶水色,则冬说:等阿宝醒来给他喝。   “就喝这个?”南珍不禁怀疑。   则冬看着跟前这个瞪大了眼睛的女人,难得有耐性地解释:“茯苓三钱,白术二钱,白芍二钱,炙甘草一钱,用沸水浸泡后,代茶饮。”   “什么是代茶饮?”   则冬:“像泡茶一样泡药材,随时随地都能喝。阿宝的症状是干呕,厌食,无力,小儿多见的毛病,这个方子健脾益气,养血敛燥,比吃药好多了,而且味道也不苦,阿宝应该爱喝。”   南珍觉得神奇,则冬是个迷,一层层剥开来,每一层都有惊喜。   但她也不会去问,问他不愿说的事。   则冬见南珍没表达意见,郑重表示:“你相信我。”   南珍点点头,“好的。”   南珍这回太好说话了,他不太习惯。手指摩挲手机,又噼啪打字。   “皇帝一顿饭不包括点心和前菜就要九十九道,他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可这是祖制,御膳房还是每天流水似的端上珍馐美味,有不节制的皇帝偶尔吃撑了御医就会开方子代茶饮。皇帝批阅奏折时当做茶水饮用,不知不觉病症就消失了,皇帝开心御医也轻松,这个办法就流传了千年。”   南珍抱着手机看完,感叹一声:“皇帝的命真好。”   话题被带偏了,他们原本讨论的是代茶饮的由来。   但偏了也就偏了吧,则冬顺着她往下说:“其实皇帝的命不好。”   “为什么?”   “从皇子时期他们就吃不饱饭。”   “什么?”   “古时候医疗条件不好,但凡皇子有个头疼脑热积食难受,身边的嬷嬷们就会让他们饿肚子,饿个两三天后,身体里淤积的东西都消化干净了,太医才会开药,所以皇子们小时候都不敢说自己难受,生病了就干熬着,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吃得多苦头。”   这些秘辛与南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南珍张了张口,半晌:“虽然你没骗我,但我还是很难相信。”   则冬点点头,“其实做皇帝一点也不好,登基以后每天都很累,即使是锦衣玉食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被累死。”   南珍的历史学得很差,除了知道皇帝很有钱以外就没剩什么了,可则冬却告诉她:“皇帝很穷。”   “什么?”南珍再次被刷新三观。   “国库里没有多少银子,有些朝代的皇帝帽子上的东珠还没有宰相的大。”则冬不知怎么的,就想跟南珍多说说,觉得她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很有趣。   这些都是他从不曾与人说的东西,这些都是刻入他血脉里的东西。   ***   “那皇帝一顿还敢吃那么多菜!”南珍抱怨,多可惜啊,那么多银子呢!   “所以中国人爱面子。”则冬总结。   两人站在后厨说话,杯子里的水已经渐渐没有了热气,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将南珍的脸镀上一层金色。   则冬看进她的眼底,交谈就断了。   南珍啊一声,“我去看看阿宝。”   则冬拉住她,端着水进去了。   南珍站在原处回味刚刚那场无比和谐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   皇帝,皇子,还是小老百姓好啊!   阿宝睡得不踏实,则冬就把他叫起来,喂着喝了点茶水,见阿宝没有吐,又让他多喝几口。   阿宝抱着杯子一口口的喝水,撒娇般把脑袋贴在则冬手臂蹭了蹭。   则冬问他:“带你去踢球好不好?”   小孩睡眠不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加运动量,累了,他们自然能睡的香。   阿宝点点头,说自己的足球在学校里。   则冬牵着阿宝出来,南珍问他:“小宝你睡醒了?还要再睡一下吗?”   阿宝说:“大哥哥带我去踢球。”   阿彬求饶:“我顾店,我顾店,我真的不喜欢流汗的运动。”   说完牵着阿宝去梳洗。   南珍表示自己也要去,正在收拾包包,则冬说:“要先去学校拿球。”   南珍说:“我车停外面,你进去拿一下。”   则冬当然同意。   南珍预料的还是很准的,在学校里免不得就得碰上熟人。   则冬在走廊上遇见姜维,姜维见他拿着一个足球,问说:“阿宝身体好了?”   则冬摇摇头,他在姜维面前尽量不使用手机。   “去踢球?”   则冬点点头。   “南珍……”姜维还想多问两句,却见则冬转身走了。   回到车里,他没跟南珍说这事。   三人在沙滩上踢球,则冬其实不是很擅长球类,竟然被阿彬带球过人,南珍得意的不得了,夸阿宝厉害。   阿宝出了一身汗,人有了些活力,也会笑了,还跟南珍说想吃东西。   南珍那个感动啊,抱着阿宝亲了又亲。   其实则冬觉得,她最应该谢谢他的。   ***   晚上,阿宝在南珍这里吃过一顿饭后,南珍将他送回了孤儿院。   孩子还是笑笑的,朝南珍挥挥手,怀里抱着一桶则冬的代茶饮。   隔天,南珍照例是带宋福七和连香玉去开药,则冬从蔡老大那里回来时看见药包放在吧台上,他顺手拆开来看了看。   南珍说:“你回来了?”   则冬:“明天不用去了。”   南珍:“你把蔡老大治好了?”   则冬:“恩。”   南珍:“你还真的能治好他啊!”   原来南珍一直持保留态度。   则冬幽幽看她,指着药包:“这些对身体没什么用,不如不吃。”   南珍问:“你怎么知道?”   则冬:“我读过一点本草纲目。”   南珍:“本草纲目是什么?”   则冬:“一本书。”   南珍:“我最讨厌读书了。”   则冬:“其实挺有趣的。”   南珍:“其实我也知道这些药吃了没用,那个江湖郎中的铺子偏了这一带好多老人。”   则冬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南珍无奈的:“因为很贵啊,所以老人们都相信会有效果。”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回去跟二老说说看,是药三分毒,他们俩身体好着呢,还是别乱吃药的好。   但则冬拦住了她,他怕她再被打。   他什么也没说,但南珍知道他忍着不说的是那天的事。   其实她也害怕,只是不许自己回忆罢了。   正好这时宋福七打电话来说刚刚药忘在南珍车上了。   没有当着面,南珍就建议道:“爸,刚才店里来了个懂中药的医生,我让她看了看咱们抓的药,她说您身体其实不错,没有必要特地吃药,是药三分毒呢。”   宋福七一听就不愉快了,问南珍:“那个医生男的女的啊!”   南珍:“女的,看起来很斯文的。”   宋福七:“女的不靠谱,男人才有本事!”   南珍就知道说女的不行,可如果告诉宋福七是男的,南珍可以想象会有怎样的责难。   在家中二老心中,她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却不好跟客人太过亲近。   宋福七越想越生气,问南珍:“是不是嫌弃我们老两口拖累你了,不想管我们了?”   南珍赶紧辩解,说只是好奇就问了问别人,没有其他意思,以后还是会按时去抓药。   则冬在一旁听着,突然有些想劝她。   劝她,你可以不必这样活着。   但他知道,南珍听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姜老师万万没想到明明说自己不爱看电影的南珍会很高兴的跟着大则则去电影院了,╮(╯▽╰)╭,咱大则则还给了姜老师一个冷艳高贵的背影~这就是男主命啊,姜老师你千万看开,别上楼顶。   那个么么哒是我这个月去看亲爱的时在电影院发现的。   Ps,你们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聪明了?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我下面会写什么?给条活路好不好啊!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Pps,今天没留言的别想跑,看我抓奶奶神功~!   Ppps,以后就不固定八点更新了,淫窝我常常会提前完成任务哈哈哈,一般都是下午哈,晚饭时分,我写好就传上来哦,免得你们等太久!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1)   秋天是修身养性最好的时节,每年这时宋福七与连香玉都会跟随大师进山修炼。这是要面子的事情,虽然花费颇大,但南珍必须得支持。   临走的前一天,连香玉与一起跳舞的小姐妹道别,宋福七与棋友侃侃而谈他每年吸天地精华灵气的养身之道。   朋友们都夸赞:“你们家南珍真孝顺。”   宋福七脸上有光,走路有风,约好了回来时给棋友们带几套五台山的特产。   孝顺的南珍此刻正在咖啡店里张罗给二老带的行李,外加两斤上好的茶叶用来孝敬宋福七的师傅。   阿彬心疼的跟则冬说:“则冬哥你快看你快看,那两人又在浪费南珍姐的钱了!”   则冬不明所以。   阿彬解释道:“听我妈妈说跟大师去一趟五台山要好多钱呢!南珍姐每年都得这么破费一次。”   南珍听见了,头也不回地:“阿彬,闭嘴。”   阿彬讪讪地,则冬过去帮南珍压行李,南珍悄悄说:“说不定就有用呢,说不定就能活到一百岁呢,这个叫做事前投资。”   则冬弯了弯嘴角,南珍停下来:“怎么?我说的又不对了?”   则冬摇摇头:“气功是有用的,传承千年,存在必合理。”   南珍玩着拉链:“恩。”   则冬:“修身养性,沐浴斋戒,磨练心智。”   南珍却笑了:“他们哪里折磨得起?看,我给他们买了腊肉,煮一煮就能吃。”   则冬呆了,这叫什么修炼?   南珍咯咯笑:“老人有那份心,不照着办不行。”   则冬无奈至极:“这么做怎么能活到一百岁?”   “不求多长寿,他们开心就好。”南珍终于整理好行李,拎上车后座。   ***   隔天一大早,南珍就将二老送上飞机。   她看了看时间,决定去店里补个回笼觉。   她到时则冬还没醒,店里静悄悄的。   店里一到秋冬就会为女士准备御寒的小绒毯,南珍选了一条随便拉条长凳就这样睡下。   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南珍脸上,南珍翻了个身,用绒毯盖住脸,继续睡得香甜。   温度越来越高,她觉得热,就将腿脚伸出来。   可还是很热,南珍睡得迷迷糊糊不愿意醒,以为是阿彬来上班了,嘟囔着:“暖气别开这么高。”   南珍睡不踏实,又翻了个身,噗通从长凳上掉下来,醒彻底了。   南珍惊恐的看见满眼的火焰,烧的是那么的热烈。   火是从前门烧起来了,南珍只能往后面退,这时才想到房间里还有则冬。   “则冬……则冬……”她爬起来往仓库跑,则冬你在不在啊!   南珍都快哭了,她希望则冬在里面,这样好歹有两个人在火场里,她比较不害怕。   可她又希望则冬不在里面,少一个人置身危险中也是好的。   但她知道,则冬一定在里面,他从不乱跑。   果然,门推开,白色床上睡着则冬。   “醒醒!”南珍过去摇晃他。   但则冬不知做了什么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深深簇着眉头,表情痛苦。   “则冬!着,着火了!你快起来!”南珍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背出去,可奈何一个大男人的体重,是她无法想象的。   火势越烧越旺,仓库里都能感觉到热气。   南珍从仓库跑出来想给阿彬打电话求救,却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店里的座机根本打不出去。   二是她发现后院也烧起了火,将她和则冬夹在了中间!   南珍再转头去看,她刚才睡觉的地方已经被火舌吞噬,她的手机原本是放在桌上的,此时火焰却在上面跳舞。   ***   南珍再次跑进仓库,将房门锁住,踮脚去开房间里的窗户,为了保证安全,这扇窗户安了防盗网,纵使南珍再小巧也钻不出去。   期间则冬一直在梦中,他知道有人在身边,却醒不过来。   南珍终于哭了,狠狠掐则冬的手臂:“你醒醒啊,再不醒过来我们就完蛋啦!”   与此同时,她隐约听见有人喊:“……里面有人吗?”   南珍赶紧扯着喉咙喊:“有人!有两个人!救命啊!”   她不敢去开门,喊得喉咙里一股血腥味,终于听见那声:“着火啦!大家快来救火啊!”   南珍守在则冬身边,想着一旦有人进来要先把这家伙扛走才行。   她等啊等,等啊等,渐渐能听见来救火的人多了起来,突然一张脸露在窗户外面,南珍惊呼:“姜维!”   “你没事吧?”姜维用手砸防盗网。   南珍挨过去,看见姜维万分焦急的脸。   她指了指床,说则冬病了,起不来。   姜维一下就闪没了,只留下一句话:“我来救你。”   南珍可以感觉到火势的迅猛,秋天最是干燥,她店里又多是木质桌椅,真是给加了一把好柴!   砰砰砰!   焦急等待中,终于有人敲响了仓库的门。   南珍抖着腿去开门,听见姜维在叫她:“小南!小南!”   南珍在浓烟中好不容易看清此时的姜维,他披着一条湿透了的毯子,眼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捉住她的手追问:“小南你没受伤吧!”   南珍点点头,眼看一根横梁砸在姜维身后。   姜维反应很快,用毯子护住了南珍,推她后退两步。   这个小小的仓库仿佛是沙漠里的绿洲,则冬安静的睡在上面,他的衣服还是白色的,床单也很干净,但此刻外头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   “我带你们走!”姜维说。   南珍作势要去扶则冬,却又听他说:“小南你先走,我先送你出去!”   生死之间,南珍却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碍事!”姜维大喊,他必须先确保南珍的安全。   南珍反驳:“我一点也不碍事!你背上他,我在后面扶着!我们一起出去!”   ***   又一根横梁掉下来,姜维没有办法,只能背起则冬。   他不放心南珍跟在后面,一定要让她走在自己眼前,可南珍却滑不溜秋,还是扶着则冬的腰,跟在了最后。   这竟然是宋氏二老走后的第一天。   这难道不该是安静快乐努力赚钱的一天吗?   南珍一路看着自己的店被烧得乱七八糟,心都在滴血。   幸好出来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南珍和则冬顺利被救出,则冬也醒了。   三人都黑着脸瘫坐在地上,消防车这时也赶到。   南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咖啡店变成一片火海,不肯去医院检查身体。则冬也不愿去医院,救护车呜呜呜地来,又空车呜呜呜地回去。   姜维的眼镜不见了,现在看东西都只能眯着眼,则冬朝他点了点头,对他刮目相看。   姜维被则冬盯得发毛,却不知这是则冬表达感谢的意思。   他对他有救命之恩。   “小南……”姜维知道南珍不好受,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南珍没有转回脸,一边看着火场一边问。   姜维说:“正巧路过。”   南珍没多想,可则冬却能看出端倪。   天大亮,太阳也很暖,明明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阿彬来上班的路上远远就看见这条街的房子烧了,天上直冒黑烟,跑过来一看,居然是自家的店面,再一看,老板和男神显然经过一场大劫。   阿彬可怜兮兮地:“南珍姐……”   南珍说:“阿彬啊,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阿彬一下就哭了。   他不爱学习个子又小,出来打工常常被人欺负,是南珍给了他一份工作一碗饭吃,他在咖啡店里做了很长时间,感情很深,他看着南珍怎么将一间简陋的小店变为今天汀城海边最受欢迎的咖啡馆,他最知道南珍的辛苦。   南珍浑身无力地往地上坐,头发上沾满了灰烬,则冬蹲下来一片一片摘掉,目光划过南珍满是泪水的脸。   ***   大火终于被扑灭,空气中泛着刺鼻的焦味,这场火起得蹊跷,则冬看着昔日热闹的小店变为一片废墟,眼眸变得很深,浓墨一般。   有人向来做笔录的警*察透露了前些日子蔡老大增收保护费,南珍得罪了人家的事情,于是南珍、则冬、姜维和蔡老大一起被带进了局里。   南珍和则冬都表示这件事不关蔡老大的事,外人不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蔡老大免了南珍的保护费,并且由则冬治好了多年的老顽疾。   但这样一来就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办案的民警明白的跟南珍说:“你的店是有人故意放火。”   南珍吓白了脸,她虽然个性火辣嚣张,却与邻里相处得很好,不结仇结怨的,她得罪过谁有必要烧了一间店?   而且,有能耐做这件事的人除了蔡老大还真就想不出别人了啊!   蔡老大委屈极了,一个劲的发誓自己没干过,还拉着则冬作保。   则冬当然知道不会是蔡老大,但又会是谁?   这件事还是要交由警*察来办理,但则冬对他们的办案结果不抱有希望。   南珍现在除了凶手外,最心急的还是赔偿问题。从局里出来后,她就借了姜维的手机往保险公司打电话,则冬终于知道她有多喜欢这家店了——一个抠门爱攒钱的人居然会给店铺高额投保!   不得不说,从这件事上来看,他觉得南珍还是很聪明的。   蔡老大是最后被放出来的,一出来就点着则冬说:“我是有多倒霉,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居然也会找上门。”   南珍在讲电话,一直低着头。   则冬根本不给蔡老大眼神,只是看着低着头的南珍。   姜维也在看南珍,他眯着眼,很担心。   蔡老大无语了,忿忿离开。   剩下三个人站在局子外面,谁也不催她,默默等着南珍。   等南珍终于挂了电话抬起头时,脸色好了一些,她说下午保险公司会派人过来。   她也有心情打趣灰头土脸的两个男人:“脏死了。”   则冬指了指她,表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   南珍再次对姜维道谢,姜维上午还有课,只能先离开。   人一个个的走了,最后的最后,剩下南珍和则冬。   两人都在看对方,目光中流淌着说不清的东西。   南珍问他:“你怎么办?”   则冬并不在意,他流浪惯了,怎么都能过的。   南珍叹口气,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扔下她家的傻伙计。   “走吧,跟我回家。”   则冬却被她这句话说呆了。   南珍回头凶他:“快点啊,我没力气了!”   则冬快步跟上,坐进车里时浑身不自在,因为衣服太脏。   南珍知道他难受,就跟的士司机说:“麻烦开快一点。”   到了南珍家楼下时,她小跑到旁边小卖部借钱付了车费,催着则冬上了楼。   可她却站在门口叹气了。   家里的钥匙,车钥匙,钱包里的卡,身份证,这些全都要补办。   则冬正要安慰几句,就见南珍弯腰掀开了陈阿婆家门前的脚垫,拿起一根闪亮亮的钥匙。   南珍有些得意:“我真是聪明。”   则冬点点头,很同意。   两人进去梳洗一番,则冬不想穿脏衣服,索性就打赤膊。   他光着上身,肤色比一般男人白了很多,穿着衣服觉得瘦,此刻却又壮得让南珍不好意思看。   南珍是谁啊?   南珍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看着叔叔伯伯打赤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孩子啊!   “你把衣服穿起来,会着凉的。”南珍垂着眼把衣服扔过去。   则冬不穿,则冬说衣服脏了。   南珍认命,去给她家伙计洗衣服,希望衣服快点干,好遮住则冬腹上垒砌的方砖。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昨天没留言的看我抓奶奶神功!   话说你们真的不准备珍惜我这个日更肥章作者吗?那从明天开始隔日更三千字好了,傲娇脸。   这个文让我真正明白了,写作是个很孤独的过程。 ☆、第28章 (2).   可则冬却无知无觉地追到水池边,看着南珍洗衣服。   南珍只好说:“我渴了,你去烧水。”   这样才把小尾巴打发掉。   可不一会儿,小尾巴又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   南珍问他:“你给我掺自来水了?”   则冬双手上下翻飞,生怕解释的不够清楚。   南珍已经明白,这家伙用两个碗将滚水晾凉。   她喝了一大口,不着任何护肤品的脸上可以看见细细的毛孔。   则冬就着她喝剩的一口喝干,觉得不够,再去倒了点。   南珍将则冬的衣服拧干挂上,说要下去一趟。   可则冬却拦着她不放。   “我下去办事!”南珍说。   但则冬说什么都不让,堵在门口。   南珍只好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窝着,两个人的手机都葬身火海,他不知从哪里翻出阿宝没用完的纸笔,写到:“等衣服干了我陪你一起去。”   南珍说:“我就下楼配个钥匙。”   则冬:“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南珍问他:“原来你也会怕啊?”   则冬点点头。   他担心她。   “你怕吗?”他问。   南珍点点头,“很怕。”   则冬还想在纸上写点什么,就听南珍说:“我怕你被烧死在里面。”   他的笔顿住了,在白纸上留下一个实心点。   南珍拿过他的笔纸,写到:“你做了什么梦?我喊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则冬:“我知道,但是醒不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噩梦。   他没有回答南珍的第一个问题,他不想骗她。   ***   啪嗒啪嗒,衣架时不时撞在玻璃窗上,长袖白衫在风中舞动着袖管,鼓囊囊的像个胖娃娃。   南珍的声音飘乎乎的,她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   则冬不敢回头,因为知道她在看着他。   如果回头了,他要与她说什么呢?   说他的噩梦?   不,不应该的。   “喂。”南珍没得到回应,伸手揉则冬的头发。   则冬的头发湿漉漉的搭着,密密覆盖住南珍的手,她这时才知道,原来则冬的头发很细,又软。   像个女孩子一样。她笑了。   终于等衣服干透,南珍带着则冬下楼借钱吃饭。   这个阳光明媚差点被火烧死的上午,南珍在很久后的某一日突然回忆起来,微微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珍惜片刻。   她记得的这一天,是则冬如幼猫般湿漉着头发坐在她跟前的小凳上,肩颈深陷出一道漂亮的沟壑,细长地拉出最美的锁骨。   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南珍回身看,则冬一步步走下来,直到她脚后跟处为止。   他看着她,等她的脚踏着平地了,他再跟上。   不知怎么地,这些动作在南珍眼里全都放得很慢很慢。   她与则冬一前一后站在小卖部里面,跟大爷借了几百块钱。   南珍又领着则冬去小区旁的面馆填饱肚子。   最后,南珍找了锁匠上门换锁。   则冬没处去,就呆在陈阿婆家里烧水,用两个碗晾凉了递给南珍喝。   换好了锁南珍赶紧回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领着小尾巴出门。   她去车店配钥匙,去重办身份证,去银行补卡顺便取钱。   都是这个时代生活比不可少的东西,都是一些必须去的地方,却让则冬陌生不已。   他站在车店外,看着四面透明的落地窗里展示的汽车,他坐在照相馆里,对着镜头呆呆拍下一张证件照,他看着银行的自动门分开又闭合,他看着南珍站在一台机器前取票等待。   他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平常普通。   这一直是他所向往的。   自由。   ***   店里要大整修一番,南珍犯愁则冬的住处。   她还记得夏天时他来到店里说要找工作,后来因为生气她将他当成了招财童子,居然辞职不干,可几天后又不得不回来上班,因为要赚钱养活自己,就算被小妹妹围观也只能无奈。   那么可怜的人,她让他睡在仓库,他就将那小小的仓库当成了家,每天打扫,常常换床单,喜欢干净。   南珍每天关店前都能看见则冬弯腰拖地,每天开店时都能看见则冬铺叠被褥,他几乎不出门,一日三餐都在店里,他好像寄生在她的咖啡店,没有尽头。   南珍渐渐也觉得,则冬就是应该呆在店里的,则冬就是应该无时无刻随叫随到才好。   他穿着白衬衫,高高的个子,格外漂亮的脸,与她的咖啡店是多么般配啊!   所以,店没了,南珍难过,则冬没了住的地方,南珍心疼。   她说:“我出钱给你租个房子?”   则冬不要。   他指了指只剩一个空架子的咖啡店,表示要住在里面。   南珍不同意:“别开玩笑了!”   则冬却是认真的。   则冬跟她商量:“我可以帮你监工。”   南珍受不了自己的店成天一片废墟,她加了钱,装修工人为了赶工就住在店里,白天黑夜的干活。   则冬说:“我可以帮你监工。”   他要跟那些工人住在一起。   南珍不忍心,说:“我出钱。”   则冬却不想离开这间咖啡店。   他既然不愿意,南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店里的废墟被清空,多了几张床铺给人睡,南珍知道则冬爱干净……虽然这里现在也不怎么干净,她将他的床安置在原来仓库的那个房间里。   头一天晚上南珍不怎么放心,在店里留到很晚。   工人们自顾自的做事,则冬在一旁学着怎么刷墙。   他的手长,稍微伸直就能刷到很高的地方,他还想往木梯上爬,被南珍拦住。   南珍说:“你别动。”   则冬却没停,反而学的津津有味。   工头说则冬刷墙有天赋,则冬就去看南珍。   南珍心中想:难道还想让我表扬你吗?   她撇过脸去。   等自己好奇转回来时,则冬还在看她。   南珍瞪圆了眼,龇着牙。   则冬好像是笑了一下。   ***   第二天,听到消息的姜维特地调休一天过来帮忙,与则冬二人蹲在地上刷墙,则冬本来就话少,姜维则是卯足了劲做事,要好好表现,一时间进度飞快,一面墙半天搞定。   南珍买了吃食回来,就见两人像比赛一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南珍喊:“来吃东西了!”   姜维立马放下滚轮过来坐好,还冲南珍笑。   他配了一副新眼镜,南珍这时才想起来问他:“眼镜多少钱?我赔给你。”   姜维心想,如果南珍能买一副新眼镜当做礼物,而不是直接给钱就更好了。   但他知道,希望还只是希望。   “那今天是不是也要给我工钱?”姜维问。   南珍可不同意:“今天没钱的啊没钱!是你自己要过来帮忙的我没求你!”   姜维点点头:“我那天进去救你也不是你求我的,所以为什么要赔我眼镜?”   文化人说话就是绕口,南珍说:“不要就算了,正好省钱。”   南珍侧脸喊:“则冬,吃饭!”   可看过去,却是她家伙计呆呆的还蹲在地上,南珍手里的饭盒都快被工人抢完了。   “你干什么呢!”南珍手快拿走一盒过去,问则冬。   则冬还是在刷墙,说不饿。   南珍小声地:“我给你特地买的虾仁炒饭!”   则冬顿了顿。   “双倍虾仁!”   则冬站起来去洗手了。   姜维看看自己的盒饭,与其他工人是一样的鸡腿饭。   “则冬喜欢吃虾仁?”他问。   南珍点点头。   ***   南珍在店里监工到很晚,差不多到平时要走的时间时,她将则冬喊到门口说话。   “你以后住我家吧。”南珍说。   则冬本是在看天上的星星,乍一听猛然低头,差点与仰着脑袋说话的南珍撞在一起。   南珍心想:“看吧,她家伙计吸多了甲醛变得更奇怪了。”   “但是不能被人发现。”南珍皱着眉头。   则冬慢慢的点了下头。   南珍见他还站着不动,就催促:“呆着做什么,收拾东西啊!”   则冬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衣服都被烧烂了,只有牙刷毛巾是新买的。   南珍瘪瘪嘴:“明天带你去逛街。”   则冬又慢慢的,点了下头。   夜深了,他们分头从店里离开,南珍的车等在街口。   则冬坐上车,看她光着脚踩油门,见着有人超车或者开大灯,都会凶凶的叨念。   车子驶进小区时,南珍说:“趴下。”   路上偶尔有人走过,南珍的车开得快,别人也不会注意里面。   但则冬还是乖乖听话地将自己贴在坐垫上,直不起腰。   车子停下后,他等南珍先上楼,等路上的行人都慢慢看不见,等路上凄凉的没有任何动静,他才下来。   他快快上楼,看见南珍给他留了门。   他想了想,还是礼貌的敲了敲,结果被一只小手从里面拽着拖了进去。   进去还没站稳就听南珍低吼:“你还给我敲门?怕别人不知道你晚上要住这里是不是!”   他弯着嘴角摇了下头,听南珍抱怨:“笨蛋!”   他又摇了下头,指了指南珍。   “你才是笨蛋!”南珍炸毛。   则冬沉静地目光一直追随着南珍,他虽然不懂世事,但仍然知道自己今天不应该来到这里,不应该住到这里。   可,南珍就像一块发光的玉石,深深吸引着他。   南珍说:“你以后住我家吧。”   未婚男女,同住一屋,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她希望他能住在条件更好的地方。   他无法拒绝,他甚至心中欢喜。   ***   见则冬一脸闲闲的表情,南珍又去招他:“笨蛋。”   是不是笨蛋又有什么关系呢?则冬不在意。   他换上拖鞋参观她的家,电视柜旁摆满了宋权的彩色照片,有单人的,有与父母一起的,也有一家四口的合照。   这个家里没有应该存在的那张黑白照,好像他还活着一样。   则冬的手指抚在宋权穿着警服的照片上,原来他以前如此威风。   南珍把枕头被子抱进一个房间,在里面喊:“进来看看。”   则冬收回手走进去,很明显,那是宋权的房间。   这家人留着他生前的房间。   而现在,则冬将要住进去。   南珍挽了挽头发说:“以前宋权住这间的,不介意吧?”   则冬不介意。   被褥都是新换的,南珍看着则冬的脸色,猜测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恩,”南珍想了想,“你可以睡我房间我睡这里。”   淡淡的,一抹红晕浮现则冬脸颊。   他快速低下头。   南珍说:“咱们俩换一下,没关系。”   则冬低头打字:“很晚了,我困。”   然后南珍就被他从房间推了出来。   南珍还体贴敲门:“你如果住不惯一定要跟我说!”   毕竟是已经过世的人的房间。   则冬坐在床上,床单是很浅的蓝,这已经是南珍能找出,家里最淡颜色的床单了。   他缓缓躺下,闭上眼。   ***   第二天,两人在厕所门前相遇,则冬是那种睡醒后无论有没有梳洗都干干净净的孩子,反观南珍,头发翘到天上去,脸上油光发亮。   这对则冬来说,是很新鲜的一个南珍。   “看什么看!”南珍忿忿。   则冬摇摇头,乖乖让出道。   南珍却说:“你先用,你比较快。”   则冬那时不知道比较快和比较慢的含义,但客随主便,他先进去刷牙洗脸。   把自己收拾得更加干净后,他坐在客厅等南珍。   南珍说:“如果无聊可以开电视看。”   则冬起先是不想看电视的,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出门去买衣服。   但……挂在墙上的时钟缓缓的流逝掉了时间,则冬终于开始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他轻轻走到厕所门口听,却没听见水声。   他敲了敲门,南珍顶着一张被油漆刷过的脸开门问:“干嘛?”   则冬好奇的看着她,南珍不张嘴地哼哼:“没那么快!”   于是则冬又坐回去等待,等南珍再出来时,已经变了个模样。   她的头发整齐滑顺,脸上不冒油光,眉毛比刚起来时浓了些,嘴唇红了些,眼睛大了些。   南珍在这样的瞩目中有些得意,拎起小包带上则冬:“走了,先去吃饭。”   上次的那个大商场,南珍带他去吃麦当劳的早晨。   即使是早晨,那里也有很多人,多数低着头看手机,或者匆匆打包外带。   南珍哦了声:“还得去买手机。”   她这几天用的是阿彬借来的老人机,只能打打电话发个短信。   则冬也觉得没有手机很不方便。   他每个月的工资都是领的现金,一场大火让他回到了解放前,他现在连钱包都不用,只要跟着南珍就不会饿肚子。   南珍有些诧异,像则冬这样的人居然会那么喜欢电子产品。   他难道不是应该捧着算盘书本觉得有趣的那类人吗?   则冬现在出门都随身带着纸笔,他写到:“早晨看新闻,有个牌子出了新款手机,功能很多。”   南珍说:“一定很贵。”   则冬:“功能很多。”   ***   于是两人先去看功能很多的手机,南珍让小姐将手机拿出来试试手感,南珍让则冬也上上手。   则冬却不碰,他是个很克制的人,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不会执着。   他不碰,不动,就不会被欲**望控制。   南珍喜欢黑色的,耐脏,她知道则冬喜欢白色的。   “两个都开票吧。”南珍说。   则冬推推她的手。   南珍反手拍掉,头也不回的去付钱。   走出手机店时,则冬得到了一款最新型的白色手机。   他嘴角弯弯,即使是笑也是如此克制,他低头拨弄新玩具,像个孩子。   在南珍眼里,这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为了他嘴角那点几乎捉摸不到的笑意,一个手机,南珍觉得挺值得。   “不许丢了。”小霸王似的。   则冬又开始用手机打字给她看,这样南珍觉得习惯多了。   则冬:“在工资里扣吧,谢谢。”   南珍说:“那你两个月都拿不到工资了。”   则冬却轻快点头,他知道的,两个月的工资才能买这样一个手机。   其实他不喜欢超前消费的,但既然南珍已经买下来了,他心里喜欢,也就愿意以后慢慢还钱。   “不用还了。”南珍轻飘飘一句。   则冬不肯,低头打字,南珍抢走手机说:“你信不信我把黑色的换给你照收不误你两个月工资!”   则冬不喜欢黑色。   他不喜欢用两个月工资买一个黑色的手机。   即使那是最新款。   南珍将手机还给他,叮嘱:“别告诉阿彬,他会哭的。”   ***   南珍现在给则冬买衣服简直轻车熟路,不需要多高档的店,一般的男装店就行,进去后让服务员拿适合则冬的尺码,随便什么款式,这家伙都能穿出模特的气质。   南珍也已经听腻了那句话:“先生您身材真好!”   则冬的身材的确好,南珍见过。   她坐在沙发上,看她家伙计一套套的穿上,从更衣室走出来,见她没表态,又默默去换下一件,直到最后有点不耐烦了,挨着她坐下。   南珍随便点了几件,因为都很好看,无所谓什么款式。   她让人开票,去付钱时经过一排四角小内裤。   她给则冬发短信:“自己过去选两条。”   则冬低头看手机,不明白她的意思,等走过去了,看见了,脸上一点颜色都不变,手指在衣架中间游移,最后拎出两条三角的,递给南珍。   南珍:……   南珍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很敬业,问:“先生穿什么号码?”   南珍感觉则冬在有意无意地瞟她,她低声:“看我做什么?你自己跟人家说!”   最后南珍拿着票据去付款时偷偷看了,则冬穿大号的。   东西都买齐后两人回家,一进门南珍就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沙发上。   则冬立在门边,将新买的衣服一件件剪掉商标。   两人无言,南珍从抱枕堆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则冬将衣服洗干净挂出去。   “我渴。”她说。   然后看着则冬进了厨房,为她烧水。   宋家的厨房经过改造比陈阿婆家的大了一圈,那是宋权还在的时候特地为她争取的福利。   那时南珍刚刚开始在别人的面包店里当学徒,她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台自己的小烤箱。   学西点不容易,要用的东西也多,宋家原来的厨房不算大,根本放不下烤箱和操作台,南珍不敢张口,是宋权说:“我来完成你的心愿吧,小南。”   宋家对宋权是有求必应的,宋权对父母说:“小南烤的蛋糕我太爱吃了,想每天都吃到。”   于是,宋福七找了施工队,将家里的厨房扩建。   ***   则冬端着水出来,南珍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他将水杯放在一旁,自己也坐在一旁,拿出手机玩耍。   他的手指很好看,细细长长的,在手机上滑来滑去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   南珍慢慢睁开眼,他好像立刻就能知道,立刻就抓住了她的眼神。   “今天要烤蛋糕。”南珍说。   则冬停下手里的事情,有关于烤蛋糕的事情他都很喜欢。   虽然店没了,但是外面的订单还是要如约送到的,南珍的手艺在汀城的各大饭店酒店里小有名气,每个月的订单不少。出事后她已经跟老主顾打过招呼,大家都为她宽限了几天。   家庭作坊设施不齐全不正规,要完成订单是很有难度的。   一下子南珍又想到了那个早晨,她的咖啡店被烧得什么也不剩。   心情一下低落了,她心累得不肯动。   从出事到现在,南珍一直把自己装得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每次看见烧黑的墙壁,她都心累。   则冬见她被埋在抱枕堆里差点要看不到人影,又突然不说话,就靠过去,用手摁了摁南珍的头。   南珍闷在里面问则冬:“你会帮我吧?”   则冬当然点头。   南珍一鼓作气跳起来,进房间换一身舒适的衣服,与则冬两人用着买锅具时送的一对红绿围裙。   这是南珍第一次见到则冬身上有如此鲜艳的颜色,她笑起来,说:“不像你了。”   则冬明显是不习惯的,手指时不时就要摸一摸围裙。   “你打蛋。”南珍拿过来一盒鸡蛋给则冬。   则冬只能暂时先忽略身上的绿围裙。   南珍低头称面粉,下糖时因为身边挨着的是则冬,差点慌神多放了两勺。   她抬起头幽怨看着则冬,则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厨房里就有了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再经过高温烘烤就会变得更加难以抵抗,则冬不需要再搅拌蛋液,他将两手埋在面粉里玩耍,感受面粉的颗粒触感,感受那柔软。   这时烤箱已经到达预热温度,南珍将蛋糕胚送进去,则冬就沾着两手白白的面粉等在小小的烤箱前。   烤箱太小,工作效率与在咖啡店的后厨不能相比,所以则冬就能一次次的看着小小的面胚膨胀变大,外皮又淡色变得焦黄。   这个过程很美妙,他难以抗拒。   ***   当最后一盘面胚在烤箱中被赋予最诱人的颜色,南珍伸了个腰,吩咐则冬将蛋糕装起来。   杯子蛋糕需要漂亮的点缀,则冬捏着裱花袋,将奶油缠绕在蛋糕上,南珍顺手点上几颗巧克力豆。   她与他相视一笑,因为默契十足。   南珍拿过裱花袋,在蛋糕上画表情。   微笑,露齿大笑,坏笑,笑出了眼泪……   她知道很多种笑容,这些都是则冬所缺失的。   “看,漂亮吧!”南珍拿起一个坏笑表情问则冬。   则冬用他的新手机拍了照,用来作为桌面。   他将手机放在南珍脸旁比了比,南珍也做了个呲牙坏笑的表情。   竟然是那么的相像。   则冬调到照相功能,将南珍的这个表情永远保存。   作者有话要说:苦口婆心啊我真是苦口婆心,留个言吧亲,都给你们看我大则则的年轻肌肉了不许这样耍赖的啊!   威胁我要唱东方红的夏日静好童鞋,我被你逗笑了~~同居时代哦呵呵~~   想象无能,我大则则穿绿色围裙,打蛋……   ~   谢谢打赏~~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2 22:39:2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3 22:41:5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4 20:59:05   小沐沐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10-24 22:56:50   htaut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5 01:05:33 ☆、第29章 (3).   则冬不能说话,安安静静的很省心,南珍一开始担心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发生。   家里多了个男人这件事全世界只有南珍自己知道,就算邻里上上下下经过门口,也根本听不到男人的说话声。南珍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小秘密。   她还不允许则冬将衣裤晒在外头,但事实是,在她的不允许前,则冬就将衣裤甩干挂在室内。   是这样才提醒了南珍,南珍叉腰:“则冬你千万要注意啊,出了事你就完蛋了。”   则冬乖乖点头。   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则冬果然是个很省心的孩子,除了不会说话太可怜以外,根本没有让南珍操心的地方,反而还让南珍省了不少心。   他们一起去店里监工,一起去菜场买菜,一起回家做饭。   偶尔南珍犯懒不愿意动弹,则冬就变为大厨。   则冬会的菜不多,但味道都不错。   这天,南珍在做完这个月最后一批蛋糕后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则冬在门口看了看,主动进了厨房。   先将之前如战场的操作台收拾干净,该洗的洗该收的收,然后厨房从西式改为中式,他午餐要做蛋炒饭。   其实则冬以前会的那种炒饭并没能及得上现在的味道,他自己不觉得,是南珍教他:“炒蛋的时间要刚刚好,蛋才会香,蛋香了,一个锅里的米饭自然就香了。”   这番话太主观太抽象,则冬自那次后借了南珍的电脑上网查食谱,在浏览过许多大师的分享步骤后,则冬又尝试着做了一次,这一次惊艳到了南珍。   那天,南珍头一次将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完,吃饱了还哼哼:“还想吃。”   则冬忽然就很高兴。   从那以后,他的炒饭非常受欢迎。   南珍累的时候,半夜的时候,常常让他发挥手艺。   ***   现在南珍累了,则冬为她做了一盘喷香的蛋炒饭。   中式与西式的味道其实是很不同的,中式有人间烟火的滋味,西式永远优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则冬两个都喜欢,喜欢中餐,也喜欢点心蛋糕。   他以前并没有那么多的喜欢,但现在,他允许自己能多一些喜欢。   南珍在房间里就闻见了香味,则冬的蛋炒饭完美的诠释了她说的那种——炒蛋的时间要刚刚好,蛋才会香,蛋香了,一个锅里的米饭自然就香了。   越想越饿,南珍颤悠悠爬起来,看见则冬站在她房门口。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却从不进她的房间。   他虽然到处流浪,但从细小的地方总能看出很好的家教。   南珍爬起来跟他说:“用盘子给我装,要很多,我快累死了。”   她在前面走,则冬跟在后面,中午的太阳让光影呈现十分有趣的一幕。   他的影子全都盖在了南珍身上,他在光明里,她在阴影里。   南珍突然回头一笑,虽然在他的影子里,却无限闪眼。   南珍说:“还想要喝蛋花汤。”   则冬没有跟上,见她的人从他的影子里慢慢走出去,坐在饭桌上。   他去做蛋花汤。   他也是因为南珍才知道这么一件事——蛋花汤与蛋炒饭是绝配。   南珍说:“则冬,告诉你,紫菜蛋花汤与蛋炒饭是花无缺和小鱼儿。”   则冬上网查了花无缺和小鱼儿,归结成正常的词语,就是:般配,成对,不能分开。   所以,南珍说的是:“则冬,告诉你,紫菜蛋花汤与蛋炒饭是绝配。”   他一贯严谨,却不认为南珍也该如此,能够随心随性,是多么令人羡慕。   ***   南珍舍不得吃饭,要等紫菜汤上来,热热的汤,撒上多多的胡椒粉,喝一口能从喉咙暖到胃里,然后食欲就能变得非常惊人。   则冬将蛋花汤端上桌,拉出椅子坐下,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筷,背脊挺直,微微低头,将食物送入嘴里。   南珍则是懒散的坐着,呼哧呼哧喝汤,啧啧咂嘴,然后歪倒另一边,趴在盘子边上咬一口米饭。   她吃饭时偶尔太不专心就会掉米粒,像小孩似的。   她吃着吃着,眼皮就耷拉下来,说好困。   则冬:“饭要好好的吃,睡觉要专心的睡。”   太阳很暖,食物很香,南珍觉得饿,也很想睡。   她扭了扭,想向则冬那样坐好,却不小心碰到了则冬的腿。   那是个四方的小饭桌,一家四口时正好一人一边,后来多出来的那一边就被推到墙上,也是正好,正好三个边,一人一边。   则冬与南珍对坐,他的腿长,桌子又小,南珍又乱动,所以,是南珍的脚霸道的越过了平分线,踩到了他的脚,顺便也撞上了他的小腿。   但南珍却不动,非要很自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她知道则冬很快会把自己的一双长腿可怜兮兮的再往里面缩一缩。   她偶尔就是想这样欺负他。   可非常意外的,则冬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缩腿,而是非常自然的,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   南珍:“……”   她看着他,他呼呼吹凉了汤水才肯喝进肚子里,抬起眼皮时长又翘的眼睫毛几乎贴到了上眼皮。   南珍:“你踢到我了。”   则冬摇摇头。   南珍:“你踢到我了。”   面对不讲道理的小霸王,则冬的办法是以暴制暴。   他快速用双腿夹住了犯人的脚丫子。   南珍的家居裤之前被自己卷到了膝盖位置,现在光秃秃地挤在则冬的腿间,极其鲜明地感受到了他裤子的布料。   很舒服的棉,带着体温。   ***   则冬微微得意的看着她,又吃了一口饭。   南珍控制不住的脸红,万分后悔。   则冬夹着她的脚不放,南珍有些着急了:“你你你你……”   则冬垂眼去看,白底小碎花的桌布挡住了大部分的画面,隐约间是他的米色裤腿,缠绕着南珍与他手腕粗细的脚踝,延伸上去是她的小腿。   南珍伸长了手往则冬脑门狠狠一拍,则冬没防备,整个磕在饭桌上,咚一声很响,还打翻了装炒饭的盘子。   他吃痛地捂着头,南珍趁机收回自己的腿。   则冬捂着头不起来,南珍心想:完了!   她赶紧绕到他身边去看,着急的问:“撞到哪里了?我看看啊,给我看看啊,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则冬其实想要吓吓她,等着她最着急的时候唬她一跳。   这是他跟阿宝学的,阿宝这样吓过南珍的,虽然最后被南珍镇压,捏揉一番小脸猛亲一通,然后被罚不许吃零食。   但则冬觉得有趣,就想学。   可他还没能吓唬南珍,没能被南珍又气又恼的一阵乱锤,家里就来了客人。   客人在敲门,南珍又担心则冬的伤又着急被人发现家里还有则冬,吱吱呜呜最后大吼:“谁啊!”   门外,姜维低声道:“是我,阿宝的数学老师。”   南珍都被气笑了,还阿宝的数学老师!姜维不是吗?   南珍还在掰扯则冬的手,却见他自己将手放下,脑门上有淡淡的红,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将桌上盘子饭粒收拾好,一起带进了房间。   ***   南珍心里怪怪的,可也没有其他办法。   “来了。”南珍将裤腿放下来,跑去开门。   姜维手里拎着水果,嘴里却说着:“你好,我来家访。”   南珍挺不好意思,她这个寡妇门前是非多,姜维都是替她着想。   姜老师快请进。南珍在鞋柜里翻拖鞋,又发现了一件事。   她不知道则冬是什么时候将自己的鞋子放在鞋柜的最里面的,那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证明着他在这里生活的事实。   但他又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怕给她带来麻烦。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饭也不能吃了,还饿着肚子,脑袋一定也很疼,但毫无悬念的,他一定是乖乖坐着,等她进去告诉他:可以出来了。   南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吐出一口气。   姜维看见桌上单幅的碗筷,说:“在吃饭?”   南珍点点头。   姜维说:“我晚上下班后怕你不方便,所以特地中午过来。”   南珍心中很感谢。   姜维也看到了宋权的照片,却没有提及,反而问南珍:“刚刚路过你的店,没见着则冬,他现在不住那里了?”   南珍点点头,说谎时眼睛眨都不眨:“给他租了个单间住。”   姜维并不多疑,话题渐渐回到正轨:“我给自己鼓足了劲才敢登门。”   他自嘲:“怕被你赶出去。”   南珍不好意思的没有接话。   姜维问:“那天实在惊险,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你身体好些了吗?”   原来他登门就是为了见见她而已。   ***   南珍说自己没事,谢谢他关心。   两人干坐着,话题也谈不到很深入的地方,南珍就想到了对面的空房子。   她与姜维商量,把房子租出去,每个月还能给阿宝存点钱,而且房子房子,长久没人住,没有人气,哪里还叫房子。   姜维见她与他商量,心中很高兴。   这件事并不好办,居委会那些人不愿意多事,什么样的房子,十几年后什么模样的还给阿宝,这样最省事。   只有南珍为阿宝想。   姜维说自己可以帮着去问问,这个主意是好的。   南珍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个门路,当场又谢过。   姜维无比诚恳的:“经过这些事,小南……不,南珍,你对我这个人也有了一些了解吧?”   南珍装傻:“啊?姜老师你喝水啊,喝水。”   姜维喝了口水,没让南珍逃避:“咱俩是陈阿婆撮合的,她老人家肯定希望咱们俩能有好结果。”   不说别的,小阿宝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件事,南珍有时候真是很头疼。   “南珍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吗?”姜维问的很直接。   南珍哪里敢嫌弃姜维?姜维人正直,工作也稳定,哪里是南珍可以挑剔的。   南珍也直接:“姜维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明白的,我不想找对象,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你觉得宋权知道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能放心吗?”姜维看了看电视柜上的照片。   南珍说:“不管他能不能放心,这是我的决定,而且我真的对你没意思。”   姜维落寞地低头,“南珍啊……”   “恩?”   “慢慢来。”他说,“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勤快的留言撒花吧,让我能爬上月榜前三就加更~~想看多少有多少!   牙疼,很不愉快的一天,巨蟹座最近是水逆吗?我的过敏才刚刚好而已。。。。。今天字数少了点,抱歉。   呵呵,同居当然会有很大进展,只是我还没写到~~ ☆、第30章 (4).   南珍轻轻敲门,唤他:“则冬?可以出来了。”   门里面却安安静静。   南珍不知怎么的,不想推门去看。   “喂,出来吃饭了!”她大声了些。   门终于开了,则冬走出来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南珍觉得,他是生气了。   她戳戳他:“生气了?”   “……”   “真生气了啊?”   “……”   “我给你烤个蛋糕?柠檬蛋糕?”   “……”则冬的肩松了松。   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南珍懂得,他消气了。   “像个孩子。”南珍总结。   ***   隔天,则冬在店里帮忙,看见姜维拉着一队孩子经过。   他站起来,直勾勾看着姜维。   姜维进来打了个招呼,阿宝站在队伍里冲则冬笑。   则冬脱了手套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孩子们在海滩上架上画板,姜维看起来很专业,在给孩子们示范怎么用铅笔画出生动的海浪。   “我以前就爱画画,上大学的时候每天跟着去画室,现在学校里缺老师,我这半吊子也能凑个临时代课老师了。”他笑着与则冬说。   则冬点点头。   他们俩站在阿宝身后,姜维弯下腰指导阿宝,则冬顺着看过去,他觉得姜维算是个好人,喜欢孩子,会关心人。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活在幸福的家庭,每天沐浴阳光,年少时打球拼学业,有很多朋友兄弟,前途一片光明,无忧无愁。   他与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我们走走吧。”姜维直起身对则冬说。   则冬跟着他慢慢的走,走了一会儿停下,姜维问他:“身体好些了吗?”   他说:“起火那天南珍说你病了,我把你背出来你还记得吗?”   则冬记得的,只是醒不过来。   “你怎么会在那里?”则冬问。   姜维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我每天都在这条街上晨跑。”   他问:“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则冬抠着手机屏幕,姜维说:“我每天都这样偷偷的看她,只是她一次也没发现。”   “谢谢你。”则冬欠他一声谢谢,文字打在手机里,如他这个人一样,黑字白纸,方方正正。   姜维嗨了声:“谢什么,应该的。”   他抬起头,与则冬平视,从对方的目光里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讨厌对方。   姜维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则冬则喜欢站着。   姜维问:“你是哪里人?家住哪里?”   则冬望着碧海:“一个很远的地方,在山里。”   姜维:“还有家人吗?”   则冬点点头,如果那算是的话。   姜维:“想不想家?”   则冬却摇摇头。   这些问题以前南珍也问过,那时他没有对她说,现在对着姜维,却可以稍微聊聊。   “不想家啊……”姜维没有再问下去。   一阵海风刮过来,差点将他的眼镜刮掉,他扶了扶,笃定的:“你喜欢南珍,对吗?”   则冬垂头,奇怪的看着姜维。   “你讨厌别人接近她,你见不到她会想她,她难过你的难过,她生病了你会担心,她笑了,你也会很开心,这就是喜欢。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为她失去所有,那么,那叫□。”   姜维摘下眼镜,眼睛里竟然有睿智的光,他说:“则冬,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对你。但请你认真想一想,然后做出决定,而我,不会退让。”   ***   南珍觉得自家伙计真的越来越怪了,从店里回来后就一声不吭,问他他也不说,心里藏着事情。   晚饭是南珍做的,饭后她耍赖让则冬去洗完,则冬想起姜维来的那天他一人呆在房间里心中发闷。   他听见南珍跟姜维商讨把陈阿婆的房子租出去的事,她从没有对他说过。   他听见南珍殷勤地给姜维削了一个苹果,说话时带着笑意。   他听见姜维将喜欢她的心思开诚布公,坦坦荡荡。   那天的时间过的很慢,他想把姜维赶出去,可为了南珍,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能被人发现住在这里。   南珍戳戳则冬:“洗碗!别想偷懒!”   则冬便不听话了,摇头拒绝。   他心里微微有了一些情绪,酸酸的,涩涩的。   那是一种委屈,他觉得委屈。   南珍当然不知道她家伙计脑子里在想什么,见指使不了他,嘴快嘟囔几句:“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敢反抗,越来越不听话了,再这样你……”   则冬的生命里头一次觉得烦,很烦,烦着自己也想不清的事情。   他闷闷地去洗碗,南珍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背影哑口无言。   “哎你……”南珍叉腰指着。   哐当一声,则冬把碗打碎了。   则冬蹲在地上捡瓷片,南珍跑进去第一眼看的是他的手没有被划破,则冬整个人颤了颤。   见没有破口子,南珍才一贯作风地训他:“则冬你是有多不甘愿啊你,这个碗记在你这个月工资里!”   他们俩都蹲着,相看时目光竟然齐平,这对南珍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她也不急着其他,就这么看着则冬。   两人视线交错,渐渐变了味道。   是则冬先撇开眼,低头时看见南珍是光着脚丫子跑进来的。   他闷不做声将人扛起来往外面走,在南珍的啊啊叫中把她扔在沙发上。   南珍在一堆抱枕里挣扎时,则冬双手很忙地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这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比划哑语。   南珍心头怪怪的,朝他大吼:“老娘看不懂!”   吼完了才看见则冬一脸的受伤。   南珍这心里更怪了,微微泛疼。   “你别比划,我看不懂。”她垂下眼。   则冬脸都变了,拿起手机噼啪打字,递到南珍眼底:“你跟姜维好吧,他肯定愿意天天洗碗。”   南珍愣了愣,我让你洗个碗你就生气啊?跟姜维有关系吗!   则冬闷闷去厨房收拾,南珍发飙:“则冬你发什么疯!”   一嗓子吼完家里瞬间安静了。   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两人心中想的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划伤脚。   我知道你怕我划伤脚。   ***   这一夜算是冷战了,一个家的两个房间里,南珍和则冬各怀心事。   南珍睡不着,抱着电脑玩,却时不时就要翻出手机来看看。   她在等则冬的道歉短信。   可那家伙居然敢一句话都没有!   他明明知道的,她都跟他说过的,她的情况那么糟糕,他也跟着凑热闹,居然要把她推给姜维。   南珍气哼哼的,决定以后有什么心事都不要跟则冬说了。   隔天起来,两人在门口碰上,则冬伸手碰了碰南珍的肩头,想表达点什么。   但南珍很快避开,抢走了卫生间。   等她收拾好了出来,家里却不见了则冬,南珍探进厨房,发现装着碎瓷片的垃圾袋不见了。   则冬不打招呼先去了店里,南珍给阿彬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过去,自己在家做订单。   阿彬跟则冬说了声,则冬正在糊墙,停下来拨弄自己的手机,桌面是笑脸的杯子蛋糕。   南珍烤完蛋糕顺口喊:则冬来收拾厨房。   一声喊出去让家里更加空幽幽。   她赌气的把厨房收拾得格外干净,然后自己开车去送货。   送货的路上没有则冬也是挺不习惯的,虽然他不能说话又沉默,但身边有个人,就算是听电台也比一个人有意思。   南珍心神不宁,路上车又多,一辆辆争着抢车道,南珍减了速度慢慢跟着,嘴里骂道:“没素质!”   才说完,只听砰一声,她很有素质地减速慢行,却被没素质的人从后面追尾。   也不知是不是赶着投胎,南珍的小车屁股整个都凹了进去,撞击力太大导致前面的安全气囊涨开,一下冲到南珍脸上。   南珍如个扯线娃娃般前后晃了两下,就被气囊夹死在座位里。   ***   则冬赶到医院时南珍还昏迷不醒,暂时不能探视。   阿彬都快急哭了,一个劲的问则冬:“怎么办?怎么办啊?”   则冬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沉沉睡着的南珍,双手握成拳头。   他进不去,只能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南珍的主治医生说南珍没什么大问题,等她醒来后再观察一下。   则冬直接要走了南珍的所有检测报告和病历,自己蹲在墙角一页页翻过,唯恐落下任何细节。   其实医生都是尽心尽责的,但他虽然知道,却还是不放心假手于人。   快天黑时南珍醒了,脖子上戴了个护颈不能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很不舒服。   则冬正好买了饭回来,见她醒了,一声不吭地给她摇床垫枕头。   南珍摸了摸脸问他:“没花吧?”   则冬也不看她,低头摆弄饭盒。   南珍捂着嘴拍他,身子一拱一拱的,则冬不慌不忙从床下拿出一个脸盆,放在她手里。   南珍就抱着脸盆狂吐,则冬将饭盒收起来,拿了一块湿毛巾出来等着。   南珍吐完了,他就给她擦脸,他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温温的毛巾盖在脸上,从眉眼到嘴角都很仔细。   擦完后南珍的脸看起来也红润了些,他抿紧了唇端详她的脸,南珍有些不习惯他的严肃,扬起笑脸:“嘿嘿。”   则冬松开她,将饭盒重新摆上去。   南珍捂着嘴说什么都不想吃,则冬就又收了起来。   这个晚上南珍停停吐吐了好几回,最后吐空了肚子里的东西,只能一阵阵泛酸水。   则冬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也不是个能关心别人的人,可他看着这样的南珍,有些话从白天就一直忍着,忍无可忍后终于爆发——   于是就变成南珍小可怜样儿坐在床上乖乖听训,则冬板着脸打字给她看,一句句的唠叨。格外地爱之深责之切。   当看见则冬说:“为什么不等我回家一起送。”   南珍终于小小反抗:“是谁早晨先走的……”   则冬当然后悔,万分后悔。   他说:“对不起。”   南珍梗着脖子喊疼,他收起手机替她揉后背,南珍坐在前面,则冬挨着床边坐在后面,揉着揉着南珍低声地:“又不是你的错。”   ***   因为南珍醒了,所以第二天一早警**察就来医院做笔录,南珍回想那天的事情,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则冬递过手机给她看,南珍白了白眼,觉得这人实在想太多。   则冬却不依不饶,南珍只好问了一句:“是不是打击报复?”   既然南珍这样问,那警察就不得不做他想,拿起笔记录,问南珍:“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可南珍想破了头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得罪谁?她真的走霉运了,店才被烧完,现在又出车祸,而且都是意外!   办案的警**察了解完南珍这边的情况后说基本可以判定是普通交通事故,经过他们的调查,肇事车主各证齐全,并且有正当职业,但是事发当天喝了酒,所以排除了蓄意谋害,只是酒驾导致的追尾而已。   只要不是刻意害人南珍就阿弥陀佛了。   可则冬却不放心,趁着南珍睡午觉时去车场看了看她被撞坏的车,实在后怕。   他从车场回到医院,南珍还没醒,他将门关上,轻轻用两指捏着她的手腕子,片刻后松开。   刚松开南珍就醒了,说头很疼。   这是典型的车祸后遗症,没什么特效药,只能硬扛着。   则冬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但南珍肚子饿却吃不进东西,喝水胃里都难受,只能眼巴巴的冲着则冬摇头。   阿彬晚上时来看南珍,南珍叮嘱他:“别跟阿宝说,明天你去学校给他送两袋零食,就说我去外地旅游了。”   阿彬泪眼汪汪的,说要留下来陪护,可却感觉后脑勺刺茫茫的的。   他扭头看,见则冬拎着一罐汤进来。   南珍边喝汤边说:“我今天好多了,你们谁都不用留下来值夜。”   可最后,阿彬乖乖走了,则冬留下来给南珍端脸盆。   南珍又吐了,把晚上喝的鱼汤全吐了干净。   ***   则冬扶着她躺下,给她看着点滴瓶,南珍头疼睡不着,又怕则冬担心,就乖乖闭着眼,则冬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板板直直的挺着背,她听见他几次俯身过来查看她的吊瓶,看剩了不多的,就轻手轻脚往外走,微微带上门,去护士站喊护士换药水。   南珍睁开眼,走廊的灯光透进来,她看见则冬放在床头的手机。   她住院了,他一直陪着她,虽然不说出来,但南珍知道,他很担心她。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每天进出细菌最多的医院,一次次给她倒掉脸盆里的呕吐物,给她擦脸喂水,只要她肯多吃一口饭,他的脸色就变得好看许多,见她又吐了,就愁得跟什么似的。   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   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南珍赶紧闭上眼,听见来人在门口放轻了声音,窸窸窣窣的进来,给她换了药瓶后离开。   她听见则冬将门关好,又回到老位置坐好。   他什么也不干,连手机都不玩,就这么专心致志地守了她一夜,一整夜南珍都没舍得睡着,就是想好好记住这番滋味。   隔天早晨起来南珍想上厕所,可手上吊着针不方便,她本想等到护士来,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自己摸到床边穿鞋。   则冬一看就知道她要干嘛,过来拎起瓶子,一手扶着南珍。   南珍没吭声,一步步往厕所走,到了门口停下来却被则冬推了推。   他拉着她走进去,将瓶子挂好,作势要给南珍脱裤子。   因为南珍手上正打着吊针!   可南珍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拉住裤头,涨红了脸。   则冬也不能说话,下手就使了劲,两人谁都不让谁,最后则冬直起腰看着南珍。   厕所本来就小,则冬那么大个人站起来时南珍就被堵在他胸前了,她软软的哼哼:我自己来。   其实则冬也挺不好意思的,可他还是坚持。   他以前什么情况没见过?女人也是人,男女有什么不同他最清楚不过,可遇到南珍,他就控制不住的有些腼腆起来。   他看着是没什么,其实心里早就蹦蹦跳。   ***   最后还是南珍赢了,南珍说你再不让开我就要尿出来了。   一句话让则冬立马调头往外走。   南珍单手脱了裤子坐下来,怕声音太大了还自己给自己吹口哨。   好了以后拎着瓶子出去,没办法,手短脖子疼的,瓶子拎的很低,手背上马上就回血了。   则冬忙将瓶子提起来,扶着她躺回去。   南珍看则冬像伺候老佛爷一样伺候她,觉得新奇,就特别淘气的整天哎呦哎呦的,她只要一哎呦,则冬立马就能皱起眉头。   则冬皱眉头了,南珍心里就开心。   南珍说:“哎呦哎呦,则冬我难受。”   他忠犬一样过来给她揉揉太阳穴,或者想办法让她能吃进点东西。   南珍很受用,被撞的那点倒霉气就散了。   下午时接到了尤凝的电话,两人一开始聊得好好的,可后来则冬就再也不见南珍的笑模样了。   他剥了个桔子给她吃,南珍摇摇头,把被子盖在脸上。   第二天中午,南珍早早就开始打发人,她说:“你跟阿彬换换吧。”   则冬以为是自己没伺候好。   南珍知道他会这么想,就说:“阿彬不懂事,我怕工头偷工减料,你在那里守着会好很多。”   则冬低着头不动。   南珍再接再厉:“我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就让阿彬过来跑腿买饭就行,店里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就指望你了则冬,其他人我真的不放心。”   这句话说的,则冬也觉得自己挺重要的。   他不禁去想,以前南珍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边没有能依靠的人,一个女人撑着一家咖啡店,家里还要照顾两个老人,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管,被涨了个保护费都能不要命的跳到最前,她比有些男人都强都能干,却这么让则冬觉得可怜兮兮的。   ***   他当然要帮她的,不止这样,他还要把咖啡店的装修搞得漂漂亮亮,等她出院了回去一看,就会很开心。   则冬午后就走了,尤凝拎着一袋衣服来了医院,一进门看南珍的造型就笑了:“南珍你挺时髦的。”   南珍这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本来住院了也不会跟尤凝去说,可今天是个重要的事,只能把人喊到医院来给她打扮。   尤凝按照指示给南珍买了新的裙子鞋子包包,再翻出自己的化妆品给南珍抹脸,她都习惯了,每年都有这么一回,逃不掉。   南珍像个斗鸡收拾好自己,站在医院楼梯间的镜子前看,最后自己拆掉了脖子上的护颈套。   尤凝不忍心,说:“你别把身体搞坏了。”   南珍笑了笑:“哪里就这么经不起了。”   说完伸手,尤凝将包包放在她手上。   两个漂亮的姑娘一从电梯里出来立刻引来了楼下苦苦等电梯的众多男士的追光,南珍踩着高跟鞋一摇一摆,姿势很漂亮,尤凝见惯了她的斗鸡样,没多言。   这天是南珍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   她学习不好,学历也不高,当初高中都没上完就闹着要出去赚钱,宋权劝了她好几天,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加上家里也都同意了,所以她从来不听宋权怎么说。   宋权最后只能陪着她去蛋糕店面试,看她一天天活的比在学校里开心,才终于妥协。   这晚的同学会是南珍初中同学会。   也不知道为什么南珍他们班的同学会就这么成功地年年都操办得起来,也年年都多人到场,虽然知道会被作为谈论对象,但她还是咬咬牙从不缺席。   因为缺席就输了。   ***   尤凝去停车,南珍先在门口下车,一刻也不愿意等,说:“我先进去。”   尤凝点点头,她与南珍初中玩到现在,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好强。   每年她都要自己进去,把头扬得高高的,对着每个人笑。   南珍进去时人已经到了不少了,她在学校里是个活泼个性,以前不爱读书就被老师调到最后一排坐,偏偏个子小根本就看不到黑板,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上课睡觉下课和周围一样不爱念书的同学打牌游戏浪费时间。   小时候打打闹闹的情分长大后依然还在。   南珍一进门就开始喊同学以前的外号,笑着扎进人堆里聊天,尤凝停车时正好遇上了出国归来的一个同班学霸,就熟门熟路的带人进来,不用看就知道南珍一定是在最热闹的地方。   开席时南珍和尤凝坐一桌,学霸被女同学围着坐一桌,吃到后面时酒气上来,同学们都放开了,有人就对不熟悉情况的学霸提到了南珍的事情。   每回都是这样,南珍总是他们酒后的谈论点,就跟拉屎不擦屁股是不行的一个模式。   也不是故意要揭她伤疤,而是南珍自己表现得不在乎,所以人们就喜欢提提,再劝劝她不要死守。   这年头哪个寡妇不再嫁?何况南珍那时还没嫁呢,根本不能算!   南珍一听隔壁桌开始聊了,就端着酒杯过去挤了个位置,人家一看当事人来了,很愉快的腾出座位,要听她再说说每年听一回的那个故事。   女人嘛,不管嫁人还是没嫁人的,有一个通性,就是三八。   班里跟南珍要好的男同学在另外一桌吆喝:“你们别太过分啊!喝多了是怎么地!”   南珍却笑得轻松,“没事,你刚回来,我跟你讲讲,免得以后你听别人告诉你,听得不齐全。”   学霸不想被普及几年前南珍那场没有来得及举行的婚礼和牺牲的未婚夫,借着尿遁跑到男生桌子去,南珍也不在意,知道大家想听,就说说这一年自己的生活。   尤凝也不是没劝过,可她劝不住,南珍那时说:“尤凝啊,我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我要过的比他们都好。”   她做到了,没人是来看笑话的,他们觉得南珍很厉害,自己赚钱,养家,这么些年一点都不显老。   早早嫁人的女同学里没有一个不羡慕她的,不用围着公婆转,围着老公转,围着子女转,每天都轻松开心。   但这话她们不会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羡慕,表面上还是对南珍说结婚的好,说有男朋友的好,说冬天里两个人一张被子格外的暖。   ***   南珍常常被夸贞节,这么些年只顾照顾宋氏夫妻,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南珍喝了口酒,笑着说:“这不是贞洁,她本就是这家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   尤凝只能在一旁看着,因为她早已被南珍约法三章,在这种场合不许帮她出头。   同样的话说多了就没意思,南珍说到一半口干,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说去厕所。   她跑到饭店的小花园里透气,秋天的晚上很凉,她穿着短裙高跟鞋,蹲在地上玩手机,尤凝发短信过来说:“你别过来了,直接回医院去!”   南珍摸摸鼻子,这年头发小居然把她赶出场不让进门了!   不进去就不进去吧!南珍想,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   她坐在地上拨电话,打出去后那边没声音,她自言自语:“店里怎么样?工头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偷藏我的墙纸?则冬啊你猜我现在在哪里?嘿嘿。”   电话立马被挂掉了,短信刷刷的进来,南珍点开来看,则冬的短信又冰又冷的:“你在哪里?”   “你刚出了车祸就乱跑,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   “你千万别被我抓到。”   南珍笑,她家伙计什么时候学会威胁人了?怪害怕的!   她低头回他短信:“我出来参加同学会,好无聊啊,每年都要聊聊我的事,你说那些人怎么就这么长不大呢?”   则冬的短信再来时就软了很多:“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南珍问他:“你来了,会打我吗?”   则冬:“不会。”   南珍:“我觉得你会。”   则冬:“一定不会。”   南珍:“那你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则冬很快就到了,找南珍时经过同学聚会的包厢,门是敞开着,里面的人形形色色,都喝的醉醺醺,他还看到了南珍的那个记者朋友。   他顺着路去后院,看见南珍蹲在地上,居然敢拆掉脖子上的护颈!还穿着露肩的短款连衣裙,一双细腿光秃秃的露在暮色里,要是有人喝醉了缠上来怎么办!   则冬压了压心头气,蹲在南珍跟前。   南珍笑着:“嘿嘿,来啦!”   她捉到一只大蚂蚁,用小木棍捻起来给则冬看,那是有毒的蚂蚁,被咬着了会肿一个大包包的,则冬不动声色地拿走木棍,一下甩出去很远。   南珍酒意上头,闹着让他还给她,则冬无法理解,既然不想来,为什么又要做勉强自己的事?   他拉她起来,南珍唉唉叫,说腿麻,走不了。   则冬蹲下来,宽阔的肩膀从没有背起过哪个女孩。   南珍对着他的背呢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则冬揽着她的膝头将人摁在自己背上,一吸气站起来,南珍就那点分量,真是不费气力。   南珍将脸贴在他肩头,说:“因为不想他们在背后议论我,当着我的面我会好受很多。”   当着面,她能知道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如果不来,她会一直去想去猜,反而比较费心。   而且她都已经习惯了,睡一觉起来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则冬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脸就能与南珍近在咫尺。   心随意动,他倾身亲了亲南珍的脸颊。   一个很短暂很温柔的亲吻,把南珍吓傻了。   ***   南珍一溜烟的从他手里滑下来,不肯再让他背,可腿还是麻,难受的东倒西歪站不住。   则冬去扶她,笑着打字:“现在你就想不起来他们在说你什么了吧?我做了一件可以转移你注意力的事情,要求加薪。”   他说得轻松,可南珍却没办法同样轻松,只能捂着脸跑走,再不想见他。   则冬快步追上去,直到南珍跑不动了,他也改为慢慢的走,跟着她。   快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汀城的第一场雨。   则冬看看天,上前去拉南珍,他们还是赶紧回医院的好,免得淋了雨又感冒起来。   南珍甩开他的手,一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在生气,则冬越看越喜欢,倾身抱住了她。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哗啦啦雨就洒下来,雨点拍在脸上有些疼,则冬将她搂紧,很想说点什么。   但如果要说话,他就得松开怀中的南珍,他不想,所以只是抱着她。   南珍挣脱不开,有些懊恼。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她可以很冷静的赶走姜维,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了她的则冬。   正好有一辆车经过,摁着喇叭给在大马路上拥抱的情侣助兴,则冬伸手拦车,南珍从他怀中躲开,不肯上车,大声吼着:“不许跟着我!”   则冬怎么会听,他跟着她,她走他走,她停他停,最后走到了海边。   海浪很大,卷着雨水翻滚。   南珍在雨里大哭,看不见眼泪。   则冬的手握成拳头,早知道就该忍忍的,他把南珍弄哭了。   南珍嘴里骂着:“王八蛋,王八蛋,宋权你个王八蛋!”   则冬听得清楚,原来她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在哭。   刚刚的一番热情全被雨水浇灭,则冬在雨里站了一会儿,忽然上前将南珍打横抱起来。   她还是个病人,必须回医院!   ***   深夜,南珍洗了澡换了病号服,重新带上丑丑的护颈,被则冬塞进被子里,她现在酒醒了,脑子里全都是三个字:怎么办?   隔天早晨,则冬买了米粥上来,她捂着头说:“昨天喝太多了头好痛,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则冬整个人怔了怔,看进南珍的眼里。   他知道南珍根本没忘,因为她的眼睛躲闪着他的追逐。   他不言语,看她吃完饭就去了店里,相较于他的失望,他更希望南珍出院时能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店铺。   南珍对着则冬离开的背影长长呼了口气,起床想把昨晚淋湿的衣服拿出来洗,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几天后南珍终于不吐了,虽然护颈还要戴着,但医生准许南珍出院了。   南珍很开心,没事人一样让则冬回家给她拿一套像样的衣服来换上。   这几天他们俩就是这么相处的,南珍没遇过这种事,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后她就一直在装傻。   这种事,只要不摊开来说,就永远没有定论,她只要不表现得尴尬,他们俩就能继续相处下去。   她不想赶走则冬,也不想考虑其他。   她笃定则冬也不会摊开来说什么的。   为什么?   只是太知道这个人的性格。   忘记了。   南珍选择忘记。   则冬先把一部分的东西从医院打包回家,站在南珍房门口干搓手。   他没进去过。   但一想到南珍在等他,他就抬脚踩了进去。   南珍的房间并没有很特别,比宋权的房间要小一点,格式家具也都比宋权的旧一些,只是床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瓶瓶罐罐,才让人知道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则冬蹲下来看那些罐子,有一个罐子正好露出背后的成分表,全英文,他读了读,摇摇头。   想靠这些东西除皱纹实在不理智。   床头还放着一管口红,则冬想了想,装在了口袋里。   接着他打开南珍的衣柜。   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他捂着鼻子用手翻衣架,不知道什么是南珍要求的,像样的衣服。   在他看来,衣服只要能穿都行。   ***   则冬最后选择了颜色与口红相似的一件外套。   南珍早等得不耐烦了,见则冬回来,忙站起来扒拉他带回来的袋子。   则冬正巧选了一件她今天最想穿的衣服!   南珍很满意,笑眯眯地去厕所换,出来时则冬递给她那管口红。   南珍更为惊喜了,也很惊讶啊!   则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头倒水。   南珍对着镜子抹口红,则冬时不时就瞟一眼,等南珍转身时问他终于正大光明的去看,微微怔了怔。   只是一件外套一管口红,南珍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很漂亮。   则冬对于漂亮的定义,始至南珍。   出了医院,南珍和则冬打车回家,南珍一直对着后视镜看自己脖子上的玩意,则冬怕她再扭着自己,用手扶了扶,正好司机刹车,南珍整个扑过去靠在了则冬肩上。   周围的车子缓缓的往前滑,司机侧过头看了眼后座的两人,南珍不好意思的要起来,却被则冬摁住了肩膀。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臂膀,很稳,不摇晃所以不会牵扯到脊椎。   则冬没看她,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南珍尽量不尴尬,其实脸红的要死,却硬是捏了捏则冬胳膊上的肌肉揶揄:还不错嘛!   则冬连个眼神都不给,南珍无趣极了。   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一直到家,的士在小区外面停,还是南珍走前面,则冬大包小包跟后面。   南珍伤了脖子需要卧床休息,不能做订单了,她躺在床上挨个挨个给主顾打电话,虽然人情在这里,但饭店的蛋糕点心不能断,南珍短时间又好不了,所以饭店必须找到新的蛋糕师。   这样一来南珍就失去了不少客源,皱着眉头不开心。   那些都是钱啊,一个蛋糕赚两块,一家的订单一年就有万把块,何况是常年合作的老客户!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挤掉新来的重新抓住他们的心呢!   则冬端水进来看南珍握着电话发愁。   “钱可以再赚,身体比钱重要。”他说。   道理南珍都懂,只是她从小爱财,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则冬拖了椅子挨过来坐,安慰的再多南珍也听不进去,索性说点别的。   则冬:“现在开车太危险,你要不要换成摩托车?”   南珍傻眼,但想想也有道理,现在开车的怕横的,什么车最横?二轮摩托!   街上风风火火跑得最凶最快的全是小年轻的摩托车,你四轮车停在路边好好的都有本事被刮得不能见人回来。   但南珍:“我不会。”   则冬说:“我可以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这几章,我看了看大纲,竟然是全文仅剩的可以欢笑的章节了……   补上昨天的更新分量了,留言一下吧~~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1)   一般来说会骑自行车就会骑摩托车,都是二轮的,有共通性,可南珍虽然会骑自行车,却对摩托车没什么信心,但既然则冬说要教她了,她也就去车行挑了一款美美的小摩托。   这天早晨她先去了医院复查,拆掉了脖子上的护颈,觉得自己几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乐颠颠的说买完车要去店里看看。   从车行出来后,南珍心满意足的推着小摩托,看着则冬。   则冬跨坐在车上,长手长脚与小摩托有些不合适,安全帽压下来遮住了他的额头,使得眉眼更加突出,高挺的鼻梁下一张略薄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那嘴唇很软,南珍知道。   她不禁去想,老人常说,薄唇薄情,则冬是不是也会这样?   则冬拽了拽她,示意南珍上车。   南珍扶着他的肩膀跨上去,两人都戴粉红的安全帽。   车子慢慢滑行,则冬将腿脚收起来,缩在前踏板上,有些挤,他往后面坐了坐,背后就触到一片柔软。   南珍的手紧紧攥着屁股后面的铁杠,生怕自己被摔下去,但车子一直很稳地在路上驶着,她也就慢慢放心了,将两手松开,抬到半空中,风从五指间穿过,自由自在。   她在后面坐的不老实,街上又时不时要停车等红灯,这一路,则冬就一直被那柔软所触碰,他知道那是什么,知道是什么模样,知道皮下一切的经络和组织,但南珍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耳后有些泛红,将车速减慢,也更往前坐了点。   但南珍却靠过来,说话时正好挨着他耳后,她说:“你看!”   则冬侧脸去看机动车道,大车小车挤在一起,频频摁喇叭。   而他们的小摩托正好擦肩而过,轻轻巧巧的向右拐弯。   不一会儿就到了街口,南珍伸长脖子瞭望,见阿彬等待店门口。   则冬慢慢将车停下,踢下脚撑后车身微微向一边倾斜,南珍这才敢从车上下来,揉了揉两条腿。   阿彬嘴上没个把门的,张口就说:“则冬哥你学的真快,一点都不像新手!”   南珍耳朵尖,本来跨进店里的脚收回来,看着则冬。   则冬低头玩着手里的安全帽,不肯抬头。   南珍问阿彬:“他跟谁学的?”   阿彬骄傲挺胸:“我呀!我把我妈妈**的车借给则冬哥练了好几天呢!”   南珍又问:“他摔跤没有?”   阿彬又骄傲了:“没有呢,则冬哥腿长,要摔的时候用腿蹬一下就稳住了。”   则冬从车上下来,小心的将车锁在店门口,南珍差不多要竣工的咖啡店还是蓝白色调,她的新车车是粉红色的。   一切都是鲜活的颜色。   ***   “南珍姐,这是你的车吗?”阿彬好奇的东摸摸西瞧瞧。   “好看吧!”   阿彬点点头,“真好看,你会骑吗?”   南珍说不会。   “那让则冬哥教你吧!”   南珍装作看吊顶,没应声。   则冬也没应声,蹲下来看墙角线。   两人都沉默,阿彬想了想:“我教你也行啊!则冬哥都是我教会的!只是他个子比较高,可以在后面护着你不摔倒。”   南珍拉着工头往后厨走,说要看看布线。   则冬跟着进去,查看水管。   没人理的阿彬蹲在地上哼哼:“这两人怎么了?”   夏天时游客都喜欢在海边的小道上骑双人单车,现在天冷了,路上没什么人,正好用来学车。   南珍要推车过去,则冬拉开她,轻松地扶着车走,一个大男人配着粉红色,却有说不出的好看。   到了地方,南珍坐上去,两脚堪堪够着地面,可是女孩子平衡感不好,还没启动就有些摇摇晃晃。   倏地被人从后面半拥住,则冬的手覆盖她的手握住把手,他的脚撑在地上,瞬间就变得很稳妥。   南珍嘀咕:“你别撒手啊,我不想摔倒。”   则冬点点头,无意见蹭着她的颈侧,但很快便隔开了一些距离。   南珍顿时感到颈侧空凉凉的。   启动,稍稍加油门,慢慢前行。   好像并不难,南珍咬着唇全神贯注,竟然能溜上一小段。   她开心坏了,赶则冬下去,要自己骑。   则冬随她去,只是半步不离的跟在车后面,怕她有个意外。   果然不出所料,南珍前面骑得还挺好,可到了后段不知怎么的忽然慌乱起来,想停又去加油门,顿时失了平衡感眼看要摔倒。   她惊呼:“啊啊啊,则冬救我!”   则冬当然要救她。   他快步追上,两手稳住了车身,拍掉南珍加油门的那只手。   车子停了下来,南珍坐在上面咻咻喘气,有汗从安全帽里淌下来。   ***   “吓死我了。”南珍要哭不哭,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海堤,如果摔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则冬像是圈着她,倾身过去脸与她挨得很近,眼里的意思是:别怕。   南珍往后仰想拉开距离,却重心不稳地整个向后摔,则冬两手将她揽在胸前带走,粉红小摩托砰地砸在地上。   南珍踩着了则冬的脚,可却一动不敢动,她的鼻尖点在则冬胸口,因为他抱得太紧,鼻子都快压扁了。   虽然感觉到怀中人的推拒,但则冬并未松手。   他单手揽着南珍的腰不让她跑,食指点点自己再点点南珍,最后放在嘴边。   他在用手语告诉她,我喜欢你。   姜维告诉他,“你讨厌别人接近她,你见不到她会想她,她难过你的难过,她生病了你会担心,她笑了,你也会很开心,这就是喜欢。”   是的,他喜欢她。   南珍却看不懂。   她笑说:“什么?你嫌我笨不要教我了?那好,换阿彬过来吧。”   则冬带着笑意摇摇头,才不要换阿彬。   南珍说要再来一遍,则冬坐在她身后,宽阔胸怀如一堵墙,只要她稍稍放松就能依靠上去。   他又从后面欺上来,握住她的手保持平衡,下颚若有似无地垫在南珍的肩窝里,鼻尖触到她的发丝。   他加油门,车子调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南珍的心乱糟糟的。   ***   下午,南珍在店里算账,这时接到宋福七的电话。   山上通讯不方便,他们一向是一周通话一次,这次宋福七跟南珍说今年是两百年来最好的一个年,要跟大师多学习几个月。   意思是让南珍给他打钱。   南珍问:“爸,钱打到你卡上你怎么取?”   宋福七说山上的弟子每个月会固定下山一次,可以拜托人家帮忙。   南珍很好说话,一口答应下来。   宋福七挺高兴的,让她要照顾好自己。   南珍说:“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挂了电话她又重新算了一笔账,虽然咖啡店重新装修,店里停业没有进项,她住了一次院买了一辆小摩托,只出未进,但宋福七的这通电话却让她轻松不少。   花钱是小事,她只希望能利用这段时间多跟那些人套套交情,把阿宝的事办下来。   想着就要去做,南珍借了由头跑去街道办事处发卡,说新店开张全场优惠。   她送的不是打折卡而是储蓄卡。   南珍学东西很快,几天后便能驾着小摩托去菜场买菜,顺便带回一本黄历,要挑个好日子重新开张。   店里还有淡淡的味道,这几天都开着门窗,南珍在选日子,则冬和阿彬在打扫卫生。   南珍问:“后天怎么样?宜开市。”   则冬踱步过来看,再往下翻了翻,大后天是周五,也是个好日子。   他点在上面,说大后天日头比较好。   南珍琢磨着:“为什么你连黄历都很懂?”   则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上下几千年,他知道几乎所有的秘闻。   ***   星期五是个好天,一早起来南珍就看见窗台上立着只喜鹊,她咬着牙刷冲去则冬房间,则冬正弯腰叠被子,被她拉出来看喜鹊。   南珍怕说话声大了惊着喜鸟儿,在他身边小声嘀咕:“看,好事上门!”   则冬本着严谨的态度跟她普及:“喜鹊不只报喜,还报凶。”   才说完,南珍就瞪大了眼睛。   “你是要触我霉头对不对?”说话时白色泡沫都挂到嘴边,看起来年纪很小又调皮。   则冬替她擦了擦,南珍一脸古怪。   “现在是早晨九点,九点时的喜鹊啼鸣是好事,主有喜事,临门大吉。”则冬说。   说坏的南珍不肯信,说好的南珍一定信。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模样特别可爱。   则冬拿了一碗水放在窗台上,从他开窗,递碗,到收回手,那只鸟一直稳稳的立在上面,一点也不怕不惊。   则冬的食指敲了敲桌沿,鸟儿好像听懂了似的,低头喝水,然后伸长脖子啼鸣。   南珍正在洗脸,又听见鸟叫,根本来不及擦脸就跑出来看,看见鸟儿神奇地在则冬面前叫唤,则冬回身看南珍,那只鸟就懂事的展翅飞走。   “什么时候喜鹊叫是坏事?”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南珍问。   “下午五点到七点,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则冬告诉南珍。   “这是迷信吧?”南珍说。   则冬点点头,“但存在即合理,老祖宗都是这么遵循的。”   “这又是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不记得了。”则冬说。   新店开张得请神,放炮,唱戏,同一条街上的商户都来讨糖吃,南珍穿一身红来来回回的忙,她喜欢忙忙碌碌的日子,喜欢踏踏实实赚钱的生活。   则冬的小院还在,特地让人给腾出来的,他几天前就去买了花苗花种回来育苗,今天正好可以移栽。   阿彬在前面忙着端茶倒水,店开了,他又有了能工作的地方,他也很开心。   ***   南珍送出去的储蓄卡不是白送的,早晨开店热闹后,就有人登门了,街道办事处的几个领导来买蛋糕当早点,南珍悄悄留住里面一个姓冯的阿姨。   两人坐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店里,原木小桌上是热腾腾的咖啡,南珍搓着手小声问:“冯阿姨,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冯阿姨抬抬手:“南珍啊,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南珍点点头,她早就放出风声,知道也是正常。   