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书名:鹤群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文案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01、   从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鹤群》   01、   B市。   三月初的天气,尚未回暖,纵使阳光高照,也挡不住透骨的冷意。褚恬一下车,就立刻紧了紧外衣,干燥的寒风迎面而来,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嫂子,东西给您搬到几楼?”   年轻的士兵紧跟着跳下军卡,指着车上一堆东西问道。   “四楼。”   她甜甜一笑,笑得士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跑开了。   褚恬抬头看了看四楼的那扇玻璃窗,深蓝色的窗帘紧紧地合着,安静地覆在一个喜字上面。那红色铺满了整个窗户,浓烈而张扬,让人看了由衷地感到满足。   整栋房子有些旧了,楼道很是狭窄,战士们搬着东西艰难地前行着。褚恬提着小件的东西,跟在后面,抬头眺望了下前进缓慢的队伍,终于有点懊恼了。   她想起两天前徐沂打电话来安排搬家的事,那时他因为带兵在外拉练赶不回来,所以只能安排手下几个兵。问到她需要几个人时,褚恬本来就有点生气,直接狠狠撂下话:”越多越好,而且还得长得帅!”   徐书记闻言,难得沉默了下。   隔天就给她拨来了六七个兵,个个都是细腰翘臀大长腿,这下轮到褚恬惊呆了。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好说话啊!   褚恬瞪着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跟笔直站成一溜的兵面面相觑着,一时有些气愤。   现在褚恬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这些各个180+身高的兵,在这栋老式楼房里,根本发挥不出水平来。空间太有限了!   东西都搬到房间里之后,褚恬想请那几个来帮忙搬家的兵在外面馆子吃顿便饭。可是没一个人敢应下来,蹿上军卡就赶紧跑。   褚恬悻悻地回了家。   家里是一团糟,虽然大件差不多都摆放到位了,但是剩下那些零碎的东西也够她收拾一阵子了。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搬家的的确确是个大工程,尤其是在家里男人缺席的时候。   微叹一口气,褚恬环视一周,将头发松松挽起,换了身居家服,埋头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褚恬赶忙从一堆杂物中扒出自己的手机来,拿起一看,是好友何筱打过来的。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名字,褚恬心里竟微微有些失落。她摇摇头,赶走这些负面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恬恬,是我,笑笑。”   褚恬嗯一声:“听出来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那边笑了笑,声音十分柔和地问:“什么时候回B市啊?都等你好久了。”   “这个呀——”褚恬翘起唇角,“可能还得过几个月吧。”   “什么?”何筱的声音一下子吊的老高。   褚恬咯咯笑了:“逗你玩儿呢。”她说,“我已经回来了,正在忙搬家的事。”   那边何筱又被她惊着了:“已经回来了?在哪儿?我去见你!”   “别!”褚恬回头看了眼家里的烂摊子,“我刚搬到徐沂的房子里,家里还没收拾好呢,咱们约在外面见吧。”   褚恬是四川人,大学考来了B市。   在北方上大学这四年,唯一一个称得上好朋友的人就是何筱了。两人从大一就认识,大学四年形影不离,如孪生姊妹一般,毕业之后又同时通过公考考入了B市一家基管中心。两人一起上了一年的班,直到去年年末,她辞职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   两人约在了之前一起工作时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褚恬自己开车,提前一刻钟到了。点了两杯摩卡,咖啡刚端上来,她就看见穿着一件米色风衣的何筱推开门,板着脸直直地向她走来。   褚恬眯着眼,微微一笑,那神情煞是明艳动人。   “来了。”她晃晃翘起的小腿,声音甜美地跟好友打着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筱一肚子的气在看见她那张招人的笑脸后都发不出来了,只得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呀,还知道回来!”   褚恬捂着额头惊呼一声:“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不能!”何筱斜睥她一眼。   褚恬故作委屈地撇撇嘴:“亏我还给你带四川腊肠了呢!”说着将一个纸袋子递了过去。   何筱看了眼那满满一袋子腊肠,毫不客气地收了:“别以为拿这个贿赂我就能蒙混过关,三个月!褚恬,三个月!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说着眼圈就红了。   褚恬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去年年末接到母亲旧病复发的消息,她一开始以为不是很严重,只请了两周的假回家。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她应接不暇,焦头烂额。偏偏单位这边一直催她回去,褚恬没有办法,狠下心把工作辞掉了,专心在医院照顾母亲,处理一桩桩烂摊子。   事后想一想,如果没有徐沂的求婚,那段日子,真称得上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为黑暗消沉的时光了。   “还有,你跟徐沂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何筱的声音将她唤回神,褚恬眨一眨眼,微微一笑:“就那么结了呗。”   这叫什么答案,何筱表示严重不满。   “那不然还能是怎样?”褚恬随手搅着咖啡匙,“他都求婚了,你觉得看着他那张脸,我能干出来拒绝这么不人道的事吗?”   “……”何筱抽抽嘴角,“可真讲究!”   褚恬微笑。   这才是真正的好友,不是逼迫她,而是理解她。明白她有些事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说不出口。   “对了。”褚恬搅动着汤匙,“忘了问你,你跟程勉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程勉,是好友何筱的男友,同时也是徐沂的战友。两人是一前一后进的B军区某集团军T师师属侦察营,一个任连长,一个任指导员。两人资历相近,性格互补,可以说是工作的好搭档,生活上的好兄弟,直到前段时间,徐沂被调离T师,到A师一个装甲团任职。   “5月末。”何筱说,神情有些遗憾,“本来,我还想着我们能一起办场婚礼。”   褚恬轻轻浅浅地笑了下:“没关系。你可以让程连长悠着点,到时候我们一起怀孕生孩子。”   何筱瞪了她一眼。   见过好友,褚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看到乱糟糟的家里时心情也没那么差了。她鼓起劲儿又收拾了一会儿,直到凌晨两点,才匆匆冲了个热水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趴上了床。   漆黑的夜里,只听得见她轻巧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忽而,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褚恬唰一下睁开了眼睛,几乎从床上弹跳而起。然而拿到手里一看,才发现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随口嘟囔了句破机子,褚恬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充电器。等到重新开机,手机提示她有两个未接,点开一看,全都是徐沂打过来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那时候她正在忙着收拾东西,手机一回家就随手扔到一旁了。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想必他早就睡下了。   仰躺着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褚恬决定不打扰他了。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好友何筱发过来的,说她明天有时间,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褚恬真是爱死这个善良的女人了,她赶紧回复:真的?   五分钟后,收到何筱的回复:假的。   褚恬挑了下眉毛,有点来劲:这么晚了还没睡?不会是程勉在家吧?   短信发出去,她都能想象出何筱的脸得红成什么样。   想着何筱估计是不会再回复她了,褚恬狡黠地笑了下之后,又开始有些无聊了。只是,趴在床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之后,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跃着大大的两个字:徐沂。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褚恬才慢悠悠地接起。   徐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睡着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带有几分沙哑,经由电话传来时像是过了电,听得她耳朵有种微痒的感觉。   褚恬尽量忽略这奇怪的感觉,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不答反问:“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徐沂低而平静地说:“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他说的跟她问的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说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发短信打扰他老婆。”   这个程勉!   褚恬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咬紧后牙槽,“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顺手回了个短信。”   那调戏人老婆也是顺手了?   他问,稍稍带点笑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刚收拾完东西,这就睡了。”   “那吃过晚饭没?”   “吃了,在外面吃的。家里连气都没有,怎么做饭?”她向来心直口快,很少顾忌别人的感受,这话一说出口,才感到有些不对。   果然,徐沂沉默了下,说:“是我走得太急,没安排好。”   他是上个月刚刚调到A师所属的装甲团。   A师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老部队,抗战时期隶属四野一个王牌军,打了大大小小无数个胜仗,刚猛英勇,建国之后又在抗美援朝等战争中表现突出。在注重血统和荣誉的解放军部队中,它有着难以撼动的地位。   自然,王牌部队的纪律也是出了名的严,从接到命令到到岗任职,只给了徐沂三天的时间。交接工作都来不及,更别提什么告别宴或者回趟家了。到了新部队,背包都不用放,直接上车野外拉练去了。   得亏徐指导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随和淡定,否则这样几天之内连轴转嘴角不起燎泡才怪。   褚恬当然也是清楚的,想到这点心马上就软了:“我没怪你的意思,今天回来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给了我张名片,说打那个电话就有人把气送过来了。”   这么快就跟看门老大爷混熟了?   徐沂终于有点放心了,他说:“那好。你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嗯。”   挂断电话,褚恬半跪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趴了回去。手指触及柔软的床被,每个关节都伸展开来,像是浑身的经络突然被打通了一样,她感觉舒服的不得了。   一整天的劳累与疲乏,似乎就这样被安抚了。 ☆、02、   花了一周时间,褚恬才将家里全部收拾好。   换了部分家具,重帖了墙纸,一扫之前冷硬的色调,看上去十分舒适宜居。男主人徐沂还没回来,因为拉练结束之后,他突然又被指派了别的任务。褚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认识他有一年之久,早就清楚他的工作性质。   当然,褚恬这阵也没时间纠结,她正忙着找工作。   之前她在B市基管中心工作,后来辞掉了。一是为了更好地在老家照顾病重的母亲,二是觉得那儿的工作着实没劲。现在老家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她重新回到B市,首要的一件事,除了搬家就是找工作。   这几天一边忙着搬家,一边忙着在网上投简历。出乎意料的是,有好几家公司都通知她去面试,褚恬细心准备了一番,面试进行的很顺利,她拿到了两家公司的offer。   褚恬在何筱面前那是好生高兴了一番,两人细细研究了下,敲定了一家名为西汀的电子公司。   周一,褚恬早早就醒了,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洗漱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算起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没好好化过妆了,睫毛膏已经半干,眼线笔也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褚恬泄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及肩的长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摸起来十分毛躁。皮肤因为长时间精神不济以及缺乏护理,状态也很糟,额头上还冒出了一个痘痘。   纵使很容易被别人说成花瓶,但这张脸还是很让褚恬引以为傲的。现在再看,褚恬只觉得有些可怕,她简直越来越不像个女人了!她甚至微微有些庆幸,幸亏徐沂太忙回不来,否则看到她这幅样子的话——   浑身一个激灵,褚恬不敢再往下想像。   女人的直觉觉醒之后,褚恬重新选了化妆品,又利用下班时间做了几次SPA,甚至还迷上了海淘。也因为此,她在新公司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冯骁骁。   两人同属一个部门,也在同一个办公室,因而每次冯骁骁下取快递的时候,看见褚恬的,会一同帮她拿上来。久而久之,两人就熟了,经常凑一起交流海淘心得。   这天中午,两人一同去公司的食堂吃饭。褚恬拧开一瓶苏打水递给冯骁骁,发现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恬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冯骁骁看着她,“你爸妈有没有催你去相亲啊?”   褚恬险些被喝进去的一口水噎住,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怎么,你爸妈催你了?”   “是啊。”冯骁骁愁眉苦脸,“我才25岁好不好,这就让我去相亲了,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样!”   褚恬看着她,只觉得这场景万分熟悉,连说过的话,都那样相似。   “去吧。”   “啊?”冯骁骁一脸刚认识她的模样看着她。   “天下的父母都这样,所以你不要嫌他们爱操心。”她笑了笑,“你可以这样想啊,有父母催总比没有的好。”   “说的也有道理。”冯骁骁哀叹一口气,“那我就去见见好了。”   看着冯骁骁不情不愿答应下来的样子,褚恬觉得心中有一部分被刺痛了。   她之前也像冯骁骁这样不懂事,在母亲催着相亲的时候耍尽脾气,自以为自由自在最好,却不知让母亲担心多久。哪怕,就这样敷衍一下呢?   “对了,恬恬。你有男朋友没?”过了一会儿,冯骁骁突然又问。   褚恬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她,嘴角还沾着米粒:“怎么了?”   “没什么啦。”冯骁骁挠挠头,“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在项目部,他说他那个朋友对你有好感,可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你,所以拜托我——”   “冯骁骁。”褚恬眯起眼睛看她,那意思是你自己还不愿意相亲呢,怎么好意思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别多想啊”冯骁骁连忙摆手,“就是想约你出来见个面,可以先当普通朋友处处嘛!”   看她紧张起来,褚恬在心里就乐开了,可面上依旧维持淡定:“怎么办呢。咱两关系这么好,按理说我应该给你个面子。可是——”   “可是什么?”冯骁骁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呢——”褚恬拉长音调,好像有意吊着她一般:“结婚了!”   “什么,你婚了?”冯骁骁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引得整个餐厅的人都向她们这桌看来。   褚恬略显无奈地抽抽嘴角。这效果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这下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整个下午,冯骁骁都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看到她时嘴里就三个字:结婚了。   褚恬特别不能理解:“我看着这么不像结了婚的人吗?”   “不像!”冯骁骁幽幽地说,“你看看你自己,上班的时候自己开车来回,平常周六日的时候都是跟我们这帮未婚女人们厮混,连看个爱情电影都要叫我陪,从来不见你提起你男人,甚至连桌子上都不摆张合照,你说这像是已婚女人干的事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褚恬发现自己活得真的跟单身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可是,这能怪她吗?   面对冯骁骁嫌弃的眼神,褚恬想了想,说:“可我确实结婚了,不骗你。”   冯骁骁扭头就走。   褚恬好笑地叫住她:“你干什么去啊?”   冯骁骁头也不回扔给她两个字:“相亲!”冯骁骁这刺激是受大发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褚恬忍不住乐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回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有电话进来,褚恬拿起一看,正是她们刚刚谈论的话题的男主角——徐沂。   此时此刻,褚恬格外不想接他的电话。可看着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   “是我。”徐沂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在家吗?”   “我在公司,正要下班,怎么了?”   “没什么事。”徐沂说,“我从团里出来了,正在等车,等会儿就到家。”之前他走得急,忘记配钥匙,家里所有的钥匙都在褚恬手里,如果她不在家,那他是进不了门了。   那头的背景嘈杂得很,他还在说着什么,可褚恬完全听不清了,满脑子只有那六个字——等会儿就到家。   她愣了下,拎起包就往外走:“你在哪儿?”   “城东车站,在等车。”   “你在那儿等着我,我去接你。”   徐沂想说不用,可她先他一步挂了电话,之后匆忙去车库取车。   周五的傍晚,B市是一如既往的堵。尤其是褚恬工作的西汀公司位于高新区,是各大公司的集结地,来往车辆尤其的多。褚恬费了点儿时间才从车流中开出一条路来,等开到车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褚恬减慢速度,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寻找着19路站牌,那是徐沂回城时常坐的一条公交线。因为城东车站是B市一个重要的交通运输点,汇集了大量从郊区赶往市里的人群,19路站牌前挤满了人。褚恬找的有些费劲,刚想打电话给徐沂问清他的实际方位,不经意地一抬头,却在正前偏东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军绿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一条马路,向她看来。大沿帽的帽檐压得稍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而且相距距离又是这样远,褚恬甚至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可是看着那样挺拔笔直的身姿,褚恬直觉着,那一定是他。   许是认出了她的车子,那人脚步微动,好像是要往这边走。褚恬正要开动车子,一辆车从她面前开过,她眼疾手快地又踩下刹车。几乎是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车里的人伸出手来,送了她枚中指。褚恬气得要命,可并不占理,毕竟前方是红灯。手机同时也进来一条短信,她点开来看,是徐沂发过来的:过了红灯一直往前开,我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五十米的地方等你,那里人少,回家也顺路。   确实是徐沂,这么说他刚刚都看见了?褚恬不禁有些懊恼。   等到可以通行时,褚恬开的小心翼翼,然而在快要到达十字路口拐弯处的时候,一辆电动车忽然从她车前绕了过去,与她的车擦刮了下。   电动车主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一脸凶神恶煞地骂了句:“怎么开的车?长眼没长眼?”   褚恬憋着气,不理他,却没想到那车主堵了上来。褚恬被迫停车,几乎忍不住要爆粗口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她不就是想来接个人吗?   褚恬降下半个车窗,带上墨镜,探出头去:“你的车停那儿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挪开!”   这个不如刚刚那个人好对付,明显是来碰瓷儿的。   那电动车主看清开车的是个女人,更肆无忌惮了:“我他妈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长眼没?下来看看你把我这电动车撞什么样了?   褚恬打量了下他那车,又旧又破,谁知道用了多少年了?现在想赖她头上,门都没有!   “你挪不挪?不挪别怪我从你车上碾过去,让它死无全尸!”   “嘿你这个女人!”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褚恬这么决绝,骂骂咧咧地还在说着什么,见褚恬做出一副即将发动汽车的样子,他冒然扑将上来。   褚恬一惊,连忙向上摇窗户。就在两方纠缠不清之际,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透过车玻璃飘了进来。   “怎么回事?”   褚恬猛地抬头,看见一身齐整军装的徐沂。 ☆、03、   她有些惶然地看着他,而徐沂却只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便转开了视线。   他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有点猥琐的男人,眉头微微一蹙:“有事说事,你这样巴着别人的车像什么样?”   电动车主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穿军装的,一时有点懵。   徐沂回过身,看见了那辆挡道的电动车,直觉着想要将它移开,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那车主已经抢先一步跑上前,骑上车,跑了——   之后似是有些不放心,还不住回头看。   徐指导员微怔。跑什么?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褚恬愣了下,之后是忍不住的气愤。敢情是看人下菜碟啊,这是看她好欺负是吧?   徐沂回过神,就看见褚恬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不下车,也不跟他说话,明显正在较劲,却不知是针对谁。他环顾了下左右,绕过车前,来到驾驶位这一侧,敲了敲褚恬的窗户。   褚恬更郁闷了,直接上车不行吗,还过来敲她窗户干什么?她隔着玻璃抬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上车。   徐沂像是没看见,又敲了两下窗户。   褚恬怒,唰唰两下降下车窗:“你想干吗?”   徐沂神色平静地问:”刚刚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就是碰瓷呗。”她有点含糊地回答道。   “你又跟人擦刮上了?”他神情一肃。   “哪有!我本来开车开得好好的,是他非赶这点时间绕到我前头去的。是他闯红灯在先好不好,都怪这个路口没有交警!”褚恬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竟微微有些紧张,“你到底上不上车呀?”   徐沂脸色紧绷:“坐到副驾驶上去,车我来开。”   褚恬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是我的车!”   徐沂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坐过去。”   看他理直气壮成这样,褚恬有点抓狂,这到底是谁接谁啊?她就不该自告奋勇来这一趟!   徐沂不说话,就看着她。两人僵持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左右,褚恬猛地将车窗摇上。徐沂透过车窗看过去,发现她拿着包,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副驾驶位。   这算是服软了。   眉梢微扬,徐沂打开车门,上了车。   被夺了权的某人心有不甘:“好像你很会开车一样。”估计开车次数还没她多吧?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徐沂说:“我是很少开这样的车。”   “那你还敢碰?”褚恬斜睥着他。   徐指导员没好气地呵一声:“总不会比坦克还难开。”   褚恬:“……”   服气!   冷静下来之后,褚恬不禁有些懊恼。   自从他先她一步从四川回到B市之后,他们两人已经足足有快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原本她是满心期待的,所以在接到徐沂的电话时才会什么都不想就要过来接他。她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来从这郊区开往他们那儿的车就不多,而徐沂又是那种逢座就让的人,绝对会一路站到家的。   然而却没想会是这样。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两年的驾龄了,很少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像刚刚那样,如果不是她及时刹车,那两辆车铁定是要撞上了。   想想是有些后怕。估计他也是怕她开过来之后不好停车,再出点什么事,所以才让她一直开到十字路口的拐弯处。哪里料到会横冲直撞出来一辆电动车——   简直不能想了!褚恬扭头看着窗外。   徐沂安静地开着车,偶尔侧头看褚恬,发现她一直对着窗外,便知道她还在闹别扭。说起来,他刚刚确实是生气了。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开车上班的,今天亲眼得见她开车的样子,竟然感到了紧张。这真是前所未有。   “以后坐地铁上班罢,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尽量少开车出去。”徐沂打破沉默。   有完没完啦?褚恬强忍住这句话,低哼一声:“徐指导员你常年生活在郊区,哪里晓得我们这些上班族的痛苦。坐地铁?没挤死就不错了。”   徐指导员表情未曾有变:“那么多人坐地铁上班,也没见报上说有人被挤死。”   褚恬愤愤瞪他一眼:“我娇气,行了吧?”   徐沂闻言看了过来,又转过头去,轻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褚恬抱着包,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徐沂笑着说。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见到她的第一面应该说些什么。领证后不到二十天他就回部队了,两个月后第一次见,他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的。可不知怎么,刚刚那一刻,突然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回过神,见褚恬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徐沂清咳了下,转而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这话题转移地可太不高明了,然而褚恬忍住了吐槽,说:“有什么你就吃什么。”   徐指导员适时的闭嘴。   回到家里,徐沂脱下外套就去查看冰箱。   冷冻室里有不少食物,比他想像的要好很多。至于冷藏室—— 徐沂打开一看,除了一格放了牛奶和一点蔬菜之外,其他放的全是面膜和化妆品。   褚恬从他身后经过,看他略显僵直的背影,心情莫名好转。她点了点他的肩膀:“想好做什么了吗?。”   徐沂回头看她一眼,心情有点复杂。他在冰箱前站立片刻,解开军衬的领扣,表情平静地走开了。   “你干什么去?”褚恬问道。   “先洗个澡。”顺便思考下,在现有条件下,做顿什么样的晚饭比较好。   褚恬微微吐了吐舌头,又不是做满汉全席,还得事先沐浴焚香啊?她弯下腰,取出食材,悄悄溜进了厨房。   不可否认,家里多了一个人,感觉确实不一样了,到哪儿都是摆脱不了的女人气息。只是不知,他家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多一点生活气息?徐沂看着浴室洗漱台上摆的化妆品,又想想那一冷藏室的面膜,觉得自己对她的期望还是太高。   洗完澡,他对着镜子整理着装。一个多月的野外生活让他比之前晒黑了不少,皮肤也粗糙了许多,如果让老部队的人看到他这幅样子,估计再也没人敢夸他这张脸了,也亏她一眼能认出自己来。   徐沂摸摸下巴有些扎人的胡茬,刚将刮胡刀取出来,浴室的灯啪地一下灭了。停电了,他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听见一道尖叫声响起。   他迅速地套上衣服走了出去,一股呛人的油烟味扑鼻而来。徐沂快步进了厨房,只听见锅里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响,他立刻关掉了煤气灶,回身去找褚恬。只见她正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双眼。   徐沂语气有些急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油溅进眼睛里了?”   褚恬抓住他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尽管她强自镇定,可徐沂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紧张。   “没事儿。”她摇头,“我,我就是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徐沂蹙起眉头。   褚恬睁大眼睛看着他,在这充斥着油烟的房间里,看上去十分朦胧。徐沂扶着她去了客厅,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找蜡烛。   褚恬察觉到他走开了,一时有些着急:“你去哪儿?”   徐沂没说话,他点燃一根蜡烛,放到了褚恬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现在能看见么?”   褚恬迷茫地摇了摇头。   徐沂心一提,隔了几秒,看着褚恬无神的大眼睛,他打定主意:“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褚恬一愣,“不用那么麻烦啊,一会儿就好了。”   正在穿外套的徐沂顿住。   褚恬昂起头:“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突然黑下来的时候会有几分钟看不见东西,过一会儿就好了。”   徐沂没说话,似是在思考。   “我早就去过医院了,医生检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补点维生素A就可以了。”褚恬怕他再生气,连忙解释说,“我没告诉你吗?我记得我说过啊。”   然而,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隐约记得有一次,她对他提及说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他那时刚结束拉练,忙得分身乏术,根本来不及细问,只嘱咐她及时去医院。现在想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   “现在好点啦。”褚恬又说,“我能模模糊糊看见你了。”她冲他晃晃手。   “行了。”徐沂拉住她的手,“能看见就好。”   