冯阿姨喝了一口咖啡,南珍紧着问:“要不要加糖?还是再来一块蛋糕?冯阿姨我这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招待不周了。”   冯阿姨挺喜欢南珍的,会做人不说,还挺有礼貌。   她说;“这事我帮你问问看,但不一定能办成,你还是不要有太大的期待才好。”   南珍当然顺着人家的话说,她说:“我也是想努力一下,也了了一桩心事,陈阿婆一直对我很好,我不忍心让她唯一的小外孙在孤儿院里长大。”   南珍还特别聪明,低声说道:“规矩我都知道的,冯阿姨,您别顾着我这些,只要能办成,我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   冯阿姨点点头,要了南珍手机号,说明天给她消息。   南珍把人送菩萨一样送到街口,还专门打了一辆车,争着抢着付了车费。   阿彬多多少少听见了,问南珍:“能行么?她只是个街道办事处大妈,跟居委会没啥区别吧?”   南珍哼哼两声,她都打听过了,这个冯阿姨的老公是民政局的!   其实居委会,办事处这些才是藏龙卧虎一个都不能小瞧的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得有门路才能在这种轻松又安定还能拿钱的地方工作。   别看那里的大妈各个膀大腰圆,其实各个背景都不得了。   南珍这回讨好这个冯阿姨,不是她老公的官比别人大,她打听过了,居委会里比冯阿姨老公官大的大有人在,可就这么巧,南珍只需要在民政局找门路,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对冯阿姨特别献殷勤,给别人一张卡就给冯阿姨留三张。   人都是爱面子的,人都是吃人嘴软的,中年妇女都是还好八卦的。   冯阿姨听说了南珍的事情,一股热血沸腾起来,表示可以帮忙。   南珍松了口气,总算这一路走来,没有白费心思。   ***   她做的一切并没有对则冬说过,所以当则冬听说南珍这一番部署后,挑了挑眉。   阿彬琢磨不透他则冬哥挑眉是个什么意思。   南珍小霸王样骂道:“废话,当然是觉得我聪明绝顶!”   阿彬转回去看则冬,则冬点了点头。   因为是周五,下午南珍去学校接阿宝,阿宝从咖啡店被烧毁后就没见过南珍,一下就从孩子堆里蹦出来,扒着南珍的腿一个劲的喊南珍姨。   南珍觉得阿宝瘦了不少,问他是不是挑食不吃饭。   阿宝说:“没有,只是想南珍姨了。”   南珍的车还在修理厂复原,这次是骑了小摩托来接的阿宝,阿宝特别新奇,围着看了又看,最后被南珍抱上车。   南珍怕他摔下去,就用一件外套缠在两人腰上绑的紧紧的,阿宝两手圈住南珍的腰,小脸贴在南珍后背上,轻轻哼起了歌。   南珍心情也很好,她有预感,这事能成。   到了店里,阿宝简直忙的没时间休息,一下看看前面,一下看看后厨,一下看看他大哥哥的花园,最后坐在椅子上撑着脸,笑眯眯。   则冬翻开阿宝的作业本,上面都是数学题,阿宝就跟他大哥哥嘀咕:我们姜老师说要让我学五年级的数学呢,他还说有奥数比赛,要让我去。   则冬随手写了一串公式,阿宝看不懂,觉得跟外星文一样。   那串公式留在阿宝数学作业本的背面,隔天被姜维发现。   饶是姜维这个数学老师一开始也没弄懂这到底是个什么公式,他们学数学的都有一股子蛮劲,遇到解不开的题就浑身不舒服,非要弄个明白才甘心。   姜维不知道是谁在阿宝的本子背后留下这一串数字,抄下来后回家与姜父一起商讨,姜父是个已经退休了的数学老师,虽然人老了,但还是喜欢动脑筋,与姜维两人想到错过晚饭时间,终于是睡觉前弄明白。   其实很简单,只是要取巧,用一般的方法解不出来。   姜父评价道:“是个聪明的人。”   姜维整晚没睡,第二天把阿宝招到办公室询问,才知道是则冬写下的。   则冬……是他……   他早知道他不简单。   姜维在作业本的背面写下了答案,让阿宝下个礼拜五一定要拿去给他大哥哥看。   阿宝有点伤自尊啊,你们写的我都看不懂为什么要写在我作业本上呢?   但他还是乖乖的拿去给则冬看了。   则冬没有再出题难为这个数学老师。虽然他写的是正确答案,但答题太慢,脑子太死,在则冬看来,姜维不及格。   ***   姜维没有等到回题,特地跑来店里找则冬,南珍还以为是来找她的,就板着脸跟姜维说:“姜老师虽然你救了我和则冬的命,但我实在没办法喜欢你,你再这样我就不对你客气了啊!”   姜维笑了,“南珍,这回我不是来找你的。”   南珍红了脸,则冬一脸闲闲的看着她。她叉腰问:“那你找谁!”   姜维指了指则冬。   阿彬一直在偷听,听到这里爆出一句:“我靠~”   南珍回头看则冬,这家伙居然抢走了姜老师的心~她南珍居然比不过一个男人!   越说越离谱了,则冬摇摇头,忽视南珍和阿彬的眼神。   姜维说:“你有空吗?我跟你说点事。”   多么熟悉啊,南珍抹泪,这句话姜维以前常常对她说的。   阿彬过来安慰他老板,“南珍姐你挺住,天涯何处无芳草。”   南珍倍受打击,与阿彬说:“晚上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则冬没工夫跟姜维浪费时间,说什么也不再出题了。   姜维没办法,想留下一个题让则冬解解看,没想到最后一个数字还没写则冬居然就报出了最后答案。   南珍和阿彬两个学渣根本不明白吧台边上那两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只觉得越看越像内什么。   姜维一个劲的追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心算到底有多快?”   则冬来找南珍,让他老板把姜维赶走。   姜维被南珍轰出去,南珍在店门口安慰他:“哎呀你别伤心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姜维哭笑不得,推了推眼镜说:“南珍,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南珍告诉姜维,收养阿宝的事情有眉目了。   姜维也替她高兴,忙说:“阿宝我也很喜欢的,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你还是得接受我,我们一起将阿宝养大。”   南珍满头黑线:“你不是喜欢我家伙计吗?”   姜维又见到了如此调皮的南珍,心中很开心。   他笑着摇头:“只是探讨一个问题,你别误会。”   “探讨?则冬?你确定?”   姜维点点头,“南珍,别小看了他。”   南珍当然不会小看则冬,则冬带给她的惊讶太多,只是她没想到那家伙的境界会这么高。   ***   姜维想起来问南珍:“则冬还是住在店里吗?”   他们虽然是情敌,但姜维有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要关心一下则冬。   南珍还没想到这一点,被姜维提醒了,赶忙回到店里找则冬。   则冬在给小花施肥,南珍蹲下来想问他,可当着则冬的面却又问不出口里。   她一会儿摸摸土一会儿摸摸枝叶,则冬停下来看她。   南珍没办法看他,低着头说:“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则冬想了想,翻出手机打字:“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很直接,是他的风格。   南珍知道他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住在那样一个想家的地方而已。   她没办法开口赶他走,试了几次,真的没办法。   南珍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烤了很多蛋糕,一直到晚上打烊。   阿彬好心好意的问:“则冬哥你现在可以退了房租搬回来住啦!”   南珍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   则冬瞟了瞟南珍,对阿彬说房租交了就退不了,他还是先不回来住。   阿彬听了也同意,既然房租退不了当然是要住到最后一天才值得嘛!   南珍低头收拾东西,早早骑着她的小摩托回家了。   她回家洗头洗澡打扫卫生,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没见则冬回来。   不会生气了吧?南珍惶惶,也是啊,换做是她,要被人赶出来了当然会不高兴。   南珍主动发了条短信:“再不回来我锁门了!”   咚咚咚,立刻的,门口就有人敲门。   原来是等着她找他呢,南珍无奈。   门开了,南珍根本来不及看就被则冬推着摁倒门后,他抱住她,抱得很紧。   南珍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衬衣上,他也不嫌弃,嗅了嗅南珍的头发。   南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僵在那里。   她自己也傻了,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排斥他的。   她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   则冬抱了抱南珍后松开手,两人面对面站着,他递给她看自己的手机:你别赶我走。   委委屈屈的,他是无家可归的人,他喜欢呆在南珍身边。   南珍低声道:去睡吧。   他有些欢喜,看着南珍逃似的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南珍靠在门板上听,听见则冬进了浴室,一会儿后从浴室出来,然后他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南珍躺在床上想事情,她长这么大没喜欢过谁,不知道为什么的,当则冬抱着她时,自己的心跳会那么快。   第二天南珍也没等则冬,早早就从家里出来了,自己坐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里吃东西,看着则冬长手长脚的经过,明明看见了她停在外面的小摩托。   到了店里,南珍问他:“吃饭没有?”   他摇摇头,端着一杯牛奶喝,阿彬还没来,店里就他们两人,则冬的手在吧台下牵住了南珍。   他的手指刚刚捂过牛奶杯,所以温热的有些烫,攥住南珍的手指头,轻轻的揉了揉。   南珍低头看,看见她的手指被他护在手心里。   这时阿彬来上班,呼噜噜从包里掏出还热乎乎的油饼递给则冬。   则冬才松开南珍的手,接过早餐开始吃。   他就是这样,不愿意出去,如果南珍没有带着他吃饭,他就只等阿彬给他送吃的。   南珍逃去仓库,手机滴滴的响,她点开来看,则冬说:“衣服穿太少了你手很凉。”   南珍狠狠摁掉界面,把脸埋在账本里。   第二天轮到则冬休息,南珍正巴不得他呆在家里不要到店里捣乱,可人有的时候真的奇怪,看得见时觉得烦,看不见时又想念。   阿彬在午后去给南珍跑腿买烤地瓜,南珍收到一条短信,是则冬发来的,他说:“店里忙吗?要不要我去帮忙?”   南珍回答:“不忙,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不许出来。”   则冬虽然在家里呆了一整天,却也做了不少事情。   他拖地,洗衣服,帮南珍整理厨房,最后按着南珍的烘焙书做了一个小蛋糕。   他的手巧,什么原料,怎么配比,什么时候合适,书中的文字他可以轻易转换成一种感觉,一种老师傅的感觉。   叮,蛋糕出炉,香味不错。   ***   则冬从天没黑就开始等,等南珍下班。   等到很晚,才听见楼下有南珍的摩托车声音。   他为人谨慎,一人在家时不开灯,怕邻居找上来被发现,所以南珍打开家门时见着漆黑的屋子,又心疼了一回。   “你傻是不是?”南珍说着,去摸开关,结果被则冬捉住手带进怀里。   鼻尖撞上他的胸口,可以闻见淡淡的皂香,他刚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就这么撞进南珍脑子里。   南珍以前就知道他隐约有些缠人,却不想竟然会缠到这种地步。   他像个留守儿童,终于等到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忍不住扑上去撒娇说自己今天有多乖。   他的手攥着南珍的手指,一下下揉着,很亲昵。   南珍张口要说点什么,漆黑的屋子里却闪着手机亮光,南珍看的很清楚,则冬在上面写着:“你如果说话我就亲你。”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南珍咽了咽口水,确定这家伙真的做得出来。   则冬抱够了,松开她去开灯,然后被他牵着在沙发坐下。   南珍打字问他:“可以说话了吗?”   则冬摇摇头,拍拍她的脑袋,转身去厨房拿东西。   他端了个小蛋糕出来,圆圆的很可爱的模样,是最简单的海绵蛋糕,上面撒了点巧克力酱,看起来卖相不错,闻起来味道也不错。   他献宝般放在南珍手边,嘴角一直翘着。   南珍在他期许的目光中咬了一口,结果苦着脸咽下。   则冬揪着眉毛自己也吃了一口。   不知哪一步出了问题,蛋糕的口感并没有外表来的好。   南珍觉得有趣,头一次看则冬失败,有点想笑,却又吃了一口。   则冬抬头看她,她学着他的样子拍拍他的头顶。   然后很凶的训他:“笨蛋吗?这么简单都不会,以后不许你碰烤箱了!”   则冬扔了蛋糕跑来又抱住她,像只无尾熊。   这是动物的本能,他养过很多生物,知道怎么表示亲密。   南珍才想安慰几句,就被则冬堵住了嘴。   他真的亲她了!亲!   他跪在地上,两手轻轻抚着南珍的腰,扬起下颚衔住南珍的下唇,微微揉捻,然后咬住上唇,用舌尖游走一番,舔掉细碎的蛋糕屑。   ***   南珍的嘴因为太过惊讶而半张开,则冬却礼貌的停在她的唇瓣,不再进攻。   辗转于南珍的唇瓣间,他觉得是那么喜欢。   他那么喜欢这种感觉,那么喜欢南珍的味道,那么想与她在一起。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南珍没想到吃个蛋糕能吃到某人的嘴,震惊过后回过神来,一把将则冬推开。   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出来了,脑子里唯独记得那天,阿彬暴露的一切,说则冬为了她去学骑车。   他明明不会的。   他为了她去学的。   嘴里还有些味道,他烤的蛋糕怎么会酸酸的?是放醋了吗?   这样东想西想,南珍竟然睡着了。   小霸王被亲了一下就不是小霸王了吗?   当然不!   第二天一大早则冬就出去了,南珍这才敢出来刷牙洗脸,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张红扑扑的脸,一大早也不知在脸红什么。   她随后也到了店里,二话不说就把则冬赶了出去。   阿彬不知道他男神是怎么惹到老板了,急忙去求情,得到南珍一句话:不管他死活!   则冬倒是淡定,拿着一把鱼杆就走了。   阿彬真是要哭了,能不能省点心啊各位,又不是小孩子!来来回回都吵了多少次了啊!   正巧尤凝来送请帖,撞上这一幕,她抓心挠肺地嗷嗷叫,拉着南珍说:“你看你看,他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墨卿绝对不会错!”   要说端着盘子的则冬她会认错不奇怪,可这回则冬握着一杆钓竿,她尤凝再认错就不配做钓鱼频道的外景记者了啊!   南珍头疼不已,挥手说道:“随意随意,你去找你那个狗屎墨卿吧!”   尤凝嘻嘻一笑,将大红喜帖放在南珍面前。   南珍:“早晨我家有喜鹊。”   尤凝:“亲爱的我本来想让你当伴娘……”   南珍:“做梦去吧。”   尤凝:“恩,就是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伴娘我找了比你年轻的姑娘,但你是坐主桌的,到时候记得找点来帮我收红包挡酒招呼客人。”   南珍心塞:“有没有工钱啊?”   尤凝:“你记得给红包啊,大家这么多年姐妹,你怎么能那么小气!”   南珍:“又使唤我做事又让我给红包,咱们俩谁比较小气?”   尤凝咯咯笑,南珍捂着耳朵:“你好吵。”   其实南珍心里也替尤凝高兴,只是姐妹这么多年,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损损对方。   ***   尤凝的老公也是电视台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成就了这一对对小年轻啊,南珍想着当初店里招人要是招个小姑娘就好了,说不定未来能给阿彬娶上媳妇,而不是现在这样,来了个讨债的,快烦死她了!   尤凝见南珍沉思,以为触到她痛处了,扔了包一个劲地安慰:“你别再单着了,我们台好多小伙子活蹦乱跳前途光明,我给你相看相看,你要是同意就约出来见见面,你别看现在自己一个人过的自在,老了以后自己盖一张被子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我真的没骗你!”   南珍没说话,却想起了昨晚的吻,嘴唇好像要烧着一样滚烫。   尤凝见南珍拿手捂着嘴,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南珍低着头,问尤凝:“你跟你家老公怎么亲嘴的?”   尤凝眼睛都快蹦出来了,低声嘶吼:“南珍你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南珍也不是扭捏的人,正要说说就见阿彬从后厨出来,两个女人同时出声:“你给我进去不许出来!”   阿彬就又弱弱地退到后厨不敢冒头。   南珍看看四周,这时没什么客人,就去给给尤凝泡咖啡。   尤凝是个急性子,拉着南珍:“我不喝了,你快点说啊!”   南珍说:“是我先问你的啊。”   尤凝为了听到重要信息,只能先告诉毫无经验的南珍:“就是你啃我我啃你的事情,但如果你喜欢他,就特别不一样,心跳的特别快,他抱着你时你不排斥,觉得好喜欢这个人,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说着说着新娘子陷入了回想,慢慢羞红了脸。   南珍想了想尤凝说的话,九层九中标。   她心塞啊,趴在桌上哀嚎:“昨天被啃了一口。”   尤凝是知道姜老师的,还以为是这两人有进展,忙恭喜南珍,说胜利在望。   可南珍却摇摇头,脸红红的。   ***   “那到底是谁啊!”尤凝快急死了。   南珍趴在她耳朵边用气声说话:“个子有点高,人有点漂亮,不怎么爱说话,做事很认真,有的时候……”   尤凝阴测测看着南珍:“你家伙计?那个我说是墨卿你说是则冬的家伙?”   南珍捂着脸不吭声了。   这就是默认了啊!   尤凝没想到她家南珍是桃花朵朵开,每朵都精彩啊!   一个姜老师条件就不错了,现在多了个墨卿……哦不,则冬。   现在她倒是希望则冬就是则冬,不是她那天看到的那个钓鱼高手了。   尤凝将两个男人的脸摆在一起比了比,诚实地告诉南珍:“那家伙真不错!”   南珍简直要羞死了,又听尤凝问她:“我刚刚进来时看见他出去,他去干嘛?”   南珍不说话,尤凝坏笑:“嘿嘿,嘿嘿。”   南珍说:“你可以走了,那天我会早点去的。”   尤凝:“别忙啊,我现在改主意了,你不许自己来,你得带着你家伙计一起来。”   南珍:“你干嘛?要临时换新郎吗?”   尤凝也不跟她耍嘴皮:“你要是敢自己过来这么多年姐妹就没得做了!”   “所以你到底要他去干嘛啊!”南珍扒着门怒吼,眼见尤凝的老公开车等在街口。   尤凝挥手:“让他提前见一下你娘家人!”   尤凝从不觉得宋氏夫妻有资格做南珍的父母,她才是这姑娘往后能依靠的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木有被我惊艳到哈哈哈哈,统一回复,后面不是虐啊,只是过程有些曲折而已,你们将会看到大则则情深似海,与小南瓜患难与共,最后是圆满大结局,会有小包子,恩,跟他爹一样的面瘫小包子嗷嗷嗷~~~   虽然我大则则有的时候看起来傻憨憨的,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大男人啊好霸气!亲小嘴儿的大则则偶耐你!!!   Ps,明天中午就会更新一章   不给我留言的都是坏孩纸呜呜呜   谢谢打赏的地雷,我大则则表示很开心!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5 20:39:39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6 11:15:56   htaut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6 16:19:58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6 19:49:54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8 22:15:28   水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9 12:41:07 ☆、第32章 (2).   南珍站在街口直到尤凝的车看不见了为止。她伸出手对着空气挥了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总之,尤凝是令人羡慕的。   她坐在新郎的车上朝着幸福的明天越走越远,而自己还陷在原地,一天天重复这样的日子。   则冬远远的就看见南珍站在街口发呆,侧脸上有着深深的凄凉。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很轻,像是抚慰。   南珍回过头,正好撞进则冬眼里。   他的眼瞳深深吸着她的全部注意力,他的眼里全是她的样子。   南珍扯扯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实在难看。   则冬手里拎着鱼,还有一小袋虾,看来收获颇丰。   南珍清醒过来这家伙昨晚对她做了什么!   她拍掉肩上的手,仰头返回,走两步回头瞪了则冬两眼。   则冬一哂,跟在她后面。   阿彬见两人一起回来了,终于从后厨解放,颠颠儿上来给则冬拎袋子,仔细一瞧咦了声:“怎么还有虾?”   则冬:“海女阿婆看我可怜给的。”   说完瞟着南珍。   阿彬神奇地冲他男神竖起大拇指,问说:“是最老的那个阿婆吗?”   则冬点点头。   这可不得了,汀城最老的海女阿婆都有七十多岁了,不管春夏秋冬,每天都要下海捡鲍鱼,她脾气不太好,汀城人都是这么吓唬家中小儿的:你再不乖就让海女阿婆来抓你!   几乎每个汀城的孩子都是这么被吓大的。   可那样的一个阿婆,给了他则冬哥一袋虾!   阿彬顶不住还要膜拜,南珍拍拍桌子:“再聊天就扣工资!”   阿彬讪讪闭嘴,则冬早饭午饭都没吃,就拎着东西去后厨,经过南珍时停了停。   ***   他只是在她身边停下,南珍的脸就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幸好则冬很快便放过她。   则冬做了海鲜面和清蒸鱼,伙食好得不得了。   店里满是香味,他搬着小桌坐在院子里吃,海边的海风大,他吹了一早上,现在终于缓过来,后背露在太阳下晒,浑身都暖洋洋的。   晚上两人一前一后回家,南珍把门给反锁了。   等则冬到了门外给她发短信,南珍看见了,却不给他开门。   则冬也不急,就在门口等她。   他没了动静,南珍反而会担心,踮着脚偷偷开门去看,一下被逮住。   则冬将南珍整个抱在怀里,一天了,他早就想这么抱抱她。   他从不是重**欲的男人,这次却控制不住。   南珍使劲捶他肩膀,他松开她,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则冬又被赶出去。   阿彬现在已经是管不动也劝不动了,老实呆在旁边看他们折腾。   则冬也任着南珍这般,拿着鱼杆出去时还问南珍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南珍恶狠狠地:“圆润的滚!”   她越是这样,则冬就越觉得有趣,乐呵呵的走了,叮嘱阿彬有事去海边找他。   可阿彬还没去,南珍就先坐不住了。   南珍转着笔问阿彬:“你绝不觉得店里少了点什么?”   阿彬四周看了看,摇摇头。   南珍说:“我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是缺什么。”   店里坐着三桌客人,不挤不空刚刚好,玻璃窗擦得很亮,地板很干净,各种小饰品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地方。   阿彬问:“要不,养只小狗?”   南珍:“不好,不卫生。”   等三桌客人都走光了,南珍披了条大围巾也走了。   越往海边走风就越大,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远远的就看见岸上站着几个背书包的女孩,还有一些正紧赶慢赶地超过南珍往海边跑。   南珍快走几步后立在原地。   则冬站在一块礁石上,单手握着钓竿,他穿的单薄,衬衣被风吹得鼓囊囊,虽然环境不好,他却很平静。   大概是心平气和的人才能等到鱼儿上钩,则冬频频起杆,一尾尾的海雕被他扔进小桶里。   那群女学生排排站好在他身后,每次有鱼上钩,就爆发欢呼。   他的身边是那么热闹,以前他总是一个人,周围两米生人勿进。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南珍想不起来。   只是她也想过去,想站在那排女学生的最前面,为他欢呼叫好。   原来店里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了一个人。   ***   少女们呱噪地崇拜被海风吹到了南珍耳边,她们在说:“哥哥你好酷!”   “哥哥你好帅呢!”   “哥哥你怎么没去上班!”   “哥哥可以送我一条鱼吗?我保证不吃它,我要把它养起来!”   南珍吸气大喊:“则冬你给我回来上班!”   则冬转头,风吹散他的头发,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能看清他弯弯的嘴角。   南珍双手叉腰小霸王样:“我数一二三……咳咳咳!”   风太大,话没说完就被呛着了,只好捂着围巾咳嗽起来。   则冬很快将东西收好,拎着他的小桶越过那群学生,乖乖站在南珍面前。   他还抬手给她掖了掖围巾。   他的眉眼带着笑,举了举手里的小桶,让南珍看他的丰收。   南珍不看,这家伙笑眯眯的好像自己没有做错事,明天还得罚他。   则冬跟着南珍往店里走,拐弯时趁着没人,忽然弯腰来看南珍的眼睛。   南珍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他的脸。   他端详一番,又直起腰,快步向前走。   走得那么快,是怕南珍要揍人。   他在后厨里做饭,南珍进来时阿彬舔着嘴巴道:“南珍姐海雕是不是要清蒸啊?还是红烧?”   南珍卷着袖子进去了,一把推开则冬。   她抢走了已经收拾好了的鱼,做了一份红烧海雕盖浇饭,与阿彬两人一人一把铁勺子瓜分干净。   阿彬其实是想给则冬留一点的,但南珍不允许。   则冬被抢了鱼也好脾气,坐在一旁看南珍吃得香,自己也觉得开心。   他小时候吃不饱肚子饿的两眼发黑,路上看见大人们在河边钓鱼,就在一旁看着学,他的鱼杆是他自己做的,路边砍一根细细的竹子,穿上棉线,求修鞋的叔叔用废弃的铁丝给他做一个钩子。   工具简陋得很,幸好他这人性子静,不均大小,每回都能有收获,他蹲在角落里烤鱼吃,嘴角脏兮兮的像个野孩子,那个时候不懂得好坏,不知道人心,只要吃饱了就觉得满足,就算回家后因为弄脏了衣服挨骂也是会笑的。   他那时得意,可之后的几十年竟再也没碰过鱼杆。   不过现在,他遇见了一个男子,南珍喜欢吃鱼,他喜欢钓鱼。   他百无一用,幸好有能讨好她的一招。   ***   刚从海里钓上来的海雕,肥嘟嘟的一身肉,蒜瓣肉极其弹牙鲜甜,只有中间一条大刺,吃起来很不费事,红烧酱汁浸泡了颗颗分明的米粒,一勺咬在嘴里那叫一个满足!   南珍故意吃得香,作怪不让则冬动她的鱼。   她将其他的鱼养在后厨的玻璃缸里,故意让则冬眼馋。   可则冬好脾气,看着她美美吃完,自己再去下面条填肚子。   阿彬小声抱怨:“南珍姐这样不好。”   南珍一个爆栗敲下去:“那你明天跟他一起吃面条吧!”   阿彬去帮则冬洗青菜,则冬问他:“好吃吗?”   阿彬说很好吃。   则冬就开始想象那番滋味。   南珍曾经专门给他烧过一条糖醋鱼,在陈阿婆家里,当做谢礼。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鱼。   面好了,他端着一只白瓷碗站在后院里吃这顿迟来的午饭,干干净净的人直条条的站着那里,说不出的好看。   南珍一看就陷进去了,呆呆的走神。   直到风铃响起,她打起精神道:“欢迎光临……”   看见姜维走进来。   姜维说:“南珍,你能不能别一脸嫌弃?”   南珍:“哦,姜老师,你是来买咖啡的吗?”   姜维点点头,“我在办公室打赌输了,来给老师们买下午茶。”   南珍不关心他们到底打赌什么,姜维也不会说其实打赌只是一个借口。   “要什么咖啡?蛋糕要吗?”南珍总算站起来,生意来了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姜维让南珍看着安排,办公室里的女老师多,都说南珍家的蛋糕最好吃。   南珍一听就得意了,哼哼着:“那是当然,用料讲究师傅的功夫也深,跟外面那些面包店当然不一样。”   南珍一边听姜维说话手里一边灵巧的折打包盒,可突然有人抽走了她手里的东西,在吧台下面推她的手,让她进后厨去呆着。   南珍装作不知道,则冬垂眼看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威胁。   南珍想到了他的拥抱,他的吻。   他这个怪人,会不会真的在姜维面前亲她啊?   南珍怂了,说后厨有事,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两章,时间不确定,大概五点以后吧,我写好就贴出来嗷~~ ☆、第33章 (3)..   则冬气定神闲地给姜维装打包带,主人似的收钱开票。   姜维笑着跟则冬说:“晚上同事们在我家聚餐,你要不要一起来?”   则冬摇摇头。   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不爱凑热闹。   姜维推推眼镜:“其实我是想让你去,顺便带上南珍。”   则冬只听不说,往盒子里装蛋糕。   再抬头时,还能看见姜维有些害羞的笑。   姜维走前叮嘱道:“你帮我问问她吧,如果可以我晚上来接你们,人多热闹些。”   则冬甩手就进了后厨,南珍正蹲在院子里招惹他的那些小花。   小花刚长出来嫩嫩的叶子,南珍手痒去摸,嘴里还念着:“把你们都拔光,拔光。”   则冬握住南珍作怪的手,一片片叶子看过去,看看是不是有少。   南珍低声喊:“你给我放开!”   则冬侧着脸沉沉的看她,问她:“你喜欢姜维吗?”   南珍愣了愣。   则冬垂下眼:“他想让你晚上去他家吃饭。”   “我不会去的。”南珍说。   则冬抿了唇,抬起头时说:“晚上我来洗碗。”   南珍哭笑不得,上回是谁耍赖不洗碗摔破了盘子来着?   她嘟囔:“本来就该你洗碗!”   则冬背对着她,给小花浇水。南珍走过厨房时看见他吃剩的半碗面条。   拿白水煮的,如果不是阿彬给他洗了两颗青菜,他大概就会这样放点盐巴吃下肚子。   明明长得一张少爷脸,有时又这么不讲究。   南珍将面条倒给街上的流浪猫吃,重新开火做吃食。   则冬蹲在地上,换了个方向,可以一眼就看进厨房里。   南珍围着围裙站在灶台上,单手下面,用筷子搅拌一番,凭感觉撒盐下料,最后热气腾腾的出锅,一碗最普通不过的面条,不值钱,但最起码是热的。   她不吭声,解了围裙出去,则冬放下喷壶端起面条吃了一口。   一口,再一口,再一口。   他站在灶台旁将面吃完,把碗洗干净。   ***   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身上,他抬脚往里走,在吧台没见到南珍的人,转身去了仓库。   装修时仓库被刷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那时南珍嘀咕着白色不耐脏,当工头来问最后意见时,她还是选了白色。   白色的仓库里堆着很多东西,南珍蹲在地上找蓝山咖啡豆。   当然听见了开门声,可她不转头。   倏地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几步带到墙角,她被堵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实在没勇气抬头看他。   两人的呼吸都很轻,则冬将额顶着她的额,门外的人喁喁私语,门内的人偷来了这片刻的宁静。   则冬闭上眼,慢慢将南珍抱住。   南珍的手把裤子揪成坨,却不忍推开。   阿彬在外面喊:“南珍姐,送货的来了!货单少了一个,我怎么签字啊?”   是则冬先松开了拥抱,两手轻轻垂下,让出距离。   南珍快快的奔出去,关门的时候太大声,导致客人都看过来。   咖啡店的女老板,为什么红着一张脸?   南珍低头检查送来的作料,与送货单一一核对,她的手心洇出了汗,潮乎乎的弄皱了纸,签单时写不上去字,只好换到题头去写。   则冬出来了,见她核对过,将东西搬走,南珍喊他:“盐巴味精不用拿进去,放在厨房就好。”   他很听话地将包装袋剪开,将细碎的白色晶体装满瓶瓶罐罐,然后再将其他东西搬到仓库。   南珍没有再进去,坐在吧台后面把一笔账算了三次才算对。   ***   尤凝最近胖的太快,婚纱必须改,她约了南珍一块去,顺便再聊聊关于南珍的那个吻。   南珍出门前交代则冬:“我今天没去店里,有什么事让阿彬给我打电话。”   则冬乖乖点头,让南珍几乎不能将整天要拥抱的人与他联系在一起。   婚纱店里的试衣间是南珍最喜欢的地方,她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尤凝,当门帘拉开时,她看见尤凝如女神般站在试衣台上,头顶有灯光泻下,即使腰身被偷偷放松了两厘米人也还是那么漂亮。   尤凝犯愁地跟南珍说:“你以后结了婚也别有侥幸心理,女人啊还是要每天都□□的才能抓住男人的心,你知道我来改礼服我老公怎么说吗?他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南珍吃着薯片也说:“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尤凝抓狂:“怀孕个毛毛!我的腰像是怀孕的人吗!我只是胖了一点而已!”   南珍过去捏了捏,是比平时肉多了。   尤凝去换下一件敬酒时的礼服,在帐子里面跟南珍说话:“为什么男人都不会长胖?我老公即使天天半夜陪我吃泡面腰上还是有两条瘦肉,紧绷绷的看着就嫉妒。”   南珍在外面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不得不佩服大学生,说话就是这么有文采,瘦肉,紧绷绷的,南珍不禁想到了某人。   “南珍?你在听吗?”   南珍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尤凝很直接,问她:“你那个小男友身材怎么样?看起来瘦瘦的。”   南珍翻着桌子下面的婚纱相册:“尤凝,首先,他比我年纪大,然后,他身材怎样我怎么知道?最后,他不是我男友。”   尤凝在里面爆发一阵大笑,引得裁缝低语:“快别笑了,线要炸开了。”   然后南珍当然就在外面畅快大笑一番。   ***   这家店的裁缝跟尤凝是认识的,这么揶揄一番尤凝总算老实了,乖乖吸气不说话。   憋了很久,终于脱□上那套盔甲,她出来报仇:“南珍你犯了一个逻辑错误,你下意识里将他是不是你男友这个问题放在了最后,也就是说你潜意识里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南珍一块薯片从嘴里掉下来,“特么的大学生了不起吗?跟老娘咬文觉字有意思?”   “是咬文脚字。”尤凝更正。   南珍把包一摔,“好么,你看不起我初中毕业吗?”   尤凝嗤嗤的笑,摸了摸南珍的头,“虽然我大学毕业但目前还是没有你赚得多啊。”   南珍听着就舒服了,然后问尤凝:“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意识,我真的那样?”   尤凝点点头。   “完蛋了。”南珍捂脸,“我不想的。”   “这有什么!”尤凝看不起她,“你这个白痴,有人喜欢你你烦恼什么?谁规定你这辈子就要守在宋家的?你真是个白痴呢!”   “一口一个白痴的,”白痴说话了:“白痴赚钱比你多,你连白痴都不如。”   尤凝不在乎钱,尤凝说:“白痴不如的我要结婚了,你连白痴不如都不如。”   裁缝被绕晕了头,早早退下去改衣服,尤凝穿着一套内衣在房间里游荡,与南珍坐在一起吃薯片。   “你别吃了,还想再来一趟吗?”   “没关系,我准备怀孕了。”尤凝说。   “……所以你刚刚在怨妇什么?秀恩爱吗?”南珍后知后觉。   尤凝点点头,“是啊!你才发现啊!好蠢。”   南珍:“……给条活路吧亲!”   尤凝:“所以,你要紧紧抓住那个则冬才是条活路。”   ***   南珍躺在床上时脑子里还是尤凝的那几句话。   婚礼的前一天,尤凝特地又打电话过来叮嘱南珍:“我的好日子一辈子就一次,你千万让我顺心如意了!”   南珍只得跑去后厨跟则冬说:“喂!”   则冬不看她。   “喂!”南珍没礼貌极了,用脚踹踹则冬。   则冬不恼也不理睬。   南珍:“……则冬……”   则冬立马垂下眼帘,只看着她。   南珍牙痒痒,真想扑上去咬一口。   “什么事?说吧!”他还擦干净了手用手机打字问她,态度真的差好多。   南珍板着脸:“明天穿漂亮一点,跟我出门。”   则冬:“去哪里?”   南珍:“尤凝结婚。”   这是则冬第一次出席别人的婚礼,这个世界里,人们欢喜的大日子。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休息的时候上网查资料。   他一直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幸好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可以告诉他所有想知道的东西。   南珍看见他在搜索引擎上提问:结婚红包应该包多少?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然后他又问:喜宴上男性穿什么合适?   南珍幽幽启口:“你随便穿,反正你不是主角。”   则冬问她:“为什么我也要去?”   南珍的脸红了又变白,白了一会儿又红了。   则冬:“你怎么了?”   南珍:“我想死。”   则冬:“为什么?”   南珍:“不告诉你。”   则冬:“别死。”   南珍:……   她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   则冬:“陪着我,别死。”   他突然这么说。   每个字都像有深意。   南珍张了张口,最后低声:“我没真的想死。”   则冬松了口气,攥住她的手指,捏了捏,很快又放开,因为阿彬突然闯进来,说街口的烤地瓜涨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饭吃了碳烤牛肉哈哈哈哈!!   我发现一天的分量分成三次更比较能掌握进度,所以以后可能都是三更了。   阿彬你好霸气,你就不怕你男神把你无声无息处理掉吗?勇气可嘉啊少年!   艾玛,我大则则真心霸道呢~~好喜欢怎么办~~~~ ☆、第34章 (4)..   尤凝结婚那天早晨,南珍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出来时则冬险些移不开眼。   她穿大红的裙子,踩一双高跟鞋,脚踝纤细白皙,头发整齐的挽了一个发髻,竟没了平日里的淘气,更多了些成熟。   则冬知道,南珍在别人面前总是这样的乖乖巧巧,只有在店里,才能看出个小霸王的样子。   南珍被他不错眼的盯着瞧闹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回房间,却被他攥住手腕子。   他的唇角眉梢都带着喜气,直愣愣的看着南珍的脸颊粉红一片。   南珍挣开他的手,走到前面拐了个弯,进了他的房间。   则冬跟进去,见她踮着脚在衣橱里找东西。   “你穿这个。”南珍拿出一件白衬衫,有些别致的款式,胸口一道花纹,肩膀做了军服样式的盘带。   则冬告诉南珍,他昨天上网查了,今天应该穿得正式一点,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   南珍摇摇头,就是要让则冬换上她选的衣服。   则冬没多言,乖乖穿上,立在那里极其养眼。   南珍说:“你这样穿很好看,也很正式,听我的不会错。”   则冬学着她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两人早早就去了会场,尤凝一看到人就哟哟哟三声。   南珍锤她:“我可是把人带来了,你满意了吧!”   尤凝却望天:“其实也没人强迫你,你要是自己不愿意,会那么听话吗?”   南珍呆了呆。   尤凝说:“南珍啊,你现在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吧?”   则冬礼貌的冲着尤凝颔首,过来牵住了南珍的手。   简直闪瞎了新娘的眼。   尤凝将两人留在化妆间里好好培养感情,可南珍说什么都不肯,她今天是特地过来帮尤凝张罗场面的。   尤凝板着脸:“难道还缺你一个吗?你给我坐好!”   南珍就这样被困住了,则冬不明白两个女人滴滴嘟嘟说了些什么,见尤凝走了,就挨着南珍坐好,牵着她不肯放手。   新娘化妆室里又香又漂亮,南珍穿一身红,与则冬坐在一起,竟然好像是今天的主人公。   南珍从镜子里看自己,发现则冬一直在偷偷看她。   剩下的时间不长,也很好打发,南珍玩手机打游戏,他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她闯闯关,南珍玩累了,他就陪着她闭上眼睛养神。   南珍叹息,尤凝啊,你的心思全白费啦!   到了开席的时间,打扮得很漂亮的伴娘穿着露肩小礼服过来敲门,则冬开的门,伴娘直接就看呆了。   南珍将这碍眼的大家伙挪开,问伴娘:“什么事?”   伴娘盯着则冬看,说:“尤凝姐让我带你们过去。”   尤凝安排了南珍坐主桌,可南珍与她耳语一番,带着则冬坐到了最靠边的一桌。   ***   则冬用目光打量形形□□的人,看布置得红红火火的现场,看桌上摆着的花生糖果。   南珍今天涂了漂亮的指甲油,小手捻了一颗花生剥开来吃,问则冬:“刚刚那个伴娘漂亮吧?”   则冬却摇摇头,说她的脸画得像妖怪,衣服破布似的。   南珍翻出镜子看看自己,觉得跟则冬说的没什么两样。   可则冬说:“你不一样,你很好看。”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俩用手机交流,很安静,却触动了南珍的心。   他在桌子底下玩南珍的指甲,只有南珍才能让他觉得这样红艳艳的双手是好看的,而不是妖怪。   南珍含着泪看尤凝被父亲牵着站到了新郎的身边,看他们在主持人一串一串的好词中亲吻对方。   主持人最会闹腾,这样的亲昵还嫌不够,一会儿要新郎背媳妇,一会儿让新郎下跪重来一遍当时的求婚现场,还有他们的朋友,起哄的起哄说笑的说笑,场面热热闹闹,大家都在看台上的新娘。   最后是切蛋糕,喝香槟,则冬觉得新奇,他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套词:香槟香槟,相敬如宾,蛋糕蛋糕,甜美圆满。   老祖宗千年传下来的一套规矩,是在洞房里夫妻喝了交杯酒,新娘咬一口半生的饺子。   现在新郎新娘在台上,举着香槟交杯,主持人让他们来一个十分钟不能分开的长吻。   十分钟么?则冬拿着手机开始计时。   南珍跑到前面去拍照了,回来时尤凝憋不住笑松开了嘴。   则冬拍拍南珍,说:“才四分半钟。”   南珍:“……”   则冬:“你说十分钟有没有可能?”   南珍:“……”   则冬:“可以试试。”   他没说跟谁试,什么时候试,就说:可以试试。   南珍不理他,坚决不理!   闹完了就开始上菜,则冬不习惯一桌人共吃一盘菜,所以南珍早早就将位置换到这里,这里是男方桌,谁都不认识谁,南珍让则冬不想吃就别吃,没关系。   则冬也不是什么都没吃,因为南珍的小气劲儿起来,见不得他吃亏。   ***   尤凝的酒宴很有水准,大菜一道道的,各种生猛海鲜不心疼,南珍机灵极了,刚好坐在了上菜位,一道菜上桌,先在摆在了她面前,她伸手一夹,干干净净的东西,大家都没来得及动手的东西,她就能抢先扔进则冬碗里。   这样一来,就不算是跟别人共吃一盘食物了。   大家都不满意的看过来,南珍无知无觉,则冬更是无知无觉,既然是南珍给的,他就乖乖吃掉。   两人配合默契,搞得这边这桌如战场,大家都不让对方。   最后上了甜点,是炸得酥酥的芋头卷儿。   东西是按人头算的,一桌十个人,一盘十个芋头卷。   南珍也不多要,自己的份额吃完就好。   重要的是,必须是第一筷子!   正吃着,接到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礼堂里太吵了,她就跑到外面去接。   则冬也坐不下去,跟着她出去,听她在柱子后面客客气气。   “哎,冯阿姨您好……是的是的,我一直在等您的消息,哦是嘛……恩,我知道的,对,所以……”   则冬知道,是阿宝的事情。   南珍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就淡了。   则冬猜到了结果。   电话讲得不长,很快便挂断,南珍垂头丧气。   这一层楼是专门用来办喜事的,此刻大家都在里面吃饭,所以走廊上没有人。   巨大的石柱挡住了两人,则冬将南珍抱进怀里。   他不能说话,也不太懂得说好听的话,只能这样安慰她。   南珍在他胸口闷声说:“我不能接阿宝出来了,最近上面在审查,对领养的条件查的很严。”   则冬摁摁她的头,继续听她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   这时有工作人员经过,细高跟踩在瓷砖上空空的响,南珍憋住了气,则冬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护在胸前,两人一起藏在石柱后面,随着那人的经过而悄悄变换位置。   终于那串脚步声往楼下去了,则冬再将南珍移回原位。   他告诉南珍:“不如不强求,就维持现状。”   南珍有些伤心:“你也觉得我是强求了?”   则冬:“你有些执念。”   南珍不愿再看他。   则冬将手机递到她眼下,坚持要她看。   则冬说:“你的病,我会治好的,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才固执的要收养阿宝,你是真心想为他好。”   “可是南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硬是要改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保证。”   “陈阿婆和阿宝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南珍仰着头,想把眼泪都憋回去。   她心里太难受,她明明努力了啊,前几天还得到消息事情十有□□能成,她为了送多少礼给冯阿姨作为谢礼想了好久,少了怕不够诚意,多了她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闲钱,还在打算要不要先跟尤凝借一些,没想到这下就没了用处。   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就变卦了?   越想越伤心,就算仰着头也止不住眼泪,南珍今天刷了睫毛膏,一哭眼泪都是黑的,淌在脸颊上,把则冬看呆了。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南珍中毒了!   南珍用手去抹,摸到满手黑水,再看则冬那被吓傻了的模样,噗呲又笑了出来。   则冬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会有黑眼泪,南珍白他一眼,不解释。   则冬居然还担心,问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珍说:“这是女人的美丽小秘密。”   则冬见南珍破涕为笑,稍稍安心,带她去洗脸。   南珍洗脸,他就转着她的睫毛膏玩,这是个神奇的东西,女人都喜欢,虽然他暂时没看出来抹了跟没抹有什么区别。   南珍平复了情绪与则冬一起回到席上,新娘已经开始敬酒了,尤凝大喊:“南珍你跑哪儿去了,赶紧过来~!”   南珍跑去挡酒,最后喝的醉醺醺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吧,好人一生平安~~~   这个文的成绩真的很差,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不好看所以不来了?心情低落。   明天有喝醉酒的疯婆子的吻戏,要来蹲守哦~~   谢谢了姑娘们~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6 19:49:54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8 22:15:28   水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9 12:41:0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9 23:41:43 ☆、第35章 (5)..   尤凝要备孕不能喝酒,两个伴娘又娇滴滴说自己酒量不好,南珍撸着袖子上去一口一杯,喊着:“你们闪开,看我的!”   南珍被挤在一群人里豪迈不已,尤凝踮起脚尖去看人群外的则冬。   他静静站在那里,眼里只有南珍。   尤凝从一群人里退出来,走到他旁边站着,则冬缓缓转头看她。   尤凝说:“我家南珍是个傻姑娘。”   则冬眼睛都不眨一下。   尤凝说:“如果不是傻,有谁会像她那样活着?”   则冬这下点了点头,是啊,这世上有谁会像她这样活着?   努力的过好每一天,用尽所有热情去攒钱,对已经过世的未婚夫的父母好到让人心疼。   则冬再次看向南珍,南珍啊,只有你是这样。   尤凝抹了抹眼角:“你叫则冬?你听好了,我把南珍交给你,你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对她一心一意。”   则冬低头看着脚尖,是啊,他什么都没有。   尤凝说:“拜托了。”   则冬微微躬身,好像是交接了一根棒子,从此,南珍归他所有。   他弯弯嘴角,尤凝竟看呆了。   这家伙是在笑吗?   则冬穿过那些人,一手捉到滑不溜秋的南珍,将她护在怀中。   酒醉的人闹着不肯,他抚了抚她滚烫的脸。   尤凝不许宾客再闹南珍,南珍被则冬带走。   她撒泼耍赖,要酒喝。   则冬蹲下来脱掉了她的高跟鞋,将她背在背上。   南珍晕晕乎乎地跟则冬絮叨:“我跟尤凝从小就好,尤凝今天很漂亮吧?我跟你说,新娘都是这么漂亮的!”   她说:“我,我也穿过一回婚纱,不是我吹,真的很漂亮!”   则冬把外套兜头盖在南珍脑袋上,她还在继续说话,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他无法回应,脚步加快,想带她回家。   午后,小区里没什么人,南珍大概已经睡着了,安静得很。   则冬背着她走到楼下,看着台阶,将她往上颠了颠。   南珍哼了哼,两手软软的圈着他的脖子根。   还没走到家,则冬的后背就湿了,背上的人小小的抽泣,眼泪从他的领口淌下,湿漉漉一片。   ***   则冬一手撑着她的腿,一手开门,进去后将南珍放下。   南珍是醒着的,睁着湿漉漉的大眼呆呆看着则冬,则冬一时不知她到底有没有酒醒。   他想起来,南珍却攥着他的衣角。   他用手覆盖住她的手,重新蹲下来看她。   南珍的眼妆全毁了,黑黑的眼泪挂在脸上,滑稽得不得了,她抬手一撕,撕下两片假睫毛。   则冬耐心的等着,看着她哭。   她说;“我不强求了,但我会一直对阿宝好的。”   则冬抬手摁了摁她的头。   她说:“我以前穿婚纱的时候真的很漂亮。”   则冬微微抬起身,欺过去,吻住她。   他的手撑在沙发上,将南珍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南珍的后背贴着沙发,动弹不得。   酒意上头,她边哭边接吻,被则冬咬住上唇吮吸,一下下,有轻有重,次次撞在心头。   则冬很高兴,因为他说的话南珍都听进去了。   她好乖,比实验室里的任何一只小动物都要听话,让他无限的想要怜惜他。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情,是的,怜惜。   他的胸腔被怜惜之情填满,他只想用亲吻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用唇安抚她的哭泣,南珍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改为双膝跪在沙发上,将她更窄地圈住,不急不缓地持续这个亲吻。   到最后南珍忘了哭,只记得混沌中,是则冬薄薄的唇一直在纠缠她。   她在他的亲吻中睡着,脸上脏兮兮的,委委屈屈的。   则冬松开了唇,扶她躺下。   他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脸,可南珍眼睛上的黑色墨线却擦不干净。   他近近的挨着她的脸,呼吸很轻,怕打扰到她的好眠。   他用手指碰了碰,然后抠了抠,指甲沾上了黑色。   他觉得有趣极了,一点点的抠,南珍扭了扭脑袋,不让他的手指碰到。   他就作罢,不再扰她。   南珍睡着时的任何一点小动作小表情都让他好奇不已。   她的身上不只有蛋糕的甜美,出门时喷了些香水,此时体温上涨,洇出了淡淡花香。   她睡着时,则冬就挨在她的颈窝轻嗅。   ***   南珍这一觉从白天睡到晚上,醒来时家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则冬白天穿的那身衬衣。   她想起了白天的吻。   想起了他们在石柱后面拥抱。   她在黑暗中红了红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表情被则冬看得很清楚,他伸手摸摸她的脸,算做打招呼。   南珍坐起来找鞋穿,不理他不看他。   则冬去开灯,然后靠在墙边定定看着南珍。   南珍走到哪里他都用眼追着,他从白天看到了晚上,一点也不厌烦,反而觉得不够,很不够。   最后南珍砰地关上门,总算阻隔了那火热的视线。   第二天,果不其然地,则冬又被南珍从店里赶出来。   他带着笑意出来,肩上扛一把简易鱼杆往海边走。   挂饵,抛竿,浮标浅浅地露出头,他在等待鱼儿上钩。   感觉到岸边有人朝这里走来,则冬回头去看,然后不在意地,只专心盯着浮标。   身边有人坐下,则冬起杆,饵料被吃掉了,却没有鱼。   他换了一个大号的钩子,再次抛竿。   风大,礁石上坐着容易晃,姜维一手扶石头一手扶眼镜,他不张口,则冬就绝对不会主动先说什么。   最后他问:“你会给南珍带来危险吗?”   则冬的手很稳,一动不动。   这时浮标动了一下,鱼儿上钩了!   则冬飞快地扬杆收线,感觉下面是个肥家伙。   使了些力气,一尾南珍爱吃的海雕被扔进他的小桶里。   海雕不服气,甩着尾巴在小桶里转圈,最后知道无望,慢慢安静下来。   “她对我永远客客气气,”宋权看着桶里的鱼。“但她对你笑,对你淘气,正如以前,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乖乖巧巧,却只对宋权任性。”   宋权。   则冬不再抛竿,低头整理纠结在一起的鱼线。   宋权死了很久了,她应该有新生活。姜维叹息。   一团乱麻的线怎么整理都解不开,则冬扯掉了线,弯腰拎起小桶,将鱼重新扔进海里。   那头肥肥的海雕很快便游开,再也不敢靠近这一带。   姜维怔了怔,不知道则冬为什么要扔掉鱼。   则冬颗粒无收地往店里走,留姜维一个人在礁石上看海。   ***   南珍看他两手空荡荡的,脸色不怎么好,一进来就往仓库钻,就有些担心。   她在前面转了几圈,时不时瞟一眼门。   阿彬在吧台后面抬头说:“南珍姐方糖没了。”   南珍快速哦了一声,推开仓库的门:“我去拿。”   她看见则冬坐在没有铺被褥的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南珍蹲在地上翻东西,一时间竟找不到方糖在哪里。   忽的就被人从地上拽起来,她弄脏了手,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却不在乎,一手压着她的后背靠近,一手非要牵住她的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不愿开口。   南珍斟酌一番,问:“没钓到鱼就不开心了?”   则冬沉默良久,点点头。   她叹息,“算了,去吃饭吧,阿彬给你留了午餐,你多少吃一点。”   则冬不愿松开她,南珍有些自责,以后再也不会赶他出去了,瞧瞧,没钓到鱼伤自尊了。   则冬的怀抱很温暖,很令人沉醉,南珍舔舔唇,说:“我是来找砂糖的。”   则冬终于肯松开她,很快从架子上拿出一包递过去。   南珍:“哦,谢谢。”   她不敢久留,抱着一包糖出去,阿彬大喊:“南珍姐我要的是方糖你怎么给我砂糖!”   南珍啧了声:“吵死了,闭嘴。”   她边说边接起一通电话,那端有海浪声,她问:“姜老师你不用上课在海边干嘛?”   姜维笑了笑,说来吹风。   南珍瘪瘪嘴,心想:“大冷天的来吹风?自虐吗?”   然后又想到则冬一大早就被她赶出去吹海风,不知道有没有感冒。   她捂着听筒吩咐阿彬:“快去煮一锅姜糖水。”   阿彬问:“谁喝?”   南珍:“我想喝。”   阿彬没二话的进了后厨。   南珍这才放下听筒,正好听见姜维说:“……则冬呢?南珍,你不喜欢我,喜欢他么?”   南珍有一瞬恍惚,一时谁都没有先说好。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姜维的心跌入谷底。   许久,过了许久,他才能打起精神说话:“不一定要是我,只要你快乐就好。”   南珍不想回答,只是跟他说:“小心要感冒了,等等路过进来喝点姜糖水吧。”   “……好。”   可直到天黑,姜维都没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估计你们都跟我家姨妈很熟了对不对?恩,腰酸,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酒后接吻,恩,必须撒花一下昂~~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1)   晚上打烊,咖啡店的灯全关了,则冬蹲在地上锁门,秋夜的寒气从脚底往上钻,南珍站在他身后跺着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树影憧憧,姜维站在一棵大树背后,偷偷看着南珍的背影。   则冬直起腰,将钥匙还给南珍,两人一前一后往同一个方向走,姜维不知道南珍的车去哪里了,只看到南珍忽然停下来冲则冬摆摆手,示意他再离得更远一些。   则冬听话的后退,直到快看不见南珍了才停下,双手插袋站在路边。   南珍满意了,扭头又往前走。   则冬这才跟上她的步伐。   整个过程无声,却默契十足。   姜维甚至看见则冬在路灯下弯了弯嘴角,只因为南珍走路不老实,被小石子绊了一下,滑稽的在高跟鞋上晃了晃。   姜维的鼻尖上都是汗,眼镜慢慢滑下来,眼前就变得模糊一片,他飞快地用手推了推,等看清时,则冬已经走到了南珍身边,牵住她的手。   有人牵着,南珍走路就不怕摔倒了,竟然踩在了马路牙子上,高跟鞋稳稳的一步步走,走到街口拐弯,姜维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两人回家,南珍喊饿,则冬就去烧水煮面,从厨房窗户看见姜维从小区门口慢慢走来,眼镜片闪了闪。   他敲敲门,里面洗澡的南珍愤怒:“干嘛!”   则冬不能说话,只好给南珍发短信。   隔着一扇门,南珍满头的泡泡迷住了眼,挣扎着去拿手机。   则冬说:“家里没面了,我下去买。”   南珍不疑有他。   ***   则冬下楼时,姜维正蹲在楼下喝酒,那是一瓶烈酒,高度数的酒精在空气中挥发。   则冬蹲在姜维旁边,两手空空看着他。   姜维朝他举了举酒瓶子,问:“要不要喝一点?”   则冬摇摇头,他不喜欢酒精,那种麻痹的感觉会令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   姜维喝醉了,眼镜在脸上挂不住,索性扔在地上。   他一个劲的唠叨:“小南很可怜的你知不知道?宋权死的时候她几乎疯了,可她妈比她疯的还厉害,所以她醒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疯,她替宋权照顾二老直到现在,你说说,她多好!”   宋权的葬礼姜维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香玉死活不让下葬,南珍抱着她的腰死死咬着牙,再张口说话时牙齿上沾着血,偏偏唇色惨白如纸,在灵堂上看着吓人。   是她说:“下葬吧,时间到了。”   然后就被连香玉一巴掌打肿了半边脸。   事后人人都说连香玉厉害,明明几天不吃不喝,打人的时候照样有力气。   他那时就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   那时他想,再过几年,过几年一定要让南珍过上好日子。   灵堂里有宋权的照片,他还很年轻,很英俊,他走得太突然。   他觉得宋权在看他,在对他说:请你替我照顾好小南。   小南。   他那时就在心中默默呢喃这个名字。   咖啡店着火那天,他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像宿命般,他的心牢牢刻下了这两个字。   但是……   但是……   则冬帮他捡起来,用衣角擦干净,放进他的上衣口袋。   姜维迷瞪着双眼看着则冬,说:“如果你没对她好,我就对你不客气。”   书生柔弱,姜维不是个动拳头的人,威胁起来没有力量,但在则冬听来却不是这样。   这句话对他来说很重要。   则冬看着姜维,他不排斥真心对南珍好的人,哪怕是情敌。   他对姜维连最后那点敌意都没有了。则冬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姜维失落的笑出声来,则冬像是他乖巧听话的弟弟,他与弟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喜欢弟弟。   他拍了拍则冬的肩膀,则冬硬是扛着没动。   ***   第二天,姜维在数学课上声嘶力竭,因为前一晚的高度酒精灼伤了他的喉咙。   在写算术题的手忽然停下来,他转回身,面对课堂上五十多个稚嫩的小面孔。   孩子们十分安静,懵懂看着他们的老师。   姜维的话接下去说,却偏离的原本的意思。   他说:“老师接下来要讲的课名字叫做舍得。”   “有舍必有得,你舍去的,会是你在意的人得到的。”   太深奥了,孩子们听不懂。   他笑了笑,换做孩子们能听懂的语言:“你们舍去手中的糖果,你们的牙齿就会长得很健康。”   “虽然你很想吃糖果,但你舍去了,就保存了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牙齿。”   这堂课下课时,阿宝身为班长起立喊到:“下课!”   同学们齐声:“老师再见!”   姜维站在讲台上收拾课本,被阿宝不眨眼地看到别扭。   “老师刚刚说的那些话没有其他意思。”姜维说。   阿宝却领悟到了什么。   他问:“姜老师你还追我南珍姨吗?”   姜维静默几秒,叹息似的:“不追了。”   正巧是周五,南珍来接阿宝放学,意外的没有看到姜维趁机跟着阿宝一起等在校门外。   阿宝说:“别找了,姜老师没来。”   南珍欢呼:“太好了!”   阿宝:“他说不追你了。”   南珍呆了呆,然后由衷表示:“太好了!”   阿宝嘟着嘴回到店里,一进门就对则冬说:“你进来跟我谈谈!”   南珍想阻拦:“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阿宝你不饿吗?”   则冬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大一小进了仓库。   南珍蹑手蹑脚的跑去偷听,忽然门就开了,南珍措手不及差点摔个倒栽葱。   则冬单手将南珍扶住,南珍谄媚:“哎呀忘了个东西,你们随意,我找找看。”   阿宝仰头看他大哥哥,则冬还是单手,将南珍拎了出去。   一直拎到吧台那里,交给阿彬看管。   南珍东抓抓西挠挠,问阿彬:“你不好奇吗?”   阿彬淡定摇头,“有什么可好奇的?”   ***   仓库里,阿宝说:“我阿婆说要让南珍姨嫁给我姜老师的!”   则冬:“其实我各方面都比姜维厉害,你还小,不知道。”   阿宝有些动摇,问:“真的吗?”   则冬点点头。   大哥哥从不骗人的,阿宝心里的天平歪了一些。   则冬:“而且你南珍姨比较喜欢我。”   阿宝的天平又歪了点。   则冬蹲下来看着阿宝,问他:“可以吗?”   阿宝两条小眉毛纠结在一起,则冬抱了抱他。   “可以吗?”   阿宝:“那好吧。”   则冬的嘴咧开了些,看起来真的像是一枚笑容了。   他拿到了一枚赞同票,可却不知道那是一枚同情票。   在阿宝的小脑袋里是这样想的:我大哥哥孤僻奇怪又是个哑巴,除了我傻傻的南珍姨,谁还会要他啊?算啦算啦,还是把南珍姨留给他吧。   晚上,阿宝在店门口看星星,小声说:“阿婆阿婆,你知道了吧?南珍姨要跟大哥哥谈对象了。你开心吗?其实你也喜欢大哥哥的对吧?”   到了时间,南珍开车送阿宝回孤儿院,则冬押车。   阿宝的小脸蛋上带着笑,一路与则冬耳语,南珍无法专心开车,觉得快被这两人搞疯掉。   等阿宝进去后,南珍回身逼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则冬下车,换到前面来坐,说:“回家就告诉你。”   南珍猛的一脚油门,飞快地往家里开。   ***   则冬上楼慢吞吞,南珍站在楼梯上瞪他,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中。   南珍望着天,把这人的手牵住。   则冬就快快的走,三步并两步拉着南珍上楼,门关上后,他压着南珍在门口拥抱。   南珍推了推他,他就松开她,牵着去沙发上坐下,一件一件说给她听。   首先是——   “昨天晚上姜维在楼下喝酒。”   “什么!”南珍吃惊。   “但是他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想太多。”南珍低头嘀咕,脸慢慢红了。   “酒后吐真言,他昨天喝醉了,说的应该是实话。”则冬打字飞快,这句后面又跟一句:“你看,你喜欢我的事情都被人看出来了。”   南珍一拳头锤过去,转身想逃。   则冬也没拦着,在沙发上等她。   果然,南珍很快又踱回来,脚尖划着地板问:“那小宝跟你说了什么?”   “同一件事,他允许我们俩在一起。”则冬微微得意。   南珍吸了口气,脚尖不小心撞上茶几脚,太疼了,她一瘸一拐要往房间走。   一声惊呼,她被则冬从后面打横抱起。   “你你你,你干嘛!”   则冬抱她回房,轻轻落在床上,眼神单纯美好,手机上写着:“很开心。”   南珍仰头看他,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南珍,食指放在嘴角摸两下。   这个动作他上次在海边也做过。   “我喜欢你。”他说,“这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陈阿婆曾说:“南珍,阿婆希望能看见你过自己的小日子,和和美美幸幸福福。”   尤凝曾说:“南珍,别一个人老死。”   姜维曾说:“南珍,不是我也可以。”   则冬说:“我喜欢你。”   他的脸上带着点小表情,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他攥住南珍的手指捏了捏,很亲昵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大则则你到底哪方面比姜老师腻害昂?   明天开始练车,心塞   今天就更新到这里,躺倒~ ☆、第37章 (2)   则冬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像春天站在树下仰头看,那时的太阳。   他的手还缠在她的手指间,一点一点的揉着。   南珍整颗心都快被他揉酥了。   他牵起她的手晃了晃,南珍不得不给一个答案。   她这辈子没喜欢过谁,等惊觉后才知道,哦,那就是喜欢。   “你很烦耶。”南珍嘟囔,其实言不由衷,眉间都是甜蜜的负担。   则冬却认真了,他很烦吗?怎么会!   他问南珍:“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南珍心中闷笑,问他:“谁说我喜欢你?我们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则冬急了,知道她说的是反话,也知道她向来如此调皮,捉住人就亲上去。   急急躁躁的,有些不像他,却更加真实。   南珍的嘴角带着笑意,仰头承受他这样的催促,末了,两人额贴着额,则冬的唇还停留在她唇上,仿佛她再说那些不该说的,他就又会惩罚她。   南珍的唇瓣上下触碰,吐出的每一个字根本不用听,只是唇语,则冬就能知晓。   南珍说:“你不许欺负我。”   她鲜有这样娇滴滴的模样,她说:“你不许欺负我。”   则冬笑了,真的有了一个很标准的笑模样,他点点头,蹭了蹭南珍的脸颊。   像只大狗狗,南珍伸手环住他,摸了摸大狗狗的头发。   则冬也举手触摸她的脸,两人呼吸相交,心中都不平静,却又意料之中。   ***   夜深了,则冬从南珍房里出来,礼貌的站着外面和他的新女友说晚安。   刚刚确定了关系的两人你舍不得我,我舍不得你,手儿拉在一起,即使就住在隔壁,却也粘粘黏黏得要命。   南珍说:我送你过去,给你盖被子。   她送则冬回房间,看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可下一秒则冬又掀了被子起来,再送南珍回去,看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南珍淘气的根本不想睡,又跳起来要送他。   小小一个家,两个房间的距离只是则冬迈着步子跨一下而已的距离,就这么送了好久,玩了好久。   最后是南珍压着则冬不让起来,凶道:“你再闹我就生气啦!”   则冬一哂,到底是谁玩得最开心?   他顺从地躺好,将南珍拉近怀中拍了拍后背。   南珍问他:“要我给你唱歌吗?”   则冬摇摇头,他是个大人了。   南珍一脸遗憾,我唱歌挺好听的。   则冬:“很晚了,你也快去睡吧。”   南珍从他身上爬起来,回到自己房间,这才好意思捂着脸无声狂笑一番。   ***   在床上翻滚了剩下大半夜,早晨起得晚了,出来时则冬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温柔地看着邋里邋遢的南珍,抬手摁了摁她脑袋上翘起来的头发。   南珍饿了,急冲冲跑去刷牙,则冬拎着她的手机递进来,南珍看了看来电显示,簌了口就急忙接起来。   则冬将她拉开,打温水给她绞毛巾,展开来时热气化作薄雾散开,他的右手扣住南珍后脑,要给她擦脸。   南珍的嘴角还留着泡泡,说话时一动一动的,竟让他心痒。   南珍说:“爸,你们要回来?”   则冬听到了,脸上却只能看出专心致志要帮南珍擦脸的神情。   “好的,我去给你们买票。”南珍说。   挂了电话下一秒脸就被蒙住,一个热毛巾把她整个人都唤醒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从毛巾下传来:“我爸要回来了,扭了腰练不了功。”   则冬点点头,迟早是要回来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都一样。   南珍扒拉着他的手,嘴巴嘟起来:“你怎么这个反应?”   则冬奇怪:“那我应该什么反应?”   南珍作怪捧心:“哦亲爱的你别离开我!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则冬笑了,他现在会笑了,笑起来更是好看。   他刮了刮南珍的鼻子,他不会那样做,太夸张了,可他当然也觉得可惜。   他是那么想与她一直呆在一起。   ***   他牵着她往饭桌去,这是他在这个家的最后一个早餐。   南珍本来还饿着,现在却没了胃口,意兴阑珊地竖着米粒,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她跟则冬保证:“这样,我以后每天都到店里去吃饭,你别伤心,买好早饭等着我!”   天冷了,南珍换回了四轮车开,则冬坐在副驾驶室,想要把这个姑娘捧在手心里放着才好。   停了车,南珍对着镜子摆表情,她不担心则冬,则冬万年一张脸,拉开车门,南珍一脚刚着地,就听见阿彬捧着一袋早餐咦了一声,害得南珍差点倒插葱摔在地上。   阿彬说:“咦,则冬哥你怎么在南珍姐车上?”   则冬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非要回答的问题,可南珍就是回答了。   “我在路上捡到他的!”南珍的鞋不小心擦进了缝里。   阿彬奇怪的问则冬:“则冬哥你跟南珍姐顺路吗?”   则冬不回答,而是蹲下来帮南珍拔鞋子。   南珍越说越心虚,干脆低头不看阿彬。   阿彬倒是豁达:“哦那可真巧。”   南珍:“呵呵,谁说不是。”   三人进了店,一整天南珍都不敢跟则冬说话,怕被阿彬看出来,倒是则冬淡定,跟没事人一样。   南珍给二老订的是晚上到达的飞机票,下午时则冬当着阿彬的面说要请假回去收拾行李。   南珍闷声道:“哦,知道了。”   阿彬很关切:“则冬哥你租期到了吗?要不要我过去帮忙?东西多不多?”   则冬搬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再搬回来时,还真的有挺多行李,可他的住处阿彬不能去。   南珍清了清嗓子:“帮什么帮,他那么大个人还用得着你?你给我好好看店!……内个,我开车送你去!”   ***   南珍拿着车钥匙走了,则冬跟在后头,阿彬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明天给我则冬哥带点什么早餐呢?”   两个人回到家,南珍一头往房间冲,嘴里叨念着:“哎我给你找个大袋子,你衣服有点多可能装不下。”   则冬看着南珍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子,将人整个带进怀里。   南珍一阵风似的被卷进去,嘴上一时还停不下来,就撞在他胸口。   他们静静的拥抱,则冬稍微使了劲,将南珍卡在臂弯里抬了抬。   南珍被强迫压胸,嗷嗷叫了,他笑着松开她,替她挽了面上的垂发。   南珍低头玩他的衣角,也是很不舍得。   “我担心你。”南珍说,“你一个人在店里我不放心。”   也是奇怪了,以前她从没有这样,可现在却担心店里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进个小贼,他会半夜打给她,让她带小贼上警**局。   则冬将她的嘴角往上戳了戳,让她别哭丧着脸。   “你都不会想我啊!”南珍气嘟嘟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舍不得似的。   则冬又抱住她,他当然会想她。   时间不多了,南珍将则冬的衣服一件件从衣柜里拿出来,装进袋子里,他的衣服都是她后来买的,她选什么他就乖乖穿什么。   “等天冷了再带你去买大衣。”南珍叹息似的说话。   她不让他插手,则冬只能坐在一旁,听她这样说,略思考了一番。   “我也给你买件衣服。”他说。   南珍揶揄:“你的工资还是我发的呢!”   则冬倒是不以为意:“那也是我靠自己赚来的钱。”   南珍挺高兴,嘴上却说不要,其实是心疼他赚钱不容易。   则冬问:“你嫌弃?”   南珍瞪眼:“哪有!”   则冬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两个人就开始讨论未来的那件大衣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南珍喜欢的颜色太多了,一时选不过来,则冬就拍拍她:买两件也是可以的。   这个世界上的幸福有很多种,南珍找到了一种,就是这样,她家伙计愿意给她买两件衣服。   这个世界上要对一个人好可以做许多事,则冬喜欢给南珍买衣服。   ***   收拾了整整两大袋的东西,南珍将他载回店里。   阿彬迎上来帮着提一袋,有些高兴:“则冬哥我想好了,明天早晨给你带我家楼下很好吃的紫菜卷。”   则冬点头,南珍耍赖:“我也要。”   阿彬:“南珍姐你不是在家吃饭吗?”   南珍:“我以后都到这里吃饭。”   阿彬:“哦,那行,我随便也给你带一份。”   南珍笑眯眯在阿彬的背后给则冬眨了眨眼。   则冬脸上平静,眼神却在笑。   晚上南珍要开车去机场,则冬担心路上危险,就要押车。   本来没什么的时候南珍也总是要他押车的,可现在有什么了,南珍倒是此地无银,怕被人发现。   她说:“不要你不要你。”   则冬却坐上车等她。   南珍嘟囔:“会被发现的!”   阿彬正好听见,问:“发现什么?”   南珍只好上车,交代阿彬:“没客人就早点打烊吧,现在天气冷了你也早点回家。”   去机场的路上很顺利,宋福七和连香玉见到则冬也不奇怪,以为是南珍让他来帮忙提行李的。   南珍担心的问:“爸你的腰到底怎么摔的啊?要是不行晚上就住进医院去吧!”   宋福七嗤了声:“进什么医院!我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躺躺就好了!”   连香玉给南珍使眼色,南珍只好闭嘴。   也是,要是给街坊邻居知道他出远门修炼却闪了腰不得不提前回来,是够没面子的。   则冬一路上听连香玉提起五台山有多么多么灵气,多么多么好,还提及他:“哎则冬你有没有去过五台山?”   则冬摇摇头,他没去过。   连香玉就特别有优越感了,再事无巨细地跟南珍说了一遍。   宋福七身体不舒服,倒是安静的在后座闭目,南珍听见手机嗡一声,是一条短信。   她看了看则冬,则冬正好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稍等~~   谢谢打赏我的姑娘们,不止有地雷还有手榴弹哦,不止有手榴弹还有火箭炮哦~~~艾玛~~么么哒~~~   小沐沐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10-30 20:35:58   大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30 21:24:4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30 22:05:31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30 22:18:36   盛世爱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0-30 23:42:40   馬爾泰若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31 14:37:24   花儿不许动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0-31 17:14:4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1 08:43:11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1 08:55:3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1 09:04:03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1 09:13:49 ☆、第38章 〔3〕   到了楼下,则冬先拎着大包小包上楼,南珍怕楼道太黑,赶忙跑他前头帮他开灯,连香玉扶着宋福七在后面慢慢的走。   则冬拎着东西站在南珍背后,南珍在开门,这时灯灭了,走廊很黑,宋福七的脚步声还在很后面,则冬俯身,蹭了蹭南珍的肩窝。   南珍整个后背都起鸡皮疙瘩了,差点叫出来。   一秒后,就感到了甜蜜。   她微微侧过脸,就被则冬的唇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则冬飞快地直起腰,抿着唇角,看南珍因为低头所以露出的一大截后颈。   挑夫的工作完成后,则冬告辞,宋福七难得会跟南珍说:“这小伙子还可以,南珍你以后招人就得挑这种个子高有力气的,将来家里有什么事也能过来帮忙……阿彬太矮了点……”   南珍当然顺着宋福七的话说,说则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她才付一份工钱,没有再划算的了。   宋福七听了很高兴,一路也累了,洗洗就歇下。   南珍这才能把手机翻出来看。   则冬说:“你去过五台山吗?以后带你去。”   正在想要怎么回复,短信又来了:“我到了,别担心。”   南珍回了个:“晚安。”   没有电灯的房间,月光清冷的照在窗台上,他从前不知道什么是关心,来到这里后很多次见到店里的客人在打电话,轻声细语总是一份令人温暖的叮咛。   要多穿衣服。   记得吃饭。   出门别忘了带伞。   他慢慢学会这些事,南珍也希望他能这么做吧?   ***   第二天,南珍果然一早就到了店里,那时阿彬还没来,则冬看看天,笑她:“天才刚刚亮。”   南珍哼了哼:“明天不来了。”   则冬牵住她的手,无声的在请求。   “那还是来吧。”南珍说。   他们就这样开始偷偷摸摸的恋爱了,虽说是让则冬别欺负她,可真正看来,是南珍爱欺负则冬,则冬也愿意让着她。   南珍主导了一切,小霸王样儿更是被纵得没了边。   他们在关店后去海边散步,阿彬嘻嘻哈哈走在前头,南珍胆大的偷偷去牵则冬的手,往常那么爱捏她手的男人却一本正经的看她,让她松开。   一辆单车从南珍身边擦过,叮铃铃的车铃铛让阿彬扭过头来。   南珍心都要跳出来了,直呼好险。   则冬幽幽看她,像在说:不要闹。   最后三人都走累了,阿彬说要回家,南珍说:“哦,那再见,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   阿彬不理解,劝到:“南珍姐,明天会感冒的。”   南珍:“你快走吧。”   阿彬说:“则冬哥那麻烦你陪她一下,女孩子家一个人在海边太危险了。”   南珍:“你怎么还不走?”   阿彬终于走了,则冬低头去看南珍,南珍却不高兴的嘟嘴。   他莞尔,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带进怀里。   海风拂来,南珍忍不住笑了,嗤了声。   则冬只让她吹了五分钟,时间一到就压着人回去。   ***   已经是深秋了,南珍带着则冬走过汀城的每一处,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每一处都有很多回忆。   南珍可惜的跟则冬说:“等夏天来了,我带你去吃冰,鹿园巷老阿婆的冰棒最好吃。”   则冬点点头。   南珍说:“等再冷一点我带你去吃九条家的火锅,我保证你吃一口会鲜掉眉毛。”   则冬点点头。   南珍说:“等春节了,我给你包红包,你记得压在枕头底下,保平安的。”   则冬点点头。   南珍娇嗔:“你怎么什么都点头啊!”   则冬捏捏她的手,你说什么都是好的,我当然要点头不是吗?   南珍笑眯眯,指着不远处的公园告诉则冬:“我小时候就有这里了,这里有个算命的,我小时候特别信他,每次不开心就来算,他跟我说我命不好这辈子都是一个人,可我觉得他算错了。”   南珍仰头看则冬:“你说是不是?”   则冬点点头,“江湖骗子而已。”   “走,我们过去,我记得这个时间有卖一个好吃的。”   南珍兴致勃勃,则冬尾随,过马路时拉了一下疯姑娘,让她要看车。   过了马路南珍一边掏钱包一边朝小摊子跑,正是下课时间,穿着校服的孩子们跟已经长大了的南珍挤在一起,则冬走过去才看明白,摊子上在卖蒸糕,白胖胖的,很是可口。   一块钱一个,大人孩子都举着一张纸币要老伯给蒸糕,南珍拦着那些小孩,让老伯先给她,孩子们不肯了,说南珍:“这个姐姐好坏。”   则冬看不下去了,把人拉出来。   孩子们一拥而上,瞬间堵住了南珍原来的落脚点。   直到这些孩子都买到了蒸糕,则冬才走过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零钱,要买两块。   老伯不好意思一笑:“哟,今天只剩一块了。”   南珍气哼哼:“这里一天就卖一笼的,都怪你!”   ***   则冬好脾气的买走最后一个蒸糕,咬了一口递给南珍。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南珍原谅他了,就着则冬的手也咬了一口,则冬又在她吃过的地方再咬了一口。   南珍又变得笑眯眯,卖蒸糕的老伯说:“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   南珍笑道:“原来您还记得我啊?”   “是啊,老头子记性好,你从小就爱吃我做的蒸糕,有一次你跟同班一个小女孩打架,被人抢走了最后一块,你当时哭得很伤心,对不对?”   老伯眯着眼看南珍。   南珍讪讪地笑了:“嘿嘿,是啊。”   老伯说:“你明天早点来,我给你留两块,这回可不许哭了,知道吗?”   南珍说好。   老伯走了后,南珍仰头跟则冬说:“他记错了,其实是我把同班同学打哭了,抢走了最后一块。”   青天白日的,则冬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南珍揪着眉毛等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   则冬让她自己拿着吃,蒸糕只有一个,他都留给她。   南珍问:“不笑了?”   则冬点点头,可嘴角还挂着笑意。   他在想象,小小的南珍,放学后嘴馋的来等蒸糕,和同学打架,把人打哭了特别得意。   他们走到花圃边坐下,南珍吃完了蒸糕拍拍手,寻着则冬的手附上去牵住。   她早就心痒痒,看着则冬因为她小时候的事情那样开心,就想这样牵牵他的手。   可则冬却又摆脱了她,抬手去触碰花朵和树叶,神情微微别扭。   “怎么了?”南珍不解。   则冬摇摇头。   南珍看着他的手指,那么好看的手指,当然要抢过来牵住,怎么能都送给了小花和小草?   小霸王死死抱住则冬的手不放,则冬没想到她会这样乱来,拒了拒,最后只好顺从。   南珍后知后觉,忽然问他:“你是不是害羞了?”   则冬半晌后表示:“现在在外面呢,不好。”   南珍哈哈大笑起来。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她说。   则冬摇摇头,“你不要乱来。”   原来这是个纯情漫画男。南珍心道。   ***   她用两根手指在他手心里走路,一步一步的从手心到手腕,然后返回再走一遍。   则冬无法抗拒,只能捉住捣乱的小手捏在手心。   南珍得意的笑起来,则冬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子。   南珍说:“我们去旅行吧?”   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就能放心的牵我的手了。   则冬点点头,一手的拇指和小指顺时针平行画圈,另外的右手直立,掌心向脸,在前面转一圈。   南珍十分吃惊,“你居然会手语!你跟我说了什么?”   则冬失笑,他当然会手语。   但在南珍看来,他就是这么厉害。   旅行。他在她掌心写字,南珍的手好小,能写字的地方太拘谨,她差点没认出来。   “旅行。”她念了一遍,又学着样子比划。   以南珍的性格,她心里藏不住事,又正是爱意浓重的时候,总是一直偷偷摸摸她会疯掉。这势必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南珍回家收拾行李,对宋福七和连香玉说自己报了个烘培班,正好是最后一个名额,晚上就要动身。   则冬则是回了店里,跟阿彬说:“要请假回家一趟。”   阿彬问:“你们怎么都走了啊?南珍姐说要去学习,让我自己看店。”   则冬面无表情:“好巧。”   阿彬没多想,拍胸脯表示:“则冬哥你别担心我,以前南珍姐出门不在,我也能做的很好的,你尽管在家里多呆几天,好不容易回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ヾ(?`Д??),真心是甜到不能再甜了呀!我真是亲妈!!虽然分居了但是马上又要同居了,我真的是亲妈!!   明天早晨要练车,所以应该还是下午才能更新,最近都是两更你们不要嫌少,等我考过了就会恢复三更哦~~~   今天本来很期待,因为练完车顺路有一家德克士,我跑进去点手枪腿,被告知没货,简直令人发指! ☆、第39章 (4)   两人在车站接头,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南珍用围巾遮住了脸,怕被人认出来。   他们排在买票队伍的最后面,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激动。   南珍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得到一双翅膀,马上就要飞到很远的地方,自由自在。   她把手伸进则冬的口袋里,揪住他的手。   她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这样就没人能发现其实他们在牵手。   则冬任她调皮,眼看快轮到他们。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她的比划引起了则冬的注意。   售票员又问了一遍:“到哪里?”   后面已经有人不耐烦,女孩慌张而无奈的又比了一遍,却仍是无济于事。   当售票员将笔和纸递过去时,则冬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孩回过头来,见身后高高的男生与她使用同一种语言。   她让开来,则冬牵着南珍上前去,将已经打上了地名的手机拿给售票员看,售票员很快出票,女孩连连道谢。   则冬摆摆手,南珍也摆摆手。   女孩笑开来。   则冬拍拍她,松开南珍的手,飞快地比着,让她一人出门要注意财物和安全。   女孩点点头,眼里都是感谢。   南珍不伦不类的学着,则冬觉得她可爱,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切都是无声的,而在这两人的周围,则是喧嚣的俗世。   与女孩告别后,则冬带着南珍赶上了属于他们的火车。   南珍去过的地方很少,上车后捏着车票一直看。   五台山很远,一个南方一个北方,是她从没去过的地方。   则冬真的带她去了,一切都像梦一样。   明明是一起买的票,却一个上铺一个下铺,上铺安静干净,则冬留给南珍睡,南珍猴子一样光脚爬上去,脑袋直接顶到天花板,心想还好没让则冬睡上来,他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火车慢慢驶出车站,时间还早,人们就坐在下铺聊天吃零食,南珍从上面歪着脑袋看下去,看见则冬安安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飞快略过的一切。   从上往下看,他的鼻子格外高挺,眼皮垂下来看不清眼神,直直的坐在一旁,与周围聊天吃零食打电话的人之间好像有一堵墙,无形的隔开了一切。   南珍看入迷,心中一片唏嘘,渐渐的脖子受不了了,酸疼得厉害,她就抱着被子趴着,继续看。   有乘务员推车兜售晚饭,则冬才转回头来,他想问问南珍要吃什么,抬眼就看见了。   看见了南珍一直在看他。   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脸微微发烫,站起来将手机递给她。   他是不在乎的,可南珍不喜欢别人怪怪的眼神。   南珍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吃。   她让则冬快点坐回去,不要担心她。   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吃晚饭,南珍饿得不行,翻身捂着鼻子睡觉,忽然被人推了推,她翻身去看,看见则冬站在底下,仰头看她,手里端着两碗泡面。   南珍呼啦一下从上铺溜下来,坐在则冬的床铺上捧着泡面碗吸溜吸溜地吃。   则冬抿着唇,将自己的面条分了点给南珍,怕她吃不饱。   一看他们就是小情侣,甜甜蜜蜜的,闪瞎了周围人眼。   ***   一碗泡面下肚,则冬问她:“吃饱了吗?”   南珍打了个饱嗝,害羞的笑了笑。   则冬端起泡面碗往垃圾桶走,窄窄长长的过道,他长身玉立,回来时火车正好进了涵洞,他适时扶住一个小孩,交到妈妈手上。   南珍其实很想与他聊天,可却乖乖爬上去躺好。   则冬一人坐在地下,天色已经全黑,他不再看窗外,而是拿着手机查找什么。   夜深了,吵杂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纷纷回到自己的铺位休息,则冬这才能躺上去,舒展了一双长腿。   南珍想,他在流浪时,是不是像这样一人去过很多地方,一人乘坐火车,白天看窗外,晚上玩手机,没有人与他说话,他默默忍受着不干净的床单和枕头,只为了下一个落脚点会更好。   