看着睁着眼睛依旧愣怔的她,他顿了顿,才说,“你在这这会儿,晚饭我来做。”   这顿就着烛光吃完的晚饭,事后想想其实还是挺浪漫的。   男主角徐沂从做饭到洗碗全盘包揽了,之后打电话给门岗,问清楚了停电原因。是电路出了故障,导致大面积地停电,正在一一排查,谁也不知具体何时能修好。   挂断电话,徐沂看向褚恬,她的眼睛已经恢复过来了,正舒适地半躺在沙发上吃切好的水果。完全没有刚刚那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甚至还颇有点享受。   他挨着她坐了下来,清了清嗓,说:“趁这几天我休假有空,我陪你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她果断拒绝,“徐指导员你想约我出去也不要选医院这种地方吧?而且我已经快好了。”   他刻意无视她的调笑:”那之前怎么会出现这个问题?”   “压力太大吧。”她说,“你看我又要搬家又要找工作的,你又不给帮忙。”   徐沂其实还是很愧疚的,但是面对句句戳他痛处戳的很开心的褚恬,他更多的感觉是——这女人还真是会聊天啊。   “褚恬。”他侧过身,叫了声她的名字,却感觉她浑身都僵住了,“怎么?”   “你的手——”   褚恬声音有些怪,徐沂低下头,借着微弱的烛光,发现自己的手压在了她的双腿上。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做出的这个动作有点暧昧,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褚恬唰地一下坐了起来,顺带着将双腿从他手下抽了出来。   “挺热的,我去洗个澡。”   丢下这句话,褚恬立马闪身进了卫生间。   随着啪的一道关门声,房间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来电了。   徐沂眯了眯眼,看着亮堂的屋子,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老天爷,他心虚个什么劲儿,他刚刚仅仅只是想跟她谈下以后生活的安排而已——   徐沂失笑。   满脑子政治教育和党政军建设的徐指导员,面对褚恬这样思想觉悟低的,还真是——无从下手。 ☆、04、   当晚,两人早早地就睡了。   徐沂是累的,本来从部队里出来就身心俱疲,还折腾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褚恬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睡着了。   褚恬坐在床边,心情竟然有些复杂。她刚刚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发现这个月的例假来了,算一算日子,竟然提前了三四天。她先松了一口气,继而却是有些怅然。   因为是突然接到他要回家这个消息,褚恬根本来不及紧张或是矜持,接到人之后——又是那样混乱的场面。所以在今晚徐沂不小心碰到她身体的时候,她反应有些过激。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啊,老天爷是不是领会错她的意思了?   细细一算,他们同床共枕的天数并不多。至于那啥,更是仅仅只有一两次。所以,她还是很期待的好不好!都怪这天杀的大姨妈!   褚恬看着睡着的徐沂,有种想把他从床上踢下去的冲动——怎么能毫无障碍地睡得这么熟啊!   褚恬泄气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睡着。   一夜好眠。   第二天闹钟响了好久,才把褚恬从深度睡眠中唤醒。昨晚入睡前她特意定了个早一点的闹钟,想起来准备早饭,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一侧已经空了,摸上去是冰凉的。显然,徐指导员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生物钟比她的闹钟还要早。   她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正好碰到徐沂从外面回来。眼见他手里提了好几袋的东西,褚恬不无诧异地问:“超市这么早就开门了?”   徐沂将东西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过嗓子之后说:“我去的早市。”   褚恬一脸茫然:“这附近还有早市?”   徐沂瞧她一眼:“搬过来一个月了,你不知道?”   褚恬沉默了十几秒,转身进了卫生间。   徐沂原本以为她在逗他,这下真有点相信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水杯,他忍不住摇头一笑。   仔细的梳洗过后,褚恬给自己化了个淡妆。不得不说女人有时候还是很肤浅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褚恬一扫昨晚的惆怅,心情好了起来。   就她磨蹭这功夫,徐沂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出来,他只好敲门提醒道:“好了没?一会儿牛奶该凉了。”   “好了。”   褚恬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整齐的套装配上精致的妆容,十分利落和干练。徐沂之前很少见她这幅打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褚恬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们上班都要化妆?”徐沂说着,递过来一片涂了果酱的面包。   “这叫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褚恬咬了一大口面包,又尝了下徐指导员煎出来的鸡蛋,味道还挺不错。   “可以了。”徐沂说。   褚恬不解地看他一眼:“什么可以了?”   只听他慢悠悠地补充:“你的精神面貌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化太浓的妆,都是化学添加剂,用多了对皮肤不好。”说完这话,就见褚恬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不由得反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褚恬回过味了,她继续吃早饭,但眼角眉梢都飞扬了起来:“徐指导员请放心,我可从来不化浓妆的,我这就是气色好。”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养护了一月有余,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好气色,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唇色鲜红的基本不用上唇彩。有这么好的底子在,稍微打理一下,就是个活脱脱的美人。为这张脸,不知道招来多少羡慕和是非。   褚恬以前是不在意,仗着年轻懒得打理,这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暴殄天物。都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褚恬也是这两年开始有了危机感,抓紧了对皮肤的护理和保养。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嘛。   徐沂盯着眼前这个水头很足的美人,微微笑了。刚认识那会儿,她的种种行为都给他一种她是个厚脸皮姑娘的感觉,可现在却发现,如果她真要认真追一个男人,没多少人能抵得住这巨大的诱惑。   今天是周五,褚恬还得去上班。从昨夜起就一直在下雨,此刻雨势减小了。褚恬看着外面,犹豫了下,决定乘地铁上班。   徐沂听了,些微诧异:“我送你上班罢。”反正他是休假,也没事做。   却不想褚恬一口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去。”   “你不是嫌挤?”   “可我不想公司的人看见你啊。”褚恬边换鞋边说。   这个理由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徐沂微怔了下,没再坚持。   临出门前,褚恬问徐沂:“你今天有安排吗?”   “随便逛逛。”徐沂今天换了身便装,整个人比穿军装的时候柔和了许多。   “也好。”褚恬突然发现找个会做饭的军人老公的好处了,一来不用担心他饿着,二来有军纪管着,不用担心他胡来。想起什么,她回过身问:“对了,都没来得及问,你这次休假几天?”   “请了十天假。怎么?”徐沂看她。   “找个时间去趟你家吧。”结婚之前她就跟徐沂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婆见过一面,而且还来去匆匆的。虽然当时是事出有因,且公婆都表示了理解,但是礼数上终究是有欠缺,得找个机会补回来才是。   看得出来她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徐沂想了想,说:“以后再找机会罢。这段时间正是公司生意忙的时候,你去了他们也腾不出时间见你。”   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是个借口。幸亏对象是褚恬,她压根儿没有多想,只说:“那时间你跟那边安排吧,只要是周末,都可以的。”   徐沂站在窗口目送褚恬下了楼,绵绵细雨中,越好衬出她窈窕的身姿。出了会儿神,转过身环视了下四周,蓦然发现整个家里都静了下来,像是回到之前他一个人独住的时候。   从昨晚等车起一直到刚刚送走褚恬,除了睡觉的那几个钟头,他一刻也没闲下来。这种忙跟在部队的忙碌不一样。在部队的时候,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都很清楚,忙碌起来也掐着点。而现在呢,完全是无意识的,无准备的。   徐沂想想,不由得笑了。他是没料到,这回到家了还得保持四级战备的警惕性,因为褚恬这姑娘的突发状况实在是太多。不过这样也好,生活总不至于太无趣。   习惯性地整理完内务,徐沂开着车出门了,他打算在B市逛逛。恰逢上班的时点,来往的车辆很多,他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子穿流其中。习惯了军号的生活,这样漫无目的的开车让他隐约有种焦灼感,这就跟上军校之后第一次外出的感受是一样的,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就拿衣着打扮来说,往常穿好衣服列队早操,第一个动作就是整理着装。正帽檐,整衣领,顺衣扣。一套动作下来行云如流水。现在换了身衣服,想整理着装根本无从下手,可不整理又觉得少点什么。说来说去,这就是欠虐。   等红灯的时候,徐沂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下自己的便装打扮,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了,正准备盘算一下的时候,手机进了条短信,是褚恬发来的。   褚恬:逛的时候买什么都可以,但是千万别买衣服啊。   徐沂挑眉,回复道:为什么?   褚小姐的回复丝毫不留情面:因为我不相信直男的审美^ ^   徐沂:……   这理由,让身为直男的徐指导员还真是难以抗衡。从小到大,到上军校之前,他就没操心过衣服的事儿。这个念头只好就此打消,徐沂继续开着车溜。驶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座大楼上方悬挂的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随意瞥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表情平静地开了一会儿车,等到又遇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方向,打起了转向灯。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大厦前。徐沂下车,抬头仰望了下眼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宏伟建筑,放慢脚步,推门而入。   这栋大厦坐落于高新区,整栋楼都属于一家名为正恒的通信技术公司。这里可以说是整个高新区的核心位置所在,它同时也代表着国内通信行业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算起来,徐沂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看看门口停着的车子和来往如织西装革履的人群,记忆中的场景早已变了模样,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也许是他的左右张望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厦一层配备的保安向他走了过来,要看他的证件。现役军人没有身份证,徐沂摸出军官证,递了过去。正恒长期与军方保持着合作关系,所以保安以为他是军队里派来谈生意的人,徐沂解释了下:“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谁?我帮你联系?”保安很是热心。   徐沂想了想,笑道:“不用了,我想他今天应该没来。”   徐沂收回军官证,打算离开。转身的一刹那,却正好与一个人打了个照面,他不由顿住脚步。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能在这儿看见他,愣了下。   两人这样对视着,倒是跟在那人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率先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老徐,这不是你儿子么?” ☆、05、   说这话的人,是徐沂认识多年的叔叔。他微微一笑,向他打了个招呼:“张叔叔,好久不见。”之后看着那人道,“爸。”   那人嗯一声,转身对一旁的人说:“老张你们先上去吧,我那儿有好茶,我先跟他聊聊。”   老张哈哈一笑:“行,你们先聊。徐沂啊,听说你结婚了,有时间带你媳妇上我们家来玩。”   徐沂笑着说好。   目送身后那一帮人离开,那人—徐建恒正回目光,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他的小儿子。   “我就不请你上去坐坐了,就去一楼大厅的休息室,我有话跟你说。”   “正好。”徐沂说,“我也觉得上去麻烦,而且还浪费您的时间。”   父子俩之间说话一向是这个调调,徐建恒早见怪不怪了,他甚至都懒得让前台送两杯温水进来,反正他们之间聊天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徐沂坐在靠门的一个转椅上,打量了下这间会议室的装潢,他敢打赌,这里面用的全是隔音效果极佳的材料,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谨慎的一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徐建恒坐在他对面,低着声音问。   “昨天晚上刚到家。”   “家?哪个家?”   这个问法可有点不像老头子的作风,他一般不会在谈话一开始的时候就轻易泄露情绪,可现在他还是刺了他一下。徐沂笑了下,语调很是平稳:“东郊的那套老房子,离我们团里比较近,回那儿方便。”   “那你老婆呢?”徐建恒问,“她还在四川?”   “回来了。也是刚回来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一两周吧。”   他刻意撒了个谎,主要是不想让父母,尤其是父亲因为知道他们的儿媳妇回来这么久都没有上过门而有所介怀。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褚恬是很想上门拜访的,她虽然有点娇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她特意等他,大概是因为她心里对他的家庭也存有一定的惧意吧。   “一两周?”徐建恒挑挑眉,“那我一个月前见的是谁?”   徐沂看着他:“什么意思?”   徐建恒靠向椅背,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一个月前,我在公司里看见了她。大概是来面试的,那段时间公司正在招人。小姑娘表现不错,人事部本来打算录她,后来让我给否掉了。”   徐沂终于皱了皱眉:“想不到,招聘一个小员工,还需要您亲自过问。”   徐建恒像是没听见,他站起身:“既然早就回来了,而且你也有时间,那就带她回家一趟。另外——”他顿了下,放软声音说,“孟凡最近的状况不是很好,你——看着办。”   徐沂也跟着起身,往外走:“孟凡那边,我本来就打算去趟医院。至于回家,还是等等再说。”   徐建恒停住脚步,扭头看他:“什么叫等等再说?”   “您忘了?上一次见面,也就是我跟褚恬决定领证的时候,您老给了我一巴掌。”徐沂的眼中闪着好笑的亮光,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客气,“那一巴掌可把她吓得不轻,哪还敢轻易上你家的门。”   “你——”徐建恒眼睛一横,就要发火,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才勉强压抑住了火气,“你给我滚!”   徐沂笑了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拍拍父亲的肩膀,大步离开了。   徐建恒看着儿子那潇洒的背影,老半天才平息了刚刚被激起的怒火,轻骂出声:“混小子。”   因为老公回来,褚恬从大早起心情就很好。鉴于她这人的情绪很外露,满面春光,别人不想注意也难。   自从知道褚恬已婚这个事实之后,公司里跟她搭讪的男人就少了一半。冯骁骁知道后忍不住感叹男人就是这么现实,而褚恬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冯骁骁昨晚相亲去了,今天一来就跟褚恬吐槽:“恬恬,你能想象到那个男的极品到什么地步了吗?他竟然问如果跟我结婚了,我家里能不能帮他解决B市户口!老天爷,他把我们家当民政局吗?”   褚恬一边躲着她喷过来的口水一边收拾桌子:“管户口的,是公安局吧?”   “我管他什么局!”冯骁骁杏眼睁圆,“现在人都怎么了?”   褚恬唔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言情小说看多了,对爱情抱有近乎天真的幻想的女孩儿。   冯骁骁抱怨一番,拉住褚恬,问:“你家那位怎么样?不会问这种破事儿吧?”   褚恬想了想,然后笑得很不好意思:“我俩的情况是,他是本地人,我是外地人。”所以要问的话,应该也是她来问吧。   冯骁骁仰天一声长啸:“恬恬你真是好命啊,现在敢舍出本去娶外地人的本地人已经不多了。”   褚恬在心里附和了句。那是呗,谁让她家老公不是一般人。   两人聊完天,正巧部长老刘开完早会回来,把她们两人叫进了办公室。看见冯骁骁愁眉苦脸的,他忍不住打趣:“行了,别愁了,要是嫁不出去,留给我儿子当媳妇得了。”   冯骁骁抽抽嘴角:”头儿,别这么不讲究,您儿子今年才四岁半。”   老刘笑了笑,请她们两人坐下:“是这么个情况,咱们公司每年新入职的员工都有为期一周的军训,今年咱们部就你们两个人,所以下去你们俩准备下,下周正式开始。”   这消息对两人来说堪称晴天霹雳。   冯骁骁瞪大眼睛:“头儿,没搞错吧,都这时候了还军什么训啊!”   老刘瞥她一眼:“我逗你干什么,有那闲工夫还不如逗我儿子寻一乐子。”   褚恬也消化了一会儿才接受:“为什么会安排军训啊?”   对于褚恬这样的美女,老刘的耐心总是更多一些:“公司惯例,一来是因为咱们老总是军人退伍,喜欢搞部队那一套。二来,也是给咱们这平凡的生活添点乐趣嘛。”   添点麻烦还差不多!两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受到一众同事同情中带点幸灾乐祸的目光的洗礼,看来之前没少经受军训的摧残。   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同事说:“说起来,我还是挺怀念军训那七天的,虽说站军姿走正步五公里挺折磨人的,但是能摸到枪啊。哎,你们说,我要不要跟头儿申请下,再训一回啊?”   冯骁骁翻了个白眼,送他个滚字,惹得众人又是一阵乐呵。   “恬恬,怎么办呀?”冯骁骁捧着脸凑到褚恬身边,“我从小到大就特怵军训。”   褚恬微叹一声:“我也正发愁呢。”倒不是怕军训,只是安排的太不是时候了。   “你有事?”   “也没什么。”褚恬烦躁地抓抓头发,“就是我老公回来了。”   “啊?什么意思?难道你跟你老公还不在一个地方?”   “是啊。”褚恬撇撇嘴,“他当兵呢,营区离咱们这儿有两三小时车程那么远,平时回来一趟不方便。”   “当兵哒?”冯骁骁眼睛一亮,“真是当兵哒?”   褚恬被她这突来的兴奋表情吓了一跳,又被她那语气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我就那么不像军嫂啊?”   “像!当然像!”冯骁骁终于明白为什么褚恬一已婚妇女平时看起来那么像单身的了,原来是军嫂啊,她抓住褚恬胳膊,“恬恬,能不能让我见见你老公啊?”   褚恬眯眼看她:“你别不怀好意啊,又不是猴子,见什么见!”   “我好奇啊。”冯骁骁笑眯眯看她,“我就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收服的了你这样的女人。才不是不怀好意呢,纯粹是因为你啊!”   褚恬还是打定主意不动摇:“不行,万一被公司其他人看见了,又该嚼舌头了。”别说她自恋,从小到大,她可是没少吃过人美是非多的亏。   “你怕看啊!”冯骁骁觉得好笑,“让他们说去,要是你老公气场强大,还怕镇不住他们,到时候看他们还好意思说!依我看呀,你就该大大方方的。再说了,你这样藏着掖着,要是让你老公知道了,该怎么想?该不会觉得你是因为怕他拿不出手才不让同事们见的吧?”   “我怎么会这么想!”褚恬急急地说,说完发现自己上道了,她斜眼瞧着冯骁骁,“小同志,看不出来嘛,挺会做思想工作的。”   “那是!”冯骁骁一脸得意。   褚恬还是没有答应,只是有些犹豫了。她想起今天早上临出门前他说要送她的话,而她的回绝又是那么干脆。该不会,徐沂真以为她是怕他拿不出手吧?老天爷,这可太冤了,她可是一向最垂涎他的“美色”的好不好!她只是,不想让她的私生活成为别人的谈资而已。更何况,徐沂还是个军人,所以她也要格外注意影响才是。   撑到了下午,褚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徐沂的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有一丝的沙哑:“恬恬,什么事?”   他叫她恬恬!褚恬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不止一点半点,她抑制住这股悸动,问徐沂:“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他说。   “没买衣服吧?”   “……”他像是笑了下,“首长已经明令禁止了,我怎么还敢擅自行动?”   褚恬被他逗笑了:“我是想到时候陪你一起买,你要相信女人的眼光嘛。”   “我相信。”他轻声说,“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她咬咬唇,望着窗外的小雨,有些犹豫地说,“你晚上能来接我下班吗?”   他几乎毫不意外,嗯了声:“改主意了?”   “是啊,我相信你。”她近乎低喃地说,“相信你能镇得住。”   这下他是真笑了,轻轻几声,听上去特别悦耳。   “好,我去接你。” ☆、06、   挂断电话,徐沂下了车。此刻小雨暂歇,他拢了拢外套,步入眼前这家医院。   作为B市有名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军区总院不论何时都人满为患。徐沂跨过人群拥挤的大厅,直接去了住院部。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尽管次数并不频繁,但对这里也算得上熟悉了。   他上了十楼,来到一间病房前。房门掩着,徐沂敲了两声,见无人回应,便轻轻地推开门进去。里面没有人。   徐沂眉头微蹙,悄声退出门外,正要抽身往护士站走的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迎面而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那人正在揭口罩,看见他先是一愣,之后万分惊喜道:“徐沂!”   来人是他的高中同学,方哲。B市医科大学毕业,现在在这家医院当主治医师。看见老同学,徐沂也很高兴:“又见面了。”   “是不是挺不想见我的?”方哲打趣道,“在这种地方。”   徐沂笑了笑,倒是没有否认他说的话:“我来看看孟凡,不过她这会儿不在病房。你来得正好,知道她在哪儿吗?”   “大概是在小花园。”方哲带着他往外走,“这段时间她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可能是天气越来越热了,她嫌闷。”   “不该送她到医院来。”徐沂说着,话里话外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精神疾病就不是病了?”方哲微微一笑:“再说了,她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还是待在这里好一些。”   “怎么回事?”   “除了她脑子里的毛病,还有糖尿病引起的血液感染。这个月以来总是断断续续的发烧,肌肉酸软无力,也就是这两天,才慢慢好转一些。”方哲说,“说来也奇怪,体温烧到一定程度,她的神智倒比往常更清醒一些。”   说着,两人来到了军区总院住院部后的小花园。徐沂停住脚步,看着坐在不远处草坪中央那个小亭子里的人。   而孟凡正背对着他,原本齐腰长发被剪成及肩短发,穿了一身宽大的病号服。有看护在喂她吃东西,时不时用手帕给她擦下嘴角。   看着那样娴静的背影,方哲的声音也不自觉放低:“前段时间她总是吃不进去东西,这两天好一些了。可是她的病,你也知道,要忌口的太多。”   孟凡一直很安静,也很配合。直到一架飞机从高空飞过,她听见响声,猛地一起身,差点儿打翻护理手中的碗。孟凡只瞥了一眼,接着就要走出去,看护自然想拦住她。可孟凡不听,执拗地就要往外走。   她在那里站了两三分钟,飞机早就飞过了,连同留在空中的那道痕迹也消失了。之后看护再劝,她就肯回来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坐在那里继续吃饭。   这一切徐沂全看在眼里,他低声问方哲,“刚刚过去的那架飞机是战斗机?”   方哲用一种“这个问题你竟然来问我”的眼神看着徐沂:“近期我军动静很大啊,时不时有飞机从头顶飞过,不论白天黑夜。”   说着,又一架飞机飞过,孟凡又跑出来了,这一次,连方哲忍不住问:”嘿,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型号的军机啊?”   “歼八,中国苏-27。”   “不错啊。”方哲玩笑道,“想不到你陆军老大哥对这些飞机都这么熟悉,隔这么远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不行了,虽然在军区总院工作了好几个年头了,可论本质仍是一个军盲。”   徐沂没理会他的调侃,注视着不远处的孟凡,问:“她一直这样吗?对飞机的声响这么敏感?”   方哲嗯一声:“白天还好一些,晚上躺在床上,一旦听到一点点,哪怕是疑似的声响,她都要闹的。看护如果拦得紧了,她还会哭。说真的,搞得我现在对我军的意见也很大。”   说着他笑了出来,可看徐沂,仍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他用胳膊碰了碰他:“要过去看看她吗?”   徐沂侧过身,给出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用了。”   因为是周五,褚恬整个下午都无心工作,一副等待下班的样子。冯骁骁也很激动,因为她终于能见到惊动全公司的褚大美人的老公了。   两人提前十分钟,一前一后出了公司。褚恬十分淡定地走在前面,中途还买了一个热热的玉米吃。冯骁骁躲在一个离马路不远的报刊亭旁假装看报纸,实则是准备一会儿徐沂来的时候偷窥一番的,相比之下,她就有些紧张了。   褚恬回过头,对着冯骁骁比了个OK的姿势就站在那里啃玉米,时不时低头看下手机时间。没过多久,她就看见她那辆吉普车了,她抬起胳膊,向车里的人挥了挥手。随后,手机就进了条短信。   冯骁骁:恬恬,你老公开你的车啊。他自己的车呢?自己的车呢?自己的车呢?   看着一连发了三遍的问句,褚恬莞尔。再抬起头时,徐沂正好将车开到了她的面前,他半降车窗,招呼她上车。   褚恬哦了声,假装不经意地往冯骁骁藏身的位置看。只见她手里拿着报纸,正抻长脖子往这里看,那副样子滑稽极了。   “怎么了?”徐沂问道。   “没什么。”褚恬赶紧回神。   徐沂不疑有他,等她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慢慢地启动车子,重新驶入了主干道。整个过程褚恬一直在摆弄手机,没办法,冯骁骁的短信一直在跳。   冯骁骁:看到了!!!   冯骁骁:好帅!真的是军人吗?真的是吗?怎么不穿军装啊?不过便装也很帅!   冯骁骁:这就走啦?别着急啊!你两来个互动啊,亲亲嘴什么的!   冯骁骁:呜呜恬恬,我终于相信你婚了。很般配,你们两个很般配,男才女貌,天设一对!   看到最后一条短信,褚恬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徐沂看她一眼:“一上车就见你一直在看手机,什么东西那么好笑?”   褚恬头也不抬:“同事的短信,女同事。”   “是不是刚刚站在报刊亭旁一直往我们这边看的那位女同事?”   褚恬嗯一声,之后才发现不对劲:“你看到了?”   徐沂有些无奈:“隐蔽做的不到位,目标指向太明显,再加上你魂不守舍。我想看不到都难。”   见他这么不留情面地拆穿,褚恬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同事就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说来也挺搞笑的,褚恬一开始提出要介绍他们两人认识,被冯骁骁给拒绝了。在她看来,毕竟不知道对方长相,万一到时候长得特别好,她紧张到语无伦次怎么办。她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丢人,她还指望徐沂能给她介绍对象呢。   “那我镇住场了没?”   “必须的。”褚恬溜须拍马道,“我同事还夸你呢,不仅说你长得帅,还说你跟我很般配。”   这种夸法,徐指导员早就免疫了。只是——后面那半句?   等红灯的时候,他回过头,见褚恬一边发着短信一边啃着玉米,透红的两颊粘着一颗玉米粒。心念微动,还未待他自己意识到,他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替她擦干净了脸颊。   褚恬愕然地抬头看他,两人对视了十几秒,直到绿灯亮起,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催促。徐沂十分自然地收回手,脚下一松离合,车子又缓缓地开了出去。   褚恬只觉得整个头皮都麻了,头发也像是过电一般,全竖了起来。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觉得徐沂的情商是很低的,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深藏不露!   晚饭,两个人仍旧是回到家里自己做着吃的。   其实之前褚恬还想过跟徐沂一起去自己喜欢的餐厅都吃一遍,毕竟是自己老公,想想都觉得浪漫。然而这个想法被何筱知道之后,她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快别逗了啊,他们这些当兵的,碰到吃的只知道埋头狂扫。什么格调啊浪漫啊,你就别为难他们这些吃饭都有时间限制的人了。”   “……”   后来褚恬想明白了,觉得何筱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更何况,她现在发现在家吃饭也是有好处的。徐指导员的做饭水平堪称一流,一应事宜完全不用她操一点心,她只要站在旁边欣赏一下他掌勺的英姿就可以了。想到这一点,褚恬忍不住感慨,她应该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那个人。   饭后,徐沂准时准点收看新闻联播以及军事频道的军事新闻。褚恬是一点兴趣都不感的,窝在一旁回了几条短信,就拿着睡衣去洗澡了。卫生间的门关上良久,听见里面有断断续续的水声传来,徐沂眼睛微眨,原本挺直的脊背靠向柔软的沙发,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一点也不在电视上。   他看着褚恬搭在外面衣柜上的居家服,是一条红色的短袖半身裙,是她刚刚换下来的。在这之前,她穿着这条裙子盘腿坐在他旁边玩了半个小时的手机,白皙的小腿遮不住露了出来,与他仅有一掌之隔。   褚恬的身材高挑纤细是人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可肌肤柔软滑润的质感却是只有他知道的。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直男,再尤其是一个从里到外充分感受过这个女人所有美好的人,他要是不起点反应那才叫怪了。虽然,他知道这姑娘正值特殊时期,能看不能碰。但是,这种感觉,这种情况,还真有点要命。   徐指导员只好在心里默背起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大条令,一边平复心绪,一边将思绪拉回到电视新闻上。正在此时,褚恬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不停跳跃着三个字:褚屹山。   这个人徐沂也认识,正是褚恬的父亲。 ☆、07、   徐沂犹豫了下,按下通话键。   那边似是没有预料到电话会接通,以无比惊喜的语气说:“恬恬,你晓得接我电话了?”   徐沂调低电视音量,对那头说:“爸,是我,徐沂。”   褚屹山停顿几秒,才又说:“哦,是小徐啊。恬恬在家吗?”   “她在,不过这会儿正在洗澡。”他说,“您是找她有事?”   褚屹山哦了一声,语气中有些遗憾:“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她好长时间没往家里打电话了,我有点想她,所以——”   “那等她洗完,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   “不用不用!”褚屹山赶紧说,“你们俩这段时间都挺好吧,尤其是小徐你,工作还挺忙?”   “我还好,还是老样子。”   “哎呀,你们当兵的就是辛苦。我跟你说,我现在是天天晚上都要看CCTV-7的,想着要多了解军队一些,不然都没法跟你们这些小年轻交流……”   褚屹山像是终于逮到一个人,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而徐沂从小到大又是极不擅长跟长辈交流的,应付几句,就略显头大。好在正要词穷的时候,褚恬洗完澡出来了,正拿着长毛巾擦头发。   徐沂将电话递过去:“恬恬,你的电话。”   “谁打的呀?”   褚恬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没等徐沂回答,就摁了结束通话键,随手将手机扔在了一旁。只是她没扔稳,啪嗒一声,手机顺着沙发扶手掉在了地上。褚恬像是没听见,回身继续对着衣柜的镜子擦头发。   徐沂站在原地,一时有些讶然。待他回过神,弯腰去捡手机,刚将它拿在手中,就见褚恬急急地走了过来。   “不准你给他回电话!”她大声说。   徐沂看着褚恬,只见她胸口起伏地很厉害,也不知哪里来得那么大的气。他平静地解释:“我只是要给你捡下手机,并不是要回电话。”   说着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手机上,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手机屏幕有道细细的裂痕。可见,她刚刚有多用力。褚恬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她看了眼那手机,正是她大学毕业那年褚屹山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之一,讽刺的是,那时他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跟褚恬的母亲离婚了。   她勾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捡什么捡,旧东西而已,坏了就扔了。”   徐沂抬眉看她一眼,忽然将手机又塞回她手中:“你要是想扔,那就扔了去。”   褚恬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两人僵持片刻,她有点赌气地把手机放回茶几上,这一次没敢用太大力,又瞪了徐沂一眼,回到卫生间去吹头发。   徐指导员微挑眉头,坐回沙发,开始研究褚恬的手机。等到褚恬出来的时候,他正对着那道小细缝微皱眉头。   褚恬犹豫了下,走到他身边,坐下:“你别看了,真坏了就换个手机好了,反正我也不想用这个了。”   “还没到换手机的地步,不过是手机外屏裂了一道缝,找家店一修就好。”   听他这么说,褚恬有些心虚:“那修好了你用,我只喜欢原装的。”   徐指导员谢绝她的美意:“我有手机,用自己的就行了。”   “那我用你的,咱两可以换着用啊。”说着褚恬去找徐沂的,“你的手机呢?”   徐沂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了褚恬。褚恬一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是你的手机?”   国产的直板手机,明显过时的外型设计。而且这手机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之外,最基本的上网功能都欠奉,连个最低端的智能机都不如。她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原来徐指导员是这么out的一个人。   看着她如此意外的表情,徐沂说:“别小瞧,这手机轻巧便携,特殊保密设计,超长待机,最重要的一点是——还耐摔。”   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褚恬轻轻哼了一声,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天天摔手机,我今天是心情不好。”   “那也不要轻易摔东西,尤其是手机。”   褚恬看他:“手机怎么了?”   “因为对我们当兵的而言,手机可以说是与外界联系的最重要的方式了。要是坏了,找不到想找的人,岂不是要急死了。”徐指导员开始教育她。   “你会吗?”褚恬开始歪楼,“你那么淡定的一个人,谁能让你急死?”   还真别说。   徐沂轻擦着她的手机屏幕,不紧不慢道:“放在以前是不会,这次休完假回去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开车擦刮,眼神不好,脾气还坏。这样的,你说能不让人操心么?   褚恬知道他在说她,可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生气,她想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就觉得鼻尖酸了。察觉到眼角泛湿,她立刻挽住徐沂的胳膊,把脸都埋在他的肩膀上。   徐沂顿了下,伸过手去,揽住了她的腰:“怎么了?”他侧首,只能看见她柔软的耳垂,其余都紧紧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啊。”她带着点鼻音说,“刚刚不该对你发火。”   徐沂沉默了一瞬,忽而伸手拨开她的长发,露出她的大半侧脸。他低声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褚恬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一年零两个月了,我才知道你会道歉。”   他的眼中盛满笑意,褚恬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开玩笑。可眼泪不知不觉就又下来了,她连忙又压下脑袋,好不让他看见。   这一刻,她似乎有了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他属于她。   因为下雨,周末外出的计划就泡汤了,褚恬乖乖地跟徐沂待在家里。   虽然只有两个人,倒也不算无聊。白天,在褚恬的“威逼利诱”下,一向不好玩乐的徐指导员被迫登她的游戏账号刷副本。晚上,徐沂学乖了,看新闻的时候禁止某姑娘在他旁边玩手机。入睡前,因为什么也不能做,徐沂就只好靠在一旁看褚恬捧着IPAD看片看得傻笑不止。要是看点喜剧电影的也就算了,偏偏褚大美人看的是动画片。   没错,是动画片,一部名为《南方公园》的动画片。虽然褚恬着重强调了这片子拍出来是给成人看的,并且极力推荐徐指导员跟她一起看,但徐沂还是敬谢不敏。   总的来说,这个周末过得还是很愉快的,如果不算即将到来的一周军训的话。   周日晚,褚恬在入睡前收到条短信。是部门老刘发来的:提醒下两位美女,从明天起,为期一周的军训就要开始了。考虑到最近天气不好,所以大部分训练科目应该都安排在室内(我猜的),上级指示你们一定要认真对待,该偷懒的时候可以偷一下小懒(后半句我补充的)。   这个老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贫。褚恬正准备回复的时候,冯骁骁的微信进来了:恬恬,我想死。   褚恬回道:别着急,说不定教官是个帅哥呢^_^   冯骁骁:说的是哈^_^   还真——好安慰啊。褚恬忍不住笑。   正好徐沂洗完澡走了进来,就看见褚恬又在傻乐,虽然这回是对着手机。徐沂有点想不通这手机对她的吸引力怎么那么大,他走到床边,摸了下褚恬的头发:“差不多干了,今晚别看平板了,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   “你就是不说我也不看了,我得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一周的军训要应付呢。”   徐沂正要上床,听见她这句话,顿住了:“什么军训?”   “说是我们公司的惯例,每年新进的员工都要参加。有一周呢”褚恬有点苦恼。   徐沂却表示理解:“这不是挺好的?敦促你们强身健体。”   什么强身健体?根本就是折磨人! 可这话褚恬是不敢在徐沂面前说的,否则这位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上尉非得跟她讲讲道理不行。   “指导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褚恬仰起头,一脸求知的渴望。   一听她这么叫他,徐沂就知道她问不出什么好问题,只给她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褚恬有求于人,当然不能在意他这个敷衍的态度。   “你当兵这么几年,肯定得天天训练吧?有没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省力的捷径没有?”   徐沂看着一眼,面上浮出几分好笑的表情来,“你是想问怎么偷懒吧?”   就这么明显吗?褚恬厚着脸皮戳戳他的胳膊:“快说!”   徐沂不着痕迹地躲过去:“没有。”   褚恬不信:“你上军校的时候,就没有偷过懒?”   “没有。”徐沂认真地回答道,“军校时正是练体能的时候,不敢偷懒。”   正规的学员训练可不像她们这短期军训那么简单,那是长期持续的。如果一开始就偷懒,到后面就会更加痛苦。更何况他们每年都还有一次大型的体能考核,考不过那可是要走人的。   听他这么说,褚恬有点佩服他了,而且说到练体能,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冯骁骁曾经在微信里调戏过她的一句话:你家男人,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的。   作为亲眼见证过徐沂真实身材的人,褚大美人冒着被冯骁骁暴打的风险含蓄地表示: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看来,想要好身材的代价也是很大的。她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褚大美人就又被徐指导员给驯服了。 ☆、08、   周一早上,褚恬起床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窗外,发现雨依然在下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之后表情轻松地去上班。然而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她一扫早上离开时的笑颜,又愁眉苦脸起来。   徐沂一开始以为她是训练一天太累的缘故,正想劝她去泡个热水澡呢,发现褚大美人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只听她说:“我被你害惨了。”   徐沂十分莫名,他看着她:“怎么了?”   “骁骁今天来公司,说她看天气预报报道这一周都有雨,所以我们的训练都安排在室内了。结果教官一来,你猜他们怎么说?”褚恬猛灌了一杯水,说:“他们说训练地点改到他们的野外训练场了,不仅要冒雨训练,同时还会安排我们打靶,还把枪展示给我们看!”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徐沂:“你看!”   徐沂接过来,看清楚她们打靶用的步枪之后,忍不住笑了:“63式——哪个单位负责你们的训练?”还用型号这么老旧的枪。   褚恬不懂枪的好坏,让她郁闷的另有其事:“我们教官说,等到这周结束,要办个射击比赛,每组都要派代表上。”   徐沂精准地悟到了褚恬的潜台词:“你是你们组的代表?”   褚恬郁闷极了:“冯骁骁说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斜他一眼,“说的倒轻松。”   她就是再近水楼台,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枪打得跟他一样吧。而且,本来这个代表是要到最后才选的。然而她们那一组都是女人,生来就不善使用枪械,敢握枪都不错了,谁敢上场跟那些男人比试?   难怪她说被他害惨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徐沂将手机还给褚恬,想了想,说:“虽然一周时间练不出来什么效果,但需要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   “怎么帮?”她说,“就算有场地,家里也没枪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笑了笑,“等你先学会用枪,我再教你怎么打得更准。”   听他这么说着,褚恬多少有些放心了:“会有用吧?不能让我们拿倒数第一啊。”   “……”徐沂发现,这女人真的挺会聊天的。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权作安慰。   经徐沂这么一安抚,褚恬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感觉好多了,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带点兴奋地对徐沂说:“我摸到枪了,很沉。”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感觉比平常粗了点。   八斤,对女人来说,是有点重。   他问:“卧姿打单发?”见她点点头,便放心了,“那还好,不用总举着枪。而且63的后坐力较为均匀,不至于弄伤你。”   说到这里他有些庆幸,幸亏只让她们打几次靶,否则架不住还真弄出点什么问题来,到时候部队那边也不好跟地方交代。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每次遇到带军训的任务时都不想接的原因,轻松那是必然的,可同时承担的责任也大。   “现在我会用枪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褚恬笑眯眯地看着徐沂,“我跟你说,我们全组人可是对你寄予了极大的期望,还想拿第一呢。”   徐沂眉峰微动:“听你这么说,我要是不露两手,是不是没法交代了?”   褚恬嗯哼一声,意思很明显。   徐沂轻笑:“好了,先吃晚饭。”   晚饭之后,徐沂开着车,带着褚恬出去了。早起雨就停了,只是空气十分湿润,道路还有一些滑,徐沂刻意放慢了车速。褚恬一直观察着他开车的方向,想要琢磨清楚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之前问过他,不说,急的她牙痒痒。终于,他将车停在了一个景区外面,让她下车。   褚恬四处张望了下,有些疑惑:“这里我以前来过,没见有打枪的地方啊。”   五月初的傍晚,天气还有些凉,徐沂将她的针织外套拿了下来,让她披上,随口说着:“既然带你来,就肯定有。跟我走就是了。”   褚恬看着面前这个给她拿了件外套,而自己只穿着一件军衬的男人,有点无语。   两人越过这个开放式景区最热闹的地方,来到较为安静的一处。这里摆了几个摊位,生意明显没有人流多的地方好。景区的灯已经渐次亮起,再过半个小时天就全黑了,想必摊主也马上要收摊了。褚恬大致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几个卖仿制古藏品的,其他不是卖零食的就是打气球的摊了。   褚恬没什么兴致地收回视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沂。只见徐沂正在看气球摊前的游客们用气枪打气球,目光饶有趣味。   她用力扯了扯他的衣服,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你不会是带我来这里打枪吧?”   徐沂嗯一声,问她:“有难度吗?”   难度什么的跟她没一毛钱关系,关键是没有格调好吧!亏她还期待了一天,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褚恬哭给他看的心思都有了。   察觉到她眼中的失望和不开心,徐沂问:“不高兴了?”   “我逗你你高兴?”她撇嘴。   “别着急。”他笑,“气球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拿这个给你练练手,找找感觉。”   关键问题是,就算在这上面找到感觉,也不一定有用啊。褚恬有点不情愿地看着正在打枪的那个男游客,软胶弹都用完了,也没爆破几个。站在一旁的小女孩有些失望地惊呼一声:“爸爸,你又输啦!”   周围围观的人都笑了,男游客有些挂不住脸,虚摸了下女儿的头:“爸爸再打一次,赢不了的话就给你把娃娃买下来。”   小女孩笑眯眯地答应了,然而她的父亲又一次让她失望了。摊主见小女孩如此想要这个娃娃,开了个高价给男游客,正当他要掏钱的时候,徐沂走了过去。   徐沂走到男游客身边,问:“小姑娘想要哪个娃娃?”   男游客指了指摆在显眼位置的熊,对她说:“就是那个啦,都怪我没准头,在一旁看着觉得还挺容易的。”   徐沂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急着掏钱,我来试试。”   男游客有些不太放心地觑他一眼,可能是见他一脸和善,就将枪交给了他,还买了一匣软胶弹来供他使用。   徐沂说了声谢谢,取出一个软胶弹压入气枪。这种弹纯粹是用来娱乐的,没有什么威力,倒是摊主提供的气枪很有意思,还带瞄准镜。   徐沂把玩了下手中的枪支,之后猛地收了回来,摆出了标准的立姿射击姿势:身体微向右后方倾斜,枪托紧抵在右肩,右手握把,左上臂紧贴胸一侧,左前臂用来支撑枪支。   褚恬一直在旁边注视他,此刻心跳突然加速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她透过军衬看见徐指导员左臂紧绷的肌肉线条了。此刻她的制服控发作了,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帅!   褚恬默默地想,如果这人不是她老公,她一定给拍下来,发微博。   似是察觉到褚恬在一旁YY他,徐沂看过来一眼,两人视线相遇,褚恬脸腾一下就红了。徐指导员笑了下,之后转过头,对准瞄准镜。这个射击难度对徐沂来说难度非常小,根本没有过多考虑什么三线一点,他压下扳机,软胶弹顺利破入气球,还流出一点绿色的液体。   第一个纯粹只是试手,徐沂抬头观察了一下,之后一气呵成地爆掉了一整排气球,没有浪费一颗软胶弹,而且甚至都没怎么挪动位置。   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好身手的,周围人都有点意外。小女孩儿爆出一声欢呼,她对徐沂大声喊了句谢谢叔叔之后,就去抱那只熊。男游客也对徐沂道了声谢,看着女儿,乐呵呵的。只有摊主,面无表情地看了徐沂一眼。   褚恬想,他一定是后悔收摊收的这么晚。   之后又有两三个小孩儿缠着父母也要玩偶,家长没办法,只能掏钱买弹让徐沂帮忙打。摊主收了两个家长的钱就不收了,只呼太晚了要回家。徐沂不负众望,打掉了好几排的气球,把玩偶都拿过来之后,才勉强脱身。   他走回褚恬身边,问她:“要不要试试?”   褚恬笑而不语地打量他,忽而她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摊主正在看你呢。”   清淡的香味儿带着呼吸的暖热袭来,徐指导员心猛地一跳,他微微后退,扯开一丝距离,回问:“怎么了?”   “同志,我猜是你的身份暴露了。”褚恬冲他眨眨眼。   徐沂望向摊主,只见他正愁眉苦脸地往上挂气球,看样子心情确实不太好,时不时地十分怨念地看过来一眼。   他唇角微扬:“那怎么办?”   褚恬想了想,冲他打个响指:“跟我来。”   她拉住他的手,两个人起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一旁走去,之后越走越快,到后面干脆跑了起来。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雨,风带动雨丝扰乱了褚恬的视线,她惊呼一声,抓紧徐沂飞快地往前跑。身为军人的徐沂,他何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闹过。可难得见褚恬这样高兴,他也放松了自己。   两人跑进了一家游戏厅,褚恬让徐沂在一旁等着,自己熟门熟路地跑去换了一大堆游戏币,捧着回来了。   徐沂指着游戏币问:“换这么多干什么?”   褚恬用一种“这还用问”的表情看着他:“当然是抓玩偶!”   听到这个答案,徐沂瞬间就冷静下来了,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褚恬:“抓个玩偶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多?”   “你不懂。”褚恬带他来到娃娃机前,“你别看下面有这么多玩偶,但要想抓出来很不容易。”   徐沂扫视了一圈,问:“你想要哪个?”   褚恬指了指面前摆放兔子玩偶的娃娃机:“就是这个,之前我来过一次,花了好几十的币都没抓出来。”   徐沂笑她:“这么多钱,都够买一个了。”   “那可不行。我要是就此放弃了,那之前那几十个币岂不是成了沉没成本了?死的太冤了,所以我一定得把它抓出来。”褚恬说话间投进去了两枚币,“快来快来。”   原来,她带他来这里,是看中他那一身本事了。徐沂不知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本来他是带她来打枪的,没想到她的注意力全跑到玩偶上了。   徐沂不得不提醒下有些期待的褚恬:“射击跟这个可不一样,我不保证能给你抓出来。”   褚恬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没问题,我相信你。”   得,他这话算是白说了。徐沂摇动手柄,对准其中一个,按下了抓取的按钮。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呼吸都屏住了,比他还紧张,徐沂不禁觉得好笑。这注意力一松懈,手头难免就不准,抓取的夹子只探到兔子的耳朵,之后就懒懒地收拢了起来。   褚恬有点小失望,她看了徐沂一眼,又投了两枚币进去:“再来一次。”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强,夹子顺利地把兔子夹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要投出来,可到最后关头还是掉下去了。   褚恬心被悬起又啪嚓落在了地上,巴着娃娃机的玻璃格挡,简直都有点怒了:“怎么又掉下去了,我想要个兔子就那么难啊。”   “再来一次。”徐沂突然说。难得见他这么积极,褚恬回头看他,只听他说:这一次我尽全力,保证给你夹上来,怎么样?”   “原来你之前都没有尽全力?”褚恬想咬他一口,“不要瞧不起人民群众的娱乐活动好不好,这都是钱!”   “好了,我知道了。”徐指导员笑着保证,“再来一次。”   褚恬又投了两枚游戏币进去,这一次徐沂没急着压按钮,几次调整位置,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按下抓取键,只见夹子顺利夹起一只兔子,还没待褚恬来得及紧张,就直接将这个玩偶投了出来,投到了褚恬的眼前。   惊喜来得太突然,褚恬愣了几秒,爆出一声尖叫,抱住了徐沂:“老公,爱死你了!”   徐沂的表情是克制后的愉悦,他问褚恬:“要不要再来一次,把本收回来?”   褚恬下巴一扬:“必须哒!” ☆、09、   当晚,徐指导员一共给褚大美人夹出来一只娃娃,两只兔子和三只大嘴猴,看得旁边的人眼睛都直了。褚恬那是相当满足,离开之前把其他的东西都送给了在场的小朋友,自己只留了两只兔子。   回家的路上,徐沂回想这一晚,觉得足以堪称神奇的经历了。要知道,他从上初中始,就再也没进过游戏厅了。那时候,只要他想,就可以叫一群人来家里联机打游戏,甚至连网吧都不用进。至于抓娃娃,更是想都不曾想。   褚恬看着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兔子,心情好的不得了。两只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脖子处系的围巾有差别,一个是粉色的,一个是灰色的,正好象征一雄一雌。   褚恬灵机一动,对徐沂说:“这个灰色我留着,这个粉色给你带到部队去,怎么样?”   徐沂想也不想:“不用。”   “为什么?你不觉得它很可爱?这可是你亲手抓出来的。”   徐沂想了想,语气温和道:“是挺可爱的,你留着吧”   就说他情商低吧,根本就不明白这其中代表的意义!褚恬微微眯了眯眼,使劲拽了拽灰色兔子的耳朵。   徐沂笑:“生气了?生气了也不许虐待小动物。”   褚恬有点累了,斜靠着副驾驶,半闭着眼,闻言轻掀眼睫瞥了他一眼,之后又阖上:“我哪舍得呀,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十个游戏币抓出来的,我心疼它还来不及呢。”   语气慵懒,细听带着点娇嗔的意味。   徐沂看过去,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等回到家的时候,褚恬已经歪头靠着窗户睡着了。徐沂把车停稳后,才将她叫醒。   褚恬半睡半醒间知道到家了,睁开眼睛拿着东西正要下车,就见徐沂伸过手来,拿走了她怀里的两只兔子。她知道他这是要帮她拿东西,可心里还记着刚刚被他拒绝的事儿,矫情劲一上来,就从他手中夺了回来,自己拿着。   徐指导员看她真生气了,好像一下子有点明白了,他跟她后面上楼,说:“不是我嫌弃它,只是一个男人玩毛绒玩具,像什么话?”   “本来就不像画,像画早挂墙上去了。”   她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徐沂跟她讲不了道理,趁她开门的功夫思忖了下,唯有服软:“也好。”他说,“那我带灰的,粉的留给你。”   褚恬一听见这话怒的鞋都顾不上脱了,一转身,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徐沂被激得猛吸一口冷气,不是疼的,他早就练得皮糙肉厚了,而且隔着军衬,与其说咬,不如说是挠痒痒,他整个人感觉浑身像是过电一般。   情急之下徐沂控住褚恬胳膊,见她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一把又将她带进怀里,他压低声音说:“别闹了,注意影响。”   褚恬正在气头上,见他下巴离得近,张嘴就咬,这一下是咬的疼了。徐沂嘶一声,气也被激起来了,脑子一热,直接吻了下去,堵住了她的嘴。   唇齿相交,两个人都愣住了。   原本的吵闹很快就变了味儿,只感觉浑身上下的火都被点着了,徐沂直接将褚恬托高,抵在玄关的墙上吻着她。炽热而浓烈。   迷迷糊糊间褚恬想起还没洗澡,她踢了踢徐沂,含糊不清地说:“先洗澡……”   徐沂松开了她,在玄关这个狭小的空间,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徐沂声音低哑地在她耳侧问:“完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褚恬几乎是秒懂,她红着脸撇过头:“没有!”   徐沂要是信她,那才怪了。   卧室里,褚恬愤愤地被压坐在他腿上,她有点小洁癖,不想再没洗澡之前做这种事。可这个时候她才算真正体会到徐沂的霸道之处,他根本由不得她动弹。   褚恬有点想哭,这种感觉在他进来的时候尤为明显。他们之间差不多隔了两三个月没做了,彼此又都算不上熟手,她身为女人,少不了要受些罪。她蹭到徐沂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几乎是撒娇地求他:“老公,难受。”   徐沂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放回到床上,俯下身吻住她。下面的动作放慢了一些,直到感觉到褚恬慢慢接受了他,才又恢复之前的力度。   如果忽略褚恬承受不住时的闷哼,整个过程像极了一部默片。徐沂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唯一的安抚就是吻,可褚恬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独属于这个男人的力量,最后到极致时,她感觉自己浑身暖的几乎要融化了一般。   她用仅有的一点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徐沂……”   一场莫名其妙的架吵出来的火让某人压着褚大美人做了两次,结束的时候,褚恬倦极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趴回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动也不想动。   徐沂任由她躺了一会儿,然而扳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抱进怀里。过了片刻,褚恬恢复了力气,伸出一根手指,探入某人洗完澡出来套上的八一无袖背心,在他胸前,轻轻描摹他的人鱼线。   “你猜我在想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徐沂嗯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你就像男主角一样,被俘虏八年,放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老婆——”   徐沂笑了,终于开口说了句话:“相比之下,我还是要克制一些罢?最起码给你做了好几天的饭才动手。”   褚恬哼一声,踢了他一下:“那也还回来了……”刚开始她都快疼死了。   “下回轻点。”   “你猜我信你吗?”   某指导员又不说话了,褚恬戳了戳他。无奈叹息一声,徐沂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头,低声说:“不闹了啊,除非你今晚不想睡觉了。”   感觉到这人某处被她挑逗的好像又来了劲,褚恬安静了几分钟,之后想起什么,又摇了摇他胳膊:“那兔子呢?”   怎么还忘不了那两只兔子?说起来这两兔子还是他给她抓出来的,这根本就是自作孽!   “带。”徐指导员说。   “什么颜色的?”   “粉。”   “嗯。”褚恬开心地在床上扭了扭腰,不小心蹭到徐沂连忙又被他扣住了,她回抱住他,说,“看见它,你就能想起我了。”   “……”   原来,是这个意思。徐指导员后知后觉,之后有些失笑不已。   感觉回来休假之后,整个人一松懈,脑子也不如之前转得快了。为了这点事闹一场,不过还好,彼此都没吃亏就是了……   经过昨晚这么一闹,第二天训练的时候,褚恬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然而,心情却是极好的。用冯骁骁的话来说——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润过的。   褚恬笑眯眯着回应她:“没错,气色好到根本不用化妆,好到没朋友”,气得冯骁骁差点儿跳起来脚掐她脖子。   褚恬现在已经完全将比赛的事抛之脑后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结束训练,她好跟老刘请两天假。她已经计划好干什么了,看电影,逛街,美容,而且都是在老公的陪伴下。她要好好享受下已婚的感觉。   许是因为她的心不在焉,这天训练走正步的时候明显落后其他人一步,导致整个排面没有标齐。教官在一旁看着,点名批评了她一句,褚恬赶紧集中注意力,摆开双臂,跟着队伍往前走。   基础科目训练结束之后,教官将整个队伍带到了靶场,开始训练射击。这是最让褚恬头疼的科目了,场地湿漉漉的,每天趴在那里把衣服弄得泥泞不堪不说,而且她还总是打不好。不光她一个人这样,组里其他女同事也是如此。相比之下,男同事组就顺手多了。   由于差别过大,射击训练是男女分开训,负责褚恬她们这一组的教官是个二级士官,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训起人来毫不留情,几天下来,女同事们都怨声载道。   来到靶场之后,男同事组先练,褚恬她们站成一排,在后面等候着。天空微微下着小雨,飘到脸上,打湿刘海,黏黏地粘在脸上。只站了一会儿,褚恬的思绪就飘远了,正在脑子里琢磨着晚上徐沂会给她做什么好吃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碰了碰。   是冯骁骁。   褚恬警醒地看了教官一眼,见他注意力都放在前方打枪的人身上,便不着痕迹地往冯骁骁那儿靠了靠,听她说:“恬恬,你看两点钟方向站得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啊?”   顺着冯骁骁所说的方向,褚恬看见一个身高挺拔,身着夏常服的男人正在那儿站着,侧首注视着靶场。虽然看不见他的正脸,但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太熟悉了。褚恬微眯了下双眼,意识到那人是谁之后,两眼蓦地发亮,简直想跳起来!   是徐沂!难怪他昨晚问她在什么地方训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只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   冯骁骁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她:“是你男人?”   褚恬顾不上回答,因为徐沂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了。她无比激动地向他挥了挥手,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还没看到他有所反应,身边就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是那个冷面的教官!   褚恬脚步一顿,心想完了,太得意忘形了,都忘记身旁还站了个教官!   回头一看,冯骁骁正冲她挤眉弄眼。褚恬悻悻地站了回去,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再望向徐沂时,发现他正看着她,似笑非笑。褚恬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就见他真的笑了出来。   虽然知道她会恼,但见她那副委屈的样子,徐沂还真是有些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肩膀就被人猛拍了一下。   “哟呵,你怎么过来了?”   徐沂回头一看,看见老熟人,双目微动,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怎么说也算我娘家了,怎么就不能过来?”   “稀罕啊,老长时间没见你了。”老熟人大笑。   不知算不算缘分,给西汀公司新入职员工训练的部队就是徐沂军校毕业刚下部队时呆的地方,B军区总部机关直属的警卫连。这地方清闲,每天都是给领导添茶倒水,送送文件。徐沂在这里工作了半年就呆不住了,直接打报告申请调到了基层,也就是B军区某集团军T师师属侦察营。消息传到父亲徐建恒那里,把他气个够呛。   调走之后徐沂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是工作太忙,但联系一直未断。徐沂看着身旁这个所谓的老熟人,他姓张,两人是同一批下来的军校学员,现在一个坐到了总部机关警卫连连长的位置,而一个还在基层连队摸爬滚打。差距么,自然是有的,傻子都知道哪里舒服自在。   然而,徐沂并不后悔。   “你老看着我干吗?说说,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也不知会一声,别的我不敢说,好歹给你整一箱酒接接风啊。”张连长说。   徐沂笑了笑,向靶场示意:“我老婆在西汀公司,也参加了这次军训。”   “什么?”张连长睁大眼睛,“你小子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是哪一位?”   