然后,火车就把他带到了汀城,带到了她的咖啡馆,带到了她的身边。   十点后,乘务员关掉了卧铺里的灯,南珍在上铺等了好久,等到中铺上的大汉传出震天呼噜,她才偷偷趴下来,哧溜钻进了则冬的怀里。   从她蹑手蹑脚往下爬时则冬就知道了,他静静等着,看见南珍在黑暗中满脸是笑,然后坐在床边抱住了他的腰。   则冬让出位置,将南珍带到里边,堵在他与墙之间。   南珍枕着他的手臂在黑暗中努力看清他的脸,哐当哐当,火车呼啸的钻进了涵洞,又哐当哐当驶出来。   窄窄的小床使得两人挨得很近,南珍仰起头偷偷亲了亲则冬的脸颊,却因为太黑看不清楚,亲在了他的唇角。   不一般的触感让南珍的脸烧烫起来,她努力淡定,可紧紧攥住则冬衣服的两手却泄露了女孩最娇羞的秘密。   则冬怕被人发现,可南珍却不松手。   忽然对面床的人起来上厕所,则冬猛地将南珍整个圈在怀里,用被子盖住。   那力道太过霸道,南珍的鼻尖点在他的胸口,耳朵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心跳飞快。   她还有闲心在则冬胸前画圈圈,则冬的手脚都用来压制这只不听话的小猴子,等那人回来重新睡下,南珍从棉被里钻出一个头,冲着则冬嘿嘿笑。   则冬实在是拿她没办法,替她抚了抚头发。   南珍捉住他的手玩,他却抵着她的额含住了她的嘴唇。   南珍慢慢松开他的手指,偷偷的在抠自己的手,这个小动作被他发现,他开始缠绕她的手指,轻轻揉搓。   这个吻渐渐变深,南珍听从心里的指挥,将手指探进则冬的衣服里。   她感觉到则冬震了震,她轻轻的抚摸,安抚他。   胸前有柔若无骨的一双小手在游走,则冬的呼吸开始急喘,轻叩她的齿关。   南珍主动将唇齿打开,迎接则冬。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这一刻。   则冬感觉他之前的所有时间,都敌不过这一刻。   这一刻,南珍的小舌怯怯轻触他的齿肉。   这一刻,南珍的手洇出了薄汗,滚烫如小火球。   这一刻,南珍在他怀中,四周虽然黑暗,却比所有的光明更加夺目。   则冬的手指找寻南珍的衣摆,从下往上钻入,他的舌尖揪住明明不会却还要肥着胆子往里探的南珍的舌。   ***   则冬的手摸到了南珍的胸口,怀中的人轻颤,好像在咖啡馆的后院里,他养的那盆小花上的蜜蜂。   蜜蜂轻颤翅膀,南珍颤动了自己的心。   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是那样大,轻而易举拢住她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她的反应没有逃过他的手,有什么东西含羞带燥地顶在他的手心。   则冬微凉的手掌慢慢变热,两人斯磨在小小的角落里,尽然都憋出了一身汗。   他从没有这般控制不住自己过,他狠狠缠着南珍的舌头,心头有一把火,愈烧愈烈。   南珍唔了一声,因为舌根被吮得发疼。   这一声却将则冬唤醒,他微微松了手,当他将手移开的那一瞬,南珍觉得失落。   可她到底还是不能没脸没皮的留住则冬的手。   则冬停下来看她,眼神从混沌中变得清明一片,全心全意的,眼里只有南珍。   南珍觉得很幸福,又羞燥不已,却勇敢的迎向他的眼眸。   则冬无声的笑了起来,隔着衣服覆盖住南珍还留在他胸口的那双手。   他低头亲了亲南珍的脸,那么冷静自持,与刚才那个他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哪个他,她都喜欢。   她也往上凑了些,去亲吻则冬的脸,则冬拍拍南珍的后背,哄她睡觉。   南珍直到睡着了还不愿意把手拿出来,则冬也任她这样淘气,长脚一勾,将南珍嫌热伸出去的脚重新放回被子里。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乖乖的放在被子上,可掌心一直灼热,久久不退。   两人就这样在小床上挤了整整一夜,天明时则冬让南珍上自己床上去睡,可南珍不愿意,就赖在他这边。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愿意在黎明时扔下他一人。   有年纪大的老人早早就起来刷牙洗脸,一脸平常地看着南珍坐在则冬床上。   南珍冲则冬挤挤眼,意思是:看吧看吧,不要紧的。   则冬低着头,等老人走过了才抬起来,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有了一次后面就自然了,去五台山的路途遥远,几次换乘火车,南珍总是在大家都睡着后爬下来找则冬,有一次他们俩好运气的买到了面对面的下铺位,约定好手拉手一起睡,可不知什么时候,则冬怀里就又多了他的光明,他的南珍。   作者有话要说:啧,年轻人你们这样有考虑过隔壁单身狗的心情么?啧啧啧……   这一章几乎没有什么对话啊,但却是那么的好看,呜呜呜呜,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能与喜欢的人一起去旅行,那会是怎样的回忆?日后想起,是不是能在想哭的时候勇敢自己的心?   加油,所有的人。   Ps,这个月的送分开始,留言满25个字并且打2分,就送积分哦,积分可以免费看书哦,快快行动吧~~   谢谢打赏,卧槽水肿脸充胖子君你是肿么了?手滑吗?吓到我了   盛世爱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0-30 23:42:40   馬爾泰若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31 14:37:24   花儿不许动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0-31 17:14:4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1 08:43:11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1 08:55:3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1 09:04:03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1 09:13:4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1 20:06:1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2 16:03:28 ☆、第40章 (5)   在火车之后换乘汽车,五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   五台山,他们真的去了五台山。   直到踩在台怀镇的泥土里,南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连绵的山路旁满是格桑花,南珍随手摘了一朵,踮起脚尖插在则冬耳边,然后笑眯眯的欣赏。   则冬抿着唇,作势要把花儿拿下来,可南珍不许,南珍说:“你戴着好看!”   他只能头上戴花与她一路走下去,引得周围同路的人纷纷侧目。   则冬告诉南珍:“格桑是藏语里幸福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做幸福花。相传格桑花是格桑活佛的化身,可以带来吉祥,又叫做吉祥花。”   南珍啊了一下,赶忙双手合十道歉:“怎么办?我摘了佛祖的化身,会不会有报应?”   则冬就弯腰也摘了一朵,戴在南珍头上。   这样,我们就都得罪了佛祖,要罚一起罚。   南珍爱娇的摸了摸,翻出手机照着看,看见那是一朵有着八片花瓣的格桑花。   则冬:“八瓣格桑,传说找到了八瓣格桑就找到了幸福。”   南珍心中甜蜜,他将八瓣格桑戴在她的头上,她是他的幸福吧?   当晚,他们住在简陋的旅店,则冬要的是一间双人房,一个房间两张床。   南珍洗完澡扑到他的床上翻滚,直到则冬一身水汽的出来,将小猴子拎走。   南珍还要蹭上去,则冬不让了。   则冬:“明天还要爬上呢。”   南珍:“我害怕,你抱着我睡!”   可这回,则冬是怎么也不肯了。   他关了灯,南珍生气坐在床上不肯睡,黑暗中幽幽亮起手机屏,则冬在哄她:早点睡,别闹了。   南珍没有闹啊,南珍只是想跟他一起睡。   可作为一个身心都很健康的男人,则冬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   第二天清晨,两人很早就起来了,则冬过去拉南珍的手,南珍哼哼着甩开,则冬面上带笑,直直看着南珍,南珍装不下去,嗷呜一下扑过去,则冬背着她去开窗,山里的空气凉丝丝带   着泥土味,呼地窜进房间,山间昼夜温差大,南珍哆嗦了一下,则冬想要将窗户关上,却无意看见了这样一幕——   百位尼众排班前往某处,整个队伍俨然军队操练一般,每位尼师都静静地随队步行,绝不东张西望,场面壮观及威严,令人心生感慨。   南珍小小的哇了声,则冬将他放下,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南珍学着他的样子,轻声念一句:阿弥陀佛。   则冬关上窗,让南珍去穿衣服,南珍的脑袋套进毛衣里,嘴上嘟囔:“她们要去哪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想不开要来当尼姑?”   则冬无法告诉南珍,人的心能承受很多东西,却也很脆弱,你不知道自己的心能坚强到什么程度,你也不知道,你的心遇见了什么,会碎成一摊血水。   他希望他的南珍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五台山不止是座山,更是一座佛城,在这里,喇嘛、和尚和尼姑随处可见,相互融合又具有独特魅力。   则冬和南珍早早的出来,要去朝台。隔壁房间的大姐听说了,热情邀请他们一道同去。   南珍看向则冬,一切都听他的。   则冬点点头,表示愿意一道同去。   那个大姐是一位居士,因为女儿在普寿寺修行,所以就近住在这里,自从女儿皈依佛门后,她就把带人朝台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南珍听得唏嘘,则冬却觉得平常。   这世上人与人的际遇不同,结果也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大姐一眼就看出则冬的缺陷,却不似外面的人那般投以怪怪的眼神,她朝着则冬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则冬回礼,南珍欢喜,热情的分给大姐她路上买的话梅。   大姐含笑接过,领着他们下楼。   ***   南台的道路两旁有很多神圣的佛像,从山脚下一眼望去,是陡峭的通天阶梯。   则冬与南珍一人背一个包,踏出了朝台的第一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南珍从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山,这么陡的坡,则冬站在她之上的台阶朝她伸出手,南珍又渴又累,攀着他的手停下来休息。   则冬将她的背包接过去跨在身上,扶着南珍继续前行。   大姐转身看了看两人,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说让南珍:“坚持。”   南珍指了指则冬:“为什么不跟他说?”   大姐笑了:“他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正说着,就看见不少人从台阶上下来。   大姐直呼可惜,可在南珍看来,那不过是爬不动了下山而已。   则冬看了南珍一眼,跟她说:“背我也要把你背上去。”   南珍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坚持?”   则冬说:“想知道的话,到了山顶我就告诉你。”   路上经过佛母洞,因为这里的灵迹与佛诞生情形十分吻合,所以朝拜五台山的善信和游客都络绎不绝登临佛母洞,虔诚发心,把入洞出洞示为大因缘,恳请佛母加持,获得重生,消除业障,福慧双增。   大姐与南珍说起佛诞生,传说菩萨乘白象从右肋下入胎,太子从右肋下诞生,而佛母洞的洞腔示为人体母腹,右侧乳白色的石型仿佛肋骨,洞口恰好处于右肋部位。世人入洞即为“投胎佛母”,受其恩育;出洞即为“佛母重生”,脱胎换骨。   南珍听得有趣,打算也要进洞去受其恩遇,脱胎换骨。   可栏杆后排着密密麻麻的人,小牌子上写着进洞要等十个小时。南珍当场就打了退堂鼓,好奇的看着那些毫不动摇仍然在排队的人。   大姐问南珍:“要等吗?”   南珍摇摇头,她没那个耐心。   则冬牵着她继续前行,南珍像是在郊游,心情好得不得了,就是累了一点。   她在路上拆开巧克力蛋糕吃,看见身边经过的一个黄袍和尚,还大方的给了人家两块。   则冬看她笑嘻嘻的绕在他身边,希望她明天还能笑得出来。   ***   终于登顶,南台是景色最美的一个台,却也是最难爬的一个台。   但好在一切都值得,南珍呼呼喘气,看着眼底的山峰耸峭,烟光凝翠,大呼值得。   大姐告诉她,农历四月的时候,北面四台还是冰天雪地,南台山腰就已经是百花怒放。   台顶的温度很低,则冬赶紧去挂单寻客房,大姐看看天,说明天可能会下雨。   五台山有五个台,这一天只是爬了一个而已。   南珍瘪瘪嘴,这真不是郊游,这是军训啊!   她在房间里磨蹭则冬:“我明天走不动了!”   则冬摇摇头,看样子是一定要爬完五台。   南珍翻着包找高热量食物,最后丧气地说:“早知道就不分给那个大和尚了!”   则冬笑起来,“不可以这样。”   南珍:“我明天要下山!”   则冬抱住她:“我想去,你陪着我,好不好?”   说完想亲她,可又想到这里是寺庙,就忍住了,捏了捏南珍的手。   南珍手机没电了,到处找插座,则冬却将两人的手机关机,装在防水袋里收了起来。   晚上时早早就拉南珍躺下,房间里不开灯。   第二天早早起来,甚至连脸都没洗!南珍倒罢了,她的则冬是个多么爱干净的小伙子啊!   可出门一看,大家都是这样,只用湿巾擦了擦脸将就。   慢慢的,不用则冬说,南珍就懂了,山上用水用电困难,朝台宛如修行,清苦一点也是应该。   南珍渐渐变了,不喊累,也不让则冬背她的东西,那样的气氛里,她又是最冒头的一个了,常常安慰掉队的女孩:“别灰心,我等你一起,来,我们一起走,一定会走到的!”   则冬的心里小小自豪,陪着南珍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确定每个人都不掉队。   ***   慢慢的,台阶变成了山路,山上雾茫茫的,天上下起了小雨,小路变得泥泞不堪。   路虽然不好走,但南珍却无所畏惧,还拉着则冬看山上放的牛羊、小马驹,顺便用免费的雨水洗了洗脸。   则冬担心她逞强,想背她走一段,却被南珍拉着教育:“小同志你不能这样投机取巧,我很厉害的,别人能走到为什么我走不到?你看这里环境多好,草那么青,小动物都吃的壮壮的,好可爱。”   则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趁着大家没看见,揉了揉南珍的脑袋。   在有人的时候,这已经是很亲昵的表现了,南珍挺满意,仰起头冲他笑了笑。   快到西台时,雨势变大,雾气也愈浓,南珍看不到前面的路,对则冬说:“你牵着我,我怕走丢了。”   则冬牵起她的手,拨开障眼的白雾,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南珍被狂风吹得伴着了腿,差点摔跤,则冬一手搂过她的肩膀,踏过云海,终于登台。   西台海拔2773米,经幡被风雨折腾得厉害,隐约还能看到后面慢慢向上走的朝台人,队伍里有人要拍照,拉着南珍说给她和则冬拍一张。   南珍拒绝了,她说自己不爱拍照。   则冬低头看她,替她将被吹掉的雨帽重新戴好。   南珍后来偷偷跟则冬说:“我们不照相,我们就一辈子把这里的记忆都记在心里,这样才珍贵,好不好?”   则冬点点头,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的,才最珍贵。   慢慢的,雨开始变小,但气温也是降低。   则冬让南珍别脱了雨衣,那最起码是件御寒的东西。   一队伍的人一直走,看见了云雾环山,看见了青草牛羊,再走一段就到了中台。   中台也有自己的传说,中台顶巨石堆积,清一色的灰白并且棱角分明,所以被称为龙翻石。传说是文殊菩萨从东海老龙王那里取来歇龙石,老龙王的五个儿子追到五台讨还,挥舞龙爪,在台顶上乱翻乱挖形成的。   若是盛夏农历六、七月,特别是在雨过天晴之后,这里的石面一眼望去碧翠欲滴,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翡翠,碧翠生辉,光彩夺目。   因此,这里也被称为翠岩峰。   ***   大家在中台休息一晚,虽然很累了,但则冬和南珍还是在半夜出来看星空,雨停后的天是那么的干净,深蓝深蓝中点缀点点繁星,山里没有灯,所以星空就格外明亮,比南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耀眼夺目。   倏地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掉到山与山的中间,南珍推推则冬,问:“我们现在过去捡,能不能捡到星星?”   一直说存在必合理的男人这回却又变成了老学究:“跟你说过的,恒星是由非固态、液态、气态的第四态等离子体组成的,能自己发光的球状或类球状天体,是……”   南珍赶忙喊停,嘟囔:“你这人一点都不浪漫!”   则冬不做声,定定的看着她。   南珍说:“好啦,我知道了。”   则冬却牵起她的手要去找星星。   他说:“一定可以找到的,其实我这人也挺浪漫。”   南珍捂着肚子大笑,最后觉得大山里半夜响起女人的笑声太惊悚,只好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则冬带着南珍到寺里点灯,小小的烛火照亮了人心,照暖了人心。   出来时圆圆的红日露在天际,南珍张大嘴朝着红日咬了一口,冲则冬呲牙:“好吃!”   则冬以前不觉得什么是可爱的,就连那只他偷偷喂养过的小狗,更多的也是觉得可怜,可怜兮兮的,与他一起被困在那个地方。   后来,看着南珍,他渐渐懂了,可爱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星空,红日,可爱的南珍要去捡星星,要去吃红日。   这些也将作为最珍贵的回忆,记住一辈子。   ***   之后的一路天公作美,偶有挡在路中间的牛马,大姐总是大声唱诵:阿弥陀佛。   神奇的是,牛马总会让出路来。   南珍觉得这山上真的有神仙,则冬不是也说过,存在必合理。   她偷偷与则冬去说,得到则冬奖赏似的摸摸头。   路上有很多三步一拜朝台的人,大多是藏人,南珍走了三天的路程,他们已经走了二十天,并且还要一直走下去。   南珍双手合十,虔诚拜别,感受到了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的力量。   大家在法云寺外休息,南珍坐在法云寺外那条石板路的石块上翻包包,是怎么样也翻不出可口的巧克力蛋糕了。   她舔舔嘴,作罢作罢。   大姐从法雨寺的大师那里得来许多果子,平均分给大家,南珍拉着则冬坐下,好奇的吃着山中野果。   这里的牛羊不怕人,南珍将果核留在地上,它们就慢慢踱步过来吃掉,也不怀疑好坏,天生的灵性让它们相信这里的人类。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清风拂面,卷起南珍的头发,南珍在逗小牛,则冬就不错眼的在看南珍。   他心中的那份喜欢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快要溢出胸口。   忽然,南珍回头寻到他的眼,冲他坏坏的笑。   ***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终点,东台。   南珍回头瞭望走来的路,只看见青茫茫的大山。   小时候听说海里有海神,是不是这里也有山神?   南珍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存在的,存在必合理。   黄昏,则冬带着南珍在东台点灯,大姐找了辆中巴带大家下山,车上,则冬将一个葫芦形的挂坠系到南珍脖子上,南珍低头玩转那蓝色挂坠,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车上的人昏昏欲睡,则冬与南珍坐在最后面,他们的手机都没电了,南珍有很多话要问,却不愿现在开口。   回到山下,大家一一道别后分开,南珍不知道大姐还要继续这样的生活到多久,但她开起来很开心,很满足。   送完了南珍和则冬,她明天又要带领一队人重返五台。   南珍累坏了,一到旅店就倒床不起,则冬打来了滚烫的热水,蹲在地上给她挑水泡。   南珍的脚上磨出了一串小泡,有的已经破水,有的还晶莹剔透。   灯光下,则冬举着她的脚小心的用针撩,微微皱起的眉显示着他的心疼。   南珍乖乖的忍着难受,乖乖的让他给自己洗脚,乖乖的看他把她的脚当做珍宝般用毛巾包住擦干。   南珍一时太乖了,到让则冬不习惯,抬眼看了她好几次。   等一切弄好了,他给南珍铺被子,却见小猴子又起来了,踩着拖鞋溜走。   很快,则冬就看见南珍抖着腿摇摇晃晃端着一盘水过来,说:“脱鞋!我给你洗脚!”   则冬不肯,护着自己的脚不让南珍碰。   南珍笑起来:“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这又是什么?则冬不明白,却被她那小流氓的架势逗笑了。   最后终是腼腆的脱了鞋,被她捧在手心。   他的脚上也磨出了水泡,比南珍更大更多。   南珍看着那双脚,真真心疼。   每戳破一个水泡,她都要问问:“疼不疼啊?哎呦是不是很疼啊?”   搞得则冬想,是不是我刚刚弄得她很疼?   ***   等一切弄好,南珍乖乖的要躺回自己床上,却被则冬拉住。   他坐在床上,翻出一张纸,写给南珍看。   他告诉她:“朝五台可以消除生生世世的业障,我们现在都是干干净净的人。”   干干净净的,如刚生下来的小孩。   这是则冬一直希望的。   南珍哦了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说:“其实这个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坚持下来了,我觉得很开心,能和你一起。”   说完,小霸王娇羞的躲进被子里。   则冬连着被子将人抱住晃了晃。   南珍想起脖子上的挂坠,问他:“这是什么?”   则冬:“里面集齐了五台的泥土。”   这是个保平安的东西。   南珍可以想象,则冬每到了一个地方,就蹲下来,双手捧起一撮黄土,虔诚的装在里面。   他只做了这么一个,为了送给她。   她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被则冬赶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今天的秀恩爱到此结束,明天继续闪瞎单身狗,我是亲妈,晚安~~   不能因为作者勤劳就霸王哦,两章都要留言哦,晚安~~~ ☆、第41章 (5)   在五台山的几天宛如最美的梦境,南珍生怕这一切只是梦而已,却没想到,更大的幸福还在后面。   他们坐上归家的火车,在就要到达汀城前的一个车站里,南珍指着站牌问则冬:“你敢不敢现在下车?”   她只是问问而已,她不是个愿意冒险的人,他亦不是。   可就是那样的则冬,却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行李。   南珍呆呆看着他将包背好,在火车即将离站的最后十秒钟把她拉出了列车。   十秒。   他牵起她的手,越过走道上的人,在列车员诧异的目光中,将脚踩在站台上。   他们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看着火车屁股上站着吸烟的老人越变越小,这趟列车再过不久就将驶进汀城车站。   南珍无意识地抬起手挥挥,然后看向则冬。   则冬冲她笑了笑,这样很好,他从没有这般随性,从没有这般快乐和轻松。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出了站台,南珍记得从站台到出站口,长长通道里的墙上挂着的每一副广告灯箱。   一出去就有大批妇女围上来问你要不要住宿,要不要坐车,南珍紧了紧则冬的手,则冬垂眼看她,将她拥入怀中抱紧。   “我们去哪里?”站在蓝天下,南珍问。   则冬告诉她:“我也不想回去。”   南珍就笑了,是呢,她也不想回去。   包里的手机又响了响,是阿彬发来的,说:“南珍姐你在那边还好么?哎,我昨天给则冬哥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会回来了?”   南珍拿给则冬看,则冬莞尔,他当然会回去,有南珍的地方就有他。   两人坐在麦当劳里上网查房子,他们不住酒店,因为南珍说:“我想在这里住久一点。”   于是就这样临时抱佛脚约了房东看房子,南珍不想让人看出来他们不是本地人,就把行李藏在超市柜子里,可房东一看就对他们说:“没事,很多小年轻到我这里租房过小日子,我家随你租多久,分开算天数和算月租是一样的。”   南珍正在精打细算月租费分摊到天数是多少钱,还没听懂房东的话,倒是则冬不怎么好意思,低头查看房间卫生,不作答。   胖胖的房东好脾气又话多,接着说:“你们是大学生吧?年轻真好啊!是不是才在一起没多久啊?你女朋友看起来好爱你哟!”   南珍这回听明白了,忿忿:“为什么你不说是他爱我多一点?”   胖房东乐呵呵:“都一样,都一样。”   最后他们租了胖房东的房子,风景很好的海景公寓,带一个厨房,可以在家开伙,按天付钱。   则冬付了半个月的钱,跟南珍说;随你要住多久我都陪你。   房间里就一张床,床头还有计生用品,则冬将东西收进抽屉里,跟南珍说想去买床单。   南珍早打算去了,和则冬两人跑去逛超市,将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从床单到碗筷样样都要新的。   ***   回到家,是的,那个公寓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则冬勤快的洗洗洗,南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抖着脚丫子剥桔子。   一口一个的砂糖橘,南珍自己吃一颗,再剥一颗喂给则冬,问他:“甜不甜?”   则冬点点头,将她新买的拖鞋拎起来,弯腰将拖把伸进沙发底下又拖了一遍。   当晚,南珍洗好澡先滚到床上,等则冬洗完出来,她咕噜滚进他的怀里,说:“好累。”   终于没有佛门清净地的清规戒律,没有多余的人,房间里只有他们俩,南珍想这样好好抱抱他。   则冬的身上有股味道,说不出,却令人依赖。   他的腰很窄,却不单薄,腰侧两条成形的肌肉手感甚好。   南珍就喜欢缠在他的腰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反正这个男人总是会好脾气的依着她。   则冬好笑,跟她说:“明明都是我在干活。”   南珍扭着他肚子上的皮,狠狠道:“你不愿意?”   则冬揽着她,学她:“好累。”   南珍顿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欺负这家伙会上瘾怎么办?   她心疼的给他摸摸肚子,又摸摸脸,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则冬拍拍她的头,让她:“快点睡觉。”   南珍却不睡,睁着眼一动不动望着则冬,那眼神,看得人心头发热。   则冬哄她:“睡了。”   她摇摇头。   这一切太美好,她舍不得睡。   则冬略思考,低头亲了亲南珍额角:“睡了。”   南珍往他怀里挤了挤,说冷。   则冬把一整床被子用来卷住南珍,再连被子一起抱着:“这样就不冷了,睡了。”   南珍笑起来:“你怕什么啊?”   则冬说:“我怕你着凉。”   南珍笑出声来,不再逗他,乖乖闭上眼。   她没睡着,感觉则冬俯脸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很快便离开,一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她很快就睡着了,其实她还想再等等,看则冬还会不会亲她来着。   听见南珍的呼吸变得缓慢深长,则冬又俯下去亲了亲南珍的唇。   这一回,他偷偷含住了她的下唇,含在他的嘴里用舌尖亲昵的舔过,然后有些不舍的放开。   ***   第二天晚上,南珍说要去看电影。   他们只在一起看过一次电影,南珍觉得太少。   在排队买票时,南珍跟则冬说:“我以前可羡慕那些一起来看电影的情侣了,但现在我不用羡慕任何人了,谢谢你。”   则冬低头看南珍,她在吃冰淇淋,鼻尖上泛着光,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把油光揩掉。   “谢谢你。”他在心里这样说。   买的是爱情片,还没进场就看见放映厅外面成堆成堆的情侣,南珍昂首挺胸,抱着则冬的胳膊幼稚的在宣告着什么。   可这里又有谁能知道她那些可怜兮兮的曾经呢?   谁能知道每年情人节她守在咖啡店里看一对对情侣踏破门槛的满心惆怅呢?   谁能知道那些被她压抑了很多年,一下解放了扑扑往外冒的新奇想法呢?   但人们也都纷纷侧目了,侧目看南珍手里的男人。   则冬不在乎被瞩目,他的外貌只是外貌而已。   他低头塞给南珍手机:“忘记买爆米花了。”   南珍将手机还给他,“别买了,碍事。”   则冬一时没理解“碍事”二字的含义。   电影开始,则冬又看到了那三个字:么么哒。   黑暗中,他去看南珍的脸,南珍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别急,别急。”   他还是听不懂。   当爱情电影里必须出现的接吻场景终于来时,南珍朝则冬勾勾手:“你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话。”   则冬不疑有他,俯身过去,下一秒,被南珍圈住脖子咬住了嘴。   南珍斜眼看见身边的一对比她动作快。   不能么么哒的。则冬想说。   ……算了,大家都这样。则冬妥协。   ***   曾经蹲在影院里逮着一对接吻小情侣的则冬,现在反客为主,将南珍压在座位里,惩罚她令人欢喜的淘气。   南珍嘟囔:“没气了,没气了,慢点。”   可他不,他揪住她的舌根狠狠的吮,然后把自己送到她嘴里。   南珍软软的接住了他递来的东西,湿滑柔软,干干净净。   她学着他轻轻抿他的舌尖,然后吮。   深秋,电影院就已经开了热空调,把两人熏得热淘淘,背后冒出细密的汗。   忽然,椅背被人敲了敲,南珍僵在那里不敢动,牙齿还轻咬着则冬的下唇。   又敲了敲。   则冬将南珍藏在胸口看过去,是一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年轻男人,他说:“你们不能这样,我失恋了。”   南珍噗的笑出来,原来有人比她可怜。   则冬教训似的拍了拍南珍的腰,对失恋男人点点头。   可那人不肯走开,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拉着则冬说:“我女朋友不要我了,我们约好一起来看这部电影的。”   这电影是没法看下去了。   南珍探出头来安慰:“我现在好幸福,没办法理解你的痛苦,真抱歉,内个,借过一下。”   南珍拉着则冬走了,那个男人越哭越大声,好像拉着别人述说起来。   走出电影院时南珍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很好看,则冬抬手触了触,静静看着她。   南珍忽然就不好意思了,因为则冬的嘴上还有她的门牙印。   “走了,回家。”南珍扯着他赶快走。   这场没看完的电影最终是在家里看完的,则冬买了一张十块钱的盗版碟,南珍很有架势的开了一包薯片。   可明明是爱情片,南珍却看哭了。   男主角死了,女主角在人群中找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   开放式的结局,南珍哭的不能自己。   则冬将人抱在膝上哄,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要吻掉南珍的眼泪。   南珍却一直哭,怎么都停不下来。   则冬慌忙地打字:“都是假的,假的别哭。”   南珍呜呜呜的说话:“太可怜了,什么狗屁电影,骗人!”   说着将手边的碟片外壳扔在地上。   则冬一下下给她顺气,“别哭了。”   南珍吸着鼻子仰起脸,“你永远都别离开我。”   则冬点点头。   我当然不离开你,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哭晕在厕所。   今天只有一更,然后明天早晨我要练车,下午要去考科目二,所以明天停更一天,后天开始照常更新。 ☆、第42章 (6)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南珍还是恹恹的,则冬在手机上搜着什么,南珍像只没安全感的小猫,胡乱踩着拖鞋找到则冬的怀抱,调整姿势窝进去,不吭声地窝了一个上午。   则冬敞开了腿圈成一个圈,南珍就坐在他腿**间的沙发上,耳朵靠着他的胸口,看他玩手机。   则冬将手机递给她看,问她想不想去那个地方。   南珍不说话,扭头闷进他怀里。   则冬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买那十块钱的盗版碟。   他摇着南珍,哄她,亲吻她的面颊。   两人像交颈的天鹅,不愿失去彼此的拥抱。   南珍贴着他的耳朵说:“走吧,去看看。”   则冬在网上搜到的地方是一处桔园,在门口领个小篮筐,进去爱摘多少摘多少,出来时称斤交钱就行。   两人走到门口,则冬正要拿小篮筐却被南珍拉住了手。   南珍将人拉出来,领着往后山走。   整个桔园有栅栏围护,园主还养了护院狗,远远的就听见狗吠,南珍指着对于则冬来说不算高的护栏,终于有了笑模样。   则冬难得诧异地挑了挑眉。   即使在流浪的日子里,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天,他纵容了南珍的坏心眼,偷偷进到园子里,轻轻一踮脚,就从树上摘下一只青中泛黄的桔果。   他将桔子从栅栏中间的小缝里递出去,天气很好,太阳暖融融的,山风轻轻拂过,南珍两手捂着那颗桔子,眯着眼笑。   她的则冬,那样一个干净诚实,沉默寡语的则冬,因为她,甘愿做这样的事。   他宠得她没边了!南珍幸福的想。   ***   南珍却不知,自己的头发被太阳镶上了金边,让则冬移不开眼。   忽然脚边被触动,则冬低头看,发现了闻讯而来的主人家的护院狗。   南珍哇一声惊呼,却不是逃走,而是蹲下来逗着玩。   那是一只小奶**狗,白色的皮毛有些发灰,显然是因为调皮弄脏了衣服,他耷拉着两只耳朵,短短的尾巴呼扇呼扇,直蹭着则冬的鞋子。   南珍嫉妒地说:“它喜欢你。”   则冬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眼神柔软。   南珍哼哼:“开心死了吧?”   小狗还真的就呜呜的答应了,南珍噗地笑出来,对则冬说:“你看,连小狗都知道你好看。”   则冬将小狗抱起来,放在栅栏上,给南珍摸摸毛。南珍喜欢极了,用手从小狗的脑袋上一下下的顺过,说着:“你别跟主人说我们在这里啊,你乖的话我就让他亲你一下。”   则冬抿唇笑了笑,小狗好像听懂了,扑过去投入南珍怀里。   南珍冷不丁接了满怀,怀中的小家伙像个果冻一样仿佛一碰就碎,她笑起来,冲则冬说:“你看你看,他喜欢我!”   则冬定眼去瞧,微微一笑。   一人一狗呆在院外头看院里面的男人摘桔子,远处是游客的交谈声,小狗警惕地伸长了脖子为则冬站岗,则冬踮脚又摘下两颗桔子,一共三颗,他装在口袋里,翻身越过栅栏。   ***   两人一狗坐在栅栏下的草地上吃桔子,南珍剥开一片先喂给则冬,则冬面无表情地也给南珍喂了一片。   两人都面无表情,小狗狗忙碌地左看看右瞧瞧,抬起前爪挠着则冬。   则冬安抚小狗,却没给它吃。   南珍倒是好心,喂了一瓣。   小狗狗用牙咬破了桔子瓣,舔着舌头吸吮汁水,却突然猛地抖了抖,噗噗将桔子吐了出来。   “哈哈哈。”南珍笑起来,嘴里还含着那瓣桔片。   则冬也笑了,将口里的桔子咽下肚。   南珍皱眉头:“酸死我了,不好吃!”   则冬倒是无所谓,被她又喂了一瓣后,一边抚着小狗的脑袋,一边细嚼慢咽。   南珍问:“好吃吗?”   他点点头。   于是,则冬负责吃掉了偷摘的三个桔子。   南珍抱着小狗神奇地看着他,他用小石头在地上挖了个坑,将桔皮埋进去。   细心的人做事从来不露马脚,这样园主就不会发现有小贼,也不会迁怒于看家的小狗。   小狗呜呜的在则冬手里蹭,南珍举起来,说:“你亲亲他吧!”   可则冬摇摇头。   他将小狗放回栅栏里面,侧脸亲了亲南珍。   小狗狗蹬着圆滚滚的眼睛嫉妒的看着南珍,南珍嘿嘿笑了,抱住则冬的腰,在狗狗面前秀恩爱。   小狗狗伤心地走了,短短的尾巴垂下来,好不可怜。   南珍仰头问:“我太过分了吗?”   则冬摇摇头,怎么会,他的南珍这样最可爱。   ***   下山前正好碰见一家人也要下山,见南珍他们两手空空,就热心的给了一个桔子。   南珍一个劲地推辞,可架不住人家太热情,就只能剥开来咬了一瓣。   结果震惊不已,她吃到的是饱满多汁,酸甜可口的桔子!   她要喂则冬,则冬摇了摇头,她哄着:“甜的,我保证!”   则冬只拿走一瓣吃,剩下的都留给南珍。   回家后南珍想了又想,问则冬:“你故意的?”   则冬见逃不过,只能老实交代。   他没付钱,只能挑最酸的摘,这是在南珍的坏主意下不成调的原则问题。   他怕南珍生气,怯怯的看着她。   南珍却说:“恩,你做得对。”   一句话让则冬松了口气。   南珍说:“其实酸的也很好吃,而且我们只摘了三个,不算太坏,对不对?”   则冬当然点点头。   晚上南珍做了则冬爱吃的海鲜炒饭,可则冬却一脸为难。   南珍不明所以:“快吃啊?不好吃吗?不会啊我尝过了!”   则冬放下筷子,捂着自己的脸笑了。   南珍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他:“牙倒了?”   则冬点点头。   ***   南珍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也是,那三个桔子吃下去能不牙软么~   她嗔怪道:“让你吃你还真吃啊!傻么?都不知道跟我说?”   则冬捉住她的手贴在脸颊,她让他吃的,他能拒绝吗?   炒饭要好吃,饭粒得颗颗分明有嚼劲才行,南珍看着则冬连一粒米都咬不下去,忙起来给他煮粥。   真是又给苦药又给蜜糖啊,则冬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   南珍将粥熬的软烂,一勺勺吹凉了喂则冬,这样吃完一碗粥后担忧道:“行不行啊?”   则冬表示没问题,过几天就没事的。   南珍又急冲冲跑下楼买两面针牙膏,觉得这个能管用。   于是则冬就刷了几天的两面针,南珍也不敢淘气了,这几天乖的有点不像话。   几天后则冬没事了,南珍对则冬说:“你以后一定得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做事没个分寸!”   则冬抱住她:“没关系,我甘愿的。”   南珍玩着他衬衣上的纽扣,“我帮你看看到底好没好……”   则冬没反应过来,就被南珍攥着衣领咬住了唇。   她快速地钻进来,直接找到他之前酸软的牙齿,小心小意地细细舔过。   牙肉被挠痒,一直痒进心里,则冬颤了颤,压着她的后脑吻得更深。   南珍含含糊糊:“恩,好像没事了。”   则冬带着笑意也去钻她的牙齿,一颗颗检查过。   这样亲密一番,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南珍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由快渐缓。   ***   南珍两手捏在一起碰了碰,然后分开。   则冬有些吃惊,低头看她。   他们住的房间可以听见海声,海风将窗帘吹起,阳光就像丝线一般缠绕下来。   南珍难得笑的腼腆。   则冬从后面将她拥紧,用下巴垫着她的肩头,握着她的手再比了一次。   “哦,是这样啊。”南珍学会了。   则冬:“哪里学来的?”   南珍:“不告诉你……以后我这样比,你就要马上亲我,知道吗?”   则冬将她的两手合拢,赫然又是那个手势。   他用一手侧过她的脸,靠近亲吻了南珍的唇角。   亲吻,这是一句哑语。   南珍说:“我想学,很有趣,你教我好不好?”   突然有这么一天,不爱学习的小霸王南珍想要学会一门手语,用来与她的则冬交谈。   她看着则冬,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她只见过三次,前两次他被她气疯了,两手比得很快,她耍脾气说看不懂。   最后一次是在火车站,他自然的比着手语,是在柔声叮嘱那个女孩。   则冬深深地看进南珍的眼里。   她为什么想学呢?她并不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孩子。   手语不难,却要有耐心去练习,她是为了什么呢?   则冬不可抑制地再次亲吻南珍,将她转了身抱在怀中用力吻她。   他知道的,她是为了什么。   好的,没问题,我的南珍。 ☆、第43章 (7)   晚上临睡前,则冬去洗澡,一脚踏进浴室时想了想,又走出来,对着南珍低头,五指分开在头上挠痒。   这是洗头的手语。   很简单,南珍看得懂。   她问:“要我帮忙吗?”   则冬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南珍摩拳擦掌:“这有什么难,看我的!”   她要给则冬洗头,被则冬夹着腰抱到洗头台上坐好,撩起裙摆露出两条腿,晃晃悠悠够不到地面。   然后,则冬只需要稍微弯腰,她就能摸到他的头,高度刚刚好。   则冬将花洒递给南珍,将洗发水摆在她手边,转身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他的背脊劲瘦,举起手时两块蝴蝶骨十分明显,好像是活着的蝴蝶。   他转过身来,冲南珍一笑,乖乖低下头。   他的眼睫投下两扇阴影,额前散落碎发。   南珍把则冬的头发打湿,挤了洗发水揉上去,很快便揉出泡泡,整个浴室里香香的,她调皮的揩了点泡泡点在则冬颈后。   则冬乖乖弯着腰,让她把他的发型变成了莫西干头。   南珍说:“你起来让我看一下。”   则冬直起腰,看着镜子笑了。   南珍说:“你头发长得好快。”   她抬手将他的头发压下来,留了一撮泡泡糊在他下巴上,看起来就像个瘦身成功的圣诞老人。   南珍问他:“你冷吗?”   则冬摇摇头,两手撑在洗头台上,将南珍桎梏在他怀中。   为了方便她玩耍,则冬挨她很近,细细的水流淌过他的胸膛,南珍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用手摸了摸,想堵住那些快要滑到他裤头上的水珠。   ***   一时两人都安静下来。   南珍讪讪收回手,垂着眼皮看自己的腿。   则冬也垂着眼皮,眼里都是她的腿。   她耍赖要他背的时候,会像个猴子似的爬到他背上,这两条腿会很紧很紧的夹着他的腰。   他忽然想亲她。   越靠越近,却被南珍推开。   南珍嫌弃:“你是不是想把泡泡都弄我身上来!不亲不亲!”   则冬无奈,只能重新弯腰,让南珍给他洗头发。   之前留在他后颈上的泡泡顺着可以看清的脊柱缓缓滑下,南珍用手挡了挡,感觉则冬浑身颤了颤。   她没傻到要说话,只能不停的抓他头皮。   头皮都快抓破了,可南珍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在作怪。   柔软的小手穿过发丝摁在头上,一下下的,令人热血沸腾。   南珍还在无意识地挠头皮,则冬却更快一步,捉住她的手腕,抬起头来吻住了南珍的嘴。   南珍呜呜的,好像在说浴室里不能接吻。   可则冬才不管这些。   他牢牢锁住了南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喜欢她柔软的小嘴巴。   水从头发上淌下来,滴答滴答,弄湿了南珍的裙子,打在南珍腿上,更有一些在则冬侧脸亲吻她的耳朵时顺势淌入她的衣襟。   圆滚的水珠顺流直下,穿过南珍的胸口,不知流向何处。   南珍不自觉地挺了挺胸,正好撞在则冬的小臂上。   ***   则冬伸手将她摁住,亲亲用牙齿啃咬南珍的脖子。   南珍享受着他的依赖,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他的脖子。   则冬的呼吸有些沉,将南珍拥紧,一手抚上她的腿。   南珍闭上眼,没有拒绝。   可那只手却一直都礼貌的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的想法。   南珍抬起小腿圈住了则冬的腰。   呼地,两人靠在一起,则冬小腹上的水泽弄湿了南珍的裙子。   南珍以为他会继续,可则冬停止了亲吻,两手捉住南珍的脚踝,从腰上拿下。   南珍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   则冬弯腰去看,见南珍红了眼睛。   浴室并不是一个解释的好地方。   他将南珍抱出去,一路上南珍再没有用腿圈过他的腰。   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则冬一身的水,出来时有些冷,可他却来不及擦身穿衣,他蹲在床下给南珍解释:“我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对不起。”   他为了这个就说对不起了,南珍瞬间觉得自己好小气。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丢人啊,怎么就哭了呢?   她嗔怪:“怕什么怕,控制不住就……”   可话却被则冬堵在嘴里。   他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摇摇头。   他不愿草率,他视她若珍宝。   ***   南珍哼哼:“不帮你吹头发了。”   则冬哪里还敢让她进浴室?   他进去洗了个澡很快出来,蹲在地上吹头发,这个他教过南珍的,南珍在床上对着镜子冲他比划,一手比了个L的形状在耳朵上来回以后,同时嘴里呼呼吹气。   则冬拍拍她的脑袋表示夸奖。   这一晚他们睡下,却不似从前那样拥抱。   则冬平躺,南珍背对着他,将被子卷成春卷。   说到底,还是有点介意啊……   半夜里,则冬挨过来将她抱在怀中,南珍其实没睡着,他一靠过来她就知道了。   自己在春卷里翻了个身,把脑袋贴在则冬胸口偷偷的掉眼泪。   则冬解开她的春卷皮,把里面白嫩嫩的可口的馅料扒拉出来,一脚压着她,一手伸到她腰后,不重不轻地碾着。   南珍却还是无声的哭,打湿了则冬的衣服。   则冬想了想,谨慎地将手越过那层薄薄的衣料,货真价实地贴在南珍的皮肤上。   南珍往他怀里拱了拱,则冬在她的睡衣里一下一下的顺着,从肩头顺到腰后,南珍的后背光洁滑嫩,则冬的手掌越来越烫,熨得她很舒服。   她不哭了,啃了啃男人的下巴,慢慢睡去。   她睡着了,则冬停下手,却有些舍不得拿出来,索性就呆在睡衣里一整晚。   第二天早晨两人同时醒来,南珍仰头去咬他,咬到满嘴胡渣。   南珍有时觉得则冬真的很神奇,明明是个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干净的人,却也会有长胡子的时候。   则冬听她说了这样的顾虑,笑起来。   “我是男人啊,男人都会这样。”   “可是你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你是则冬啊!”   “则冬……则冬……”   他的眼神敛了敛,“我现在就去刮胡子。”   他起来了,南珍也急冲冲跟在后面:“我来帮你!”   则冬不肯,怕两人又像昨天那样,他最后又得惹南珍哭鼻子。   但南珍吵闹不休,结果就是两人搬着小凳坐在亮堂堂的凉台上,则冬递给南珍他的电动剃胡刀。   南珍非常失望:“电影里不是这样演的!”   则冬:“我比较喜欢这种,干净安全。”   那些锋利的刀片,他再也不想碰了。   南珍幻想破灭,丢下则冬:“那你自己动手,我不玩了。”   则冬无奈的笑,自己在浴室里收拾好出来,弯下腰给南珍检查下巴。   ***   他前额的头发也顺势垂下,遮住了眼睛。   南珍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一手如剪刀状至于头的一侧,咔嚓咔嚓两下。   她在询问则冬。   则冬点点头,让她给自己剪头发。   “你还真放心啊!把你剪成丑八怪哦!”南珍笑说。   凉台上铺两张报纸,则冬坐在上面,脖子上围着一条毛巾。   大设计师南珍捏着剪刀问他:“这位客人,想剪个什么款式?”   则冬拉住南珍的手教她比划这句话。   他一手伸出食指在太阳穴那里转动两下,面露思考神情,一手平伸掌心向上,由外向内移动一下,这是“想要”的意思。   然后双手平伸,掌心向下,任何翻转为掌心向上,这是“什么” 的意思。   最后一手拇指食指相捏,揪起一撮头发,双手拇指食指成L形,至于脸颊两侧,上下交替动几下。   挺长的一段,南珍学着很有成就感。   则冬看着她比完了,才将双手平伸,掌心向上,往一侧移动一下。   然后一手剪刀状,至于头一侧,剪几下。   最后双手食指直立,指面相对,由两侧向中间移动,缩短距离。   房间里安静无声,南珍“问”:“想要什么发型?”   则冬“说”:“请剪短。”   ***   住在一起的这几天,回想起来都是琐事,却可以记得一辈子。   被遗忘在西伯利亚的阿彬终于打通了他老板的电话,询问老板归期。   南珍告知:还很遥远。   她不想回去,不想与则冬分开。   则冬听她在调**戏阿彬,也不阻止,带着笑意看她挤眉弄眼。   阿彬在电话里说很想他则冬哥了,问南珍如果则冬不回去该怎么办。   南珍叹气:“把你的担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年轻人。”   则冬怎么可能不跟她回去?他们永远都在一起好么!   南珍喜欢跟则冬在一起的每一天,可却接到连香玉催促她回家的电话。   连香玉说:“南珍,你爸爸住院了。”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宋福七的腰伤碰到最近气候变化,变天时疼得厉害了些,他上医院治疗,医生说可以住在医院里,报销金额比较多,比较划算。   于是连香玉就得每天三顿的往医院送饭,累了几天受不了了,只好打电话喊南珍先别去上什么烘焙班了。   南珍无论如何对老人的事是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的,她马上说好。   明明下午才跟阿彬说过不回去的,却在短短几小时后变卦。   则冬都无所谓,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他起来收拾东西,南珍挂了电话后呆呆坐在床上。   则冬安慰她:“没事的,针灸一下对腰上很有效果。”   南珍喃喃:“回去后我们怎么办?”   则冬:“每天偷偷的亲你。”   南珍笑了笑,窝在他怀里最后打量这个临时小家。   每一处都要牢牢记住,靠墙的地砖破了一块,天花板上有渗水,浴室的镜子裂了一脚,沙发的一处弹簧坏了,表面看不出来,坐下去就知道。厨房的煤气炉老实点不起来,要用打火机才行,碗筷和床单带不回去了,留给以后住进来的人好了,希望他们也能像我们一样甜甜蜜蜜。   作者有话要说:大则则:南珍你不要诱惑我,我会受不了的。   小南瓜:来么来么,来亲我么!~~   作者:你们俩够了,给我圆润的滚!(ノ`Д)ノ   明天请带好强心脏。这算是预告咯!   今天双更,就酱~!~   哈哈谢谢打赏,么么哒~~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3 07:54:23   邪邪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3 20:31:14   In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3 21:21:2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07:52:2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08:15:30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16:34:11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18:52:35 ☆、第44章 (8)   南珍又来到了那个车站,他们决定坐火车回去。   站台上还是人来人往,南珍紧紧攥着则冬的手,静静站在原地。   她太安静了,则冬有些不习惯。   他低头去看,南珍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南珍很快便将头侧过去看长长的铁轨,则冬还是在看她。   看秋风吹起她的头发,看她白莹莹的耳垂,看她有些落寞的侧脸。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南珍没有回头。   过去的那十天好像是个梦,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梦。   如果梦不醒该有多好?   则冬望天,这个时节的天空湛蓝如最纯粹的颜料,好似最上乘的丝绸面料,一望无际。   他从那个世界逃走的意义,在这一刻重新找到定义。   是为了像这样,属于两个人的自由。   火车鸣笛驶入站台,带走了这里的南珍和则冬。   他们分开出门,在火车站碰头,回来时也一样,下车后就再也没牵过彼此的手,一前一后,慢慢走出站台。   出站口长长走廊上的每一个广告灯箱,南珍也都一一记住了。   好快啊,为什么汀城车站的广告灯箱那么少?   南珍在摩肩接踵中找寻则冬,人群中,他最为高挑亮眼,即使是背影,也能叫人倾心。   忽然,南珍拨开眼前的人朝他跑去,在拥挤中拉住了他的手。   则冬一顿,手指细细摩挲这突然闯进来的小手,他认得的,这是南珍。   他没回头,只是这样,借由地下通道的昏暗和淡漠繁忙的人群,多偷片刻的温存。   南珍不看路,只看她与他相连的手。   ***   还没怎么注意,就到了站口。   是则冬先松开了手,没有回头,直径走出去。   南珍垂眼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眼里原本只有自己的脚尖,但很快,却又停下一双浅色男鞋。   则冬回来了。   他冒险在这样的地方,摁了摁南珍的头。   南珍再抬起头时,脸上就挂着了笑。   则冬无奈,怎么办?他一点也抗拒不了这样的南珍。   她太可怜了,她要的是那么少。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呢?   就算被人看见又怎样?   南珍,可以的,只要你开心。   重新笑起来的南珍摸了摸头上的大手,与他说再见。   再见,   在店里见。   一起回来,却分开回家。   阿彬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人,都快不会说话了,哆哆嗦嗦小声问:“则冬哥?”   则冬放下背包,拿出一串在五台山开过光的佛珠送给阿彬。   阿彬再次哆哆嗦嗦:“给我的?”   则冬点点头。   他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机会能这样,赠送什么给朋友,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很好。   他越来越活得像个人了,真好。   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真好。   阿彬开心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小小心心的戴上佛珠,尺寸是那么的刚刚好。   则冬见他喜欢,也挺高兴。   阿彬抛下一室的客人当做则冬的小尾巴,一个劲的说:“则冬哥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电话怎么关机了?我可想你了,还好还好,你只走了十天零十八个小时。”   则冬笑了,把一旁的阿彬看呆了。   在离开汀城以前,他的则冬哥还只是那个偶尔弯弯唇角,笑起来很奇怪的则冬哥啊!他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好看的笑了?   阿彬捂着心口再次被倾倒,缺氧地离开仓库,要一个人静一静。   刚走出去,却看到同样远行的他家老板……也回来了!   阿彬喃喃:“你们俩怎么约好似地一起走一起回啊?”   一句无心的话说的南珍心虚,大声囔囔:“怎么,不行啊!”   则冬听见她的声音,走出来看,听见南珍有模有样问他:“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则冬点点头。   阿彬最开心,说:“你们都回来了,真好!”   南珍一时没说话,又听阿彬感叹:“哇哦,则冬哥你的发型好帅!”   无声地,南珍骄傲挺胸。   则冬看见了,又露出一个笑容,听见南珍淡淡地表示:“一般般么,也没有多好看。”   ***   阿彬却不同意,一个劲强调:“超级帅好么!南珍姐你太没眼光了!”   南珍不耐烦的挥手:“走开走开,干活去!不许偷懒!”   阿彬摸着他的佛珠闪到一边陶醉去了,则冬经过吧台,没有停留,去后院给他的小花浇水。   小花也被阿彬照顾得很好,长高了不少,摇曳着身姿冲则冬打招呼。   则冬给它换了个更大的盆,好让根须能有足够的空间生长。   南珍坐在吧台里算账,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中午时她直接从后厨里装了饭菜送去医院。   在医院也一直看手机。   可无论她怎么看,手机就好像坏了似的,没有一点动静。   南珍冲冲赶回店里,一眼看去出了则冬店里没有其他人,她拉着他躲进仓库里,深深拥抱。   太磨人了,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则冬先是一怔,随后拥住她,侧脸贴着她的侧脸磨蹭。   南珍喃喃:“阿彬呢?”   则冬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关系。   南珍放松下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没有说出口的思念,则冬全部都知道。   他用手指在她的背后写字:“你还好吗?”   南珍突然察觉,他用的是右手。   “恩。”她这样回答,没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曾经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光,所以突然这样疏远她很不适应。   门口有风铃响,阿彬在外面说:“则冬哥,我给你买了烤地瓜哦!”   南珍愤愤地:“这个讨厌鬼!”   则冬宠溺的亲了亲南珍,哄她出去一块吃新鲜出炉的烤地瓜。   阿彬看则冬和南珍一起从仓库出来,一时哑巴了,立在那里不会动。   则冬自然的接过东西,分给南珍半块。   一切都太自然太淡定了,阿彬觉得自己实在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南珍拿走则冬的那半块,什么都没说就去了后厨,很快便端来一份双倍芝士加甜烤地瓜。   则冬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等他吃完,阿彬也想通了,老板一定是怕则冬哥撂挑子不干才这么关心他想要留住他的,恩,一定是这样!   ***   回来后,南珍为了发泄内心的郁闷和打发空余的时间,一头钻进厨房里研制秘密武器,连试吃都不肯给,直接让则冬押车去给她的那些老客户送样本。   南珍从上次车祸后就一直没有再做酒店订单,这回雄心壮志前去,笑眯眯着等待结果。   结果当然是好的,南珍觉得自己最近真心事业感情都顺利到了一个境界。   南珍重新拿回了那些酒店的蛋糕订单,并且因为这次研发的新品,还能涨一些价钱。   则冬一直好奇,在车上时捏着南珍的手让她多做一些。   南珍为此骄傲了两天,终于磨尽了某人的耐心,晚上打烊后被关在后厨里嘴对嘴好好教育了一番。   没有开灯的厨房里,只有烤箱和冰箱的显示灯还亮着,微微弱弱的光线变成了最好的催化剂,南珍的整片后背都压在冰凉的冰箱上,她觉得冷,抱紧了则冬。   则冬缠着她闹蛋糕吃,这是他做过的最幼稚的举动。   但他知道南珍喜欢这样,那就足够了。   南珍最后被他亲得咯咯笑,只好答应。   则冬见状就把人放了,可南珍却坐在店门口给连香玉打电话说:妈,尤凝老公出差去了,我晚上在她家陪她一晚上。   则冬站在吧台那里,听南珍讲完电话,笑着飞扑过来。   他张手接住,南珍踮起脚尖咬他:“现在就做给你吃啊,好不好?”   则冬问她:“你真的不回家了?”   南珍说:“难道还有煮的吗?”   则冬默默不作声,烤蛋糕并不需要一个晚上,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这里是汀城。   这晚是南珍回来后最开心的一晚,她可以不回家,可以陪着则冬,可以与他在一起。   她将烤好的蛋糕端进仓库里,看着则冬吃完。   南珍捂着嘴打哈欠:“好困。”   则冬站起来拿外套:“走,我送你回去。”   他是认真的。   南珍一时又气又羞,她这样是为了谁啊?他为什么又这样了!   则冬问:“还是把你送去尤凝家?”   南珍坐在床上不起来:“我哪里都不去!”   则冬不说话了,就站在她面前等着她。   南珍仰起头时满脸涨红:“你到底在怕什么!”   则冬的眼神很沉,他在怕什么?该怎么跟她说?   南珍气死了,抓起包就往外走,她再也不要理这个家伙!   则冬没有去追,怕自己忍不住会答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阿彬,什么都不知道还穷开心,他们俩是撇下你一起去玩儿了,傻孩子真是实心眼~)   恩,下一章内什么~~ ☆、第45章 (9)   南珍气鼓鼓的回家,手机埋在枕头里看都不要看,她难道不可爱不漂亮不能令他心动吗?为什么每一回都要这样推开她!   可当时间慢慢流逝,南珍的想法却变了。   她一直知道的,则冬这样做是在保护她。   有哪个男人愿意推开自己的女友?有哪个男人不愿意在浓情蜜意时斯磨相守?   那天在浴室里,则冬不是不动情的,南珍可以感觉到。   他都是为了她好。   南珍越想就越能体谅则冬的苦心,时间过去越久就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   夜深了,她翻出手机,里面有一条短信。   “别生气了,好不好?”   则冬独自坐在床上,删了又打,打了又删,不知要说些什么南珍才能消气。   最后还是一句笨笨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等了很久,南珍都没有回短信。   则冬睡不着,捧着手机上网找资料。   在搜索引擎里打出: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他所得的一切知识都是从书里来,可是书里并没有教导恋爱学科。   网上倒是有千百种方法,其中一条格外显眼:扑倒。   扑倒?   则冬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不能赞同。   于是他决定明天要给南珍买一束花,红玫瑰,网上说女孩都喜欢红玫瑰。   ***   这一夜,南珍忍得非常辛苦,终于熬到凌晨三点,她踮着脚尖经过宋福七和连香玉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这个点钟的气温让南珍哆嗦了两下,脑子一下子变得格外清醒。   她要去菜场,买刚刚捞上岸最新鲜的海虾给则冬做一盘他最爱的海鲜炒饭。   那样就能和好了吧?南珍甜蜜蜜的想。   虽然还很早,但等着买虾的人已经有很多,每个人手里拿着个小牌,南珍听说今天捞到的货很好,决定待会儿不管价有多高,一定要买下来!   南珍正认真看货,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低头一看,好吧,上次差点要打架的那个女人就排在她前面。   南珍庆幸自己今天出门穿了高跟鞋,可以非常藐视地低头看人。   “看什么看,想挨揍吗?”南珍问。   那女人有备而来:“我查过你,你不就是死了男人的那个南珍么!你的事全汀城都知道,狂什么狂!”   “所以你到底知道我什么事?”南珍玩着手里的号码牌。   那个女人也不竞拍了,转回身来跟南珍说:“你是个破鞋。”   话音刚落,南珍的高跟鞋就踩在了女人的脚趾头上。   女人很吃亏,因为她穿的是一双单薄好走的布鞋,脚趾头狠狠被钉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你给我松开,松开你这个破鞋!”正骂着,两手就抓住了南珍的头发。   女人打架不外乎抓头发这一招,谁忍得了疼谁就胜。   南珍憋着眼泪不许自己哭,十分善用高跟鞋往女人肚子上踹。   她以前跟则冬说过的,她打架从来没输过。   一开始只是小动静,大家都忙着买东西没怎么关注,后来是那女人吼了一嗓子:“要死人啦,要打死人啦!”   南珍也想喊,可她不敢,因为一喊就会哭。   她以为自己会赢,却没想到那女人家就住附近,一嗓子吼来了帮手。   ***   上次是龙虾,这次是海虾,南珍和这个女人总是要打一架的。   她趁帮手没来又狠踹了几下,女人吃痛松开手,南珍觉得自己脑皮都快被揪下来。   趁着这功夫,南珍抱起一箱虾扔了钱就跑。   一时排队的人纷纷散开,谁都不想惹麻烦。   南珍跑不快,却坚持没有脱下她的高跟鞋,那是尊严。   她就这样跑回车里,已经有男人站在车前面不让她走,南珍咬着牙启动挂档,轰一声开出去,一秒都没犹豫。   男人为了保命只能闪开,南珍听见那女人在后面追着骂:“灾星!破鞋!你男人是被你害死的,你跟你公公不清不白不要脸!”   南珍忽然停了车。   耳边还在谩骂,她调头开回去,直直撞向骂人的女人。   女人被帮手一带,逃过这一次,南珍的车头撞破了红砖墙卡在那里。   南珍倒车,距离足够远,能再撞一次。   女人男人吓坏了,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   南珍的手被震得发颤,却坚持着将车往前开,快要撞上时忽然大拐弯,轰了那些人一脸的尾气,调头离开。   女人坐在地上再也骂不动,南珍的耳朵清净了,心里却格外不好受。   她一边开车一边对自己说:“不哭不哭,南珍你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你没出息!”   越说就越忍不住,最后咬住嘴唇不能再说话。   刚刚有一瞬,她真的想就这样撞过去一了百了,可她不能,她还要替宋权照顾父母,替陈阿婆照顾阿宝,还要照顾她的则冬。   则冬……则冬……   此刻她发了疯地想见他。   她把车开回店里,还记得要把虾放进冰箱,开门时则冬就出来了,见她低着头不吭声,以为还没消气。   怎么办?他还没买玫瑰花呢!   ***   南珍放好了箱子就直径往仓库走,则冬亦步亦趋的跟着,看不见她的脸色。   南珍等他进来了,砰的一下锁上了门。   则冬站在门后,不知她怎么了。   南珍扑上去亲吻则冬的嘴,她甩掉了高跟鞋,缠着他爬上去圈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则冬身上,将自己往他身上贴。   则冬愣住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南珍心中挫败,嘴上更加轻佻,转而去咬则冬的耳朵。   等则冬控制不住轻颤时,她才觉得好过一些,放缓了力道一直亲吻他的耳朵和脖颈,供着他闹着他。   则冬翻转身子,将南珍压在了门上,强制扣住她的脑袋拉开距离,用眼睛询问她到底怎么了?   南珍又一次被则冬拉开,那些伤人的话就在耳边一遍遍的回响,她终于哭了出来,吼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破鞋!”   则冬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脏!”南珍委屈极了,生气极了!   则冬这才看清南珍的眼皮上有一道指甲划痕,薄薄的眼皮上透出血丝,太让他心疼了。   他不能说话,也没办法去拿手机,只能单手飞快的比着什么,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南珍看都不看,哭闹着:“你为什么不亲我不碰我?我一点都不脏为什么你们都说我脏?我不是灾星你们全家才是灾星!则冬你为什么要和我好?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吗?你喜欢我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唔……”   南珍的喋喋不休被则冬锁在了嘴里。   她赌气似的不让他得逞,可则冬轻易就能锁住她的嘴巴,一点点的渗透进去,越来越深。   南珍不说话了,只是一直在哭。   这些眼泪从菜场一直憋到这里,太久了,格外的苦。   则冬吃到一些,眉头皱的很深,手指穿入南珍的发根,将她整个人带到床上。   南珍的头皮一阵痛,轻呼出声。   则冬定眼去看,终于确定她是跟人打架了,他俯身用舌尖舔过她的眼皮。   他怕弄疼她,轻轻的脱下她的衣服。   等脱得只剩内衣时,南珍才真的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   ***   则冬用身体力行来告诉南珍,他忍了很久的欲***望。   南珍止不住哭,她好委屈好委屈,被则冬这样抱在怀里,她就忍不住的要哭出来。   则冬一下下的吻她,吻掉她苦涩的眼泪,紧紧吮着她的舌根,转而碾磨她的耳垂,然后舔过她的颈侧,最后咬住南珍的胸口。   这一切都让南珍再也记不得其他,昏昏沉沉的任他摆布。   则冬的手从南珍的小腿向上摸,解掉了她的最后一点屏障。   他置身其中,松开嘴里的东西,轻咬她柔软的小腹。   南珍闷闷地恩了声,则冬的呼吸渐喘,整个人覆上去,与南珍吻得胶着。   南珍再也不说他嫌弃她了,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她睁眼看,看见则冬的脸微微泛红,眼神深邃而坚定。   下一秒,她感到了几乎把她贯穿的力量,随之而来的是触动心灵的疼痛。   “唔……”南珍闷哼出声,则冬不确定的想看一看,却被南珍死死抱住了不肯松手。   南珍抬脚勾住了则冬的腰,位置的变换让则冬再也无法忍受。   他桎梏住南珍的胯骨,一下下的磨进去,听见她一声声的喘息。   他不错眼的看着南珍,看着他唯一的女人。   南珍在这样的专注下羞赧的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从前则冬认为书上什么都有,连这种事也有。   他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怎么人伦,其实这样的书很多,男子和女子看的不太相同,女子出嫁前一晚从亲人手里得到的那本书相对含蓄,而则冬看的那一本,是专为男子刻画的。   形象,生动,入骨。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以前一直觉得那就是一种知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这一刻,他与南珍抱在一起的这一刻,他才知道,那不仅是一种知识,那是人类流传几千年最神秘的存在。   他在心中发誓,他这辈子只会有南珍一个女人。   ***   天幕已经微微透亮,这样一个早晨,则冬见识了最美的南珍。   她躺在他怀里,全身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粉红色泽,含羞带燥,眉目流转间都是风情。   她的身体柔软敏感,却能够承载他的所有。   她是则冬所有原则中的唯一例外。   则冬的第一次与他这个人一样,细致,绵长,美好。南珍一遍遍的记住那种被他撞进来的感觉,渐渐的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   她娇娇哼出声,终于确定了,他是有多喜欢自己。   他的头上淌下热汗,眼神炙热,体温滚烫,他的速度加快,南珍不知道前头会是什么,却格外安心。   在那最后一刻,则冬无声的唤她:“珍珍。”   他重复这个发音,南珍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珍珍,珍珍。”   她带着鼻音回应:“恩?”   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将嘴唇贴在她的皮肤上,唤她:“珍珍。”   好像被小鱼啄了两口似的,南珍破涕为笑。   在这间咖啡馆,靠窗那组沙发座椅背后的墙上,最隐秘的角落里,有人曾在装修时偷偷刻下了两个字:珍珍。   作者有话要说:(*/ω\*)羞羞~~   这章不留言的就是耍流氓!   明天继续带好强心脏,这是一个坏消息~~~~飘走~~~ ☆、第46章 (9)   清晨,南珍被海浪声吵醒,她发现自己被卷在被子里包裹得非常严实,连手都拿不出来。   她脸上痒痒,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这个春卷皮,坐在床上把自己的脸挠出了爪印。   门外没有一丁点声音,南珍揉着腰找手机,一看时间就吓坏了。   这个点阿彬一定已经在店里了!   南珍将衣服穿好,呆呆想了半天,最后一狠心,唰地拉开门。   还没有客人上门,阿彬趴在吧台前面幽幽地看着她,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南珍故作镇定:“看什么看!”   阿彬指了指后厨,再指了指自己的嘴。   南珍的两条腿有些发软,只能慢慢的走过去,看见则冬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站在锅灶前熬粥。   他抬头看她,目光深邃到令人脸红。   南珍说:“……早。”   则冬笑了笑。   阿彬挨过来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则冬点点头。   阿彬终于解除警报,拉着南珍说:“南珍姐你太能睡了,则冬哥怕我吵到你不让我说话。”   南珍的脸更红了,吱吱呜呜:“哦,是这样啊!”   阿彬问她:“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南珍忙把证据拿出来。   阿彬喊到:“则冬哥,是你最爱吃的虾耶!”   南珍强作淡定:“对啊,我半夜去排号,所以才睡得这么晚。”   阿彬没有多想,去帮则冬盛粥。   则冬一手将南珍拎回房间,又把春卷皮缠到她身上。   他定定看着她,打量她的容颜,忽而笑起来。   南珍低头抠手指,被他分开握住捏了捏。   南珍说:“你别看了……”   则冬却不依,又看了好一会儿,出去给她端了一碗粥。   南珍坐在床上喝粥,则冬就蹲在床下一直看一直看。   他不让南珍下床,摩挲她眼皮上的划痕,不再提起其他。   咖啡店后院又烧起了红泥小炉,则冬精心熬制一锅补药。   阿彬以为南珍病了,南珍无法否认。   因为则冬坚持。   他坚持让她一定要一滴不剩地喝完。   这次的药不算苦,最后有些甜丝丝的回甘留在嘴里。   晚上阿彬下班后,则冬进来摸摸南珍的脑袋,将整个春卷皮打横抱起,放在外头的长椅上。   南珍知道他在干什么,羞红了脸。   不一会儿,则冬将换下来的床单扔进洗衣盆里,重新将南珍抱进去。   “我,我要回家了。”南珍捂着脸。   则冬点点头,说洗完床单就送她回去。   南珍踮着脚出去看,见他的双手一下下搓着被她弄脏的地方,慢慢洇出粉红。   她拎着包跑了,响起一串风铃声。   则冬两手粉红泡泡追出来,只看见南珍的车尾灯。   他无奈摇了摇头。   举起手,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洗衣粉的香味窜进鼻子里,他不讨厌这个味道,这是从南珍身上流下的血,这是他的心头血。   ***   没有南珍的这一夜,与其他时候多了些不同。   前一晚的触感还留在记忆中,衬得此刻的则冬格外形单影只。   他给南珍发短信,淡淡中有着独特的柔情蜜意:“身上还疼不疼?”   南珍好半晌才回了个:“不许说话了,晚安!”   则冬微笑起来,看着手机屏保慢慢睡去。   没有则冬的这一夜,南珍同样察觉到了不同。   她翻来覆去,整夜未眠,照样还是凌晨三点从家里溜出来。   小区里安静的不得了,南珍坐在车上打火启动都怕吵醒了楼上的连香玉。   她慢慢将车开出去,一上大路就猛踩油门。   相思的路总是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店里,南珍决定要给则冬一个惊喜。   要是往常,她还没开锁则冬就能听见声响,可这回,直到南珍都走到他床边了,则冬还是没醒。   南珍在黑暗中看了好久才确定则冬是做梦了。   又是那个绵长到几乎没有未来的噩梦,则冬醒不过来,痛苦的皱着眉头。   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将他带走?   混沌中,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有人急切的呼唤他:则冬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醒不过来,好冷,他低头看脚尖,有很多血漫过他的鞋子,散发着阴冷腥臭。   他抬头去看,手术床、针筒、手术刀、很多很多穿白大褂的人……   他们朝他走来,要他乖乖躺上去,锋利的手术刀泛出冷光,噗一下扎进他的胸口,血噗呲冒出来……   南珍的双手被死死攥住,很疼,可她不敢出声。   则冬像是醒来了,却又好像还在梦中,他已经坐了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南珍。   南珍轻轻的挨过去,将身体紧紧贴住他,感觉到则冬在发抖。   她轻声呢喃;“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她的头枕在则冬的肩上,说话时气息全都洒在他的后颈。   则冬的双眼在这时变得清明起来。   他松开南珍的手,改为整个圈抱住她,将她抱在怀中,才算死而复生。   ***   南珍一下下的给他顺着背,哄小孩似的:“做噩梦了吗?都是假的,假的。”   则冬多么希望那些都是假的,可那全都是真的,那是一个不能与任何人说起的地方。   则冬的眼泪顺势滑进南珍的领口,一滴,两滴……   南珍知道他在哭,心疼的不得了,却不能拆穿。   是怎样的噩梦,能让那样的则冬忍不住在她面前哭?   南珍想象不到。   但无论怎样……   “假的,都是假的。”她一再重复这句话,两手从后背往上走,贴在则冬的颈部。   手心触到的温度很高,南珍说:“你发烧了。”   她想抬起头看看则冬的脸,可则冬却不愿松开手,南珍只好作罢,只能将冰凉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紧紧贴住他的背脊,给他降温。   这个拥抱不知道有多久,久到则冬的眼泪已经被南珍的体温蒸发。   南珍扶着他躺下,要去给他找药吃。   则冬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她低声哄他:“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则冬松开了手,两眼看着天花板。   南珍找到了药片,混着水让则冬咽下,她盘腿坐在则冬身边,两人仿佛世界末日般看着对方,最后是南珍说:“睡吧。”   则冬将她抱在怀里,才敢再闭上眼。   所以这天早晨阿彬来上班,就又看见了南珍从则冬房间出来。   南珍不解释,去厨房熬粥。   中午时,她将则冬叫醒,要喂他吃粥。   则冬虚弱地拿着饭勺要自己吃,南珍很强势地抢走,一定要喂他。   他是她的大宝宝。   南珍边喂饭边笑他:“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脸。”   则冬无奈,安安静静的容忍她的嘲笑。   南珍插科打诨,只为了让则冬能放松下来,说着说着就真的觉得哭鼻子的则冬很好笑,好不容易停下来,出去给则冬煎个了蛋补身体。   则冬看着那枚再普通不过的煎蛋,想起了小时候。   三岁时他妈妈死了,父亲再娶,后妈一开始对他很不错,可当后妈生下妹妹后,他的日子开始变得很艰辛。   只要在饭桌上多夹几口菜,后妈就会在桌子下面掐他腿上的肉。过年了,妹妹穿漂亮的花棉袄,他不敢奢望,能穿上父亲的旧外套就已经很高兴。   五岁的他,穿着过大的外套,看其他孩子在街上玩炮竹,飞天炮突然在他脚下炸开,将他的衣袖炸出一个小洞,他害怕得不敢回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那个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过年时吃上一枚油汪汪的煎蛋。   那时的愿望多么小啊……   但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选择那时吃不上饱饭的日子,而不是后来,暗不见天日的十几年。   ***   晚上关店时南珍想留下来陪则冬,则冬再三表示自己完全没事了,不用担心。   可第二天早晨,南珍到店里时却发现,店里多了个阿宝。   阿宝睡在白床单上安静得令人怜爱。   则冬与南珍去了海边,有话要对她说。   南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海风呼呼的刮疼了她的脸,则冬的眼里凝重一片。   “怎么了?”   则冬说:“阿宝不能再回那个孤儿院。”   ……   南珍冲回店里,站在仓库门口不停的转圈,手指甲都被她折断了两片。   阿彬自觉的去后厨呆着,不再出来。   则冬过去拉住她的手,南珍仰头看他,眼底一片赤红。   好不容易等阿宝醒来,则冬守在门外,南珍蹲在床前,声音极轻,怕吓坏了床上的孩子。   “他碰你了吗?”   ……   再出来时,南珍浑身都在发抖,她说不出话,捂着嘴蹲在地上。   如果不是则冬突然出现,阿宝该怎么办?   日出,日落,南珍在沉默了整整一天后,说:“则冬,我们该谈谈。”   他正在拖地,想靠近她,却无措地踢翻了水桶。   两人慌乱的错开眼,不能对视彼此。   则冬知道南珍会说什么,他不是不自责的,当初是他劝南珍要放手。   他曾以为那会是最好的安排,却没想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也会有种种不堪的事情。   天上打雷了,闪电了,下雨了,阿宝在房间大哭起来。   南珍很久没有听见阿宝哭了,他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小男子汉,他是这世上笑得最可爱的孩子。   可他哭了,他以前从不害怕雷雨天。   在这让人心碎的啼哭中,南珍问则冬:“我不能生孩子,如果找个三十岁以上的男人结婚,是不是还有机会?”   一字一句,南珍的指甲把手心抠出了个血洞。   则冬沉沉看着她。   南珍压下不舍和心疼,做出满心期许的神情,等待则冬的回答。   则冬点点头,“机会很大。”   南珍松了口气,则冬这人,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我要试一试。”南珍看着他,说出口。   则冬无法阻止,他的心脏无声地疼痛起来。   没有道别,没有分手,但南珍这趟火车在朝着则冬这个城市驶去的半途中,调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很多姑娘也早就猜到了,如果不喜欢请安静离开,不要留言影响我讲故事的心情。非常感谢!   这一章太难写了! ☆、第47章 (11)   姜维接到南珍电话时,竟觉得恍如隔世。   他有好久没有想起南珍了,哦不,应该说,是不敢想起。   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但南珍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   汀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一人放弃后,他们竟再也没碰过面。   周末学校没课,姜维此时正在家中,他放下备课的本子,斟酌好久,觉得并不冒犯,才轻声问道:“南珍,怎么了?”   南珍问:“你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姜维:“现在?”   “如果没空的话,那……”   “有空的。”姜维打断她的话,“我们约在哪里?”   南珍自己开着咖啡店,却独自一人把姜维约在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咖啡店里,姜维对这样的安排有些搞不懂。   南珍问:“你喝什么?”   姜维去过南珍店里很多次,每次都点一样的咖啡,可南珍从没记住过。   他失笑,点了一壶茶。   滚烫的茶水淌进胃里,南珍才有勇气把话说出口。   “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哐当,姜维手里的杯子从桌子上滚下来,他的衣袖上都是茶渍。   南珍忙叫人来清理,姜维顾不上其他,问说:“你刚刚说什么?”   南珍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异样的神情,“我说的是真的。”   姜维想问问则冬,可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   南珍倒是先摊开来说:“我还是没办法让阿宝留在……那里,我想让他叫我妈妈。”   “南珍……”姜维冷静下来,“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不,不会了。”南珍摇摇头,“姜维,我得先告诉你,我生病了,不孕症。”   ***   姜维沉默良久,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则冬知道吗?他不会因为这个就……”   “没错。”南珍说:“他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但我想有个孩子,他帮不到我,所以我来找你。”   姜维看着她,很是心疼的唤她:“小南……”   这世间怎么会如此不公?这么好的女孩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痛苦,为什么现在还要给她这样的致命打击?   南珍说:“抱歉,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愿意。”姜维突然站起来,好像对着红旗宣誓般,“南珍,我们结婚吧。”   南珍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页纸,那就签一下。   姜维重新坐下来,拿过纸看。   他读的很慢,久到南珍很难不去回想这页纸的来历。   她这人没什么文化,文笔不行,但好在脸皮厚,又没心没肺,能拿着白纸去找她店里最有文化的人。   那个人用左手写字,字不好看,语言却流畅,她说了大意,让他写一份协议。   他变得比平时更加安静,握着笔好一会儿都不动。   她说:“写完了给你烤个蛋糕吃。”   他落笔很重,第一个字戳破了纸背。   甲方:南珍   乙方:   甲方以领养孤儿阿宝为目的与乙方办理结婚手续,婚后乙方协同甲方促成领养目的,一年后甲方与乙方办理离婚手续,作为回报,甲方将会独自履行抚养义务,不需要乙方有任何精神及物质上的付出,本合约到时作废。   姜维将合同还给南珍:“既然娶了你,我就没想过要离婚。”   他之前是自愿放弃的,因为那时的南珍很快乐,但现在南珍需要他,他就哪里也不会去,永远都在她的身边帮助她。   爱?   慢慢的,会有爱情的。   ***   “姜维,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南珍把纸再推过去。“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你是个好人。但如果你不愿意签这份协议,就当我没来找过你。”   南珍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所以她就更要为了他写下这份协议书,这一切,其实都是南珍对于姜维的感激。   一年,请你借给我一年,然后我会放你走。   两人僵持不下,南珍抽走了协议,作势要走。   “算了。”她说。   “南珍!”姜维抢过纸,“我签,我签可以了吧!”   姜维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乙方上面,南珍恍然又想到了她店里的那个文化人,她给他烤了一个双份甜的南瓜蛋糕,可他一口都没吃。   “姜维,真的谢谢你。”南珍朝他鞠了一躬。   这件事上,吃亏的只有姜维。   他什么都没得到,未来却将会多个二婚的名头,以后哪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愿意嫁给二婚头?   事情紧急,南珍没有其他办法。   姜维却笑起来:“南珍,不要一直说谢谢,我都明白的。”   顿了顿,他说:“也谢谢你,能来找我。”   南珍也笑了:“除了你谁有那么好欺负!”   南珍好像放下了一块心事,整个人活泛起来,还拉着他商量什么时候去见一下双方家长。   姜维有些担心宋福七和连香玉,南珍摆摆手:“没关系,这回我下决心了,倒是姜老师……”   她说的是姜维的父亲,姜老。   姜维想了想:“我们先别说你生病的事。”   他看了看南珍的脸色,南珍看起来很平静,这对女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可她淡然自若,正是令他心动的模样。   他想瞒住这件事,他想先把南珍娶回家。   南珍也是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一年后他们就会分开,姜维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管公不公平,她现在都管不了了,能把阿宝带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   包里揣着那张薄薄的协议书,南珍站在街头却觉得无处可去。   “回店里吗?”   “不。”   “回家?”   “不。”   手里好似有千斤重,她快要支撑不住,把车开到电视台下等尤凝。   尤凝一接到电话就下来了,她敲敲车窗,南珍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眼睛红的不得了,好像生病了一样。   尤凝担心地:“红眼病是不是?别哭啊,小病而已,让你家则冬带你去医院开药打针啊!”   南珍哽咽着:“不是红眼病。”   “那你怎么了?”   “尤凝……”   “恩?”   “我要结婚了。”   “那你哭什么?”尤凝高兴还来不及,这世上,她是最希望南珍能够幸福的人了。   “……我要结婚了。”南珍的眼泪哗啦啦的流,她在则冬和姜维面前故作淡定,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她憋不住了,她好难过。   尤凝这才觉得不对劲,哪里有新娘喜极而泣哭的像是死了爹?   “你到底怎么了?”尤凝板正了南珍。   南珍说:“我要和姜维结婚了。”   “姜维?不是则冬?发生了什么事?”尤凝一头雾水。   ***   阿宝的事,南珍不能说,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她也不能说。   “恩……”南珍重重的鼻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我做了检查,尤凝,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你快说啊!”尤凝快急疯了。   “我这辈子不能生孩子了,我想养阿宝,所以我要跟姜维结婚了。”   “……”南珍说得很快,尤凝听完后只能沉默。   南珍难过得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尤凝拍着她的背问:“你想好了?”   南珍点点头。   尤凝也跟着哭起来,“你怎么这么倒霉啊!你怎么就这样了呢?你你你,你别难过啊,等我生了孩子认你做干妈!”   南珍无疑是尤凝这辈子认识的最不命好的女人了,她心疼她,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南珍缓了缓,点点头:“你能帮我查查阿宝他们孤儿院的院长吗?”   “你查他干嘛?”   “……我岁数不够,到时候总是要走走关系才能领养的。”   尤凝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你快点帮我查啊!”   “知道了!”   ……   两天后,尤凝去咖啡店找南珍,一进门就看见则冬,他身边还挨着一个小阿宝。   “咦,阿宝你怎么没上学?”尤凝问,还朝则冬笑了笑。   阿宝往则冬怀里缩了缩,则冬递过手机:“今天有点发烧,请假。”   尤凝要去摸阿宝的额头,阿宝吓得叫了声。   尤凝讪讪收回手,柔声道:“阿宝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南珍姨的好朋友尤凝阿姨啊~!”   南珍从后厨走出来:“尤凝你别逗他,他人不舒服。你等等,我们出去说。”   尤凝只好走到门口等南珍,见则冬将阿宝抱进房间里。   不一会儿,南珍出来了,则冬也跟了出来。   尤凝深深觉得他们两人这样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一般分了手的男女难道不是到死不相见么?现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南珍只会更加伤心。   可……她也知道则冬没有地方可去,而南珍绝不会把他赶走。   “说吧。”南珍小声催促。   “那个王建发背景不小,你给他送送礼吧,大方一点,他应该会同意。”尤凝将查到的资料递给南珍,南珍转手给了则冬。   则冬一目十行翻了翻,他们动不了那个人,现在只有南珍的办法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码出第二更~~   谢谢打赏~~~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那个协议我写的不好,有没有专业人士为小南瓜起草一份?感谢~~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5 16:45:41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5 17:05:19   半夏~双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6 17:04:29   阿 宝 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6 17:16:52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6 18:31:0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6 18:47:03   邪邪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6 21:42:30 ☆、第48章 (12)   约定好去见姜老的那天,南珍特地打扮一番,出发前先去了一趟店里。   她一进门,阿彬就说:“哇,南珍姐你今天好漂亮。”   南珍将手包扔在吧台上:“我平常不漂亮吗?”   阿彬嘿嘿笑:“今天特别漂亮。”   他们三人,照旧是两人嬉笑,则冬沉默。   他站在后院摩挲小花的叶子,隐约看见一道红。   海边的秋天总是比较冷的,他的南珍,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短裙,脚上是单薄的肉色丝袜。   则冬垂下眼,呆呆站了好久。   店里的人都感觉到了南珍的愉快,有相熟的客人来问:“南珍姐,有什么好事吗?”   南珍抿唇笑着摆手,顺便接起吵闹不停的电话。   是姜维,他说:“准备好了吗?我过来接你。”   南珍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姜维坚持要来接南珍。   “那好吧,我在店里等你。”   挂了电话,南珍被身边刺探的视线弄得不自在,转身捉住阿彬:“看什么看?我知道我是你女神。”   阿彬:“……南珍姐,你在等谁?”   “哦,是姜维,我出去一趟没那么快回来,你照顾好店里。”   阿彬踟蹰:“你们干什么去?”   南珍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我跟你说你别到处散播小道消息哦!我今天去见姜维老爸,我们可能要结婚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是在后厨房里说的。   外面的人听不见,院子里的人应该可以听见。   阿彬朝院子里看了看,见则冬背对着他们,专心侍弄那些花草,并没有转回来。   他不确定他到底听见没有。   阿彬揪着南珍的衣袖,他有些搞不懂:“南珍姐……你……”   南珍甩开阿彬的手:“好了好了,你那么矮,如果硬要做伴郎姜维可能会很为难,花童好不好?我可以帮你争取。”   南珍去吧台拿了一盒粉,细细的在脸上扑着,阿彬走到则冬身边蹲下,喃喃叫他:“则冬哥?”   则冬扭头看了他一下,抬手摁了摁阿彬的脑袋。   ***   可姜维迟迟没来,南珍的脸上几乎快挂不住粉,她失了耐心,扔了粉盒回拨过去,那端却是医院小护士接的电话。   她说:“这个手机的主人刚刚车祸入院,你是他朋友吗?能不能过来一趟?”   南珍站起来找阿彬,可阿彬不知跑哪儿去了不在店里,她只能到后院交代一句:“我去了。”   则冬背对着南珍没有回头,耳边是南珍的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的声音,她越走越远,声音就越来越淡,她好像有些急,为什么这么急?   哦是的,她急着拜访对方家长,然后……   则冬倏地站起来追出去,拉住了南珍的手。   他何曾这样急切的追寻过什么?   他何曾为了一个女人扰乱过自己的心?   全都是南珍,是这个南珍。   别走!他的眼里明明白白是这两个字。   南珍看懂了。   一点一点的,她收回自己的手。   则冬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南珍越走越快,差点把鞋跟戳进路边的井盖。   则冬扶了她一下,很快便松开,走去她的车旁等她。   他不知在看些什么,挡住了驾驶室的车门,南珍狠了狠心推开他,却看见了阿彬。   阿彬讪讪的站着那里,两手背在后面。   南珍过去板他的手,看见阿彬手里捏着一根牙签。   南珍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坏事,她现在也没工夫去知道。   她啪地关上车门,两手却被则冬穿过窗户捉住不放。   阿彬期期艾艾地:“南珍姐你不能开车。”   “你多事!”南珍凶他。   阿彬举起牙签:“你的轮子没气了……”   他有些得意,又很辛苦的忍着笑。   南珍跳下车来看,果真,四个轮子阿彬一个都没放过!   则冬沉沉看着她,阻止的话说不出口,可让他就这么放手,他也做不到。   南珍指着阿彬的鼻子:“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她去大路上打车,则冬拉开另一侧的门坐了进去。   南珍不再管他,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去医院,越快越好。”   则冬转头看了南珍一眼,南珍说:“姜维出车祸了。”   ***   南珍和则冬到医院时姜维的手术还没结束,小护士把手机拿给南珍:“你替他保管吧。”   则冬却从南珍手中拿走,去跟护士要了一块沾着酒精的棉花,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把姜维的手机边边角角消毒了个干净。   高跟鞋不保暖,天越冷就越不好走,南珍坐在则冬身旁,脱了鞋子踩在地上。   则冬把手机放口袋里,剩下的全部时间,都用来给南珍揉脚趾。   南珍说:“别碰,我没洗脚。”   则冬却听不见,捏着她的大脚趾转转,活动关节。   南珍今天穿的是一双新的高跟鞋,新鞋磨脚,她的小脚趾和脚后跟都红红的一片,则冬又去了趟护士站,用手机问小护士要了两片创可贴。   小护士看见则冬的脸,有什么不愿意?给了两片还问够不够,要不要都拿去?   则冬摇摇头,够了,南珍脚小,够了的。   他给南珍护理好磨破的脚,紧紧揣在怀里,然后把刚刚用过的酒精棉废物再利用,一下一下擦着南珍新鞋磨脚的地方。   南珍低声说:“听说是骨折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则冬:“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小事。”   南珍:“你说,怎么挨着我的人都这么倒霉呢?”   则冬停下手里的活看她:“我就不倒霉。”   南珍:“上次着火你差点死在里面……”   则冬把鞋子放好,摁了摁南珍的脑袋:“灾星一说都是迷信。”   南珍抬起头,倔强的:“是谁说存在必合理?”   则冬点点头:“唯独对你不合理。”   他的南珍怎么可能是灾星?他一无所有,是她让他活着像个人。   她是他的救星。   ***   好不容易等到了手术结束,姜维被推出来时居然醒了一下,还记得对南珍说:“你等了我很久吧?抱歉。”   然后看看则冬:“你也来啦……”   说完这两句就又睡了过去。   南珍陪着他回病房,则冬在手术室外面跟主刀医生了解情况。   万幸的是,手术很成功,姜维只需要静养数月。   南珍问则冬:“你可以给他把把脉熬熬中药什么的吗?这样可能好得快一些。”   她的脚趾头在鞋子里紧张的蜷缩在一起,鞋子好像变大了一些,再也不会磨脚。只要经过他的手,任何东西都会变得很神奇。她桌上的贝壳瓶子,她后院的花草,她的高跟鞋。   则冬确实知道几个关于健骨固本的宫中秘术,就算南珍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不讨厌姜维,甚至觉得他人不错。   两个小时后麻药就退了,姜维是疼着醒来的,疼的满头是汗,一睁开看见的是南珍,又笑了。   又疼又笑,那样斯文的一张脸变得狰狞纠结。   南珍摁着他:“你躺好躺好,千万别动!”   姜维觉得自己这条腿折的太值了。   他说:“没事,不怎么疼,你千万别担心。”   则冬把手机交还给他,这是南珍突然改变心意后,姜维头一次见则冬。   情敌见面却没有分外眼红,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俩就是这样。   姜维强撑着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怕吓到老人,就简单说了些情况,南珍这才知道原来姜老师也有撒谎的时候:“爸,我学校有点事,今天就不回去了……”   电话挂了,南珍自告奋勇要留夜照顾伤患,姜维却一脸菜色:“我爸知道了……这里急救室的值班医生是他以前的学生……他正在来的路上。”   此话一出,南珍就先遁了:“内个,今天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改天再来看你!”   要去见姜老是一回事,突然在医院碰面又是另一回事了。南珍遁得很快,话还没说完就看不到人了。   则冬对姜维点点头,出去追南珍。   ***   隔天,南珍来看姜维,后面跟着一条大尾巴。   则冬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笑盈盈地看着南珍。   南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就不慌了,见着多年未见的老师,非常恭敬地喊道:“姜老师。”   则冬侧眼去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南珍对宋氏夫妻之外的人那么温驯。   姜老拍着南珍的肩膀:“南珍都这么大了啊!我还记得你哦!”   南珍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最怕老师,老师一让她念书写作业她就头疼。   她以前就不是个乖学生,难得老师还记得她,当然,她知道,老师一定是记得她的调皮和满是红叉的考试卷。   南珍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姜维吊着脚在床上看得着急,帮南珍解围:“爸你别这样,让南珍坐啊!”   姜老把南珍往儿子床边推,自己却拉着则冬出去了:“你们聊你们聊,哎这个小伙子你跟我聊聊吧。”   初次见面的两个男人有什么好聊的?南珍觉得好笑,希望姜老能出几道数学题考倒则冬。   正巧这时有两个警**察到了门口,其中之一居然也是姜老的学生,恭恭敬敬地说了车祸过程,则冬就在一旁听,原来是大货车超速超车导致的连环车祸。   姜老的学生说:“幸好姜维开车慢,不然早就被大车轮子压成车饼。”   姜老倒是格外豁达:“车开在路上,总会出几回事故,人没事就好,这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他带着人进去找姜维签字,南珍偷偷溜出来,看则冬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外面。   “你先回去吧,我没那么快走。”   则冬不肯,他哪里都不去。   南珍说:“店里很忙的!你这样我要扣工资!”   则冬点点头,“扣吧,扣完了都没关系。”   南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阿彬,干得漂亮!   今天更新比较迟是因为最近我家在大整理,上午根本没办法码字,下午又出门一趟,所以现在才赶出来。今天就一更,明天照旧!   恩,土豪君 水肿脸充胖子 留言说,我继续写好文就是对你们的感谢,那么我觉得这个文值得你们的厚爱~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7 15:27:33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8 10:02:32 ☆、第49章 (13)   阿彬听见姜老师住院后,有点小高兴,可当知道南珍准备天天过去照料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对南珍拍胸脯保证:“南珍姐我会把姜老师照顾好的,店里离不开你,你不能走啊!”   南珍一手拨开阿彬的脑袋:“你话好多。”   阿彬恹恹的去找则冬,两人一起蹲在小花前沉默。   南珍给姜维做了饭,还带了甜点,去上厕所的功夫,挺大一个饭盒就不见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阿彬,可阿彬乖乖的在前面给客人倒水,是则冬不见了。   他拿走了饭盒。   阿彬端着盘子回来跟南珍说:“则冬哥替你去了,他还给姜老师熬了中药,哎,我则冬哥对姜老师真是没话说了。”   南珍拨电话过去,则冬不接,她就打给姜维。   南珍说:“……店里有点事走不开,阿彬拉肚子,我让则冬把饭给你送过去。烤了蛋挞给你当点心,如果爱吃明天再给你做。”   姜维没想到断了一条腿居然还能有这等福利,他满心期盼则冬的到来。   则冬来的挺快,一手一个保温壶。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姜老为了给年轻人创造机会,早就对南珍说过这样一番话:“南珍啊,我老头子身体不好,没办法在这里照顾守夜,能不能麻烦你呀?”   昔日的老师这么拜托,而且还是在去接她的路上出的事,南珍当然义不容辞。   则冬也觉得义不容辞,他要比南珍更义不容辞,他把姜维照顾好了,那就没南珍什么事了。   姜维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已经能笑着跟则冬打招呼:“来了哈?外面冷不冷?”   一下就能明白,南珍这是事先给姜维打过招呼了。   则冬点点头,把东西放在桌上,去给姜维调整了一下床头高度。   姜维问:“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则冬将饭盒一层层拆开,南珍做饭时的味道因为大风全都飘向后院,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番茄炒蛋,红烧豆腐,酸甜藕片,还有一锅鲜蘑鸡汤。   姜维让则冬也一起吃一点,则冬摇摇头,看着姜维将美味食物全部扫进肚子里。   则冬等他吃完后,端上自己熬的中药。   健骨的中药最不好喝了,饶是姜维都忍不住皱眉头。   则冬轻轻推了推碗,姜维只好端起来深呼吸。   喝之前,他说:“那个合约我签字了,我会跟南珍结婚的。”   中药的苦涩弥漫了整个病房,则冬的鼻尖全都是那股味道,苦到了心里。   姜维仰头喝掉汤药,强压着一阵阵的反胃。   则冬终于肯翻出手机跟姜维交流,却不是接话头,而是说:“明天的药会更苦。”   姜维:“……”   ***   则冬拎着饭盒回到店里,一张脸冷清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南珍一边玩斗地主一边偷偷看他,等他转回来时又赶忙移开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则冬洗完碗放下袖子,一步步走到南珍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将头压下来,直直对视她。   南珍:“……”   则冬就这么看着她,看到南珍受不了了,撇过头问:“干,干嘛!”   他们俩就在吧台后面,可因为则冬肩膀宽得能把南珍整个遮住,所以外面的客人谁都没发现这边的情况。   吧台后面的时钟一秒秒滑过,则冬忽然欺近南珍,两人的鼻尖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南珍这回没躲,呼吸近在咫尺,则冬身上的味道紧紧缠绕她的意识。   离得太近了,南珍的眼瞳里印出则冬的脸,则冬看了好久,倏地又松开了手。   他站直了身子,垂眼看南珍狠狠抠着自己的手指,他伸手拂开,在她的指腹上捏了捏,然后抬脚离开。   南珍定在原地喘了好大一口气,咕咚咕咚喝掉好大一杯水。   晚上,南珍在计划明天要给姜维做点什么又好吃又能补身体。   想来想去,觉得天冷了喝粥不错。   粥最养人了。   则冬端着水壶去给客人添水,回来后就站在南珍身边。   南珍问:“明天给姜维做海带粥好不好?海带他能吃吗?对伤口好不好?”   则冬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回去看她。   喋喋不休的南珍,他好喜欢,可他不喜欢她这样一直叨念着别的男人。   这又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一种非常陌生的情绪,他觉得心口堵得慌,他很想狠狠吻住那张小嘴巴。   则冬随手拿过南珍的账本写道:“我想吃鱼粥。”   南珍翻过来看时,他已经走出了店门,往海边走去。   ***   第二天,南珍做了两份粥。   则冬满意的吃完属于自己的鱼粥,拿走南珍手里的饭盒离开。   南珍无语了,到处找鞋子要追,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高跟鞋。   她整个店里搜了一圈,在后院的角落里发现了坏笑的阿彬。   南珍又把阿彬拎起来搜了一遍,却没找到她的鞋。   “交出来!”南珍咆哮。   阿彬嘿嘿笑:“南珍姐,你的鞋子被我放在冰箱里面了。”   南珍直接给了阿彬一个爆栗,从冰箱里翻出鞋子,开着轮胎重新充气过的车子驶向医院。   她经过护士站时,耳朵很灵的听见小护士围作一团在讨论某某病房里的帅哥。   然后听见了自己的咖啡店。   小护士说:“我夏天去海边玩的时候就知道他了,他好帅的,是咖啡店里的服务生!”   要是以前,南珍一定会很有兴致的算一算因为则冬她又将进账多少。   可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哐当一声,是实习医生笨拙地打翻了盘子,她小跑几步,发现里面的则冬再也看不下去,推开换药的实习医生,换做自己捏着冰冷的碘伏棉花擦拭姜维额头上的擦伤。   他做得很细致,最后将干净的纱布盖上去,竟然比医生弄得还漂亮。   南珍比谁都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很独特,很难能用语言描述。   姜维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微微有些诧异,却没有问更多。   实习医生挫败地端着盘子出去了,则冬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要削给姜维吃。   他真的是很尽心的在照顾病人,他这样做是为了谁,南珍很清楚。   她推门进去,看着则冬笑了笑。   则冬定在那里,见南珍对他笑。   不再是调皮淘气地,不再是只对他一人地。   南珍笑变了,那是全汀城都知道的,她最得体合宜地微笑。   南珍转头对姜维说:“看起来还是则冬来照顾比较方便,我以后就做个火头军,你说好不好?”   姜维有些脸红,确实,有些事男的比女的方便。   所以,姜老师难得住回院,最后心甘情愿放弃与南珍亲近的好机会,变成了与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则冬朝夕相处。   ***   原本姜维一心静养,期待出院后能领着南珍回家见家长,他父亲显然是很喜欢南珍的,对于他们俩的婚事十分支持。   可突然有一天,姜老板着脸站在病床前质问姜维:“南珍是不是不能生育?”   姜维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你听谁说的?”   “你知不知道她不能生孩子?”姜老在儿子脸上查找蛛丝马迹。   姜维努力镇定:“您听错了吧?怎么可能是南珍。”   姜老一掌拍在桌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骗我!全汀城都知道了!我们姜家丢不起这个人!”   是的,全汀城都知道了,也不知是哪一天,南珍就再也没走出过后厨。   她躲在厨房里,不断的烤蛋糕,一次都没有否认过。   宋福七很不高兴,为了这件事与多年的棋友闹翻了。   连香玉也觉得没面子,躲在家里不出去跳舞。   南珍不知道是谁这样对她,她生病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而这几个人都是不会害她的。   尤凝打电话来关切:“要是我说的我全家死光光!”   南珍说:“你说什么呢?我说了是你吗?你要是觉得我会怀疑你,那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就白费了!”   尤凝忍不住眼眶里的泪,在电话里一抽一抽的:“你怎么这么可怜啊!南珍你以后怎么办?”   南珍不去想以后,她心急的是如果姜老也知道了,他能同意吗?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么阿宝该怎么办?   阿宝住在店里很多天了,那天后一直就没再回到孤儿院。   医院里,姜老说:“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事是不是真的?”   姜维梗着脖子:“爸你别听人乱说!南珍身体好着呢!以后咱俩给你生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张忘记说了,汽车轮胎拔掉气门芯后用牙签压下去,能感觉到阀门被压到后,就能放气,恩,百度来的,我真的不是专业的。~~~~(>_<)~~~~ ☆、第50章 (14)   一早开店,阿彬的脸色就不好,南珍知道是为了什么,搬张小板凳坐在后厨里剥蒜子,阿彬忽然一阵风跑出去,扒着店门大吼:“老八婆乌鸦嘴烂心肝的坏婆娘!”   南珍听见了,倏地笑了笑。   则冬正好进来,撞见这讽刺的一笑。   他蹲在南珍面前,手里也捏了一瓣蒜,剥的又快又好。   南珍说:“我没事。”   则冬又捏起一颗。   南珍说:“真的。”   则冬什么也不说,就蹲着把南珍小筐里的蒜子全部剥完。   然后店里来了第一个客人。   则冬终于肯从南珍面前挪开,出去招呼客人。   出去一看,客人是姜维的父亲。   则冬顺手带上了后厨的门。   姜老问:“南珍在吗?”   则冬摇摇头。   是南珍自己拉开门,预料到一切般从容,走出来说:“姜老师,我在这里,您请坐。”   则冬不赞同地看了眼南珍,南珍说:“上一杯温牛奶。”   毕竟是老师,姜老没有那份咄咄逼人,他与南珍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早晨的太阳渐暖,照的人懒懒的,姜老喝完那杯牛奶,问了南珍一个问题:“南珍啊,外面传的事情是真的吗?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南珍没有办法欺骗这样一位老人。   他已经很尊重她了。   南珍点头承认了,砰一声,则冬手上的玻璃杯不小心与另外一个撞在一起。   南珍回头看了一下,冲着则冬笑了笑。   姜老叹息:“是这样啊……”   南珍揪着手指,虽然差不多知道答案,但还是要再问一遍,这一问,是为了阿宝。   “老师……我还能和姜维结婚吗?”   姜老慢慢的摇了摇头。   “好的,我知道了。”南珍颓然松开手。   ***   中午,照旧还是则冬去给姜维送饭,南珍想着,既然以后也不会见面了,临时多熬了一锅骨头汤,自己拎去了医院。   站在病房门外能听见里面的争吵,则冬本是蹲在地上,见到南珍马上站了起来,他捂住了南珍的耳朵。   他的手贴在她的面颊上,缓缓摇了摇头。   不要听。   可南珍却听到一句:“她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别人说她克夫我本不信,但是小维啊,南珍无子,是寡命之人,我们家九代单传,不能在你这里断了香火。”   “爸!”姜维如困斗之兽,又恨又疲惫:“你不要听那些,南珍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跟她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她都对我承认了!”姜老不得已才说出自己去找了南珍的事情。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   “你去找她了?”姜维缓缓道,“爸你怎么能这样?”   “你把我一个老头子蒙在鼓里,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爱她。”姜维说,“不管有没有孩子,我不在乎。”   砰地,姜老砸掉了手边的陶瓷杯。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南珍拨开则冬的手,低低道:“我进去看看。”   则冬却比她更快,开门锁门,将南珍关在外面。   他看着这对吵红了眼的父子,很少会像现在这样遗憾自己不能说话。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不能说话挺好的,你不说,不听,就能免去很多麻烦和打扰,你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纷争,随心所欲。   可此刻,他多么无奈,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没有被夺去说话的权利,他希望自己能替南珍声张几句。   “则冬……”姜维几乎没脸见他了。   则冬看着他,再看了看姜老,拿出手机写给姜老看:“你放心吧,她不会嫁给姜维,我会娶她,我不在乎有没有儿子,但我会治好她,让她做完整的女人。”   “你?”   “对,我。”   姜老两手背在身后,用眼睛剐了剐姜维,“原来南珍还留着一手啊,傻儿子你现在知道了吧!”   姜维两手握成拳头一个劲地砸床,问姜老:“爸你在说什么啊!你想看我死吗?”   姜老忿忿地往外走:“你不给我生孩子还不如去死!哼!”   话音才落,他就看见门外站着的南珍。   姜老看看则冬,再看看南珍,他的文化涵养到底是没让他能说出更多伤人的话。   南珍低着头,等姜老离开后才走进去。   进去时看见则冬在跟姜维说:“死有什么好的?你应该活着,很多人都羡慕你的生活。”   是他羡慕他的生活,从小在诗书之家长大,父母相爱,兄友弟恭,可以在明亮的课堂里读书,可以在校门口的小商店买零食,可以跟同学一起踢足球,可以看尽这世间的季节变换,花开花落。   长大后传承父亲的职业,教导下一代的孩子们学习知识,每天可以看见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份薪水。   然后他会娶妻生子,他与妻子可以是在咖啡店相遇的,或许又是经朋友介绍的,他们慢慢的了解对方,渐渐相爱,共同筹划婚礼,组成一个家庭。   他就这样有了一个家,之后全家都会期待一个婴孩的降生。   他很快就做了父亲,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幸福的昵称,他会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教导孩子各种知识,每晚陪着孩子一起念书写作业,分光妻子做的美味夜宵。   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有什么不好?   则冬羡慕极了。   ***   南珍也在姜维床边坐下,姜维忽然见到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珍……”   南珍歪着头问姜维:“宋权死的时候拜托你照顾我了吗?”   “……没有。”   “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非要是我?就连我拜托你的那件事,你都能答应。”   姜维苦笑:“哪有什么原因,因为你值得。”   “姜维。”南珍说:“汀城还有很多好姑娘值得你去看一看,瞧一瞧,忘了我们的那个协议吧,是我错了,不该来找你。”   “小南!”姜维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半吊在空中的脚突然放下来,一时疼的吃力。   一直站在一旁的则冬因为这两个字狠狠皱了皱眉。   “别动了。”南珍笑笑的摁住他,“认识你一场很值得,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免得以后你老婆会吃醋。”   南珍说:“最近我一直被别人笑,姜维你以后一定离我远点,不然别人该笑你了。路上见到我也别打招呼,我不认识你的。”   姜维睁开眼,眼睛红红的,满是哀求。   “我要带阿宝离开这里。”南珍说   这句话,则冬也是第一次听到。但他不吃惊,每个人做下的每一种决定,都是有迹可循的。   “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开始就不来了。”南珍说完,把保温壶放在桌上,“记得喝汤。”   南珍走了,则冬留下来说最后一句话:“我会陪着她的,不论她去哪里。”   出来时他看见南珍的车还停在停车场,忽然就挺开心的,上了车,将南珍抱进怀中,隔着档位,两人密不透风。   小南?不,她只是他一人的珍珍。   南珍在他身上蹭了蹭,则冬一下下顺着南珍的头发,当做安慰。   南珍这时才敢红了眼眶,在他肩上呢喃:“我一定要带阿宝走。”   晚上睡觉时,阿宝偷偷问则冬:“南珍姨为什么哭?”   则冬摸摸孩子的头,“没有哭,她是被风迷了眼睛。”   阿宝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后又问了一次:“南珍姨为什么哭?”   则冬把小小的孩子搂在怀中,“没有的,她没有哭。”   ***   南珍就真的没再去过医院,姜老请了个护工照顾姜维,也不怎么过去,因为每次过去父子俩就会吵架。   姜老叹息,姜维从小到大就没这么让他操过心。   很快,姜维可以出院了,脚上的石膏没拆,回家静养就行。出院当天他就拄着拐杖来找南珍了。   阿宝蹲在门口喂小猫吃面包,见到他,怯怯地跑进去抱住了则冬的腿。   姜维不知阿宝为什么会这样。   他单脚站在咖啡店门口,南珍不出来他也不进去,这样僵持了不到二十分钟,南珍气冲冲的出来,把他拉到没人的巷子里。   “你干嘛!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交情不错吗?我告诉你跟我粘在一起的人就没有被说过好听的,你以后别来了,免得找不到老婆要赖我!”   姜维推了推眼镜,等南珍一通吼完才说:“南珍,我协议都签了,这样你是要付违约金的。”   南珍哽了哽:“等着!”   说完跑回店里,拿了什么出来,当着姜维的面把那份协议撕得粉碎。   “哪里有什么协议!”她耍赖了。   姜维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   “……好,说吧你要多少钱!”南珍说要给钱,这是姜维最受不了的。   “南珍你为什么这么听我父亲的话?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很难听的?你别管他!他一时想不通而已!”   “姜维。”南珍打断他,“别这样说。”   南珍虽然表面上看着调皮捣蛋,可其实最是孝顺,她最见不得老人为难,她从小没见过亲身父母,小时候跟宋权争宠,暗地里让他吃了不少亏,可她那时还小,不知血脉相连的含义,不管她再怎么欺负宋权,再怎么扮乖懂事,宋福七和连香玉最喜欢的当然还是宋权,就算宋权考了零分,也还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她就是这样长大的,所以长辈说的话她一般都不会违逆,唯一的一次还是为了阿宝跟宋福七的争吵。   她决定要带着父母和阿宝离开汀城,走得远远的,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你是好人……谢谢。”谢谢你曾这样喜欢过我,帮助过我,很少人这样对待过我,我觉得很珍贵。   什么都没有了,姜维知道,他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南珍身边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底空洞洞的。   “……我走了。”他拄着拐杖,“有事你别跟我客气。”   “恩,阿宝的转学手续还要你帮忙。”   “……没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的,每一秒对于姜维来说都是那样珍贵。   “……”再也没有可说的了,他深吸一口气:“好了,我走了。”   这回是真的走了。   南珍站在巷子里,要等他走远了才敢出去。   突然却听见不远处一片混乱,姜维大喊:“你们干什么!你们怎么能抢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吆喝一声,要撒花要留言的啊!我很鸡摸!   今天土豪君又来了!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14:15:30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14:38:44 ☆、第51章 (15)   南珍跑出去一看,一个穿警服的男人抱住阿宝,不停躲闪阿宝惊恐的攻击,姜维的拐杖不知跑哪儿去了,只能扶着门维持平衡。   则冬越过一群居委会大妈将阿宝从警****察手里抢回来,阿宝吓得哇哇大哭,却又被大妈抢走,送到警****察手里。   大妈们不断拉扯着则冬的衣服,不让他碰阿宝,阿宝哭喊着:“大哥哥,大哥哥。”   南珍一抹脸推开其中一个,冲则冬喊:“快把阿宝抢回来!”   推搡中则冬的脸忽然白了一道,旋即冒出了血串子,他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变得平和,一张脸再也没有丝毫情绪,抬手推开攀着他的那些女人,快步去追阿宝。   南珍咬着牙也给了那个大妈一下子,大妈的脸划破了,南珍的指甲也断了。   中年妇女最不肯吃亏,大妈嚎叫起来,让姐妹们快上,摁住南珍要打。   则冬只有一个,要去拉南珍,眼看着阿宝就要被抱上车。   姜维一拐一拐艰难的靠过来,推开一个吨位不小的阿姨,自己也摔在地上,眼镜腿摔断了,他做了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到。   阿宝的哭喊,大妈的谩骂,南珍的尖叫,一片混乱中阿彬操着菜刀从厨房跑出来,大吼一声:“不许动!统统不许动!”   大家都安静下来,南珍散乱着头发站在店门口,一个个看过今天来闹事的人。   她曾经给这些人送过不少好处,不想能够有什么大的回报,却也没想过会被这样堵在自己地盘上挨打!这些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阿彬红了眼:“谁敢动我就不客气了!”   则冬趁机跑去抢阿宝,当他抱着阿宝往回走时,南珍终于松了口气。   可她立马又瞪大了眼睛,“别!别动!”   店门口一群大妈全都瞬间蹲下。   身后的警****察举着木仓对着则冬的后脑勺,南珍的腿都软了:“别……别……”   则冬回身看,看见了,却当看不见,他把阿宝摁在胸口,一脚踏进店里。   那警****察追着将木仓口顶在了则冬的腰后,“不许动!放手!”   又一辆警***车从街口呼啸而来,警笛乌拉乌拉的响彻天空,南珍的心快要蹦出来。   她虽然脾气大性子不好,从小到大架也打了不少,却从没有见过这番阵仗。   因为宋权,她对警****察有种特殊的感情,宋权说:“小南,警****察都是好人,专门抓坏人。”   两个警****察下车来,出示证件后问南珍:“你是南珍吧?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抓我?”南珍黯哑地问道,气若游丝。   则冬回身要拦,却被警****棍敲了一下手腕,阿宝半个身子滑下来,被那个警****察抱住。   一人上半身一人下半身,则冬不肯松手,阿宝被扯疼了,哭得更厉害。   ***   姜维眯着眼摸到阿彬的手,卸下菜刀藏在衣服里。   南珍说:“你们为什么要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咔嚓,一道银光闪过,南珍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手铐。   则冬顾不得其他,朝南珍跑去,阿宝落在别人手里,瞬间被抱进车里。   南珍的眼前一片漆黑,身后忽然被人扶住,闻味道就知道是她的则冬。   “我没做坏事。”她呢喃。   则冬将她抱得很紧,不让任何人碰。   警****察开始念台词,乌拉乌拉乌拉,好半天南珍才听懂,他们说她抢走了孤儿院里的孩子,非**法拘留并虐****待孤儿,是来抓坏人的。   南珍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你们弄错了,是!是……是……”   她说不出口,她不能说。   为了阿宝,她不能说。   那么,能说的只有:“我真的不是坏人啊……”   则冬去掰她手腕上的东西,那东西叮铃叮铃的响,阿彬眼看也要扑上来,被姜维一把抱住压在地上。   “南珍姐!”阿彬哭喊着。   乌拉乌拉……载着阿宝的那辆车走了,渐渐都听不到警笛声了。   南珍哆嗦着:“则冬则冬,怎么办啊,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他们把阿宝抓哪去了?”   则冬从没见过这么害怕的南珍,就算她差点被宋福七强要了的那天,也没这么害怕过。   宋权从小就励志要做一个警****察,她怕警****察,因为有天他与她讲:“小南,警****察有多厉害你知道吗?他们都有木仓的,砰一声,人的脑袋就开花了,坏人都死光了,这个世界就只剩好人了!”   后来他真的当警****察了,身上配了木仓,回家后与她说木仓有多沉有多快,只要瞄准了,砰,脑袋就开花了!   南珍一个劲地摇头:“别抓我呀,别抓我!”   则冬掰不开她手上的东西,怎么都掰不开,这时他什么也都不顾了,回身抱住她,不让警****察碰她。   地上蹲着那么多嘴碎老妈子,都在看着他,则冬知道,汀城又要有新鲜谈资了,还是那个南珍,却多了她的哑巴店员。   姜维好不容易爬起来,晃晃悠悠的站不直,开口道:“我是阿宝的老师,我可以担保阿宝不是被抢来的,阿宝与南珍以前是邻居,他们感情很好!南珍更不可能虐****待阿宝!”   警****察不听他这些话,既然劝不动,就只有来硬的。   南珍呜呜的哭:“则冬你松开,你松开别管我!”   她被带上车,左右各一个警****察夹着她坐,她泪眼朦胧地看了则冬最后一眼。   ***   车子开走了,哐当一声,那把菜刀掉在地上,阿彬一屁股栽下来,哭着问:“这可怎么办啊!”   姜维拉着一个大妈不放,追问缘由,大妈神里神气的:“我们哪里知道南珍会是这种人!想孩子想疯了吧!自己不能生就要去抢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要不是孤儿院报警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则冬回身看她,大妈讪讪地:“干嘛?我们都是秉公办事,你想揍我还是怎么着!你跟南珍眉来眼去有一阵了吧?看着是个挺干净的小伙子,你爸妈知道你跟这么个女人搅在一起吗?你居然还帮她抢孩子?刚刚就要一起把你抓起来才好!”   地上蹲着的一群人这时都起来了,各个忿忿的拍干净衣服散开,边走还边跟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普及一下事情经过。   阿彬扑过来抱住则冬握拳的手:“则冬哥我们怎么办?”   姜维用手支着眼镜,看他,说:“先进来,我们从长计议。”   三人坐在店里,姜维问:“孤儿院为什么要报警?则冬你老实跟我说。”   则冬看了眼阿彬,阿彬站起来:“我,我去烧水给你们喝。”   则冬压住阿彬的手,示意他也坐下。   事关阿宝和南珍,则冬说得很详细,他务必要让姜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在这里没有门路,姜维是本地人,父亲是老师,学生满天下,总有法子能救人。   阿彬一开始不信,脑袋都快摇下来。   姜维一脸震惊,原来南珍那么急着找人结婚,除了自己的病以外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而这应该才是主要原因。   “南珍……”姜维半句话卡在嘴里,该怎么说?南珍,你怎么这么傻?   但他更想说,南珍,你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南珍。   “这样,”姜维想了想,“我去找找人,先把南珍放出来,那里不是女孩待的地方,一切等出来再说,还有阿宝……一定要把阿宝救出来!”   阿彬哭着说:“那我也回家问问我妈认不认识里面的人,总是要给南珍姐送床被子,现在天气这么冷……”   则冬点点头,这样安排都是对的,只有他没什么事,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你等我消息。”姜维拍拍则冬肩膀,“你别想太多,一切都会解决的。”   则冬的手一直就没松开过,两个拳头撞在一起,骨节发白。   ***   正说着,听到消息的宋福七和连香玉赶了过来,一个劲追问原由。   姜维没时间呆在这里跟宋福七胡搅蛮缠,先走了,则冬不方便解释,只有阿彬哭着说了经过。   则冬看着宋福七,宋福七气得砸了店里两个杯子,指着则冬怒骂道:“南珍疯了你也跟他一起疯?你们都瞒着我把孩子接来住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办现在!我宋家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就让那个丫头死在里面好了,敢跟我对着干就别想让我救她!”   连香玉什么都听宋福七的,他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劝。   则冬推开椅子站起来,看都不看宋福七和连香玉,也走了。   阿彬一抽一抽地拜托宋福七:“叔叔你帮着看看店,我要回家找我妈一下。”   宋福七拍桌子:“你拿了工钱还想偷懒?让我看店?我等等都给她砸了!”   阿彬憋着嘴不再说,去吧台后面抹眼睛。   宋福七又骂骂咧咧一刻钟,期间,各种好事人都进来询问,他坐得没脸,领着连香玉回去了。   则冬在警局外面一站就是一天,那辆带走了南珍的车就停在院子里面,他闭上眼就能想到南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上一次他们来这里,他不愿意进去,南珍就惯着他,什么都没问,自己带着那小贼进去报案,出来时还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则冬的眼睛从蓝色的玻璃窗里看进去,里面没有南珍……原来她从那时起就开始惯着他了。   她常常胡闹耍脾气爱调皮,他一直宠着顺着,但其实,是她先开始宝贝他的。   她给他买衣服,带他吃新鲜的玩意,不许别人欺负他不能说话,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   没有了这样的她,他该怎么办?   手机震动起来,姜维说:则冬,原来南珍生病的事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   立冬了,一天比一天凉,马路对面的树枝枯黄得一塌糊涂,则冬不再看,而是低下头,一遍遍的划亮他的手机屏幕。   那上面是南珍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是否无人入睡?战斗在第一线的姑娘们,请温柔对待你们的f5,我就洗洗先睡了。   今天只有一更。   谢谢,(づ ̄3 ̄)づ╭?~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14:15:30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9 14:38:44   丸子说要天天向上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0 09:05:51 ☆、第52章 (16)   晚上,寒气都从地上冒起来,雾蒙蒙的一片,街上的人很少,则冬一步步朝着孤儿院的方向去,身上是单薄的白衣,却在那片雾气中没了身影。   街头拾垃圾的老伯揉了揉眼睛,呼出一口白气,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则冬一下从墙头窜起,轻巧落在藤萝上,脚尖轻塌枝干,攀上一排矮屋的屋顶,落下时悄无声息。   一扇一扇门数过去,到阿宝的房间时,他蹲下搬开瓦砖,黑暗中看见鼓起的被窝,可床下却没有鞋。   他将瓦砖重新放好,再次数过门窗,轻身行走在屋顶瓦片之间,不久后停下来。   这间屋子比较大,前面的会客厅是暗的,倒是后面的休息室里亮着灯。   则冬从屋檐飞下,无声落在地上,透过缝隙去看,看见阿宝睡在床上。   他睡得很沉,好像很累,脸上有哭闹过的泪痕,床头放着一罐安眠药,有人弯下腰为他掖了掖被角,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接下来的一整夜,则冬就一动不动站在外头,让低温把自己冻了个彻骨。   后来,后面的灯也熄了,整个院子里十分安静,到凌晨三点时,外面马路上有沙沙的扫地声,再一会儿,天就蒙蒙亮了。   则冬就着微亮的光线低头去看。他不是没动过杀念,可他曾发过誓,不会再让这双手粘血。   誓言不可背,人他都要救。   渐渐的,院子里的人也都起床了,刷牙洗漱,吵吵闹闹,护工领着孩子们去食堂吃饭,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阿宝,王建发抱着阿宝进来,笑说:“阿宝乖,以后可不能睡懒觉了。”   阿宝低着头,一点点的喝粥。   王建发挨个摸过孩子们的头,也去打了一份早餐。   护工与他聊天:“王院长您昨天又睡在这里啊?”   “是啊,忙到太晚就没回去。”   “院长您辛苦啊。”   “不会不会,这不,早晨起来捉到一只小懒猫。”   孩子们都竖着耳朵听着,纷纷侧脸来笑小懒猫。   阿宝把脸藏在碗里面,不吭声。   则冬站在外面,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   则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孤儿院里呆了几天。每天早饭后,孩子们去上学,阿宝以生病为由留在院里。   终于有一天,则冬跟踪王建发,到了一处极隐秘的地方。   那地方入口狭隘,需要躬身进去,十米之后就可直起腰,有两个壮汉守在门口,显然王建发是熟人,没有过多的检查就让他进去。   则冬隐在看不见的地方观察这里,等王建发进去后,他刻意挑衅那两人,寻来一场二对一的对决,几招后,他不敌对手,被压在墙上绑住了手。   从另外一处小道,他被带进主事人的房间里。   几台验钞机刷刷地在工作,里面的人一看有挑刺头来找死,纷纷停了手围上去。   则冬立在中央,黑白之分,鲜明显眼。   不知他是怎么解开手腕上的绳子,也不知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见簌簌风声,很快从内圈开始向外波及,这里的人全都倒地不起。   眼看身上脸上没有伤,却哎呦哎呦喊疼。   则冬走到桌前,冲着主事人亮出了脖子上的红线。   红线上拴着一块玉佩,通透脂白,带着一丝血红。   哐当,主事人朝他跪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屋子人都跪着,则冬直直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变了。   变回了最初他来到汀城时的模样。   冷漠。   他不表态,这里管事的就开始磕头,然后地上一片的人都开始磕头,打了则冬把他绑过来的那两个壮汉更是磕破了脑袋,一抬头就是满脸血。   则冬微微抬了手,房间里立刻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大家都停下来,等候吩咐。   他将红线重新放回领子里,留下一句话:让荷官赢走王建发所有的钱。   ***   巫家啊,这里是巫家的地盘。   巫家啊,千年世家。   主事人将椅子擦了又擦,让给则冬坐下,房间里有一面墙上都是监视器,坐在四号桌上的瘦小男人,面如菜色,不愿放手,找到场子里的人,说要借钱。   主事的人不敢抬头去看则冬,而是低头等待。   则冬挥挥手,他就吩咐人给王建发送去筹码。   屏幕里,王建发面前桌上摆着五彩的筹码,似乎又有了底气,在一片打气声中放手押宝。   荷官掷骰,摇出的点数正好与他的押宝相反。   才借来的筹码瞬间失了一半,但好在,他还有另一半,还有机会翻盘。   玩这个的人都会这么想,一定的,一定会有机会翻盘。   但结果百分之百,没有奇迹。   则冬没有看完这场局,他站起来往外走,没人敢出声拦他。   他已经多日没吃没喝,一走进咖啡店所在的那条街,各种香味扑鼻而来,却没有他最喜欢的,南珍亲手烤制的蛋糕的甜美味道。   有人蹲在烤地瓜的车后面朝他招手,则冬过去也蹲下,白衣服蹭在墙角,脏了一块。   蔡老大苦着脸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小子好几天了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则冬抿着唇看着石板路,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蔡老大叹了口气:“哎……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这人最是自保,那天没出手相救,你多包涵。不过我给你打探了消息,这事不是偶然,是有人专门要收拾你们,说来也奇怪,你们跟那个王建发怎么结仇了?”   则冬不吭声,蔡老大特别挫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跟你说你别小看那个人,他家背景挺深,我听说以前也有人要告他,最后各个都被整得很惨,有的都在汀城呆不下去了,全家老小迁到外面。”   ***   则冬站起来走到油桶前面挑烤地瓜,买了个甜得都炸开的,用油纸包好,藏在怀里。   蔡老大看他这样子,真担心他会做傻事,一个劲地劝他,唠叨得比得过他家里的老婆子。   则冬却不回店里,而是拐弯往蔡老大的地盘去。   蔡老大跟在他后面也拐了个弯,进了自己的店。   最后他说的是:“上个月他们安排小朋友去医院体检,给你女人做检查的医生正好是他中学同学,不知怎么的就套出了话,消息就这么散出去了。”   则冬终于肯看蔡老大一眼。   蔡老大有些得意:“咱们这样的汉子有情有义,你跟南珍那点事情瞒不了我的眼睛。”   则冬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蔡老大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就等着则冬开口。   他是不会出面帮他的,他老了老了,不想被赶出汀城。   好在则冬也没为难他,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蔡老大眼睛都直了。   则冬问他:“怎么?不可以?你想吞了我的东西吗?”   蔡老大给家里老婆子打电话,让她开保险柜拿东西。   很快,一个胖胖的女人费力的拎着个黑色旅行袋进来了,放下就走了。   则冬连袋子都没开就要拎走,蔡老大喊住他:“你不数数?”   则冬回头看他。   “我知道里面是钱。”   从则冬把东西交由他保管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而把东西交给蔡老大的第一天起,则冬就没想瞒过他。   他摇了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则冬没张口找他要人要力,一看就是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蔡老大帮不了他,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小兄弟。”   ***   则冬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旅行袋,怀里揣着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来到关押南珍的地方。   他要见南珍。   他走过漆黑厄长的走道,低头躲过墙上的摄像头,在一串手铐声中等来了他的南珍。   南珍看起来很不错,还会笑,冲他眨眨眼,表情调皮淘气。   工作人员在她背后僵硬生冷地说了一声:“老实点!只有五分钟!”   南珍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则冬站起来,眼里冰冷一片,南珍赶紧压着手让他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道玻璃,则冬不能说话,手机也不能带进来,只能在外面定定看着南珍。   真的见到人了,南珍才知晓这份眷恋有多浓多重。   里面的人总是欺负她这个新来的,被困在斗室的女人们几乎都是疯的,一见着她就扑过来拔她头发咬她肉,她疼的直叫,被棉被捂住了口鼻,差点窒息。   后来她学乖了,不交了,就算被咬出了血也忍得住。   因为她想他了,只要想着他,什么她都能忍住。   则冬的手压在玻璃上,南珍怔了怔才把自己的手合上去,其实她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手腕上的手铐的。   两人的手合在一起,好像真的贴在一起一样,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南珍咧着嘴笑,不经意泄露了嘴里的一个空洞。   则冬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血洞,牙齿没了,只有一个洞。   他努力也笑出来,许久没练习了,笑容僵硬了许多。   看到了他这样的笑容,南珍就再也不会害怕。   两人分秒不错过地用双眼临摹对方的脸,南珍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死死忍住。   则冬笑她爱撒娇,抬手隔着玻璃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南珍隔着玻璃,把脸贴过去,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鼓励她,安慰她,无声地。   别怕,我很快救你出来。   可惜了,他带来的那个烤红薯南珍不能吃到。   那就下次吧,下次再给你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都买了什么好东西?我睡饱后早上起来拍了一单洗发水~ ☆、第53章 (17)   见过南珍后,则冬就去找王建发。   只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就变得一无所有。   王建发想都没想过自己会魔障了似的输光了所有的钱,还抵押了房产,连孤儿院的地契最后也被他压在了赌桌上。   等他醒来时一切已经太晚了,那颗小小的骰子滚啊滚,滚掉了他的一切。   他浑身颤抖着想离开,见到门口两个壮汉,连声保证自己立马回家筹钱。   意外的,壮汉轻轻松松就让开了路,没有他想象的那些鞭绳拷打。   该去哪里弄钱呢?王建发想。   想得太入迷了,就连则冬光明正大的跟了他一路,他都没发现,经过的人与他打招呼,他强撑着笑出来,深怕被人发现什么。   则冬看着这样如落魄老鼠般的王建发,突然把黑色旅行袋往前一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脚尖。   王建发吓了一跳,回头张望,看见则冬。   他记得他,阿宝喊他大哥哥。   他有些怕他,因为上次他揍了他一顿,把阿宝抢走了。   王建发四处张望,见路上人多,放下心来。   他知道他为什么而来,得意起来:“你来找我也没用。”   则冬指了指袋子,王建发用脚踢了踢,不明白他的意思。   倏地,他蹲下,飞快地拉开拉链。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留意这一隅。   袋子里冒出粉红的颜色,一摞一摞的整齐码放,王建发立马把袋口掩住,看了一眼则冬。   则冬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王建发个子小,拖着那么沉的袋子避到了巷子里,重新蹲下,一摞摞翻出来数过。   一摞一万,整整一袋。   那是则冬这几年比赛赢得的奖金,是他所有的钱。   他看着王建发像是走火入魔般狂笑起来,将钱一会儿藏在口袋里一会儿又放回袋子里,最后护着袋子转身,警惕的看着则冬。   则冬说:“都给你,我只要阿宝和南珍。”   ***   王建发为人狡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用脚往则冬那边踢了踢袋子,说:“你拿回去,南珍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是守法公民,她自己犯了错,不应该来找我。”   则冬的手背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王建发笑着说:“怎么?还想打我吗?来啊来打啊,你敢动我我马上就上警***察局报案!不只是南珍那个贱***人,我要连你也抓起来!”   则冬忍着这些污秽不堪的言辞,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王建发抖着声音大喊:“新账老账一起跟你算!你上次敢揍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一个哑巴不会说话还敢跟我玩?”   则冬弯下腰,作势拎起袋子要走,留给王建发一句话:“你欠了那么多钱,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王建发的脸一下就白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这次换做则冬不愿多留,执意要走。   到眼前的钱跑了可不行,王建发现在急需救命钱!   他跑到前面挡住则冬:“你跟踪我?”   则冬点点头。   王建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地方与则冬的关系,他去抢袋子:“给我!钱给我!”   则冬松开手,王建发连人带袋子一起摔在地上。   “我要阿宝和南珍。”   “等我还了钱就去安排!”事情迫在眉睫,王建发一口答应。   “不要骗我。”则冬说,如果有如果,他不会手软。   ***   但则冬的预感是对的。   他找不到阿宝了!   孤儿院里新来了保安,白天不让任何人探望,晚上则冬跳墙进去找寻,却怎么也找不着阿宝。   他想再次跟踪王建发,却发现王建发根本不在汀城,不知跑去了哪里。   天地茫茫,要去哪里找?   同一天,南珍被放了出来。   则冬赶去接她,收到姜维的一条短信,很简单,却令人沉重。   则冬原本认为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可现在,他却觉得,无论是哪里,原来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肮脏。   姜维说:“则冬,好好照顾南珍,作为交换条件,我必须娶父亲好友的女儿为妻,再也不见南珍。愿你们都好。再见。”   南珍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了,出来后牵着则冬的手一个劲地说:“看吧,我就说我不是坏人,现在把我放出来了吧!”   则冬沉沉看着她的笑颜,重重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南珍说。   两人打车回到咖啡店,阿彬哭着跑出来抱住南珍,南珍想抬手拍拍阿彬的脑袋,却想起自己的手,从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则冬紧紧攥着。   她看着他,则冬将阿彬挥开,拉着南珍进了仓库。   他把她压在门上,狠狠的吮住了她的嘴。   没有以前他最喜欢的轻咬舔舐,直接探舌进***入她的口腔,用舌尖掠过那颗空了的牙洞,用力碾进去,很深的一个洞,已经没有了血腥味。   南珍疼得咽呜出声,则冬放缓了力道,一下下安抚似的专挑那个地方触碰,南珍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脖颈,把自己贴上他的胸口,任他无声地倾诉思念。   ***   暴风疾雨般的亲昵结束后,南珍靠在则冬的胸口,轻声询问:“阿宝在哪里?”   则冬松开了怀抱。   他不知该怎么说。   他把阿宝弄丢了。   南珍过去拉他的手,晃了晃,则冬轻轻的挣脱开。   阿彬在门外喊:“南珍姐你手机响!”   南珍那天被带走时手机放在吧台上,她离开的这几天,阿彬每天都把电充得满满的,前几天根本都没动静的手机,此刻欢乐的叫着。   是个陌生号码,阿彬把电话递过去,正经脸写着: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电话接起来,南珍的脸色就变了,喊到:“阿宝?阿宝是你吗?你在哪里?”   则冬拿过手机摁了扩音。   真的是许久不见的阿宝,他说:“南珍姨你别怕,你也别哭,大哥哥会心疼的。我阿婆的眼睛不好,我可心疼了。”   “阿宝你在哪里啊?阿宝你说啊,南珍姨现在就去找你!”南珍已经急哭了,捏着手机一个劲地催促,可阿宝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   声音时近时远,他们最后只听见模糊一句:“……南珍姨,我很快就会去见她了。”   童言童语,却像遗言,南珍哭的不知所措,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阿宝你在给谁打电话?”   是王建发!   电话嘟地一声被挂断了,南珍急疯了,回头去看则冬,则冬一把拉起南珍往外跑,孤儿院,他们一定在孤儿院!   ***   他们到时,里面已经一片混乱,警察封了孤儿院,不许闲杂人围观。   救护车停在后门,运走两具尸体,一大一小。   南珍和则冬站在巷子口,看见风把白布吹开,阿宝小小的脸蛋安详的睡着了。   南珍一下栽在地上,怎么也不敢相信。   ……   冬天的第一场雨下在这一天。   救护车的车轮子碾在泥泞的路上,溅起肮脏的水花,泼了南珍一身都是。   南珍的眼睛瞪得滚圆,回头问则冬:“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我们阿宝还在里面呢。”   一颗雨珠滚进她的眼里,太疼了,把她的眼睛刺得通红一片。   则冬蹲下来,将她抱进怀里,听她一遍遍的问:“我们阿宝在哪里啊?”   他将她带回店里,阿彬一句也不敢问,小声劝着南珍:“南珍姐你快点好起来啊,你好久没烤蛋糕了,好多人等着呢!”   南珍好像听不见,只顾看着手里的手机。   她在等电话,她觉得阿宝还会打电话回来的,会跟她说:“南珍姨我吓你的,你别生我气啊!”   这场雨一连下了好多天,海水满上堤坝,大人都不许小孩靠近海边。   南珍站在海边等啊等,看啊看,没有一个孩子是他们阿宝,阿宝那么可爱那么乖,才不会不听话呢。   则冬撑着伞找来,与她说:“是时候了,该过去了。”   这是南珍今年第三次来到火葬场。   上一次,是陈阿婆,上上次,是翠秋姐和姐夫,每一次,阿宝都陪着她。   这一次,就变成了阿宝。   他们全家,就要团聚了。   ***   王建发的死最终没有渲染太多,南珍将阿宝与家人埋在一起。   她再也不提孩子不孩子了,回了家,宋福七气的天天在家骂她:“你现在还敢说收养不收养的我就打死你!你看看那个阿宝,叫什么事啊!真晦气!”   南珍再也没工夫去哄老人,左耳进右耳出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再也不嚣张跋扈,淘气捣蛋,常常静静一人坐着,看着店外的孩子,与阿宝一样善良的喂着小野猫。   她又开始做甜点了,不再指使则冬和阿彬揉面烧水打泡沫,安安静静的,自己慢慢做完所有的事。   她太乖太安静了,换做则冬手忙脚乱。   他不怕血,不怕尸体,不怕黑暗,却唯独不知该怎么救治这个女人。   他很担心她,却疏远了她。   对于阿宝的死,则冬很自责,他不敢再去见南珍。   他在学校门口等姜维,姜维见是他,吃了一惊。   他张口,“阿宝”二字堵在喉咙里。   则冬是专门来拜托姜维的,他说:“拜托你,替我照顾她。”   姜维摘了眼镜抹眼睛,事情没有闹大,真正的知情人少之又少,他是其中一个。   “南珍怎么样了?”他问。   则冬垂下眼,很不好,非常不好,他的南珍。   姜维应承下来,“好的,你放心。”   则冬又搬出了咖啡店,这回是真的,找了个房子租下来。   阿彬来过几次,问则冬:“则冬哥,你上回就是住这里吗?”   则冬没回答这个问题。   阿彬又问:“则冬哥,你不跟我回店里吗?姜老师天天都过来呢!”   则冬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这些问题都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阿宝的事情,我都写的比较含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懂?因为天朝严打,有些东西需要低调!   如果看不懂请留言给我,我会做出解释~~   如果看得懂也请留言给我,我就不会担心了~~   上半部快完了。 ☆、第54章 (18)   姜维一天往咖啡店跑三趟,早晨起床前一趟,买了早餐过来,然后赶去学校上课,中午放学后一趟,买了午餐过来,然后赶去学校上课,晚上放学后一趟,买了晚餐过来。   一日三餐,南珍再没有心情烹调食物,她不觉得饿,让阿彬自己到外头解决。   姜维劝她:“南珍,忘了吧,一切都过去了。”   南珍劝他:“姜维,你来做什么?回去吧。”   姜维不会回去,南珍也不会忘记。   店里的生意因为那件事变得不是太好,每天能卖出去的蛋糕数量有限,但南珍还是不停的做,即使堆满了整个后厨,她也不会停下来。   于是姜维就花钱买下来,每天带去给班里的学生做点心。   小孩子一吃就知道这是哪里的蛋糕,与同学说:以前我妈妈总是带我去买的,那家每到秋天就会做栗子烤蛋糕,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可是我妈妈最近不带我去了。   姜维站在班级门口,半边身子照着太阳,半边身子隐在教室里,里面的孩子各个洋溢着笑容,嘴角缀着蛋糕屑。   阿宝也曾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他圆圆的小脸十分可爱,会叫着:“姜老师姜老师,你什么时候跟我南珍姨约会?你什么时候娶我南珍姨回家?我阿婆说我南珍姨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阿宝啊……   姜维背对着课堂,面对着黑板。   他慢慢地擦干净黑板,一时间粉尘四散。   “老师!”有孩子在下面叫他。   他回过头,眼里有泪。   那个孩子愣了愣,“老师你怎么了?”   “老师被粉笔灰眯了眼睛。”   阿宝最后的座位是在这个班级的第一排第一桌,这是整个班里最好的位置,留给最好的孩子。   他每节课后,会懂事地将黑板擦干净,黑板太高了,他需要搬张椅子踮脚才擦得到高处。   后来,姜维每次板书,都会特地挑矮的地方写,他曲着膝,弓着背,写在阿宝可以擦到的地方。   阿宝走了,他的位置被另外的孩子取代,那个孩子不会在每节课后将黑板擦干净。   班里的同学都以为阿宝转学了,有好心人领养了他,带他去了别的城市。   阿宝只是他们记忆中许许多多同学的一个,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毕竟他们连张合影都没有。   但姜维永远会记得这个孩子。   他能理解南珍,就连他都这样想念,何况是南珍。   ***   阿彬问姜维:“姜老师,我们南珍姐该怎么办?”   姜维买了一份粥,他住院时,南珍曾为他煮过一碗海带粥。   他舀着勺子递到她嘴边:“南珍,喝一口吧?”   南珍撇过脸,摇了摇头。   “很好喝的。”他再劝。   南珍推开碗,走去仓库清点库存。   姜维看着她的背影,放下手里的勺子。   阿彬很担心的过来问:“姜老师,我们南珍姐需要去看医生吗?”   不是病的病,更加难治,姜维知道,自己治不好她。   他说:“不用,我知道有个人能行,我去找他。”   那个人,只有则冬。   姜维找到则冬,叹息:“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有负重托了。”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这是他曾经给孩子们上过的一堂课。   但现在他知道了,有的时候,不是你能不能舍得,而是别人有没有给你机会做这个舍与得的决定。   姜维说:“你去看看她。”   则冬没点头也没摇头。   “或许可以带她离开。”姜维扶了扶眼镜,“则冬,带她离开吧。”   则冬沉静地看着姜维。   姜维笑了笑:“这里本就不属于她,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让她忘了这里的一切。”   南珍的那副样子,令姜维不忍再看。   她本是鲜活的,灿烂的,他想让则冬帮他留住她最好的模样。   姜维走后,则冬一人静坐不动许久。   ***   某一天的早晨,原该是姜维提着早餐过来店里的身影,突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劲瘦,高大,一身白衣。   阿彬泪流满面的扑过去:“则冬哥你终于回来了!”   则冬静静等待两秒才把阿彬挪开。   他去后厨,看见南珍正套着厚棉手套取出烤箱里的烤盘。   烤盘上是小朵小朵的奶油泡芙。   酥脆焦香,只需要完成最后的步骤。   他进去,将裱花袋里的抹茶酱挤在泡芙里面,厚厚一层,口感丰富。   南珍看了看他,他知道她在看自己,却没有侧过脸。   南珍看了一会儿后就不看了,把泡芙送到前面去。   则冬换上了围裙,在店门口站了五分钟。   来上课的女生们发现咖啡店惊现汀城最帅服务员身影,连忙拿起手机四处传递这个消息。   很快,女生们的早餐的豆浆包子被咖啡泡芙所取代。   阿彬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带着笑。   他好久没这么忙过了,真好。   则冬给每一个有时间有闲情有胆子在一大早就旷课的女生们都亲手送上一杯温热柠檬水,引得小女生们惊呼连连。   叮!   又一锅蛋糕出炉,则冬举着银刀站在台前,看见一队姑娘迅速排好队,等着他切下第一刀。   一个12寸的蛋糕很快便被挖分。   阿彬朝里面喊:“南珍姐,卖完了,快点做下一个!”   嗖!   一烤盘的表情饼干滑过来,没有排到蛋糕的女生们开始排队买饼干。   南珍一贯精致,她店里卖的东西,就算是最普通的饼干,也一定会用漂亮的透明袋子装好,扎上粉色蝴蝶节,给客人一个好心情。   则冬不慌不忙地将饼干分装在袋子里,亲手扎蝴蝶结。   排在第一个的女孩怯怯与则冬说:“我,我想要三袋,可以吗?”   则冬看着她,她的小脸马上红起来,解释道:“我同学让我帮她也带一份……我有两个好朋友。”   则冬点点头,拿了三袋给阿彬,女孩就移到左边去付钱。   后面的人一看购买不限量,都疯狂了,手机里的聊天工具各种响声,大家低头打字。   第二个女孩伸了一只手出来,竖起五个手指头:“请给我五袋。”   不用说,她一定是有五个好朋友。   好朋友真多啊……则冬特别看了她一眼。   女孩以为他不肯卖,解释道:“我朋友多了点,但真的都是好朋友!”   则冬也对她点了点头。   结果,一盘饼干只卖了三个人就没了。   可以听到远处响起的敲钟声,那是这些女生们上课开始的警钟。   有胆小的呼啦一声跑了,剩下的都是老油条,三三两两坐在店里喝咖啡。   阿彬问她们:“你们怎么不去上学?”   女生们齐声说:“早读课后再去也行!”   ***   则冬回来了,店里的生意就好了起来,南珍这一天烤个没停,最后自己站不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的头发变得枯黄,没穿高跟鞋,手指上还有面粉。   她趴在店里的长椅上,那个她最喜欢的地方,懒懒晒着太阳。   比以前更瘦更小的她整个被太阳拢抱,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眯着眼。   则冬从厨房端出一碗面,他以前常给她做的,海鲜面。   虾子铺在最上面,白胖鱿鱼卷成圈,挤在虾子旁边,蛤蜊张开了嘴,朝天笑,这样满满当当,几乎看不见下面的面条。   他将筷子平平架在碗沿,一直站在长椅旁。   南珍终于从阳光中分神来看他。   他慢慢蹲下,就蹲在她脚边,把她任性不穿袜子的一双冰冷小脚窝进怀里。   太凉,又瞬间感到了舒适的温度,脚趾动了动,蹭到衬衣的第三颗扣子。   那股凉气让则冬心疼,他捂得更紧些,等待着她。   南珍坐直了身子,两人高低不等,她垂着眼,看地上蹲着的他。   他夹起一根银丝般的细面,面条的热气瞬间在空气中散开,微微有些麻油的味道,很香。   白色雾气在空气中张牙舞爪,一缕一缕消散得很快,他递到南珍嘴边。   他的手臂那么修长,轻轻一抬,就够着了南珍的嘴。   他无声,南珍无言,两人相看许久。   阿彬躲在吧台后面,双手合十诚心祈求,祈求他家老板能乖乖吃饭。   以前有这么一句话:人死事小,吃饭事大。   有什么能比活在这世上,吃一口热乎乎的饭菜更大的事情?   换句话说,人在这世上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吃饭填饱肚子吗?   南珍终于慢慢蠕动了嘴唇,含住面条的一头。   则冬松开筷子,把碗放在桌上,自己从地上换到长椅上坐着,双手拎起一只通红的虾子,趁热剥出壳。   南珍一边看他剥虾壳的动作,一边无意识地将面条吸到了最后。   一根面条下肚,然后被喂了一口很肥嫩鲜美的虾子。   满口都是弹牙的肉,鼻尖都能闻见那股鲜劲,则冬不错眼的看着南珍一直在动的嘴巴,将一只虾分三次送进南珍嘴里。   他喂,她就吃。   就这样吃完了一整晚面条。   则冬将空了的碗拿去后厨,再出来时,发现南珍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为她盖上毛毯,关上了店门。   作者有话要说:姜老师:南珍你做人不行啊,你这样很伤我自尊啊。   小南瓜:┑( ̄Д  ̄)┍,就是比较爱吃海鲜面啊。   大则则:姜老师你快去新东方考个厨师证吧,不然怎么找媳妇儿?   啧啧啧,大则则一出,谁与争锋!   ps,这只是一个故事…… ☆、第55章 (19)   南珍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是她记事后的一年春节,男孩子长个迟,她与宋权竟然一般高,宋权穿着新衣服,拉着她的手去街口买香点炮竹,邻居家的孩子各个都穿了新衣,只有南珍身上是一件半旧的厚棉袄。   她不声不响地把宋福七给的零花钱扔进了街边的小水沟,要让有新衣的宋权回家吃苦头。   宋权选了半天,放弃了男孩子都喜欢的二踢脚,拿了一棒仙女棒。   他说:“小南,付钱吧!”   明明是宋福七给他的零花钱,他却愿意交给南珍。   当着小伙伴的面,他想让南珍威风一回。   可南珍攥紧了自己的手,低头不语。   她记得那时宋权牵过她的手,小声问:“小南你怎么了?不喜欢仙女棒吗?还是我们换一个?”   南珍甩开他,不让他牵自己,讨厌地瞥了一眼:“钱不见了,被我弄丢了!”   最后,宋权手上的仙女棒被老板卖给了一个年轻妈妈,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婴孩。   宋权怕南珍不舍得,还安慰她:“没事的,下回我再带你来买。”   他们往家回,一路上他要牵她,他说:“小南你别跑太快,会摔倒的!”   南珍不听他的话,越跑越快,果真一脚摔倒,重重摔在地上。   南珍哇地哭了起来,因为她的衣服弄脏了。   她没有新棉袄,那是她最新的一件衣服了。   宋权赶忙把她扶起来,哄着她:“不哭不哭了,小南你别哭。”   南珍一路哭着回家,因为知道回家后会挨打。   她今天好不顺啊,本想让宋权丢了钱挨骂的,结果自己被宋福七揍了一顿。   宋福七拿着家里的鸡毛掸子抽她,骂道:“大过年的给我找晦气!还想不想穿衣服了?明天你什么都不要穿给我到外面站一个小时!”   南珍害怕极了,她那时已经有了羞耻心,知道不穿衣服是不行的。   她真的很害怕宋福七会把她拎到楼下站一小时。   她一个晚上没睡,半夜里跑去宋权房间,哭着对他说:“你求求爸爸好不好?我不想没衣服穿。”   宋福七生气后的随口一句话,是南珍整个童年的噩梦,直到长大后,偶尔想起,心里还是蹦蹦跳。   ***   梦境又换了,换成几天后,她听见宋福七在问宋权:“儿子,零花钱够不够?”   那么诚实的宋权啊,老实交代了:“爸爸,钱丢了。”   南珍好紧张,她怕。   她听见宋福七问:“怎么丢的?”   宋权说:“爸爸对不起,我不小心弄丢了。”   南珍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期待宋权挨打。   可是并没有。   宋福七很是安慰地揉了揉宋权的头:“没关系,爸爸再给你一点,下次注意别再丢了啊!”   宋权笑起来,亲了亲宋福七,宋福七将他抱在怀里,去楼下小卖部给他买汽水。   宋权趴在宋福七肩头,冲着偷看的南珍眨眨眼。   南珍抓起一个小石子朝他扔过去,人小力气也小,堪堪掉在宋福七脚跟。   她气得眼红,就是忍着不哭。   很快,宋权回来了,手里抓着两瓶汽水,黄橙橙的真好看。   他分给南珍一瓶,说:“小南,给你。”   南珍不想要,却很想喝。   他帮她插好吸管,说:“小南,快喝吧。”   南珍尝了一口,真是太好喝了。   她终于哭起来,眼泪混着橙汁汽水的味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权问她:“小南,为什么哭啊?”   南珍说不出来,是啊,她为什么哭呢?   ***   长大后,她格外喜欢陈阿婆家的阿宝,阿宝像是个小太阳,光芒万丈,深深吸引着她。   阿宝有爸爸妈妈和阿婆全部全部的爱,阿宝无忧无虑,阿宝天真可爱。   她是很羡慕的。   她希望阿宝能一直都这么令她羡慕下去。   所以后来,她是那么的想亲手抚养他长大。   阿宝其实是南珍的一个梦。   他这么小小一辈子的前几年,是那么的让南珍羡慕,后面的这一年,他变得与南珍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父母,他们仰人鼻息,他们都想要个家。   南珍是多么的想将阿宝养育长大,倾其所有的养育他,让他一直可以被宠爱下去,这份宠爱没有期限。   她想将他变成一个很成功的人,好好学习,每一次考试都在年段第一,被老师喜爱,被同学崇拜,轻松考上理想的大学,大学时谈谈恋爱,毕业后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每天穿西装皮鞋,手腕上有银色手表。   同学会时,他是最耀眼的中心,昔日的同学们都围着他,羡慕他的成功。   他成家立业,妻子温柔贤惠,孩子活泼可爱,他一辈子都这般顺畅,何其美好。   那时她就可以微笑着放手了,因为阿宝没有变成另外一个她,那个在小楼里别扭的,一边讨好父母一边欺负宋权,面对宋权的关心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那个南珍。   那个性格扭曲,一边自责一边又忍不住要继续这样的南珍。   ……她本想这样的,她一直在努力的。   ……可这个梦碎了,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把南珍的心挖去了一块。   没有阿宝了,那么,南珍怎么重来?   ***   夜深了,南珍还没醒,则冬锁好店门,将南珍从长椅上抱起来。   南珍顺势就攀住了他的脖颈。   则冬抱着她一步步往房间去,将她放在干净的白床单上。   他想直起腰,可南珍却不松开自己的手。   这一场梦好长好长,梦完了,南珍也醒了。   她睁开眼,眼睫扑簌,看清那是则冬。   则冬的双手撑在她身侧,静静等待她。   南珍将他更往下拉了些,自己也抬起脖子,轻轻碰上了他的唇。   则冬浑身一震,僵在那里不敢动。   南珍一个劲地往他怀中去,于是他知道了,她想要一个拥抱。   他张开手臂将她压进怀中,一点点的啄吻她的脸。   南珍还嫌不够,小腿攀上了他的腰。   那么熟悉的姿势,那么熟悉的感觉。   则冬定眼去看,去看南珍的眼睛,要确定一些东西。   然后,他找到了,找到了那些东西。   好的,我的南珍。   他的吻星点般撒下,手指从衣摆穿过,游走在她的腹间,把她弄热了以后,向上握住。   南珍弓起背,迎合他的掌心。   则冬的吻从耳后转为脖颈,最后掀了南珍的衣服,撤掉掌心,往上面咬。   咬一口,轻轻的含,重重的啜。   南珍张着嘴呼吸,纤细的喘息声更是一曲催促的歌谣。   则冬直起身来,脱去衣裤。   他整个覆上去,压住南珍,褪去一切。   当他贴近并往里面去时,南珍抖了抖。   他贴着她的脸颊,好似安抚。   终于进去了,他的大脑简直不能思考,那种感觉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   ***   就在那一瞬,南珍的眼泪淌了下来。   一直一直坚强忍住的泪,在则冬怀中好不保留。   则冬的心口倏地一松,好了,好了,没事了,哭吧,哭吧。   他轻柔地对待她,把她当成一块豆腐,怕撞碎了她。   南珍边哭边要他的吻,当他吻住她,吻到苦涩的眼泪时,手掌揉了揉她的心口。   南珍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巨大的颤了颤。   小床发出黯哑的嘎吱声,一下一下,节奏鲜明。   南珍渐渐喘息急促,眼泪无意识地流淌,她抱着则冬的腰,一下下承受。   最后时,他们交颈相依,用最最亲密的姿势拥抱对方。   几秒后,则冬用手撑着减轻重量,偏头寻找到南珍的唇,吻住。   这个吻吻了很久,则冬彷徨多日的心落到实处。   他的眼透过黑暗看南珍,南珍也在看他。   他在她额心亲了一下,翻身下来。   南珍先是平躺着,后来自己转过来,在则冬怀里找好位置,把头靠过去。   则冬顺着她的动作,长臂带到后腰,压着把两人贴在一起,手臂给她当枕头。   南珍缓缓闭上眼,不时又睁开,这样反复几次,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则冬这才俯脸去看,南珍的眼睛哭肿了,嘴唇被他咬得很红润,肩头光洁,胸口一片莹光。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些,替她遮住。   南珍的脚冰,他在被子下面将她的脚架在腿中暖着。   睡吧,睡吧。   他一下下的轻拍南珍的后背,愿她睡得安稳。   阿宝啊,你已经找到妈妈了吗?放心吧,天堂没有坏人。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   我是天使啊,你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除了小时候的回忆,大则则和小南瓜居然没有对话!!!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亲!   你们能理解那样扭曲的南珍吗?   明天是上部的最后一章。   最近除了土豪就没人给我扔雷了,看,我被土豪承包啦~~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0 22:47:5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0 22:53:5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1 22:41:40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1 22:53:22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2 13:35:43 ☆、第56章 (20)   则冬偶尔望天,会觉得这段时间的幸福是他向老天偷来的。   每天晚上,他都会送南珍回家,在咖啡店到她家的路上,他们常常无言,有时则冬会推推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吃街边卖的关东煮。   如果他等不到她的回应,那也无所谓,南珍现在越来越好了,能吃的进东西。他会跑去买,点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串串,让老板多加汤水,满满一杯塞进南珍手里。   她是捂着也好,是吃掉也好,都好。   关东煮很香,南珍也会推推他,两人分着吃。   常常是她吃串串,他喝汤。   吃完了,也就到家了。   他会看着她,眼眸流转间捧着她的脸亲一亲。   南珍那样乖乖仰起头让他亲吻,令他对她更加眷恋。   但有一次,他将她送回家后在路上救了一只狗。   那只狗与他小时候曾养过的很像,看见对面公园里有好心人在分发食物,就心急的想要过去。   则冬看着它飞快地跑着,知道它是肚子饿了。   可刹那间开来的车辆,那刺眼的灯,令一向灵敏的犬类呆愣在原地。   则冬原不是那种会出手相救的人,他以前曾觉得这世间的纷纷扰扰终有定数,强求不可。   可谁又能想到,那样的一个他,后来却变了。   他在想,如果南珍在的话,会怎么做?   小霸王的样子不顾自己的跑过去,把狗狗抱在怀中,大声吼着要教训开快车赶着投胎的司机。   那才是她的样子吧?   点点滴滴,她已经渗透到他的灵魂里。   身体比心来的要快,则冬扑上去救下了原本寿命该绝的流浪狗。   狗狗在他怀中呜呜低吠,怯怯的伸出舌头舔则冬的脸。   司机探出头来叫骂:“想死是不是啊!”   则冬站起来朝他走去,捧着狗狗递到窗前。   在那拉下的窗口,狗狗狂吠数声,唾液四溅。   司机吓傻了,以为那是只疯狗。   “拿……拿走,快拿走!”   看,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则冬垂眼看狗,狗也在看他,竟然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   司机不知这一言不发的狗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从钱包里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求则冬让开路。   则冬没拿钱,退开一步。   车子开走了,他将狗送到街对面,看着它甩着尾巴跑进公园里。   只是一件小事,第二天却让南珍紧张坏了。   她看着则冬的脸,则冬的脸上有一道擦伤。   则冬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点都不疼。   这天,则冬得到了一块久违的,只为他一人做的双份甜焦糖蛋糕。   他很高兴,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吃的心满意足。   阿彬腼腆进来说:“南珍姐,则冬哥,明天有时间吗?我请你们吃饭。”   南珍放下搅拌棒,则冬停下口。   阿彬低着头,耳根都红了:“我带我女朋友给你们看看。”   南珍不动,则冬也不动。   阿彬哎呀一声:“我就是感觉人生苦短啊,每一天都不能浪费啊!”   说完,捂着脸出去了。   则冬继续吃蛋糕,南珍继续搅拌她的面糊。   是啊,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是啊,人生苦短。   就连阿彬都知道这个道理呢。   晚上关了店,则冬把南珍送回家,在她家的楼下,他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亲吻,就见她两手比划的很快。   这是一句哑语。   一手拇指与并拢的四指成九十度指教,置于眼前,然后边做弧形下移边捏合五指,表示天色由明转暗。   一手五指嘘捏,掌心向上,边向内移动边张开手。   一手食指指着自己。   一手五指撮合,手背向下,由左向右边移动边放开五指。   双手食指直立,指面相对,由两侧向中间移动,左手虎口朝上,右手五指并拢插入虎口内。   “晚上给我发短信。”   ***   她比划完,扭头就跑上楼,则冬在楼下站了好一会,一点点品味。   他的南珍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句话?他从没教过她。   然后双腿就情不自禁的快走,快点,再快一点,想要快些回去,好与她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明天,   明天是不是就能更好?   明天她是不是能更快乐一些?   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咖啡店所在的那条街的商户都已经打烊,一片商店里都是黑的,只有路灯微弱的光。   终于回到店里,则冬锁好门窗,躺在床上与南珍发一条短信:我到了,别担心,晚安。   手机屏回到桌面,上面是南珍的笑颜,与此同时,房间里异香涌动。   则冬的手指摩挲那张照片,心中明了,幸福是有期限的,现在时间到了。   他屏息,感觉到小小的仓库涌进来五个黑影,来者呼吸沉稳内敛,是打小练的功夫。   他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是他自己现出了红绳上的东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能多了这样一段时间,已经是庆幸。   只是,与南珍在一起越久,就越奢望,这一切能够永远。   则冬站起来,直直立于屋中,还是要放手一搏的,躲过了今晚,他就带南珍走。   远离家乡,踏上不归路,她会不会喜欢?   千钧一发,忽然有人拍响店门,震得那风铃脆响。   长街上,小门外,女人手里银光一闪,推门而入。   那是南珍。   可这样的惊喜却让则冬措手不及。   屋内六人谁都不先动,南珍慢慢走来,轻喊:“则冬,则冬。”   好像快哭的声音,她怎么了?   她并没有怎么,她只是想她的则冬了。   她半夜跑出来,背后是宋福七的责骂,连香玉的劝阻,可她义无反顾,她想亲眼看看,今天则冬有没有又在路上捡到小猫或者小狗,为它们弄伤了自己。   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啊。   ***   只走了几步,南珍就开始晕眩。   店里的那股异香越来越重,她无力地扶着墙走到仓库门口,想要开灯。   黑暗中,是则冬先动,他出手越过五人抱住南珍,将她圈进怀中时,手臂上被扎了五枚银针。   针上有毒,且下针的位置很蹊跷。   那些人不敢真的动手,十招里竟然招招都是虚的。   则冬护着南珍逃出来,听见其中一人在面罩下闷声告诫:“烟里下了毒,两个小时未能得到解药,必死。”   世界那么大,汀城也不小,可则冬和南珍竟没有可去的地方。   则冬抱着南珍一路在跑,跑到一栋楼下,翻出南珍的手机,给一个人打电话。   他说不出话,只能对着听筒敲敲。   然后挂断了,发一条短信:我在楼下。   昏暗的楼梯间有镜片反光,姜维穿着睡衣走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则冬手上的针,和昏迷的南珍。   