徐沂指了指站在最边上的褚恬,被教官训了之后,她正努力装作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当然,也有可能是生他气了,故意不看他。   张连长看清是谁后,一拍大腿:“是她啊,褚恬,对不对?”   徐沂有些意外:“怎么,就这么出名?”   张连长哈哈一笑:“没办法,人长得太漂亮了,就算穿一身迷彩绿那也迷倒不少人啊。”   徐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自豪,只是此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家这位在人群中太扎眼了。   见他不说话,张连长这个打了二十七年光棍的老男人终于也意识到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人家老婆似乎不太好,连忙打哈哈道:“怎么样?结婚的感觉如何?”   只见徐沂微微一笑:“只能说,比读《孙子兵法》还长见识。”   “你小子!”张连长又大笑起来,眼睛看向前方,更乐了,“哎哎,好戏来了!”   所谓的好戏,就是该女子组上场打靶了。而女子组派出的第一个人,正是褚恬。   褚恬趴在射击垫上,正在往枪里压教练弹。收拾好枪支之后,摆出了卧姿射击的姿势。   张连长见状啧一声:“别的不说,这姿势看起来还挺标准的。”   徐沂没说话,视线却一直在注视着褚恬。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并不能很真切地看清她的表情。本欲往前走两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只见教官半蹲在褚恬一侧,对着她大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全靶场的人就等着听那一声响了,然后褚恬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教官有点着急了,向张连长和徐沂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一眼,又对褚恬喊:“想什么呢,射击啊!”   在教官的迭声催促下,褚恬打出去了第一枪,不出所有人的意料,这一枪打得很不好,跑靶了,而且跑到了九霄云外,靶纸上一个洞也没留下。   教官这下是真急了,毕竟连长轻易不来训练现场,他还想表现一下呢,结果让褚恬一枪就给搞砸了。他鼓足了气,喊道:“再来!”   褚恬被他喊的耳朵疼,她不满地嘟了下嘴,顺带又瞪了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徐沂一眼。结果呢,那人笑得正欢。褚恬顿时就懊恼极了,她十分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下,可实在是力不从心啊。果然,不出意外的,第二枪又跑靶了。   教官说不出来话了,只等褚恬跑第三靶了,结果这位姑奶奶噌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端起枪,唰地指向了不远处的张连长,还有另外一个男军官。这回,在场的人可都傻眼了,除了被对准的那两人。   张连长忍不住就乐了:“老徐,你家这位可有点意思啊。”   “看来我今天不该来。”虽是这么说,可徐沂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他看向张连长,”怎么样,给个面子?”   张连长瞬间了悟,卖萌似地捂住了双眼:“我就当看不见。”   徐指导员笑了笑,下到场地里,径直走向褚恬。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因好奇这个男人的身份而窃窃私语着,只有冯骁骁淡定地站在一旁,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徐沂走到褚恬身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问她:“还打不打?”   褚恬故作委屈道:“我老跑靶。”   “趴下。”徐沂抬抬下巴。   褚恬眨眨眼,特别听话地趴回射击垫上。徐沂见状,半跪在一旁,先是校正了一下她的枪支,之后弯下腰将枪瞄准,对齐三点一线后,他让到一旁,把稳枪支,把扳机留给了褚恬。   “行了,扣吧。”徐沂拍拍褚恬的头,轻巧道。   褚恬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有“简直了”三个字能形容,她抑制住抱住她老公啃一口的冲动,腮贴在枪支木托一侧,用力扣下了扳机,以这种方式,连打了三次。五发过后,报靶员报靶,二十六环。比之前男子组有些人打得还要好!   围观的人又炸锅了,谁能料到还能这样打枪?聪明点的,一联想褚恬已婚的事实,估计多少有点猜到了。而早已知情的冯骁骁也忍不住有点激动了,满脑子都是恬恬她老公可真TM帅啊。   褚恬爬起来,一脸的得意掩都掩不住,可嘴上仍是不饶人:“你不是看热闹看的正开心嘛。”   徐沂表情一本正经道:“我晚上还想躺在床上睡。”   “……”褚恬脸红了,“……呸!”   褚恬欢欢喜喜地跑回队伍里,完全不管冯骁骁对她的揶揄。   而冷面教官却纠结了,他到底该不该算褚恬作弊呢,这可是当着连长的面啊!思及此,他看向张连长,想征求下他老人家意见。然而张连长和刚刚那位“英雄救美”的男军官已然走远了,挥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连长!连长别走啊连长!连长!! ☆、10、   因为这次“射击事件”,褚恬被一同受训的同事们开了很久的玩笑。女同事们更是说,有了这层关系,不怕到时候射击比赛倒数第一了。   然而自那天之后,褚恬就再也没让徐沂来过了。过一次瘾就得了,要是天天都那样,还不得把教官给气死。   最后的射击比赛,她们组的成绩很不理想,排在倒数第二位。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却忍不住抱在一起欢呼,看的一旁的冷面教官抽抽嘴角。至于这么高兴吗?就因为不是倒数第一?   训练结束这天,她没让徐沂来接她下班。   换回日常的衣服,她直接坐车来到离家最近的一家菜市场。她之前已经跟徐沂声明过了,为了表示他对她射击比赛的耐心帮助和“特别”指点,她下厨做顿大餐给他吃。   徐指导员很清楚她的厨艺,所以基本上没抱有太大希望。可他向来不会打击人的积极性,便鼓励了她几句。褚恬太清楚他这副德行了,所以早就在网上查好了菜谱,对照着菜谱一一采购。   正当她大包小包拎着在菜市场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行时,突然感觉到手机响了。褚恬不耐烦地哎呀一声,赶紧找了个空闲地方把东西放下来,然后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褚恬一般是不接陌生号码的,所以直接按下了拒听键。然而没过多久,那个号码又打过来了,褚恬犹豫了下,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那边似是听出来她接电话的心情不佳,稍稍一顿,才问:“这是,褚恬的电话吧?”   咦?还知道她的名字。   褚恬赶紧回道:“我是褚恬,您是?”   “看来没打错了。”那边说,“我是徐沂的妈妈。”   褚恬脑子飞快一转,理清了她跟她之间的关系。徐沂的妈妈——那岂不就是她的婆婆?   褚恬只感觉耳边轰地一声响,险些拿不稳手机,听到那边喂了一声,立刻回到电话线上:“喂,喂,阿姨——不,妈,是我,我是褚恬。”   “我知道。”徐沂的母亲宋可如语气淡定轻松道,“没打扰到你吧?是不是在忙?”   “没有。我在买菜,可能有点吵。”   “买菜么?”宋可如笑了下,“我就在你们家附近,方便的话,能不能见个面?”   褚恬拎着东西来到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时,宋可如早已经到了。似是怕褚恬找不见她,她专门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好让她一过来就能看见她。   然而褚恬却是远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宋可如的气质,太过独特。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四处张望,面前只放了一杯温水和本书。那大约是她的习惯,等人的时候有点事做,把时间利用地恰到好处。   褚恬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随身镜照了照自己,依旧如往常一般漂亮,只是这几天训练的时候常常被太阳晒,她疑心自己的肤色不如之前白皙。微微有些懊恼,褚恬把头发捋顺之后,拿好东西,慢步进了咖啡厅。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褚恬走进去的时候,宋可如正好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身上一顿,嘴边露出轻柔温和的笑。她合上书,像经常见面的朋友一般向她招招手:“恬恬,这里。”   原来,还记得她名字啊。褚恬窃喜,下意识理了理头发,走了过去。   “您久等了吧?”褚恬落座,将东西放到一边。   “无妨。”宋可如说,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我今天在附近的学院有个讲座,正好想起你们就住在这里,所以就想过来看看。看你满头汗,跑过来的?”   褚恬吐舌一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累着没?先喝点水。”   宋可如端起面前的银壶,就要给她倒水。褚恬连忙站了起来:“不麻烦您了,我来吧。”   说着,她赶紧接了过来,给自己斟了慢慢一杯水。抬起头时,发现宋可如正笑着盯着她看。褚恬竟微微有些紧张,为了避免不自在,她对宋可如说:“这里的摩卡咖啡不错,您要尝尝吗?”   宋可如摇摇头:“喝不惯那东西。”   褚恬原本想点一杯,但听到这句,便作罢了。虽然在她与宋可如仅有的两次面中,她都待她很和善,但不知怎么,褚恬还是有些怕她,原因大概跟宋可如的职业有关。宋可如是大学老师,是受人敬仰的教授。而褚恬从小到大学习都不怎么拔尖,对老师这个职业还是有一丝畏惧。   审视一番褚恬,宋可如说:“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干什么?买菜?”   “嗯,准备等会儿回家做饭。”说着褚恬眼睛一亮,“您也一起来吧。就是……我厨艺不好,您别嫌弃。”   宋可如轻轻笑了两声:“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今晚还有一些事,改天你跟徐沂到家里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的。”褚恬一口应下,斟酌了下,脸红地加了句,“妈。”   宋可如有些许恍惚,她喝了口水,镇定了下:“恬恬,徐沂回来了吗?”   “啊,回来了。有一周了呢。”想起什么,褚恬说,“我之前还跟他说回家里看看,可是他说您二老最近比较忙,等过段时间再……”   宋可如微蹙眉头。什么忙?那明显是借口。然而她在儿媳妇面前是不会拆儿子台的,只说:“前段时间是比较忙,现在好些了。而且如果你们要是回来,有事我也会推掉的。”   褚恬甜甜地笑了下:“谢谢妈。”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褚恬渐渐放松了下来,而宋可如也放下了那悬了近半年的心。这个儿媳,她在他们两人领证之前,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领证的前一天,一次是领证的后一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当然,她也十分理解褚恬。一来她考虑到褚恬重病的母亲,她要在老家照顾,无暇分身。二来,大概就是她那一次和徐沂来到家里时,相处地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糟糕。大概也是这一点,让这姑娘有所顾忌了吧。还有一点,那就是她的儿子徐沂了。   想到这,宋可如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这个儿子啊,从小都跟他们不亲近,到了现在,他大概连家门都不愿意进了。   收回思绪,宋可如抬头,视线在褚恬的眉眼间流连,她低声问:“恬恬,我问你一个问题。”斟酌了下措辞,她说,“你呢,想让徐沂一直这样留在部队吗?”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女孩被刚喝进嘴里的水呛住了,她咳嗽了好几声,大着声音反问:“您说什么?”   徐沂来到军区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距离褚恬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她昨晚交代过,说今天要做顿大餐请他吃饭,但不许他在旁边看,所以他就开车出来溜达了,赶六点半前回家。说起来,徐指导员还是有点担心的,他怕家里那位女人再出点什么状况,保不齐把厨房给烧了。   将车停在总院门前,徐沂迈步向里面走去。他今天穿了身军装,浑身都感觉自在了,而且置身人群并不觉得突兀,毕竟这里是军区总院。   他是来这里看一位战友的。他们两人是军理工同一级同一区队的毕业生,而且之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军区,这战友情谊必然深厚。前段时间这位老战友在演习中受了伤,他趁着休假,特意来看望。   然而,徐沂来得不巧。他到的时候,正见负责他战友那个病房的护士在跳脚,说没见过这样的病人,伤还没好呢,就敢偷偷跑出医院去。   徐沂到不怎么意外,这像是那人心血来潮的作风。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算是白来一趟了。   站在门口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老战友还没回来,徐沂决定先回家了。然而路过电梯的时候,看见缓缓往上升的数字,他顿住了脚步。只犹豫了下,就按住了上行键,乘电梯来到了十楼。   孟凡就住在这一层,而且想必此时还在。徐沂并不打算再去看她,他只想找方哲了解下她的情况。然而,还没找到方哲,他就见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孟玉和。孟凡的父亲。   两人面对面碰见的时候,都愣住了。徐沂反应较快,一句伯父还没叫出口,就见孟玉和一拍大腿,一脸着急地对他说:“你怎么过来了?”   徐沂一怔,下意识说:“我过来找……”   “别找了!”孟玉和急急地打断他,“赶紧走,别让孟凡看见你!”   已经晚了。这句话刚刚说完,孟玉和就听见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爸爸,你别走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你了。”   孟凡说着,出现在转弯处。她依旧穿着病号服,长发被挽至耳后,手里提着餐具在看到徐沂的那一刻全部掉到了地上。咣当作响。   此时此刻,孟玉和死了的心都有了。他挡在孟凡面前,对徐沂说:“你赶紧走!算我求你,赶紧走!”   徐沂也不想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他想赶快离开,可是双脚像是钉在地上,挪不动脚步。他看着面前的孟凡,只觉得十分陌生,她已经瘦的不像样了,说话声音也那么沙哑。徐沂还记得那时的孟凡,长得漂亮高挑,说话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唱起歌来也很好听。   孟玉和见徐沂站着不动,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用手推着他撵他走。徐沂也猛然回过神,转过身快步离去。   然而孟凡却突然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来。孟玉和赶紧回过身拦住女儿:“孟凡,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不是,是他!爸爸,爸爸你放开我!”孟凡大叫着,惊动了走廊里所有的人,都凑出来看热闹,她却浑然不觉,拼命地挣脱孟玉和的手,对着徐沂的背影喊,“你别走!你别走!”   徐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没有丝毫停留。脑子里仿佛都清空了,只能听见孟凡的声音,听见她的大喊大叫。他夹杂在众多人中坐电梯到了一楼,可她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徐沂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关紧了车门。置身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仿佛才能得以喘息。   他静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到浑身都在颤抖,衬衣早已湿透脊背。有一种无力感,在全身蔓延。   叮一声,手机响了,是孟玉和发过来的短信:“徐沂,我知道我们没脸说这话,但是还是请你以后不要来看孟凡了。”   凝视这条短信许久,徐沂动手将它删除。他握紧方向盘,感觉到魂魄已归位,才敢启动引擎。   褚恬回到家的时候,徐沂尚未回来。她将东西放下,连忙招呼宋可如进门。   宋可如换了鞋,转过身打量整栋房子。距她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徐沂刚调到B军区T师没多久。一个基层小排长,事多人忙,基本不怎么回家,即便是回来,也多半是来这里。   这套房子,是她和丈夫结婚几年后买的。后来因为生意越做越大,有了闲钱,再加上她想住的离工作的地方近一些,就在市中心另买了一套。这套老房子没舍得卖,一直留了下来,甚至都没租出去,直到徐沂搬进来。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这房子跟之前他们住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看得出来,徐沂对装修房子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一次来,明显不一样了。家具齐全,色调温馨,有点过日子的味道。   宋可如问褚恬:“房子是徐沂跟你一起装修的?”   褚恬正在厨房烧开水,闻言道:“方案是我们两个一起定的,后期工作我负责,他不是刚调到装甲团没多久嘛,比较忙……”   宋可如在沙发上坐下,摸了摸面前擦得光可鉴人的茶几,微微一笑:“你倒是真迁就他。”   褚恬把泡好的茶端给宋可如,笑着说:“今晚在这里吃吧,我做饭快点,不耽误您晚上的事。”   “不了。”宋可如柔声拒绝,“你别忙活,我就是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她将所有的房间都打量个遍,出来对褚恬说:“这房子是老房子,有些年头,水电什么的你可要注意。没什么问题吧?”   褚恬让她放心:“有问题也都让徐指导员处理好了,这点事儿都干不了,我还要他干嘛?”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宋可如看着她这张年轻洋溢的脸。这就是她儿子徐沂的妻子,虽然跟她设想的并不一样,但现在看来,并不算太坏。只是,当她想起刚刚在咖啡厅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褚恬给她的回答时,有觉得这个女孩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单纯。思绪万千,宋可如的心情一时很复杂。   “妈妈,还要加点水吗?”   褚恬的声音将她唤回神,宋可如神色缓和:“不了,今天下午喝了不少了。”她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和徐沂有时间回家玩。”想了想她又补充,“徐沂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常过来。家里没什么别的人,只有我和你爸爸。”   “好。”褚恬甜甜应道。   宋可如点了点头,拎起包,就要离开。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节奏和步速是如此地熟悉,她愣住,回过头去看褚恬:“这是?”   “是徐沂。”说着褚恬吐吐舌,“本来还想趁着他没回来之前把饭做好,结果到现在还没开火呢……”   宋可如已经完全听不清褚恬在说什么了,隔着一道门,她甚至能听见徐沂拿钥匙的声音。手比大脑快一步,她抢先开了门。 ☆、11、   门从里面开了,这并不让徐沂感到意外。如果他外出回来的时候褚恬在家,听出他的脚步声,会提前给他开门。然而,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神色陡然转冷。   宋可如被他这么一看,心头猛一跳。稳下来之后,又有些怒意。好歹也有三个多月没见了,她是干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他一看见自己就不给好脸?   母子两人暗自僵持着。不过,由于徐沂生气的时候很少会从面上表现出来,所以褚恬压根就没注意到母子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挽住宋可如的胳膊,对徐沂说:“回来啦?正好。我刚还留妈吃饭呢,只是她不答应,你帮我说说。”   徐沂眉间微动,直接绕过宋可如进门,换了鞋之后问褚恬:“饭做好了?”   “还没。”   “那还怎么留客?”徐沂看了宋可如一眼,又说,“妈她今晚还有课,别给人耽误了。”   宋可如眼睛微眯起来。从来都没关心过家里,更别提她的工作,现在又知道她晚上有课了?即便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而她确实也不会留,但这话从她儿子嘴里亲口说出来,宋可如就有些不高兴。   她踩稳鞋跟,以母亲的姿态问他:“回来几天了?”   “一周。”   宋可如一听,火又起来了:“回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就算了,打个电话让我们知道一下也不行?哦,是怕我过来打扰你,是吧?”   她刻意用了你这个字眼,是怕褚恬听了多想。   “怎么会?”徐沂看着她,表情很是平静,“我回来第二天就在公司见到爸爸了,怎么,老头子没告诉你?”   宋可如要反驳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她细细一想:这个老头子,还真没跟她提过!   徐沂见状,微微笑了下。之后回过头,对褚恬说:“今晚晚饭我来做,就不能指望你。”   如果放在平时,褚恬多半会以为徐沂在跟她开玩笑。可现在,即便她再傻,也看出这对母子间的不对劲了。可她拦不住徐沂,也不知道该对宋可如说什么。   宋可如心里是很生气的,可良好的教养让她把火气给压下去了,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对了大门发了一分钟的呆,褚恬忍不住了,回到厨房,来到徐沂面前:“你干什么?干吗那样对妈?”   徐沂正在洗菜,哗哗的水声作响,他头也没抬。褚恬走过去,一把拧住水龙头:“我在问你话!”   徐沂看了她一眼:“我怎么对她了?”   真当她傻子呀?褚恬撇撇嘴:“处处跟她对着干啊,分明就是赶她走的样子。”   徐沂没有说话,拧开水管,继续洗菜。   相处时间久了,褚恬也了解点他的脾气了,不高兴的时候他通常不会发火,但别想听他说一句话。褚恬让自己镇定下来:“今天我在买菜的时候接到妈的电话,说正好在家附近,想跟我见一面。我就去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没有。”   “那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褚恬紧张起来,好在徐沂很快答:“没有。”   她放心了,想了下,有点不确定地问:“那你是不愿意让我跟妈见面?”见他又不吭声了,褚恬有点着急,捅捅他胳膊:“说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了没事。”徐沂的声线依旧温和,但细听的话,语气比之前要重了些。可见,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褚恬留在原地,不再说话。徐沂越过她,去取外面的食材,回头见她依然站在那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不对。   他想了想,试着跟她解释:“恬恬,虽然她是我妈,但你不用刻意去讨好她。她怎么样,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褚恬猛地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觉得我刚刚是在讨好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刚才就是这样说!”褚恬大步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扬起脖子,又一次问,“你觉得刚刚我那样做是在讨好她?”   徐沂就是再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就挑动了她的敏感神经,也知道再这么论下去非得吵一架不可。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取出来一看,是团里的军线打过来的。   休假时间打来,那一定是有急事了。   徐沂眉头微皱,对褚恬说:“我先接个电话。”说着转身去了与小卧室相连的阳台。   褚恬一个人留在客厅,透过镜子看到双颊通红的自己,觉得有些可笑。她清楚,不值当生气的。可听徐沂那么说,她心里还是冒火,有些话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从下午见到宋可如起,她就应付地很小心。之前领证的时候,她见过他父母一次。他的父亲,徐建恒,听到他们领证的消息时,当着她的面给了他一巴掌。而她母亲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从那时起,就知道这两人对他们这桩婚姻的态度了,也明白徐沂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不算好。   而今天与宋可如见面之后,她的这种感觉没有消失,反倒更明显了。因为宋可如试探了她,她问她:“想让徐沂一直留在部队里吗?”   褚恬在跟徐沂结婚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她只多少听他之前的搭档程勉说起过,徐沂的家庭条件很好,一直反对他当兵。所以听到宋可如这么问的,她有些犯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她自认不是一个笨到家的女人,知道这个问题是徐沂与家庭的重大分歧所在,除非他本人改变想法,否则永远无法达成一致。这个时候,她当然会选择站在她老公这边了。   当时她心里还有点小兴奋,觉得像是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可又怕宋可如接着再深问下去,她应付不来,便趁机提出请她来家里看看。   她自觉自己做得够好了,没想到到徐沂这里,反倒成了讨好别人。他是真笨还是假笨?她即便是对宋可如态度殷勤了些,那也是因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否则——说难听点——他们怎么样关她何事?   这人怎么就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她在讨好谁?   越想火气越大,褚恬进了卫生间,接满了一脸盆水。双手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给自己降温。哗哗的撩水声听起来很解气,褚恬用力揉了揉脸,又屏息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长出一口气。   满脸的水珠遮住了视线,不过褚恬还是看见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徐沂。他已经接完电话,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褚恬没理他,用毛巾擦了擦脸,转身就要出去。   “我有话跟你说。”徐沂伸手拦住了她。   褚恬撇过头:“别解释啊,现在不想听。”   徐沂微叹口气,对褚恬说:“恬恬,我休假就快结束,我们不吵架了,行不行?”   “谁吵了?你吵了,还是我吵了?我吵什么了?”褚恬斜睥他一眼,拿话呛他。   得,又扯回到原话题了。   徐沂觉得现在不是个跟她谈话的好时机,说不了几句,又得吵起来。头隐隐有些发胀,他带点疲倦地对褚恬说:“好吧,当我没说。”   没说——?   没说就没说!   水将衣服打湿了。   褚恬回到卧室换了居家服,之后整个人趴上了床。   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了,可她还没有吃饭。她禁不起饿,一饿胃里就难受。而且今天还训练了一整天,浑身骨头累得仿佛要散架。再加上还要受宋可如和徐沂的气,褚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撒气一般凌虐了会儿枕头,之后力气散尽趴回到床上的时候,又稍微有些后悔。   刚刚徐沂那样,明显就是来跟她服软,给她台阶下的。她嘴怎么那么欠,那么忍不住啊,直接下来不就好了,干嘛还非要刺人两句?他待不了两三天就要走了,到时候就眼不见为净了啊。   这么想着,褚恬感觉自己胃疼得更厉害了,连带鼻子也酸酸的。    就她在房间里闹情绪的这段时间,外面一直有动静。某指导员好像在忙着什么,却从没见他进卧室。褚恬饿得实在顶不住了,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她在心里打定注 意,他要是跟她说话,她一定不能理他。做好心里暗示之后,她穿好鞋,站起身正要出去的时候,房门从外面打开了,徐沂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面。   “起来了?”他看她,“正好吃饭。”   正在褚恬犹豫要不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他把面递了过来,是她最爱的打卤面。木耳青笋配鸡肉片炒成的浇头,上面还铺了刀切的胡萝卜丝和黄瓜丝,吃起来香甜润滑,清爽可口。   要不,就这么下了吧?味蕾实在经受不起这样的诱惑。   她抬头看着徐沂,这人见她望来,微微挑了下眉毛。褚恬假装冷着脸,接过了碗,果然就见徐指导员嘴角微扬。   褚恬不禁懊恼,着了他的道了。知道她经不起饿还拿美食来诱惑,我军真是太奸诈。不过——她也不会跟食物过不去就是了。   褚恬拌好面,跟着他走了出去,还没到饭桌上就忍不住尝了几口,果然非常好吃。她坐在桌子前,细嚼慢咽着。看着徐沂忙来忙去地收拾家里,身上还穿上军衬和军裤,她这面都快一碗见底了,他还没过来吃。   褚恬只好问他:“你不吃吗?”   “等会儿,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拿了个迷彩包。徐沂将包放在茶几上,就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褚恬看到时,愣了下——他在收拾东西?   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放下碗筷,直接走过去问:“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徐沂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收拾:“接到团里电话,说有急事,让我今晚赶回去。”顿了下,他又补充,“是真的有急事。”   褚恬惶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光顾着生气了。”   “……”   哦,他是说了,他说,休假快要结束了……   褚恬在一旁呆立了几分钟,突然想起:“今晚怎么走?现在已经没车了。”   “团里有车来市里,顺道把我接过去。”   听他这么说,褚恬明白,他今晚是一定回去不可了。一瞬间刚稳下的心像是又被一双大手给抓了起来,肆意揉捏,她觉得难受的要命。然而这一刻的神智却是出奇的清醒,她转身去了书房,用一个超大的塑料袋提了很多东西出来。   徐沂看她提的吃力,赶上前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是给你带到部队的。”   徐沂微怔,下意识说:“带不了这么多——”   褚恬没听,头也不抬地往包里面装,装不下的就让他拎着走,反正有车来接。   徐沂知道她的固执性子,便也不再阻止。   收拾好东西,两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将晚饭吃完,褚恬起身去厨房刷碗,整栋房子安静地只有细小的水流声和碗碟碰撞时的清脆响声。   褚恬洗的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儿碎了一个碗。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透过厨房半开的门,她探头向外望去,发现徐沂正低着头在检查门锁。   他回来第二天就将里面那层门的旧锁给换掉了,嫌用起来不保险。还再三跟她叮嘱,不论白天还是晚上,不认识的人敲门千万不能轻易开,哪怕是住在这个院里的也不行。而她当时正在玩手机,应付的十分敷衍。   褚恬突然觉得胸腔里像是塞进去了什么东西,堵闷得慌。似有什么要突破束缚一般,她连忙拧上水龙头,小跑进卫生间,反锁住了门。   徐沂感觉到她从他身后跑过,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手机又响了。是接他的车到了,让他下楼。   挂了电话,徐沂走过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恬恬,车来了,我走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哦,路上小心。”   没见她出来,徐沂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敲了几下门:“你在干什么?把门打开。”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传来她故作轻松的告别:“没什么啊,我,我在上厕所呢,你赶紧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徐沂不笨,当然明白她这是在躲他。察觉到这一点,他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那好——”过了一会儿,他对着一门之隔的她说,“我走了?”   他在原地静立片刻,等不到她的回应,却又有电话来催。   徐沂抿唇,说:“恬恬,再见。”   说完,他提起东西下楼。   褚恬躲在卫生间里,听着关门声依次响起,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弱。终于,有些忍不住地,让眼泪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喵~ 下面就开始真正的生活啦。 可能会有人觉得恬恬矫情,但在我看来,这是恋爱中的女人都会犯的毛病,太在乎,容易患得患失,小题大做。就如同我之前说,全身心的爱容易让褚恬受伤,也是指这个意思,这不是为我大虐做铺垫啊,你们都误会啦23333 ☆、第12章   徐沂走后的第二天,正好就是周六。   褚恬原本将这两天安排的很满,但现在人一走,计划也就全部落了空。前一晚辗转反侧到凌晨三四点才入睡,第二天本想闷头睡一天,但入睡前她忘了拉窗帘,偏巧转天又是个大晴天,她一早就被阳关给晒醒了。   褚恬起床将窗帘拉严实了,重新趴回去的时候,反倒又睡不着了,脑袋隐约发胀。半眯着眼睛,她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扒拉了过来。看了眼时间,她又将短信调了出来,排在第一位的,是徐沂前一晚十一点钟发过来的。   ——已到,勿念。早点睡觉,少玩手机和平板。   一看这条短信,昨晚那种心塞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过倒不至于哭了。想起昨晚,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是哭什么呀,他又不是在外地当兵,一年才能回来那么一次。   可心里就是难过,本以为还有两三天好腻歪,结果抽空吵一架,还没吵完那人就被召唤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弥补他一下,他就回部队了。太不圆满了,想想都难受!   又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是冯骁骁打来的电话。褚恬有气无力地接起,那边一听她这令人“荡漾”的声音,顿时忍不住靠了一声:“亲爱的,我这电话是不是打的不是时候,没打扰到你们俩吧?”   “想什么呢。”褚恬正躺着,面对天花板,声音也大了些,“打电话有事吗?”   冯骁骁嘿嘿笑了两声:“没事儿,就想问问上次那个特好吃的熏肉凯撒沙拉是在哪家店来着?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惦记那个,想再去吃一次。”   褚恬逗她:“你怎么跟怀孕了似的,还特惦记……”   “哎呀,就是特别想吃。好恬恬,赶紧告诉我吧,完了挂电话,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哪儿还有什么二人世界?!   褚恬坐起身,对她说:“我也想不起来店名了,不过具体位置还记得,你在家等着,我开车接你,咱两一块去。”   因为冯骁骁这个馋猫,褚恬也终于知道怎么打发这个无聊的周末了。   两人到的早了,在附近的商圈逛了一会儿才去吃饭。落座之后,冯骁骁支着下巴,看着褚恬,笑得特欢:“你今天不是要陪你老公吗?怎么有空跟我出来了?”   褚恬喝一口柠檬水,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有事儿,提前回部队了。”   “不是吧?这才几天啊?”冯骁骁同情地看着她。   想起这个,褚恬也有些烦,但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她挑挑眉,像是在冲冯骁骁抛媚眼:“没听过吗?军嫂就是部队和丈夫之间的小三。”   冯骁骁上下打量她一番,意味深长地笑了:“别说,这么一看你,还挺有小三范儿的。”   褚恬手痒,有点想打她。   周末时间,这家店的客人比往常要稍多一些。等菜的时候,店里出了个小乱子,跟褚恬她们隔了两个桌子那么远的一对情侣吵起来了,而且声音还很大。   褚恬对陌生人的事向来不感兴趣,低头翻着店里摆放的画册。冯骁骁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转过头跟她报备:“因为点菜吵起来的,那男的每点一道菜,那女的都嫌这嫌那的不愿意吃。哈哈”   褚恬也笑:“是挺事儿多的。”   说话间的功夫,那男的甩手不伺候了,扔了菜单站起来就走,留下他的女朋友和服务员面面相觑。   褚恬喝了口水,终于朝那个桌子那儿看了一眼。只见女方脸色几经转变,最终恢复原样,施施然又坐回原位,这下她不挑了,随便点了几道菜,打发走服务员之后,就埋头开始玩手机,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跌破众人眼镜的是,没多久,那个男人又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个刚出炉的起司蛋糕。拆掉包装,切了一块儿,亲手捧到女孩儿面前的盘子里,让她趁热吃。   女方撇了下嘴,还抱怨:“你手洗没洗啊,就直接碰蛋糕。”   这剧情反转的众人想吐槽都无力。   冯骁骁捂着肚子乐了:“这世道,美女再怎么作,也是有人疼。你说对不,大美人?”   褚恬斜睥她一眼,悠悠然丢出三个字:“不知道。”   “你可以在你家男人身上试试呀。”冯骁骁冲她挤挤眼。   徐沂?快别逗了。   “作成那样,哪怕再漂亮,也是无理取闹了。”她是傻子,才会那样去挑战徐沂的容忍度。   冯骁骁:“你跟你老公没吵过架?”   吵过呀。就回来这一周时间,他们还吵了三次架呢,当然,这可能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褚恬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这吵架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她在徐沂的心里,不会已经留下无理取闹的作女的形象了吧?   她连忙求助冯骁骁,虽然这姑娘没谈过一次恋爱,但说起话来还是头头是道。饶是这样,她听见褚恬的话时,还是差点将喝进去的水喷出来。她忍了下来,伸手摸摸褚恬的刘海,像抚慰小动物一样:“姑娘,我觉得你爱你家男人爱到没救了。”   褚恬狠狠地拍掉她的手:“那怎么了?那是我老公,又不是别人。”言语间,还挺是骄傲的。   冯骁骁无语地看了她一阵,正好饭菜上来了,两人饿得眼睛都放绿光了,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吃。   在外跟冯骁骁逛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褚恬洗完澡,打开电脑上网,原本想登游戏刷副本,可刚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动画片也是一样,平常能让她笑得前俯后仰的,今天竟觉得索然无味。褚恬只好平躺在床上,将及肩的长发拨到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雕花发呆。   她突然想起,今天临分手前,冯骁骁问她的一个问题。她让她讲讲自己的恋爱史。而她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谈过恋爱吗?   那一秒,她真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到了。之后细细想,她和徐沂,好像真的没有好好谈过恋爱。   褚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徐沂时的场景。   那是她是个纯粹的拥军女孩,对军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正好当时B市办了个军地联谊活动,她就拉着好朋友何筱一起参加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有些莽撞。可是并不后悔,因为她就是在那一次遇见的徐沂。   那么多参加活动的军官,最拔尖最出众的就是这个男人了。当时自己就可耻地一见钟情了,之后就开始长追。有一年的时间,她都深陷在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   如果说徐沂看她长得漂亮,答应跟她交往,那么她或许也就不那么惦记他了。可这男人偏不,他拒绝她,压根儿不给她一点机会,这才算是彻底把她的斗志给激起来了。   后来家里突然出了事,父母离婚,母亲病重,她回到四川一个人照顾母亲,正是丝毫顾不上爱情的时候,徐沂突然向她求婚了。再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回想过去这坎坷的一年,褚恬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怎么到她这儿全反过来了?只能说,她太好骗了吗?   可躺在徐沂家的床上,作为这家的女主人,褚恬觉得:就这么被骗了,其实也挺好的。现在的她,只有想到他,才能睡一个安稳的好觉。她真的,被他惯坏了。   褚恬拿过手机,琢磨了好久,给徐沂发了条短信:下次你休假回来,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等了有三分钟,那边回了过来,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正在开会。   褚恬对这回复不太满意,微微撇了撇嘴。   出乎意料的,那边又来了一条,褚恬赶紧点开来看。短信里带了一张图片,是刚刚她发过去那条短信的截图,之后附了一句话:存图为证。早点睡觉,少玩手机和平板。   褚恬:“……”   她真是太后悔给徐沂换个新手机了,你瞧,这男人转过头就来对付自己。训练有素的我军,真是太奸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 遇见恬恬之前,徐指导是真·高冷男神啊。 那神马,两人分离的章节不会太多,放心哈~ ☆、第13章   懒散了两天,周一上班的时候,褚恬迟到了半小时。   被老刘批评了十分钟后,临了通知她第二天不用来了。褚恬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出来了:“不是吧?我这个月才迟到一天,你就要赶我走?”   老刘被她气笑了:“什么跟什么,是让你收拾东西明天跟别的部门的人一起出差去!”   褚恬松一口气,问:“去哪儿出差?多长时间?”   “不远,B市临近的城市,两小时车程,说话间就到。西汀在那边刚成立了个分公司,你去了就负责给那边的行政部门培训,短期的,七天左右吧。”   “哦。”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有点出乎老刘的意外,他原先还怕她不愿意去,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词。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他点点桌子,问褚恬:“没什么问题吧?”   褚恬笑,眨了眨眼:“有什么问题啊,领导交代的任务,我就负责完成呗。”   老刘对她这态度十分满意,交代了几句,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出差,褚恬下午提前回了家,购置东西,收拾行李。算着时间,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给徐沂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褚恬心想他可能是人不在办公室,正准备再过半小时打过去的时候,那人把电话打过来了。   褚恬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跟他讲电话:“刚怎么不接啊?”   徐沂:“还没习惯新手机的来电铃声。”   “……”褚恬哼一声,“图都会截了,还没习惯铃声?”   徐沂笑了两下,声音沉沉的,十分好听:“吃过晚饭了没?”   “早吃了。”她说,“我明天要去出差。”   “去哪儿?跟谁去?”   “T市,跟我同事——”转了转眼睛,褚恬说,“人数么,正好一男一女。”也就是孤男寡女。   “……”徐沂沉默了十几秒,问,“你们老板的电话是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指导员云清风淡道:“我觉得是时候跟他谈一谈了。”   褚恬没忍住,笑了出来。   “满意了?”低沉的话语从电话那头传来,还裹着沙沙的风声,“早去早回,到了不熟悉的城市不要乱跑,跟着大部队行动,不要走散。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褚恬想说,找你还不如找我同事到的快呢。可此时此刻的气氛太好了,她不愿意干这么煞风景的事儿。   她乖乖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这一晚,她睡得特别好。   这一次,西汀派往T市参与培训的人员共有六人,正好四男两女。   褚恬上午九点赶到公司与其他人汇合,共坐一辆商务车去。除了一个男的之外,其他的人都跟她不是一个部门的,褚恬刚来公司不到两月,还没跟他们混熟。她坐在前面一排,听着后面几个人聊天和互开玩笑,觉得有些无聊。   过了一会儿,脑袋有些发晕,一用力呼吸,就泛上来一股呕吐感。褚恬郁闷的发现,她晕车了。她将一侧的车窗降下来一半,坐在她一旁的女同事注意到她脸色苍白,低声问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褚恬刚想答没事,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她只好摆摆手,没有说话。女同事善解人意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晕车贴递给她:“贴在肚脐或者耳后,过一会儿就会好点。”   褚恬感激地看她一眼,立马撕开贴上。过了十多分钟,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她感觉好了些,头靠着椅背,便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到了T市就已经快中午了,分公司那边派了人来接,还特意在酒店定了几桌要宴请他们这一行人。褚恬身体不适,婉拒之后回放假休息,女同事跟着她一起回去放东西,两人住同一间。   女同事姓张,褚恬叫她张姐。张姐一见褚恬进屋就直接趴在床上,便问:“小褚,你不是平常开车上下班么,怎么还晕车晕的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褚恬有气无力道,“之前很少晕车的,但这次刚坐上车没多久,就恶心地不行。”   张姐想了想,笑道:“别不是晕车,而是有了吧?”托冯骁骁的福,现在基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褚恬结婚的事了,所以张姐才好这般开她玩笑。   褚恬倒不会觉得刚刚在车上呕吐是因为有了的缘故,毕竟徐沂才走没几天。真就是怀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反应的。然而张姐的话还是提醒褚恬了,要注意这个问题。   虽说那时她例假刚结束,正是最安全的时候,他们在做的时候也没特别在意什么安全措施。可是——女人安全期这回事,谁能说得准?她还是,有可能怀孕的。   她有些慌了,准备回到B市的时候,买个验孕棒测一测。   张姐走后,褚恬卸掉妆,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就回到床上准备睡一觉。想起某人昨晚的嘱咐,她发了条短信过去:已到T市,酒店两人一间,我跟另外一个女同事住。请指导员同志放心!   她这么调侃,不知道那人看到这短信时会是什么表情啊。褚恬狡黠一笑,有点期待他的回复。   果然,没过多久,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提示她有人来电。褚恬立马抓过来一看,有点小失望——来电的是她同在B市工作的大学同学A。    褚恬跟她的关系称不上太好,理由说起来有些可笑,因为她比A好看,大学四年一直压着她,稳居她们学院的院花之位。对于这些,褚恬是不感兴趣的,反倒A是 特别在意,做什么事都针对她,好像有意要比个高低似的。褚恬有点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只好耐着性子接通,聊了两句,就明白她的用意——A要结婚 了。   褚恬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恭喜你了!真快呀!”   那边娇笑两声:“还好啦。其实我还想再玩两年,可是我先生想赶紧结婚,真不知道他着什么急呢。”   褚恬恭维她:“你说着什么急?还不是怕你跟别人跑了?”   A果然笑着说她讨厌,褚恬被这一声恶心地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她想赶紧挂电话,可A却逮着她说个不停,说她最近有多忙,要忙着准备婚礼,还要忙着见她先生那边的亲戚,说什么家大业大规矩多,搞得她也精神压力很大。   褚恬不傻,知道她虽然是在诉苦,实则是来跟她炫耀来了,炫耀自己嫁了个有钱人家。褚恬顿时觉得这姐姐脑子有点问题,她想赶紧挂电话,免得占线影响别人打进来。   她说:“祝贺你啦,不过我这一周都在T市出差,恐怕无法参加你的婚礼。”   A假模假式地哎呀一声:“那真遗憾,我还想让你当我伴娘呢。”   褚恬忍不住冷笑两声,你傻还是我傻啊?当伴娘?你要是有那个胆子让我当伴娘,我跟你姓!她懒得戳破,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她一边等着徐沂的回复,一边在脑子里想A说过的那些话。她不是羡慕她嫁给一个有钱人,她只是在想,她什么时候也可以拥有一个婚礼?   之前领证领的有些匆忙,本来徐沂往上交结婚申请的时候,两人就说好,等母亲身体状况好转一些,两家之间办个简单的婚礼就可以了,只邀双方的父母和知心的好友到场。    可母亲的溘然长逝打破了所有的计划,婚礼转眼变成了丧礼。丧礼过后没两天,他就接到部队要求结束休假返回驻地的电话,一刻也没有停留,当天就走了。她穿 着一身墨绿色的大衣,胳膊上带着一层黑纱去机场送走了他。临分别前,两人没说一句话,他只吻了吻她的嘴角,用力抱了抱她。   那时候她想,她是多么依赖这个男人啊。哪怕没有婚礼,她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也不觉得委屈。可到了现在才发现,她其实还是贪心的。而徐沂呢,他好像忘了这件事,自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   褚恬不禁自嘲一笑。这么看,A还是达到目的了。她确实,有些羡慕她了。   培训是从明天正式开始,一行人利用这半天时间,在T市有名的景区逛了逛。   褚恬感觉身体好了些,也随他们一同去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在一起没多一会儿就混熟了。最后几个人玩嗨了,决定晚上不回酒店吃自助餐了,找了家T市有名的起士林西餐厅,吃完之后准备去唱K。    褚恬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块八分熟牛排,一小碟沙拉和半碗玉米奶油浓汤,食量才及平时的一半。而且,在吃饭的过程中,褚恬感觉时不时有人盯着她,这让她 吃的不自在。她放下叉子,擦拭了嘴角,回望过去。只见一位男同事向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他斜倚在藤椅上,以手支额,眼神已然迷离。   褚恬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就是之前冯骁骁说过的,在项目部工作想跟她“处处”的那个朋友,叫赵晓凯。此刻,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褚恬便心知,他喝多了。   她礼貌地淡淡一笑,迅速地撇过脸,不再搭理他。那位男同事讨了个没趣,酒也醒了一大半,讪讪地低头吃菜。   待了一会儿,褚恬觉得有些闷。正好张姐要去卫生间,她便跟她一道走着,出去透透气。两人穿过餐厅大堂,正要出去的时候,褚恬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这才几点啊,怎么包间说没就没了?”一道娇气的女声带着不满说道。   侍应生淡声解释着,女人还是不满意,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说:“行了!别那么多事儿,就在大厅吃!”   褚恬觉得不可思议,她让张姐先去卫生间,自己快走几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鲜丽的女人扭着腰不情不愿地走向一张两人桌,跟着女人身后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形容高大的男人。   这两人,正是她的父亲褚屹山,和他后讨的老婆,赵小晶。 作者有话要说: 喵~ 徐指导,有人来欺负你媳妇了~ ☆、第14章   看清这两人是谁之后,褚恬觉得胸腔里更闷了。她本想转身就走的,可瞥了一眼褚屹山,脚步又顿住了。   褚屹山在落座前伸手为赵小晶拉开了椅子,之后从侍应生手里接过菜单,递到赵小晶面前,让她来点。赵小晶报了个菜名,侍应生说了些什么,似是引起她的不满,她便嘟了嘟嘴。褚恬站在大厅的石柱后面,精准地看到褚屹山笑了笑,很是宠溺的样子。   褚恬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爸的男人了,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且温柔地对待任何一个女人。在她印象中,褚屹山爱喝酒,脾气大,回到家里她的母亲就得耐着性子伺候着,稍有一丝不如意,他就会发火。   事后清醒了,倒是会向母亲道歉,可再来一次,他还是这副德行。他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褚恬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母亲的早逝让她永远不会再原谅这个男人。   褚恬深吸一口气,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及时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褚恬除了分公司和酒店之外,哪儿都没去。一是T市的天气不太好,二来是她怕再遇到褚屹山和赵小晶。培训结束的当天,分公司的领导请他们这帮总公司来的人吃了顿散伙饭,之后一行人坐上了回B市的车。   因为怕回去的时候再晕车,褚恬提前贴了晕车贴,方才席间也不敢喝太多的酒,吃太多的东西。这一路回去倒是比来时好了许多,只是她坐在前面,总感觉后面有人在顶她的座位。   一开始褚恬还以为是道路不平的缘故,可上了高速之后,她还是能感觉到。褚恬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是谁之后,就转过头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一路僵直着脊背回了B市。   回到家里,褚恬放下东西,倒头就躺在了床上。几天培训课上下来她已经很累了,现在她是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连澡也不想起。   然而老天爷像是跟她作对一般,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褚恬内心挣扎了一阵子,终于爬起来把包用脚勾了过来,取出手机时,对方早已挂断电话。褚恬一看屏幕显示,是何筱打过来的。   既是好友,褚恬打起精神,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何筱温柔的抱怨:“刚怎么不接电话?”   “别提了。”褚恬拨拉着头发,躺回到更为舒适的床上,“刚出完差回来,累死了都快。”   “真辛苦,那我赶紧说完,让你好休息。”何筱笑着说,“我结婚时间定好了,就在下周末,徐沂到不到场我不管,你必须得来。”   褚恬觉得头疼,怎么最近她身边的人结婚的那么多?不过跟那个大学同学A不同,何筱是她在B市为数不多的好友,惊讶之余,她由衷地为她高兴。   “我肯定会去的。”她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啊。”   “不用了,你人来就好。”   “好。”她低声答。   挂掉电话,褚恬已经完全顾不得纠结结婚这个话题了,她太累了,躺在床上不过一分钟,就睡了过去。未来得及关掉的手机嗡嗡响了大概有两三次,之后屏幕又亮了两次,是进来的短信。   褚恬完全没被吵醒,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有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来自徐沂。一瞬间,褚恬就清醒了过来。她想起来了,昨晚上回来没多会儿就睡了,完全忘记要给徐沂报平安这回事了。   这么多短信和电话——看来他是真着急了?褚恬本想回拨过去个电话,可考虑到他白天工作时不常把手机带在身边,就发了条短信过去:昨晚太累,回来就睡着了,忘记给你打电话。早已安全到家,放心吧。   出乎褚恬的意料,短信发了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褚恬喜滋滋地接通电话:“指导员同志,今天白天怎么有空打电话了?”   那边顿了下才开口,“我要确认下。”   “确认什么?”   “确认发短信的是不是你本人。”一声叹息,声音带着熬夜过后的沙哑。   褚恬这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深意,有些内疚,但充盈心头的更多的是欣喜。她嗔怪道:“都二十四的人了,你害怕我被坏人拐走啊?”   “我现在知道你的能耐了,不敢再把你当小孩子看。”   褚恬才不信他这话,摆明了就是逗她。她心里隐隐希望他为她担这份心,这至少说明他还是在乎她的。   褚恬想起昨晚何筱的电话,边说:“笑笑和程勉的婚礼,就在下周末,你能抽出来时间参加吗?”   徐沂沉吟了下:“没空。”他上周刚调到一个新单位,那里正是缺人,他实际上根本就走不开。   褚恬有点好奇:“你到底在忙什么?部队那么多人,离了你一天都不行啊?”她还想着能在那天见到他呢,哪怕只有一天呢。   徐沂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身边某种生物发出了一阵叫声,他赶紧捂着手机走远。可惜晚了,电话那边的人还是听到了。   褚美人问:“谁在哼?有人偷听你打电话?”   “没有人偷听。”他说完这话,听见身后的战士们笑了,回头警告地瞥了他们一眼,徐沂说,“程勉婚礼那天就由你代我去了,大不了给他们多封个红包。”   “指导员同志,请问我是你的谁,为什么要代你去?”   徐沂感觉,有时候还挺喜欢她这点小矫情劲儿的,尤其是在她刚睡醒的时候,声音十分柔软,像是从糖里抽出来的丝,让人乐意逗她。他想了想,说:“那就有劳了,徐太太?”   后三个字咬得格外清,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听得褚恬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耳根立马就烧起来了。   “……”褚恬“……呸!”   糖衣炮弹腐化她,不能更可恶!   而徐沂对着手机里传来的短促的嘟嘟声,微微抬了下眉毛,嘴角轻扬。一个男人征服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乐趣,他现在多少能体会到了。再加上,他家这个女人,还有那么一丝可爱。   他摇头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机,折身往回走。迎面匆匆走来一个老兵,徐沂连忙叫住他,问:“怎么样?生了吗?”   老兵愁眉苦脸地摇摇头:“估计有的等,在老家都没这么费劲!”   徐沂也有些焦急,可这方面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外行,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好说:“那就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老兵拦住他,“哪能让场副跟着去!”   徐沂想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刚才他在的时候还让这帮老兵感到不自在,着实也是添乱。   他说:“那好,我先回去改作训大纲,等你消息。”   老兵点点头,想起什么,拦住徐沂问:“场副,咱嫂子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调到这儿来了?”   徐沂闻言微眯下眼,从上到下打量面前这个老兵,饶有趣味地问:“怎么?”   “嘿嘿,我一当兵就来这儿了,待了这么多年,看你打电话支吾的样子就看出来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徐沂笑了下,之后不再说话。   一想起那姑娘别扭的脾气,他还真不好,就这么告诉她。   在家歇了两天,褚恬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冯骁骁,吐槽赵晓凯。   冯骁骁看着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有料到,她示意她小声一点,拉近两人,低声说:“我听我在项目部另外一个熟人说了,这次培训本来没有赵晓凯的事儿,是他自己争取非要去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八成是冲你去的。”   褚恬有些头疼:“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她把从T市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冯骁骁,听得她眼睛都圆了:“不是吧?他一直用腿顶你的座位?”想象了下那个场景,连冯骁骁都觉得恶心了。   褚恬一想那时那景,特别气愤:“我当时想扭头给他一巴掌,可车上还有其他部门的人,我不想闹大,就给忍住了。   闹大了对她也没有好处,因为这种事向来都是女人吃亏,即便她问心无愧,事后肯定也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她得想个更好的办法。   “这种男人啊,就是被女人宠坏了,仗着自己长得还算不错的脸,家里有点小钱,就觉得谁都吃他那一套。”冯骁骁嗤之以鼻道,“而且当时我替你回绝他的时候已经说了,你结婚了,而且对方还是军人。他再不要脸,也得想想破坏军婚是什么下场吧?”   经冯骁骁这么一分析,褚恬有点明白赵晓凯的心理了。不就是觉得自己有钱有貌吗?除了这个他还剩下点什么?更何况,她褚恬还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把他的钱和貌看在眼里。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她反倒不那么生气了。 ☆、第15章   因为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做,回到B市之后,褚恬着实有点忙。等到她再想起买验孕棒的事时,已经快到月底了。   褚恬如遭雷击,等不及下班就请假回家了,路上经过一个药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盒验孕棒。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卫生间里一测,结果显示只有一条红线,呈阴性。   褚恬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顶多算是虚惊一场,她将东西仍进纸筒里,随着其他垃圾一同扔了出去。   月底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好友何筱的婚礼。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两人还开玩笑说以后结婚的时候当对方的伴娘。可现在她早何筱一步领证了,虽然没有举行婚礼,可仍算是个已婚的人。在B市,已婚女人是不能当伴娘的,她卸下了这个担子,便只在一旁帮点小忙。   婚礼的前一晚,她原本打算住到何筱家里,陪她度过最后一个单身夜,可整个部门为公司即将到来的四十周年庆做准备,连周六都不过了。老刘死也不放她走,褚恬只能怨怼地给何筱打电话,告诉她晚点过去。   收了线,正准备回去继续加班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褚恬一看,是褚屹山打过来的,就有些不想接。几乎是没有犹豫,她按了拒听。结果没过多久,褚屹山发来短信:恬恬,接电话,爸爸有事情要跟你说,是关于你妈妈的。   母亲永远是褚恬的软肋。所以过会儿褚屹山再打来电话时,她接了。   褚屹山在那头笑:“恬恬。”   褚恬特别讨厌他此刻的笑声,好像算准了她一定会妥协一样。她声音清冷地说:“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爸爸就是有点想你了——”   褚恬打断他的话,“再说废话,我就挂了。”   “别别别——”褚屹山着急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得意。   褚恬嘴角微勾:“说吧,什么事。”   “你这孩子——”褚屹山叹口气,“你妈之前给你留了副玉镯子,说是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给你。离婚的时候她忘记带走了,现在我收拾东西收拾出来了,想着你跟小徐已经领证了,就给你吧。”   “那好,我给你地址,你给我快递过来。”   “这么易碎的东西怎么能快递!”褚屹山轻斥她,“我明天到B市,见你一面,陪爸爸吃个饭。顺道把东西给你。”   褚恬眉头微皱:“送个东西而已,还讲什么条件?”   褚屹山失笑,同时又有些感伤:“恬恬,你现在是陪爸爸吃顿饭都不愿意了?”   老头子,又来打感情牌!   褚恬撇过头,想了想,说:“那就明天晚上,白天我朋友结婚,我没时间。”   “好好好。”褚屹山生怕她反悔,连忙叠声应下。   挂了电话,褚恬的心情又跌入了低谷。她有点厌恶自己,每次老头子稍微服一下软,她也会跟着心软,这就是她不接褚屹山电话的最重要原因。    以前妥协的时候,她还会给自己找个理由,那就是褚屹山始终是待她不错的。可自从在T市的起士林餐厅亲眼目睹了他是怎么对待赵小晶的,褚恬彻底对他死心 了。他不是不能对女人好,只是看他愿不愿意。连赵小晶那样的女人他都能屈尊降贵,那为什么一心对他好,甚至能够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的母亲,却换不来他的一 分注目。   最后一次。褚恬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对他心软。   这一晚,褚恬失眠了,跟好友何筱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为了准备婚礼,两人早早就起了。   