即使是在那样的光线里,姜维依然看清了则冬的眼睛,他的眼眶都是红的,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那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快!快上楼!”姜维让出道。   则冬颔首对他表示谢意,抱着南珍上去。   姜维让出了自己的卧室,留他们俩人在里面。   南珍晕晕沉沉间,感觉到有人抱着她不放手的,她知道,那是则冬。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没有力气追究。   则冬拔掉穴位上的针,随意扔在桌上,低头看怀中的南珍。   只剩两个小时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两个小时。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维在客厅里踟蹰不安,最终还是敲门问:“要不要报警?”   房内并没有回声,姜维着急的推开门:“好歹要找个医生看看,还是送医院吧!”   话音为什么落得那么轻?   是因为看见则冬正在亲吻南珍的唇瓣。   他们唇齿相依,脸颊相贴,亲密不已。   姜维呆在那里,不知该怎么离去。   眼睛还是贪婪的在看,看见则冬不断摩挲南珍的手指和后背,眼里有泪。   姜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双腿,从房间里退出来,再次带上门。   他呆坐在客厅,满心唏嘘。   ……   时间到了。   再多的亲吻和依恋都将成为过往。   则冬开门出来,站在姜维面前,弯腰行了大礼。   姜维不敢受他这一躬,跳起来避过。   这一晚,南珍睡在姜维家,而则冬转身离开。   姜维进到卧室,看见南珍依旧昏迷,而则冬的手机放在桌上,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麻烦你照顾好她。”   再看过去,南珍的脖颈上多了一条红线。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为她失去所有,那就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明天或许要整理后半部的大纲不能更新,恩,晚安,愿你们都能有一个则冬。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1)   四年后   刚入冬,汀城就冷得不像话,早晨,南珍走在上班的路上,一阵风吹来,刮跑了她的围巾。   围巾被吹了一路,南珍就小跑追了一路。   好不容易这阵风停了,她才能捡起围巾,边咳嗽边围住口鼻。   她仰头望了望天,天很蓝。   片刻的停留后,她挤上一班公车,去往工作的蛋糕店。   打卡,换卫生服,洗手,进操作间,南珍做坏了这个月的第三个生日蛋糕。   蛋糕师每个月的次品指标是有限额的,南珍已经用完了这个月的限额。   她很不舒服,胸口像是闷着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咳嗽都很疼。   同事看见她面前那个画歪了嘴巴的猫咪蛋糕,关心问一句:“你这咳嗽的毛病还没好?治了没有啊?”   南珍的脸上带着口罩,说起话来闷闷的:“小毛病,换季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她不愿多说,治病?现在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对她来说。   南珍去报损,然后回了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这几天她总是能想起从前,从前啊,也不远,也就是四年前的事。   那些事她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人她从没忘过。   ……   领班进来叫她:“南珍,有个蛋糕单子,你来做。”   南珍点点头,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晕眩。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南珍想。   重新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她回到操作间,拿了个16寸的蛋糕胚,看制作要求。   是一个老人的生日蛋糕,寿桃款式。   南珍拿着抹刀糊奶油,胸口的那阵恶心倏地如海浪涌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停下手,捂着胸口咳嗽,要等阵子过去才敢再下刀。   这个月她已经没有限额了。   咳到就要喘不过气时,南珍感觉喉头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用手捂着,快速跑去水池。   可以感觉到领班在她背后露出不满的眼神,南珍强忍着压下一切感觉,死死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可反压必有反弹,下一波咳嗽更加剧烈,几乎咳出了肺。   幸好领班不再盯她,转身离开操作间。南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下来,她的胸口渐渐平息,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散去,她想重新洗手去工作,却怔住了。   她的手心有一滩血。   操作间里机器的搅拌声,烤箱的工作声,抹刀触碰不锈钢操作台的声音,她所熟悉的这一切,统统再也听不见。   掌心的红色是那么刺眼。   “南珍。”领班又进来了,喊她出去。   同事做完了一个蛋糕,过来洗手。   南珍慌张地冲水,掌心向下。   她的同事没有注意到水池里淡淡的粉红。   “南珍!”领班又喊了一声。   南珍回神:“哎,就来。”   ***   跨过门,走出去,领班对她说:“南珍你最近工作效率很低,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对你们的健康要求是很高的,你……”   “我很健康,今年的健康证也已经办好了。”南珍抢着说,胸口又难受起来。   领班顿了顿:“你到底是什么病?还是等你好了再来吧!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   “领班!”南珍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请假!”   说完,她边往更衣室走边脱卫生服,顾不得管是否有得到领班的允许。   出来时,南珍忘了打卡,等坐上车才想起。   她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那里的指纹什么时候变得很淡很淡?   下了公交车,南珍进了一个小区。   那里都是小学的教师房,姜维住在那里。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有着很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身后,有个小小的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玩一个模型玩具,对家里的访客并不感兴趣。   女人笑着说:“姜维还没下班。”   南珍干巴巴的解释:“我正好路过……就上来坐坐。”   女人招手让男孩过来,说:“小鱼儿,南珍姨来看你了。”   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女人又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小小的孩子扬起细细的脖子看了看妈妈和阿姨,不做声,黑黑的眼珠子沉静似墨潭,很快便又低头兀自玩玩具。   南珍痴痴地看他,从脑袋上绒绒的毛发到脚上卡通的袜子,一一记在心头。   “中午在这吃饭吧?”女人说。   “不了。”南珍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人过去牵男孩:“小鱼儿,南珍姨要走啦,我们跟她白白好不好?”   男孩不让妈妈牵,抽走了自己的小手。   女人笑着朝南珍招手:“你来看看,姜维给他买了新玩具,他连我都不让碰。”   南珍站在门口:“不了,我不过去了……我真的要走了。”   ***   从进门到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   姜维家的门关上后,南珍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儿。   从小区到车站的一段路迎着风,南珍又开始咳嗽。   坐车到郊区,下车再走一会儿,她就到家了。   南珍旋开门,眼前是斑驳的墙壁,里面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家里很静,连她轻轻的一声叹息都显得太过明显。   忽然卧室闪过一个人影,连香玉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她老了不少,原来被南珍好吃好喝供养的微胖脸庞已经消瘦成了很刻薄的面相,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上,尖声问南珍:“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南珍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问她:“妈,你吃过饭了吗?”   连香玉一脚踢开断了一只腿的椅子,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吃什么!”   南珍放下包要去给她做饭。   “吃面好不好?”她问。   连香玉却跟进厨房,淡淡说:“算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做饭。”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南珍开始恐慌。   “妈……”   连香玉知道她要问什么,干脆把锅一摔:“我昨天输了两千块,你等等吃完饭给我!”   南珍张口想说什么,被她堵住:“不要跟我说你没钱!你可以先跟单位借一点,今天我手气一定好,赚了就还给你!”   说完就把南珍赶出了厨房。   南珍呆呆立在外面,两千?她身上连两百都拿不出来。   一个礼拜前连香玉开口问她拿了五千,她已经是先跟单位出纳预知了下个月的薪水,再借是没有可能的。   那天连香玉也是这样的,给她做饭,然后说:“我手气好一下就赚回来了。”   哦不,是这几年里,她都是这么说的。   可她手气好的时候真的很少。   ***   “咳咳咳……咳咳咳……”   南珍捂着嘴,生怕再喷出一口血。   连香玉端着一碗面条出来,冲她喊:“我到庙里抓了香灰,你等等喝一次,马上就会好了。”   南珍看着那杯掺了香灰的水,转向那碗面条。   她一口口吃面,连香玉就坐在旁边看着,跟她说对家有多不懂事,连个子都不喂,她当然输的厉害。   南珍停下筷子:“妈,你别再去了,家里的情况……”   “好了好了。”连香玉不想听,转身回了房间。   家里只有一张床,两人睡一起,但连香玉常常通宵麻将,很少回家。南珍吃完了进来和衣躺下,却见连香玉坐起来,看着她说:“其实不只两千。”   “到底多少钱?”   “一万。”   “噗!”南珍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泛黄的被套上。   连香玉怔了怔,那抹红刺了她的眼,她疯魔似的开始尖叫:“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妈,妈……”南珍想让她平静下来。   连香玉挥开南珍的手,好像那是多么恶心的东西,披头散发从家里跑了出去。   她在门口撞上一个人,抓住那人的隔壁一个劲的说:“死人啦,死人啦,你快来看呀!”   那个人,是姜维。   他下班后听妻子说起南珍过来的事,放心不下就来看看,结果正好撞见这一幕。   卧室里,南珍面色白如纸,唇畔淌着血,朝他无力地笑了一下。   “我送你去医院。”姜维慌张地说。   ***   人来人往的住院部走廊里,站着被南珍赶出病房的姜维。   她的病确诊了,传染型肺结核。   姜维拍着门喊她:“南珍,南珍?没事的,我都是大人了,抵抗力很好的,你让我进去,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南珍!南珍你开门!”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南珍给他打电话:“姜维你一定要带小鱼儿去检查一下,我,我今天早晨去过你们家。”   姜维安慰她:“哦,没事的南珍,哪里就有那么巧?你赶快治好病,小鱼儿上次还说想跟你一起捏面团。”   南珍说:“走吧,快走,你走了我才安心。”   她真是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就跑到他家去?要是害了孩子该怎么办?   姜维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见护士进去给南珍扎针了才离开。   南珍一看姜维走了,忙制止护士,说她不用药。   护士不满地说:“我手上这瓶都开过了!你不扎也要算钱的。”   南珍看着那瓶药水:“那就这瓶算上,其他请帮我退掉。”   护士看了看病历:“南珍是你吧?”   南珍点点头。   “你搞清楚自己是什么病了吗?你这一型特别危险,不治会没命的!你开什么玩笑!”   南珍低着头:“我不治了。”   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话。   护士端着瓶子:“那我去叫医生来,你自己跟医生说!这个责任我付不起。”   “谢谢。”南珍还说谢谢。   护士就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人!   不久,南珍的主治医师来了,南珍也就是一句话:“我不治了。”   要不是办出院需要医生签字,她早就走了。   医生见多了这类人,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想好了?站在医院的立场,还是希望能坚持治疗,你咳血了知道吗?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我不治了,你给我签字吧。”南珍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开始!~_(:зゝ∠)_   马上就英雄救美啦~~ ☆、第58章 (2)...   南珍拿着医生签的出院单去楼下结账,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本人南珍自愿放弃治疗。   她书念得少,字也写的不好看,一字一顿的,与旁边龙飞凤舞比起来,看着心里特别难受。   幸好医院可以刷卡,几个血检和检查费交完后,南珍跑去医院里面的取款机查了下余额。   站在原地想了想后,她将卡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   再抬头看天时,忽然就放松了。   做完她应该做的,该不该留这条命,老天说的算。   回到家后不见连香玉,南珍有些遗憾,毕竟可能是最后一面。   她将全部家当留在了小桌上,整整两千块钱,只有那么薄薄的一点厚度。   她在锅里闷了米饭,等连香玉回来了就能有东西吃,她还把弄脏的被子换了一床,免得她睡不好觉。   都整理好了,也该走了。   去哪里呢?   南珍想找个地方安静的结束这一切。   可大门却被砸响,男人粗哑的声音并不好听:“开门!你以为躲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再不开门有你好看!”   南珍以为是敲错门了,隔着门说:“你们找谁?”   “连香玉是不是住这里!给我出来!”   南珍急喘了几下:“你们走错门了。”   “放屁!”   说完这一句,门外就再没有声响,这个租来的房子门上并没有猫眼,南珍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外面一阵窸窸窣窣,门锁咯噔一声,吓得南珍往后退了几步。   门幽幽地开了。   呼一下进来了五个男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做狠的表情。   “你,你们想干嘛!”南珍捂着胸口一阵难受。   “哟,还是个小美人!”流里流气地话语不堪入耳。   南珍说:“你们搜吧,她真的不在,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也想找她的。”   “没关系。”带头的一个点了支烟坐下来,“有你也可以。”   南珍想把桌上的钱藏起来,假装蹲下去捡东西,却有人手更快,抽走了装钱的袋子。   “这是什么?”   “还我!”南珍要抢,随即被人摁住。   抽烟的男人数了数:“两千?利息都不够!”   “这是我的钱,不是连香玉的。”她说。   “听说你是连香玉的养女?父债子还没听过?你妈欠了我们一万块,算上两天利息又是一万,今天不会来就再翻倍,你这两千块不算在里面,就当做给兄弟们的车马费,懂了吧?”   南珍一口气喘不过来眼前都是黑的。   ***   什么一万生一万又一个一万?她借了高利贷?南珍不可置信,连香玉一贯胆小,怎么可能……   “不相信?”男人笑起来:“你**妈手气不好又爱玩,我们老板好心借她应应急,她居然这么没诚信的跑掉了?这样很不好啊!”   南珍知道了,连香玉狗急跳墙借了高利贷想着下一把能赢,那种地方多的是主动应急的钱袋子。   到今天为止是三万吗?   她说:“你让我出去凑钱,三万不算多,我很快就回来还你。”   抽烟的却摇摇头,“不可以,你哪里都不能去。”   南珍急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一手捏住她的脸:“想你给我老实点!”   五个男人一个女人,南珍心里害怕,可还是知道不能露怯。   她垂眼看夹着自己脸的那只手,说:“我不是吓你们,我得了传染病,搞不好你们已经被我传染了,不要命的就继续待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那人一听,先是松了手,想想又笑了:“骗我?”   南珍摇摇头,从包里拿出出院小结。   白纸黑字,真不是吓人的。   男人一声靠,一时间其他人都退到门外。   南珍的心定了定,眼睛却还是花的,根本看不清东西,脑袋也嗡嗡的响,她想尽快离开这里,最好能找到连香玉,让她别回家。   可刚刚退出去的男人又进来了,脸上捂着纸巾拽着南珍的头发拖到卧室里,砰一声锁了门。   南珍坐在地上缓了缓,终于可以看清东西,翻遍了整个卧室都找不到出路。   她身上越来越难受,最后只能躺在床上。   ***   也不知躺了多久,南珍昏昏沉沉的,发现房间里有人。   她睁眼去看,看见连香玉的背影。   “妈……”   连香玉的背影抖了抖,扒着门哭喊:“你们放我出去啊,我还不想死啊!”   南珍怔了怔,努力坐起来,嗓子干到不行,说:“妈……”   连香玉转过身来看鬼似的看她:“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点!呜呜呜你不要害我啊!”   南珍点点头,一动不动了。   连香玉越哭越大声,惹火了外面的人,卧室的门板被拍得咚咚响:“吵什么吵!想死是不是!”   连香玉哭喊着:“小伙子……大哥大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你不是说她有传染病吗?我看她吐血了啊!我在这里会死的啊!”   外面的人忽然怪笑起来:“我劝你还是对你女儿好一点,她能帮你还钱!”   连香玉浑身一抖,回过头来看南珍。   “我真的没钱了。”南珍捂着口鼻,尽量忍着咳嗽。   连香玉不住的颤抖,南珍正察觉不对劲,就听见外面的人说:“你女儿细皮嫩肉的,可以做生意啊,皮肉生意很赚钱的,趁她还没死,能赚一点是一点,搞不好还能给你留点钱翻盘是不是?哈哈哈哈!”   连香玉哆哆嗦嗦的慢慢朝南珍走来。   南珍蒙着脸:“妈你别靠近我,会传染的。”   她看见连香玉的眼睛红红一片,忽然被捉住了手腕。   连香玉在哀求:“南珍啊,你说这样好不好?你一直很孝顺的,帮妈妈把钱还掉好不好?我以后打小一点的,再也不敢借高利贷了!”   南珍没有搞懂,连香玉的意思到底是让她想办法还钱还是让她做皮肉生意。   她昏了过去,最后一刻听见连香玉大喊:“她死了她死了,怎么办啊谁来救救我!”   ***   南珍做梦了,梦里是海边的咖啡店,蓝白的墙壁看起来特别干净,她坐在自己喜欢的长椅上晒太阳,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吧台上被粘的牢牢的那个玻璃瓶子。   小小一个,里面有一颗贝壳。   那是星星。   可是星星却被打碎了,她想去找星星,两手却被玻璃渣子刺出了血。   这个梦不算惊骇,南珍是在平静中醒来的。   一醒来就听见隔音不好的外头,几个男人在说话:“可惜了她有病,不然……嘿嘿……”   有人问:“不知道哪个冤大头会来。”   有人说:“什么冤大头?干干净净的人为什么要害人家?巷子里多的是打针的人,她有病就应该配个有病的,谁也不亏。”   南珍已经不能动了,她呢喃:“妈……”   连香玉从门口爬过来,嘴里还是那些话。   可是南珍真是没钱了,这些年,为了给连香玉换赌债,她卖了店,卖了房子,卖了车,沦落到给别人打工,每个月赚辛苦钱,到头来却没能攒下一丁点。   “妈,我想喝水。”南珍呢喃着。   但连香玉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她神经兮兮的一直在叨念着什么。   门突然开了,送进一个饭盒。   男人很凶的说:“喂你女儿吃饭,她要是饿死了你就得用这身皱巴巴的皮出来做生意!”   连香玉却躲到了床下面,不肯出来。   南珍试了两次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只能看着门后的饭盒望梅止渴。   “妈,吃饭了。”南珍说。   “妈,你饿不饿?吃饭了。”虽然很渴,但她还是要说,她怕连香玉会饿死。   “妈,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好像是排骨饭,你不是爱吃排骨饭吗?”   连香玉好像又变得很听话,从床下爬出来,抱着饭盒一阵猛扒。   “妈,好吃吗?”南珍问。   连香玉呜呜地点点头。   “妈,以后都要记得按时吃饭。”   ……   ***   南珍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原来她死前的景象是这样的啊!   天已经黑了,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妈妈守在她的身边,房间里有饭菜的香味。   她闭上眼,静静等待。   身上很疼,咳嗽时胸口快要撕裂开来,但一切的一切,都不能阻止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再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白衫穿得那样好看。   眼尾,一颗泪滑入发际。   很黑的夜,外面支起了麻将桌,哗哗哗的洗牌声突然安静下来。南珍以为,这就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原来,它在来临时是这样的安静。   可她却又听见老旧的木板门被轻轻推开,颤悠悠的发出铁钉生锈的磨顿声。   她的身子突然一轻,好像浮在了半空中。   这一切不是幻觉,南珍可以感觉到抱住她的那个怀抱有多么的温暖。即使过了那么久,她也能在一秒之内感觉出来。   她睁开眼,见到了他,第一句话却是慌张推拒地:“你放开我,我生病了会传染给你的。”   她捂着嘴,眼眶红彤彤的像个兔子,声音那么不好听。   他皱了皱眉头,俯身亲在她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言里什么情节最好看?英雄救美!!!!   大则则:大家好,我回来了。   亲妈被淹没在群众的欢呼声中╰(?? ▽ ??)╯   今日更毕,明天见   谢谢打赏,(づ ̄3 ̄)づ╭?~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2 23:11:3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3 22:52:16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4 08:15:48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5 16:24:05 ☆、第59章 (3)...   他略显单薄的嘴唇触碰南珍的手背,那一刻,曾经的曾经,都变得真实具体起来。   南珍爆发一串剧烈的咳喘,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就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眼眸中的感情,她看不透。   “我,我……”南珍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想说,你看吧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生病了,你还不快点把我放下来!   可他却不管不顾。   南珍要说什么他都懂,但那又怎样?   你只是生病而已。   他等她缓过这次咳喘才抱着她跨出房间,他的臂弯极稳,一点晃动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的好看,高高的个子立在屋中,劲瘦清俊,面上看不出情绪,淡淡的却有无限威严。   忽然,他顿住,侧脸,眼角一颗泪痣。   他的目光停留在衣角,连香玉痴傻地攥住他的衣角,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他一贯内敛,这次却显露一丝责备的情绪,眼神中的厌恶令在门外等候的几人屏息。   可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南珍,目光再次变得淡泊。   门外的几人看得清清楚楚,是彻底的震惊了。   他们从六岁起就跟着他,他们本也是家中千万宝贝的儿子,却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他们是巫家的旁系子弟,靠着父辈的谨慎部署,才能与他朝夕相处。   他们从六岁起就知道,巫玉堂,是他们的神,主宰他们的一切。   从六岁到现在,他们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时候……这样将爱憎如此分明的时候。   他现在很不高兴,他们知道。   一人上前来扯掉了连香玉的手,躬身退下。   ***   离开的路上,南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却也只是呢喃:“你放开我,你会死的,你不怕死吗?”   这样吵了一路,终于吵醒了抱着她的男人。   他将她放下,压在街角的墙上,深深吻住。   “唔……”南珍吓坏了,用脚软绵绵的踢他。   他架起她的双腿缠绕腰间,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切,肆无忌惮的弥散开来。   南珍的眼尾掉下一颗泪,打在他的袖口。   像是要惩罚她一直说话,一直将两人分得格外清楚,一直提到死不死的一般,他缠住她的舌头,一下一下揪得她舌根发疼才松开。   这场疾风暴雨的亲吻结束后,南珍不敢、也没力气说话,软软靠在他身上。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不远处的声音很陌生,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卷起大风,地上的尘土飞扬在空中,好冷,这是南珍唯一的想法。   有人在直升机上伸手要帮忙,却在即将触碰南珍衣角时被他避开,那人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几人同时做出莫要妄动的眼神。   那人便急急收回手,从飞机上跳下来,留出空位。   螺旋桨快速旋转,带着一行人飞上天空,后面巷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满头散发的女人,几番张开嘴却全都是气声,等飞机变得渺小到像天空中的一粒沙土,一声哀嚎响彻天际:“快来人啊,有,有鬼啊!鬼来抓人啦!”   巷子里有人家亮了灯却很快被熄灭,隐约传出话来:“别管那个疯婆子,脑子坏掉了大半夜的吵死人!”   ***   深山之中,徒步无法到达的地方,直升机降落。钢铁脚架触碰千年前的岩石,发出一声闷响。   螺旋桨慢慢停下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不远处的塔楼上亮着一盏幽黄的灯,隐隐照亮了这方寸之地,男人走在前面,怀中的大衣下是个娇小的女人,随从们快步跟在后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抱着她穿过塔楼、谷仓、土丘、从小礼堂拐进去,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他的面前立着一栋独立的城堡,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建筑,城墙上爬满了藤萝,路过的人纷纷鞠躬垂目。   他低头看了看南珍,她昏迷不醒,发丝勾勾缠缠,与他的衣扣结在一起。   他带她穿过蔓草丛生的园子,身影慢慢消失。   他带她入住他的房间,房间里的光线被墙外的藤蔓遮住,偶尔透出星点,可房里却有一张洁白巨大的床,古朴的纹饰隐在不经意处,要去细看才能发现奥妙。   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东西了,散发柔润的光,好像可以照亮整个屋子。   南珍睡在上面,整个人的外圈都被这层光笼罩,她的脸色竟然看起来好了一些,有了些以前的影子。   他脱下外套,只着白色衬衣,卷起袖口的动作与从前一模一样。   有人轻叩房门,进来时的身量竟与屋内的男人有八成相似,他穿黑色衣裤,面庞白净,侧脸也很锋利,目光也是幽淡。   他递过一个纸包,轻声道:“你看看。”   男人打开药包,放在鼻下细细闻过,略微思付,眼睛一直盯着昏迷中的南珍。   他点点头,让来人把药拿下去煎。   ***   很快,一碗褐色药汁送了上来。   南珍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药汁多半洒在了白色床单上。   男人将她抱到腿上,口对口的喂她喝下了剩下的药汁。   药汁极苦,他的舌尖却微甜,一点一点的渡进她的嘴里,压着她的喉咙吞咽。   生怕她被呛着了,每喝下一口,松开她的嘴,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半碗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后的最后,他留恋她的唇,吮红了才肯放开,用手指摩挲上面的唇纹。   药有奇效,南珍喝过药后醒了片刻。   她的眼前雾蒙蒙的,影影灼灼,最后出现一张脸。   那是四年前抛下她一走了之的则冬的脸。   她没力气说话,只能眨眨眼,希望晃掉看见的一切。   有一只手,带着熟悉的温度,缓缓触碰她的额角,然后顺着发际线摩挲她的耳垂,无声无言,温柔极了。   南珍的眼皮渐渐变沉,慢慢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周遭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醒不过来也看不见其他。   每天,男人亲自为她到药房抓药,每一味药,经过多番斟酌,细细思量,再三调配,最终才能入药。   他摸过她的脉,疲劳过度导致毒气入体,高低烧交替袭来,导致身体免疫机能被重击,本就虚弱的身子怎么能承受得了?   他本是抬一抬手就能救治顽疾的人,这次却谨慎得让身边的人以为天是不是要塌下来。   他常常半夜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药方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只身穿过城堡的小路,不知去往哪里,他日日来来去去,常在快要天明时带着一身雾气回到南珍身边。   他在壁炉旁烤暖了身子才会靠近,给南珍掖一掖被角,手伸到被子里找到她的脚摸一摸,确认她是真的暖和。   南珍的个子不高,脚也很小,她喜欢穿艳色细跟的鞋子,开车时又喜欢光着脚。   这双脚,他看过很多次,终于,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将她带来了。   ***   几日后,南珍终于转醒,不断的高温让她更加的虚弱,张嘴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急的想哭,原来人死的过程是这样漫长,早知道就该给自己一刀了事。   她已经没力气咳嗽了,破败的身子如棉絮般坐不起来,她的胸肺如破旧风箱,呼啦呼啦地破了个洞,一口痰积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到了气管。   房门突然开了,有人走进来,扶起她趴在他的腿上,手指探入她的喉咙。   她难受得眼里洇出了泪,他的指腹压在她的舌根,一下下拍击她的后背。   “咳!”   顺着他的手指,有什么流了出来。   浓浊的痰液,带着鹌鹑蛋大小的血块。   他的手被她弄得很脏。   但她终于能呼吸了。   有人递过温热的洗手水,可他只是拿起床边的毛巾随意擦了擦,他不嫌脏。   可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令房间里的其他人再次震惊屏息。   只是这样一番,南珍就累的睁不开眼。睡梦中,有人与她说:“快点好起来吧,从没见过你这样,你太让我担心了。”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她伸手捉住说话人的手腕,被他反手攥进手心里。   她感到有人亲吻她的脸,俯身埋在她的肩窝轻轻呼吸。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能感觉到有人喂她吃药,以那种特别的方式,喂了药又喂汤水,甜的,咸的,苦的,各种味道,都靠这人渡到她的嘴里。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嘛,很难说清我大则则的属性,但是真的很想让人变身成兽独占他有木有!!   _(:зゝ∠)_   今天双更的,但是明天要陪爸爸去医院办住院,所以应该是晚上更新一章,你们白天别来刷,省流量。 ☆、第60章 (4)...   南珍彻底清醒的那天,太阳很好,即使是那样黑压压的房间,也能从密密的枝叶缝中透出几个暖阳的圆点。   她仰头打量高高的房顶,横木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图腾。房间里没有人,她试了试,居然可以坐起来。   她走下床来,看见床侧地上摆着一双柔软的毛拖鞋,白色长长的绒毛好似两只兔子卧在哪儿。   她找不着自己的鞋子了,只能穿上。   再低头看,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了。   昏迷前在巷子口的那个吻,深切到令人忘都忘不掉。   南珍拖着发软的身体走出去,外面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他们穿着一样制式的黑色衣服,好像与背景隐在了一起。   他们在看她,南珍也在看他们,眼里都是好奇。   南珍长大了嘴巴,眼前的这个地方太大了,大到超过了她的想象。   “你,你们好。”她张口说话,声音还是沙哑,竟把自己吓了一跳。   外面的人大概也被吓到了,纷纷垂眼,再没有人敢抬头看。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南珍走起路来怪怪的,她一个陌生人突然这样出现在别人的地界,却没人敢阻拦她。   她跨出门,一霎,阳光争先恐后的扑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后是黑,面前是光。   屋外有一排的紫色花树,正是开花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树底下落下一片紫,有半片花瓣轻飘飘的落到她的掌心。   南珍看着摊开的手掌,花瓣没有重量,摇曳着又快要飞起来。   忽然有人合住了她的手。   将那半片花瓣拢在两人手心里。   与此同时,南珍肩上一沉,一件男士外套为她挡去了寒风。   她转眼看去,男人低着头,用手指摩挲花瓣上的脉络。   他还是这样,喜欢用手触摸一切。   “是不是你抓走了爸爸?”   话说出来,喉间竟有一点苦。   男人没有否认。   “他已经死了。”他说。   他说话了,是她梦里的声音。   南珍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太过震惊后,她缓下来,撑着那么难受的身体,嗤笑一声:“原来这也是在骗我。”   一阵风刮来,男人适时松开手,让紫色花瓣飞往天际。   在那片花海中,他唤她:“南珍。”   这竟是他头一回唤出她的名字。   “啪!”   南珍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打在他脸上。   她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   仆人们大气不敢喘,若要细看,就能发现他们全都在发抖。   其实一点都不疼。   男人的脸上还是那样的白皙干净,南珍觉得可笑,她用光了所有力气,却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可到底疼不疼,只有这个男人,他心里清楚。   则冬点点头,不去辩解,算是承认了南珍的这句话。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见他这样,南珍连最后一点的希望都沉入谷底。   她又咳嗽起来,捂着胸口不愿相信他说的话。   他终于看向她,说:“风大,别站太久。”   他如此平静的告诉她,人死了。   他如此平静的告诉她,风大,别站太久。   他站着不动,目光沉沉看着南珍。是南珍经受不住先落荒而逃。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天黑。   仆人送上饭菜,规矩地站在门口,房间里顿时飘香,可南珍没有一点胃口。   仆人就这样站到饭菜凉透才肯离去。   很快,他便上来,手里端着药碗,远远的就闻见苦味。   “则冬,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问。   “我不是则冬。”他轻轻启口,看见她在哭。   南珍哑然,是啊,你不是则冬,你不是我的则冬。   那么,你是谁?   药汁渐渐也凉透,沉默被男人打破,他说:“巫玉堂,记住,我叫巫玉堂。”   我不再是汀城海边的服务生,不再是你的则冬。   ***   南珍闭上眼,将头埋在膝头,好痛,活着不如死了。   之后的日子,她拒绝吃饭,也绝不喝药,整日躺在这张床上,泪流满面。   她祭奠的,是她的从前。   他每日都来,身后跟着仆人,手里端着饭菜和药汁。   他也不劝她,她不吃,他就坐在一旁,直到她昏沉睡着才离开。   有时,他们对坐,相看,他抚摸她的头发,问她:“你饿不饿?”   南珍直直瞧着他,她多日未有进食,却没有饿感,她甚至有精神记住他在她面前说的每一个字。   她以前从没在意过他是不是能够说话,他们在一起后,他曾问过她:“我不能说话,别人笑你怎么办?”   那时,他是她善良直白温柔且无所不能的则冬。   那是他们在五台山上的一个夜晚,佛门净地,什么都不能做,长夜漫漫,他们就这样聊起来。   她那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是天使啊,当然不能说话。”   她说:“别人不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才会傻傻去笑,我多聪明啊,你的秘密被我发现啦!以后要好好对我,不然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   南珍的回忆都应在了眼里,巫玉堂看懂了。   他同时也想起那时,她搂着个小小的孩子,柔声细语。   “南珍姨,为什么大哥哥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的人都是天使,他们用声音换回了翅膀。”   “天使?”   “如果不是真正的天使,又怎么会愿意用声音换翅膀呢?”   “哥哥的翅膀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阿宝啊,翅膀不一定能用眼睛看到,你可以用心去看。”   “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可以有很多种样子,善良,勇敢,不自私,纯净,你觉得他的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南珍姨,我觉得大哥哥的翅膀是白色的,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我觉得我已经看见了。”   “阿宝真聪明。”   “原来大哥哥是天使啊!”   “这是一个秘密。”   ***   深夜,一袭白衣停在门口,手里端着两碗汁水。   他推门而入,没有一丁点声响地靠近床上的人,手指点了三个穴位。   床上的女人无知无觉,被他抱在怀中。   她不反抗不吵闹的时候,是那么的乖顺可爱。   黑暗中,他能看透所有。   他抱着她,不舍得放手,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揉揉她的耳朵,一会儿再捏捏她的脚,觉得凉了,就拉过被子裹好。   这样一番后,才将碗里的米汁用口渡给她。   他已经能很熟悉的做这件事,几口咽下后,她的嘴角干干净净。   她实在是太乖了,让他爱不释手,俯身舔过她的唇角,用口中的米汁把她弄脏,再一点点的舔干净。   自己玩着这样的小游戏,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没有玩伴,不被允许进行幼稚的游戏,他甚至不知道正常年纪的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是什么。   所以到大了,他就喜欢这样,抱着心爱的女人,给她舔嘴巴。   喂完了米汁喂药汁,米汁的甘甜瞬间被药汁覆盖,他怕她觉得苦,心软的添了一味甘草,聊胜于无。   喂进去时,怀中的人儿忽然咳嗽起来,一口药喷得到处都是。   他不慌不忙,拍着她的背顺气,等她平复下来,才继续喂下一口。   一点点的,药汁顺着喉管淌入体内,一点点的发挥药效,她就能一点点的好起来。   两碗都见底后,他抱她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将人裹成一只春卷。   他身着被污上褐色点子的白衣,去找干净床单。   仆人捧着一袭白色,要跟着他去。   他抬了抬手制止,拿走东西,关上了门。   ***   房间里,他亲自换掉床单,把南珍抱回来前,用温毛巾为她擦身,为她换过一身新衣,长指缠绕扣盘,将手工编制的结固定在另一侧的绳圈内。   一袭淡红色的中式长袍,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一抹彩色。   他看着喜欢,唇角翘了翘。   最后,他将南珍抱回床上,还弯腰将那一双用长毛白兔制成的绒鞋规制在一旁,好让她醒来后就可以看到。   做完这一切,他从房内出来。   因为之前突然去要床单,所以出来时,一排的人站在门外等候,忐忑不安。   他抬抬手,一排人听话的散开,很快消失不见。   不知年岁的落地钟因为南珍的到来,被拔掉了舌头,十二点时不能鸣响,委委屈屈的立在一旁。   他看了一眼,再看看胸前被弄脏的衣襟,这才顾得上收拾自己。   换过一天,他还是在同样的时间进了房间,当无声站在床头时,南珍睁开了眼,看着他来不及收回的手。   他的手指将将要点在穴位上,硬生生的停住。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整个下半部是在虐大则则,你们都错了。   飞走︿( ̄) ̄)︿   晚安 ☆、第61章 (5)...   每日都睡得格外深沉,每日醒来,舌根深处总会有隐藏不了的苦意,虽然身上的衣服总是一样,但偶尔总会有格外清爽的时候。   所以她留意了,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他收回手,隐在袖子里,放下药碗飞快离开。   这一晚,南珍并不好睡,翻来覆去,再也不是一夜无梦。   从这天开始,他就再也不能进行自己喜欢的小游戏。   十二点,落地钟还是委委屈屈的,他在隔壁房间,听不见她那里的动静,不放心的踱步。   饭菜和药汁还是每日都送,但都原封不动的被端出来。   几天后,他为她切脉,面上凝重。   他皱眉,思量着要怎么调整药量,其实他心里最清楚,心病不可医。   不只是人,她的心抗拒着这里的一切。   南珍甩开手,她的脉象越来越不好,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时间,竟比被他带回来前还要虚弱。   她用眼神让他滚蛋,他身边的佣人端着饭在发抖,他说:“你吃了饭我就走。”   可南珍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了。   见她越来越没有人样,他毫无办法,极度烦躁起来。   城堡里的仆人愈加小心做事,每天都向主楼做祈祷,希望这个新来的女人能够听话一点,乖一点,不要反抗他们的主人。   终有一日,南珍又是一阵急咳,吐出一小块血,弄脏了那么白的床单。   巫玉堂呼地钳住了她的脖子,像是用尽了耐心,低声道:“趁我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乖乖听话。”   南珍虽然知道他变了,却不知他有一天会是这样的。   她的眼里噙着泪,被他灌下一碗苦辣的中药。   我们早已不是原来的则冬与南珍,即便是这样,我也甘之如饴。   ***   他离开了,仆人还在发抖,好像世界末日。   “你叫什么?”南珍问。   仆人不敢回答。   “他不让你跟我说话是吗?”   意外的,仆人摇了摇头。   “不用骗我了。”南珍说。   仆人看起来很着急,一个劲地摇头。   “那么,你跟我说话啊。”南珍这样要求,她必须找人说说话,不然心里豁开的口子会要了她的命。   抬起头时,南珍才看清,那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他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使用一种南珍非常熟悉的语言。   哑语。   “你也不会说话吗?”南珍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坏了他。   也……   不对,已经不是“也”了。   男孩点点头,下巴很干净,但还是看得出一点青色,泄露了他的年纪。   后来再问什么,他都不说了,只是跪在地上,将托盘奉于头顶。   “你干什么!”南珍想扶他起来,自己却连坐都坐不起来。   男孩再不敢抬头,一直跪在床前。   从没有人向她这样卑微过,南珍怔了怔,轻声说:“我要吃饭了。”   他们不过都是蝼蚁,她并不比这个男孩高贵多少。   如果吃饭可以令他安心一些,如果这样可以令他直起膝盖,那么,就吃好了。   男孩千恩万谢,居然跪着伺候南珍吃饭。   南珍拉他:“你起来,你不起来我就不吃了。”   男孩看起来很为难,因为南珍拉着他的手,他竟然害怕得发抖。   ***   南珍松了手,自己拿起勺子,大概是考虑到她没什么力气,居然是一把没什么分量的木勺。   饭菜很清淡,有一碗剃过刺的鱼肉,另一碗米粥。   南珍将鱼肉拌在粥里,一口一口,吃得很快,因为她总算是知道了,这个男孩会跪到她吃完为止。   粥里有淡淡的咸味,鱼不腥不柴很好入口。   其实两口就饱了,但南珍还是坚持吃完。   她忍着想把饭菜吐出来的呕感,让男孩起来。   男孩在这里一刻都不敢多留,捧着托盘离开。   第二天,还是这个男孩来送饭。   是一碗海鲜面。   虾子铺在最上面,白胖的鱿鱼卷挤在碗口,都看不到面条的影子。   南珍看了一眼就放下筷子。   男孩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斗胆比划两下,劝着南珍要吃。   南珍说:“你给我换一碗,我不吃海鲜面。”   男孩不知怎么出去交差,差点哭出来。   可这回,南珍是很坚持的。   “我不吃。”   ……   男孩终于还是听话的出来了,走到厨房时又跪下。   男人一直等在那里,看见一口未动的面条,好似意料之中。   他没有责罚男孩,兀自离开。   厨房里的人迅速的动起来,为南珍准备的还是米粥,只是没有了剔过刺的鱼肉。   南珍总算把食物吃完,留住男孩,问他:“你为什么不能说话?”   “巫玉堂以前是装的,你呢?”   男孩听见那三个字,竟然爬不起来,以额贴地。   南珍诧异不已,后来又释然,是了,他是这样的、与她如此不同的人。   ***   男孩退出去后,又有其他仆人进来。   这次是一个老嬷嬷。   她的头发全白了,面相看起来很是慈祥,却也不会说话。   她请南珍往浴室去,浴室里有一个大木桶,里面已经灌满温度适宜的热水。   老嬷嬷不知有多少岁,身子缩得厉害,竟然要踮起脚才能为南珍解开领口的盘扣。   南珍双手捂着,有些防备。   老嬷嬷带着笑,指了指浴桶。   “我自己来。”南珍说。   老嬷嬷等她脱完了,拿来小凳,给她垫脚。   南珍踏进浴桶里,瞬间被带着药汁的热水包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洗澡。   老嬷嬷不知抹了什么在她的头上,又拿了什么抹在她的手臂上,再要往下抹,南珍拦住了。   老嬷嬷把东西交给她,退至一旁。   南珍这才看清,手里是玉质的小罐,带着淡淡的香。   她沾了一点用在胸口,抚出细细的小泡。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还未褪,老嬷嬷就上前来,请她出去。   南珍问她:“你为什么也不会说话?”   倏地,老嬷嬷与那个男孩一样,跪在了地上。   南珍忙说:“我不问了,你快起来。”   老嬷嬷服侍她换上一件桃红长袍,中式盘口精致极了。   黑压压的房间里,独有一抹红。   ***   后来,南珍见的仆人越来越多,有专门给她梳头的,有给她剪指甲的,零零总总。   大家各司其职,男孩专门负责南珍的饮食,老嬷嬷专门伺候南珍洗澡。   这里所有的佣人都不会说话,南珍不知道他们是天生,还是后来被毒哑的。   他们不肯说,一提到就下跪。   果然,这个地方是那么的残忍。   天圣集团有多大?   一般人根本不能估计到其万分之一,就连南珍那样刻意去调查过,也只是了解到,这个国度,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各色物品,多半都印有天圣的标签。   那是一个极小的,旁人根本不会注意的符号。   而御药堂,是天圣集团旗下的一个支点。   早在四年前,南珍就不断收到匿名的邮件,一封封,其中阐述的事情,令人简直不敢去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那样黑暗的存在。   但她不得不相信,因为宋福七失踪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有相信邮件里的事情,一切才能说明。   御药堂在用活人做实验。   那一晚,则冬也失踪了。   他留下的那四枚银针上就有那个辩认不出实体的符号。   像是一个字,又像一个图形。   现在南珍知道了。   是巫,那是一个“巫”字。   巫玉堂,你的名字叫巫玉堂,你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   你不会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宋福七失踪了,连香玉疯了,她本不是那样的人,却一心迷上了牌桌,一日一日越打越大,那样的刺激才能让她忘了宋福七和宋权都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她的牌技很差,常常输钱,南珍一开始还能应付,慢慢的,店没了,车没了,家,也没了。   甚至是……   就那样不去管她吗?那是不可能的。南珍无法放任连香玉不顾。   有她在,最起码还能算半个家。   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了,她想尽办法,留住了连香玉。   四年来南珍过得并不好,再累再苦,总算是对得起宋权。   宋权啊,爸爸不见了,怎么办?我都没脸下去见你。   恨吗?   是恨的,可又有动摇的时候。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关于邮件里的东西,南珍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带到这里,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见到他。   天际发白时,他才敢进来看看南珍,因为她只在这时才能入睡。   静静站在床边,凝视她的脸,百看不厌。   从决定把你带回来的那天起,我就不能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则则你还好吧?你不要哭啊,我会被人揍哒!   今天就一更哈,等爸爸的检查做完后,我就可以背着小电去医院码字了。哦,你们留言说看不懂吗》?当然是看不懂的咯,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们怎么可能看懂?so,继续看下去吧~咩哈哈哈~~ ☆、第62章 (6)...   城堡的顶层阁楼是属于巫玉堂的私人空间,自他六岁被带回来后,这里成了他可以放松自己的唯一地方。   有人轻轻敲门,他沉沉道:“进来。”   那个与他看起来极其相似的男子,名叫天玄,同姓巫。   巫天玄是这座城堡里唯一被允许上到楼顶的人。   “玉堂。”他唤他,眼中是心事重重的巫玉堂。   巫玉堂此刻坐在地上,背后是一整面的书架,他坐得笔直,手指抬起,那本被他翻开很久却一行字都读不进去的医术古籍掉在地上。   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他拾起来,翻到之前那一页,眼神不专注,不冷静,面上的神情更是落寞。   这四年,巫天玄见过无数次这样的表情。   “她一定会好的。”巫天玄笃定道,这不是安慰,这是实话。   只因为这个人是千年世家里最好的制药师。   这个人是巫家最终的掌门人。   这个人是巫玉堂。   可巫玉堂却摇摇头,“你不明白。”   是的,巫天玄不明白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因为巫天玄不曾爱过谁。   巫玉堂担心的,不只是南珍的病,还有她的心。   可是又能怎样?他已经做出选择。   谈话一时暂停,巫玉堂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破旧的古籍纸张薄脆,他的手很轻,淡淡中带着一丝小心。   可依旧,没能看得进去。   这时,黄梨花木的四季花卉图腾小窗上停落一只灰鸽,巫天玄拆掉鸽子爪子上的空心小木柱,恭敬地交给巫玉堂。   巫玉堂终于放下书,抽走其中的卷纸。   卷纸展开,是几个隶书字形。   ***   三角形的阁楼空落下来,安静极了。   巫玉堂带着巫天玄去往远处的主楼。   主楼里唯一的光源是那熊熊燃烧的火把,有人坐在火后,坐禅入定。   世世代代,主楼里只被允许守护巫家的巫师居住,巫师世袭,这一代在几十年前传给了现任巫师,巫拜黑。   “长老。”玉堂轻启口,巫天玄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听说你前几天出去过一趟?”那是好似枯死的树枝般的嗓子。   “恩。”   “去哪了?”   “不过随意走走。”   “带回了什么吗?”   “没有。”   “外面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吗?”   “或许有吧,只是我没怎么留意过。”   对话行云流水,好似提前对稿过。   一方只是猜测,一方淡定接应,他不怕他查,查死了也查不到南珍的一根头发丝。   他能带她来,就能护她周全。   他再不是汀城的那个则冬,他再不会抛下她一人。   ***   巫拜黑拄杖从神坛下来,他的脚步缓慢,长袍拖地,踱到玉堂面前时,面目和蔼地说:“好了好了,我只是好奇而已。玉堂,特地找你来是想商量一下过年的年礼。”   年节总是一件大事,按照习惯,一般也是这个时候该要着手准备年礼了。   巫玉堂点点头,“长老有什么吩咐?”   巫拜黑笑着说:“今年,娇娇也该住过来了。”   他看着他,看出巫玉堂忘记了这件事。   巫拜黑用神杖拍了拍巫玉堂的肩膀,巫玉堂强忍着没有动。   “你这趟去,顺便把她接来。”   在巫玉堂的记忆中,从小到大,每个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初一,是他唯一获得自由的时刻。   一年就那么一次。   如同外面世界的小孩期盼寒暑假,他期盼那一天,因为那一天,他会去一个地方,会看到与他一样,被关在牢笼里的其他孩子。   他们一般命运,谁都不羡慕谁。   神坛上烈火燃烧,巫玉堂平平看过去,心中感慨,时间居然那么快的就溜走了,转眼便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   他点点头,“我会的。”   巫拜黑重新踏上神坛,从中引出火种另外安置在别处,新的火种要一直烧到新年。   在新年里,火种被赋予某种奇特,在巫师的法事下,可以为全族祈福。   巫玉堂回头,视线与巫天玄交汇,两人都想到一件事。   记载中,这座城堡在新年里会难得一见的热闹,每一年新生的婴孩们将会在合适的时机被入进族谱,只不过,入族谱这一习俗,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暂停了很久。   只有巫玉堂见过那被巫拜黑供奉在神坛之上的族谱,几千年了,厚厚一卷,天头地角均有祥云,字体从古到今,记录了巫氏的一切。   在他小时候,巫拜黑摸着他的头说:“玉堂,巫家的一切,都靠你了。你不要怕,那些东西不会危险,你乖乖的,不要反抗。”   那时他小,很喜欢被巫拜黑这样摩挲,他乖乖的听话,不反抗,在那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不能说话后,他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反抗,每一次,都被压在神杖下,久久不能进食进水。   后来,他见到神杖就害怕,再也不敢妄想其他。   他慢慢习惯了新的自己,不会说话的自己,在黑暗中可以自如行走的自己。   他极其听话地学习和研究,极其顺从地进行每一项实验,制作新的药品,直到终于有能力逃离。   ***   天玄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从主楼离开后,巫玉堂回去看南珍。   动身在即,他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南珍。   他在南珍的药里下了镇定的成分,只有这样,他才能陪着她。   在南珍昏睡的时间里,他就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她,不再碰她,抱她,亲吻她。   走之前,他换掉了药,命人一日三餐都要让她吃下饭菜和药汤。   他穿着外出的衣服,俯身在她耳边轻轻交代:“我要出去几天,你自己在这里别怕,我把天玄留给你。”   这是巫天玄头一次不用跟着巫玉堂去楚家。   天玄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安排,从巫玉堂走后,他就守在房门口,寸步不离。   因为房间里,是对玉堂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好累,爬走。少了点,以后多写点。明天是我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老爸,也不知道医生怎么安排治疗,所以暂时不带小电过去码字,明天如果太晚就停更一天。   不撒花就要哭了。 ☆、第63章 (7)...   楚家   那是一栋四进的大宅子,命定要嫁进巫家的小娘子就养在深闺内。   从几天前,仆人们就开始忙进忙出,真到了这一天,倒是清闲下来,只等贵客上门。   老嬷嬷束手看了看天,说道:“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   仆人们纷纷低声议论,未来的公爷与自家小姐能不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忽然,有人跑进来,传报说贵客的车已经到了三里外。   楚家上上下下都紧了紧弦,一起迎出去。   车子停下,车内没有人催,车外恭候着多人,都是做惯了的,车后座上的人并未见得有多少感情,淡淡的,疏远的。   车门开,巫玉堂走下来,原本安静的迎接因为四年前他的归来,并且能够张口说话开始,多了些烦人的客套。   他抬起手,立在前头满头白发的老人恭敬地闭上了嘴,只是再三鞠躬。   一行人簇拥着他进去,年纪轻轻却被让座在上首,但他的身份当之无愧。   落座后,众人看他的眼色,不敢轻易出声。   玉堂照旧是不爱言谈,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他将巫师的意思带到,寥寥几句,就说完了。   他话音刚落,下面的人就借着由头寒暄起来,他不答,就这么听着,气氛竟然也不冷落。   等大家都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了,之前的白发老人拱手说道:“请公爷进闺房一坐,娇娇已准备妥当。”   遵着老例,在接人回去之前,男方可以进去坐一坐。   巫玉堂慢慢点头,放下茶碗。   那杯茶他一口未动,只是捧在手心暖着,坐在上首,他就想到了小时候每年来这里一次,一开始的时候,一排站出来有二十几个小妹妹,慢慢的,一年一年过去,到他逃走的那一年冬天,那些人里活着的就只剩五个。   她们从小就被挑选出来,被楚家精心培育十几年,活着只为了一件事。   今天,在他来之前,楚家已经经过了内部大选,楚家的女人命长的不多,最终选出来的女人身体是最强壮的。   楚娇娇,是最后的人选。   ***   老嬷嬷引着巫玉堂往宅子深处去,穿过一树桂花,就到了房门口。   门被推开,眼前是一座薄纱屏风,影影灼灼可以看见有人坐在屏风后面,乖巧如玉。   嬷嬷想说话,被巫玉堂抬手制止,他启声说道:“我来接你了。”   娇娇的脚在桌下狠狠的晃了晃,她自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知最后这个在别人看来艳羡的机会,竟会落到自己头上。   隔着屏风,她抬头望去,影影灼灼,矮胖的嬷嬷身旁立着个高瘦男人。   这是她头一次听他说话。   他的声音她之前也想象过,从父亲口中听说他已痊愈后就一直在想象。   原来是这样的。   清清淡淡,如冬日静静绽开骨朵儿的腊梅,如夜里悄然落下的白雪。   娇娇被人扶着站起来,那道屏风撤掉,两人终于相见。   站在屋中央的女孩看起来温婉极了,是巫家历代选媳的标准。   再细看,不得不说,楚家的女儿虽向来柔弱,却是格外的漂亮。   原来是她。   巫玉堂认得的,这个娇娇是那些小妹妹中最淘气的。小时候被嬷嬷责罚,她熬着性子不哭,倒是让他印象颇深。   大概因为调皮,所以心性好,身体也就健康。   他在圆桌旁坐下,娇娇为他斟茶,他端起来抿了抿。   桌上有糕点,她往他手边推了推,玉堂垂眼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   娇娇见他不吃,自己捻了一块小口吃起来,白玉般的糖糕,一口咬下会落屑,着实不雅。   身后的嬷嬷想拦着,被巫玉堂一眼看过去,马上低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他说。   于是,所有人都退下。   房间只有他们二人,此去,不知是祸是福。   很陌生的两个人,却要住到一起。   ***   他一直在看她房中的一幅古画,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都换做了笔墨纸砚和绣架。不知她真是这样过的,还是楚家做给他看的。   娇娇瞥了一眼入神的玉堂,不知那幅古画有何好看。   还不如手里的糖糕令人满足。   一个浅浅的瓷盘,只盛了好看的五块,娇娇抓紧时间,又仪态万千,又非常迅速地,咽下口里的糖糕,在嬷嬷进来前,拿起最后一块。   “咳咳咳!”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居然就被呛到了。   他出来前,也经常听见这样的咳嗽声,听见了,才知道自己有多想。   他亲自为她添茶,推到她手边。   娇娇仿佛做错事般,不自在的垂了头。   “喝吧。”他说。   实在是胸口堵得太厉害了,娇娇闻言端起茶,避过他的视线喝掉。   喝完了就不禁去想,要是被嬷嬷知道了,该会有怎样的责罚。   从小到大,她们被灌输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夫君是天。   娇娇在桌下偷偷抠着茶杯,心中无奈,太久太深了,连她这样的也不可避免去记在了心里。   “吃吧,等你吃完咱们再走。”玉堂将盘中那半块糕点推过去,以为她是担心他责怪,不敢再吃。   虽然脸上的妆刻意画浓了,可她其实还是个孩子。   巫玉堂不禁去端详娇娇的脸,一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女人们都爱这样装扮自己?   以前,南珍也是的,总爱在眼睛上抹了黑线又抹颜色,还总是问他:“我好不好看?”   其实,他最爱她出浴后的脸蛋,光洁无瑕,笑起来快活如孩童。   后来……   后来是他去汀城接她,她蓬头垢面,眼角居然也有了细纹,不再快活如孩童。   ***   娇娇壮着胆子去拿,低头吃起来。   玉堂看着她,记得有一次巫拜黑领着他去楚家拜年,她将待客的糕点偷偷塞进袖口,被他看见。那时他就站在桌旁,不知这个女孩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但他不忍打扰,因为她看起来很渴望。   后来东窗事发,她居然还诬赖是他藏了糕点。娇声娇气指着他说:“是哥哥藏的,我看见了!”   趁着他人不备,还挑衅地冲他扬下巴。   他那时不能说话,不能反驳,因为知道若做出回应,她必会被责罚。   同时,他也相信,慈父般的巫师长老,一定会相信他。   可回去后,他被罚在暗室里呆了整整两天。   出来时,刺眼的光线让他流下眼泪,迷蒙中,巫师对他说:“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你身为下一代圣天公,却无法摆平那日之事,该罚。”   他两日未进米水,昏倒在地,醒来后才知道,巫师命人为他送去调理的补药。   那时的玉堂以为,他是真的关心他,这是男人低调内敛的关怀。年幼的他将巫拜黑当成了父亲的角色,却不知,一切却是一个噩梦。   巫玉堂轻轻吸了一口气,每一次触碰那时的记忆,都是彻骨的疼痛。   等他缓过神来看,娇娇早已吃完了,也抹干净嘴巴,乖巧坐着。   “走吧。”玉堂站起来,推门出去。   她看了眼这间屋子——墙上的古画和绣了一半的鸳鸯,头也不回地跟着他离开。   ***   路上,两人不说话,车子越走越远,带着娇娇离开了楚家地界,她心中小小雀跃,攥紧了掌心的手帕。   她还是没有习惯身边没有嬷嬷陪着的时候,想保持淑女形象,却无法经得住诱***惑。她偷偷打量身旁的男人,见他闭目凝神,就大胆的张望车窗外的一切。   这是一个她很陌生的世界。   她这一生的全部,只不过是四进宅子仰头所能看见的那片四方天。   身边女孩的一举一动,即使闭着眼,玉堂都能感知到。   他未阻止,他同样有过这种时候。   那时逃出城堡后,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快到城堡时,路上跑过一只麋鹿,娇娇捂着嘴小声惊呼,玉堂睁开了眼。   只在书本中看过的生物,古书称为四不像,自古被认为是一种灵兽。只是濒临绝种,无比珍贵。   那是一只小麋鹿,比想象来得更可爱。听见娇娇的惊呼,便调头跑回来,跟着车跑。   深山之中,车内,有着动物们熟悉的味道。   它们不害怕,反而亲近。   玉堂摁下车窗,小鹿把脑袋探进来。   娇娇轻笑起来,忘记一旁的男人,伸手去抚摸鹿的耳朵。   她还喃喃自语:“你好,漂亮的姑娘。”   玉堂一时对她另眼相看,问说:“你以前见过?”   娇娇摇摇头,这世上除了巫家,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东西?   她虽没见过,但分辨出是个小姑娘还是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依稀记得前几天的留言里有说娇娇是骑着扫把的胖女巫?呵呵,看见了没?实力啊!   今天下午还会有更新的,记得来看~   呵呵,扔深水鱼雷的家伙,出来让我么一个!其他打赏的土豪们,让大则则给你们也倒杯茶好不好啊~~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5 17:17:18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5 21:58:51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6 13:02:59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6 13:05:26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6 19:55:23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6 22:47:37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6 22:53:28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7 20:26:1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7 23:19:45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06:51:30   冬子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21:38:3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22:38:45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1 19:10:47 ☆、第64章 (8)...   上山的路很陡峭,车子停下后,他们换乘马车。   五匹马的拉车停在面前,巫玉堂抚了抚最首的马儿。马儿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   娇娇不错眼的看着那匹马儿,当玉堂问她:“要不要摸一摸?”   她摇了摇头。   可马儿却喜欢她,玉堂拍了拍它的脖子,它就知道慢慢踏过来,亲了亲娇娇的衣摆。   巫玉堂看着娇娇敌不过自己的心性,终于抬手碰了碰马匹,被马儿舔过手心。   她就像以前的他,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被规矩压着。   等了有一刻,见娇娇过瘾了,他们才坐上车。   从前天子乘六,诸侯驾五,巫家一直就是用五匹马拉车。在这里,最尊贵的礼数就是用马车载着客人从吊桥之上驶过,吊桥衔接两座山脉,云雾之间,脚下是万丈深渊。   娇娇被以最尊贵的礼数,接回了城堡。   马车内,她收起了刚才与马儿玩耍的笑容,又板的一本正经。   城门大开,累积了千年的沉重发出震响,随后又被关上。   马车停在主楼前,来到这里,娇娇理应先去拜访巫拜黑。   还是那个神坛,还是一直燃烧的火种,巫拜黑走下来,看到已长大成人的楚家姑娘,开心的连声笑。   娇娇低着头,被他上下打量过,听他满意说道:“楚家里,娇娇最优。”   娇娇忙弯腰垂目。   巫拜黑看娇娇就像是在看自家闺女,用神杖轻轻点了点娇娇的额。   他对巫玉堂说:“玉堂啊,一路也累了,快带娇娇回去休息。”   理所应当,娇娇是来试婚的,就应该住在巫玉堂的城堡里。   巫家与楚家千年通婚,往前几百年大婚前男女是不允许见面的,但楚家的姑娘嫁过来后几乎都没能活过三十岁,几乎都是自杀而死,所以后来规矩改了,为了夫妻和睦,为了保证每一代的传承,楚家在定下最终人选后,女方要过来住上一段时间,与男方培养感情。   不说到底有没有效果,但这个规矩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巫拜黑与她寒暄:“住在你玉堂哥哥那里不用拘束,缺什么就说一声,他要是敢不理你,你就来跟我说!”   娇娇懂事地回道:“玉堂哥哥待娇娇很好,娇娇也没什么缺的。”   巫拜黑看向玉堂,笑着说:“看看,娇娇多懂事!”   巫玉堂点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巫拜黑就更开心了。少年男女,情投意合,是他最大的希望。   ***   他们又乘车前往巫玉堂居住的地方,长长的甬道,四面有紫色的花瓣飘落,仆人们纷纷垂头站成两排,恭迎未来的女主人。   专门分去给南珍洗澡的老嬷嬷站在最前面,与玉堂看了个对眼。   老嬷嬷轻轻的点了点头,巫玉堂的心稍安。   他引着娇娇往里走,当跨进室内时,一片彩色映在娇娇的鞋尖。   她仰头去看,好奇里面的彩色玻璃窗。   在四进宅子里,用的全是窗纸粘贴的旧样式,再怎么手巧的窗花,都敌不过五彩的玻璃。   她的天,终于不是四方的了。   她走进去,一步踩一种颜色,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男人。   巫玉堂回过身来,她忙退到两步外。   他好似没发觉,引着她上楼去。   而早几天到来的南珍,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娇娇住在客房,这一层全都是客房,她是第一个入住的客人。   她欣喜的发现自己的房间也有彩窗。   玉堂就此离开,留下老嬷嬷为她打点,他迫不及待,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的门口,站着他当时留下的巫天玄。   “回来了。”天玄将正翻着的书收起,让开位置。   巫玉堂推门进去,房内空无一人,只是雕花大床下留着一双兔绒拖鞋。   他弯腰拎起来,白皙的手指穿在兔绒内,说不清到底哪个更白。倒是兔绒是暖调,他的手指是冷调。   慢慢踱到一面墙前,墙面上根本没有缝隙,却不知怎么的,倏地分成了两扇。   他走进去,远方微亮。   再近了一点,光线就好了,可以看见一张粉色床上,睡着他关心的人。   ***   之前的忙乱全都在这一刻沉淀下来,他轻轻走过去,在床边放下拖鞋,用手抚了抚被子里南珍的脚。   温热的,真实的,他思念的。   “我回来了。”他淡淡的说道,却只有自己知道这句话忍了多久。   他捻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果然如老嬷嬷暗示的那样,大有起色。   房内没有其他人,他就这样弯了弯唇角,心情很好。   这一幕,被悠悠转醒的南珍撞见。   几乎不到一秒,他收敛了笑,令南珍觉得刚刚是自己眼花。   她撇过脸,不去看他。   他坐在她床边,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咳嗽还厉害吗?”   不去看,才能将这把嗓子细细品味。   南珍忍不住去想,他的声音原来这样好听,与他这个人一模一样,浑然天成。   要是以前,她大概会高兴的跳起来,现在……不知怎么的,心中仍保有一丝感激。   不管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他能完整无缺,我很感激。   玉堂见她不说话,也慢慢淡了那份喜,说道:“早点休息,我走了。”   他慢慢往外走,南珍睁开眼,打量这个新的地方,方寸之地,不知是哪里。   当他就要跨出去时,听见她哑着嗓子问说:“你去了哪里?”   那一瞬,他差点控制不住要回身去抱住她。   ***   “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暗暗握着拳头,立在门边。   “我睡了很久吗?”   “恩,你在慢慢的好起来。”   “你的名字叫什么?”   他说过的,现在再说一遍:“巫玉堂。”   “你转过来。”南珍说。   久久,他才回身,还是立在原地。   南珍无力的坐起来,背后堆着一堆的抱枕,仿佛躺在白云间。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爸爸真的死了吗?”   “死了。”则冬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死的?”她要弄个明白。   “南珍,很晚了,睡吧。”他叹息。   南珍捂着脸哭,“你说啊,你说实话好不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则冬不语,默认。   南珍一直在哭,他不忍心,只能忍心折磨自己:“一切正如你所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   其实早已知道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有人告诉我,他还没死。”   南珍不错眼的看着玉堂,他们曾经那般亲密,他的任何一丝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即使掩饰得再好,还是露出破绽。   这件事,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仰起头,声音冷淡:“要我告诉你细节吗?告诉你他那时的样子吗?你敢听吗?如果不敢,就别再妄想其他,南珍,你应该现实一点。”   南珍,南珍,曾经她会去想,他会怎样念出自己的名字。   南珍,如此普通的名字,在他口中,却是那么好听。   南珍不再说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玉堂。   那面墙被关上,巫玉堂紧紧攥着的拳头松不开,指节发白。   南珍蜷缩着身体,反复回想,她的记忆没有错,最后一封邮件里说了,宋福七没死,就在这座城堡里。   ***   因为有客到访,巫玉堂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陪着楚娇娇。   诡异的是,两个女人住在同一栋楼内,却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早晨,南珍被扶出来散步,娇娇就在房间里与老嬷嬷学习怎么用金线绣一只蝴蝶。   午饭,南珍的是被男孩端进房间里吃的,娇娇则喜欢坐在大堂里,晒着彩窗透出来的光吃饭。   午饭,巫玉堂通常也会陪着她吃,两人,长长的木桌,一人一头面对面。   饭后,娇娇回房午睡,他也回房,拉开那道墙,看一眼南珍。   有时,是娇娇独自进餐,仆人们比划着说主公没回来。   可在房间里,南珍并不知道有人在偷偷看她。   她问男孩:“我觉得最近你们都怪怪的。”   男孩为她摆放菜品,进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知道了南珍的喜好,将肉丸汤摆在面前。   南珍咬着一颗肉丸接着说:“你们看到我都很紧张。”   说完,就见男孩的背脊好像被叉了一根钢条,硬邦邦的。   南珍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我搬到这里来?”   她想了想,问:“是不是有谁来了?”   哐当,男孩弄翻了调羹。   南珍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地盯着男孩。   好不容易伺候南珍吃完饭,男孩自觉跪到外面的屋子里。   巫玉堂立在他跟前,沉默不作声。   男孩发着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面前的人却离开,老嬷嬷进来与他比划,让他在这里跪上十个小时。   男孩倏地松了口气,浑身都是汗。   晚饭时,南珍发现来送饭的换了个人,她没有问其他,不知道那个男孩还会不会出现,是不是自己害了他?   十个小时后,男孩去给主公磕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被赦免,只能日后更为谨慎不出差错。   其实山里的星空比汀城的要亮眼,可从前,巫玉堂从不觉得好看。   不是星空的问题,而是要看身边的人是谁。   他今日不责罚,只是因为南珍在这里,只能与那个男孩说得上话。   他不忍剥夺,她曾是那么爱说笑的女孩。 ☆、第65章 (9)...   夜里,这座城堡内,王不见王的两个女人都没睡。   从客房里偷摸走出来一个人,披散着头发,去往早就探好位置的厨房。   而在主人的卧房内,那面墙从里面被打开,先是一道小小的缝隙,见外面没有动静,才敢将缝隙推开,自己钻出来。   蹑手蹑脚地越过大床时,她不禁停下来看了看床上熟睡的男人。   他习惯平躺入睡,不翻身不打滚,一觉醒来总是一个姿势。   后来有了她,他就养成了习惯,平摊出一条手臂,让她做枕头。   她睡觉不老实,天冷了也爱踢被子,他就又有了一个习惯,习惯侧身睡,将她的脚夹在腿中间。   现在,他是侧身睡的,一手平摊着。   南珍收敛了眼神,执着的往外走。   她脚上踏着唯一的兔绒拖鞋,身上是一条淡粉长袍。   她从没有在半夜、在没有其他人的陪同下出过房间,竟不知这么富有的地方居然如此节省,厅堂里连盏灯都没有。   太黑了,周围都是黑的,南珍眼前最亮的竟是自己身上的袍子和拖鞋。   她抹黑往前走,手指拂过原木的长桌,她知道,自己正站在厅堂的长桌旁。   正要在往前走,却听见哐当一声,不知是什么打翻了碗盘。   一时间,南珍紧张起来。   一时间,厨房里的娇娇也无比紧张。   她看见不远处的一抹身影,好像在飘。   千年世家,哪能没有几只鬼?   只是,为什么要让她碰见!好倒霉!   娇娇在心里把这里的主人骂了个遍,幽幽出声:“你是鬼吗?”   突然说话,倒是把南珍又吓了一跳。   南珍的心脏都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转头一看,看见不远处站着一抹白,头发很长很长。   尖叫就在喉咙里卡着,越是害怕,就越不敢喊了。   后来想想,会说话?那就不是鬼,也不是这里的佣人。   那么……就是新到来的客人了。   为了这个人,她被搬进了密室里居住。   ***   娇娇见那只鬼站着不动,又问了句:“你是谁?”   她可以确定这是人了。   南珍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脱口而出:“我是这里的佣人。”   说完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这里的佣人都是哑的,她怎么可能是佣人。   娇娇放松了肩膀,冲南珍招手:“我饿了,要吃东西。”   她不拆穿她的谎话,等南珍走进后细细打量她的脸,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南珍惶惶的站着,听娇娇说:“你小声点,给我弄点吃的来。”   南珍秒懂,哦,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半夜肚子饿。   可娇娇又说:“不要太简单的。”   意思就是,在不被第三个人发现的情况下,她楚大小姐要吃大餐。   南珍真心佩服,换做是她,绝对不会有这份淡定。   她点点头,不敢在出声,抹黑走进厨房里。   可这样也做不了事情啊。   娇娇胆大,怂恿她:“反正你是这里的佣人,为我这个客人做点吃的再正常不过,你拉灯吧,亮堂了才好做事,千万别盐糖分不清。”   南珍为难地看着她。   娇娇卸了妆更显年纪小,其实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乌黑缎子般的长发贴在脸上,就显出了几分可爱。   南珍狠狠心,拉灯就拉灯,反正是这个小姑娘要吃东西的!   她的手抖啊抖,娇娇看不过去,覆上她的手,用力一拉。   厨房顿时亮堂起来。   南珍静静的等待,竖耳倾听,半晌没听见有动静。   娇娇推推她:“动作快一点。”   南珍不知为什么厨房里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也没人出来管管,只好硬着头皮扮好仆人的角色。   ***   古堡里的厨房,居然十分现代化,一应物品俱全,还都是她顺手的东西。   她不知娇娇到底要吃什么,也不敢去问,就烧水煮面。   其实娇娇不是饿,只是一时脱离了楚家的桎梏,她很想实践一下自己多年的夙愿之一。   这之一,就是半夜进食。   这在楚家,是不可能的。   吃点什么,随便是什么,都好。   她盯着南珍看,夸她:“你脚上这双鞋真好看。”   南珍差点没站稳,顿时想把鞋子甩了。   娇娇提醒她:“水开了。”   然后就见南珍下面,撒葱花。   一碗很简单的葱花面上桌,半点要满足娇娇吃大餐的想法都没有。   南珍忐忑的站着,不愿再恋战,能闪就要先闪了。   可娇娇却却不嫌弃,说:“你坐下,陪我。”   娇娇的筷子使得与某人一样好,秀秀气气的,样子漂亮。   南珍看入迷了,看她捻着面条入口,轻轻一抿,面条断掉半截。   这是很斯文的吃面方式。   然后,就见娇娇忽然想起了什么,换做大口吸面,窸窣窸窣的,这就是一般普通人的吃法。   虽然不雅,却吃得畅快,吃得香甜。   汁水溅的碗边都是,手拿纸巾变吃变擦鼻子里被辣出来的鼻水,这些娇娇做得不太熟练,有些滑稽的可爱。   她问:“你是不是这样吃面的?听说外面的人都是这样。”   南珍不敢答话,其实她也是这样吃面的,还喜欢脱了鞋踩在椅子上吃。   ***   一碗面下肚,娇娇鼻头都被擦红了,她从没这般放肆过,竟然有种使坏后的得意。南珍不知只是一碗夜宵面,为什么对面的女孩如此得意。   她听娇娇问她:“面不错,你还会做什么?”   南珍想了想,老老实实说:“我会烤蛋糕。”   然后,她对面的女孩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蛋糕啊……”娇娇呢喃。   她从来没有在楚家吃过这些东西,那里的人担心甜点糖分太多会令女孩们的身材走样。   只有逢年过节,桌上才能看见待客用的糕点,却只是中式糖糕,根本不见书中所说的西方烘焙。   “你真的会做吗?”她问。   大概面前是如此无害的女孩,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干净,大概是说到了南珍最拿手的事情,她居然也不藏着了,点点头:“我会的。”   娇娇就眯眼笑起来。   南珍一时看呆了。   真好看,这个小女孩真是太好看了。   然后,娇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南珍觉得这个女孩也不怎么可爱了。   娇娇说:“那明天这个时候,你还来这里,给我烤蛋糕。”   南珍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身体,能有些力气走路,就是为了去找寻宋福七的下落,没想到出师不利,头一回就被逮着了。   她吱吱呜呜:“不行的,被发现不行的。”   娇娇哼了哼:“你不来我就告诉乌鱼汤,让他处置你。”   乌鱼汤?南珍头一次听说。   “怎么?你不认识他?他不是你的主人吗?你到底是谁?你不说我就要喊人了!”   南珍忙应下,没看见娇娇眼里调皮的闪光。   她哪里会舍得喊人,喊了人来,被发现了,她还怎么吃心心念念的烤蛋糕?   真是单纯。   南珍却是心中一绞,主人?哦,那是则冬,也不,那是巫玉堂,娇娇口中的,乌鱼汤。   “我明天会来的,你放我回去吧。”南珍求饶。   ***   娇娇满意的放走南珍,拍拍肚子也回了客房。南珍再也不敢乱跑,回到房门口时,在外面站了好久。   不知什么时候,厨房里的灯又灭了,她揉了揉眼睛,等适应了黑暗,才开门进去。   幸好,床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在熟睡。   她蹑手蹑脚进了那扇密门,睡在床上的男人却醒了。   他的眼睛一片清明,哪里有睡着的痕迹?   等密门关上,他重新闭上眼,嘴角带笑。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枝桠照进房间里,玉堂就起来了,有人候在门口等着向他汇报前一晚的事情。   玉堂没有想到会是那样一番情景,但事情已然发生,他不去多加阻止。   南珍想在城堡里找些什么,能有个人拦着她,也好。   第二晚,娇娇早早等在那里,她笃定南珍会来。   南珍照样还是从熟睡的男人床边离开,来到娇娇面前。   令她惊奇的是,厨房里突然多了很多食材,都是西点的东西。   娇娇好奇得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还细声问南珍:“这是面粉吗?我记得书中说有一种低筋粉,可以用来烘烤蛋糕,是不是?”   娇娇说话古言古语的,与某个人十分相像。   南珍点点头,说自己准备烤一个海绵蛋糕。   很简单的一款蛋糕却让娇娇吃撑了。   从此,南珍这个小女仆在娇娇眼里就变成了一块宝。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不是梦,我好不好?乖不乖?美不美??   某人: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乌鱼汤?   作者:嘿嘿,嘿嘿嘿,哎呀不许打脸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明天没有更新~~星期一,医生上班啦~~ ☆、第66章 〔10〕   这一晚无论如何都是神奇的一晚,这个楼里的仆人拼命要分开的两个女人,挤在厨房里讨论着面粉和蛋液,一起等待烤箱发出叮的一声。   满室飘香,娇娇嘴馋极了,拿刀子将蛋糕切成两半,可南珍不吃,静静的看着娇娇不客气的吃光了所有。   “原来你真的没骗我。”娇娇吃完了,优雅地擦嘴,可手指上的一粒蛋糕屑悄悄的粘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看着面前的南珍,决定拆穿她的鬼话。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里都是从小服侍的人,不可能有你的存在。”   南珍呆看着反光的烤盘,不语。   总是有原因的。娇娇并不过多追问,反正迟早会知道。   “我是巫玉堂的妹妹。”她突然做了自我介绍,因为与自己有关联,所以将“乌鱼汤”换成了“巫玉堂”。   “表妹。”娇娇说。   南珍抬起手伸向她,从娇娇脸上拂去那粒蛋糕屑。   娇娇也学着南珍的样子,从反光烤盘里看自己,确定脸上干干净净了,对南珍说:“回去睡吧。”   南珍点点头,等娇娇离开了才敢回去。   一路上,她在想,她算是他的什么呢?   这样想着,梦里就都是混乱的画面,一会儿梦见自己游泳被鲨鱼咬,一会儿梦见从长长台阶滚下来,一会儿又是在医院,医生束手无策地劝她要看开。   早晨醒来时,头重得像被灌了铅,迟迟才发现身边的不同。   巫玉堂倾身过来,把感觉失灵的南珍搂在怀里,亲了一下,沉声道:“早安。”   这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早安”。   南珍已经想不起来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是一早就见到他的脸,又被亲了,混沌的脑袋突然灵光,一手就挥出去。   “还想扇我巴掌吗?”他钳住了她的手,看不出情绪。