何筱和程勉的婚礼在B市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举行,褚恬不当伴娘,就帮她打点一下其他事宜。给伴娘们化化妆,然后再负责收一下红包。   在这场婚礼上,褚恬算是大开眼界了。虽然她一直很崇拜军人,但认识的军人多半都是像徐沂和程勉那种级别的,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她已经退下来的小姨夫了,是个少将军衔。而今天,光是上将级别的(一麦三星),就来了三位!少将和中将更不用说了,绝对堪称大场面。    两人的婚礼进行地很顺利,毕竟有这么多大人物在场,没人敢造次。最活跃的要数新人的同学和战友坐的几桌了,像褚恬坐的这一桌,除了她和另外三个女孩儿之 外,其他都是程勉的战友。二十七八的单身汉,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孩儿,这下一次面对四个,各个都装模作样地像个人样。后来开了席,喝了点酒,才敢开几句 玩笑,逗逗女孩子们。   若是放在之前,褚恬可能还会感点兴趣。可现在升级为徐太太了,在场的哪个军官看在她眼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如她老公好。就她家男人表面清雅温和骨子里挑剔霸道的气质,就算身边围一堆女孩儿,他也肯定不会乱看。他要也是这样的人,那她不早就把他追到手了?   想到这点,褚恬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婚礼结束之后,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在这大喜的日子,两位新人都喝了不少酒,程勉一个男人还好,就是苦了何筱,本来就不胜酒力,有伴娘挡着她也被劝下了几杯,到最后整个人都晕乎乎地靠在程勉的怀里。    程少校把老婆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得意了,引得一众战友们一顿嘘。褚恬站在一旁看着,倒有些感动。在过去的一年中,她其实和程勉一样,都像是一 个看不到终点的艰难跋涉者。而他比她更辛苦,因为在这之前,还有长达七年的等待。在她追徐沂追的几近要放弃的时候,他们算是唯一能够让她相信这世间仍有真 爱的一对了。   所以,褚恬祝福他们,如同祝福自己。   与褚屹山约的是晚上六点。   褚恬参加完婚宴,开着车在市中心溜达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准时准点到了酒店。她停稳车,刚一下来,就发现晴了一下午的天开始下雨了。车上没带伞,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白净的衬衣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褚恬看了一眼,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酒店的旋转门,进了褚屹山定在二楼的包间。后者早就来了,一看见她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褚屹山一脸惊喜地看着褚恬:“来啦。好久不见,我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褚恬刻意忽视他伸开的双手,在他对面拉了个椅子坐下,顺道还理了理头发:“您远道而来,怎么也算是个客吧?我当然得打扮打扮了。”   褚屹山本来想给女儿个拥抱,此刻被女儿无视,倒也不觉得多尴尬。   “姑娘长大了,也知道打扮了。”   他乐呵呵地在她对面坐下,招手叫来了服务员,拿过菜单一口气点了五六道菜。听得褚恬眼皮子直跳,见他还有继续的趋势,不得不开口道:“别点那么多菜,又吃不完。”   褚屹山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褚恬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只好作罢。   服务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褚恬不知道该跟褚屹山说什么,就低头玩手机,任由褚屹山打量自己,良久,听他说:“瘦了,半年没见,瘦多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褚恬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无聊,就没回答。   褚屹山只好一个人絮絮叨叨:“在家,是谁做饭?你,还是小徐?”   “……”   “哎,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恬恬你做得多。小徐他,千好万好,就是个当兵的。当兵的忙,哪有时间天天回家照顾老婆孩子……”   听到这儿,褚恬有些忍不住了,呵呵笑了两声,冷声道:“那也比找个负心汉强。”   褚屹山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斥她一句:“你这孩子。”   菜上桌了,有褚恬爱吃的迷迭香鲜虾,她还没动筷子,就见褚屹山用公筷夹了个过去,剥掉首尾,放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一抬头,发现褚恬正盯着他的手出神。   褚屹山不免得意一笑:“怎么样,爸爸这剥虾的手艺还行吧?”   褚恬也笑:“那自然是比以前强,没办法,新老婆調教的好。”   褚屹山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剥了好几个虾放进褚恬的盘子里,却也不见她碰,甚至刻意避过他夹过去的所有菜肴。饶是他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可看到女儿这样,仍是有些难受。   “恬恬——”他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却听褚恬突然开口。   “这个月初,你去T市了?”   褚屹山眼睛一亮,想了想,缓缓道:“哦,在那边有个业界的会要开,顺便逛了逛。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姑姑——”   整个家里,现在能在褚恬面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家的这位妹子了。因为在褚恬还小的时候,他工作忙,只能叫来这个妹子帮老婆一起照顾孩子,所以两人的感情也特别好。   褚恬眨眼一笑,显得十分调皮:“不是,是我自己亲眼看见的。T市,起士林餐厅。”她用汤匙搅动着面前那碗汤,不紧不慢道,“褚总好兴致,外出开会还带着老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呢?”   褚屹山脸色一僵。他也想起来了,那天他因为连日开会怠慢了赵小晶,为了哄她,特意带她去吃的西餐。言行举止间,也就带了些讨好。而这些,居然全被女儿看在了眼里。   褚屹山沉默了,这沉默让褚恬对他更加失望,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对褚屹山说:“把东西给我吧,我想回去了。”   褚屹山抬抬眼皮,见她一脸平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一直放在包里的盒子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褚恬接过,还未来得及打开盒子,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高跟鞋声,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褚恬回望过去,还没什么反应,就见褚屹山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表情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小晶,褚屹山的二婚老婆,褚恬名义上的“继母”。 作者有话要说: 喵~ 表面清雅温和,骨子里却挑剔霸道。徐指导员就是这气质,后文(从下一章起)慢慢就会凸显出来了噢哈哈哈哈~上一章你们都猜到徐指导去农场啦,好吧,大家都知道了,就恬恬不知道23333 。下章两人就要见面了,表急哈 ☆、第16章   赵小晶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我怎么不能来?难道恬恬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人?”   褚屹山找不出话来反驳,气憋在那里,只好瞪她一眼。   赵小晶越发来劲了:“瞪我干什么?我还没说你呢!把我扔在酒店就跑了,说什么老朋友相邀。我一想不对劲啊,老朋友相邀怎么我就不能跟着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她斜褚恬一眼,“看来见不得人的是我啊。”   褚屹山再瞪眼:“你别胡说,赶紧给我回去!”   褚恬懒得跟这个女人计较,太丢份儿,她拿起东西就想走,却被赵小晶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别着急。”她说,“别急着走啊,怎么说也是半年没见了,恬恬你好好陪你爸爸说说话。免得到时候你爸爸又要跟我生气。”   褚恬笑了下:“我要是知道他带着你来,怎么都不会来见他。”   赵小晶笑容一收:“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她笑得更好看了,“就是想提醒下褚总,我们B市好歹是个大城市,别什么人都往这儿带。”说着她看了褚屹山一眼,笑容中尽显讽刺。   褚屹山老脸挂不住了,可仍试图在赵小晶面前拿出点威风来,他拉过赵小晶,想制止她,但赵小晶一把甩开他的手,一手夺过了褚恬手中的盒子。   褚恬怎么也没想到赵小晶会这么不要脸,怔了一下,就要上前夺回盒子:“还给我!”   赵小晶冷笑:“放心,我还不至于看上你那对破镯子!”   却见她双手麻利地打开盒子,从镯子下面取出一张金卡来,拍到了桌子上。重重的一响,震得褚屹山的褚恬都愣在了当场。   看着这两人的表情,赵小晶十分解气:“怎么,你不是大城市么?怎么还会在意我们这些小地方人的钱?说这话你都不嫌脸红,我呸!”   “行了!”褚屹山脸色冷若冰霜,“闹够了没有?恬恬是我女儿,我给她钱怎么了?你他妈别以为进了我家门就爬到我头上去了,宠你几天,就这么不像样!”   赵小晶睁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这是褚屹山说的话。她指着他鼻子:“你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信不信我出了这个门就去医院!”   “你敢!”褚屹山怒道,可看着却不像刚才那么有气势了。   两人争吵间,褚恬已经回过神了,她看了眼褚屹山,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然而她什么话也没说,再也没看两人一眼,收好镯子,就推门离开了。   一顿饭的功夫,外面的雨就下大了。   褚恬回到车上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可她丝毫没有停顿,立马启动了车子,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雨越下越大,大有瓢泼之势,雨刷刚扫过去,下一波雨水又重重地砸在了车前窗上。又逢周末,外出的人很多,绝大部分车辆都被这忽降的大雨堵在了主干道上。褚恬的车夹杂在其中,寸步难行。   褚恬静静地坐在车子里,没有开灯。或许是大雨冲刷玻璃,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过了许久,她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褚恬瞬间清醒过来,看着湿润的指尖,有些许的不可思议。她竟然哭了?为了褚屹山和赵小晶那对—男女?她反应过来,狠狠地擦了擦脸,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   她哭什么呢?   她其实并不是因为赵小晶给的难堪给觉得委屈,因为就算她进了他们褚家的大门,在她心里也始终是个外人。而她褚恬,绝不会在意外人分毫。她在乎的,是她的父亲,褚屹山。想他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疼爱女儿,都要看她的眼色。   可恨,又可怜。让她根本没办法再对他发脾气,所有的怒气只能化成泪水,发泄出来。   良久,放在一旁副驾驶位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褚恬瞥了一眼,看见屏幕上跳跃着徐沂两个字。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才按下接听键。   徐沂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她在干什么?褚恬张望了下,发现不远处城墙上挂的mao zhu xi像,随口道:“没干什么,在看mao zhu xi呢。”   “……”徐沂沉默一分钟,忍不住笑了,“褚恬,你怎么总是有本事让我哑口无言?”   他的话语很温和,可褚恬听了,却又掉下眼泪来。她发现之后,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徐沂也听出来不对劲了,不再跟她开玩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问,语气有些急切,“我听到打雷声了,你在外面?哭了?”   “没有。”褚恬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我就是想你啊,想你想的不得了。我今天去参加程勉和笑笑的婚礼,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想你。我——我,想让你抱抱我。”   隔这么老远撒个娇,就为让他抱抱她。这个理由让别人听见,怕是会笑。   可徐沂却笑不出来,他望了眼正在不远处简易篮球场上打球的战士们,折身回到宿舍,关上了房门。在这个分外安静的空间里,他听见自己清晰地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恬恬,想不想过来看看我?”   “啊?”   “我是说,你过来。”这个男人说,“我想抱抱你。”   徐沂的邀请,深深地诱惑住了褚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就向老刘申请休年假。   幸好上周狂加了几天的班,西汀四十周年庆典的活动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然而老刘听说她要请假,还是批的不情不愿。褚恬才不管这么多,她现在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休假的准备当中去了。从这周六开始,再加上年假,差不多可以休七八天呢。   转眼,就到了周五。褚恬刚下班回家,就接到了徐沂的电话。他知道她明天要过去,所以特地打电话来一一交代清楚。褚恬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我之前还开车送笑笑去过你们T师的营区呢,也没出什么事。”   徐沂不为所动:“不要开车过来,这边路不好走,你又不熟悉路况,容易出事。”   褚恬撇了撇嘴:“可是坐车过去的话真的好麻烦,要倒三趟车呢。”她看着她刚刚记下来的地址,长长的一行,最后落在村字。“X村?”睁大眼睛,褚恬问,“怎么那么偏僻?”   “是比较偏,所以你还是坐车过来,好让我放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褚恬也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褚恬难得睡了一个懒觉。吃过简单的午饭,坐车直奔城东的汽车站。   第一趟开往部队营区的车是在下午两点,褚恬到的还有些早了,她拎着两大包东西坐上车。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这趟车人就满了。褚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庆幸。幸亏来早了,否则连站都无处下脚。   然而褚恬没能得意多久,等车开起来,向北驶入郊区之后,窗外的尘土纷纷卷入车内,惹得她咳嗽不止,赶紧关上车窗,用纱巾遮住了脸和头发。反观其他人,许是经常往返于这条车道,早已见怪不怪。   透过薄薄的纱巾,褚恬打量着窗外。车子渐渐驶过繁华的村落,开往多是荒草野地的郊外,偶到一片村舍,才下去一拨人。褚恬原想,或许部队周边要比这里繁华一些,然而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少,而窗外的景越来越荒时,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是——坐错车了吧?!   褚恬被自己吓了一跳,环顾了下车厢,见最后一排还坐着一个老大爷,便连忙扶着车椅挪了过去。老大爷还在睡觉,可褚恬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轻轻地将老大爷拍醒,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他看:“大伯,您知道这地方怎么走吗?”   老大爷是个老花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去X村?”   褚恬连忙点头。   “那还远着哩,坐完这趟还得再倒一趟,之后还要再走几百米山路才到哩。”   也就是说,她没坐错了?褚恬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觉得有些奇怪。这部队的营区建的地方太荒了吧?难道是出于保密的目的,才选择——隐蔽性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这么一想,褚恬顿时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她不欲多说,正要挪回去的时候,老大爷叫住了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往部队里去啊?”   褚恬意外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   老大爷笑了笑:“那部队就在我们村啊,我在那儿住了几十年了,这条路走了几十年了,一看你这样穿着打扮,又大包小包拎着的,就明白啦。”   褚恬惊喜极了,差点儿跳起来。原来这老大爷就住在X村,那她跟着他走岂不是就迷不了路了?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给徐沂打电话了,自己悄悄地到了营区门口,然后再打电话,让他来接。   车到站之后,褚恬跟着老大爷下了车,又转乘另外一趟车,到了X村。   老大爷一下车,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里走。看褚恬走得慢,还特意帮她提了一包东西。褚恬心怀感激,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实际上她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虚了,背上全是汗,早已湿透了她的雪纺长裙。   此时此刻,褚恬就有些后悔了。正犹豫着是不是打电话让徐沂来接的时候,老大爷停下来了,指着前方一个右手边的一个路口说:“往里面拐,再走个两百米就到了。地方人不能随便进,我就不往里面送你了。”   褚恬千谢万谢,送别了老大爷,拎起东西往里面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被墙圈起的大院子。院子外竖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八个大字。褚恬心里一阵轻松,可算找到地方了,而且还没走冤枉路。一时间,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她快步走过去,看见了门外站着的哨兵,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可不经意地往里头一瞥,褚恬愣住了。   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有两栋正对着大门的两层高的营房。而从营房直通大门的这条主干道的两侧,各搭着两个藤架,上面长满了蔬菜瓜果。而在这主干道的右侧,竟有一排塑料大棚!当时当景,褚恬脑子里蹦出两个字:农场。   那徐沂口中所说的那个新调的单位——就是这个农场?   意识到这一点后,褚恬真想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喵~ 这算是……见面了吧?捂脸,别打!在我所有女主中,评选最会撒娇的那位,褚恬要是排第二,那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啊有木有2 写完这章,只想对徐指导员说:自求多福么么哒。 看完这章,还有人认为徐指导员,哦不,是徐场副同志是男神的姑娘们,我只能说你们绝对是真爱粉23333 ☆、第17章   接到门岗通知,徐沂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褚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褚恬也看见了他,愣怔两秒,就唰地背过了身。徐沂不由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刚接到哨兵通知的时候,他正在跟着战士们在后面忙活种地,听到褚恬到了的消息之后,就匆匆过来了,衬衣和军裤因为干活都沾了不少泥。   其实他准备了套干净衣服放在宿舍,准备去接她的时候换上,没想到她却悄悄地先到了。徐沂事先设想过她到来时的场景,惊喜肯定是没了,只希望她能别生气。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没辙了,那我军就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徐沂走上前,看看地上那两大包东西,以及背对着他的那抹纤细身影,低声道:“来了?”   十分难得的,徐指导员带了点讨好的语气跟她说话。可褚恬根本不想理他,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心虚,他才不会这么对她呢。   徐沂也清楚自己隐瞒不报这么长时间,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她给脸色看,那是正常的。因而便也不着急给自己辩解,弯腰拎起东西,他握住褚恬的胳膊,想把她拉回来:“先跟我进去。”   “我不进!”褚恬小声说,甩开了他的手。   徐沂原打算把人领进门再哄,可现下她连门都不进,那麻烦可就有点大了。徐指导员环顾了四周,见农场大门口处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兵,用眼神把他们赶走之后,他走上前,光明正大揽住褚恬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也不能再这儿站着了,坐一下午的车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累?”   还有脸说!   褚恬唰地又转过身:“谁让你不告诉我说你调到农场了,早知道这么远,我一准就不过来了!”愤愤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对着他领口抱怨的,这也太没有气势了。褚恬抬起下巴,用力瞪他一眼。   徐沂这才发现,她眼睛泛红了,看来是真着急了。不由自主搂了搂她,她越挣扎搂的越紧。   “你干吗?”褚恬脸颊通红。   “跟不跟我进去?”徐沂低头看着她,力道一点也没松。   褚恬撇过头,不说话。这么长时间她跟他没学会别的,就学会生气时不理人了。   徐沂忍不住笑了出来,趁她没防备,单只胳膊忽然一使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托起来了,另一只已经负重二十来斤的胳膊则牢牢锁住了她的小腿。   褚恬被他吓得差点儿尖叫出来,之后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又不敢太大声,怕引来别人注意。徐沂当然是不为所动,抱着她直接就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徐沂才将她放了下来。褚恬正想将他推开,却被他直接按在了门上,吻随之压了下来。一开始褚恬还试图挣扎,可这男人的吻太过急促且热切,她感觉 自己快要融化在其中了,踮起脚尖,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柔软的唇回应他的吻回应地十分吃力。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她轻哼了一声,才被他慢慢松开。   不足三十米的房间里,她听着两人的呼吸声,脸腾地就红了。可心里就是没由来的圆满,自从上一次他那样从家里走了之后,她心里就感觉好像缺了一块儿,此时此刻,在这儿,终于又填满了。   不过想起徐沂的行为,褚恬心里还是有气的。现在被他这么抱着,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伸手使劲捶了捶他的肩膀。徐沂任由她发泄,等她停下来,才轻哑着声音问:“打完了,气消了没?”   褚恬:“……哼……”   场副家属来了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农场,而亲眼目睹了场副一路将家属抱回宿舍的战士们更是被众人拥着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个场面。太过平淡的生活,一件小事,就顿时让农场热闹了起来。   褚恬尚还不知情,两人刚闹完,开饭的哨声就吹响了。徐指导员,现任的农场副场长,简称徐场副,安顿好老婆,就下楼去集合了。之后在农场一众战士的揶揄声中,踢走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把饭给褚恬打了回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褚恬已经换好衣服。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一条浅绿色线织短裤,清爽而自在。她站在窗边,正打量着窗外的景色。因为房间位置是在四楼,所以从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清农场的全貌。   徐沂任由她看了一会儿,把饭菜摆好后才叫她来吃饭。   坐了一下午的车,褚恬也有些饿了。她回到桌子前,扫了眼徐沂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看着还不错。她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也还算可口。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打的太多了,她吃不完,还剩下了一多半。    徐沂二话不说,接过她用过的筷子,就把剩下的饭一扫而光。他吃的时候,褚恬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晒黑了一点,小麦色的肌肤衬得轮廓清 晰深邃了许多。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褚恬就很垂涎他的“美色”,这时候跟那时相比,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好看,而且性格也更加成熟沉稳了。简言之,就是更 有男人味。   吃完饭,徐沂还有别的工作要安排。趁着徐沂不在的这段时间,褚恬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和自己穿过来的那条裙子一起洗了出 来。刚沥干水,想要往外晾的时候,天边突然响起了惊雷,没多一会儿,雨就哗哗落了下来。看了看天,她只好将衣服晾在公共水房。水房一般都算是与厕所相连, 虽然这一层没什么人,褚恬生怕遇见有人来上厕所,也不敢多在那儿逗留,晾好衣服就赶紧回了房间。   农场所处的位置比B市市中心偏北一些,现在又逢下雨,晚饭过后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个晚上是哪儿都不能去了,褚恬见状,索性就待在房间里。她要跟徐沂好好谈谈,让他一五一十地都给她交代清楚。   徐沂从下面班里回来,一见褚恬摆出的架势,一个感觉不是不妙,而是好笑。这姑娘漂亮,不笑的时候美得几乎高贵冷艳,但绝不刻薄。所以她摆不出一副凶相来,看透了,便知道属于色厉内荏型的。   “喝不喝水?”他倒了杯水,在床边挨着她坐下时,顺手递给她。   本想问出的话被堵了回去,褚恬接过水杯,喝下一大半后,瞪他一眼:“你别想打岔。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调农场来了?上次休假快结束的时候你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是不是就是把你派到这儿来?”一口气问完,又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光了。   徐沂侧头,目光落在了她披散的长发上。半年时间,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摸起来也柔顺光滑,手感极好。   “不是。”他说,“休假结束前就知道了。”   褚恬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徐沂有些无奈:“因为我不想在休假的时候给你添堵。”   他说的是实话。上次休假之前,他刚调入装甲团没多久,一来气都没喘上一口,就紧跟着参加全团的拉练。拉练结束之后,他向团里申请休假两天,团长将他叫过去,不说休假的事儿,只问他以后想在什么位置上干。   好歹也当了两年的政工干部,徐沂直接给出答案:“服从组织安排。”   没想到团长笑了笑,说:“什么位置都行?农场也行?”   徐沂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字:“行!”于是就这么被派到了农场。   褚恬觉得不解:“可是你又不会养猪种地,为什么要把你调到农场来?”   “农场有什么不好。”他倒是淡定,“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了。”    褚恬语塞。没错,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军地联谊会上,而那个联谊会,就是在徐沂之前的那个老部队下属的一个农场里举办的。她想了想,低声说:“那不一 样。你是学指挥出身的,在这里是埋没人才。”说着就有些气愤,她在这儿替他惋惜,替他不值,可他却还这么无所谓。不由抬头瞪徐沂一眼,却发现他正出神地盯 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说话呀!”褚恬焦急地推了推他。   徐沂有些忍不住地笑了笑,他实际上很想认真跟她谈一谈,可有时候看她替他焦虑的样子,又觉得十分有趣。他真是,没见过比这姑娘更护他短的人了。   “没事,我在这里干的也挺好。”徐沂正经地说,“而且,团长派我过来,也是另有安排。”    一开始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其实也无法理解上面的真实意图。他自下部队以来就一直待在作战单位,工作认真,作风良好,颇受赏识。再加上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 过农场的工作,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派到这里来。然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所以纵使他心中有疑惑,也绝不会有异议。   休假结束的当晚,他接到团里打来的一个电话,说农场副场长临时家中有大事,要他提前三天结束休假,到农场接班。鉴于他之前从未去过,团里派了一辆车送他过去,也就是在这去农场的路上,他才明白团首长的实际用意。    把他调到农场来,相当于一个考核,这个考核不光针对他,还有农场的兵。尽管有些兵一入伍就进了农场这样的后勤保障单位,可终究还是个兵,就少不了训练。 近些年来军区对这些后勤保障兵的军事素质也逐渐抓起,要求他们即使达不到战斗班的水平,也要做到不扯后腿。这样的命令下达之后,相应的考核方式也在酝酿当 中。上面如此看重这些事,那下面的各个单位也就得做好,纷纷派去不少一线作训人员负责训练。   装甲团这边把徐沂调过去,也是经过深 思熟虑的。他是个众人眼中的优秀年轻军官,指挥系出身,却在基层连队做了近两年的政治工作。所以尽管许多人夸,但装甲团的团领导还是会考虑他到底能不能、 会不会带兵这个问题。正好农场副场长的母亲身患重病,请了探亲假要回家,团里就决定把徐沂派过来。一是顶替副场长的班,二是负责农场这些兵的训练,为期三 个月。   然而,这些褚恬没必要一一知道,她只用清楚,他这个“人才”,不会被埋没就是了。   褚恬听罢,犹是有些不相信:“真的?”她问得十分谨慎。   “我骗你干什么?”   褚恬想了想,又说:“那你可以提前跟我说清楚,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徐沂没说话,他其实也是到了农场之后才明白首长们的意思,是可以在电话里跟褚恬说,可他怕一个说不清楚,这姑娘又跑一边去生气。电话里,怎么哄得回来?   徐沂不想再多作解释,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对肩章来:“刚刚换衣服有些急,没有佩戴肩章,你帮我戴上?”   “啊?”   话题突然转换,褚恬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沂嘴角微扬,将肩章放进了她的手里。   褚恬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不想多谈而岔开话题,却没有戳破。她接过肩章,左右两边各一个,佩戴地十分认真。佩戴好了之后,还轻轻擦了擦肩章上那闪亮的一杠三星。因为,这也是她男人的军功章。 作者有话要说: 喵~我发现,恬恬还是挺好哄的233333 以及,担心男神来养猪的姑娘们可以放心了,我们徐指导员,哦不,徐场副是来干大事的! ☆、第18章   矛盾解决之后,首要的一件事,当然就是——滚床单。   是褚大美人首先引诱她老公的,她主动亲了他,可这事发展到后来,却一点也不受她控制。她有些愤愤,记得以前在徐沂的老部队的时候,时常有人夸他温良随和。