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南珍就养成了听他说话要看他嘴的习惯,她总是不习惯啊,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居然就有声音了。   玉堂捏起她的下颌,逼她看他的眼。   快天明时,从密室里传来呼声,是她的梦魇。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挣脱不了梦里的东西。   他就这样在她床边守了一夜,看她醒来,情不自禁,亲吻她的唇瓣。   结果,她想打他。   他心中不是滋味。   ***   他的脸就停在她面前不到一拳的距离,太近了,南珍挣脱不开他的手,开口说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随心所欲。”   还是以前那样故作凶狠的表情,那时他觉得这是她的习惯,现在他知道了,其实是她的心虚。   她在汀城,习惯了流言蜚语,习惯了成为大家饭后的谈资,不想柔柔弱弱的被人看不起,反而要让她觉得她厉害,可以撑起一个家。   在汀城,当着面,谁不夸她南珍?   全部都是伪装,他明白了。   巫玉堂慢慢松开她的手,不忍心再见她这番“坚强”,从床沿站起来,至上而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威慑力十足。   “那么,你想要怎么偿还?”   “什么?”   “我救了你,你要怎么偿还这救命之恩?”   “怎么还?”   这笔债是绝对不可以用感情来还的。   南珍咬牙切齿:“我可以跟其他的人一样做事。”   “你以为我这里缺你一个下人?”   说归说,可他离开后,男孩送进来一套衣服。   老嬷嬷将衣服展开,要替南珍换洗。   南珍避过嬷嬷的手,说:“我自己来,以后我们都是一样的。”   究竟能不能一样,并不是南珍说的算,老嬷嬷心中清楚,看了一眼男孩,男孩原本疑惑的脸立马就变得肃穆起来,他知道了,不论怎样,南珍是他主子。   两人退下后,南珍换上了那身衣服。最黑的颜色,领口有老式盘口,与他人无异。   只是,这样最普通的仆人衣,穿在她身上,却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个头更加娇小玲珑。   ***   饭厅里,娇娇与吴玉堂对坐而食,这番情景南珍还是头一回看到。   可娇娇有了些变化,她并不像晚上与南珍在一起时那样爱笑爱说话,反而横眉竖眼的冷着一张脸,好像故意要让对面的男人毫无食欲。   可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地喝汤,转头看见南珍。   他的目光先是朝下,看了看她的双脚。   然后才定定看向南珍的衣服。   她以前从不穿黑,所以他不知,黑色竟然会被她穿戴得如此好看。   好不容易收回目光,他看也不看的吩咐道:“你过来。”   娇娇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南珍换下了那彩色长袍和兔绒拖鞋。   她冲她挤挤眼,很快又低头兀自吃饭。   南珍听话地走过去,听见男人说:“把鱼刺挑干净。”   这就是她上岗后的第一份工作。   虽然是她执意这样对换,但这一次,南珍才真正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则冬了。   有人将碗碟筷著放在她面前,那是一条很小的鱼,偏偏小刺极多。   南珍挑的很慢,一不留神就会有刺藏在肉里,可有人催促:“想饿死我吗?”   她加快了速度,背后都沁了汗,才将一碗鱼肉送到他手边。   巫玉堂的面前是一碗白粥,就着南珍理过刺的鱼肉,他慢慢用完早饭。   落筷时,娇娇头一次主动与他说话:“我跟你要这个人。”   她指了指南珍。   饭桌旁所有的仆人都低了头。   “不给。”巫玉堂留了这么两个字。   饭后,所有人都散去,娇娇继续跟着嬷嬷学针线,南珍则被男孩带去后院扫地。有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厨房里,倒了一碗醋,仰头喝下。   喉结一滚一滚的,他再次吞咽试了试,还是不行。   巫玉堂透过窗户,看向院中扫地的南珍,不禁心中一软——挑个鱼刺都不会,以后若有机会……还是我来吧……   ***   后院的地上堆满了清扫后的落叶,男孩束手站在一旁,劳动的只有南珍一人。   她对他说:“你放心,我扫地很干净的,不会连累你挨骂。”   男孩连头都不敢抬,南珍也习惯了,说完就继续扫地,可地上的倒影显然不对劲,她再回头,看见的就是早晨要吃鱼肉的男人。   巫玉堂环顾四周,问:“累不累?”   那么大的一块地,打扫起来其实是很累人的。   “不累。”南珍却说。   可玉堂早就看见她拿着扫把的手指在不自觉的抽搐。   那不是普通的扫把,只有拿过的人才知道。   “跟着我。”他转身走了,只听南珍在说:“我还没扫完,没空理你。”   可很快,刚刚消失的男孩却突然冒出来,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南珍两手空空,只能跟上。   眼前,是他高高的个头慢慢走着的姿态,以前她就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看,直到现在,在她心里,也不能否认。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级台阶,南珍暗腑大概是到了顶楼。   整个顶楼只有一个门,门上挂了锁,金灿灿的很惹眼,南珍的眼前突然多了一把钥匙,巫玉堂白净的手指捻着钥匙对她说:“以后你来保管。”   南珍不肯接,又听他说:“怎么?要我自己开锁吗?你后悔做下人了是不是?”   南珍立马拿走了钥匙,头一次用不怎么熟悉,转了好久才转开。   门一打开,她就闻见了一股味道。   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是常常在老人身上能闻见的味道。   顶楼只有一扇隔窗,光线打在厚厚的地毯上,能看清空气中的灰尘。   她不禁就想到了他的洁癖。   可他似乎对这里却格外容忍。   旧的地毯,旧的隔窗,灰尘,味道,还有那一整面墙的书柜上,破旧不堪的书籍。好像都是他的宝贝。   ***   阁楼里有桌椅,他却喜欢席地而坐,随后翻开之前看了一半的书,细细品读。   他不管她,南珍也不敢乱动,就挨着门板站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切都跟静止了一样,除了他偶尔小心翼翼翻书的动作。   “坐吧。”看书的人突然出声。   南珍不肯,她从没见过这里的仆人什么时候有在她面前坐下的时候。   这是规矩,她懂。   她现在,不过是在偿还她欠下的救命之恩。   “坐下吧。”他又说。   可她就是倔强。   巫玉堂放下书,抬起头来看,心中暗叹,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他指了指脚边的椅子:“你坐上来试试看,这个椅子腿好像坏了。”   这样的吩咐,南珍是可以接受的。   她小心地坐下,晃了晃感觉椅子腿很稳。   正要站起来就被巫玉堂压住了,他也不坐在地上,反而拉了椅子坐在她身侧,脚背勾着椅子腿,时不时触碰到南珍的脚尖。   南珍悄悄移开脚,很快他便又欺上来,还将手肘搭在椅背上,调整姿势品读,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抬起来过。   虽然他看起来很舒适,可南珍觉得他说不定正在难受。   其实巫玉堂是难受的,别人喜欢的懒散坐姿在他感受下来,简直是一种刑法,可没办法,就是想这么挨着她一点。   他翻了一页书,好像看得入神。   南珍自认为已经完成了主人的吩咐,不需再坐着,正要起来,就听看书的人说:“我没让你起来,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恢复更新~~   大则则被鱼刺卡到了嘤嘤嘤~~ ☆、第67章 (11)...   南珍低着头,忍不住咳嗽起来,巫玉堂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他站起来往外走,淡淡道:“不要动。”   南珍只能被他留下,独自呆在阁楼里。   不久后,她见巫玉堂上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那是她最熟悉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   “喝了。”他说。   南珍很听话地喝光,再抬头时,竟然发觉他有些满意。   他捏起她的手腕,号脉片刻,南珍说:“我都好了,以后不需要再为我熬药。”   巫玉堂却说:“到底有没有好,你说了不算,既然做了我的仆人,那我就要治好你。”   也好,有了这么一个借口,你我都能轻松片刻。   快要午时的阳光格外的暖,地毯上显出一个八角隔窗的形,明晃晃的照亮了这个房间,忽然地毯上的八角形被破坏,擦进一只小鸟的图形。   南珍寻着去看,窗台上停落的那只小鸟很调皮,一跳一跳的吱吱叫。巫玉堂吹响一记口哨,小鸟欢快的扑腾翅膀。一双小小的眼揪着房内的男人不放,可男人却没抬头,而是将书籍翻过一页。   那上面的古字南珍懂得不多,只认得一个“妇人”的“妇”。   她从小就烦这些,索性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小鸟。   巫玉堂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口哨变了调子,那小鸟也跟着调子蹦跳起来,隔着窗对着南珍啄了啄。   南珍觉得小鸟似乎能听懂巫玉堂的曲调,他们像是很要好的朋友。   倏地调子转高,小鸟的爪子松开了窗檐,展翅飞向天际,它空出了隔窗,南珍这才看到,隔窗外的远处,白雾迷蒙,飘飘袅袅,中间又透出点点绿色,像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被甜点师用心点缀了颗颗绿色的果酱樱桃。   而这层阁楼,仿佛建在了云雾之巅,高处不胜寒。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观,捂着嘴差点惊呼出来。   原本一直低头看出的玉堂趁这时偷偷觑她,他早就想让她见一见这番情景,这层阁楼,这番情景,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不敌她所给予他的万分之一。   ***   情境正好,却有人来打扰。   娇娇不敢贸然进来,只能在门外敲门,说要借南珍。   她倒是没什么负担,而楼下站着的仆人们几乎要吓破胆。   从来没人能不经允许就上顶楼,不论他们怎么比划,未来的女主人就是装疯卖傻:“你们在说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可所有人都知道,巫楚两家世代联姻,楚家的这一代女孩自小就要学习哑语。   娇娇又怎么会看不懂。   仆人们拦不住,只能瑟瑟发抖地等在楼下。   门内久久没声响,娇娇就一直等着。   从她敲门开始,南珍就从那个美景里回过了神,收敛了表情看着巫玉堂。   巫玉堂静静的看完一页书,又翻过一页,才说:“去吧。”   南珍出来后就被娇娇牵住了手,娇娇问她:“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这座城堡的禁地,而南珍则是真的不知道巫玉堂的规矩,所以两人就站在门口说起话来。   娇娇说:“我叫楚娇娇,今年满十八了。”   南珍说:“我叫南珍,今年二十八。”   娇娇自觉挺会看人,却没想过南珍竟然比她大了十岁。   几秒的不可置信过后,她问:“今天要烤个什么蛋糕?我听说有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叫做巧克力,你会做吗?”   这一番对话,门内的巫玉堂听得一清二楚,他早就放下了手里的书,想象娇娇那迟疑片刻的震惊。   想着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心道:巧克力南珍不会做,但她会用巧克力来烤蛋糕。   外头,南珍说:“巧克力我不会做,但我会用巧克力来烤蛋糕。”   ***   娇娇不怎么明白,就问了好几个问题,南珍轻轻拉着她下楼去,怕打扰了里面看书的人。   她一路解释:制作巧克力工艺繁复,一般都是买来现成的用温水融化成糊再使用。   正好走到楼下,就见一排的仆人脸色发青。   娇娇小声嘀咕了句:“胆子真小。”   然后吩咐道:“你们不用围着我了,我现在有人陪着,很忙。”   仆人们却不敢散,都立在原地,等着发落。   娇娇顺势揽住了南珍的胳膊,发愁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现成的巧克力。”   南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再看看娇娇。   娇娇盯着她问:“巧克力是什么味道?甜不甜?”   她以前从未这样放肆地吃过东西,自从前两晚与南珍相遇后,她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娇娇尝到了甜头,更是向往更多的新奇糕点。   南珍呼地笑了笑。   她们走到厨房,南珍说:“有很多种味道,我们可以一样一样尝试。”   两个女人在楼下捣鼓甜点,香味一直飘到了楼顶。   南珍烤了一个很大的黑森林蛋糕,娇娇吃的一脸满足,也变成唤她:“南珍姐,你还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会?”   这时,阁楼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他从楼上下来,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这样香甜过。   ***   娇娇正吃得欢乐,转头就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巫玉堂,她顿时板了脸。   南珍看得奇怪,不知道娇娇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哥哥。   巫玉堂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一时竟没人理睬他。   他站了片刻,留恋的望了望被装饰得很美的黑褐色蛋糕,打算离开。   可这时,娇娇却切了一块递过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乌鱼汤的地盘,她还是懂的看眼色的。   巫玉堂顺势坐下,好看的吃完那一小块。   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味道。   将最后一颗樱桃咽下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与巫玉堂站在一起,两个一般高大的男人咋一看十分相似。   娇娇指着天玄后背对南珍说:“快看内谁谁谁,从小就这德行,原来现在还是这样啊!”   声音不算小,大家都听到了。   天玄没有回头,倒是巫玉堂转回来,说:“道歉。”   这个女孩很叛逆,大概是楚家近百年来最出挑的一个了。   娇娇哼了哼,心想:你不要忘了多亏了我你才有蛋糕吃!   南珍不由得就护着她:“她还小,不懂事。”   天玄倒是意外地看了看南珍,再看看被她护着的娇娇,觉得情况有些玄妙。   “你吃蛋糕吗?”南珍突然脑抽,询问天玄,想要补偿一下。   天玄得到某人的允许,拿了一个上楼。   其实他不怎么爱吃甜食,端着那块蛋糕迟迟未动。   阁楼里,巫玉堂把蛋糕接过来,安安静静地吃掉了。   ***   楼下,娇娇跟南珍抱怨:“我说的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他就是乌鱼汤的走狗。”   这话太重了,南珍也听不下去了,劝她:“是你哥哥宠着你才这样,这样不礼貌的,娇娇。”   娇娇嗤之以鼻:“宠着我?哼,我讨厌死他了,要不是他我怎么会……”   话未说完,及时收住。   南珍等着她后面的话,娇娇火冒三丈:“反正我讨厌这里!”   她说:“总有一天我要逃出去,我不要一辈子都做笼中鸟。”   南珍看着玻璃窗,她也想逃出去,但在那之前……   深夜,下人房里偷摸出来一个人影,那是南珍。   既然是仆人了,她就真的搬到了下人房,只不过那是一间单人房。   她留心观察了几天,算过从房门口到厅堂再到大门的步数,不需要点灯,就着月光,她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去。   至于出去后的路,她还不清楚。   只知道长长甬道旁的花树在夜里看起来格外阴森,风一吹,窸窸窣窣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妖怪把她捉去。   这已经不是南珍头一次半夜跑出来了,可每一次走到花树旁,她都会害怕。   但尽管再怎么害怕,她也还是要往前走。   走过最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迷失了方向,再也不敢往前走,怕回不去会被巫玉堂发现。   这座城堡太大了,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该怎么找?从哪里找?   南珍如无头苍蝇,每一夜都徘徊在路上。   当月亮渐渐与天际的太阳交接,南珍不得不按照原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天亮前最暗黑的时段,她偷摸关上门,躺回床上,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口。   夜夜都这么忙碌,再怎么忍,也还是会忍不住两眼发懵。   早饭时,巫玉堂刻意忽视了接连打哈欠的小女仆,让人撤掉原本每天都要吃的鱼肉,单单喝了一碗白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更新七千字,艾玛,疯了~~ ☆、第68章 (12)...   天更冷了,城堡里的其他人为了干活方便,都穿夹棉的薄衣,只有南珍拿到的是胖嘟嘟的棉袄,立领上围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   她一穿出去,娇娇就哦了声:原来乌鱼汤贴身女仆的待遇这么好。   正巧巫玉堂走出来听见了。   娇娇立马噤声,溜到院子里不回来,南珍的脸被裹在兔毛领里面,小小的不过巴掌大,双眼红的塞兔子。   他说:“你床上有跳蚤是不是?”   南珍低了头,怕被他看出真相,顺着道:“是有点,所以晚上没睡好,我,我一会儿就去晒被子。”   他看着她的后脑勺,掌心痒痒的想摁上去,却忍住,淡淡恩了一声。   两人久久站着不说话,南珍熬不住先问:“还有事吗?”   面前男人挑了挑眉。   “你本是我的仆人,只是偶尔被借去烤个蛋糕而已,怎么,这就忘本了是不是?”顿了顿:“端杯水上来。”   男人调走走掉,南珍只好端了水爬上顶楼。   巫玉堂站在隔窗前往外看,阁楼里暖洋洋的,外面却寒风呼啸,南珍听见他幽幽自语:“快下雪了。”   汀城的冬天不常下雪,但那种潮湿到钻进骨子里的冷却比下雪天要冷得多。南珍以前还能在下着雨的冬天里踩着高跟鞋去店里,看着街上人人将自己包成一只熊,就她最轻盈最美丽,即使脚背冻得发青也愿意。   水杯里散出热气,巫玉堂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下,坐回老地方开始看书。   南珍就站在窗前,默默看着有些发暗的天。   不久后,真的下了一场大雪,半夜里就听见院子里有声响,南珍不敢跑出去,只能在房里呆了一夜,早晨起来了不由得吃了一惊——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院子里已经被清扫干净,整整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厚厚的堆积在路边,她刚来时那种会开紫花的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来来去去的仆人轻轻一呵气,就有一串白雾吐出嘴巴。   尽管室内一直烧着壁炉,但南珍还是觉得冷。   她现在无比羡慕以前的自己,身体好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就能在那样冷的冬天光脚穿鞋呢?   ***   早饭准备好了,她敲了敲巫玉堂的房门,见他从里面出来,对她说了句:“新年好。”   站得太近,她一时只能看见他领口上的盘扣,说话时喉结一滚一滚的。   南珍怔了怔,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居然就过完了旧年。   巫玉堂倒是没妄想要得到她的一句新年好,说完便走在前头。南珍随他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   他回过身来,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南珍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暖。   南珍嗖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再不让他碰,可他已经皱起了眉,看向她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堆。   娇娇下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哇,我都流汗了,别再烧柴了。”   巫玉堂没同意。   就算室内温暖如春,可他身边的女人穿着厚棉袄却还是手脚冰凉。   饭后不久,就有人端上了一碗药汁,闻着味道倒是比平时多了什么东西。   “喝了。”他头也不抬地看着书,好像在对空气说话。   南珍只好喝下,倒是觉得舌尖甜滋滋的。   她连着几天喝这个味道的药,竟然变得不那么畏寒。城堡里也终于可以降了些温度,灭了些火堆,只是南珍不被允许踏进院子里。   娇娇缠着她说:“南珍姐你会堆雪人吗?以前我在家时父兄每年堆一个在我房门前让我赏玩,咱们一起堆一个吧!”   南珍不会堆雪人,却愿意陪着娇娇一起。   于是娇娇去向巫玉堂借人,可他不允许。   娇娇无趣地抱怨:“这叫什么过年?无聊极了。”   这也是南珍过过的最冷清的一个春节,记忆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节日,这座城堡里却每天如旧的安静着。   ***   元月十五的前几天,娇娇就开始各种讨好她的乌鱼汤。   最先改变的就是表情。   以前只要对着巫玉堂就放脸,现在一大早在饭桌上就阳光灿烂,让伺候的仆人们弄不懂未来主母是个什么情况。   巫玉堂看了看南珍,问她:“她没跟你说什么吗?”   南珍摇摇头,娇娇确实没说她想做什么。   几天后,巫玉堂烦了,让她有话直说。   娇娇找了个南珍不在的时候去找他,说想让他带着她出去看灯会。   巫玉堂一想便知,娇娇的生日在每年农历的元月十五,她出生在元宵节,预示着吉祥如意,除了身体格外健康外,这也是她被选中的原因之一。   “想跟我要生日礼物?”他问。   娇娇笑得谄媚,点点头。   可巫玉堂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我不能带你出去。”他说,“没有这个先例。”   可娇娇却聪明非常,使出绝招,闹腾着:“你如果不带我出去,我就告诉南珍姐我究竟是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的!”   她十分得意:“你很在意南珍姐吧?我看得出来。”   巫玉堂把娇娇晾在手边站了十分钟,等南珍进来后对她说:“去把天玄叫来,跟他说明天我们要出去一趟。”   南珍哪里知道天玄人在何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娇娇一蹦三尺高地拍手欢呼。   娇娇挨着南珍说:“南珍姐,明天我过生日。”   南珍觉得,娇娇好像非常重视自己的生日。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姑娘,只有每年生日那天才能出门一趟,就这,也还是父辈的特别纵容。她还十分庆幸自己生在元宵节,那么好的日头,有各式各样的灯会和烟花可以观赏。   娇娇就这样不厌烦地看了十八个年头的灯会。   ***   出门前,巫玉堂带着娇娇去主楼请示巫拜黑。   巫拜黑自然喜闻乐见这一对小年轻能和和□□。   他说:去吧去吧,你们还年轻,去玩玩也好。   于是元月十五那天下午他们就动身了,直升机从塔楼前飞起,南珍抓着椅垫坐得非常不踏实,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坐飞机。   娇娇说:“南珍姐,我也是头一回坐飞机呢。”   天玄看了看巫玉堂,对娇娇摇摇头,“只有你是头一回。”   南珍就在想,她什么时候有坐过飞机?她怎么忘记了?   娇娇冲天玄皱了皱鼻子,却不敢再说那些轻蔑的话,一路上都在讨好巫玉堂,说元宵会上肯定有各种小吃,她要吃桂花汤圆。   她怕他不肯,还拉着南珍问:“南珍姐你一定也想吃对不对?”   娇娇的眼神太闪了,南珍只好点点头,“恩,想吃。”   娇娇就欢喜地问巫玉堂:“好不好?”   巫玉堂没回答,沉沉看着脚下越变越小的城堡。   南珍忍着恐惧也低头看了下,顿时震惊了。   这座城堡到底有多大?她以为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但其实却不过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   不久后,飞机稳稳地停在了空地上,两个男人先下去,一人一个接住南珍和娇娇的手——自然是巫玉堂扶着南珍,天玄去扶娇娇被她甩开,自己跳下来。   他们到时灯会才刚开始,人并不多,奖品区放着今年的头彩,那是一串极细的脚链。   巫玉堂站在奖品前久久,直到天玄问他:“怎么了?”   他不认为堂堂巫玉堂会对一串彩金的脚链感兴趣。   但巫玉堂就是感兴趣了。   南珍的脚踝极细,他们在一起时,他最喜欢在被子里攥着她的脚腕把玩,盈盈一握地桎梏在手心里,看她撒娇求他不要挠她。   他想为她赢得那个彩头。   ***   娇娇早就跑远了,巫玉堂命天玄跟着她,自己则带着南珍开始猜灯谜。   他一贯话不多,静静看着彩色纸页上的灯谜,南珍也看了几个,头疼得再也看不下去。   就改为跟着他,视线固定在自己脚尖。   巫玉堂一转头,就看见南珍的脑袋顶。   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于是一边看灯谜,一边与她说话。   他说:“永平年间,蔡愔从印度求得佛法归来,称印度摩喝陀国每逢正月十五,僧众云集瞻仰佛舍利,是参佛的吉日良辰。汉明帝为了弘扬佛法,下令正月十五夜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元宵放灯的习俗就慢慢流传到民间。每年这天,无论士族还是庶民都要挂灯,城乡通宵灯火辉煌,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巫玉堂看了看南珍,怕自己讲得太过枯燥,只敢讲到这里,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关于元宵节的趣闻。   但无奈他这人严谨惯了,平时也很少看闲书,搜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有趣的故事来讲给她听。   他抿了抿唇角,捏着一页纸有些无奈。   倒是南珍抬起了头看他。   她一直知道他与自己不一样,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灯会上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挤在灯笼下,天也全都暗下来了,可黑黑的天却被一盏盏灯笼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男人们穿得厚实,哈着白气,女孩们手里捏着小零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南珍一时看忘了,没跟上巫玉堂的脚步,巫玉堂站住脚,回过头来,朝她伸出手。   拥挤的人群里,他如一抹白玉,清俊和煦,伸手等着她。   南珍快走几步跟上,却不伸手。   巫玉堂是彻底回过身站住她跟前了,微微低着头,从她的口袋里抽走一只手,攥住了一齐放进上衣口袋里。   ***   南珍挣了挣,挣不开,被他拖着往前走。   她咬着唇在口袋里用指甲掐他手心,以为他疼了就会放手,可巫玉堂却好似没有痛感般这样牵了她一路。   有老者在台上念灯谜,会的人上前去写出答案,对的就有奖品。   巫玉堂牵着南珍站在一旁,问她:“你猜谜底是什么?”   南珍认真去听——薄薄口子啃骨头,片片瘦肉口下走。   答一种厨具。   很多人写了刀,老者淡笑,南珍小声说:“菜刀。”   她嘀咕:“刀有很多种,菜刀才会啃骨头嘛,哪有抹刀切瘦肉的!”   巫玉堂垂眼看她,淡笑。   终于有人写了“菜刀”二字,老者把这个灯谜的奖品给了那人。   他看着南珍一脸惋惜地踮脚,想知道奖品到底是什么,在得知是一套刀具后,也就不那么可惜了。   “下一个灯谜你上去写。”他捏了捏她的手。   南珍一时就僵了身子。   大概是氛围太好,周围太多这样牵着手的小情侣,巫玉堂眉目带笑的又捏了捏,看南珍万般不自在。   可是接下来的灯谜一个比一个难,没有巫玉堂的提醒,南珍怎么也猜不中答案。   她向来不爱这种费脑子的东西,最后干脆放弃。   倒是等到老者说要开始猜头奖时,南珍被巫玉堂拉着站在了桌前。   灯谜是这样的——玫瑰今凋后,梅花始放彩。   答一种中药。   中药这东西懂得人并不多,所以围在桌前写字的人也不多。南珍就看着巫玉堂左手牵她,右手写字,她又愣了半天。   他用右手写的字苍劲有力,十分好看。南珍先是看过了别人写的再去看他写的,大家的答案都不一样,他写的是:珍珠母。   ***   巫玉堂将谜底交上去,老者看完了所有的纸条,拿出那张字写的特别好看的,问他:“愿不愿意与我切磋两盘?”   要是以前的则冬,绝对会摇头。他不喜欢被人瞩目。   可巫玉堂却点点头。   南珍回过神来,是啊,以前的则冬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地方,现在的巫玉堂,不仅换回了右手写字,也变得更不一样了。   老者问:“娄阿鼠问卦,答成语。”   巫玉堂:“做贼心虚。”   老者问:“伯乐卖千里马。”   巫玉堂:“穷途末路。”   老者说:“最后一题,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巫玉堂低头看着灯下的南珍,说出答案:“英雄难过美人关。”   顿时博得满堂喝彩,人们纷纷去看这个英俊的男人和他身边低着头的女人。   有人送下头奖,南珍瞥到那是一条很细的链子。   彩光一闪,就被巫玉堂收进了口袋里。   这边正热闹着,那边天玄匆忙赶回来复命,说娇娇不见了。   南珍一听就赶紧要去找人,天玄也是不知该怎么办,倒是巫玉堂不急不慌,带着两人往外面的小食摊去。   小食摊只有五张桌子,因为猜灯谜吸引了大多数的人,所以目前还没有生意。   接下来南珍就看到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占据了其他四张桌子,而巫玉堂则在剩下的一张桌旁坐下,让老板上一碗桂花元宵。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下留言,我大则则被鱼刺卡到就没有姑娘心疼的,啧啧,女人心,海底针~~( ﹁ ﹁ ) ~~~   哦还有,娇娇和天玄不是一对啦。我真是剧透到无与伦比了。 ☆、第69章 (13)...   小食摊的老板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询问其他四张桌上的人:“你们要吃点什么?”   巫玉堂拉开椅子,立在他身旁的南珍和天玄没有一个坐下。   天玄对老板重复道:“一碗元宵。”   老板不敢再问,忙去下元宵。   很快,一个小碗端上来,散着白气,引人食欲。   可直到那碗元宵凉透了巫玉堂都不动一下,看样子还想再叫一碗上来放着喂空气。   南珍不懂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很快,有人憋不住了,从角落里跳出来跺脚:“暴遣天物啊乌鱼汤,你居然不吃?你不吃我吃了!”   娇娇说着就要上手,还没吃进嘴里却被天玄钳住了手。   南珍这下也知道了,这碗元宵不过是钓鱼用的鱼饵。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占座的人又不见了,南珍回头去看,背后空荡荡的,有几个女孩坐下,朝老板扬声说要吃元宵和甜汤。   盏盏灯笼下,娇娇明显是很委屈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要哭似的。   南珍想替她求情,还没张口就发现巫玉堂在看她。   她顿时也说不出口了。   “回去了。”他站起来走在前面,娇娇气鼓鼓的跟在后头。   天玄去付账,南珍就等了等。   她同天玄一道走,天玄也是话不多的人,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跟南珍说过。   南珍倒是对天玄多有谢意,依稀记得他曾照顾过她几天。   她说:“谢谢。”   天玄摇摇头:“南珍,你真的很笨。”   她道谢,他却数落她,一时间让南珍想到了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直白毒舌,不谙世事。   他们已经快走到停着直升机的空地,远处是暖融融的灯笼,微弱的光打在天玄身上,他与那人那么的相似,一时让南珍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   南珍低了头不再说话,怕一出声眼泪就会掉下来。   天玄毫无负担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过去站在巫玉堂身旁。   四人又坐上飞机,两个女孩并排坐在一起,都不抬头。   进山时遇到大风,刮得机舱一震,南珍和娇娇都没坐稳,同时往一边倾斜过去,巫玉堂坐在她们俩对面,发现两个女孩的眼睛都泛着红。   可下了飞机,娇娇又恢复那个调皮捣蛋的样子,她只会在楚家和巫拜黑那里装作温婉稳重,在其他人面前倒是不愿意掩饰,特别是对着巫玉堂,那副讨厌和嫌弃就格外明显了。   她也后悔死了自己刚才干嘛突然要哭要哭的,不过就是看见同龄的女孩们自由自在罢了,不过就是羡慕她们能想吃就吃罢了。   她心情不好,也就不让她讨厌的人好过,她扯着巫玉堂走在后面,威胁着要把事情告诉南珍。   意料之中的,巫玉堂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就知道,这招百试百灵。   那么冷的天,那么深的山里,娇娇居然说:“我要吃螃蟹。”   她害怕这个提议太过刁钻会被反驳,却没想到人家格外爽快:“好。”   倒是娇娇傻了,站在那里呆呆的。   巫玉堂看都没看她,快走几步跟在南珍后面。   南珍察觉后停下来,等他走到前头了才跟上,学着天玄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娇娇看着他们三人都快进屋了,是南珍停下来招手唤她:“娇娇,快来。”   娇娇这才跑向她,一路上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   ***   在楼下的座钟还没指到十二点时,厨房里送上了没用任何调味,只蒸得红彤彤的大螃蟹。   南珍不知道巫玉堂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家伙,现在明明是隆冬,而且快到半夜。   巫玉堂抬了抬下巴,对娇娇说:“吃吧。”   可一直闹着要吃螃蟹的人突然却沉默了。   对面的人很快便看出了她的窘迫。   “你们都退下吧。”他说。   仆人们都退下了,天玄也没有留下,最后只有南珍站在桌旁。   只有他们三人。   南珍看着巫玉堂脱衣拭手,将白色衣袖卷至小臂上,趁热拿起一只螃蟹。   他的手大,一时衬得那么大个的螃蟹好像变小了不少。   他的手边摆着蟹八件,细细长长的一套东西南珍和娇娇都没见过。   他看了看南珍:“你也坐吧。”   南珍摇摇头。   他也不勉强,开始拆解手里的螃蟹。   本就是肥美的鲜货,蟹壳一掰开就有了好闻的味道,南珍见娇娇抬起屁股倾上去想看的更清楚。   先是膏,然后是肉,巫玉堂做事细致,细细蟹脚里的小肉都没放过,拆完一个后将碟子推到娇娇面前。   南珍看见娇娇捏着筷子,却不知如何下手。   她不由想到,他一开始也是不会吃螃蟹的,她拆了一只,也是这样递给他,他那时脸上的表情,跟娇娇现在是一模一样。   后来她就手把手的教他,一般人吃蟹没有那么细致,牙齿咬一咬,筷子戳一戳,她笑眯眯的说不嫌弃他的口水。   他学的很快,再然后,她就乐滋滋的享受他剥壳拆肉后的成果。   ***   那双手,白得几近透明,将粉红的蟹肉沾取姜丝醋汁,放进娇娇的食碟中。   “快吃,不然就腥了。”   娇娇回过神来,将蟹肉放进嘴里,被那鲜甜吓了一跳。   螃蟹性寒,楚家不允许她的饮食中有这种东西。   但中秋食蟹是传统,从古到今的书中都有提到,避都避不开,而得不到的糖果才是最甜的,娇娇对螃蟹的饥**渴比蛋糕更甚,不亚于对自由的渴望。   螃蟹清蒸,沾着姜醋,温一壶黄酒,这件事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她嘴里还含着蟹肉就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会很好吃,我就知道!”   南珍被她吓了一跳,忙去找纸巾,蹲下来给娇娇擦眼泪。   巫玉堂心中一叹,眼前这个女孩,与他一般可怜,从小到大,过着非人的日子。   那些世人看起来滑稽可笑不真实的事情,他们俩都实实在在的经历了。   因为经历相同,所以他一直对她多有包容。   娇娇哭得止不住,南珍轻声哄她:“再哭就吃不着了。”   巫玉堂朝娇娇招招手,娇娇捂着眼乖乖坐到他的身边。   南珍立在对面,看他格外仔细的教娇娇怎么拆分桌上的硬壳大家伙。   他说的话,都是当年她对他说过的。   “你把这个掰开……黑的是内脏,别吃……”   后来他自己也不愿意用蟹八件,掰下一只蟹腿教娇娇:“用牙齿咬碎了壳,一点点的抿出来,这样是不是更好吃?”   娇娇学得很好,更是融会贯通地学会了蟹八件。   巫玉堂难得说得多,像个大哥哥一般。娇娇边学边偷看他,最后辛辛苦苦攒了一碗肉。   她红着脸说:“玉堂哥哥,你吃。”   巫玉堂微微一怔,这么多年来,这个小女孩头一次这般乖巧的唤他。   越想越觉得不忍。   他说:“想吃元宵这里也有。”   说完后就看着南珍。   娇娇欢喜道:“真的吗?现在可以吃吗?”   巫玉堂点了点南珍:“你问问她。”   “……”   时间就要走过午夜十二点时,南珍端上了芝麻馅儿的,出锅后撒上厚厚一层桂花蜜的白胖元宵。   娇娇闻着味道就说比外面的香。   巫玉堂见只有娇娇的份,不由得走到厨房去找煮元宵的锅。   见里面其实还有一些。   他又默默地盯着南珍看。   可南珍说:“都是给娇娇的。”   于是巫玉堂在娇娇吃完一碗正准备再要一碗时,问她:“你吃饱了吧?”   其实娇娇还能吃,可被玉堂哥哥那样看着,她只好懂事地点点头:“我吃不下了。”   然后巫玉堂就又沉沉看着南珍。   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南珍不得不把剩下的所有元宵都用一个大碗盛了,端到他面前。   娇娇的这个生日,赏了灯会吃了元宵更是尝到了大螃蟹,而巫玉堂,因为吃多了元宵不消化,在卧室里捂着胃整整站了半夜才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前不怎么爱吃螃蟹,今年秋天去了一次青岛,跟我家小明明在青岛的菜市场里吃到了明明个头很小,却非常有肉的蟹蟹,(话说我家明明真是贤惠,真是会挑蟹啊~)一时欲罢不能,回家后虽然价钱贵的让我滴血,但我还是坚持不懈地吃了好几顿,国庆时跟姐姐去玩,每次她问我要吃什么,我就两个字:蟹蟹!   我老姐无奈,每天晚上载着我去吃香辣蟹~~她们家那里有个很有名的店,开在桥下,店很小,桌子都摆在路边,每天只有半夜开张,卖香辣蟹,香辣小龙虾和香辣钉螺三种东西,客似云来,艾玛,想想就流口水,姐姐(蟹蟹)偶想你了~~   我也是从青岛回来后才比较会拆蟹的呢,亲爱滴,摸摸哒~~   今天不在状态,一更,明天见   Ps,阿勒,在最后手滑又虐了大则则一小下,反正你们也不心疼对吧?逃走~~ ☆、第70章 (14)...   捂着胃站在房间里,瞭望一片漆黑的窗外的巫玉堂,嘴角带着笑,一直在回想刚过去不久前的事情。   他站在门口问她:“南珍,夜不闭户,答一个词。”   她冷冷的回答:“我不会。”   他说:“错了,在猜一次。”   就见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喜欢。   她从小是个野丫头,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学习,长大了,就连猜个迷都能如此嫌弃。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灯会上她一个都没猜出来,他在一旁提醒,她一副我不用你提醒,可猜不出来很郁闷的表情,他一直忍着不笑,现在终于能笑出来。   他只有看到她,才会笑。   “南珍,这不算难。”他坚持。   见她不耐烦极了,险些藏不住小霸王的架势。   “晚安。”他说。   巫玉堂微微倾身:“南珍,晚安。”   他看着南珍一脸恍然,其实这时他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把她拥入怀中。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了一股冲动。   巫玉堂从房中出来,一路夜行至下人房,黑暗中突然显出两个人形,跳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他挥挥手,那二人又隐入了黑暗中。   巫玉堂轻轻推开门,只为南珍所准备的单人房中,她沉沉入睡。   真是难得有这么乖,不做夜猫子不是挺好的么。他在心中叹息。   房门敞开着,不必担心会有人偷看,巫玉堂坐在床脚,为南珍掖被角,却在看到什么时停住了手。   昏暗中,一双白皙小脚,慵懒自在的从被子里探出来,蹭了蹭被子后,安静不动了。   巫玉堂静静的看了好久好久,才攥起那细细的脚踝。   他从衣袋中取出什么,小心地栓在了她的脚上。   元月十五就这样过去了,旧年就这样过去了,新年的春节,到此也过去了。   “则冬,等过年了,我给你包个红包,你记得压在枕头底下,保平安的!”   ……可惜,那年过年时,他已经不在她身边。   ***   第二天,似乎是前一晚睡得格外好,南珍一早就醒了,才坐起来就看见了脚上的东西。   极细的一条彩金链子,拴在脚上若有似无,却好似一条大麻绳勒得南珍喘不过气来。   早饭后,她跟随巫玉堂去阁楼,他坐着看书时,她头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南珍说:“能不能借我一把剪刀。”   巫玉堂瞥去看她的手,找了一把指甲刀给南珍。   南珍拿着指甲刀并不是剪指甲,而是翘起脚开始剪那条脚链子。   她弓着背,咬着唇,费了好大的功夫却怎么也剪不断那条极细的链子。   巫玉堂索性放下书,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   后来,那小小的背影也不动了,怔怔了好一会儿。   他索性又拿着书读起来,南珍将那把小小的指甲刀放回原处,再不做声。   几日后,风雪停了,冬日的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却更引得人想出去走走。   巫玉堂从书中抬起头,发现南珍一直在往窗外看。   他合上书走出去。   南珍跟在他身后锁好门。   两人一前一后在院中慢慢的走,忽然一声娇语:“玉堂哥哥等等我!”   他们停下来,见娇娇正快跑过来,脸上两朵红晕,显得气色很好。   巫玉堂再看看他身边的南珍,低声问她:“药还喝着吧?”   真是没话找话,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如此,南珍每天的药碗都是他亲自检查过的。   只是,想跟她说点什么,在这样好的天气里。   娇娇已经跑到跟前,与从前不大一样是她变得乖巧了许多,也不再对巫玉堂横眉竖眼,反而常常腼腆害羞。   既然有人陪南珍了,巫玉堂就不再跟着两个女孩一块,自己换了衣服不知去向何处。   娇娇拉着南珍说:“南珍姐我知道玉堂哥哥去了哪里,我带你去啊!”   南珍还没说好,就被娇娇拉着走远了。   穿过花树甬道,面前忽然豁然开朗,南珍竟不知这洞天深处居然还有另外一番景象,她夜里偷跑出来时看见的,那样黑黢黢的枯藤枝桠背后,却是一派令人难以想象的缤纷绽放,宛如人间仙境。   ***   那是一座植物花房,南珍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材质建造的,反正在太阳下,花房通透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玻璃屋子,让里面的一花一树,都鲜妍好看得不真实。   她们不被允许进去,娇娇也不闹,反而很得意的告诉南珍:“听说这个花房是几年前玉堂哥哥让人建造的,你说他是不是好厉害!人那么好,心底也那么好,还会种小花小草,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南珍对娇娇的极力夸赞有些不适应,几天前这个女孩还整天乌鱼汤乌鱼汤的叫着呢。   花房内的巫玉堂听见动静看出去,正巧与南珍对上眼。   他穿一身白色的长褂,最普通的医生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出了别样的味道。   他立在花草之中,好像回到了汀城海边的咖啡店,那时她是老板,他是她后院里只属于她一人的宝贝。   南珍迅速移开眼,不敢再去看。   巫玉堂也不再看出去,而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往花草深处越走越远,娇娇就拉着南珍在花房外头追着他,远远看去,她们就像巫玉堂背后跟着的两条小尾巴。   终于,他在一簇开得特别旺盛的艳色花丛旁停下,娇娇松开南珍的胳膊,整个人趴在花房外头往里看,而南珍,则远远站着。   娇娇特别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回过头来找南珍。   她与南珍耳语道:“南珍姐,我喜欢他。”   南珍愣了愣,娇娇害羞的指了指花房里的巫玉堂。   “你们……”南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嗓子干得好像堵着石头。   “放心,我们不算近亲。”娇娇笑的甜蜜。   南珍这才知道,娇娇这个妹妹,也可以是妻子。   娇娇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这样感激楚家给她的这个身份,她也没想到,嫁的人与自己喜欢的人是同一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的头上。   细数下来,巫楚两家世代联姻,能白头偕老恩爱不已的夫妻,真是少的可怜。   那么,就从她这一代开始吧,她一定要做一个榜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会过得很幸福。   她会有一个能纵容她吃蟹吃甜,无比厉害的丈夫。   ***   南珍越过娇娇泛着粉红的脸,忍不住去看花房里的人,他的手指小心的在异常娇艳的花蕾上取下花蜜,那朵花突然长大了嘴巴,从嘴里吐出两条花藤,像两只触手般,寻找着食物。   南珍心中一揪,却见巫玉堂灵敏地躲开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却发现娇娇正盯着她瞧。   南珍故作轻松的笑笑,说那朵花好可怕。   这时,巫玉堂从里面出来了,娇娇马上蹭过去追问:“玉堂哥哥,那就是传说中的毒物吗?是食人花吗?真的会吃人吗?可是为什么这么漂亮呢?”   巫玉堂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娇娇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打算多说什么,相反的,他一直看着南珍。   南珍低头拉了拉娇娇,说:“我要去厕所。”   娇娇抱住她的胳膊:“走,我陪你去!”   两条小尾巴跑远了,巫玉堂立在阳光下搓了搓手指,刚刚被南珍那样关注着,一不小心就差点被花吃掉了手指头。   虽然巫玉堂住的地方只是这座大城堡的一小部分,但若要南珍独行,她绝对会迷路转向。   幸好,有娇娇带着她。   娇娇带着她找到了花房附近的休息室,轻车熟路的让南珍以为她是从小就住在这里。娇娇也笑着说自己非常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闭着眼睛都会走。   她又带着南珍在一条三岔口处停下来,指着中间那条小道说:“但我从来没走过这里,听说再往里走就会有一个铁门,里面关着什么东西。”   娇娇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却让南珍的心猛的一跳。   她努力平静地问了句:“是什么东西?”   娇娇摇摇头,“不知道。”   ……   深夜   一道黑影从下人房中慢慢走出来,却不知她的身后跟着另外两个黑影子。   她不再害怕花树甬道上的枯干枝桠,走到花房前停下。   花房在黑夜里宛如一颗明珠般皎洁,里头的食人花好像睡着了,却突然张开口,将飞过的小虫吃进腹中,花身上的艳丽花瓣顿时更加惹眼。   南珍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撇过眼不敢再看,脚步寻着白天娇娇指引的方向,到了那个三岔口。   快了,就快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喜欢这个文就收藏一下吧~~   因为南方一直暖如夏,所以我一直忘记要叮嘱你们:天冷了,记得加衣,小心感冒~~ ☆、第71章 (15)...   南珍抬脚,选择了中间的那条小道。   一进去就感觉整个人被笼在了黑雾中,南珍抬起手看了看,即使手指就在眼前,她却一点也看不见。   越往里,就越寒,山中不知名的动物发出低吼,风儿灌进窄窄的小道,好像吹进了南珍的骨头缝里。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脚下的每一步都是深渊,因为看不见,就好像是踩在黑云上一样。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依稀有了一丝光。   南珍伸着手去抓,慢慢看清了自己的五指,在走近一些就看见娇娇提起过的那扇铁门。   但她还是没捉住那丝光,在这个巨大的黑暗之地,那道光指引着她,想要将她带往未知的地方。   南珍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仰头去看,头顶黑黢黢一片,看不见月亮。她冷的牙齿都在打架,感觉这条路似乎从地表深入了地底下,连绵无尽头。   隐约可见铁门上岁月留下的斑驳,铁链锁住了里面的世界,南珍的手握在铁柱上,蹭了满手的铁锈,细小颗粒粗糙地刺在她的掌心,她着急的不知该怎么进去。   忽然,身后没有了光线,南珍整个被笼罩在黑影下,饶是胆子再大的人,这时也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她不敢转身,害怕会在这古怪的古堡中看到什么鬼怪,浑身颤抖着瘫在地上。   一双大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那感觉似曾相识。   南珍一怔,猛然回头,昏暗中,却是天玄的脸。   他说:“走吧。”   南珍的手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握着铁门不松开。   天玄的脸比巫玉堂更加的面无表情,但那就是巫玉堂曾经的模样,只是后来他变了而已。   天玄说:“南珍,你还要继续笨到什么时候?”   ***   阁楼   南珍低着头站在巫玉堂身后,天玄守在门口。   巫玉堂转回身来告诉她:“我说过,宋福七已经死了。”   南珍倔强的抬头看着他,她的眼里写着:我不信。   巫玉堂心中一痛,却不能不再残忍一些:“我不知道你得到的资料究竟详细到什么程度,让我亲自跟你确认一遍,他是被送进来做药品试验的,我是研发小组的执行人,药剂分量也是按我的意思添加的,可惜我太高估他了,试验没有成功,超过了他的极限。不要再怀疑我说的话,南珍,我这人从不说谎,这个你是知道的。”   巫玉堂的眼睛蒙上一层薄冰,我从不说谎,为了你,这次除外。   虽然阁楼里很暖,但南珍还是忍不住的一直打寒颤,巫玉堂的这番话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她耳边,大病初愈加上打击太大,只见她闭了眼往地上跌,巫玉堂快速拉住她的胳膊把人带进怀里。   门开了,天玄回头去看,见巫玉堂抱着昏迷的南珍走出来。   他跟着巫玉堂下楼,见他在自己卧室门口停了停,到底还是将南珍送回了下人房。   整整一夜,巫玉堂就守在下人房中,照顾床上的南珍。   天玄从头看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天快亮时,南珍醒了,一醒来就流下了眼泪。   巫玉堂手里端着一碗药汁,对她说:“你最好乖一点,我不想让人绑着你。”   南珍接过药碗沉默地喝掉。   那扇铁门的存在,变成了南珍心中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天玄正好在那时出现?为什么不让她靠近那里?铁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南珍不闹,乖乖听话,就为了要再去一次。   可她不知,那扇铁门,其实是潘多拉的盒子。   ***   南珍的变化巫玉堂全都看在眼里,当娇娇再一次来借南珍时,他说:“最近不行。”   抽了暖和的一天,他又带她出了一趟门。   飞机绕过这个山头,停在一处枯黄的草地上,南珍被裹得很厚实地从飞机上下来,巫玉堂站在她面前,问她:“你准备好了吗?”   然后,他往旁边站开。   南珍的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冰雪,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她使劲眨了眨眼,看见巫玉堂背着一袋东西往那边走去。   她快步跟上,在草地与冰面的分界线前停住脚。   巫玉堂转回身来,朝她伸出手,然后趁着南珍踟蹰时,牵起了她的手。   他说:“小心滑倒。”   南珍就小小心心的踩在冰面上,感觉到他的指尖也被风霜染上了冰凉。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他紧了紧手,将她牵得更牢。   那样一望无际的冰面上,只有巫玉堂与南珍两人,直升飞机飞上天空,他们就被留在这冰雪天地间,成为了黑黑的两颗小点。   等走到了湖中央,巫玉堂就放开了南珍的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双黑色皮手套,一只一只的套在南珍手上。   南珍站在一旁,看着他用工具在冰面上凿开了一个小洞,冰层很结实,他被冻得两手通红,呼吸时喘着一团团白气,将他那样好看的脸藏了起来。   等雾气散尽了,南珍发现他居然在冲她笑。   那是久违了的,他的笑颜。   南珍快速撇开头,只看脚尖。   巫玉堂从袋子里翻出两张小凳,自己坐一张,把另外一张紧紧挨着自己。   他说:“过来坐。”   说完就不管南珍了,将鱼钩放到冰下。   天冷,太阳却暖,在这样的天气里,冻了饿了一冬的鱼儿们根本不会去思考这突然出现的美食到底是不是它们的最后一餐,纷纷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咬饵,不到五分钟,冰面上的男人就起杆,一条白胖的大鱼被甩到冰上,无奈的甩着尾巴。   等巫玉堂的鱼越钓越多时,南珍终于坐在了他身边的小凳上,看他挂饵,撒钩,等待,起杆。   一片白雪间,他的黑发、黑瞳还有眼尾的一颗小痣,就格外显眼。   ***   胖胖的大鱼渐渐装满了他的渔网,南珍以前就知道他很会钓鱼,但现在她更清楚,鱼儿之所以会上钩,是因为他的耐心等待。   那么,他当年是不是也同样这样耐心等待,把她钓上了钩?   南珍一直不说话,巫玉堂就在想,这样为了让她心情好一些,带着她出来钓鱼,是不是有用?   他一直不太知道怎么讨好别人,而在这深山之中,除了钓鱼,其他的他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取悦南珍。   南珍并不知道,看起来专心钓鱼的男人,其实一直在观察她,以至于这一天他大失水准,有好几次都被鱼儿从手下逃走。   两人就这样一直到巫玉堂拎着一网兜的肥鱼回到岸边。   南珍低着头,巫玉堂就不错眼的顶着她的脑袋,如果南珍抬起头来,他又很快的转换视线,看着远处。   山间起了大风,刮得周围的枯草秃树东倒西歪,飞机师报告说要晚一点到,巫玉堂就跨了一大步站到了南珍前面。   南珍顿时感觉刮着脸的风小了不少。   她打量他宽大的背影,还有手里提着的一袋鱼。   如果这是从前,该多好?   想着想着,身后就有了窸窣动静,两人同时往回看,看见从树丛中走出来了什么。   巫玉堂是意料之中的表情,而南珍则是惊吓后的惊喜。   ***   他立在那里,朝着走过来的小家伙看了眼,小家伙好像读懂了他的意思,开始往南珍身边靠。   南珍先是怯怯的躲了躲,因为那其实并不是一个“小家伙”。   后来感觉到“小家伙”没有恶意,就小小声地打招呼:“嘿,小伙子。”   她身后的男人忽然抖了抖肩膀,“小家伙”显然很不开心,垂着脑袋走到一边去了。   南珍只好看向巫玉堂。   见他笑了。   “是个小姑娘。”他说。   南珍非常不好意思,又问了句:“是梅花鹿吗?”   “不,是麋鹿。”他说。   南珍不懂麋鹿的珍贵,显然麋鹿的知名度并没有梅花鹿高,她看着那四不像的“小家伙”,脸红红的跑去道歉。   那麋鹿也不认生,南珍靠近时它一动不动,听她在它耳边说:“嘿,小美女。”   巫玉堂走过来摸了摸麋鹿的额心,南珍脱了那双黑手套,学着他的样子也摸了摸。   巫玉堂一直在看,终于看见了南珍的脸上有了些生气。   只要她能好受一点,这趟就算没白来。   迟到的飞机终于停落,南珍在飞机上与麋鹿挥手,麋鹿追着飞机跑了一会儿,仰着脑袋看着飞机越变越小,直到看不见为止才停下。   巫玉堂坐在她对面,低声说:“以后再带你来。”   南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夜晚,她又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两个暗卫,顺利的找到了那座巨大的花房,可再往里走,却找不到那个三岔路了。   她不死心的往前继续走,那么冷的天硬生生的走出了满身汗。最后累的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才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周围听不见任何声音,安静得令人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肥而不腻大概下个月就会上市啦~~曙光也签了,希望你们看到后面我放大招不会太惊讶。   最近又是家里的事,我又身体不好,所以更新时间有些混乱,请多包涵。   晚安。 ☆、第72章 (16)...   南珍就在下一秒马上要哭出来时,听见了一个人淡淡的说话声:“你太不乖,以后没有自由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认错,这个人是巫玉堂。   她回过神,蹲在地上如贪玩找不到主人的小狗,巫玉堂居高临下:“南珍,不要怪我。”   南珍重新搬回了巫玉堂卧房里的密室,她谁都不理,整夜的思考一件事:为什么那条路不见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个令她苦恼的就是自己真的没有了自由。   南珍又看见了那个哑巴男孩,一日三餐,他送饭进来,看着南珍吃完,再不敢与南珍多说一句,一直垂着头。   南珍也不为难其他人,送饭来她就吃,也不跟男孩打听外面的事情。   饭后,男孩端着餐盘出来,门外都会等着一个人,他仔细检查过南珍吃完的碗碟,细心发现她最近爱吃的菜肴,叮嘱厨房隔几天再上一次那道菜。   男孩根本不敢抬头看主人的脸色,只知道每次看到光光的碗碟,他的心情总是会比较好,如果有任何一道菜是南珍碰都不碰的,他就会细细询问,一双好看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说着他们这类人的语言。   男孩能见到主人面的机会不多,他从小就无比崇拜这个巫家的传说,巫家的未来。   当巫玉堂松了口气般拍拍他的肩膀时,男孩凭空生出了一股骄傲,他直了直脊背,发誓每天都要让南珍吃的香,让主人放心。   他越过不远处的天玄,心中欢喜地去厨房洗碗,天玄走过来有些无奈:“玉堂,有的时候我也会跟他一样,只要你看我一眼,鼓励我一次,我好像就有用不完的劲。”   巫玉堂无奈地看着天玄:“吃错药了吗?需要洗胃吗?”   天玄顺着他的话说:“恩,可能是吃错药了,没关系,我疯几天就过去了,不用洗胃。”   两人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开玩笑的,一般人真的很难懂笑点到底在哪里。   ***   在南珍被关禁闭的几天内,娇娇找不到她人,只能去折腾厨房师傅,说要吃烤蛋糕。   厨师照着娇娇的吩咐烤了,可东西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来,附赠娇娇的一句呵斥:“这是蛋糕吗?你觉得我很无知吗?”   厨房里的几个人当场就吓哭了,未来主母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将他们打入死牢。   他们战战兢兢地,可却没等来娇娇对他们的惩罚。   夜里,娇娇敲响了巫玉堂的房门。   她说:“玉堂哥哥,我找南珍姐。”   她明明知道南珍就在他的房内,却不问一句现在这种怪异的现象倒是是怎么回事。   来开门的巫玉堂面上一片冰霜,看起来心情并不好,娇娇多嘴问他:“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巫玉堂退开,让娇娇进来。   她的身后藏着枕头,腼腆笑着:“我做了一个噩梦不敢睡。”   巫玉堂也是从小就被困在噩梦中的人,他小时候梦醒时分,也会害怕得不敢入睡。   “进来吧。”他说。   娇娇这是第一次进到他的卧房里来,看见了巫玉堂房内的那张雕花大床。   与她房内的拔步床一样,都是不外传的手艺,都是几千年的好木材。   床上没有印痕,显然巫玉堂之前并没有躺在上面。   娇娇只看一眼就不再去看,扬起单纯的笑脸等着巫玉堂带她去找南珍。   巫玉堂也不藏着掖着,就带着娇娇进了密室。   虽然娇娇闭着眼都能去往这座城堡的任何一处,却从不知道,在巫玉堂的房中,会有这样一间密室。   密室里,南珍也是气呼呼的脸,在看到娇娇后,就变得有些无措。   娇娇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南珍的枕头旁边,问南珍:“南珍姐我做噩梦了,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巫玉堂站在墙边,垂着眼。   南珍忽然想到,他也是经常做噩梦,一梦就醒不过来,那样的痛苦,好几次都将她吵醒。   醒来了,他会哭,抱着她不撒手。   ***   南珍的拳头握了握,指甲抠进掌心里,那些都不是假的,他们的曾经不会作假,他是那样的一个人,不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南珍掀开被子,拍了拍床:“快上来。”   等两个女孩都躺下,巫玉堂从密室出来,站在窗边看向主楼的火光。   寒冬让他窗外的茂密枝叶都纷纷凋零,白天时房中也比前段时间要亮堂一些了。   密室中,娇娇悄悄告诉南珍:“南珍姐,我想吃你烤的蛋糕了。”   南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娇娇说:“南珍姐,快睡吧,你看起来很憔悴。”   南珍闭上眼,这个房间里有了第二个呼吸,她感觉好多了,也能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门被拉开一道缝,门外的人等了等,才慢慢走进来。   不管之前怎么争吵,巫玉堂还是不放心南珍,夜里进来查看。   他在想,她习惯身旁睡着娇娇吗?她刚才那么生气,幸好娇娇来了,不然他又要把她弄哭了。   他其实在最不愿她伤心的那个人。   巫玉堂站在南珍这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怎么都看不厌。南珍睡觉不老实,总爱踢被子,夏天还好,冬天这个习惯就很令人担心。   在离开她的这四年,那四个冬天,他最想做的,其实是像现在这样,在夜里,将她调皮踢到外面的脚丫子收进自己的手里。   南珍的脚此刻就露在外头,粉红粉红的,巫玉堂用手指垂怜地划过她的脚背,因为她脚上的温度太低而暗暗皱眉,然后他坐在床脚,攥住那细细的脚踝,整理了一下上面的脚链,才拉过被子盖住。   睡在一旁的娇娇偷看了全过程,那是巫玉堂,巫家这一代的领头人,从小就有不喜欢被别人触碰的怪癖,却如此这般的摸着一个女人的脚。   娇娇太过震惊,虽然连眼珠都不动,但她的呼吸暴露了自己。   “别装了。”巫玉堂说。   娇娇闻言坐起来,看着他为南珍点了穴,使她沉睡。   娇娇说:“玉堂哥哥好像很喜欢南珍姐姐呢。”   巫玉堂看了看娇娇,她在他眼中还是一个孩子罢了。   他不习惯与人分享自己的情绪,并没有顺着娇娇的话说下去,但却不否认。   娇娇也不再说话,看他又拉了拉被角,确定是裹住了南珍的脚,才站起来走出去。   ***   当天空又开始下雪时,城堡突然放下了吊桥,隔着苍茫的白雪,南珍在巫玉堂的房内看见了源源不断驶进城堡的马车。   不仅如此,螺旋桨带起无数洁白的雪粒落在灯塔前的空地上,一架接着一架,不间断地停落起飞,停落起飞,很多人从飞机上下来,但从南珍的高度看下去,那些人全都变成了黑黑的小圆点。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心中却咚咚作响。   天玄立于一旁,为巫玉堂穿上最外面的一件衣服,衣服看起来比他之前所有的衣服都要更加正式,领口也围了一圈灰色绒毛,好看得很不像话。   窗外的寒风呼呼的吹,像是要吃掉小孩的怪兽。   他在离开前叮嘱南珍:“记得吃药,你身子太虚。”   他离开后,男孩端上一碗药汁,南珍端起来慢慢的吹凉,问男孩:“今天这里很热闹,那些人是谁?”   男孩静静站在一旁,好像没听见。   南珍抿着碗喝了一口,说:“太苦了,你给我拿块糖好吗?”   男孩倒是听话的去了,开门关门间,南珍发现外面没有动静,空荡荡的。   男孩很快回来,竟然拿了一罐子的糖果,那糖果盒子上面一串的英文,显然与这座复古城堡很不搭配。   她不知,这是从她开始喝药的那天起,某人就准备好了的。   只因她曾说过,说听说有一种糖果特别好吃,只是太贵了她舍不得。   某人一直等着,如果她说苦,他就拿出这盒糖,可她不说,他也就没有机会。   幸好,总是会有这一天的,你所坚持的,你所努力的,你所爱护的,终不会白费。   南珍怔怔看着那盒糖果,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等口腔都溢满果香后,仰头将药汁喝干。   男孩退出去时有些匆忙,不一会儿,外面就再也听不见动静了。   南珍试着转动门把,门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出去,发现整栋楼都空了,娇娇也不在。   眼前好似有一扇大门,跨过去,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南珍拔腿狂奔,不顾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她冷的牙齿打架,却不会停止奔跑。   风雪迷了她的眼,就快跑到塔楼时,她撞上了一个人,待抹掉脸上的雪粒子仰头去看,那人却是电视里常常出现的某位领导。   南珍第一时间闭紧了嘴,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那人和蔼亲切地扶住她,叮嘱她要小心。   南珍不敢说话,低着头跑开,跑到角落里,偷看来往的人。   统一穿着的仆人似乎都往主楼去了,那些被马车和飞机载来的,可能是宾客吧。   作者有话要说:爸爸的手术推迟了,所以有时间继续更新。今天早晨打了一针封闭,希望能有效果,不然还是逃不掉微创,祈福,请保佑这世上最好的,我的爸爸。 ☆、第73章 (17)...   南珍遥遥望着这座城堡中最高最中央的那栋主楼,拔腿往反方向跑。   当再次来到花房后面的三岔路时,她顿住了脚步。   再往里走,就能找到,这一回,一定能找到。   就算中间的那条路再怎么黑暗,她也不怕。   当一丝光闪过眼瞳时,南珍再次看见了那扇斑驳的铁门。   可那上面,没有了锁。   南珍的心顿时坠到谷底。   身后有人问她:“想进去吗?”   南珍没回头,不死心地拉开门跑进去,虽然已经知道里面什么也不会有,但亲眼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她的希望破灭了,那种绝望的感觉真的很让人难受。   天玄说:“回去吧。”   他不知玉堂为何会如此了解这个女人,知道她会跑出来,让他将她带回去。   典礼即将开始,他站在窗边,对他说:“天玄,好好跟她说,耐心点,别……吓着她。”   他领命而来,果然见南珍失魂落魄。   他不禁轻柔了几分,劝道:“回去吧。”   南珍两眼无神地求天玄:“天玄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快告诉我这里面原来是不是关着我爸爸?他还没死对不对?”   则冬不会杀了他,我不信,我从来就没有信过,所以我要把人找出来,只有找到了爸爸,我和则冬才能回到从前。   可天玄却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你应该相信他说的话。”   南珍说:“你不懂。”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我不相信才是对的。   ***   主楼里,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祭礼,自古这项祭典就被安排在春节后的某个日子,这是巫家最大的礼拜,传承千年。   巫拜黑穿着厚重长袍站在祭坛前主持着,巫玉堂身上的衣服精致华贵,他坐于上首,接受来者的跪拜,娇娇则以未婚妻的身份站在他的身旁。   跪拜后,那些人立于两侧,娇娇一眼扫过去,第一次将早已记熟的名字与一张张面孔对应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巫家的背景之深,实力之无法预测。   那些在外面世界举足轻重的面孔,原来全都是巫家人,巫家用无穷的财力和权势把他们送上高位,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权利保佑着这个千年世家。   相传巫家的这个祭典自古就是放在春节之后,只因古时候的老祖宗在正月里需要日日进宫面圣,后来时代变迁,这个习惯依旧没有改动,只因春节过后,这些在正月里需要奔走在第一线的人们才有时间回到这里。   巫拜黑将燃烧了整个正月的圣火请下,重新放入神坛中央,带着无比虔诚的神情和整个大殿上所有人的寄托,圣火越燃越高,火星冲上屋顶,吞噬了上面绑着的东西。   立刻,尖锐的动物悲鸣响彻四方,很快便销声匿迹。   礼成,仪式结束。   巫拜黑从神坛上取下一个黑色的匣子,打开来后里面是并排放好的一颗颗小药丸。他分发给在场的各位。   那些人也用同样无比虔诚的表情接过那小小药丸,一口气咽下。   娇娇明白的,那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丹药,巫家不外传的秘法。   巫拜黑无比欣慰地看着这些人,希望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永永远远,这样,巫家就能生生不息,固若金汤。   随后,仆人们抱上一个个襁褓,里面都是在前一年新出生的婴孩。   这些婴孩都是巫家的血脉,巫家的延续。   此时,巫玉堂走下来,亲手给每一个孩子喂下另一种药丸,那血红血红的颜色,衬得他的手指愈加透明。   娇娇作为未来主母,双手合十为每一个孩子念诵一段经文,看着他们明亮单纯的眼睛,微微笑起来。   娇娇这一笑,在头一次见到巫家这一代未来主母的各位心里都是加分的。巫家的主母,就是应该这样的大气婉约,慈爱温驯。   他们与巫拜黑一同,脸上带着笑,同时看着上面的一对璧人。   ***   巫玉堂一直垂着眼端详面前的婴孩,不确定他们还能活多久。   十多年了,保命的药已经断了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巫家的新生儿多半没能活过来,剩下的一些,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合上眼,脑海里全都是那些变异成怪物的孩子,他们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哭泣哀嚎。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本是巫家的未来,却又变成了巫家的魔障。   半晌,巫玉堂慢慢张开眼,那个黑暗的世界被明亮的火光所取代,那些扭曲的面孔也被他压在记忆的最深处。   祭典结束后就是宴会,娇娇身为女客不需要参与,被老嬷嬷送了回去。巫玉堂不能走,坐在上首一直陪到了宴席的最后。   所有人都来敬他,他其实酒量不好,面色不改的强撑到最后,离席时一张脸惨白。   天玄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见他起来了,想要搀扶。可巫玉堂摇摇头,自己走了回去。   雪越来越大,簌簌地飘落在地上,瞬间就白了他的肩头。   他停在雪地里一刻,仰头看天,天灰蒙蒙的,好像也很绝望。   房间里,南珍看见巫玉堂推门进来,连嘴唇都是淡灰色,他抬起眼看了看她,脸色很不好。   她以为会挨骂,却不然,这个男人根本没管她,兀自倒在床上。   南珍吓了一跳,跑过去站在床边捏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不到好办法,着急地喊了他的名字:“巫玉堂?”   床上的男人不做回应,安静得好像没有了生命。   南珍轻轻挨过去,将耳朵放在他胸口的位置,隔着半个拳头的距离倾听。   可是她没有听见心跳!   ***   南珍不敢再拖,把脑袋往下贴,堪堪贴上了他的胸口。   耳朵还未听见什么,眼前就天翻地覆地转了一圈,有一双手钳住她的腰侧,将她带上床,紧紧箍着她,欺身贴住她的后背。   后背顿时一暖,还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南珍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想躲,却毫无办法,动弹不得地躺在他的怀中,被他用那种最熟悉的姿势环抱住。   他后来习惯了这样的侧躺,一手给她做枕头,一手喜欢横抱住她的腰,只用一条小臂就能圈着她的腰往怀里塞,要把两个人粘得毫无缝隙。   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那些刻入骨中的喘息,那些两人一齐见过的欢愉,都在这落雪的深夜,纷纷从心底跑出来。   南珍一动都不敢动了,僵硬着身体被身后的男人拖着双脚桎梏在他的双腿之中。   他的身上很热,烘着她的脚,他的呼吸很烫,一次次灼热她的肩窝。   他在醉酒朦胧中,好像回到了从前,再次紧了紧手臂,确定臂弯里抱着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不禁呢喃:“珍珍。”   南珍的心狠狠颤了颤。   “珍珍。”巫玉堂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他不禁呢喃:“珍珍。”   最深沉的爱,把我自己感动坏了。   哈哈,谢谢两个小妖精给我投雷哦~~ε(罒ω罒)з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3 20:03:21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0:34:4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1:03:5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1:04:1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1:04:2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6 11:32:1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6 18:57:36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7 19:44:25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9 09:22:09   水肿脸充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1 00:01:40   反射弧不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1 07:45:13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1)   珍珍。   这个名字,南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耳听见他说出来。   珍珍。   这个名字,比她所有幻想过的都要好听千万倍。   珍珍。   在把咖啡店盘出去之前,她发现了的,在临街光线最好的那条上沙发的背后,墙上不知被谁刻上了了这两个字。   南珍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打湿了巫玉堂的袖子。   “玉堂?”有人在外面唤了一声,听着像是天玄。   南珍带着鼻音回他:“他睡着了。”   她身后的男人渐渐平稳了呼吸,抱着她一动不动。   门外的天玄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解酒药,说:“你好好照顾他。”   “……好。”   南珍睁着眼一直到半夜,提心吊胆的怕背后的巫玉堂会难受,可他似乎睡得很好,一夜都没放开手,也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南珍在后半夜也睡了过去。   她刚闭上眼,身后的男人就睁开了眼。   酒劲已经过去,烈酒灼得脑子疼,可醒来时怀中的手感令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哪有梦会这样真实?   他曾幻想过无数遍的情景,居然就发生了。他不敢睁开眼,怕这个难得的美梦一睁眼就不见了。   直到确定这一切不会是梦,他才敢,才有勇气,在黑夜中去看怀中人后颈的那片雪白肌肤。   一直等到南珍的呼吸变得缓沉,他将自己的前额贴在她的后颈上,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   第二天,南珍被上了枷锁,桎梏在密室之中,她真的没有了自由。   男孩送来了饭菜,一日三餐一餐不落,但南珍却不想吃。   她在想,为什么就这么防着我呢?难道你真的心虚吗?   她不吃不喝,以绝食抗议。   她不禁想,那一夜,那样被温暖拥抱的那一夜,可能真的是梦吧。   娇娇见巫玉堂身后不再跟着南珍服侍,一开始并不多嘴,但之后几天也都没见到南珍,她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卖乖道:“玉堂哥哥,你放了南珍姐吧。”   巫玉堂静静的吃着手边的早餐,不语。   娇娇皱着眉:“好久没吃到甜点了。”   巫玉堂说:“想吃就让厨房的人做。”   娇娇说:“想吃南珍姐烤的蛋糕。”   巫玉堂再次不语。   可再狠心的人,面对自己心爱的人,也总是会心软的。   进密室送饭的人从男孩变为老嬷嬷,最后出动了天玄,都没能成功让南珍喝下一滴水。   天玄后来索性就不送饭了,直接给南珍挂上了吊瓶。   南珍没有力气地躺在床上,一手被绑在床头,以防她擅自拔针。   她这样点滴绝食的第十二天,天玄进来为她拆掉了枷锁。   这十二天里,巫玉堂没有出现过一次。   “我可以出去了吗?”南珍问天玄。   天玄点点头,回到顶楼复命。   巫玉堂看起来很冷静,可天玄知道,越冷静就表示他越生气。   他已经闷声躲在阁楼里十二天了。   这十二天,每次天玄上来,都看见巫玉堂手里捏着一本书,可十二天过去了,他还在看那一页。   “她在楼下吃东西。”天玄说。   巫玉堂很慢很慢地点点头,默不作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天玄总是想知道,会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人如此牵绊。   “你千万不要尝试这种感情,心很痛,却没有药物可以医治。”   ***   南珍恢复了自由,最高兴的莫过于娇娇。   她又吃到了可口的蛋糕,笑眯眯的与南珍分享一个秘密:“南珍姐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我是玉堂哥哥的未婚妻。”   南珍本来端着一杯热茶想递给她喝,听闻突然抖了抖,热水全都洒在手背上。   “未婚妻?”南珍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恩。”娇娇点点头,“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真的是很幸运呢。   南珍羡慕地看了一眼娇娇。   娇娇还说:“那天我和玉堂哥哥一起去了主楼见了巫家的长辈,他们好像都挺喜欢我的,我应该很快就要嫁进来了。南珍姐,我的心情好激动啊,你能想象到吗?”   南珍点了点头,是的,她也曾经披上嫁衣等待着宋权,可大概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原来那天,他是带着娇娇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啊……   原来那天,这座城堡里所有的人都是去围观他们俩的啊……   南珍怔了怔,想起那天的自己,躲在大雪纷飞的角落里,等人都走远了才敢动,不顾一切的往黑暗中跑。   南珍将那杯茶递过去,问娇娇:“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三岔路我去过了。”   娇娇一听,吓了一跳,热茶烫到了舌头:“你怎么会去那里!”   “不小心走迷路的。”南珍说。   “然后呢?你怎么回来的?”娇娇也不吃蛋糕了,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我看见那扇铁门了。”南珍心里一沉,“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娇娇却好像释然了,揽着南珍说:“幸好你什么也没看见。”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娇娇点点头,脸上泛起粉红光泽,“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大概是因为快要嫁过来了,所以就比以前知道得更多……那里关着的都是人。”   南珍捏紧了手,努力平静道:“什么人?”   娇娇却赶紧换了话题:“南珍姐,你别知道那些事,你上次说要教我烤蛋糕的,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南珍说:“我就是很好奇,娇娇,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好吗?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呢?”   娇娇看着南珍,她没有问,就像她从不问巫玉堂,南珍到底是什么身份一样。   “南珍姐,那些人被转移了。”   ***   南珍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机会。   那一天,城堡里很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南珍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巫玉堂。   他穿着外出的衣服,天玄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她面前停了停,南珍低着头,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玉堂,时间到了。”天玄说。   他不明白,明明可以走另外一条路,但巫玉堂却选择了这一条。   巫玉堂好不容易从南珍的身上收回眼,抬脚离开。   那道逼人的视线消失后,南珍抬起头,亲眼看着直升机带着巫玉堂和巫天玄飞出了这座深山。   他出门办事,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   南珍再次站在了院子中的甬道上,按照娇娇描述的路线前进。   据她说,站在花房前面朝西方的方向,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三岔路口,还是中间那条道路,一直通往未知的地方,那里藏着被转移的人。   可那条路简直不能称为是路。   只是因为有人走过,所以踩出了几个脚印,南珍就靠着那极其不明显的小径,一直走到了最后。   终于,她看见了同样一扇铁门。   只是这一回,铁门口把守着几个人。   他们穿着与她同样的仆人衣,目不斜视。   南珍想闯一闯,错过了这一次,她不认为自己能好运到还会有下一次机会。   她慢慢走过去,火把照亮了她的脸,她抿着唇,抬起双手纯属地对其中一个人比划着什么,胸口的心脏紧张的几乎就要跳出来。   她强顶着那人的盘查视线,故作镇定。   她从没想到,则冬教会了她的东西,有一天,她真的会用到。   四年了,她居然一个都没忘记过。   ***   但南珍那蹩脚的演技好像是行不通的,那人眼见着就要把她抓起来了。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从南珍的衣领内滑出一根绳子,上面绑着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上刻着南珍看不懂的图文,却见那些人立刻松开了南珍,低着头,解开了铁门上的锁。   南珍怔了怔,看着就在眼前的路,再看看胸前的钥匙。   她抬起脚,踏了进去。   里面的路也很窄很深,可与南珍想象得不一样的是,她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看见娇娇所说的,被关着的人。   如果不是外头有人守着,南珍几乎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一直走到了尽头,南珍发现了一个十字架,因为四周太暗了,她眯眼看了好久。   忽然,那个十字架上的东西动了动。   南珍吓得后退两步。   可心中却又腾起了希望。   她张嘴小声唤道:“爸?”   没有应答,南珍走进几步,已经可以看见那上面绑着的是一个人。   那确实是一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不堪,好似有被用过酷刑,从那堆布条中露出淡黄的皮肤,皮肤上还带着一道道已经干涸的伤口。   南珍努力想看得更清楚,越是走近,就越觉得那身型似曾相识。   当她终于走到了十字架前,屏住呼吸,踮起脚,抬手拂开了那人脸上凌乱纠结的发帘。   “啊!”南珍尖叫起来,下一秒,快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牙齿都快要把手咬破。   她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上。   她的尖叫吵醒了十字架上的人,那人眯着眼看过来,也是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敢相认。   他说:“小南?”   南珍以为自己做梦了。   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为什么早已因公殉职的宋权,会被绑在这里?   巫玉堂千方百计要藏起来的人,不是宋福七,而是宋权?宋权一直没死?他也被抓来这里做那该死的实验吗?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是我身边的人?则冬,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可现在我信了,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我,你处心积虑地来到我的身边,为我编织了一个很美的梦,然后,现在,你亲手把它打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被吓到?艾玛,这个秘密从开文一直藏到现在,终于出来了,憋死我鸟~~~ ☆、第75章 (2)....   南珍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用两手抠着缠绕宋权的那些铁链,她要救他出去,她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童年时的欢笑,他给予她的关怀,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得南珍喘不过气来。   “宋权,宋权……”南珍哭着喊他,“宋权你怎么不回家啊?我们都很想你啊!”   宋权,爸爸不见了,妈妈疯了,怎么办,我怎么有脸告诉你这些?   宋权看起来很虚弱,带着气声对她说:“小南,别弄疼了你的手。”   南珍无声哭着摇头,这个世上会叫她小南的人,会心疼她弄疼了手的人,她以为已经死了好多年的人,居然还活着!   “你别抠了,”宋权叹息,“我们逃不出去的。”   南珍说不,“不,我要带你出去。”   宋权垂下头,看着面前的南珍,他的脸变了些,带着男人的分明棱角。   “小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怎么来的?南珍顿住了手。   你不在了,我认识一人叫则冬的男人,我们俩好了,我爱上了他,可是他后来也不见了,再后来,我快要死了,是他救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   这些话,南珍不能说。   她咬着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南。”宋权唤她。   南珍闪着泪花跟他坦白:“宋权,爸爸不见了……”   宋权好像早就知道了,他痛苦的闭上眼:“小南,爸爸死了,死在巫玉堂手里。”   南珍的心里空出了一个洞,呼呼吹着大风。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南珍彻底绝望了,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宋权啊,是她曾与则冬说起过的,她曾经的未婚夫宋权啊!   ***   “你认识巫玉堂吧?”   呲啦一下,南珍咬破了嘴唇。   宋权看着南珍胸前的钥匙说:“巫玉堂的卧房里有一间密室,那是他最重要的地方。”   南珍每天都睡在里面。   那里有很多药品。   南珍摇了摇头:“那里没有。”   可突然地,她想到了什么。   “是那些水晶瓶吗?”   在密室里,有一拍檀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很多漂亮的水晶瓶,里面装着水,一到晚上,在幽幽的光线下,瓶身就会散发神秘地五彩光芒,像是漂亮的水晶灯,将整个密室装扮得格外好看。   