可这人却一点也没把这样的好品质带到床上来,骨子里霸道的一面尽显。   他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完全控制着她的全身。快感太过强烈,褚恬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浮木,很像找个东西抓一抓,然而她两只纤细的胳膊被徐沂只手扣在头顶,找不到任何着力点,使不上任何力气。她只能生受着,白皙笔直的双腿时不时踢踏一下,慢慢地就没了力气。   褚恬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在他吻她的时候钻在他怀里使劲地蹭着撒娇求放过,发出细小压抑的声音,像是小猫一样挠过他的心。可下身依然牢牢的被他掌控着,次次击中要害,弄得她几乎要疯掉。   最后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全无知觉了。任由他抱着自己简单地冲了澡,回来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自然是起不来。徐沂出完操,吃过早饭,又将早饭用保温桶打回来,放一旁凉了近俩个小时,等到他抽空回来看她一眼的时候,褚恬仍是未起,俯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徐沂放下武装带,走到床前,叫她起床。褚恬呜呜地应着,就是不见有动作。徐场副没辙,伸手挠了挠她的腰。这是褚恬的死穴,没几下,就见她从床上弹了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纯天然的反应装置,屡试不爽。   褚恬软着脚下了床,几乎都站不稳,差点儿跌了回去,幸好徐沂及时扶住了她。褚恬赤着脚踩在他的鞋子上,稍一动腿浑身酸软,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了。可能跟太久没做有关,她本身又娇气,所以难免受罪。   可徐沂也绝对脱不了关系,她不知道别的男人如何,她只知道她家男人是这样的,平时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怎么到床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她了一样。   褚恬气得想咬他!   幸好徐沂提前烧好了水,褚恬能冲个热水澡缓解一下。然而在这个纯男人的环境中,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洗澡的时候,隔一会儿就会叫徐沂一声,叮嘱他别走。   徐沂就在外面等着,他原本想着把她叫醒马上就走的,去操场上盯训练。可这姑娘给予他的全身心的依赖,让他没法儿就这么抛下她,甚至隐约还觉得享受。   “不着急。”他笑,“我不走,你慢慢洗。”   洗完澡,褚恬感觉舒服多了。她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吃过早餐,整个人像是又重新活了过来。然而双腿间还是很酸涩,所以她还是不敢乱动,乖乖地坐回到了床上。   徐沂整理好餐具,回头问她:“中午要不要跟我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褚恬犹豫了下,说:“晚上好不好?我现在还有点没劲。”   她说的很认真,徐沂却笑了。他在床上坐下,盯着她那张精致的鹅蛋小脸,伸手拨了拨她的柔软的刘海:“体力这么差,我看下午跟着我的兵一起训练得了。”   褚恬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怪谁。”说着用腿蹭了蹭他的腰,似是看不惯他腰力这么好,要小小地挑衅了一把。   徐沂眼疾手快地把住了她的小腿,免得她再撩火。   “记吃不记打,是吧?”他作势要压下来。   褚恬吓一跳,赶紧往回缩。可腰被他牢牢地控制着,她根本动弹不到哪儿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俯下身来。然后——亲了她一下。    正好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褚恬微愣几秒,轻启嘴唇,伸出舌头,舔了他嘴唇一下。她感觉到徐沂的身体忽然一僵,还来不及得意,柔软的小舌就被人卷了过去。 她喘了口气,阵地失守。热吻沿着她的唇、下颚,最后又流连至她细长的脖颈。褚恬有些受不了地抬起了头,优美的下颚线分外诱人。   褚恬很喜欢这种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可她也知道凭现在自己的身体可承受不了徐沂,因而推了推他:“不行。”   她习惯性地撒着娇蹭了蹭他,是想让他停下,可听在徐沂耳朵里,却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压着她的小腿,不让她再动,轻咬了下她脖颈上细白的肌肤,才慢慢停了下来。   外面骤雨初歇,六月份的天气不过二十一二度,十分凉爽。可房间里的气温却仿佛突然升高了,褚恬被徐沂圈在身上,呼吸十分急促。徐沂也不敢再撩拨她,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低哑着声音说:“我先下楼了。”   褚恬无意识地哼一声,目送着他离开,好半晌,才平息下来。   休息到下午,褚恬的精神恢复了大半。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仍阴着,她站在四楼欣赏了下远处翠绿的山景,心有些痒痒,但徐沂不在,她仍是不敢贸然出去,只好一人在这层楼闲逛。    这栋四层小楼兼具了办公区和生活区的功能,农场所有的干部和兵都住在三层以下,将四层空了出来。原本是打算做活动室和俱乐部用的,但三层的房间尚有空 余,又离战士们的宿舍很近,便设在了三层。整个四层,平时除了放置器械之外,也就有家属来队的时候临时安置一下,战士们也了解这个情况,所以一般很少上四 楼来。   褚恬住在走廊的尽头,再往前走,房间的门全都上着锁。她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算回房间。然而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阵上楼梯的脚步声。原本还以为是徐沂回来了,可探头一看,看见的却是两张陌生的脸。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在上楼,两人也看见了褚恬,那女人稍稍一愣,便略带点惊喜地跟她打着招呼:“你就是场副的家属吧?”   褚恬还没习惯徐沂这个新称呼,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我是……徐沂的家属。您是——?”   女人噗嗤一声笑:“可别称呼我‘您’,讲究不起这个。我姓刘,叫刘小晖。”   褚恬讪讪一笑,心里也明白了过来:“嫂子是场长的家属吧?”   刘小晖点点头,热情地招呼她往家里坐。褚恬有些犹豫。既是场长,那官就比她老公的副场长大了,她没有跟自己丈夫的上司的家属打交道的经验,所以现下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然而刘小晖可不管那么多,她一把拉着褚恬进了屋。   场长一家住在四层的另一头,因是原本要用作活动室的,所以稍微大一些。褚恬坐在椅子上,看着刘小晖忙前忙后给她倒水,便半起着身说:“嫂子,您别忙了,我不渴。”   “没事儿。”刘小晖把一杯泡好的水递给褚恬,“也没什么好茶,就凑和喝点果珍吧。”   褚恬连忙道谢,端起杯子来尝了一口。   刘小晖安顿好儿子让他看书之后,搬了把椅子坐在褚恬身边:“听我家的说你是昨天下午过来的?还住的习惯吧?”   褚恬点点头:“还好,这里的空气比市里好,也比市里凉快。”   “是吧。”刘小晖一笑,两只眼睛眯了起来,“要么很多人来了都不愿意走呢,这次准备住多久啊?”   褚恬心想,真遗憾,她就是再喜欢这里,也还是要回去的。   “一周多吧,我还在上班呢。”褚恬说,“嫂子您也是来探亲的?来多久了?”   “我可不是来探亲的,我是来给儿子看病的。医院里太贵,他爸就说让我们住到这农场来,这里环境可比市里好。”   褚恬有些意外:“看病?小家伙怎么了?”   刘小晖嘴边的笑意渐收:“心脏病。”   褚恬不由吃了一惊,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得这种病?她看了眼怕在一旁乖巧地看着童话书的小男孩,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出乎褚恬的意料,刘小晖是个挺好相处的女人。   她知道她是第一次来,对这里不熟悉,闲聊了一会儿,怕她闷得慌,便提出带她去农场的地里摘些蔬果来吃。褚恬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就欣然前往。   刘小晖并未带她去农场的大棚里摘,而是带她去了一个距离农场两公里远的地方,那里有属于农场的三分地,种的全部是蔬菜瓜果。将小朋友安置在田埂上看书,两人拿着篮子下去摘瓜果。   褚恬从小是在城市长大的,农村很少去,下地干活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了。也因此有些兴奋,干得十分来劲。快要装满一篮的时候,忽然听见小男孩无比雀跃地喊了几声妈妈,她跟着刘小晖抬头一看,看见不远处一队穿着体能训练服的兵们正向这边跑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就是她老公,徐沂。   徐沂也一眼就看见了她。   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里,她带着一顶米白色的编织草帽,上身穿了件暗红色长衫,腰间系了根腰带,下身则是一条牛仔七分裤。她歪歪头,抱着一篮子西红柿冲他一笑,整个人站在那里,分外夺目。   徐沂注视她有十几秒,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队伍大声喊了一句:“加快速度,自由跑,开始!”   此言一出,原本还想抽空一睹场副家属真容的战士们急了,谁也不想落于人后,拼了命地开始加速往前跑。眨眼的功夫,就跑过她们这片地,向前而去了。而下命令的徐沂却停下了脚步,看他们跑远之后,跨过田埂,大步向她走来。   褚恬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心想这人可真会清场。 作者有话要说: 喵~ 这一章,徐指导员,哦不,徐场副的霸道本质初现……尽管是在床上23333 ☆、第19章   徐沂端详着她微红的脸蛋,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褚恬向刘小晖努努嘴:“跟嫂子一块儿过来的。”   徐沂笑着向刘小晖道谢:“多谢嫂子了,我忙着没空陪她,亏您带她出来玩儿。”   刘小晖忙中笑道:“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事,小褚过来也多一个伴儿。”   怎么感觉跟带孩子似的,褚恬有点不满,拨了拨帽子,抬头看他:“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训练吗?”   “我过来看看你。”他看了看她篮子里的西红柿,嘱咐道,“好好摘,别给嫂子添乱。”   什么添乱!她像是添乱的人吗!褚恬想瞪他,可碍于刘小晖在场,只能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赶紧忙你的去吧!”   徐沂笑笑,压下她的帽子,转身又大步跑远了。   冲着徐沂远去的背影,褚恬偷偷呲了呲牙。忽而听到身后一声笑,她扭过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刘小晖。   “嫂子,您笑什么呐?”    “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刘小晖笑瞥她一眼,“昨天下午你不是刚来嘛,我家那位回来就说,徐沂的家属一来就轰动全农场,不少战士看见他抱着你回房间了,说 徐场副跟家属感情真好,等不及回房间就抱上了。哈哈,我原本觉得徐沂那么沉稳的一个人不会做这种事,现在亲眼见着,才敢相信了。”   褚恬有点想吐血。他们那是感情好吗?她明明在跟他生气啊,怎么在外人眼里,就成了腻歪了?褚恬看着手里的西红柿,越发觉得臊得慌了。   晚饭,褚恬是和徐沂一起在农场的食堂吃的。    自从下午听了刘小晖的话,在这群农场的战士们面前,褚恬就显得特别不自在。好在就坐的时候,她跟徐沂并肩坐在最前排,对面是刘小晖和场长夫妇俩,背后才 是战士们。褚恬低头吃饭,难得那么安静,倒是让徐沂觉得有些不习惯了。他添了碗汤给她,凑过来轻声说:“怎么了?不舒服?”   还不是因为你!褚恬想开口,可又怕被坐在对面的刘小晖误会,微撇嘴唇,端过汤来喝了几口。   碰了个软钉子,徐沂倒不觉得尴尬,只是有些莫名。他正回目光,见刘小晖正看着他们,嘴角似是憋着笑,便瞬间明白了——褚恬多半是从嫂子那里听到这两天在农场盛行的传言了。不由得唇角微勾,似是有些无奈,眼中却带零星笑意。   吃过晚饭,临出食堂门前,炊事班的一个小战士把之前她摘下来的西红柿洗好了送了过来。褚恬挑了两三个,剩下的让他分给农场的兵们。   回去的路上,褚恬就专心吃着手里的西红柿,没理徐沂。徐场副也没说话,等回到房间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才悠悠问了一句:“嫂子跟你说什么了?关于昨天我抱你回来的事?”   “还好意思问。”褚恬斜睥他一眼,“我的形象全没了!”   徐沂笑了笑:“我觉得战士们说的有道理,难道我们两个感情不好?”   “那不一样,战士们说说也就算了。关键是嫂子亲口跟我说的,我脸皮再厚也会觉得不自在的好不好!”褚恬说着火气就上来了,把他往外一推,“转过去,不许看,我要换衣服了。”   徐场副很想提醒这位小同志,她身上还有哪地儿是他没看过的?可见她正在气头上,他还是配合地转过了身。只不过,听着自己老婆在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他想做点什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视线一转,就看到褚恬的包。   一款黑色牛皮大包,里面装满了她的东西,半倒着放在桌子上,里面的东西都快掉了出来。他伸手,想替她整理下,结果不小心从里面摸出来一盒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安全套。   她竟然……连这东西都预备了?   徐沂微微有些失笑,回头望向褚恬,她刚好换好衣服,瞧见他手指头间夹的东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徐沂见状,问她:“昨晚怎么不拿出来?”   “我忘了。”褚恬转过身,装作叠衣服的样子,就是不看他。   并非她说的不是实话,实际上,每一次跟他在一起,从他吻她那一下开始,她的魂儿就不在了。更别提——在床上,她哪儿还有半点理智想起来这个,没昏过去就是好的。   徐沂掂量着手里这盒小东西,问:“带了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有些恼羞成怒了,“一盒!”   徐沂沉默几秒,不紧不慢地笑道:“怎么这么少?”   这么调戏她,她还能忍那就跟他姓!褚恬嗷呜一声,扑到他背上,想把东西给抢回来。然而徐沂长年训练,擒拿和反擒拿完全不在话下,见招拆招轻轻松松就将褚恬给制服了。他将小盒往一旁一丢,就将褚恬压在了床上。   褚恬不服气地踢他一下,差点儿踢到紧要部位,尽管徐沂躲得快,也够他心惊肉跳的了。用手压住她两条白皙的长腿,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服了你了,能不乱动了吗?”   褚恬牙尖嘴利地反驳:“谁让你先耍流氓?”   “谁耍流氓?”他好笑道,“谁带着一盒安全套来看我的?”   “……”   褚恬哑口无言,唯有奋起反抗找回点面子了。偏偏徐沂一直压着她,看着没怎么用力,可她就是挣不开。无奈之下,她只好承认:“是我带来的怎么啦?那还不是给你用的!”   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她的脸蛋早就红透了,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徐沂斜躺在她一侧,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褚恬被他看得不自在,刷一下转过身,却又被他给扳回来了。褚恬被迫与他对视,觉得这男人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是不愿意用啊?”   徐沂看着她,轻而平静地开口:“恬恬,你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褚恬想也没想地点点头:“对啊。”   徐沂顿了下,才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褚恬倒有些犹豫了。不能翻身,只能避开他的注视了。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激起了徐沂的好奇心,他低声,很有耐性地,“没事的,你说出来。”   “那你不能笑我。”褚恬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婚前都没有机会好好谈恋爱,婚后就立马怀孕生孩子,哪儿还有时间留给你跟我两个人。”    她其实,并不怀疑徐沂对她的感情。这样一个男人,如果对她没有爱情,他肯定不会提出跟她结婚。因为,在那之前,她追他那么久,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回应。可 仍是觉得不够,她心里清楚得很,她爱他,远远多于他对她的爱。所以,她不想再他更爱她之前,多一个小孩子来让他分心。说白了,就是有点嫉妒,因为她能感觉 到徐沂对小孩子的喜欢。   徐沂听完这个理由也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他特别想要一个孩子,毕竟他现在人在农场,顾不上家,让她怀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说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还以为她是有些别的什么想法,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理由,直接地——几乎有些可爱。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过长,褚恬有些不安,碰了碰他:“怎么不说话了?你想要孩子啊?”   徐沂回神,凝视着她,正想着怎么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的时候,就见褚美人傲娇一笑:“那你就别想了,在一段时期内,我将誓死捍卫我们的二人世界不动摇。”   徐场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默默地捡回来被他扔到一旁的durex小盒子,默默地又将褚美人压在身下,神色平静到一本正经:“也好,那就先试试这个牌子吧,看好不好用。”   褚恬眼角跳了跳:“……!!!!……”   自从安全套事件过后,徐沂夜晚练“兵”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褚恬恬表示亚历山大。然而这种事呢,不能反抗,就只能躺平。也幸好这一周天气不怎么好,夜间总是下雨,农场所在的X村又多是土路,不方便出去转,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待在屋子里面,不怕别人议论。   因为有任务在身,徐沂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褚恬来了差不多快一周,他才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她出去玩儿。褚恬对这个X村没有多大的乐趣,但很乐意他有时间陪她,因此颇有兴致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刚来农场时穿的那条裙子。   徐沂看见后,面不改色地取出她之前穿过的那件暗红色长衫和长裤,建议她:“穿这个,这个更方便。”   “……”褚美人顿时觉得她老公这审美标准有点奇特。   然而,等她看到停在楼下的那辆车子时,褚恬顿时明白徐沂的用意了。刚下楼之前,她听徐沂说了句车子就在楼下放着,原本以为会是一辆小吉普或者小越野,没想到,居然是一辆自行车!亏她听到之后,还乐呵呵地跑了下来,这人肯定在后面偷着乐!   褚恬撇嘴,看着徐沂。   徐场副见状,忍不住笑,他就知道她得撅嘴巴。他伸手扶正她的草帽:“条令条例规定不准军车私用,所以我就不能开车带着你了。现有古朴老旧的永久牌二八大梁自行车一辆,还请徐太太不要嫌弃。”   又这样说话一串一串地逗着她,是欺负她不会回嘴吗?褚恬翘起唇角看他:“你能给我个不嫌弃的理由吗?”   徐沂长腿一跨,轻轻松松地坐在了车子的座椅上,单脚支地。他回过头看褚恬,想了想,说:“等会儿出了农场,我让你坐前面,怎么样?”说着用手敲了敲前面那根车梁。   褚恬真想为她男人的机智点赞。她二话不说,小跑过去,坐上了后座 。徐沂见她坐好后,猛踩一下车子,目标直指农场大门口——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喵~这么看这个文真是甜啊甜啊甜~ ˋ( ° ▽、° ) ☆、第20章   六月份的天气,城市里或许早已发出几轮高温预警了,然而在这个偏北的农场,雨后的山间,空气清新舒服,温度凉爽宜人。褚恬坐在后面,头靠在徐沂的背上,觉得心情真是好极了。   “带我去哪儿啊?”她大声问徐沂。   “没有目的地。”徐沂抬头望着前方的路,眉目舒展,心情愉悦,“就看你想去哪儿。”   褚恬仰起头,看见不远处矗立着好几座山,便提议道:“那我们就去爬山,我正好穿了运动鞋出来。”   徐沂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打量了下远处的山,在心里估算了路程,之后对褚恬说:“徐太太,这是望山跑死马?”   褚恬跳下后座,看着他歪头一笑:“嫌远啊,不是你说看我想去哪儿吗?场副同志,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徐沂捏捏她笑得有些得意的脸蛋,说:“上车!”   褚恬扬起下巴:“我要坐前面。”   徐沂很大方地松开握住车把的一只手,请她上座。褚恬小心翼翼地坐上大梁,虽然有点硌得慌,但坐在这里的感觉明显要比后面要好。她牢牢地抱住徐沂的腰,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笑嘻嘻地说:“出发!”   徐沂嘴角也牵出一丝笑意,双臂护住她,才踩下车蹬。   因为山所在的位置比较远,所以徐沂加快了车速。骑了很久,还载了一个人,却并不觉得累。常年训练练就的一身好体力让他骑车的时候如鱼得水一般轻快。风迎面而来,吹动褚恬的长发,撩过他的眼睛、鼻梁和下巴,扰乱他的视线。徐沂稍微低了低头,压住了她一侧的头发。   感觉到身后的重量,褚恬回过头,看着徐沂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着他专注骑车的表情,忽然间觉得很心动。她抬起头,又亲了他一下,结果感觉到车子突然小幅度抖动了一下。   褚恬顿时玩心大发,对准他下巴和脖子亲了几下,还轻轻咬了一口。头顶上方的徐沂虽没有方寸大乱,但浑身过电一般的感觉,也让他备受煎熬。他腾出一只手压住褚恬的脑袋,哑沉着声音说:“别闹了啊,让我好好骑车。”   褚恬拨开他的手,眨眼一笑,很是狡猾:“我这是帮你进行抗干扰训练,这都不行啊?”   “不行。”他眼睛仍看向前方,一本正经地说,“杀伤力大到我分分钟就缴械投降。”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这话仍是听得褚恬很是舒服,她微眯着眼抬头看他,嗔怪道:“油嘴滑舌。”   徐沂低笑出声:“好了,坐好。我要加速了。”   骑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两人才来到山脚下。   徐沂将车子寄存在邻近的一个农家,带着褚恬向山上走去。这座山海拔并不高,常年有人出入,行路十分方便。   褚恬有段时间没来这样的地方玩过了,她故意落在后面,大致欣赏了下山间的风景,其余时间都是对着徐沂的背影在偷拍。徐沂一个人走在前面,听见背后传来的咔咔声,无奈又好笑。他回过头,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跟上。褚恬趁机又抓拍一张,得逞之后冲他晃晃手机。   徐沂微哂道:“我有什么可拍的?”   褚恬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挽住他的胳膊,举高手机,对准他们两人。徐沂不想拍了,正要制止她,就听她说:“别说话,快笑一个。”   徐场副:“……”   咔嚓一声,两人的合照出炉了。褚恬仔细打量着照片,她是一如既往地笑得很甜很上相,而旁边的徐沂,虽然神色平静淡定,但嘴角是微扬的。对于这个不爱拍照的男人,能照出这种程度的照片,褚恬已经很满意了!   褚恬欣赏了一会儿,就在徐沂觉得她要收起手机的时候,她又手指飞快地打开微博微信等社交软件,将照片传了上去,顺便附上了两个字:探亲。任何表情都不加,十分之高贵冷艳。   徐沂旁观整个过程,不禁问:“传到这里面做什么?”   褚恬顾不上回答,山间信号不太好,她踮起脚尖将手机举高,好让照片赶紧传上去,差不多用了五分钟,照片才上传成功。不过十几秒,下面就多了好几条来自同事和朋友的留言。褚恬点开来看,看着一众的“你老公吗?好般配啊!”的字眼,眯着眼笑。   徐沂有点明白了,他老婆这行为,用时髦点的话讲,那就是赤裸裸的秀老公秀恩爱啊。想通这一点,难免有些失笑。   看 着他笑,褚恬忍不住撇撇嘴:“笑什么?”她整天在朋友圈里看别人晒老公晒孩子的,就不能轮到她晒一回吗?不知怎么搞的,现在基本上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 已婚的消息,跑来问她的也不少,她若总是不说,肯定会更让他们好奇。索性直接发出来,毕竟她男人又不是拿不出手。而且除了结婚证上的那张,这可是他们第一 张合照。   徐沂同时也心有灵犀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收敛住笑意,转过身继续带着她向上走:“回去把刚那张合照发给我吧。”   “你想干吗?”她瞥他。   “设成手机桌面?”他想了想,“我又没有微博微信,只能用这个方法晒老婆了。”   褚恬望着他的背影怔愣几秒,哎呀一声,扑到了他的背上。徐沂笑了两声,趁势弯腰,将她背了起来。   距 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路,徐沂却没放她下来,一气将她背了上去。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累,到后来,他甚至还来了段负重近五十公斤的冲刺。褚恬被这人的速度吓得 直捶他的肩膀,想让他停下来。没想到徐沂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一口气跑到了距离山顶还有不足百米的一块儿平地上。   褚恬连忙从他肩上跳了下来,趁他换气休息的时候,背着包爬到了山顶。俯瞰着山间繁茂的树林,和不远处起起落落的村舍,聆听着清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她感觉棒极了。褚恬回头向徐沂挥了挥手,欢呼着:“我爬上来了!”   体力消耗了不少的徐沂,望着她,气得忍不住笑了出来。都把她背到这儿了,好歹等等他一块儿上去吧。   褚恬又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双手拢成喇叭状围在嘴边,对着远方大喊:“老公,我爱你!”之后歇了口气,又大喊一声:“徐沂,我爱你!”   山间响起阵阵回声,褚恬微眯着眼听着,顿时感觉幸福的不得了。她回过头再看徐沂,发现他同样也在注视着她,平静的眼底仿佛汹涌着万顷波澜。忽而,他笑了下,伸开手,向她敞开了怀抱。   望着他的眼睛,褚恬感觉心脏在加速,砰砰砰地跳动着。她克制住心中的悸动,慢慢地往下走,在距离地面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小滑了两步,随后胳膊就被徐沂扶住,一把被他拉近了怀里。   尚无任何反应的机会,他扣着她的后腰,随之就吻住了她。褚恬抬头回吻,主动权却悉数被他收走。唇齿间的纠缠热烈而滚烫,鼻息也越来越急促,然而手却是越缠越紧,哪怕下一秒仿佛就要融化……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褚恬坐在前面,有帽子和徐沂遮掩,情况还好一些,徐沂则是浑身都湿透了。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褚恬却突然开始发烧。前一晚入睡前,因为淋雨怕感冒,她就喝了粒感冒药。可是睡了一觉起来,她还是感觉脑袋发晕发胀,浑身酸软无力,一测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就来这么几天,居然还能抽空生个病,褚恬简直佩服死自己了。幸好农场有卫生员,给她开了一副药,褚恬服下之后,便裹紧被子躺在床上,准备发汗退烧。退烧药中有安眠的成分,褚恬喝下之后,整整睡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才完全醒了过来。   醒来时,徐沂正陪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褚恬想趁他不注意,把被子掀开凉快一会儿,没想腿刚动一下,就被他用手给压住了。她抬头,羞恼地瞪他一眼。   “醒了?”他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刘海,替她擦了擦汗,用手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嗯,不烧了。”终于松了口气。   褚恬看着他,软着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该吃午饭了。要不要起来吃点?”   褚恬摇了摇头:“没有胃口。”   “食堂听说你发烧了,特地做的病号饭,尝一点?”   褚恬还是拒绝。   徐沂微微叹口气,低头看她:“一点东西也不吃,过两天可就得病着回家了。”   回家两字触动了褚恬一点,她撇过头,蹭了蹭徐沂的手:“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怎么?”他低声问道,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滑落到前面的发丝一一拨到脑后。   “不知道。”褚恬侧枕着徐沂的胳膊,几近低喃道,“就是不想跟你两地分居了。”   看着她,徐沂突然就心软了。然而军人的本能尚在,他很快恢复了情绪,轻拍了下褚恬的脑袋:“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你有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说过的话吗?”说到表白这个词,他微微笑了两下。   本来生病发烧,脑子里就该是一团浆糊的时候。可经他这么一提醒,褚恬立马就想起来了。那还是在她认识他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莽莽撞撞地杀到部队,堵在他面前,向她表白。   她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的觉悟,好歹我也是看了很多军旅言情小说的人,肯定会百分百支持你工作的。两地分居也没有问题啊,这种异地恋才考验人嘛,我以你的党性保证,我们绝对都是经得起考验的人……”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能这么言之凿凿呢?大概觉得他不太可能会答应自己吧。如果真的拥有这个人,一天的分离,有时候都觉得难以忍受。   褚恬有点泄气:“你能不能别用我说过的话来拒绝我?”就算她这么说了,她还不能耍赖么……   徐沂不忍心再逗她了,安抚道:“等我调回团里,到时候申请随军,你就能搬来家属院住了。”   “真的?”褚恬眼睛微亮的看着他。   徐沂看她如此期待的眼神,忍不住泼盆冷水:“不过别对家属院的房子抱太大期望,你老公级别太低,只能分一套六七十平米的,这样也愿意?”   再调回装甲团,他就是副营职了,按照政策,褚恬确实可以随军了。这是他来农场之前就知道的事,之所以一直没在她面前提起,也是因为考虑到那边条件太差,怕委屈了褚恬。按照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都称不上大。   “是有点小,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应该也够住吧。”褚恬越想越兴奋,“可以少搬点东西过去,多余的东西就放在现在的房子里,如果有需要,可以开车回来取。对了,我的车,应该可以开过去吧?”   徐沂忍俊不禁道:“可以。”   褚恬打了个响指:“那就完全没问题了,出行方便就好。我呢,每周可以勉强减少一下外出的次数,正好还可以少花点钱。”   “家属院有专门开往市里的班车,不用你开车。”徐沂提醒她道。   她男人还是不放心她的车技,不过褚恬决定不跟他计较了,她快乐地恭维他:“那就你开,反正你开的比我好。”   原本他只是随口一提,可经她这样一说,随军的日子仿佛即可就摆在面前,而且美好的让人向往。   徐沂回神,见她情绪好了许多,正打算再劝她起床吃饭的时候,忽见褚恬脸色一变,谨慎而忐忑地看着他。   “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三个月训练结束就会调离农场,回到原部队吧?不是骗我的吧?”   徐场副:“……”   这是跟农场有多大仇! ☆、第21章   到了晚上,褚恬的烧已经全部退下来了,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她跟着徐沂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饭,又绕着操场溜了近一个小时的弯才回房间。   上 到四楼的时候,尽头场长一家住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听这架势,像是在吵架。褚恬和徐沂对视一眼,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劝劝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了,刘小晖抹着泪从里面冲了出来,看见楼梯口站着的两人,泪眼睁圆,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场长紧跟着出来,也看见了他们两个,他向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 之后就想拉着刘小晖回房。   刘小晖正在气头上,哪肯依,撇开他的手,捂着嘴对着墙低声哭泣着。场长拉了几次,都被她给推开了。