南珍从没想过,那会是巫玉堂最重要的东西。   他那样随意的摆放着,也从未提醒她要小心那些瓶子。   宋权略有深意的看着她,点点头。   “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暂时昏迷,然后整座城堡的人都会手忙脚乱,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趁机逃出去了。”   “逃出去?”   “是的,离开这里,我们回家。”   “回家……”南珍呢喃着,是的,她要回去,连香玉还在家里等着他们。   她仰起头,“我带你回家。”   ***   南珍擦干了泪从铁牢里出来,重新回到那条小路,一路上漆黑寂静,她走了好久才走到花房前面。世界重新变得光明,太过刺眼的光让南珍捂住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看见那朵食人花慵懒地伸出了舌头,缠住了一只小飞虫,然后迅速地卷进嘴里。   它的嘴里有很多牙齿,丑陋不堪,南珍撇过脸,不愿再看。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邪恶的地方!   短短的时间,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深夜里,巫玉堂一身疲惫的回来了,男孩等在一旁,一见他进来就跟他说了,南珍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巫玉堂点点头,让天玄也回去休息。   天玄将一个信封递给他。   巫玉堂捏着信封回了房间,一进去没见到南珍的人。   他打开密室的门,看见南珍抱腿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架子上的水晶瓶子。   “你回来了?”南珍平静地说。   倒是叫巫玉堂一愣,这是头一回,南珍主动与他说话,而且还是如此平静自然地,好像他是劳作了一天下班回家的丈夫,而她,是在家里等着他的,妻子。   “我回来了。”他立在原地,开口时竟然有些生涩。   “吃饭了吗?”南珍问。   巫玉堂闭了眼,再睁开,虽然面上看不出,但他其实很想过去抱住南珍。   “还没有。”他说完,忽然就感觉到饿了。   “我去准备。”南珍走过来,问他,“我想喝点酒,可以吗?”   像是怕他追问,兀自道:“我最近一直做噩梦。”   手腕立刻就被他捏住了,静静过了几秒,他张口道:“我给你熬一帖药,好不好?”   南珍摇摇头,却任他这样捏着自己的手。   “药喝了太多,太苦了。”   他点点头,“那就喝酒吧。”   ***   南珍亲手准备了这顿迟来的晚餐,有他爱吃的鱼,有酒,甚至有饭后甜点。   南珍说:“刚才烤蛋糕给娇娇吃,多了一些,我们俩分了吧。”   巫玉堂望着餐盘里的金黄蛋糕,点点头。   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斯文又好看,衬衣袖口松开,卷到小臂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木筷,将蒜瓣鱼肉一点不剩地都吃了干净。   南珍拿上来了两个小杯,为他添满一杯,自己也饮了一杯。   虽然是陈酿,但终归是酒劲太大,南珍的酒量一直就不好,很快就变得话多。   她在说自己小时候,那个巫玉堂听过很多遍童年里,头一次有了新的内容。   南珍说:“我不爱念书啊,一上课就打瞌睡啊,后来我就真不念了,我们那里找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我去了蛋糕店给别人打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蛋糕的出生。”   巫玉堂也抿了一口酒,听到这里笑了笑。   他的南珍,对待蛋糕,犹如自己的孩子。   “它们好漂亮,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软绵绵的香甜甜的。嘿嘿,我这人虽然念书不行,但好像真是找到了自己拿手的东西,也没人教我,我就自己跟在大师傅后面偷学,有一天大师傅的手被刀割破了个大口子,可客人急着要娶蛋糕,我就拍着胸脯上了,我们店里的人都在笑话我,说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我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能做好。则冬啊……哦不,乌鱼汤,乌鱼汤你尝尝看,我做的蛋糕好不好吃?”   当听见那声“则冬”时,巫玉堂的耳朵千百遍的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他问:“后来呢?”   说着,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南珍手里的酒杯。   南珍说:“后来我就正式成了大师傅的小徒弟啦!”   她得意道:“我赚到钱后,第一时间给自己买了一双高跟鞋,我穿着高跟鞋走路又快又稳,就像喜欢蛋糕一样,我喜欢上那种感觉。”   “想家了吗?”巫玉堂听得惆怅,也喝干了杯底的酒。   南珍不说话,低着头。   巫玉堂将那个信封递过去,“看看吧。”   ***   南珍摸了摸,从里面取出几张街边拍的照片,有姜维一家的合照,也有他们家孩子的单独照。   南珍的手指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下。   “他们都很好,孩子没有生病。”他说。   他全都知道的,她一直担心着这件事。   照片里,孩子面无表情在玩着玩具,脖子上拴着一根红线。   现在放心了吧?巫玉堂抬手,抚了抚南珍遮住了眼睛的头发,这才发现她哭了。   巫玉堂轻轻叹息:“南珍,人生苦短。”   南珍跟前的地上已经湿了一小滩,她说:“宋权出事那天是我们的婚礼,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吧?那天早晨我们吵了一架。”   巫玉堂收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本不是纵酒的人,此刻却只有酒才能开解他郁结的心。   宋权,这是他最不想听见的名字。   “宋权他们单位有个官二代看上了我,天天到店里来约我,我一开始怕宋权生气,就瞒着他,但我在店里从来没跟那人说过任何一句话,每次他来我都躲在后面,阿彬替我挡在前面,那人嘴里不干净,总是说些令人难堪的话,后来不知谁说的,宋权就知道了,他在我店旁边守了几天,终于等到那人又来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阿彬就冲进来说宋权把人打了。”   “你知道吗,我俩在一起,从来就只有我捣蛋的份,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宋权打人。”   南珍嘴里苦涩:“打架就打架吧,反正是那个人该打,可后来事情闹大了,单位的领导只处分了他一个人,那个二代找了个机会升了上去。”   “从那之后我感觉他变了不少,为了这个常常跟他闹脾气,可现在想想,哪一回都是他让着我,我那么坏的脾气他都受得了,每一回都哄我。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就是婚礼那天,吵到一半他接到出警电话,没工夫再哄我了。”   “我那时穿着白纱,气哄哄的决定等他回来了一定要把这个架吵完了才能开席。”   南珍说:“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当时还挺骄傲,不管爱不爱,喜不喜欢的,有这么一个人宠着我这样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就挺好了的。可我们根本没吵完那个架,因为宋权一去就再没回来过。”   “我当时好害怕啊,我怕是我影响了他的心情,他才在工作中出了差错,我当时都快疯了你知道吗?可我不能疯啊,我疯了谁来照顾爸妈?我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要是早知道他会这样,我那天就该好好送他走啊……”   “我跟你说啊则冬,则冬你在听吗?”   巫玉堂点点头,双眼带着水泽,深不见底。   ***   “我后来又想起来一些,那天他跟我说只离开两个小时,他保证会准时出现在婚礼上,还捏着我的脸让我别做个气包子新娘,我拍开他的手,勉强应了声。”   “他走的时候忽然喊了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他,他说,我很漂亮。他说,小南,你今天真漂亮。”   南珍越哭越伤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他就这么没了呢……宋权的墓里都没有骨灰,每年我们也没给他烧钱,就是不服气他这人就这样没了。后来我爸也不见了,我就是不去买墓地,我不服气他也这样一声不吭的没了。”   南珍的话像是最好的下酒菜,巫玉堂已经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他一臂揽过南珍,搂进怀中,想温柔安抚,她所有的不安和忏悔。   南珍看着那已经被喝光的酒壶,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睡吧,快睡吧,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   我是真的爱过你,可你却让我像个傻瓜,我那么傻,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   一直拍着南珍后背的手渐渐缓了下来,南珍以为他是敌不过药水的效力,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想再最后看他一眼。   他是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她曾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这个男人。   可南珍的眼睛却变得惊恐不已。   因为巫玉堂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痕。   “你怎么了?”南珍看向酒杯,她不会下错药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噗!”   巫玉堂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在南珍胸前。   那口血带着温热,灼烫了南珍的心口。   “我我……”   “我没事,你别急。”巫玉堂每说一个字,就不断有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即使是骗自己,他也想做完这整出戏,南珍,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   就算知道巫玉堂曾对宋权做过什么,可真到了这一刻,南珍还是会担心他。   她抖着手想将他的脸擦干净,可鲜血越抹越多,粘红了她的掌心。   “砰!”   天玄破门而入,一把扶起巫玉堂,极其愤怒地对南珍吼:“你不该这么做的,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你去见过宋权吗?他都知道,他却愿意这样宠着你!”   一群仆人鱼贯而入,抹脉的抹脉,诊断的诊断,南珍不住往后退,面对天玄的质问,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玄看着床上命悬一线的巫玉堂,死死扣住了南珍的手。   “你放开……你放开!你放开我!”南珍害怕极了,她不顾一切的甩掉天玄的手跑走。   天玄究竟说了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   城中果然大乱,所有人都朝着她跑来的方向跑去,只有她一人,迎着那些人慌张的脸,在那条小道一路上跑到底,南珍没有任何一丝即将回家的开心,眼前,都还是巫玉堂吐血的样子。   铁牢门口已经没有人在把守了,南珍跑进去,看见宋权在冲她笑。   “他吐血了,是不是我下错了药?”南珍抠着手心,声音都在发抖,她怕自己把他害死了,她从没想要他死。   宋权却一直在笑,南珍没时间管他到底怎么了,只是徒手去掰铁链。   “你快走,我要留下来。”   她要留下来照顾他,这是她的赎罪。   如果他死了,她也就陪着一道去,一了百了。   宋权大笑出声,南珍没有停下自己的手,这时,铁门外面有了动静,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南珍僵在那里,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在忙着救治巫玉堂吗?   宋权看着南珍,诡异的笑她无知。   那些人把宋权从十字架上解下来,恭敬地扶着他换了新衣。   南珍看傻了眼,看见宋权虽然虚弱,却有着不可挡的愉快。   他说:“小南,谢谢。”   南珍已经搞不清这里的事了。   ***   等那些人把宋权搀扶出去,铁牢里就只剩南珍一人。   那个血迹斑斑的铁架子,几秒前不是还绑着宋权吗?   南珍浑浑噩噩的往回跑,一路上不知因为腿软跌倒了多少回,她有一个预感,她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眼泪扑簌簌地往两边飞,南珍的脸很快被冻裂了,红彤彤一片。   可跑出来却又见到了更奇怪的事,那些人又再一次跟南珍反方向的离开。   等南珍回到巫玉堂身边时,她是彻底震惊了。   昔日里那样众人围绕的巫玉堂,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整座楼里除了天玄和娇娇,再没有其他人守在他的身边。   之前那些一涌而进的人,都离开了。   怎么会……   他现在成了被人抛弃,没用的弃子。天玄的话里带着恨,目光带着针,狠狠刺向门口的南珍。   娇娇哭着转回头来,看了看南珍,又转回去,只盯着床上的巫玉堂。   南珍慢慢朝他走去,停在床边,弯腰在一旁的水盆里绞着毛巾,为巫玉堂擦拭脸上的血渍。   毛巾脏了,她再换洗一次,继续重复动作。   天玄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药汁。   “出去。”天玄说。   南珍退到门口,看着巫天玄喂他喝下药汁。   渐渐的,巫玉堂的血止住了,可这时,他的血已经洇湿了大半床单,他那么爱干净,却躺在血泊之中。   在南珍看不见的地方,巫玉堂无力地拍了拍天玄的手背。   天玄问:“你这又是何苦?”   则冬说:“天玄,永远不要爱上谁。”   “咚咚咚”   远处,从主楼传来一阵钟声,天玄握紧了拳头,娇娇将自己的脸埋在巫玉堂的手心里。   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南珍一直状况外。   ***   这里的所有仆人都被撤走,南珍离开了房间,到厨房翻找可以进食的东西。日日夜夜,即使是天玄的药汁也没用,巫玉堂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这座楼里有一个药房,一走进去就能闻见中草药的味道,天玄站在一个很大的橱子前,手指快速的在一个个小抽屉里抓着中药,南珍站在他的身后,张口问:“他会好起来吗?”   “玉堂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你看不出来对不对?他那么要强,即使知道你在酒里下了毒,他还是眉头都不皱的喝完。南珍,我一直知道你不聪明,但却没想到你会这样不识好歹。”   天玄动了怒,却又想起巫玉堂在床上的叮嘱,只能抿紧了唇。半晌,他彻底憋不住了,再次出声:“他有旧疾,是以前实验留下的。你以为他只会害人吗?他又怎么会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他才是这里最可怜的人,只是你太笨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楼里空落落的,天玄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墙壁反弹回来,一遍又一遍。   南珍的世界整个都被颠覆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听谁的。   “他骗了我,”南珍嗓音沙哑,像是个破风箱。“他还要娶娇娇。”   天玄只留下一句话:“不娶楚娇娇,他也会死。”   南珍回到巫玉堂的房间,扶着墙不敢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那是娇娇的声音。   巫玉堂的声音几乎是听不见的,很快,南珍便听见娇娇哭泣:“玉堂哥哥,我喜欢你啊,你就让我留下吧,我愿意嫁给你,你快点好起来,我想嫁的是你不是他!”   巫玉堂移开眼,看见了门口忐忑站着的南珍。   除了这个女人,他不会娶别人的。   他对娇娇挥了挥手,娇娇死死赖在床边。   她说:“你别忘了,巫楚两家时代联姻是为了什么!”   “说的好!”一道男声突然出现,南珍看见娇娇慌张绝望地转过身寻找,南珍也同时回身,看见领头进来的男人手里拿着根木杖,后面跟着……宋权。   宋权站在巫拜黑的身后,看着娇娇,笑意满满。   他是娇娇的未婚夫了,现在。   ***   巫拜黑抬了抬手,老嬷嬷从后面站出来,扶起了不断哭泣的娇娇。   好像所有人都不诧异南珍的存在,南珍听见巫拜黑对娇娇说:“娇娇啊,今天就把你送回去了,你好好准备出嫁吧。”   娇娇反抗着拉住巫玉堂的手,不愿离开。   巫拜黑一沉脸,老嬷嬷立刻使了劲,将娇娇带走。   一群人要靠近巫玉堂,南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挡在了他的床前。   巫拜黑好似现在才发现有南珍这个人,看了看她,却不放在眼里。   巫玉堂一直闭着眼,呼吸很弱,巫拜黑看了看,没有留下任何话,带着人走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南珍留在他身边。   她问他:“是你把宋权抓起来的吗?当年,你是不是刻意在汀城投靠我?”   巫玉堂有气无力:“宋权不是我抓的,南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早就知道你,我那时拼了命逃出这个牢笼……没错,我是故意投靠你的。”   我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回来,但我不后悔,为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后悔。   说完这番话,巫玉堂就昏迷了,天玄没有回来,南珍守着巫玉堂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疼得快要疯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终又似回到了曾经,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巫玉堂醒醒睡睡,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南珍伸手碰了碰,轻轻说:“你在发烧。”   他睁开眼,问南珍:“我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他问的很平静,好像在谈天气。   南珍从没见他这般虚弱过,好像死神马上就要将他带走。   你很难受吗?南珍根本不想让他死的,可她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不会有人信。   巫玉堂拉住想要去找药的南珍:“你选错了,另外一瓶的毒性更烈,只需要一滴就好。”   他带着一丝遗憾,只要一滴就行了,你选错了,南珍。   “我没想到会这样。”南珍干巴巴的开口。   “没关系。”巫玉堂却这么说。   南珍猛地抬头,憋了很久的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没关系,都不重要。”巫玉堂捏了捏她的手,又沉沉睡去。   南珍守着他:“你别睡啊,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巫玉堂醒不来,南珍,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一切都太长太长了,说不完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我一直很担心你们会不喜欢南珍,我总是天真的想让所有人都喜欢我的男主和女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有请你们多包涵,这个故事会是圆满大结局。   谢谢。 ☆、第76章 (3)....   深夜,有人推开门,披着一身的幽暗站在门边,那样的身影,与床上躺着的人竟有八分相似。   南珍猛的一回头,脸上还挂着泪。   一直没出现的天玄走进来,手里端着药。   南珍快速抹了泪避道一旁。   天玄连看都不看她,直径走到床边,将手里的药喂到巫玉堂嘴边。   可他喝不下,借着窗外的雪光,南珍看清了天玄眉间的深刻痕迹。   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药汁从巫玉堂的嘴边淌落,弄脏了他本就不干净的衣服。   天玄放下碗,头一次看向南珍。   南珍被那道冷蛰的目光扫过,顿时把头埋得更低。   “你来。”天玄突然说道,他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她。   这种时候,必须让巫玉堂喝下药才行,天玄也就顾不得那些对南珍的偏见。   他不懂,也看不透,即使这个女人这样伤害了玉堂,他也丝毫不生气,不抱怨,就这样被人从手里夺走了所有。   他这时怎么会懂,即使被夺去了所有,只要能剩下一个南珍是属于他的,巫玉堂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南珍端着药碗也束手无策,听见天玄说:“喂他喝。”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   南珍追出去:“你要去哪里?你能不能陪着他?他……他……”   天玄终于忍不住嘲讽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跟你那未婚夫双宿双飞?南珍你别忘了被你下毒的人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就应该在这里,如果他死了,你就下去陪他!”   南珍捏着手:“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纤瘦极了,之前被巫玉堂千方百计养出的好气色早就不见踪影。   天玄从没这样责备过谁,他气极,却在看见这样的南珍后,不再说这些伤人的话。   “我没办法陪着他。”他站在不远处,今天能够出来也是因为看守他的人念旧,念着巫家正经的主子巫玉堂的好。   南珍突然懂了,宋权可以自由行走,巫玉堂被软禁,天玄作为他的人,自然也没有了自由。   她觉得自己太傻,脑子太笨,忙道歉。   天玄抬了抬手,“你的道歉,留给他好了。”   天玄走前说的最后一句是:“南珍,别再这么傻下去,如果眼睛看不透,就用心去看。”   那碗药汁有点凉了,南珍抿在口中,浓浓的腥气和苦味在她的心中乱窜,她俯下去停在巫玉堂的嘴边,看了看这样的他。   这样的他与从前就没有区别了,都是这样安静,这样淡薄得出尘。   她用舌尖撬开他的嘴,一点一点的将药汁渡进去,一碗药,他们各分了一半。   ***   之后天玄再也没来过,倒是不会说话的男孩趁着黑夜偷偷来过好几次,手里都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   男孩比划着告诉南珍,这是天玄准备好的药汁,可南珍不敢再随便相信别人,总是先自己喝一口,确定不会突然死掉才敢喂给巫玉堂。   有一次被男孩看到了,后来就变成男孩在南珍面前试药,确保没问题后再由南珍喂巫玉堂喝下。   男孩出神地看着南珍亲吻巫玉堂的嘴唇,红着脸告诉她,他也曾见过主人这样喂她喝药。   南珍回头去看巫玉堂,可他还是沉睡着。   男孩宽慰南珍,让她别担心,这座城堡中除了主人外,天玄是最厉害的制药师了。   南珍点点头,期待着天玄再一次送来救命的汤药。   她的期待是能被实现的,那一晚,当南珍照旧以那样的方式喂巫玉堂喝下药汁,与她紧紧相贴的那张薄唇突然动了动,她还以为是幻觉,就更鲜明地感觉到了他的舌头。   他动着自己的舌头,轻轻蹭了蹭她的。   南珍猛地直起身,见他的双目灿若星辰。   你没离开,真好,南珍,我能这样醒来,这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宋权与娇娇的婚礼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整个城堡都洋溢着要办喜事的喜悦与忙碌,唯有这座小楼里的巫玉堂被他们遗忘了。   他们这一代,不论是巫玉堂还是宋权,都没有办法完成药剂的最后阶段,巫玉堂还曾经为此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巫拜黑看起来是怕了这样换来换去的情况,决定尽快礼成,让宋权生下第二代,好延续巫家血脉。他要看看这一辈的下一代,能不能被玉佩选中,拯救整个巫家。   但临到头了,娇娇的未婚夫突然变成了宋权,这就意味着,宋权这个外来人将要执掌这个千年世家。   老一辈的人都说巫拜黑疯了,疯的彻底。   可这其中敢真的出声支持巫玉堂的人,都在婚礼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不赞同的声音不见了,再没人敢质疑巫拜黑的决定,再没人敢质疑宋权。   ***   主楼里,往年烧到春天就变弱的火种今年却熊熊不断地在发光发热,巫拜黑细心照顾着火种,认为这是个吉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春天了,他还穿着厚重的棉袍,在如此刺眼的火光下脸色却呈现灰败。仆人送上一碗茶,他用手背碰了碰,觉得不够烫,让人拿下去重新沏一壶滚烫热茶。   可仆人却疑惑的端起那碗茶,手指一时被烫的通红。   很快,一碗刚刚滚沸的热茶端上来,巫拜黑端起来,觉得温度满意了,轻轻抿了一口。   宋权一直恭敬地站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做的一切巫拜黑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很是欣赏。   做大事就要不拘小节,巫玉堂这些年却一直都是妇人之仁。巫拜黑不禁回想到四年前,那时巫玉堂终于回来,研制了可以暂时保命的血红药丸,并且恢复了听力,而眼前的这个宋权正好经历了药剂实验的最后阶段,实验没有成功,照说他是一个没了用处的东西,可巫玉堂却留了他一条命。   看看,妇人之仁,所以今日心狠的走出了牢笼,心善的那个躺在了床上。   巫拜黑问宋权:“你打算将他如何处置?”   巫玉堂终究是巫家的正统血脉,宋权不能一时间就斩草除根。他暗恨南珍,如果当日就痛快干净地处置了巫玉堂,今日他宋权也不会不得不留下巫玉堂的一条贱命。   宋权对巫拜黑说:“巫玉堂倒是有些真才干,巫家和我往后都离不开他。”   巫拜黑又笑了,赞许的点点头。   ——这才是能成大事的人,心狠手辣,榨干对手的每一滴能力为自己所用。   巫拜黑说:“你看着办吧。”   他转身,将宋权的新名字记在了那天头地角有暗纹的族谱之上。   宋权更名为巫玉泽,在巫家,只有玉佩显灵的人才配有“泽”字。   玉堂,玉泽。   咚咚咚,主楼再次撞响了长钟。   巫玉堂虚弱地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南珍端了一碗粥进来,手指被碗壁烫红,她面露愁容,却在进来的那一刻全都收敛起来。   但这一切,又怎会逃过巫玉堂的眼睛?   巫玉堂端详着南珍粉饰太平的面容,即使是现在这种马上就要断粮的情况,他仍旧觉得,有她在身边,一切就是有希望的。   南珍舀起一勺粥吹凉,要喂给巫玉堂吃,巫玉堂往她那里推了推。   南珍一下子就难过起来,吸了吸都冻出鼻水的红鼻子,辩解着:“我不会再下毒害你了,真的,不信的话我就先吃一口。”   说完了,她看着他,他也幽幽地看着她。   南珍咽下那勺米粥,米汁的醇香一下子就从喉咙滚进了胃里,一时闹得她更饿,她生怕被他听见肚子叫,只好大声说话:“你看,真的没毒,你快吃吧!”   这是最后一勺大米熬出来的食物了。南珍红着眼看着,不知道下一顿该给病人准备些什么。   巫玉堂拿走了碗,自己吃了一口,然后舀起一勺喂到南珍嘴边。南珍不吃他也就不吃,逼得南珍与他一起一勺一勺吃完了那碗粥。   洗碗时,任凭冰冷的山泉水冻僵了手指,南珍站在水池旁却因为伤心而顾不得手指的疼痛。   该死,真该死啊,她后悔的想要拿把刀把自己了解了算了。   为什么会怀疑这样的他呢?为什么不能用心去听一听呢?南珍觉得天玄说的太对了,她真是蠢到了家。   ***   第二天,一群人涌进了被人遗忘的那栋小楼,巫玉堂静静的坐在床上,南珍张开双手,不让任何人靠近。   宋权来了,让人带走了巫玉堂。   南珍的一切反抗都是枉然,并把宋权逗笑了。宋权说:“南珍,这一切还要多谢你。”   南珍想挥他一巴掌,却被人桎梏着双手。   她只能看见巫玉堂的背影,他那样的瘦,一贯能将白衬衣撑得好看的肩膀瘦的只剩硬铮铮的骨架。   “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的。”宋权挥挥手,那些人松开了对南珍的桎梏。   “你想干什么?”南珍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这样对宋权咬牙切齿的一天。   “你大概还不知道。”宋权笑了笑,南珍突然想起,在他们婚礼前的那段时间,宋权已经不怎么爱笑了,总是垮着脸,沉默至极。   他是从那个时候变了,只是南珍知道的太晚了。   “巫玉堂死不了,因为他是巫家最好的制药师。”宋权牵起南珍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 ☆、第77章 (4)....   南珍被带往一处地方,她已经不会再奇怪这座城堡中会再出现什么惊人的事情。   与外面的大雪一般,巫玉堂站在入眼全都是白色的实验室内,几乎透明的手指捏着细细的试管,倒入明黄的液体。   南珍看到的先是他的背影,白色长袍,耳根后露出的皮肤虚弱而苍白,他与这个密闭的实验室融为了一体。   然后他缓缓转身,将试管架在火上,南珍这时才看见他的侧脸。   那是安静的,没有一丝情绪的巫玉堂。   又有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进去与他说了什么,巫玉堂站起来时,扭过脸静静看了南珍一瞬。   那目光中,隐着沉沉的绝望与……厌恶。   南珍几步扑上去,却被透明的玻璃挡在了外面,宋权好言好语地说:别急,我带你去看。   他带着南珍走过用眼睛根本辩认不出的玻璃迷宫,站在了另外一个实验室外面。   南珍的手贴在玻璃上,指尖正好抚着实验室内男人的脸。   他以前就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模样,总爱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关于星星和细菌的知识,在外面那个世界,他不会的,反而是一些人情世故。所以他又总是好学,每天霸占着店里的电脑,在网上搜索着什么。   那时他如一张白纸,单薄纯白地令南珍忍不住要心疼。   他为什么要从这里逃走呢?南珍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终于有了答案。   一个盲人坐着轮椅被推进了实验室,被扶上了治疗床,被打了麻药麻木地张着眼睛,任凭一根针在他的眼球上搅动。这个手术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南珍不知道宋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站累了就蹲下,蹲的腿麻了就坐在地上,地上很冰,跟她的心一样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完成,巫玉堂站在手术床边,看着那人盲人自己下地走了两步,根本没有碰到周围的精密仪器。   他重新看见了!   南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猛地站起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   可操刀手术的人却心如止水,脸上没有表情,被重见光明的患者紧紧握住手道谢时,只是一点一点的,抽走了自己的手。   患者欢天喜地的被带了下去,巫玉堂找寻到了外面的南珍。他们隔着一面玻璃相望,巫玉堂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   南珍努力翘了翘嘴角,想对他笑,想表扬他做得好,可……   在那之后,南珍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曾经失明的患者。   她的心害怕的颤抖起来。   宋权就是在这时又出现的,他说:“南珍,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他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残酷的怪物,你难道不害怕吗?有一天他也会这样面无表情的把你用来实验!为了保密,在实验后把你像垃圾一样扔掉!”   这番话,站在实验室里面的巫玉堂听得清清楚楚,他不做回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宋权说的其实也没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有多么可怕,这里的一切操纵了他的心。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腻烦了,巫拜黑的耳提面命,永远红色的池子,做不完的实验,被实验者恐惧的眼神……   所以他拼了命地逃走了,逃去了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新的世界里有阳光,有欢笑,有可爱的孩子和相爱的情侣,他靠着小时候自学成才的钓鱼手艺,赚奖金维持生计。   日子过得慵懒又惬意,见过了很多不同的人,学到了很多以前自己完全没有在意的人情世故,那时他才知,城堡里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后来,他的踪迹被发现,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隐姓埋名地在南珍的小小咖啡店里做了一个服务生。   如果说之前几年的流浪是随心所谓,那么与南珍相遇之后,他就像浮萍,找到了需要安定的原因。   南珍,那个个头小小脾气却很大的女孩,给了他光亮与香甜,给了他梦想与未来。   他的梦想与未来都关联着她,他想洗刷一身的罪孽,陪着她永永远远。   ***   南珍被带离了实验室,也再也回不到那栋小楼,宋权将她送往一处新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像曾经的那栋小楼,人来人往,仆人恭敬谨慎。   南珍的面前是一架红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这如登台戏子的衣服,让南珍慌了心神。   宋权说:“试试看,不合适的话也好有时间改。”   南珍说:“我不穿。”   宋权蹲在她跟前,如小时候那样的哄着她:“小南,我走到今天都是被逼的,当年我被抓来,巫家一手策划了我的假死,在这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这些年我过的生不如死,如果放过这次机会,我们俩都会死的。小南,你跟着我,我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以前说过的,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南珍轻轻地:“我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   她那时想要的,只是能好好守住自己的咖啡店,每天在后厨烤蛋糕,见到食客们满意的笑脸,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孝敬父母,与丈夫和和美美。   她想要的那一切,不是眼前这样的。   “你要娶的人是娇娇,你怎么还能娶我?”南珍觉得不可思议。   宋权却道:“这有什么不能?”   他的目光一黯,想到了几天前与巫拜黑提出这件事时,巫拜黑也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但那又怎样?如今这里还不是他说的算?   什么祖宗规矩!什么巫家祖训!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还不是抛弃了巫玉堂选择了他宋权!   想到这里,宋权阴蛰一笑,那个老家伙被他软禁在了主楼里,再也不能随意指使他了。   “小南,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打扮,做我最美的新娘。”   宋权心狠,比巫拜黑能想象的还要厉害。   “你真的喜欢我吗?”南珍问。   她与宋权从未说过爱与喜欢,他们当年的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青梅竹马。她从未问过,那时想的是,不论喜欢否,爱否,只要能一生相伴,就够了。   后来她遇见了另外一个人,才知道,要深爱,要心仪,这辈子才有滋有味。   ***   宋权的眼皮跳了跳,“我当然喜欢你,小南,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   南珍悔不当初,她怎么会下药害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呢?怎么会?   宋权将南珍脸上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内心的扭曲让他的表情无比狰狞。   ——我怎么会喜欢你?你不过是个背叛了我爱上了别的男人的破鞋而已,但我就是要娶你,我要让巫玉堂嫉妒我嫉妒得发狂才好!这四年我作为一个弃子受到的耻辱与折磨,我要让他也体会一遍!   巫玉堂很快知道了宋权将同时迎娶南珍和娇娇的事情。一向那样淡薄的人,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砸掉了实验室所有的东西,带着药剂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虎口,   实验室突然来了一个人,静静看着玻璃那边满手是血却无知无觉的巫玉堂。   他慢慢走近,巫玉堂垂着手看向来人。   天玄捧起他的手,找到伤口的上半段用力摁住止血。巫玉堂抬了抬手,并不在乎。   天玄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如此任性。   他们相伴了很多年,天玄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选为他的伴童时父母有多么的开心。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天玄你要听话,无论是怎样的命令,你都要去执行,那人是你的主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巫玉堂根本没有命令过他什么,也从没有摆过主子的架子,他总是淡淡的,在这座城堡里,他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也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天玄不知不觉中,就照着巫玉堂的样子长大了。   他唯一震撼的,是四年前巫玉堂回来后,变得不一样了。   说不上是如何不一样,但天玄就是感觉得到,巫玉堂的身上多了一些他不懂,也不曾体会过的东西。   那种东西有着神秘的光,天玄触不到,却好奇。   “别这样。”天玄张口,淡淡道:“事情无法阻止。”   下一刻,就感觉到巫玉堂的手在颤抖。   天玄愣了一下,很快便掩饰住,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为他包扎伤口。   终于,到了巫拜黑早就定好的,为宋权和娇娇举行婚礼的吉日。   城门大开,马车奔走,楚家人送来了为了这一天,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挑选,最终即将成为巫氏主母的娇娇。   娇娇坐在轿子里,由八人抬进来,轿子晃动得很轻,她蓄了长长的指甲,用花汁染成淡红色泽。 ☆、第78章 (5)....   快到吉时,但南珍还没换喜服,她一身素白坐在一旁,见宋权推门进来。   “怎么还没准备?”宋权微微眯了眼。   “宋权,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完这句话,南珍突然记起,她也曾这样问过巫玉堂。   “呵,”宋权笑了一下,“你还在想着巫玉堂吗?小南,如果今天你让我失了面子,我一生气,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南珍颤了颤,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变,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小南。”宋权捻起大红喜服的袖子,“为什么我要永远低人一等?你还记得那个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吗?为什么最后受到处分的只有我?我明明就要升职了却被压在低层永无天日!小南,我永远不要再那么窝囊!我是个男人,我需要权势!”   “可我不爱你。”南珍被这一番理所应当的说辞震得心肝俱颤,这样扭曲的心理,怎么会是她记忆中的宋权?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我欠你一个婚礼。”宋权不顾她的拒绝,将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比在南珍身上,说:“很衬你呢,快换上。”   ***   巫玉堂作为巫家人,也出现在了婚礼上,可他的行动受到了控制,天玄在实验室里为他包扎完伤口后,在他身上施了几针。   他能理解,这种时候,天玄别无他法。但那几针其实根本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这样,就能见一见南珍了。   他站在主楼里,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礼堂,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跨过那道门槛进来,脸上显得很欢喜,他再看看这个礼堂,城堡里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红了?   忽然,有人往巫玉堂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他看完烧掉,去往后院。   后院里的新房是专门为楚娇娇准备的,在行礼前,她就在这里休息。她忐忑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他。   巫玉堂站在屏风外侧,如同他们曾在她的闺房里一样,隔着屏风说话。   他守着礼制,她却想看一看他的脸。   她今天画了很美的妆,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为他准备的。   娇娇鼓起勇气越过屏风,站在了巫玉堂面前。   巫玉堂立刻撇开眼。   “你带我走吧!”娇娇两手拉着裙摆,将脸逼近他眼前。   撇开眼的巫玉堂淡淡的摇了摇头。   娇娇急的快要哭了:“我不要嫁给那个人,他不是我丈夫!我不承认,死都不会承认!”   “娇娇。”巫玉堂轻轻启口,顿时浇熄了娇娇的急躁。   “玉堂哥哥。”娇娇唤他,希望他能看看自己。   “南珍下药那天,你动了手脚,我知道。”   娇娇头顶的那片天好像要塌了,她的眼角挂着泪珠,抖着声音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巫玉堂终于抬起眼,看着这样哭泣的娇娇,说:“每件事都有因果必然,既然挽回不了,就坦然接受吧。”   “接受?”娇娇反问道:“你接受吗?你能看着南珍姐嫁给那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吗?”   没等巫玉堂言说,娇娇就激动的说:“就算你做得到,我不行,我那时只是想让南珍姐离开这里,我以为没有了她,就不会有人分走你的爱,所以我告诉她去往铁牢的路,让人放走她,在她下药时多加了一点,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对她死心!”   这一番话,让巫玉堂感受到了另外一番与他很不同的爱。   他的爱,深沉内敛,如不动的结冰湖面,娇娇的爱,如烈火,炙热肆意。   ***   “就算她嫁人了,”巫玉堂说,“我也会守着她。”   娇娇难以置信。   巫玉堂却没在多耽搁,说完了该说的,他离开了娇娇的房间。   站在门外,听着门内的哭泣,他只是在想娇娇的话。   如果不能阻止,那么他也能够接受南珍嫁给别人,没有什么比她活着对巫玉堂而言还更重要。   这里有南珍,他不走,这里有家族责任,他不能推卸。   不管今日之事怎样,终有一天,他会带着她离开这里。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巫玉堂又回到了礼堂,站在之前的位置上,   吉时到,巫拜黑被扶了出来,他今日的话格外的少,显然也是被施了针。他一双浑浊的眼找寻巫玉堂的存在,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隐蔽地交流片刻,很快又分开。   南珍穿着大红喜服先跨进了礼堂,众人看起来早已知道这样的安排,面上很从容,只有楚家来送嫁的人神情之间带着一丝鄙夷。   喜婆又从后院迎来了穿着同样红袍的娇娇。   宋权站在中间,一边是南珍,一边是娇娇。一边是曾经的青梅竹马,一边是整个楚家的助力,他好像得到了全世界般开心,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巫玉堂看着堂中央的三人,虽然两个新娘都带着盖头,虽然两人的身形差不离,但他还是分得出,左边那个是他的南珍。   不需要用眼,用心就可以。   喜婆唱着喜词,拜天地拜高堂,忽然右边的那个晃了晃,站不稳地跌在了地上。   一旁观礼的楚家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跌倒的是不是自家小姐。   洞房前不能掀盖头,宋权矮身去扶新娘,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之间新娘自己掀了盖头,露出娇娇那张鲜妍的脸。   她的口角有血,一点一点的淌出来,她看着旁边的南珍,呢喃:“南珍姐。”   ***   南珍也扯了红盖头扔在一旁,扑到娇娇身边,惊恐地看着娇娇满口的血。   娇娇朝她笑了笑,伸出指甲安慰道:“放心吧,我吃了很多,不会太疼……很快,我就要死了。”   我不要嫁给那个人,死都不要……   南珍定眼细看,看见娇娇的小指缝中有淡红粉末,与她指甲的颜色融在一起,没有注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娇娇看着为她焦急伤心的南珍,心中真心感谢,谢谢你让我尝过这世间那样美妙的味道。   众人一拥而上,宋权大喊:“巫玉堂,巫玉堂你过来救人!”   巫家最好的制药师,当然是起到这样的作用。   天玄过来解了针,巫玉堂看起来好像回复了行动自由,蹲下为娇娇号脉——中毒至深,大势已去。   娇娇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南珍:“南珍姐,对不起,我做不到公平竞争,因为不用争,玉堂哥哥就是你的,我从小学的就是勾心斗角,以前我不屑去用,可却都不知不觉地全用在了你的身上……你别怪我,我也是心不由己。我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没有过过一天自己想过的生活……我……我真的很羡慕你……”   “别说了……”南珍握着娇娇的手,一个劲地摇头。   娇娇看向巫玉堂,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目光如他们初见时那样清澈,在坦白了所有事情之后,她轻松得如从前的那个自己。   娇娇慢慢闭上了眼,宋权从地上站起来,冷眼看着那三人,看着礼堂上的楚家人,以及坐在上首的巫拜黑。   绝望而刚烈的娇娇选择了服毒自杀,死在了巫家的祖宗牌位前,她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她的玉堂哥哥永远记住了她。   礼堂上一团乱,宋权冷冷的出声道:“给我把巫玉堂押入铁牢!”   “凭什么!”南珍拦着不让。   众人就这样看着新娘为了维护别的男人与新郎反目。   “我怀疑是他下毒害死了我的未婚妻。”宋权的目光中有恨,死死瞪着南珍。   “既然这样说,那我也有嫌疑,把我一起抓了吧。”南珍张开双臂脱下那件大红喜服,里面是素白薄衫。   宋权,我们俩就到此为止了,你不再是陪伴我从小到大的哥哥,你是一个恶魔。   你刻意带我去实验室,刻意让我知道那些事,但是,就算巫玉堂亲手操作了那些实验又怎样?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怀疑这个男人。我不再怀疑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将来他要入地狱,那么,我会一直跟随。   ***   宋权这是硬生生被打了脸,当然也不客气,挥手让人将南珍一起带走。   南珍跌跌撞撞间回头看了一下被楚家人围住的娇娇——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佣人。”   “明天这个时候,你来这里给我烤蛋糕。”   “不行的,会被发现的。”   “你不来,我就告诉乌鱼汤。”   “原来你真的会烤蛋糕,真好吃。”   ……   娇娇,安心的去吧,我没有生气,真的,我不如你勇敢,但今后我会努力赶上你。   哐当   铁牢被死死锁上,巫玉堂活动了一下关节,弯腰去扶南珍。   南珍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质问:“我再问你一遍,真的是你杀了爸爸吗!”   那小霸王的表情,就好像如果巫玉堂敢点个头她就要扑上来咬他似的。   南珍满心的委屈,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啊,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上揽?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使吗?天使个狗屁!   巫玉堂看呆了,这个南珍啊,终于回来了。   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这里不是阴暗寒冷的铁牢,而是夏天的汀城。海风拂面,浪涛滚滚,鼻尖是好闻的蛋糕甜味。   南珍耍了狠,一手推向巫玉堂的胸口:“你说啊!你不是能说话了吗!”   巫玉堂顺势张手将南珍揽入怀中,事已至此,已经不用再隐瞒了。   他重重的摇了摇头,好像要让南珍知道,他有多委屈。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南珍所坚持的,不过是有这样一天,从他口中知道,宋福七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那些被莫名邮件折磨得夜不能寐的日子,统统都过去了。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南珍突然就笑了,笑着哭了。   她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说的那些鬼话。”   巫玉堂轻轻地抱着她:“别哭,珍珍。”   南珍的背脊颤了颤,他用手指一点点的抚过,让她放松下来。   南珍将眼泪全都擦在他胸口,“呜呜呜,巫玉堂。”   “不,叫我则冬,那是我六岁以前的名字,我妈妈替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你那样叫我。”   “……则冬。”南珍呢喃。 ☆、第79章 (6)....   千年以来,楚家一直依附巫家为生,每一代,他们都费心将最好的人选送往城堡,待主母诞下麟儿后,又会开始筹备下一次的大婚。娇娇的死,楚家没有,也不可能追究太多,他们将娇娇下葬在楚家祖坟中,又迅速安排了接替娇娇的下一任。   被送来试婚的女孩与娇娇同岁,是旁系所出,名叫娇暮,楚娇暮。   而娇娇的死就这样被掩埋在了这个巨大的城堡中,再没人提起。   城门大开,千年的铁链沉重地在深山中响起,就连被关押在未知深处铁牢中的巫玉堂和南珍都能听见。   南珍扯了扯巫玉堂的袖子,问他:“谁来了?”   巫玉堂低头告诉她:“娇娇的替代品。”   南珍回不过味来。   到了此时,巫玉堂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他细细的告诉南珍关于楚家挑选女孩的规则,南珍被他的一番话吓傻了,直呼怎么会有这么不通情理的事情存在?   可巫家的存在,本就是不能用世俗情理来看待的,不是么?   他那时对娇娇说的话,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坚定固执,在巫家,掌门人的妻子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才能保证整个家族的血脉纯正,每一代的领头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这是为了巫家,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可他巫玉堂,这辈子只认定南珍一人,他不会去碰别的女人,就算要失去生命也不在乎。   但是,他一人的偏执,不能影响到全族那么多人的性命。   研制出救命丹药这件事,迫在眉睫。   南珍仰头看长久不说话的巫玉堂。巫玉堂抿唇笑了笑,他们俩现在好像一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高人,在这黑黢黢的地方都能八卦巫家的那些事。   他揉了揉南珍的头,叹息,不知又会是谁?   不管是谁,南珍都不在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   主楼前,一个女孩慢慢从马车上下来,雪光照亮了她的脸,那是与娇娇一样好看的面孔,但却少了一些天真烂漫。   娇暮在马车前站定,仰头看向远处的大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紧紧牢记自己的使命——把那个冒牌货拉下台,让巫玉堂重新掌权。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亲手赋予了宋权一切权利的巫拜黑交给楚家的使命?   娇暮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主楼,路上行走的仆人根本不敢抬眼看她,她终于得到了,原来这个身份得到的是这样的尊重和敬仰!   谁说旁支所出就不会有出头之日?凭什么娇娇从小被拘在院子里被嬷嬷教导管制,她却只能作为她的伴读……不,或者说是宠物,只能在她得闲的时候去陪她说说话,逗逗趣?   那些往日曾嘲讽她,打压她,笑她是娇娇养的一只狗的人啊,你们看看,现在整个楚家,都指望我娇暮来救呢!   阴狠毒辣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没头没脑毒死自己,让整个家族陷入从未有过的慌乱!   楚家人从城堡回去后就如无头苍蝇般寻找能接替娇娇的人选,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巫家的种种?从前陪伴娇娇的那些日子,偷看她被嬷嬷拘着学规矩的那些日子,夜里偷偷在房中练习那些规矩的日子,如今都有了价值。   有人从主楼里迎出来,引着娇暮进去,娇暮收敛了目光,行走间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   巫拜黑坐在上首,看着进来的娇暮,他不禁内心感慨。如此时局下,楚家会听谁的?就连他这个跟楚家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都不敢把话说的绝对。   ……这么做是很冒险,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幸好,楚家也是个老顽固呢……他们更重视血统。   ***   “来了就好。”巫拜黑强撑着与娇暮说了几句话,“今天家里人多,你先回去休息吧。”   娇暮恭敬的拜了拜巫拜黑,由仆人引着离开了主楼。路上,她看见塔楼前的空地上停落了几架直升机,宋权站在几步外的地方迎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   那背影看着眼熟,娇暮停了脚步,那个男人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过头来,眼里是抹不去的吃惊。   ——天玄,是你。   ——娇暮,怎么会是你?   宋权察觉了天玄的分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免对自己新的未婚妻很是满意,笑吟吟的冲娇暮点了点头。   娇暮也对着宋权微微笑了一下。   天玄收回视线,将这些突然到访的族人带去主楼。   主楼里,刚刚还在的巫拜黑却不知去了哪里,一切只由宋权一人主持。在座的都是巫家在外面的一些重要位置的一把手,此时纷纷聚首,商讨时局,   据可靠消息,就在两个小时前,勘探队在西北地区又发现了一个亿吨级油田。   今年开春以来勘探队已经在那里陆续发现了十个亿吨级油田和八个气田,再加上去年探到的几个稀有金属和煤炭储量巨大的矿山,西北地区已经形成了资源基地雏形。   消息还未公开,但突然多了这么多资源,总局势必要推举一个能人来组织接下来的开采工作,这个位置极其重要,未来的格局会变得怎样,这个位置起到了很玄妙的决定。   这对巫家来说,将又是一份不可小觑的助力,巫家是势必要拿下的。   ***   如今巫家的领头人宋权,坐在高位上,看下面一干人等交头接耳,心急如焚,心想:你们也有今天?   他终于做到了,没有人再敢把他当做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这些在外面打个喷嚏下面的人都要惊一惊的大人物,还不是要等着他宋权来下最后的决定?   宋权笑了笑,藏着无限的轻蔑,说了个名字。   “梁向宇,他不是在西北很多年了么?做生不如做熟,就他好了。”   接下来,下面的人纷纷讨论该怎么将宋权点名的那个人推上那个位置。他们对于宋权的决定丝毫没有异议。   宋权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天玄,慢慢地说:“听说他前几年进山发生矿难砸坏了一条腿?如今身体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坐不稳半路被人拉下来。”   多年前,那个刚进城堡的宋权,什么都不懂,他在漫长的实验过程中四处钻营,认识了盘踞西北的梁向宇,后来他被关了起来,外面也就没有梁向宇什么事了,但现在不同,他宋权又得势了,当然要拉拔一把。   众人停止了交谈,在下面暗暗传递疑惑的眼神——怎么提了人的是你,损人的又是你?祖宗你究竟想说什么?   宋权让人端了茶,“他身体不好,我派个人过去照顾。”   然后,宋权转头吩咐天玄:“你把巫玉堂带过来。”   巫玉堂这个名字一出,大家当场就愣住了。   “怎么?不好?”   “这个……”有人出声质疑。   宋权抬抬手,下面的话他不想听,他说:“以后你不需要过来了,我这里不缺你一个。”   其实算起来,这些人都是宋权的长辈,他们在多年前离开城堡,被巫家送进系统中钻营,他们虽然改了姓,却永远都是巫家的人,永远都要在每年春天回到这里,吃下一颗血红药丸。   接下来,就算看到一脸苍白的巫玉堂被带到宋权面前,那些人也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主楼里安静得很,宋权说:“你们去吧。”   当天,巫玉堂被送出了城堡。   ***   南珍眼睁睁的看着天玄将巫玉堂带走,她不知道宋权又要怎么来害人,她追上去,却跨不出牢门,这座铁牢,只剩她一个人了。   但过了并不久,她也被带了出去,眼睛一时不适应光线,难受得眯在一起。远处塔楼前扬起一阵大风,熟悉的螺旋桨声音引得她睁眼去看,这一眼,她看见她的则冬,被押上了飞机。   此刻,南珍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没有在这座阴森城堡中害怕过。   只因为这里一直有他。   现在他离开了,这座城堡这才真正变得可怕起来。没有了他,南珍的心是慌的。   南珍被送回了之前的那个房间里,用来架喜服的衣架还支在墙上。   她就这样一坐到半夜,心中不断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深山里传来野狼的嚎叫,南珍的房门被旋开,宋权的脸乍一出现,南珍就吓得往后退了退。   “小南,我们痛快一点,我在找一把钥匙,巫玉堂阁楼的钥匙,听说它在你这里?你把钥匙交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住在这里,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钥匙?那把阁楼钥匙居然这么重要?南珍忆起那天,巫玉堂随手就将钥匙给了她,让她以后都帮他开门。他那样的随意,那样随意的给了她那么重要的东西。   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南珍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被这样的人爱着。   “不见了。”南珍淡淡的,她不会给的。   宋权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谎话,“小南,别骗我。”   “宋权,你以后不要叫我小南,我讨厌你这样喊我。”南珍仰起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宋权这段时间被权势冲昏了头,这里的人都害怕他,只有这个南珍,会用这样不屑的眼神看他。   宋权猛地扑过去,将南珍压在床上。   他掐着南珍的脖子,逼问钥匙在哪里。他见过巫玉堂很宝贝那把钥匙,如果里面不是存放着很重要的东西,他没必要那样。   什么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当然是这么多年来,巫家为什么要用他们俩的血研制药物的原因!   宋权的双眼赤红,他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要知道了真相,他就能真正的掌控这个巫家,也能轻易地将巫玉堂弄死在外面!永远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有被扳倒的一天!   那样,他才能睡个安稳觉,才能真正喘口气。 ☆、第80章 (7)....   “我真的不知道!”南珍反抗着,两脚激烈地踢着宋权的腿,她这副死都不肯说的样子让宋权更加冒火。   “你为什么要护着他?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他?为什么人人都能比我好?为什么我不能是最好的?南珍你忘了吧?他杀了我们的爸爸!”宋权加大了手劲,将南珍死死摁在床上。   “你……骗我。”南珍很困难的吐出这句话。她不会信的,则冬说他没做过那就是没做过。   “我没骗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告诉你这件事,你居然一点都不相信!爸爸他死的很惨,就死在我面前,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他报仇!巫玉堂该死,他该死!”   “什么?”南珍攥着宋权的手腕,想拯救自己的脖子,她要弄清这件事。   “是你给我传的邮件?你不是被关起来了怎么传邮件?是你故意让我误会他,然后用我的手下毒害他,这样你就能取代他!你从来没想过要跟我出去,你一直都在骗我!宋权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真的太可怕了!”   宋权得意一笑:“南珍,巫家很脏,很丑,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就算被压在铁牢里动弹不得,都会有人心甘情愿为我办事。”   这也是这四年来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很高兴的是,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如今,他宋权真的做到了。   内心的膨胀令宋权的指关节无意识的收拢,南珍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眼球里涨满了血丝,不经意间激起了他的血性。   宋权缓缓松了手劲,猛地俯身在南珍的颈侧蛮横的亲吻。   南珍这才哭了出来:“你走开,你不要碰我!”   她的心在这一刻绝望到了谷底,这里是宋权的地盘,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进来。南珍哀求着:“宋权你放开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女人的眼泪有的时候是格外有效的催化剂。   宋权直起身子脱去了外衫。   他压着南珍,问她:“你和巫玉堂做过了吗?他怎么样?那个被困在城堡里长大的傻子,到底行不行?”   南珍撇过脸,不愿意回答,但在她的沉默中,宋权知道了答案。   他稍稍愣了片刻,随即又笑道:“你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南珍了,你已经脏了。”   南珍并不觉得自己脏,她怎么会脏呢?她与他在洁白的床单上袒露自己的身体,他们珍视彼此,在意对方的感受,每一次的触摸都带着浓浓的爱意。   她不脏。   宋权贴着南珍的脖颈,恨恨地告诉她:南珍我讨厌这样的你,没有野心,甘愿做一辈子的小草。   南珍双眼空洞,她这辈子只有唯一,也只能有唯一的一个则冬。   他叫巫玉堂,但他是她的则冬。   南珍颤抖着轻轻抿住自己的舌尖,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用,能不能够一下就死掉,死掉的过程会不会很疼,但她要试一试,她不会苟活。娇娇能做到的,她同样也可以。   女人啊,其实很奇怪的,在某种情况下,拥有连自己都会吓一跳的勇气。   ***   她只是稍稍遗憾,没能在死之前见过巫玉堂最后一面,但是,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最坏的一件也是对着她最爱的男人下毒。幸好,她的男人不介意,那么,她应该能在地府里跟大官求求情吧?她想在投胎前最后见见她爱的人的脸,这样,应该可以吧?   宋权喘着粗气再度凑下来,南珍闭上眼,一颗眼泪顺势从眼尾滑入鬓角,她的牙齿张开,暗暗告诉自己:要用力咬下去,一定要用力。   咚咚咚。   三声轻响让一切都停止了。   南珍睁开眼,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   宋权大吼:“滚!”   可门却被推开了,门外站着楚娇暮。   宋权眯眼去看,娇暮拢了拢披肩,淡淡地说道:“你们闹得动静太大了,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   宋权的理智这时回了头,为了稳住楚家,他放开了南珍。   “吵着你休息了?”宋权站起来穿上外衫,忽而又笑了一下:“是不是吃醋了?”   娇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作为未来主母,这是你应该给我的尊重。”   宋权更是开心了,连连点头:“好好好,下次不会了。”   他搂着娇暮往外走,低声问她:“那你还睡吗?要不要到我房间来?”   娇暮一侧身,让宋权的手落了空,她说:“你先走,我要看看这是个谁。”   两个女人的戏码宋权没兴趣,他回头看看南珍,眼里尽是不屑。   宋权走后,娇暮静静端详了南珍一会儿,心中也是格外瞧不起的。   楚娇娇你真行,居然抢不过这样的女人,还敢死了一了百了!   南珍受惊地缩在床上,迎着娇暮冷冰冰的目光。   “我不是在帮你。”娇暮说。   南珍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被人看见,她好想躲在老鼠洞里哭一哭。可她将一切的心酸硬生生地憋回去,强行命令自己不能哭。她抱住自己,在心中安慰着,别怕,南珍,别怕,你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娇暮转身走了,她披风上的绒毛无声地拂过长廊的地板,绝美的脸上终于透出了一丝情绪。   宋权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娇暮嗤之以鼻。她要将宋权拉下马,与巫玉堂举行婚礼,得到巫家最尊贵最正统的地位!   深山中的气温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可楚娇暮却觉得热血沸腾。她在来之前,站在娇娇的墓前发过这样的誓言——你等着瞧吧,你不曾做到的,我娇暮会比你做得更好。   ***   宋权没有如意,第二天就断了南珍的食物。   娇暮主动去找宋权,在宋权的房间里,她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宋权玩味一笑,同样的人身上有着同样的气味,这个楚娇暮也是个有野心的。   娇暮看着宋权,说:“如果你一定要那个女人,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不能给她名分,这里只能有我一个女主人,这是我的要求。”   “你想得到什么?”宋权问。   “与你一起,得到整个巫家。”娇暮一字一句,真假参半。   她是要得到整个巫家,但不是与宋权一起。   宋权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一时间还不能相信娇暮,毕竟这是楚家出来的姑娘。   娇暮问:“怎么,不相信我?”   宋权点点头。   娇暮说:“你跟我来。”   两人去往主楼,在神坛后面的小房间里见到了被软禁多日的巫拜黑。巫拜黑披散着头发,见到宋权与娇暮一起出现并不吃惊。   娇暮说:“你看好了。”   她抬抬手,跟随她多年的仆人扬起了手里的皮鞭,抽向这座城堡中曾经最有权势的人。   宋权的眼神这才变了变,悠悠地看着娇暮。   鞭声不断,娇暮忽然上前拿走了那条鞭子,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亲手将巫拜黑狠狠毒打了一顿。   “我恨你们巫家,也恨你!”娇暮怒喊着,一鞭打中巫拜黑的脸。   啪啪啪。   皮鞭扬起尘土,倒在地上的老人咬着牙一声不吭,他被花白的头发遮住的眼里,充满复仇的希望。   如此疯狂的娇暮令宋权刮目相看,原来被逼到了绝处,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正如他一般,疯狂的想要得到这里。   宋权心里非常清楚,楚家世代依附巫家,楚娇暮这般作为是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了。   他终于是相信了她,拿走鞭子,牵着她的手问:“累了吧?何必亲自动手?”   娇暮看向他。   宋权说:“让别人来就行了,我们在一旁看着吧。”   接着,又有人上前来对巫拜黑进行残忍的刑罚,巫拜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这顿抽打几乎将他折磨得快要死去。   ***   “停手吧。”娇暮说。   宋权问:“不忍心了?刚刚不是还挺狠的吗?”   娇暮摇摇头,“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老东西不能死。”   “哦?”   “你还是对他好一点,千万别让他死了,巫家有很多秘闻只传巫师,没有了他,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办。”   “巫家的秘闻?你知道什么?”宋权露出贪婪的嘴脸,关于巫家的神秘一切,他疯狂的想要知道。   “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要你留下他一条命。”娇暮淡定道。   宋权觉得娇暮不像在撒谎,她说的也有理,就让人停了手。   “让天玄过来给他上药。”宋权说。   天玄很快就到了,巫拜黑已经被扶上床,天玄拉开药箱抽屉,拿出一瓶药粉,敷在巫拜黑有鞭伤的地方。   “另外。”娇暮说,“你应该有自己的药师。”   说完,她看向天玄。天玄背对着她,好似没有听见,手里的动作未停。   “他?”宋权挑挑眉,“我不相信他。”   “他应该可以相信。”娇暮说。   这时,天玄已经飞快地将巫拜黑收拾好了,他背着楠木的药箱,站在小屋中,看着宋权说:“我一直是他的影子,我并不想做影子。”   宋权再次吃惊了,一下多了两个得力助手,他开心的笑起来。 ☆、第81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1)   一边是聪明机智有图谋的娇暮,一边是懦弱胆小的南珍,宋权对南珍完全没有了兴趣,反而一天天的,与娇暮相处得很惬意。   他不放话,仆人们也就刻意遗忘了某个房间里的南珍。南珍没有进食,一个人瘦脱了形,心里唯一的念头强撑着她要继续活下去。   那就是——等你回来。   夜里,南珍的房间有了唯一的客人。那个哑巴男孩从衣袖中拿出好不容易得到的馒头,一股脑地塞给南珍,要她赶快吃。   馒头硬*邦*邦*的,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南珍。   南珍握了握他的手,表示感谢。   男孩觉得眼前的南珍与她刚来时很不一样了,他多看了两眼,这是主人最在意的女孩,他要替他照顾好。   房间里很安静,男孩纠结半天,推了推南珍,双手比划起来。南珍正费力的咽着干巴巴的馒头,等看懂男孩在说什么后,简直不敢相信。   男孩懊恼的哭着,是对天玄的失望和对巫玉堂的担心。   “这是真的?”南珍问。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   南珍替巫玉堂感到难过,那是他亲如兄弟的天玄啊,如果他回来后知道了,该会有多么伤心。   ***   此后,男孩都会偷偷的给南珍送食物,但似乎食物很不好弄到,他并不能天天都来,每次从袖子里拿出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时,都是满脸的抱歉。   这就很好了。南珍故意装出吃的很满足的样子。   男孩表示明天要给南珍弄一点肉食过来,南珍装作惊讶:“真的吗?我要流口水了。”   男孩重重点头,表示一定会做到。他拍胸脯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一点伤口,被南珍看得清清楚楚。但南珍没有拆穿,撇过眼,就着心酸将东西吃干净。   但第二天夜里男孩并没有过来,南珍不由得担心起来。   是不是偷食被发现了?有没有再挨打?挨打了可怎么办?   她正焦急着,门被推开,这个房间里有了第二个客人,就着幽暗的光线,南珍仰着头,狠狠瞪着天玄。   天玄也带来了食物,南珍不肯吃他给的东西,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天玄什么也没辩解,只是蹲下来,将一个信封塞给南珍。   南珍的手指摩挲着这个白色信封,整颗心噗通一下被提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拆信封,天玄轻叹一声,拿走了,拆好了再还给南珍。南珍将信展开来,认出了巫玉堂的笔迹。   ——珍珍,展信佳。   五个字,字字珍贵。南珍舍不得一下读完,捂在怀中当做宝贝。   天玄就看着南珍这般捂一下,看一下,再捂一下,再看一下。其实全部内容只有小小一段,看起来是在很仓促的情况下写的,等南珍费力地将信看完,脸上也都哭得不能看了。   南珍随手抹了抹脸,小声对天玄道歉:“对不起。”   则冬啊,原来天玄没有背叛你呢,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呢。   天玄早已习惯这样没头脑的南珍,不在意地说:“如果连你都骗不过去,那才是不好了。”   南珍被他这样损着,却觉得安心,她仰头问天玄:“他去了哪里?他过的好不好?”   天玄指了指信说:“他都告诉你了。”   南珍低头用手指找到那行字,再看一遍。   他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谢谢你。”这封信对她来说太珍贵了,如果不是天玄的苟且偷生,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天玄见她这副又抱歉又可怜同情他的模样,无奈嘟囔了句:“本来就没指望你有多聪明。”   南珍破涕为笑:“是哈,我这人真的很笨。”   ***   天玄觉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怎么能又哭又笑还如此轻易承认自己智商不够?回头他要问问看,玉堂究竟是怎么弄懂这样奇怪的生物的。   房间里一时格外温馨,南珍边吃着之前万分嫌弃的食物,边再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天玄静静等她吃完,问她:“你能站起来吗?”   在天玄看来,这样的南珍就像一朵菟丝花,全心全意依附着她的大树,既然这样,那么为了让这个瘦得很丑的女人多一点快乐,他决定要提前告诉她一些事情。   南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站在天玄身边时,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们谁比较高?”   天玄过来扶住她:“反正都比你高。”   也是哈,南珍讪讪一笑,她只是太想念了,所以总想聊聊有关于他的话题。   她被天玄扶着,飞快地走出房间,穿过已经落败的花园,进**入了无生气的那栋小楼。天玄扶她上楼,常常的台阶好似看不到尽头,南珍走得吃力,不知天玄究竟要带她来看什么。   等两人终于站在顶层阁楼的门前,天玄说:“你有钥匙吧?”   钥匙,那把宋权妄想得到的钥匙,确实是被南珍藏在了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则冬教她的。   南珍偷偷撇了撇天玄,天玄顿时有些生气:“怎么你还在怀疑我?好了好了,我走了,我才不想知道你把钥匙藏在地毯底下!”   南珍赶忙拉住他,顿时被他说得脸红红,问:“你怎么知道的啊?恩……还有,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他回来了?他是不是在里面?你是不是带我来见他的要给我一个惊喜?恩……我就是怕待会儿自己太激动了不太好,就想提前先问问你。”   “没有。”天玄背对着南珍,“他没有回来。”   “……”长久的沉默后,南珍哦了一声。   她弯腰翻出地毯下面的钥匙,如记忆中那样将门打开,记忆中她穿着仆人的袍子,立在门边,落后他半步距离时关上门。   阁楼里居然很暖,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天玄对她说:“用你的双手去找,用你的心去找,你会找到属于你的惊喜。”   ***   用心?用双手?   这个小小的顶层阁楼里,除了南珍之外并没有别人,南珍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她用手抚触那巨大的书架,记得那时巫玉堂坐在书架前,随手抽来一本,可以看上很久很久。   书架上的古籍仿佛拥有生命,在黑夜中散发淡淡的光,南珍努力辨认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手指不知碰到了哪里,忽然眼前的书架动了起来。南珍慌张地朝天玄看去,天玄却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将南珍的脸扭转过去,令她看见了这个小小的阁楼之中,如同巫玉堂的那间卧室那般,这里也拥有一间密室。   南珍吃惊得嘴巴都闭不拢了。   隐约间,能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   “走吧,进去看看。”天玄说。   南珍一时竟然裹步不前。   天玄推了推她,她这才顺势跨了进去。   密室内居然是亮堂的,那说话声越来越清晰,等南珍意识到那是谁在说话后,一下子呆住了。   这就是宋权疯狂寻找的秘密吗?这就是巫家的制药密文吗?宋权你真的看见巫玉堂将钥匙当成了宝贝吗?   南珍淡淡扬起一枚微笑。   是的,这里有他最重要的秘密。   整个墙面的巨大投影屏上播放的录影带里永远只有一个主角,从角度来看像是偷拍的,剧情平淡乏味,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一天的生活而已。   她见过什么人,她吃了什么东西,她买了什么菜,她……   南珍站在一面墙前细细的看,上面全都是照片,照片里的姑娘有时言笑晏晏,有时愁眉苦脸,有时还在哭鼻子。   这个秘密基地里全都是她。   “他每天都会在这里呆上很久很久的时间,南珍,这四年,关于你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天玄说。   ***   南珍目不暇接,一边看满墙的照片一边听天玄低沉的说话。   “他刚回来时我就听说了,他用自己换取了救你的解药。他不敢打扰你,就这么默默的关注你,后来就连我都知道,你卖了咖啡馆,你给别人当蛋糕师,你过得并不好,不断有讨债的上门,那些人那样打扰你的生活令玉堂很生气……”天玄想到了什么,促狭起来,“你不知道吧?他居然亲自动手,我头一次见他那样把人揍趴在地上,我们这些人出去一趟不容易,巫师对他的管制更是严格,他也有耐心,出去一次解决一部分,下一次再找另外一些人,这几年来,他默默替你解决了不少麻烦,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吧?”   天玄看向那个大屏幕,“这是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痴缠,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这些带子,每次送回来的带子里,只要有你的笑脸,他就会开心很久,但是只要你哭了,或者被欺负了,他就能让这栋楼里的人都心惊胆颤直到你下一次露出笑脸。”   天玄说:“我那时觉得他这样也不错,偶尔像个孩子一样情绪发泄才正常。”   时过境迁,南珍仔细回想,是的,没错是的,有好几次,那些讨债的突然就消失了,连被欠的赌债都不要了。但连香玉一直借不了赌,所以她们欠的赌债还是越积越多,上门的人也越来越多,她弄不清谁是谁,也就真是一点都没发觉。   南珍忙碌的眼睛已经移到了这面墙的正中。那是墙上最显眼的地方,上面有姜维一家的照片,还有那个低头玩玩具的孩子。   这几张照片他给她看过的,那天她对他下了毒。   天玄顺着南珍的视线看去,说:“我们在外面办事不能停留太久,那天他突然说要去汀城。”   南珍捂着嘴,她现在知道了,他是为了她去看望姜维一家。为了让她放心。   天玄看着已经领悟的南珍,没有继续说下去。   巫玉堂为她做的事,他说不完。 ☆、第82章 (2).....   南珍看那张照片看的入迷,不知天玄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间密室。   一面墙的屏幕,一面墙的照片,接下去,南珍找到了一面墙的日记。顶着屋梁的巨大的书架上,统一颜色统一装订的本子里,是巫玉堂的手写日记。   南珍站在书架下面,费力的仰头去看,从最顶上的一排一直看到最靠近自己的那一本。她小心地拿起来,上面的日子比较新,写着:南珍,喜欢你看到的吗?我早就想让你见一见这里,这层阁楼,这番情景,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但不敌你所给予我的万分之一。   南珍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巫玉堂头一次带她上到这层阁楼,她赌气般站在靠窗的位置,而他靠着书架坐在地毯上,他的手上捧着一本古籍,可后来她并没有太过在意那本古籍,现在想来,他后来换过一本,就是这样的线装小本,他手里还握着一支笔,一会儿看她,一会儿在唦唦地写着什么。   日记中说道:南珍,你穿着最普通的仆人的衣服,却好看的让我移不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永远都这样拘着你,让你永远都跟在我身边。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分离,我就可以无时无刻都看见你,我就能将你的苦笑怒嗔都一一抓牢。   凭着这些日记本,南珍可以清楚知道,回到这里以后,巫玉堂是有多么的孤单。他那样一个寡言的人,居然对着日记本说了这么多的话。   像个话唠,唠唠叨叨,絮絮密密。   南珍踮起脚,抽了比较上层的一本来看,巫玉堂写道:珍珍,想你。   很长的空白后,翻了页,他才坦白:珍珍……珍珍……珍珍其实我真的是个很不善表达自己的男人,我现在已经能够说话了,当能力回来时,我说的第一个字,就是你的名。只是你不会听见。我觉得自己变得很怪,只愿意呆在这里,只愿意一遍遍看着那些偷拍你的带子,只愿意花费很久的时间去得知你的一个消息,只想坐在这里,将我所有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天玄说我变了,我也承认了,哦,天玄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们一直很要好,可他说现在他看不懂我。我告诉她你的存在,我告诉他,你的名字,叫做南珍。   南珍站得脚麻,捧着日记往地上一坐,再看下一篇。   下一篇里,巫玉堂的记述透露了些无奈:珍珍,当你看到那些邮件,该会是怎样的心情?你是不是又要哭了?我怎么才能帮你?我虽然不想你哭,但我却也不会反驳邮件里的事情,因为这样,你才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你应该属于最好最好的那一面,而不应该看见丑陋的邪恶。   今天送来了新的带子,里面是你前段时间被老板加了工资后蹦跳着出了面包店,拐进巷子里买一颗烤地瓜的模样,你这副样子我真的很喜欢,请继续保持。   ***   珍珍……   珍珍……   每一日的开头,都是这两个字。   南珍跳着脚想去拿最上头那一排的第一本,那是他回来后为她写下的第一本。那时他究竟经历过了什么?里面会不会提到?   可天玄这时却进来,与南珍说:“该走了。”   南珍将日记本还回去,跟着天玄离开了这个天堂般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她的脚步格外有力,她一直是勇敢的不是吗?她是汀城的小霸王啊!   天玄垂眼看南珍,天亮前最暗的时刻,他却觉得这个女人在闪闪发光。   他将南珍送回房间,关门前,南珍对天玄说:“往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你烤个蛋糕。”   “我不爱吃那种东西。”   “不,请一定要尝一尝,那是我的心意。”南珍坚持。   天玄没说要不要尝,现在情况如此不好,会不会有那一天还很难说。   这天之后,在南珍看来日子好像一天天的变好了,因为她又有了丰盛地一日三餐。   南珍拉着来送饭的男孩问:“这些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又挨打了?”   男孩难得笑起来,摇了摇头。   南珍疑惑了很久,直到楚娇暮貌似无意地散步到她的房间里。   娇暮说:“为了感谢我的好意,你应该将这些食物全都吃进去。”   南珍表示吃不完。   娇暮皱着眉头说:“我一定会把你喂成胖子的。”   南珍:“……”   娇暮再次嘲讽道:“娇娇那个没用的,只要把你喂成胖子她还有什么好抢不过你的?真是愚蠢!”   南珍:“……”   娇暮:“好了,努力成为一个胖子吧,南珍。”   南珍:“……那个……你爱吃蛋糕吗?”   娇暮:“……”   这是在她的生命中不被允许出现的东西,她对这种甜食一无所知,十几年来的严律克己已经成为了一种骄傲的习惯。   南珍:“娇娇以前很喜欢吃我烤的蛋糕,以后如果有机会……”   娇暮:“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她打断南珍赋予她的美梦。   ***   甬道上的花树不知已经在这深山中成长了多少年岁,现已春天,虽还料峭,但吸收了深山灵气的花儿比外面开得要早。一朵朵淡紫含苞待放,娇俏可怜。   娇暮从南珍的房间匆匆离开,站在花树下平复自己因为那美好梦境而起伏的心。她闭上眼,闻见淡淡的花香,想起小时候,被选的姐妹们聚在一起谈起城堡里的事情,她们自然的说起这里的马车,这里的城楼,这里的富贵,但她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讨论,只能被嬷嬷带领着站在远处,心里的羡慕像一只野猫,挠得爪子都疼。   几次的深呼吸后,娇暮将那不堪的画面从脑中挥去。   不一样了,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她才是这里的主母。   睁开眼时,娇暮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只飞鸟展翅在花枝间掠过,她转头去寻,一下子撞进了天玄的眼里。   他站在她的身后,背景是淡紫的花骨朵。   两人的视线胶着几秒便飞快地闪开,是娇暮先转身离开,留给天玄一个与小时很不一样的,大姑娘的背影,她的背影也衬着这惹眼的淡紫,当越过枝桠最低的那束时,上面的一朵小花苞突然绽了开来,伸懒腰般缓缓舒展了身姿,将一瓣瓣的花瓣都现在了枝头。   天玄也转回头,离开了这片花树。   他去寻南珍,将巫玉堂的信交给她。   在取得了宋权的信任之后,他进出这里变得比较容易,   南珍握着信一点一点的看完,巫玉堂的信从来都很简练,他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南珍对天玄说:“他快回来的是不是?”   天玄问:“你怎么知道?”   南珍说:“感觉,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天玄说:“女人的直觉这种事暂时没有科学依据。”   南珍笑了起来,说:“你讲话的调调跟他真的很像。”   ***   直觉这种事,真的没有科学依据。   南珍没有等来巫玉堂的下一封书信,而是再次见到了宋权。宋权告诉她:“我从没这样高兴过,南珍,我终于做到了。”   南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脸上近乎狰狞的笑脸让她感到难受。   “他死了!”宋权捏着南珍的脸,“巫玉堂终于死了!”   南珍一时间没能将这几个字连起来,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呆呆看着宋权,宋权对她说:“钥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南珍,我也不要你了。”   极其自负的宋权得意的抛弃了这个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从前失败和懦弱的南珍,但他却又要她活的好好的,因为南珍是唯一的证人,唯一能见证他脱胎换骨成功的证人。   他实在太开心了,畅快地大笑起来:“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被宋权掐着脸的南珍忽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天玄。”宋权将南珍扔到床上,天玄就等在外面。“别让她死了。”   天玄点点头,在巫玉堂死后作为这座城堡的新任第一等药师,来为南珍治病。他用施针,让南珍转醒。   南珍一看是他,连咳带喘的追问:“宋权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天玄却低头,“他死了,是真的。”   南珍闭上了眼,死了?死了?那我就来陪你吧。   虽然宋权下令不许南珍死,可南珍已经没有了生的念头,不吃不喝又旧疾复发,天玄让哑巴男孩来送餐送药都没用,南珍照样靠着自己最后那点力气,把东西扫到地上。   男孩比划着想劝,她比他更快的闭上眼,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83章 (3)....   天玄再一次端药来,他说:“你要保重自己。”   南珍捂着脸,不想让他看见眼泪,她用力摇了摇头,不天玄,你不懂,他都不在了,我要为了谁保重自己?   没有了则冬,南珍就如没有了大树依靠的菟丝花,一天天虚弱下去。哑巴男孩现在每天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守着南珍,用尽一切办法希望她能吃点东西。   宋权春风得意,带着娇暮和天玄去了楚家,是示威,也是寻求支持。   南珍趁着这个机会,求男孩扶她去阁楼。   最后一次也好,再看最后一次。   他们去往荒废的小楼,男孩守在外面,警惕地观察四周,老嬷嬷的突然出现没有一丝声响,她比划问男孩为什么在这里。   屋外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南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男孩做不出解释,就要暴露一切,可老嬷嬷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也不执意询问男孩出现在此地的缘由,自顾自地走掉了。   老嬷嬷颤悠悠地下楼,这栋楼她守了很多年了,从小主人被带回来的第一天起,她就守在这里了。   嬷嬷的影子悠悠地滑走了,男孩抹了抹额角的虚汗,继续为南珍站岗。   密室里,南珍站在一张椅子上,终于拿到了第一排第一本日记,纸页被保存的很好,那是巫玉堂清秀的字迹:珍珍,我突然离开了你,你是不是生气了?那天你突然回来找我,不小心中了很厉害的毒气,时辰一到如果没有解药,你就会死,所以我只能将你留下,留给姜维照顾。珍珍,我真的好怕啊,好怕你会嫁给姜老师,你会忘了我。   可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我来到你身边的短短几个月,给你和姜维带来了很多麻烦,你们没有察觉,但我很自责,我的自由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我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麻烦?   南珍想起来了,她与姜维遭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车祸。   原来,都是为了提醒他,是时候该回去了。   南珍将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四五年了,她一点都没有忘记与他相处过的那短短几个月。   顺着时间,南珍想到了咖啡店着火的那一次。   她将日记本往后翻,在最后一篇找到了答案。   他说:珍珍,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血很奇怪,因为从小被实验过太多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已经百毒不侵了。那天有人对我下毒,我的自身免疫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着火的时候我明明都知道的,我闻见了浓烟,感觉到了灼热,也听见了你跑进来救我,可我醒不来,我动不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是你一直不放弃,是你救了我。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逃出来后,宋权就接手了我的一切?我该怎么告诉你,你辛苦经营的梦想,是被你一直惦念的宋权亲手摧毁的呢?   我说不出口,如果有一天必须面对,我宁愿你能误会,就算不原谅我没关系,一直单纯快乐的活下去吧,不要像我这样,太累了。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说谎骗我的原因?南珍合上那一本,觉得这个男人太傻了,他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傻呢?   ***   南珍再次站上椅子,将整个书架上的本子都拿了下来,本子被打乱了顺序,堆在南珍脚边。   南珍随意抽了一本看,看完一本再抽一本,她看得很快,想将所有的日记都看完。   有一本中,巫玉堂这样写道:珍珍,那次去朝五台,我是想洗去我一身的罪孽。我想干干净净的与你在一起,我想忘记那些噩梦,我想做个好人。一路上很辛苦,但你好乖好听话,我说的你都愿意做,我很高兴你与我一起完成了朝拜的路,我不觉得苦累,相反,如果日后能够机会,我希望我们能够再去一次。   这一本的后面,他还回忆道:你真的很调皮,明明知道是酸橘,就是要我吃,我牙软了你又心疼,给我熬了粥喝,还亲我,舌头一直碾着我的后牙,你在撒娇,让我别生气。放心,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想那样,一直宠着你。   南珍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他,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里,孤独的倾述自己的思念,他甚至记得他们亲吻时的小动作,记得那时她总爱碾过他的后牙。   南珍将看完的本子小心叠放在身侧,新拿的这一本时间比较靠后,巫玉堂写道:珍珍,今天我能说话了。   她翻看了这个值得纪念的日期,是在两年前。   那么,也就是说,她的则冬回来后,也还是一直在继续那些实验,一直被折磨着?   南珍的心震了震,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一切?   巫玉堂的日记上写着:珍珍,从很早开始巫师就命人研制一种药,而我从小就被迫学习各种关于医学的知识,等学成后,我作为玉佩示意的唯一人选,开始亲手参与药剂的制作……   这之后,是很长的一断空白,纸业上有笔触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他在酝酿着什么,想要写下什么,最后又作罢。   接下去的文字是:珍珍,那些事情不太好,我就不告诉你了。   如果他不愿意说,那必定是很糟糕的过程。   南珍点点头,好的,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日记继续,巫玉堂说:后来玉佩又预示了一次,这说明在我们这一代,还有一个人能够用血入药,我觉得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信,那个人就是宋权。巫师命人与他接触,最后将他接回来。可他也跟我一样,实验没有达到预计的效果,药剂的研发很不乐观。   但他比我好命,他毫发无伤,珍珍,我的嗓子就是小时候试药时被弄哑的。   南珍揉了揉干涩的眼角,她好心疼,心疼这样的巫玉堂。   珍珍,教你哑语那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因为你将真正进*入我的世界,我无声,无趣,却爱你到永远的,我的心里。   南珍将这句话看了很多遍,然后笑了,则冬,等着我。   ***   不知道用掉了多少的时间,当南珍艰难地从密室中出来时,她觉得自己的时候到了。   到了该去找则冬的时候了。   男孩猛地接住踉跄的南珍,想将她扶回去。   南珍极轻地摇了摇头:“你自己回去吧,请把我留下,我想死在这里。”   男孩哭了着跪在地上,守护奄奄一息的南珍。他一遍遍的搓手向菩萨许愿,请不要这么残忍,请让她和主人都活着。   男孩的身后,拂过一道暗影,有谁进来了,他的影子很快覆盖了男孩虔诚的脸。   男孩回头望去,惊呆了张大嘴巴。   男人弯腰抱起南珍,捧着她下楼,臂弯里轻飘飘的一把骨头,令男人不愉快的皱起眉头,他眼尾的一颗泪痣在浮光中闪了闪,随即隐入黑暗。   男孩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南珍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不知要飘向哪里,后来她又落下,落在很熟悉的地方,她好像闻见了谁的味道,听见了谁在唤她:“珍珍。”   坐在床边的巫玉堂面色冷肃,他本不想这样早的出现,可天玄告诉他,南珍撑不住了。   因为这句话,他回来了,见到的是她说要死在阁楼里。   四下无人,他才敢抖着手握住她的手,一声声的轻唤她,“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回来了啊!”   南珍醒来的那天,外面下着雨,阳光透进深山中,居然就变成了金色的雨线。她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连碰都不敢碰床边的男人,见他深深看着她,她咧着干裂的嘴唇问他:“你是来接我的吗?”   接你一起去死吗?不。   巫玉堂摇摇头,俯身含住南珍的嘴唇。   干硬的翘皮划过他的嘴唇,刺刺的疼,他狠狠磨蹭她的唇瓣,要将这白惨惨的嘴唇咬出漂亮的颜色。   亲吻中,南珍缓缓闭上眼,她信了,这不是梦,他回来了。 ☆、第84章 〔4〕....   相见用尽了南珍所有的精力,这个吻进行到一半时,她又昏迷过去。   巫玉堂走出去,门外密密站着很多人,领头的是刚被解除软禁不久的巫拜黑。   他突然苍老的令巫玉堂吃惊,此刻拄着神杖询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了南珍的来历。   早就等在一旁的药师手里捧着个纸包,拿给巫玉堂过目,可巫玉堂却看似并不关心这贴药剂的成分调配,随意地让嬷嬷拿去煎药。   男孩隔着人头怯怯望着主人,主人再也不为他心爱的女人调配药剂了吗?   男孩只敢偷偷去问老嬷嬷,嬷嬷摇摇头,这种事,怎么说的清楚?   小楼里好似一时之间又回到了从前,好似这里从没有被荒废过。仆人们有序地做着手里的事情,空气中飘着一丝药香。巫拜黑体力不支,巫玉堂亲自扶他回主楼休息。他们踏上已经被春花装点得灿烂的甬道,巫拜黑叹息地指着一排的花树回忆道:“这排树栽了有五年了吧?我记得自你那时回来后,就执意让人从外面移了树苗。”   巫玉堂轻轻恩了声。   巫拜黑说:“我看着娇暮比娇娇要好得多,你应该会喜欢。”   巫玉堂没有接话,他这次能顺利回来,确实是多亏了娇暮的八面玲珑,才能让他与巫拜黑里应外合在第一时间控制了城堡,拿回了主动权。   轰隆隆   城门大开,马蹄溅起尘土,蹄下是万丈深渊。   巫拜黑与巫玉堂相对一眼,静静等着来者。   不久后,气急败坏的一行人远远地出现在巫玉堂的视野里。他指着为首的人,说:“给我把宋权绑起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影卫瞬间围住了宋权。他的身后,是楚家的娇暮与已经成为一等药师的天玄。娇暮的目光在见到巫玉堂的那一瞬变得从未有过的浓烈炙热。他就是巫玉堂,他才是这座城堡真正的主人!   “你没死?”宋权浑身气的发抖。   “失望了?”巫玉堂反问。   “你是怎么逃走的?我让人下了毒,你不可能逃得了!”   巫玉堂微哂,并不多做解释。   千年巫家里的秘密,他这个外人永远不会清楚。   宋权身后的娇暮眼里闪过一丝瞧不起,除了让人下毒,他还会什么?下三滥的货色!   ***   有更多的黑衣人上来,将宋权围在了小圈里,他们慢慢的收拢圈口,眼看就要活捉宋权。这里本就不是宋权的地盘,他暂时从巫家抢来的东西,他根本握不牢。   那些看似忠心跟随宋权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害怕,没有一人要上前去救他。   巫玉堂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回来了,许久未露面的巫师大人也站在了巫玉堂的身边,全部人都齐齐望着穷途末路的宋权,只有娇暮与天玄脚步未动。   宋权眼看大势已去,不得不祭出保命符:“等等!”   他说:“你们不能抓我!”   巫拜黑猛咳几声,厉声道:“给我把他打入铁牢!”   “宋福七!”宋权高声道,“宋福七的血也可以用来入药!我是宋福七的儿子!”   ……   接下来是厄长的沉默。   巫玉堂皱了皱眉头,他找了宋福七五年,就是怕有一天这个人会被宋权用来要挟巫家。可他没能找到宋福七,时间一点点过去,就连他自己都认为宋福七说不定已经死了。   巫玉堂迎向宋权挑衅的目光,不出他所料,宋福七成为了宋权的免死金牌。   “不需要。”巫玉堂抬抬手,“把他带下去……”   “你敢!”   “慢着!”   前面一声是宋权,后面一声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巫拜黑。   巫玉堂知道,事情出现了变数。他垂眼看向佝偻着背的巫拜黑,看见他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巫拜黑颤悠悠的上前几步,围着宋权的黑影纷纷让开一条道。巫拜黑压抑着狂喜,问宋权:“人在哪里?”   “放了我,我就让你见他。”宋权说。   “退下。”巫拜黑吐出这两个字。   暗卫纷纷去看巫玉堂的眼色,并未退让,巫拜黑扬起手里的神杖,地上立马跪了一圈的人。只有还是楚家人的娇暮站直了身子,她狠狠剐了这个老不死的一眼,便又很快垂下眼帘,忍气吞声。   巫玉堂也没有跪,他已经知道巫拜黑想做什么。   “你把他带来。”巫拜黑对宋权说。   ***   很快,宋福七被带进了城堡,暗影跟着接人的人一起出去的,回来后飞鸽一封与巫玉堂,告诉他他们是在一个疯人院里接到的宋福七。   巫玉堂烧了那卷纸条,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权会把亲生父亲藏在那里。   巫玉堂、宋权、宋福七三人一齐被召到了主楼,巫拜黑坐在神坛上,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白玉中洇着几缕红丝,红得似血。   “你过来……”巫拜黑急喘着,唤宋福七上前。   但宋福七还未靠近,巫拜黑手里的玉佩就已经做出了回应——红丝忽然活了起来,灵巧地在白玉中游走。   “呵呵……呵哈哈哈哈!”巫拜黑激动得站了起来,这个宋福七,拥有比巫玉堂和宋权更高级的血液!白玉中红丝的反应就证实了这一点!   会成功的,巫家不该绝!   巫玉堂复杂地看着那枚白玉,他一直记得,自己被接进来那天,巫拜黑将另外一枚挂在他的颈上,温声道:“这是巫家祖传的东西,是当年盘古开天时他脚下的冰雪幻化而成,祖宗命巧匠将那块玉石雕成这么两块相同的玉佩,现在我将其中一块给你,愿玉堂为巫家带来平安康泰。”   小时候只要他一害怕,一做噩梦,就会紧紧握住那块玉,遥想那天巫师对他的温声细语。   “你们都过来,我要宣布一件事。”巫拜黑收起白玉,重新坐下。   “你们谁先制出药来,谁就可以成为圣天公。”他说。   圣天公,巫家祖先被封予的荣誉,世代相传。到了今日,外人虽不知圣天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巫家人都明白,圣天公等同于可以掌控整个巫家的权利。   巫玉堂对于巫拜黑的临时变卦毫不惊讶,他一直是个很偏执的人,现在更是病得有些神志不清。宋福七的存在让他又焕发了生机,他的身体已油尽灯枯,但他的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要活着看到药剂制成。   “咳咳咳……”一阵猛咳后,巫拜黑说:“你们都下去吧。”   空荡荡的神坛之上,他一人久坐,嘴角噙着笑意,他是对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巫家,他终于不用再害怕巫家会在他这一代毁灭了,这种感觉真好,实在太好了。   请再给我多一点的时间……巫拜黑看向神坛上的祖宗牌位,轻轻闭上眼。   ***   巫拜黑的决定,巫玉堂的归来,在整个城堡挂起大风。   有巫玉堂在,宋权就动不了巫拜黑,有宋福七在,巫玉堂也动不了宋权。巫家玉子辈的两人,巫玉堂、巫玉泽,形成了双足鼎立的局面。   两人同时去花房内抽取毒汁,宋权当然不会这些,但不妨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天玄对着长满獠牙的丑陋大花下针,也不妨他沾沾自喜地给巫玉堂添堵。   宋权阴仄仄的笑着:“听说小南在你那里?你还真是重情,不过也好,我们这么些年的交情了,你这么喜欢,我玩腻了送给你也不是不行。”   巫玉堂没什么表情,目光掠过天玄。   宋权更是得意:“失望了?”   “没有。”巫玉堂说,“我玩腻的,也送给你了。”   两人针锋相对。   “巫玉堂,你一定会输给我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太多的弱点。”宋权很笃定,他知道他的一切弱点。   巫玉堂却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弱点了。”   隔天,南珍就被移出了属于巫玉堂的小楼,而宋权也不再需要她了,她如丧家之犬,呆在最破旧的下人房里。可不用药,她却也慢慢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有了活着的意愿。   再隔了几天,忽然有人过来,扶她出去散步,她什么也没问,跟着就去了,在池边,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推入了初春的水塘中。   宋权笑着看戏,可巫玉堂却动都没动,觉得无趣地走掉了。   宋权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南珍这只落水狗奋力游到岸边,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居然不在乎你?”宋权盯着南珍的脸讽刺一笑,“你还贞烈的什么似的,现在是不是后悔那晚没顺着我了?”   南珍听不见宋权讲话,擦干了脸也走了。   这有什么?她根本不后悔,因为她见过满满一屋子的,他对她的爱。   哑巴男孩抱着一堆厚衣服想偷偷溜出去,却被巫玉堂拦下了。男孩比比划划的在说着什么,却看见他的主人摇了摇头。   男孩很难过,主人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姐姐了呢。   巫玉堂回到阁楼,密室里的书架上空荡荡的,日记本全都洒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重新规制(可能是个处**女座╭(╯^╰)╮),却怎么也整理不好。 ☆、第85章 (5).....   对于这样的情况,即使匪夷所思,但南珍也不会再意外了。在这座城堡里,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唯一令她担心的,是宋权将连香玉接回了城堡。   她以前是多么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团圆,可现在……   小时候疼爱她的宋福七和宋权,都被利益迷住了双眼。他们都想得到这座城堡,可南珍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连香玉自南珍走后就神志不清,来到城堡后,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死,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宋权,居然病得更加严重。   她忽而哭忽而笑,谁都不认,只拉着宋权要南珍。   “南珍呢?南珍呢?”她一直这样问宋权。   宋福七不耐烦地扬起巴掌,宋权轻轻挡了下,对连香玉说:“南珍出去玩了。”   “要南珍。”连香玉像个小孩。   “好,我把她叫回来。”   连香玉乖乖松开了宋权的手,还交代他:“快点。”   宋权去到下人房将南珍找出来,他不断游说南珍投靠他:“你看,我们一家已经团聚了,南珍,不要固执,我们才是一家人。”   “是妈在找我吧?”南珍打断他的话。   宋权一哽,恩了声。   “她是不是不肯吃饭?”   “……恩。”   “宋权。”南珍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爸爸妈妈都疯了,爸爸的脾气变得很差,经常打妈妈,妈妈变得不认得人,只缠着我才敢出门,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能不能恢复一点人性?”   “南珍。”宋权叫住她,“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亲手策划了自己的和爸的假死。”   南珍的脚顿了顿,“我会照顾妈妈的。”   至于其他,我不会原谅。   我以前过的并不算好,整个汀城都是我的闲言闲语,我假装不在乎,把自己武装成一个小霸王,等我身边出现了则冬,我才恍然醒悟自己是有多么委屈。   那些委屈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这个混蛋。   ***   连香玉见了南珍平静了许多,她又变得要缠着南珍才敢出房间门,要南珍亲手喂饭才肯吃,要南珍哄她睡觉才肯睡。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欠了一屁股的债,忘记了自己一度沉迷赌桌。   她会拉着南珍躺在床上,将南珍当成小孩,轻声与她说海女的故事,说汀城有一个老婆婆年轻的时候在海里救过一个长着鱼尾巴的人。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唬南珍:“我说的是真的!”   南珍一脸相信:“然后呢?”   然后老婆婆救活了鱼人,劝她留下来给自己当女儿,可那年大海突然涨潮,眼看就要淹没整个汀城,老婆婆只能将她还给了大海。后面这段故事不需要连香玉说,南珍都能倒背如流。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躺在床上,听连香玉说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故事,她不会别的,也不管小南珍有没有听烦,如果小南珍比她更快地抢答,她会拍拍小南珍的屁股,说下次不给她讲故事了。   可下一次,经过南珍的软磨硬泡,连香玉又会心软的继续这个永远不变的海女故事。   “妈,睡吧。”南珍抚了抚连香玉花白的头发。   “你别走。”连香玉拉着南珍的手。   另一边,宋权在房中摆了酒席,宴请娇暮。   娇暮现在的身份也是挺尴尬的,城中一下出现两个有能力继承大位的男人,那么她这个未婚妻应该是谁的呢?   对于宋权来说,见识过娇暮的野心后,他当然希望能继续让她跟随左右。   “来,我给你倒一杯。”宋权端着酒壶。   娇暮看着那杯盈满的酒,说:“你是怕我倒戈相向?”   宋权笑了笑,“确实有点担心。”   “你要清楚。”娇暮说,“我楚娇暮已经跟了你,就会帮你,难道我要带着宋权未婚妻的名头再嫁给巫玉堂吗?巫楚两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我的事情,我丢不起那个人。”   娇暮说话一向直白,也就是这份坦率彻底安抚了宋权的不安。   宋权看她喝下一杯,赶忙再满上,两人把酒言欢,宋权借着酒意半正经地提议:“要不咱们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吧!”   娇暮并没有马上拒绝,她的脸颊泛红,看起来十分绝艳,她说:“急什么?不合规矩。”   一句话有三分娇嗔,让宋权酥了半边骨子,他连声道:“不急不急,我等得起。”   ***   可他手里却不停地往娇暮杯里倒酒,娇暮知道自己不能推,只能暗暗祈祷自己能撑过今晚。   不知是什么酒,酒劲十足,楚家教导女儿也从来没有酗酒这门课程,娇暮难免喝多了,唇齿看起来可口极了。   酒劲上头的宋权一把将娇暮抱住,伏在她颈窝里喘气:“咱们提前行礼吧!我撑不住了!”   娇暮想推,却强忍住。   宋权双眼放光:“对,要提前,这样咱们就会早日诞下下一代!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这个圣天公我宋权就坐定了!”   他疯狂地慑着娇暮的双眼,想从她眼里寻到一丝的不愿意。   但娇暮却软绵绵的顺从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宋权大笑,拨下桌上的酒菜,将娇暮抱上去,一口咬在她的胸前。娇暮的双眼空荡荡的望着屋顶,心中充满了恨,她恨不得活吃了这个男人,但不是现在,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的心痛到麻木,将双手攀上宋权的脖颈,宋权像是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   朝阳顶替了满月,从山头爬起,这一夜,娇暮彻彻底底的死过一回。   他们合房了,一大早整个城堡都知道了这件事。娇暮离开时宋权还没醒,她抖着手穿好衣服,当迈着虚无的脚步走到花树下时,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她。   娇暮浑身掩饰不住的颤了颤,撇过脸不去看。   天玄立在她眼前,心疼的唤她:“娇暮。”   娇暮加快了脚步越过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被他看见,她的声音透着绝望,她说:“我不干净了,配不上你。”   她的身上还有一抹酒味,与天玄擦身而过。   天玄隔空抓了抓,最终垂下手臂。   一直走到拐角,娇暮才停下来,偷偷的扒着墙回望。   她遥遥看着天玄,命令自己不许哭!   以前,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坐上巫家主母的位置,现在,她的心愿变了,她要与宋权一起去死!   ***   天玄在花树下整整站了三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在疼,他为自己号脉,他的身体没事,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三天后,他终于懂了。   他终于懂了,巫玉堂曾劝过他的:“天玄,千万别爱上谁。”   就算亲手被南珍下毒,巫玉堂也还是会先保住她一样,不管如何,在天玄心里,娇暮也还是那个站在花树下看紫花绽开的,美的不真实的娇暮。是小时候偷偷嫉妒娇娇,又常常被欺负了只懂得哭的那个娇暮。   他们第一次相见,都还是孩子,他陪着玉堂去楚家送年礼,她站在娇娇的身后,低声劝她不要贪玩,待会儿嬷嬷要骂人。   后来有一年,他们在花园碰见,冬天的腊梅开得那样好,她古灵精怪地问他:“你只能跟在巫玉堂后面,你不生气吗?为什么你不能是巫玉堂?”   那时他们还小,他说:“我不生气,玉堂是玉堂,我是我。”   一阵风刮来,将腊梅枝头的白雪摇下,同时打在了两人的小脑袋上。   一阵风刮来,鼻尖满是紫花的清香,天玄恍然醒悟,果然这世间,爱情最不公平,也最公平。   巫天玄与巫玉堂不一样,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别,但她娇暮,爱的是天玄而不是玉堂。   天玄记忆中充满傲气的小姑娘已经长大,她很勇敢,她坚持了自己的坚持,不管这份坚持最后会变成什么,她都一人承受下来。   ***   南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连香玉愈加的粘她,现在就连去厕所都离不开南珍。   南珍不觉得辛苦,反而因为照顾连香玉,她的身边少了一些纷纷扰扰,她倒是过得平静了些。   她在好天气的午后带着连香玉去散步,不敢去那片属于巫玉堂的花树林,只圈着在周围走几圈,连香玉好奇的看着远处的塔楼与浓郁到墨黑的深山,问南珍:“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她问了一遍又一遍,南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眼看她又要闹起来,南珍捂着连香玉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说:“妈,这附近有小鹿呢,你乖一点,多吃点饭,我就带你去看小鹿,好不好?”   “小鹿?”   “对啊,那么高,长得不漂亮,跑得却很快。”南珍比划着,心想如果那只聪明的小鹿知道自己被这么评价,一定又会生气了吧?   她唇边还带着笑,扭过头时就看见了心心念念的男人。   巫玉堂站在远处,像是刚好路过,他的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连香玉也看见了他,吓得又叫起来。   南珍忙带着连香玉离开,将她搂进臂弯里哄劝着:“妈,没事的,我回去给你烤小饼干好不好?”   妈你别怕,那是则冬啊,他是我店里的则冬。   她们匆匆离开,巫玉堂不敢回头去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慢慢走远。 ☆、第86章 (6).....   虽然是春日,但深山中似乎永远都是寒冬,唯一能辨认的,只有那已经消融的白雪,和悄悄冒头的鲜嫩枝桠。   一大早,宋权就从娇暮房中狂奔而出,四处寻找天玄。天玄正在花房中取药汁,莫名被宋权拉走,去到娇暮房中时,手里的针管还来不及放下。   房中,娇暮抚着胸口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老嬷嬷捧着金盆,很有眼力的只要娇暮一皱眉头,她就将金盆挨过去。   娇暮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示弱,她缓缓推开金盆,坐直了顺气。   天玄的手一抖,针管掉在地上。   宋权过去牵起娇暮的手对他说:“快给她看看,是不是怀上了?”   宋权喜气洋洋,看娇暮的反应如此强烈,这事十有□□没错。   天玄踏前一步,踩碎了针管,里面的汁水淌出来,在空气中散出一阵白烟,然后渐渐消散在他的脚下。   娇暮抬眼看了看天玄,将手伸过去。   天玄轻轻扶住,手指搭在脉上。   宋权屏息等待。   “……恭喜。”许久后,天玄梗着声道喜。   娇暮垂下眼,心中如巨浪翻滚。   宋权顿时大笑出来,开心的在房中打转,不知怎么才好,过会儿后,来握住娇暮的手,说:“我不会委屈你的,你放心,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娇暮点点头,说:“我累了。”   宋权不放心,让天玄再给娇暮看看,娇暮劝说:“你去忙吧,有天玄留下照顾我就行了。”   娇暮肚子里怀了孩子,这个孩子来的意义非凡,宋权觉得这是天要帮他。他一时之间多了很多需要安排的事情。为孩子祈福,给楚家报喜,让更多的巫家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知道他宋权手里又多了一份筹码。   “好好好。”宋权搓着手,“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娇暮强撑着送走宋权,回头立马张嘴吐了出来。   她早晨什么都没吃,只吐了胃汁,胃汁灼伤了整条喉管,让她难受的干呕起来。   一杯温糖水递过来,天玄将她扶起,慢慢喂她喝下。   房中已没有多余的人,娇暮撇开脸,嘴中是淡淡的甜味。   长久的沉默后,她说:“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   宋权出城去了,为了表示对娇暮的重视,他亲自将这一喜讯带去。   天玄趁着这个空档,找到了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的巫玉堂。   “娇暮怀孕了。”   巫玉堂点点头,即使他根本不出去,也能知道这一喜事。   未来主母腹中怀有下一代对于巫家来说,从来都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她要我给你带句话。”天玄握了握拳头。   巫玉堂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天玄。   天玄抬起头来,脸上憔悴极了,他说:“她让你出去,别再回来。”   巫玉堂一怔。   “玉堂,她怀孕了。”天玄的声音突然哑了。   娇暮怀孕这件事,看似对巫玉堂极其不利,但这却是最好的机会,她能利用孩子要挟宋权,宋权也绝对会为了孩子,对娇暮千依百顺。   巫玉堂与天玄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娇暮突然让巫玉堂退出这场争夺,这就说明,她已经决定了,要与宋权同归于尽。   “我……”天玄张了张口,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巫玉堂就制止了。   天玄。巫玉堂咳了咳,“好好看着她,还有,我不会走的。”   让一个女人来扛起这些爱恨情仇,不是他巫玉堂能做出来的事。   天玄听他这样说,却一动没动,因为娇暮的整句话是:“巫玉堂你走吧,别再回来。我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就要让宋权给我陪葬!”   从实验室出来,在路口天玄碰上了南珍。南珍手里牵着连香玉,看见天玄时停了停,连香玉好奇地看着天玄,问南珍:“这是谁?”   南珍安抚了她,想问问巫玉堂的情况,却见天玄沉着脸,没有停下的打算,与南珍擦身而过。   只是短短的一面相见,南珍忽然觉得天玄变了,他的眼中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南珍的目光寻着天玄的背影望去,连香玉拉扯南珍的手,不愿她多看其他男人。   南珍对着这样的连香玉笑了笑,领着她往有太阳的地方去。   阴影里,巫玉堂踏出一步站在阳光下,如刚才南珍做的那样,看着她的背影远远走去。他穿着的白袍好像大了一些,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他抬手捂着嘴无声的咳了咳,胸口一阵闷痛。   珍珍,你难过吗?你原本该是他的妻子,可现在的他已不再是你记忆中那美好的模样,你难过吗?   没时间了……他仰头望天,没时间了……   ***   宋权很快便从楚家回来了,飞机停在塔楼前,他从上面跳下来,正往娇暮那边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巫玉堂。   他穿着黑袍,长身玉立的好看模样,眉眼间就是巫家人的五官相貌,与自己这个外来的有根本上的区别。宋权挑眉一笑:“怎么?有事?巫玉堂,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宋权得意极了,认为巫玉堂这是慌了,因为他又多了一个孩子的筹码。   那么,他会怎样乞怜呢?宋权猜不到,所以停下脚步,倒要好好瞧一瞧。   巫玉堂两手垂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此时是微暖的午后,但山中风大,将巫玉堂过大的袍子刮的呼呼作响。   宋权笑了笑:“你说吧。”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巫玉堂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手却飞快地扬起,狠狠朝着宋权的嘴脸砸过去。   从小练武强身的人,拳头带着劲风,呼啸着砸中了宋权的脸。   宋权吃痛,踉跄后退一步。他忽然笑起来:“看来你真是急了,巫玉堂,你也有今天。”   宋权抹了抹嘴,吐掉嘴里的血沫,心情很好的问巫玉堂:“还有吗?接下来是不是要求我了?”   巫玉堂紧紧攥着拳头,骨节发白。   “南珍一直没有忘记你。”他说出这一句,宋权变了脸色。   南珍跟我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她一直记得你对她的好,所以她为你照顾家人,你真应该回去看看的,宋权,你应该亲眼看看,被你抛弃的南珍,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在汀城的南珍,走到哪里都能引发一阵闲言闲语,即使过了很多年,街头巷尾的女人们提起她那曾经的婚礼,也还是能够滔滔不绝。她的生活很单调,她只想着攒钱,她不小气,会把钱用在给父母买毫无用处的中药,用在每年一次的所谓修行,用在给宋福七买鸟,用在给连香玉买好看的衣裳。   但她对自己十分吝啬,她的那双红色高跟鞋穿了很久都舍不得扔,每次鞋跟不稳了,就到巷子口找补鞋师傅敲两下再继续穿。   她身边有很少几个对她好的人,陈阿婆,阿宝,姜老师,阿彬,她是个懂得珍惜的人,她将十倍的好又返还到这些人身上,她觉得自己过的日子还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满足了。   她甚至想过终身不嫁,作为女儿为老人养老送终。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   ***   可惜,巫玉堂看见的好,在宋权这里,仅仅是属于汀城的,他再不愿想起的记忆。   “够了!”宋权打断了巫玉堂的话。   “你让我说完,我只说这一次。”巫玉堂坚持。   但宋权不爱听,他也挥拳,阻止了接下来的说辞。   巫玉堂躲闪的身影明显要比从前慢了一些,宋权的拳头正中他的面门。   这一幕,正被扶着连香玉出来晒太阳的南珍撞见。   “住手!”南珍大喊,松开连香玉往巫玉堂这边跑。   宋权一见南珍,更加生气,连连挥拳,就在南珍跑过来的几步之内,巫玉堂已经被打中好几拳,他用小臂护着头,分神冲南珍喊:不许过来!   南珍才不管,她跑到宋权面前,用双手将巫玉堂挡在身后。眼看宋权的拳头就要砸上南珍的脸,巫玉堂伸手一拎,将南珍带到自己身后。   宋权的拳头打在巫玉堂的胸口,巫玉堂一阵猛咳。他再也瞒不住了,关于他对南珍的一切。   宋权脸上带着点轻蔑:“跟我说什么南珍不南珍?我说过了,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我不在乎。你还装着不要?那为什么现在又护着她?巫玉堂,你好虚伪!”   巫玉堂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整个人除了嘴角的青紫外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可南珍却看见他垂下的手指在不住的发抖。   从前,他的手是最稳的,替她搅拌奶油,替她给鱼虾切花刀,替她打理后院的花草,替她搬运客户订下的蛋糕,替她……   她悄悄在后头攥住那几根发颤的手指,居然发现巫玉堂的手冰凉似铁。   南珍仰头看去,看见巫玉堂修长的颈上爆出青筋。他在下一秒将南珍推开,手指比划着,无声的在告诉她:快走!   他从不打架,今日不再忍耐,为了汀城的南珍,为了天玄,为了娇暮。   巫玉堂打架用拳头,可宋权用枪。   还没等巫玉堂近身,宋权就用枪点着了他的眉心。   南珍不肯走,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她知道宋权会开枪的,他会杀人的,他一定会的!   巫玉堂眼看着南珍冲过来,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他伸手推她,她张开双臂扑过来抱住他,任他怎样也脱不开。   宋权是个没心的人,他瞄准了南珍的心口。   “不要!不要!”忽然,一道人影从侧边扑上来。   “妈!”南珍尖叫一声,与此同时,枪响。   ***   砰!   枪打歪了,南珍没有感觉到疼,她踮着脚查看巫玉堂,见他身上没有血,顿时松了口气。   “……小南……”   南珍猛地回头,发现在最后一秒扑上来,又被宋权推开的连香玉,直挺挺的贴着塔楼,朝她伸手。   “妈?”南珍松开巫玉堂,正要跑过去,却被他拉住了手臂。   连香玉慢慢将贴着墙的后背移出来一些,滴答,滴答,血点子打在她脚后跟的地上。   南珍瞪大了眼,轻轻的唤她:“妈?”   连香玉皱着眉头,好像很疼,她一点一点的走了一步,再也走不动了,晃悠悠地往地上坐。   随着她的下滑,她脑袋后面的一根铁钉沾着血露在了大家眼前。   宋权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坐在地上的连香玉,有些不敢相信。   在连香玉最后的时间里,她唯一记得的是南珍对她的好,她说:“小南,快跑,去找哥哥。”   巫玉堂死死抱住怀中的南珍,唤她:“南珍!”   “小南,快跑,去找哥哥。”   泪水模糊了南珍的双眼,她看不清连香玉了,连香玉眼中的神彩如流星,一闪而过,再也亮不起来了。   那些年,她们相依为命,何尝不是一对真正的母女?她虽然对她不好,到处欠赌债,但也是没办法啊,丈夫儿子都死了,她只能靠赌博度日才能活下去。   南珍从来没有怪过她,谁都不容易,她明白的。   她转眼看向已经慌了神的宋权,“是你杀了她!”   “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宋福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宋权的身旁,听他这样说,宋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神也变得冷硬起来。   “你们……”她一直陪着连香玉,没有见过宋福七,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宋福七,她也根本认不得了。   宋福七对宋权说:“还等什么?不够丢人的!”   宋权也觉得自己刚才失了分寸,忙扶着宋福七离开,只有几个仆人抬走了连香玉,开始收拾塔楼前的血迹。   南珍心里有一块地方彻底死了。那是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 ☆、第87章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1)   自那天后,巫玉堂再也没有出过实验室半步,手边都是最熟悉的仪器,他闭着眼都能调配试剂,可他的心却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他很着急,他必须比宋权那边更快做出药物才行。他没有时间了。   巫玉堂点着药剂的手忽然顿了顿,他的眉间隐忍着什么,几秒后疼痛袭遍全身,他蹲在试验台前的地上,一张脸疼的发白。   本不该这么快的,他的阳寿本不该这么快就到达极限的,但往日中过的毒,受过的伤,都一齐在这时反噬,使他的身体状况忽然就一落千丈,速度快到令他无法控制。   偌大的实验室内再没有其他人,巫玉堂就是怕会被人撞见这种情况。他休息了片刻,等缓过了这一段后,又再度忙碌起来。   穿着白袍的男人神色冷清,安静得几乎没有呼吸,他的手飞快,可眼神却出卖了他,他在走神。   他在想着什么呢?   无论怎样告诉自己要忘记,可他心里惦记的,终究还是那日在塔楼前,因为连香玉的死而哭红了双眼的南珍。   南珍,我曾以为自己能为你挡去一切不好的东西,可实际上,一点一点的,你还是见到了所有我不愿让你面对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塔楼前挂起大风,虽然连香玉的血已经被擦拭干净,但鼻尖还是能够闻见淡淡的血腥味,哭红了双眼的南珍被他圈在怀里,无助得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袍。   可他知道,有无数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他松开了手,轻轻推开了南珍。   一声声,是她在哭,她哭着呢喃只有他能听见的话语。   她说:“则冬,则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巫玉堂的手悬在半空,捏碎了一根玻璃棒。   五年前他突然闯入了她的世界,就将一切的不幸都带给了她啊!   可她那样的甜美温暖,他又怎么能不靠近呢?   ***   啪一声响起,在实验室中显得十分突兀。   巫玉堂侧脸去看,看见南珍担心的拍打着无形的玻璃。   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流血了,指节间扎着一片细碎玻璃。   她已经在这里看了好久了,看着他难受,看着他疼的弯下腰来,看着他频频走神。   南珍焦急万分,她亲眼看见巫玉堂捏碎了玻璃棒,整个人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进去,却被挡在玻璃之外。   实验室里虽然透明,但除非是被人带着,否则南珍不可能进到最核心的房间。她奋力地拍打透明的玻璃墙,终于引起了里面男人的主意。   玻璃墙都是隔音的,南珍只好放下手里的篮子,冲着巫玉堂比划起来。   ——我要进去,你快点带我进去啊你这个大混蛋!   巫玉堂无意识间挑了挑眉。   南珍见他不动,说的更狠了——我要踹你一脚给你一拳,老娘现在很生气!   里面的男人缓缓的动了起来,朝着这个喊打喊杀的女人走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南珍根本没看清,这人究竟是打开了哪里的一扇门,反正他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两手空空的束在身后,朝她弯下腰来。   这是体贴的知道自己太高降低一点高度好让南珍打得顺手吗?   南珍咬牙切齿,哪里会真的揍他,第一动作是牵过他背后的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伤口。   然后幽幽地,带着无限的心疼:“你感觉不到疼吗?我可心疼了。”   头顶上的男人眼神变了变,顺势牵着南珍进到了实验室。   那是巫玉堂专属的地盘,南珍是第一个进去的女人。   尽管在外头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真正踏进去后,还是有些许不同的感触。南珍叹了口气:“真干净。”   真是连根头发丝都找不着。   巫玉堂莞尔,低头看被南珍握着不肯松开的手指。   伤口已经止血了,南珍却还是担心,她小声地跟他说:“输就输了吧,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一起去死也可以。”   南珍仰起头,要让巫玉堂看见她眼里的决心。   还有,很小心隐藏起来的一丝遗憾。   恩,只是有点可惜,你还没见过……没见过……   ***   这一刻将人放进来,下一刻所有人就全知道了。   可……   巫玉堂抬手揉了揉南珍的头顶。留给我的时间那么短,已经连一秒都不想与你分开了。   南珍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眉开眼笑地握住巫玉堂的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然后,一只灰色的鸽子停在了外面,一下下的啄着羽毛。巫玉堂这才松开了南珍的手。   他从信鸽爪上解下字条,上面的字迹无法伪造,并且透着一分将死的气息。   巫玉堂看看南珍,南珍立马抱住他的胳膊:“不许丢下我!”   ……那就一起去吧。   夜黑风高,往日人来人往的主楼里透着一分萧索,巫玉堂牵着南珍进去,神坛上的火种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整个殿堂上冷冰冰的,南珍紧张的扯了扯,巫玉堂紧了紧手心,拉着她走进几步,发现巫拜黑倒在神坛边,手里却还死死握着他的神杖。   巫玉堂将人扶起来,手指摁着他的人中。   巫拜黑恢复了点神智,呆呆看了巫玉堂好久才将人认出来,沙哑唤他:“玉堂啊……”   南珍乖乖跟在巫玉堂身后,发现巫拜黑也给了她一个眼神。   “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奄奄一息的巫拜黑说。   巫玉堂垂着眼并不在意,他想将巫拜黑抱起来,最好是能去一处暖和的地方,他要为他施针,再抓一帖药去熬,看看服用后的效果怎么样,再调整药方。   “玉堂,你听我说。”巫拜黑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巫玉堂冷静。   巫玉堂只能用手托着他。   “我要告诉你,关于巫家的秘密。”巫拜黑气若游丝。   南珍整个人颤了颤,巫家的秘密,宋权拼了命想知道的秘密?她拽了拽巫玉堂,巫玉堂冲她压了压下巴,意思是不许她离开他的视线。   巫拜黑显然也不在意这个秘密被南珍听去,他慢慢说着:“这世上,有因就有果,你应该知道巫家的祖先是做什么起家的吧?”   “知道,皇帝密丞……坏事做尽。”   巫拜黑点了点头,“是啊,那些缺德的手段最后都报应了在子孙辈,玉堂,你马上就三十岁了,现在应该感觉到了吧?”   他努力抬起眼皮要看巫玉堂,巫玉堂配合的低下头。   巫拜黑说:“是了,你也快不行了。”   南珍狠狠抠了抠手心。   “三十而立,其实是大限。”巫拜黑幽幽说道。“自古巫家的新生儿就要服用一种药剂,那种药剂需要用玉佩选出的圣天公的血来做药引,可以让下一代平安度过三十岁的门槛,可是药剂在几十年前断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我也很年轻,才接任不久,那一代的圣天公的血并不能制成药剂,事发那一年的孩子全都死了……”   巫拜黑闭上眼,似乎在回想那时的一切。   “巫家的秘密是巫师代代相传的,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巫家在我的手上绝了吗?我整日睡不好吃不下,幸好后来,天不该绝我巫氏啊,玉佩显灵了,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一个你。”   南珍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将你带回来,你很好,从没有让我失望过。巫拜黑看着巫玉堂,可是你的血也不能成功制出药剂,所以我又将宋权带了回来。宋权和你,我总想着会有一个能成功……也是气数该绝了……我不该强求的……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我醒来,一切都不在掌控中了……巫家被我弄得一团乱,我下去后祖宗们不会绕过我的……我好累,真的太累了……”   “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的。”眼看巫拜黑就要合上眼,巫玉堂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果然,巫拜黑蓦地睁大了眼。   “你都知道了?”他不敢相信。   巫玉堂点了点头。   巫拜黑略一思索,慢慢苦笑起来,唤他:“玉堂啊玉堂。”   巫玉堂忽然将手腕放到了巫拜黑的嘴边,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南珍只能见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血管,将血喂给奄奄一息的巫拜黑。   巫拜黑无力反对,嘴角一片血红。   “我百毒不侵。”巫玉堂转头对南珍解释:“并且能够救巫家人。”   南珍的目光从他的手腕转到他的脸,他脸更白了一些。   可终究是油尽灯枯,巫玉堂的血只是为巫拜黑延迟了一些时间,他悠悠转醒后,一直看着巫玉堂,在回光返照时,巫拜黑居然对他说:“离开这里,不要再管巫家的事。” ☆、第88章 (2)......   南珍难过地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并不是个好人,他借疯卖傻地偏执着自己所坚持的一切,他好几次让现在为他割脉渡血的男人陷入危险,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有了一丝良知。   巫玉堂看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巫拜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走,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巫家有事。”   巫拜黑浑浊的双眼淌下了清泪,他还有很多想说的,可却再也说不出,他闭上眼,瞑目而去。   城中响起沉闷的钟声,仆人们纷纷跪在地上。   这一夜,山中下了好大的雨。   接下来,巫玉堂一手承办了巫拜黑的葬礼,又有许多的人乘着直升机降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穿着黑袍,臂上绑着白条。城门大开,楚家的老一辈由子孙搀扶着下了马车,老去的面庞上无限悲戚。   巫玉堂站在主楼前对来者答礼,许久未见的娇暮已经开始显怀,她穿着宽大的衣服,与宋权站在一起。   有一人走到宋权面前细说着什么,南珍偷偷拽了拽巫玉堂的袖子。巫玉堂垂眼对她眨了眨眼。   主殿中的人们只是神色哀伤,城堡中真正为巫师的死去流泪的,是这里的仆人。   南珍在后院的树下找到了哑巴男孩,男孩转回脸来时,面上来不及擦拭的眼泪令南珍震撼了。   她问:“你很难过?”   男孩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脸。他比划着告诉南珍:巫师是个好人。   南珍的心情很复杂,晚上随巫玉堂回去后,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她不能理解,于是他就为她解惑。   “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在我六岁因为实验失去说话能力后,巫师将所有服侍我的仆人都变成了哑巴。”   南珍捂住了嘴,这太可怕了。   巫玉堂握住她的手:“那并不是强迫,都是自愿的。他们自愿为了我毒哑自己以及后代,来展现自己的忠诚,他们以此为傲,从他们不能说话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我最忠诚的仆人。”   “这简直……简直……”南珍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评论。随即想起了什么,挺生气的说:“那为什么你中毒后他们都不管你都走了?我们那时连饭都差点吃不上,所有人都围着宋权,你的仆人又把宋权当成宝贝了,他们哪里有那么忠诚!”   巫玉堂看着气鼓鼓的南珍,眉眼带笑,不语。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南珍默默想到了那个让他中毒,差点没饭吃的罪魁祸首。南珍差点哭出来,从亲眼所见巫玉堂被像个垃圾一样被所有人抛弃,满身是血的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起,之后的无时无刻,南珍都在后悔。   百毒不侵的巫玉堂,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房中密室里的小瓶子,那里面的毒素他还不能免疫。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正好被宋权拿来一击即中。   “别这样。”巫玉堂反过来安慰,丝毫不提罪魁祸首,而是向她解释:“在我之前,他们最先服从的,是巫师。他们敬畏他,并且害怕他,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离开我的,这点你要相信。”   南珍想到了后来偷摸送食的男孩,想到了每晚都要在小楼里巡夜的老嬷嬷。   ……或许,是这样的……但也不能绝对,毕竟这个男人实在太善良了!   “珍珍。”巫玉堂双眼带着深沉的情愫看着南珍。“在这里,在巫师还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个宋权时,我就是他们的神。这里的仆人一辈子都没出去过,他们的思维是狭隘的,是极端的,他们害怕外面的世界,他们感恩巫家给了他们栖息的地方,感恩巫师将我带回来,免去外面世界的颠沛流离,感恩他们的后代也能免去颠沛流离。”   巫玉堂淡淡的说着,他不指望南珍能懂,这毕竟是一份很怪异的感情。   可南珍轻轻的点了点头,眼里多了点恍然。   她说:“我也是这样的,我是个孤儿,是宋家免去了我的颠沛流离,我很感激,我愿意为他们做一切事情……在遇见你之前。”   最后的补充说完,南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巫玉堂紧紧捏了捏她的手,很心疼。   ***   “今天你让我看的那个人,就是宋权指使他要杀掉我的人。”   南珍浑身一震,担心的看向神色淡定的巫玉堂,小手还悄悄攀上他的胳膊抱紧。   巫玉堂笑了下,再告诉她:“但是他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他了。”   南珍本就好奇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多问,毕竟这个巫家太过神秘,她也并不想知道的太多。   但她真心觉得巫玉堂什么都敢对她讲,实在高看她的接受能力。   巫玉堂说:“巫家掌握了西北地区的新资源,未来百年,无人能敌,宋权想杀我,但我还得留着命回来见你。”   南珍暗暗捏了他一下。   巫玉堂捉住她的手:“我是说真的,珍珍,在外面的每一刻,在不能见你的每一刻,我都是这么想的,最起码,要留着命,回来见见你。”   南珍不由想到了他的另外一个秘密,那间阁楼里的密室,那么多的日记。   她不告诉他自己已经全部看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说。他这样一个沉敛的人,一定不好意思自己告诉她。   南珍觉得有趣,即使是在这样黑暗的城堡里,她还是找到了可以自娱的乐趣。   巫玉堂不知南珍的小脑袋里在偷偷乐着什么,兀自告诉她:“真正的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我的人,我为他易了容。宋权想霸占西北是不可能的,我必须要把这颗毒瘤从巫家铲除。”   “易容?”南珍懵懵懂懂,“巫玉堂,你究竟还会什么?你是外星来的吗?”   巫玉堂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包含深意地问南珍:“宋权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时你怎么办?”   南珍正想高喊一句爱怎样怎样,就听巫玉堂有些委屈地:“你们青梅竹马,你还差点要嫁给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一直跟我说你和他的事情,你一点都没顾忌我的感受,我那时真是烦死他了,你还……唔!”   还有很多很多的假假抱怨没说完,巫玉堂就被南珍封口,南珍还在亲密的时候咬了他一口以做惩罚。   “不许说了。”南珍嘟囔着。   巫玉堂深吸了口气,将南珍抱在腿上,压着她的后腰往自己身上贴。   南珍忽然想起什么,想撤离男人已经不肯,她呜呜的:“巫师神通广大,会不会在哪里看着我们啊?他会不会生气我们这么恩爱甜蜜啊!”   巫玉堂笑了起来,钻进南珍嘴里碾压她的后牙,两手轻拍她的屁股:“不许再说话了。”   ***   娇暮一一送走楚家的人,揉着腰躺在床上休息,宋权轻手轻脚的进来,讨好的为她揉腰,娇暮忍着恶心,任由他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上,宋权说:“巫师死了,近三年是不好办喜事了,可咱们的孩子眼看着长大了,要不你先搬去我那里住?”   娇暮这时挥开了他的手,做生气样:“想我不明不白的跟着你?我们楚家的脸往那里放?等你解决了那个巫玉堂,我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你踢掉,到时候你找些更漂亮的女人回来,我该怎么办?”   这番话却让宋权微微得意,他看向娇暮绝艳的脸,这样的女人都要为争夺自己在他身边的地位而日夜担忧,怎么能不让一个男人高兴?   而且娇暮笃定了宋权会赢,宋权更是自得,柔声安抚:“我哪里会有其他女人,你多心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和孩子。”   娇暮心中不屑,皱起眉头捂着小腹揉了揉,虚弱说道:“大概今天太操劳,我人很不舒服。”   宋权一脸担忧地看向娇暮的肚子,赶紧将天玄找来。   天玄背着药箱过来,蹲在床边为娇暮号脉,指下的滑脉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仇恨。   “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几天,我再开个安胎药……小主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宋权喜上眉梢,是了,他是这里的主人,他的孩子就是小主人。   娇暮抚着肚子:“我感觉好一些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才有精神好好筹划。”   宋权点点头,与天玄一齐离开。   稍后,天玄端着一碗药汁过来,娇暮把头一撇:“不用了。”   “喝了吧。”天玄低声劝道,“喝了会舒服一些。”   娇暮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再不舒服也能咬牙承受,刚才那么做,只是一时没忍住,想见一见他。   天玄,楚家令我一定要将宋权除去,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能见一面,是一面吧。 ☆、第89章 (3)......   巫拜黑头七时,巫玉堂将那柄神杖带到他墓前,那象征着巫家巫师身份的东西,在巫拜黑这一代断了传承。他一直害怕的,冥冥中已有定数。   救命的药剂迟迟未能研制成功,掌握着千年巫家秘密的巫师一职也没能延续下去。   出来时,南珍说要带酒水果品,巫玉堂一哂:“巫师只喜欢他的神杖。”   南珍只好将东西都留下,跟着巫玉堂到了深山中,一块风水宝地上。世代的巫家人与巫师都埋骨于此,如果说之前用话语了解到的一切已经很震撼的话,那么亲眼见到的那一片墓碑,让南珍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震撼,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个家族的存在,存在千年,千年传承。   巫玉堂蹲下来为巫拜黑擦拭他的墓碑,死者已逝,但巫家的仆人们都记得今天的日子,他们不敢在白天来祭拜,只能在前一天的黑夜里,匆匆而来。在巫师的碑前地上,满是凌乱脚印。   巫玉堂看了看手掌,墓碑很干净,他松开墓碑,冲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南珍说:“我六岁时,他带我回来,让我吃饱穿暖。他一直对我很严厉,我也不愿辜负他的期望,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愿意去做他希望的一切。”   南珍听出了巫玉堂的难过,她乖乖蹲在他的身侧,仰头听他倾诉,他最近说的越来越多,任何一点小事,都要头头是道的说上很多遍,说完还会眯眼看着她笑,有些得意,有些满意。   回想一下,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光,他不再残缺,他像个平常人,说着一些事情,说完等着她发表一下感想,他从小,到大,从前,现在,都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   巫玉堂垂眼看与他并排的南珍,牵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实验出错,我失声那一次,他脸上的失望再也无法掩饰,那时我还小,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认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才导致了一切,作为惩罚,我自愿不吃不喝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三天,之后就更加努力,所有他让我学习的,我都要比别人做的更好,实验中即使快把我的血抽干了,我也咬牙挺住,只希望回去后,他能温和地看我一眼,用手拍一拍我的肩膀。”   “你的父亲?”   “不知道。”巫玉堂用小指勾着南珍的小指,漫不经心道:“也没想过要回去,他有自己的家了,我再去打扰不好。”   “珍珍,当巫师再也藏不住他的目的,从外面带回了宋权后,我才看清了一切。我对我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感到很抱歉,你害怕吗?经我手丧命的人,有很多很多……我那时拼了命的逃走,为了隐藏身份,是故意在汀城接近你的……我觉得,宋权应该不会查你,你可以当我的保护伞……”   “乌鱼汤!”南珍叫了声,见巫玉堂皱着眉,哈哈笑了声:“巫玉堂,我的则冬,你已经去过五台山,你洗去了身上的罪孽,我何必害怕?”   山中冷风吹过,南珍往他怀里靠了靠:“你在担心我吗?放心吧,放一百个心。”   巫玉堂揉搓南珍的肩膀为她取暖,南珍眉眼带着得意:是故意遇见的我,但却是真的爱上了我。她在心中补充台词。   随后又想到什么,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娇娇说的那句话被我听见了,你不去她,真的会死吗?”   巫玉堂思考片刻,与南珍解释:“从来被玉佩选中的人都要与楚家姑娘成婚,诞出的下一代的身上也就流有能入药的血,所以自古巫师就认为,是楚家与巫家的结合,才造出了药引,可一代代的,我们始终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我个人认为,一切不过是巧合。”   南珍喜欢听他这样说话,充满知识的,很有权威的,是她这个学渣坐飞机都赶不上的。   “自从没有药剂后,巫家每年的新生儿都要服用另外一种药丸来控制血液中的变异……”   南珍紧张得手心出汗。   巫玉堂当然察觉,揽了揽她:“三十岁是大限,巫师说的没错,即使服药,也还是没有人能撑过三十岁。但是珍珍,我的妈妈没能为我弄来那种药丸,我没吃过也活到了现在。”   “可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会不会怪我?”   “恩?”   “怪我没听巫师的话,执意留下来?”   “你在担心这个吗?”南珍仰头,用额心触碰他的下颚。   巫玉堂点点头。   “那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啊!”   巫玉堂想了想,在想该怎么告诉南珍,他的责任。   倒是南珍抢先说:“那我就陪着你啊,反正总有出去的一天。我可告诉你啊,我不喜欢这里,我喜欢汀城!”   巫玉堂的笑在一片墓碑中显得格外有生气,有活力:“恩,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回汀城。”   ***   接下去,巫玉堂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实验室,因为需要药引,所以他每天都要抽出很多的血用来实验。眼见着他一天天的变得虚弱,脸色惨白到了几乎透明,但南珍却不在他面前说任何一句阻止的话,只能偷偷自己心疼。   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比宋权那边快。   可坏消息总是来得比较快,一日醒来,只听闻,宋权那边研制出了药剂。   南珍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不值,为了实验室里不眠不休的巫玉堂不值。如果早知这样,还不如不要浪费那么多的血!   那么多的血要补多久才补得回来啊!   她坐在床上不服气,觉得她的则冬不会输给任何人,然后,她的则冬就进来房间,身上有着干净的味道,大概是怕她闻见血味会难受,来之前洗过了澡。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眼前,摊开手有些无奈:“天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   倒是南珍被他这个问题弄得心疼,跪着到床沿,将他抱住。   巫玉堂闭上眼,细嗅她颈间的甜味,整个人却不敢放松。   一切,才开始而已。   在这座城堡的另外一个实验室内,天玄已经站在一旁看着那管药剂看了整整一晚。宋权一早便来了,一来就看见天玄在傻傻发愣。他笑着拍拍天玄:“怎么?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玄点点头。   “天玄。”宋权拿起那管药剂,“不管你以前对我是不是忠心,但现在,我必定是这城堡的主人,你又是助我的功臣,你好好想一想,究竟能不能做一个让我放心重用的人?这里是巫家,你比我更清楚,巫家代表着什么。”   许久,天玄抬起眼:“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自己说过,你不想做他的影子,那就表现给我看看吧,天玄。”   ***   这一天,巫玉堂哪里也不去了,就跟南珍两人呆在房中,南珍不敢多问,一直静静的陪着他。巫玉堂看着这样紧张的南珍,问她:“我这样陪着你,不好吗?”   南珍当然说好。   小楼里静悄悄的,忽然有人敲门。   南珍抢去开门,见天玄站在外面。   “天玄。”南珍让开道,“大白天的,你怎么会来?”   天玄走进来,没有回答南珍的问题,眼睛灼灼的看着一旁的巫玉堂。   南珍按耐不住,又问他:“是你制出药剂的吗?你怎么做出来的?你怎么不教一教巫玉堂?巫玉堂浪费了好多血呢!”   巫玉堂双手背在身后,冲天玄点了点头。   天玄转眼看向南珍,说:“南珍,看着我的手。”   南珍不明所以的看去,天玄的手带着某种暗示,她的脑子渐渐不能思考,思绪混沌得只想得起这一生不幸的事情。   记忆的初始,她蹲在路边忍冻挨饿,好不容易得到的馒头早已被孤儿院里的大男孩抢走,没人帮她梳头,她邋邋遢遢的流着鼻涕。   后来,她看见无论是走在菜场的路上,还是给顾客送杯子蛋糕,自己的身后总有几个人在嚼舌根,只要她跟男客人说笑半句,或者跟菜摊老板套交情讲价,总会有轻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   她去海鲜摊竞拍,那个女人跟她打架,还找了好多男人一齐要来揍她,说她是破鞋,说她是扫把星,她开车撞去,想撞死他们。   还有,宋福七后来疯了,竟然要强**奸她!他脱了裤子要让她生孩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不让她收养可怜的阿宝。   她哭着求救,连香玉站在一旁不敢劝。她看见自己的脸被打肿了,她的害怕和委屈刺红了她的眼,她为了这样的两个人,受遍街坊邻里的议论,她省吃俭用,为他们抓药、拜师,她在他们面前从不诉苦,只会在夜里偷偷的哭。   最后,她看见了铁牢里的宋权,宋权说:“小南,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们回家。”   他骗她!他撒谎!他根本没死,他抛弃了穿着婚纱的她,妄想要做城堡的主人,是他令她陷入那样可悲的境遇,她往日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南珍缓缓抬起手,这双手,好像伤害过什么人,她是那么的心疼和后悔,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究竟是谁呢?是谁让她那么心疼?她看不清那人的样貌,脑子疼的快要裂开。 ☆、第90章 (4).....   天玄的手势突然收拢,指向了南珍身后的巫玉堂。   南珍懵懂的回身,手里已经握着一柄刀。   她所有的痛苦回忆好像找到了出口,她冲着巫玉堂的位置跑去,手里的刀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尖锋划破衣裳扎在肉里的声音是沉闷的,在小楼里回荡片刻便不见踪影,南珍的手发着抖,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缓缓的松开后,垂在身侧。   巫玉堂的胸口扎着刀,慢慢跪在南珍鞋前的地上。   天玄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眼里满是晦暗不明。   南珍的双眼渐渐清明,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那样的巫玉堂。   “你怎么了!”她想过去,却不敢碰他,怕弄痛了他。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双手上的血。   “不……不会的,不是我!”南珍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疯狂的摇着头,否认事实。   巫玉堂捂着胸口拔出刀,刀尖淌着血弄脏了他的衣袍,他将刀远远扔掉,去牵南珍的手。   南珍哆嗦着震开,不敢再触碰他。   天玄转身离开,吩咐门外的人:“把他们带走。”   再一次,南珍以为又要被投进铁牢,可他们走的并不是那条路,她跟在巫玉堂后面,不知要去向哪里,低着头,眼前看见的都是他走过的路上留下的血点子。   南珍一面哭一面走,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会是他的不幸?   巫玉堂忽然顿住,回头来朝南珍伸出手:“好累,走不动了,你扶着我,好不好?”   南珍抹了抹脸,手上的血迹沾染了泪水又糊在了脸上,她闷闷恩了一声,过去扶住巫玉堂。   “我们要去哪里?”南珍哽咽着问。   巫玉堂捏了捏她的手:“别怕。”   ***   他们一起被扔进了这座城堡中最黑暗的地方,走在那黑暗地下的肮脏实验室里,南珍终于明白,当年巫玉堂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他会夜夜噩梦。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地方?   满池腥臭的血水,无数灌满福尔马林的透明罐子,笼子里看不出种类的生物……   他们被关进了这样一个地方。   南珍在五年前有过一次大出血,自那以后她的身体就非常不好,并且有了晕血症。她走在潮湿的地下,眼前满是红色,鼻尖嗅到那股味道,便再也撑不住,心慌气短地蹲在了地上。   可她不愿在这里停留,这里好可怕,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紧紧抓着巫玉堂,想让他带她走,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巫玉堂不顾胸口的刀伤,将南珍抱起来,越过血水池,走向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他将南珍慢慢放下,眼里溢满心疼,他的手拂过南珍脸上的凌乱发丝,那些年,你受苦了。   南珍幽幽转醒时便觉得眼前一黑,但还是闻得到那种味道,她整个人靠在巫玉堂为她圈出来的怀抱内,他从后面在她耳边说:“别看。”   说着,将捂着她眼睛的手更贴了贴。   南珍慢慢转了个身,面对着巫玉堂投进他怀中,虽然他的胸口也弥漫血腥味道,但却又十分不一样。   “我没事,不会死的。”他安慰道。   南珍难过地摇着头,“这一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人轻笑起来,胸口震颤:“你当然不会是故意的,天玄催眠了你。”   南珍不敢将脸从他胸口移开,只能闷闷的告诉他:“我看见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很生气……”   “恩。”巫玉堂顺了顺她的头发,“我知道。”   南珍眼眶一热,当你说了一些懵懂莫名的话,能够听懂的那个人,势必是爱你的。   “放心吧。”他轻拍她的后背,“天玄是学医之人,下手精准,我没什么大事,只是流了点血。”   南珍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胸口的衣料,呢喃着:“为了什么呢?”   “天玄向我要了这个机会。”他淡淡开口,眼前依然是那日天玄找来时的样子。   他的眼里有了恨,从小到大第一次对他开口要求什么。   他说:“玉堂,把宋权留给我,让我亲手处置。”   太阳下山后院子里的花树看起来就有些诡异,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天玄弯腰捡起一朵紫花,小心的放进口袋。   巫玉堂轻叹一声,“再等等,再等等珍珍,一切就快结束了。”   ***   咚一声,不远处笼子里的东西顽皮地敲打铁笼,希望引起关注,南珍害怕的往巫玉堂怀中缩了缩,男人冲着铁笼瞪眼,冷冷训斥:“不许调皮!”   也是奇怪,笼子里的东西好似能听懂,乖乖收回手,好奇地打量巫玉堂怀中的南珍。   巫玉堂低声对南珍说:“别怕,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南珍用眼尾偷偷打量,见笼子里的东西略微有些可爱。   她大着胆子回过头去,那东西以为南珍是在跟他玩,忙站了起来,伸展四肢,呜呜叫着。可却又将南珍吓得缩回了巫玉堂怀中。   “那……那是什么?”南珍颤抖着问。   巫玉堂抬了抬手,那东西乖乖坐下。   “是巫家人。”他说。   南珍猛地仰头看他。   巫玉堂往黑暗深处指了指,原本安安静静的地方突然涌动起来,南珍竟没有发现,这里居然有那么多被铁笼束缚了行动的东西。   “他们都是人,”巫玉堂解释道,“因为没有药,有些熬不过的早就死了,熬下来的却慢慢变成了这样。”   ——这些,都是巫家即将灭亡的一代。   “他们没有恶意的,你想认识一下吗?”他问。   那么多铁笼里的东西都希翼地望着南珍。   南珍摇摇头:“以,以后。”   那些东西略微失望,巫玉堂则说:“她不好意思,你们不要一直看她。”   东西们又快活起来,吵吵一番,累了后安静的睡去。   “如果没有药,你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南珍问。   巫玉堂抚着她后背的手停了停,良久后说:“我保证,一定会永远是你喜欢的样子。”   ***   不知外面是何年何月,南珍在睡梦中被吵醒,她要抬头张望,被巫玉堂死死摁住脑袋塞在怀里。   只听见铁笼中一阵骚动,那些东西惊恐的呜呜叫,纷纷躲避在笼中最深处。可这次不再是一个个抓出去,而是一笼一笼。   巨大的铁钩穿过铁笼,叉起笼子,带走。   剩下的那些只能惶恐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然后捂着头蜷缩身体,用一种本能的姿势保护自己。   等一切重新安静下来,巫玉堂才松开南珍。   南珍听见他的心跳很快,很急。   “这是怎么了?”她仰头往他,见他面上隐着不忍的情绪。   “实验开始了。”他告诉她,“天玄制出的药,要用他们来做最后的实验。”   “他们是人……”   巫玉堂垂着眼:“我也做过这种事。”   他说:“他们被关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试药。”   南珍不能对这件事的对错做评价,她抚着他的胸口:“如果实验成功了,会怎么样?”   “接下来宋权就要亲自试药了。”   ***   娇暮的辫尾插着一只紫花,一袭紫衣罩在已经隆起的小腹上,在宋权的陪同下散步。仆人来告知药师有请,娇暮松开手,说:“你快去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天玄命人来找宋权,这就说明实验成功了。   宋权一脸喜色的前往,并且让人将宋福七请来。   两人到时,就看见电脑里显示怪物的血液缺陷已经修复,天玄带着口罩,眼神愈加冰冷,他说:“可以开始了。”   宋权躺在手术床上,让天玄抽出他的血与药剂融合,然后再将液体回流到身体里。   他闭着眼感受这个神圣的过程,他就要成功了,他是玉佩选中的人,他将在这场实验中拥有更加完整的巫家血脉,然后,他就是真正的巫家人了,他有了药,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谁都不能违背他!   仪器发出微弱的声响,宋福七站在一旁目睹了整场实验,他显得很激动,紧紧握住了宋权的另一只手。   所有的血都重新回流,宋权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重生了。   他晃晃悠悠地从床上起来,对着宋福七一笑,说:“爸,我们成功了。”   宋福七双眼放光,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癫狂,没有注意到,宋权神色突变,痛苦的捂住了心脏。   “天玄!药有问题!快……快……”   宋权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他所有的话都被憋在了心里,脸已经涨成青紫。他伸手要去拉天玄,天玄轻轻后退一步,白袍的衣角干净平整。   “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天玄解释道:“用来试验的怪物早已基因突变,你与他们需要的药量并不一样,但我给忘了,打进你身体的药剂还是原本的分量。”   宋福七脸色大变,抓了玻璃器皿往天玄身上砸,天玄轻巧避开,语气藏着恶毒:“你去死吧!”   宋权渐渐呼吸不上来,一张脸肿成了两倍大,他勉强喊到:“爸!爸!救……”   宋福七跑到他身边,啊啊的哭起来,不断摇晃宋权。等他松开手,宋权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 ☆、第91章 (5).....   宋福七痴傻般抱着死去的宋权,不断呢喃:“你快起来啊,起来回家啊。”   天玄厌恶地越过地上的两人,将地下铁牢打开。   他站在那里,白袍玉面,只是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带你们走。”天玄穿过那些铁笼,弯腰扶起巫玉堂。   铁牢里的东西见到天玄也很亲切,纷纷探出来拉扯他的衣袍,天玄轻轻拂开,眼神悲怜地看着他们。   药其实还未真正制成,虽然能够修复这些东西的血液,可他们已经变成这样几十年,早已回不去了。日后他们还是只能呆在这里,在黑暗地下,了此残生。   巫玉堂扶着南珍,接过天玄手中的药剂。   有些话无法言说,有些事,不知怎么安慰。   他抬手拍了拍天玄的肩膀,心中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天玄的目光中注入了些新的东西,带动了一点活力,他求巫玉堂:“请你允许我带她走。”   “走去哪里?”   “外面的世界。”天玄说。   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他天生是个安逸的人,不觉得城堡不好,只要有个属于他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即使后来巫玉堂逃走了,他也没想过要出去,因为他总觉得,巫玉堂有一天是要回来的,他在这里等着他,等他回来了,他还是那个永远忠心与他的人。   但现在,他要走了,带着娇暮离开。   天玄一摆手,笼中的东西马上安静下来,他说:“去一处温暖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夫妻,我要亲手替她接生,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是一大家子,逢年过节热热闹闹,出门时身后是一串小不点。”   这是天玄所期待的,也是帮他撑过这段压抑时期的美好梦想。   “好。”巫玉堂摩挲着药剂,“你放心去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天玄朝他笑了笑,“等我安顿下来,就告诉你地址,有空……”   他看了看南珍,说:“有空带着她来玩。”   巫玉堂垂眼看南珍,南珍轻轻点点头。   “好,我们在外面见。”巫玉堂说。   天玄感觉肩上的胆子彻底卸下来了,无比的轻松,他说:“等你制出了药,给我留一份,我还指望着能跟她白首到老。”   “当然。”巫玉堂牵住了南珍的手。   白首到老,只有爱上一个女人,才会有如此的愿望。   这个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也足以令女人感到暖心。   南珍回牵住巫玉堂的手,好的,则冬,白首到老。   ***   一行三人越过铁笼,来到那池血水,巫玉堂伸手遮住了南珍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看,我带你出去。”   南珍点点头,屏住呼吸。   她很难受,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一片红令她浑身发抖,腿脚发软。幸好巫玉堂的手有力的撑住了她,带着她沿着水池边沿小心淌过。   可……   一阵怪异的大笑出现在路口,短短的时间,宋福七已经癫狂的没有了人样,他的双眼通红,痴傻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宋权的名字,他在找宋权,他以为宋权又不见了。   南珍浑身一颤,抬手想拉掉巫玉堂的手。   可巫玉堂不松开,他说:“别看。”   南珍缓缓垂下手,一颗泪顺着他的手滑落。   宋福七似乎没有看见那一大池的血水,一脚绊倒,整个人栽进了里面。   他是会游泳的,可却不见他自救,他的手脚安静的张开,整个人浮在血水之上,面朝下。   水面鼓起一串气泡,很快恢复平静。   南珍看不见,只能听见有人踏进了水里,一阵水花溅起后,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   “……”几次张口后,南珍艰难的喊了一声:“爸?”   恶人终有恶报,巫玉堂叹息一声,在南珍耳边说道:“我们走吧。”   南珍一步也走不了,是被他架着出去的。   南珍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她伏在巫玉堂的胸口哭泣。   走了,他们都离开她了。   直到他们离开了那个肮脏黑暗的地方,巫玉堂才将手从南珍面上移开。   一阵刺眼的强光令南珍睁不开眼睛,但她知道,他们安全了。   娇暮一直等在这里,当看见出来的天玄时,她笑了,轻轻抚着小腹,不知在对腹中的孩子说些什么。   天玄一直走在后面,见到娇暮站在那里,如盛开得最好的紫薇花。他快步越过巫玉堂和南珍,朝她走去。   他还没告诉她,那个关于他们的未来。   他现在就要说了,心尖上微微发颤,他很紧张。   玉堂,那时,你是不是也像我这样?   南珍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线,睁开来,看见的就是巫玉堂微微皱着眉,一脸担心的模样。   “我们会有一个家,向天玄说的那样。”巫玉堂替她抹干净脸上的泪。   南珍憋着嘴,忍着哭,她拉住他的手,想告诉他,很多人在我的身边来了又走,你曾经也是这样,来了又走,今后,你可千万别再抛下我,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行!   但,这番话还没说出口,脚底就一阵剧烈晃动。   ***   巫玉堂忙扶住了南珍,回头看向天玄,天玄的怀中也有娇暮,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仰头看向开始摇晃的大山。   细碎的石子纷纷掉落,接着是大石和灌木,千年的城墙开始显出裂痕,地板开始下陷。   “糟了!”巫玉堂拉着南珍往前跑,“跟着我,别松手!”   这是一场巨大的毁灭,南珍亲眼见到往日辉煌的城堡,一点点的,坍塌。   城中仆人四处逃窜,嘴里念着:“山大王生气了,山大王生气了!”   可这一次,没有巫师,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怎样才能让山大王平息怒火。   巫玉堂趁乱回头,大喊:“天玄,快走!”   可地道的出口处,天玄和娇暮仿佛丝毫看不见这场动荡,他们立在原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跟我走吧!”天玄苦口哀求。   “不了。”娇暮离开他的怀抱,慢慢向地道内走去。   天玄一把拉住她:“你想干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他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想到的。   “天玄。”娇暮回头往他,希望将他此刻的容貌永远记忆在心里。“我走了,别想我。”   此时,在他们的脚边,一道裂缝如闪电之势狠狠劈开沉睡的大地,娇暮站在这一半,天玄站在那一半。   “抓着我的手跨过来!”天玄怒吼。   可娇暮却挣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深处走去。   从后面看,她的腰身还是少女时的那般纤秀,她的发尾摇曳,飘着紫花。   天玄,我说过的,我要让宋权给我陪葬。谢谢你替我做到。我完成了巫师交代的事情,也能去地下见他了。你……不要想我,去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吧,你们会有可爱的孩子,幸福的一生,相守到老。   娇暮越走越远,渐渐的,天玄已经看不清她发尾的紫花,地壳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狂风吹来,将尘土泥沙扬上青天。   天玄低下头,细细看自己的双手,从刚才起,他的手就在不住的发抖。   他与巫玉堂从小一起长大,作为他的伴读,接受一样的教育。以前,他们都认为制药、制毒,并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家族需要,巫师需要,他们就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可巫玉堂后来从外面回来,告诉他的第一句话是:“天玄,我们的双手,应该用来救人。”   那时他才分清了对错,看懂了是非。   然后,他见证了整整四年,巫玉堂单面付出的爱。他那时不懂,现在懂了。   为了心爱的人,死又算的了什么?   没有了心爱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娇暮,等等我,我们一起走,有我在,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天玄回头朝怒吼的巫玉堂挥挥手,玉堂,你走吧,我要留下来,陪着娇暮。虽然不能出去了,但是跟她在一起,不论哪里,也不违背我之前那样美好的梦想。   地动山摇,风沙滚石,巫玉堂亲眼看着天玄跳过那道巨大的裂痕,往地道深处追去。   最后一眼,是天玄冲他笑了笑。   他很久没有这样的笑容了,放下了所有,追寻他的娇暮而去。   ***   南珍想回头拉住天玄,可就算她此刻毫无障碍的跑过去,也追不上天玄的脚步。巫玉堂从后面拉住了南珍,他的眼底有痛,有泪,他说:我们走吧。   可是……   那是他的选择。   巫玉堂带领着城堡中的仆人跋山涉水,当他们踏上平坦一方时,远处的城堡深深陷入地下,被永远深埋。   那样高扬的尘土被山风吹到南珍面上,南珍唯一觉得可惜的,是那个阁楼上的秘密。   巫玉堂是彻底的看懂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从明天开始继续写,等我们六十岁了,你可以有一个很大的宝贝。” 本图书由(妮拉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