虽然场长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跟妻子拉拉扯扯,只能没好气地低声冲她喊:“快点跟我回去!”   刘小晖只是哭,并不理他,把场长气得甩手转向一边,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褚恬见状,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衣袖。徐沂本不是喜欢管人家闲事的性子,可既然都这样面对面遇到了,一点也不过问也不合适。只好走上前,问场长:“嫂子这是怎么了?”   场长没说话,谁也不愿意家丑外扬,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想点来抽,可一想起儿子的病,又将烟掐断扔在了地上。叹了口气,才沉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给我儿子看病的事儿。打扰到你们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虽 然来农场才一个多月,但徐沂也算了解他们这位场长的性子。农村出身,朴实敦厚,基层连队一步步爬上来的,不会巴结人,否则也不会一直待在农场了。他很少向 人吐露难处,所以刚才能在他面前说出给儿子看病的事儿,已经实属不易。既然他开了这个口,徐沂也就自然不会不管。   “小童童怎么了?又犯病了?”他微微皱眉,“前段时间我听嫂子说要手术——”他将目光移向刘小晖。   刘小晖抹干净脸上的泪:“是要做手术,可手术费要十万,我们这边一下子凑不够——”   “跟你说了,我姐这几天就把欠的五万还回来,你是不信我还是怎么?”场长微怒道。   “我不信你姐!”刘小晖有些歇斯底里地冲他喊,“跟你说了就不能把钱借给她们家,那是个无底洞,你偏不听了,三年了,我问问你拿回来多少钱?她说还钱说了多少回了?哪一回真把钱拿到你面前了?”   “这回不一样!”场长试着跟她解释,“这回是给童童看病!”   “得了吧!”刘小晖冷眼瞧他,“后天你儿子就住院了,你看她有还钱的迹象吗?你儿子就是死了她也不会管的!”   “你——”场长被她激得眼角青筋直跳,脸色通红,抬起右手就要打下去。   徐沂见状连忙拦住他,却也并不看场长,只是问刘小晖:“嫂子,孩子的病,还差多少钱?”   刘小晖满脸愁容:“还差六万块,虽说去年给童童办了医疗卡,但他这个病,花销太大,能享受的优惠又很有限,听医生说,很多药都要从国外买……”   徐沂抿抿唇,思考片刻,看向褚恬。对视一眼,褚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徐沂轻笑了下,回过头对刘小晖说:“嫂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和恬恬这儿还有些闲钱,能借给你们差不多三万,你们先拿去,给童童看病——”   “不行!”场长断然拒绝,“小徐,我不能拿你们的钱——”   “怎么是拿呢?是借。”徐沂跟他开玩笑,“老宋,虽然我来了才一个多月,但我了解你的为人,就算我过后会调走,也不怕你借钱不还。”   场长还想说什么,却被徐沂给挡回去了:“行了,老宋。给儿子看病要紧。”   宋场长看着徐沂,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觉得老脸讪讪的。这个刚调过来没多久的副场长,虽然看着年轻,可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们的心思,他竟然一眼看穿了。一时间喉咙发紧,干挤出了一句:“谢谢。”   褚恬也看出来场长夫妇之间的不对劲了,回到房间,她巴着徐沂问:“我怎么觉得场长跟他老婆之间怪怪的?”   “看出来了?”徐沂笑笑,解开军衬的扣子,“让一个老实惯了的人演戏,很容易就会漏洞百出。”   “演戏?”褚恬睁大眼睛,她还真没想得这么深。   “嫂子是算准了想跟我们借钱,可老宋那个人硬气,不愿意开这个口,于是嫂子就自导自演了这场戏。”   这着实出乎褚恬的意外。   “我看嫂子不像这样的人啊,而且她怎么算准了咱们就会听见他们吵架,还正好从楼梯口经过啊?”褚恬眼巴巴地看着徐沂,越想越觉得玄乎。   眼中闪出一丝好笑的光,徐沂解释道:“就是正巧撞上了,所以临时发挥了一场。即便没有,她也会另找个机会开这个口的。老宋家里条件不好,留在农场这么些年,能借帮他的人也都不好联系了。”   “所以就看准你了吗?”褚恬回过味来了,微微撇了撇嘴,“怎么感觉像个冤大头一样?我还以为场长他家属人不错呢。”   “好了。”徐沂捏捏她的脸,“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是为了孩子。而且老宋那个人,最怕承别人人情,所以不用担心还钱的问题。”   褚恬拍开他的手:“那你说,场长他家属是不是挺失望的,咱们就借给他们三万块,也不够啊!”   “三万块就拿的容易吗?”徐沂笑了出来,“你以为咱们两个人现在有多少钱?”   褚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我们快没钱了?”   看 着她茫然的眼神,徐沂真的不想给她算这笔账。本来他下部队几年就没攒多少钱,前段时间房子装修时他又转给了褚恬一大笔,现在想来也不剩多少了。而褚恬,她 才工作一年,平时花钱没个节制,够花就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还有剩余。所以现在想想,拿出三万块给场长夫妇,已经算是仗义了。   褚恬哀嚎一声,瘫倒在徐沂身上:“我们两个怎么混成这样了,早知道我就不硬气了,把我爸给的那张金卡收下算了。”   徐沂就势抱住她,轻轻摇了下:“嗯,我想岳父他老人家会很乐意你这么做的。”   褚恬哼了下,她也就是说说,经过上次赵小晶那么一闹,再拿褚屹山的钱,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突然间就这么有了危机感,看来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花钱了,她得好好攒钱,否则就得收拾包袱来徐沂这儿蹭部队的大锅饭了……   累感不爱。   因为临时来了这么一出,褚恬回家的日子就提前了一天。因为徐沂的存折还放在家里,她还要回去拿了存折取出钱来给刘小晖送过去。这样一来,褚恬更郁闷了,她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因为场长的儿子童童心脏不好,不能挤在公共汽车里来回折腾,所以调用了农场里的一辆小吉普,将她们一路送回市里。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可褚恬听后,不免冷笑了下。趁两人在房间的时候,她小声向徐沂抱怨:“不是说军车不能私用吗?怎么这回就行?”   徐沂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嘴上却说:“这趟车不光送你们,还要去市里拉趟东西,所以算不上私用。”   褚恬哼一声,没再多问。   两人刚收拾好东西,宋场长催促的电话就打上来了。褚恬背起包准备下楼时,见徐沂提着一大袋东西走了过来。褚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手中的袋子,直问:“这是什么?”   “农场自产的果蔬,战士们摘了送过来的,说让你带回去尝尝。”   褚恬笑了笑:“替我谢谢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刘小晖正抱着童童等在大门口,看见他们时,微微一笑,笑得很和善,甚至还带点讨好。可怜天下父母心,褚恬虽然再怎么不满刘小晖,却也不会真正给她难堪,她也回以微笑,说:“天气这么晒,嫂子怎么不上车?”   “车上闷得慌,还是这儿敞亮。”说着抱着童童往外走,好像她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她下来。   褚恬暗自好笑,难道她这是怕她反悔,不想今天走,或者不想借给她钱了?   徐沂将东西放上车后,回过身看见褚恬还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她今天穿的就是来农场那天穿的裙子,浅绿色雪纺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刚来的那天他只顾着怎么哄她不生气了,没来得及细打量,现在看着,只觉得比那时更美了。   如此短暂的一个探亲假,一转眼,她就要走了。   徐 沂走到她面前,跟刚见她那天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轻声嘱咐:“到家了给我来个电话,家里水电出问题了自己不要碰,打电话找人来修,上班的时候 最好不要自己开车,晚上回到家少玩电脑手机,早点睡个美容觉,还有就是——钱该花还是要花,我还没穷到养不起你的地步。”   褚恬本来被他叮嘱地有点囧了,可听到最后一句话,鼻尖竟然有些泛酸。她现在——真想把他给掳回家啊!   “你抱抱我。”她向他撒娇。   徐沂眼中带笑地看着她,没有动。   褚恬以为他是怕影响不好,微嘟着嘴:“我又没让你亲我!”   还真是……怕了她了。   徐沂失笑,环顾了下四周,走上前抱住了她细细的腰,轻吻了她的脸颊一侧,在她耳边低声说:“这算不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褚恬乖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踮起脚回吻他的嘴角:“等你回家!”   一股暖流自心中涌起,徐沂又抱了抱她,才放开褚恬,让她上车。   褚恬坐上车后,打开车窗,向他挥了挥手。徐沂始终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也挥手致意。   与来时不同,天气终于放晴了,耀眼的阳光照在农场每一个角落。徐沂站在日光下,看着车子驶向农场大门,渐行渐远,直至拐弯不见。   终于将她送走了。这一次的道别,对褚恬而言,总算是圆满的。对徐沂来说,却感觉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儿。   他隐隐有些后悔。真不该让她来,因为——太会扰乱军心。 ☆、第22章   探亲归来,B市的夏天也慢慢地来了。   褚恬取出三万块给刘小晖,收了她的欠条,又对着存折感慨半天,收拾齐整之后,就精神饱满地去上班了。虽然她老公让她该花的钱还是要花,但她不能真那么心大,还是得好好赚钱,不能让他操心。   差不多一周多没见,褚美人回到公司时,受到了全部门人的热烈欢迎。尤其是冯骁骁,她一上来就抱住褚恬使劲蹭。   “终于回来了,你不在我吃饭都不香了!”   褚恬36C罩杯的胸被她这么压着,感觉有点压力山大,她用手指拨开她的脑袋,高贵冷艳地说:“能不这么夸张吗?我又不是味精,还负责给你调味!”   冯骁骁嘿嘿笑了两声,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去部队被一群兵哥哥包围的感觉怎么样?我在朋友圈看见你晒的照片了,不是说好了嘛,要多晒几张兵哥哥的照片给我看。结果你就晒了一张,还是你男人,这让我怎么光明正大地发痴啊!”   褚恬倒是想多晒几张,可农场里不是蔬菜大棚就是猪圈,连个训练场都是临时搭成的,有什么可往外晒的?   面对冯骁骁目光炯炯的眼神,褚恬打起马虎眼来,将平常小说里看到的搬出来糊弄她:“你以为部队是什么地方?是游乐场还是景区呀,想照就照?”   然而冯骁骁哪是那么好骗的,正要穷追不舍的时候,老刘通知她们去开会。褚恬乐得逃身,拿个笔记本赶紧溜了,气得冯骁骁在后面跺脚。   这一次的会议又是针对她们这批刚进公司不到一年的新人的,是说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要从他们部门抽调几个人到本市的Z大参加一个人力资源的短期培训课程。时间是周六日,为期两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冯骁骁哀号不止。然而褚恬还是比较淡定的,毕竟Z大是本市乃至全国的知名学府,公司派她们过去,应该是要栽培她们,储备后备力量。所以褚恬对这个培训并不像对军训那样抗拒。   果然,老刘教育冯骁骁:“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多少人想听这个傅毓宁教授的课还排不上号呢,现在有免费的机会让你们去听,要懂得珍惜!”   褚恬好奇地问:“傅毓宁是谁?”   “Z大管理学院的教授,日本早稻田大学管理学博士毕业,现任管理学院行政副院长,名列长江学者之中。”   这么厉害!   褚恬吸一口气:“头儿,你怎么对傅教授这么了解?”   老刘长叹一口气:“想当年,我发愤图强,考她的研究生考了三年……”   “结果呢?”   “结果没考上,就到这儿来了。”老刘很忧伤地看着手中的笔。   褚恬:“……”顿时觉得傅教授更厉害了!   晚上下班,褚恬一个人啃着糖葫芦在路边等公交。原本是想和冯骁骁一起的,可是这小妮子又被她妈妈安排着去相亲了。   糖葫芦啃完了,她要做的那一班车还没来,褚恬闲得无聊,便准备去不远处的一个超市逛逛,买点食材,顺便改乘地铁回家。就在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晚上吃什么时,一辆辉腾突然开到了她的身边。   褚恬被这车吓了一跳,等她看清车主是谁时,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是赵晓凯。他滑下车窗,取下墨镜,自以为很帅地拨了拨头发,而后对她展露出一个微笑。   褚恬看着他,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几天不见,这厮的发型由原来中规中矩的偏分变成了一个类似鸡冠的造型,还有那皮肤,瞧着白皙光滑的,不知道去了几层死皮。总之,从里到外彰显了一股浓浓的娘炮气息。   看着他,褚恬由衷地从感受到一种生理不适。不过毕竟还是同事,她压抑住心中那股反感,故作轻松且平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有事吗?”   “去哪儿啊?我顺路送你。”赵晓凯热情地招呼她上车。   褚恬还记得那次从T市回来的路上,他在后面一直用膝盖顶她的座位的事儿,当然也就对他的邀请敬谢不敏了。她笑了笑,说:“谢谢你,我们不顺路,你先走吧。”   “还跟我计较这个?那我专程送你,行了吧?”   说的好像他送她是一件多值得荣幸的事似的,褚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对他说:“真不用麻烦你,我往前走几步就是地铁,又快又方便,还不堵车呢,您自个儿慢慢回吧。”   说着撇下他,径自往前走。然而没走几步,赵晓凯就下车跟上了,他一把拉住褚恬的胳膊:“别走啊,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褚恬被他碰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要知道经历过那次“顶座位”事件后,她可是连做了两晚上的噩梦。褚恬一把甩开他的手,神色也变得冷冰冰的:“别动手动脚,有事儿你就说事儿。”   赵晓凯凝视着她十几秒,忽而玩世不恭地笑了:“不是吧,褚恬?这么能装?”   “我装什么了?”她冷声反驳。   “得!”赵晓凯有点不耐烦,“我问你,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真不好意思。”褚恬呵呵笑了两声,“我已婚。”   “我知道,不就一穷当兵的吗?”赵晓凯满不在乎,“我跟你说褚恬,现在当兵的不值钱,毫无人身自由不说,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你看看你自己,像是能吃苦的吗?就你男人那点工资,能养活的起你吗?”   褚恬冷眼瞧他:“多谢你了,我就是饿死了,也不劳你操心。”   “行,算你硬气。”赵晓凯挑挑眉,忽然压低声音,跟她说,“就算你能忍受得了穷,你男人两三个月不回家,你也受得了?”说着,他眼睛突然一亮,“说真的褚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真不愿意跟我,那咱就偷偷地,我免费帮你老公出出力也行——”   话音未落,褚恬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赵晓凯一个不防备,耳朵被打得嗡嗡响,差点儿没瘫地上。他站稳后,捂着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恬。他想破口大骂,但刚刚那动静已经引起周围的人注意了,只能低着声音质问,“你他妈敢打我?”   “打 的就是你这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褚恬抬高下巴,冷声说,“我念你是同事,不想跟你撕破脸,没想到你却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赵晓凯,这是我第一次也是 最后一次跟你说。首先,我老公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男人味儿一万倍,我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其次,我从小到大,最没缺过的就是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军 婚是受保护的,军人也不是可以随便诋毁的,我要是有心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那这会儿就可以去告你了。你有多不要脸我管不着,但我奉劝你,以后别打我主意, 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话是一字一字往外说的,赵晓凯已经听懵了,等他反应过来,褚恬已经转身走远了。   回到家里,在沙发上坐稳之后,褚恬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摊开自己的掌心,里面全是汗。她刚刚是真有点紧张了,生怕赵晓凯狗急跳墙,虽然她料他没那个胆。   褚恬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一点都不饿了。打消先去做饭的念头,她决定先给徐沂打个电话。她这也算是受到了惊吓,撒个娇求求安慰总行吧。   褚恬喜滋滋地拨通了徐沂的电话,等了好久,那边才接通。她趴在沙发上,软着声音问:“在干吗?”   “看新闻联播。”   褚恬乐了,瞧她男人多可爱,这年头还有多少人会正儿八经整点看新闻啊。可徐沂就看,而且天天不落。   “我想你了,你想我没?”褚恬说话声音就像她手中缠的电话线一样绕,任哪个男人听了那也是赤裸裸的调戏。   果然,这边徐沂听了,抬眼打量了下成排坐在前方看电视的战士们,跟场长打了个招呼,起身走出活动室,将门关好后,才开口对那边说:“故意使坏,找打是不是?”   褚恬嘿嘿笑两声:“那你倒是够得着,我现在是天高皇帝远!”   徐沂几乎都能想象她在那边得意洋洋的模样了。   农 场每晚都要组织战士们一起看新闻联播,这在以前的连队就是固有的老节目了,而且要求有干部陪同。他是每次都待到最后的,这点褚恬在这儿住了七八天,也早就 清楚了。所以——才敢在电话那头那么调戏他。偏偏他又不能走远,又要顾及到不被周围的人听见,打起电话甚至煎熬。   徐沂清清嗓子,对褚恬说:“这件事我就先记下了,回去我们再好好商量。”   竟 然威胁她回来再跟她算账,可褚恬一点也不生气,她真是爱死他这副故作正经的样子了。又逗了他一会儿,褚恬一本满足地挂了电话去准备一个人的晚饭了。而被吊 起来兴致的徐场副同志就有点悲催了,他打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吹了好一会儿农场夜晚的凉风才将体内涌起的火给压了下去。   想一想,还真是有些好笑。那么漂亮一姑娘,怎么能这么毫无心理障碍地对着他一个男人耍流氓,偏偏他还被她逗得有了反应。还真是……让人抗拒不了。   点开手机屏幕,看着桌面上她笑得很甜的样子,徐沂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23章   周六一早,褚恬就来到Z大上培训课。九点正式上课,她到时才八点半,而教室里已然坐满了一大半,让褚恬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褚恬挑了个尽量靠前的座位,刚坐下来,冯骁骁也到了。她披散着头发,一副起晚了没来得及打理的模样,手里拿着包子在啃,看见褚恬时,眼睛一亮。   她艰难地咽下满嘴的包子,看着褚恬一身淡粉色的运动衣,惊呼道:“干嘛打扮这么嫩!”   褚恬把扎起的马尾辫拨到脑后,笑得十分欠扁:“好不容易回归大学校园了,当然得打扮青春一点。”   冯骁骁看看自己,顿时不想理她了。   不多一会儿,教室人就满了,有些人进来一看这架势,干脆就准备站着听。褚恬不禁感叹傅毓宁果然名不虚传,要知道这已经是Z大最大的一个阶梯教室了,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她觉得下次在Z大礼堂上课都是有可能的。   褚恬把纸笔准备好摊开在桌子上,就摸出手机来给徐沂发微信消息,这是她最近给徐场副同志培养的又一个习惯。在农场住的那几天,她闲得无聊用手机跟好友聊微信时,突然想起徐沂还没有微信,就亲自给他申请了一个,昵称一杠三星,还教会他怎么用。   于是让徐场副同志感到相当无语的一件事就发生了,两人明明在一个房间里,她有时候说句话,还要从微信上敲他,还非要他从那上面给她回……   不过呢,现在她不在他身边,那么这种联系方式就成了一种既方便又经济的选择。她点开“一杠三星”的头像,输入:miu miu miu,在干吗?   问的话……着实没什么意义,但褚恬乐在其中。她知道这会儿他肯定在训练,顾不上回复她,可她就愿意“骚扰”他一下,然后等他看到时,就会给她回过来电话。这么几天下来,想必徐沂也早就习惯了。   收起手机时,褚恬顺带看了下时间,差十分九点。这时,教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原本低头认真刷微博的冯骁骁拍了拍褚恬的胳膊:“恬恬,你看那个是不是傅教授?”   褚恬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女人踩着轻缓的步伐从后门进了教室。她身穿灰黑色套裙,剪了一头利索的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无框眼镜,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她一路走来,温和地向到场听课的人打着招呼,整个人优雅又大方。   “傅教授看起来好年轻啊。”冯骁骁小声在她耳边感慨,“你猜她多大?”   褚恬正专注地打量着傅毓宁,听到她的问句,想也不想地就回:“四十刚出头吧。”   “四十刚出头就是教授了?”冯骁骁觉得难以置信,可回头一看傅毓宁的样子,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毓宁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她慢慢地往前面讲台走着,视线扫过褚恬的时候,轻轻一顿。   察觉到自己被她注视了,褚恬向她报以微笑,不知怎么,心里揣揣的,笑容也就怯怯的。然而没想傅毓宁的脚步却就此停下来了,她扶了扶镜框,十分认真地打量了褚恬一阵,才声线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褚恬呆呆地指指自己,“我叫褚恬。”   “褚恬。”傅毓宁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确认什么。良久,对她柔和一笑:“好名字。”   褚恬被她的笑弄得云里雾里的,她睁着大眼睛看着冯骁骁:“我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吗?”   冯骁骁:“……”   两人一致认为,这美女教授挺神在在的。   由于长期从事本硕博人力资源课程教学以及企业相关项目的课题研究,傅毓宁讲起课来十分生动,理论浅入深出,案例信手拈来,两相结合,既让人觉得有趣,又能从中学到知识。一节两个小时的大课,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下课的时候,褚恬和冯骁骁手捧着课本,走在Z大校园的主干道上。许是褚恬的打扮太青春了,引得好几个男生回头看。   冯骁骁开她玩笑:“我猜,那几位少年一定在猜这美女是哪个学院的,怎么要到她的电话号码。”   褚恬轻笑两声:“如果真有人上来问,我一定会把你的电话号码报给他的。”   冯骁骁一拍她肩膀:“好姐妹!”   两人随便在校门口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顿中午饭,然后又接着上了下午的课。连续四个小时,他们仅是坐在下面听,就已经感觉很累了。而站在台上的傅毓宁却丝毫看不出倦容,只是嗓子微微有些哑了。结束的时候,她还站在讲台上,目送着他们这些听课的人离去。   褚恬故意落在了最后,因为她想跟傅毓宁道句辛苦了。没想傅毓宁竟也看到了她,浅淡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傅教授。”这一次跟傅毓宁打招呼,褚恬已经能做到大方有礼了。   “这是要回家吗?”傅毓宁看着她说,“怎么回去?”   “坐地铁再倒公交。”褚恬乖巧地答。   “这么麻烦啊……”傅毓宁柔柔一叹,“家在什么地方住?”   “……在老城区,奉水道。”   “那可跟我顺路了,我送你一程?”   “……”   这个傅教授怎么有点自来熟啊?褚恬犹豫了下,正想着怎么拒绝她时,就听见傅毓宁轻轻巧巧地笑了。   “是不是觉得我热情过度了?”她直接戳破她的想法。   褚恬脸颊微红,她怎么忘了,面前这个人可是专门研究人的。她想了想,还是说:“不用麻烦你了,傅教授,我自己回家就可以,还想逛逛呢。”   “晚上一个人吃饭?”傅毓宁突然问。   褚恬愣了下,她说这个了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从她的脸上?   看着褚恬有些愣怔的模样,傅毓宁终于笑出来了,不忍心再逗她了:“恬恬,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我吗?”   她竟然叫她——恬恬?   褚恬一脸老实地看着她:“我是从我们部门领导那儿知道您的,是您负责给我们培训,其他的,我还真不知道——”   傅毓宁虽早有料到,可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么说,徐沂是一直没把我介绍给你了?”   徐沂?!怎么扯到他了?傅毓宁认识徐沂?   褚恬微眯着眼打量傅毓宁一阵,终于明白过来了:“您不会就是徐沂口中说的那个在Z大教书的小姑吧?”   傅毓宁抬了抬下巴:“没错,我是他,也是你的小姑。”   “可是,您的姓——”   “我随母姓,因而姓傅。”   褚恬风中凌乱了。关于徐家的情况,在领证前徐沂只简单介绍过,当时时间紧,没条件一一见面,她也就只是知道他有个在Z大教书的姑妈,但没想到会牛成这种地步啊!   她看着傅毓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傅毓宁,收拾好东西,走下讲台,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道:“早就听说那小子结婚了,可一直没空领过来给我们看,今天可叫我逮着了。走吧,到我家去,让我家那口子也见见。”   褚恬:“……”顿时心中升起无数个吐槽徐沂的弹幕。   傅 毓宁开着车,直接带着她老城区最西边的一个大院。这个院子乍一看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古朴老旧一些,从里面成片的参天大树就能看得出来时光的痕迹。只是, 离近了,才能发现这大院的特殊之处,因为门外挂了两个白底红字的牌子。一个是“军事管理区,闲人免进”,另外一个是“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敢情小姑也是个军属啊!褚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傅毓宁让站岗的哨兵对过牌照,才将车子慢慢地开了进去。察觉到褚恬在看她,她侧头微微一笑:“我猜,徐沂也没跟你说过,我老公是个军人吧。”   褚恬慢慢地摇摇头,傅毓宁则是——“呵呵。”   褚恬:“……”   傅毓宁将车子停在门口,带着褚恬,进了面前这座二层楼高的小院子。难得的,两重门都是开着的,褚恬跟在傅毓宁后面进了屋,还没来得及打量清楚这房子一眼,就看见客厅沙发处,坐了一个男人。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小口品着,听见脚步声微微抬了下头,看清进门的人是谁之后,打招呼道:“回来了?”   褚恬这次脑子转得快了,猜到此人一定是徐沂的姑父。也是,能这么光明正大坐在人家家里客厅喝茶的,除了男主人,还能有谁?   女主人傅毓宁瞥了那男人一眼,没说话,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转过身去换鞋,又顺带给褚恬拿出来一双拖鞋。   褚恬一边换鞋,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小姑父。只见他盯着沙发上的包,摇头轻笑了下,走过去拿起来,将散出来的东西重新给她装回包里,端放在沙发上。抬起身时,目光与褚恬相遇。   被逮个正着,褚恬红着脸向他笑了笑。   小姑父也向她微微一笑,之后问傅毓宁:“带了个这么漂亮年轻的客人回家,也不准备向我介绍介绍?”   傅毓宁这才搭理他:“褚恬,我那宝贝侄子徐沂的媳妇,今天上课时遇见的。”她看着褚恬,“今晚就在姑姑家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虽然小姑跟她老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但对她还是和颜悦色的,褚恬便知道不是针对她。   “做什么都好,我不挑食的,我帮您吧?”   “不用。”傅毓宁笑,“第一次上门就让你下厨,这要让徐沂那小子知道了,下次就不敢让你来了。”   两人都笑了笑,笑得一旁的男人有些尴尬了。他走过来,站在傅毓宁身后,扯扯她的衣服:“哎?不介绍介绍我啊?”   傅毓宁回头看他,虽然是仰视,但气势不减:“你是谁呀?三月不回家,一回来就想让我家恬恬叫你小姑父,想得美!”   男人看着自己妻子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妻子揽在怀,对褚恬自我介绍道:“你好,恬恬。我是你的小姑父。” ☆、第24章   小姑父自报家门,姓顾,名长安。   顾长安,这个名字,对于拥军只拥自己老公的人来说,真真是没有一点震撼力。   褚恬看着面前这个清俊瘦削的男人,回以笑容:“你好,小姑父。”   看着褚恬这副样子,首先笑了的是傅毓宁。她推开顾长安的手,十分不客气地嘲笑他:“说是小姑父就得了,还非得介绍自己的名字,除了你那帮学生,还有谁知道你?是不,恬恬?”   褚恬隐隐猜出她这个小姑父位置不低,影响力不小,可她着实不知情啊,所以只能傻笑。顾长安自然是不会怪她,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腰:“脾气发够了?”   傅毓宁当然不好意思在褚恬面前跟他闹别扭了,虽然她着实气他为了一个项目能那么久不回家,打电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见妻子服软了,顾长安心里也踏实了,他对她和褚恬说:“你们两个先聊,今天晚饭我来做。”   傅毓宁微微绷着脸,等顾长安进了厨房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褚恬的手,说:“来,你先到客厅坐下,我去换身衣服。”   趁傅毓宁换衣服的功夫,褚恬将整个家打量了下,典型的军旅电视剧中那些军中oss们住的楼。目光落在一旁的衣帽架上,上面挂着一件军装,她仔细看了下军衔,瞬间吃了一惊。乖乖,一麦一星,那可是个少将军衔啊。她老公的小姑父,居然是这么大个官儿!   褚恬有点受到惊吓的感觉。   傅毓宁走下来,看见褚恬神魂不定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褚恬摇摇头:“小姑,我小姑父他——是个将军?”   傅毓宁一听,笑着嗨了一声:“还以为有多大事。”   她当然是习惯了,可她一个小上尉的老婆,怎么好意思坐等一位少将做好饭给她端上桌,会消化不良的!   褚恬站起身:“我还是去厨房帮小姑父打个下手吧。”   “站住。”傅毓宁拦住她,有点哭笑不得,“还真被他吓着了?他就算挂个少将衔,那也是你小姑父呀,而且更何况,他还是个不下地的。”   褚恬有点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玄机:“什么叫不下地?”   “你小姑父是军校教员,平常多搞理论研究的,并不经常下部队,所以就没那副官架子。他学生见了都不怕的,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褚恬虽然自觉自己很拥军,而且也当了这么久的军嫂了,但对军队系统仍是一知半解,顶多看看军旅电视剧,认认肩章。所以她一看到顾长安的军衔,就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威风八面,到哪儿都跟着一群人的首长们了。现在听傅毓宁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了,一时也不那么紧张。   “那小姑父他在哪所学校教书?”   “就在咱们B市的科学技术大学。”   褚恬哦一声,一提到大学,她顿时就将顾长安和傅毓宁划等号了。说白了都是教授呗,只不过顾长安授课的地方跟平常大学不太一样罢了。放松之后,褚恬才发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她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看着傅毓宁,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傅毓宁斜倚在沙发上,轻拨了下头发,饶有趣味地看着褚恬:“你跟我看到你照片时的第一感觉不太一样。”   褚恬眨眨眼:“您在哪儿看到的我的照片?”   “在我哥,也就是徐沂的父亲那儿。”说着她笑了笑,“这小子犟归犟,在你们领证后还是寄了张照片给家里。”   那应该就是他们结婚证上那张了。那天去照得有些匆忙,她只化了个淡妆,照相的时候也只是轻轻一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她照过的一张最恬淡矜持的照片了。所以,傅毓宁看到她那张照片时,会觉得她是个性格十分安静的女孩儿吗?   她求证似地看了傅毓宁。   傅毓宁却说:“第一眼看见照片上的你,我的感觉是——这女孩怎么这么普通?”   褚恬:“……”   傅毓宁微笑:“原谅我这么想,虽然我只是徐沂的小姑,可因为我哥和嫂子忙着创业,所以他小时候有一半都是在我家度过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必亲生的差了。而我又是那种看自己孩子哪都好的人,所以对你的要求也就高了一些。”   褚恬表示理解:“那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更普通了?”说着她自己都不自信地吐了吐舌。   熟料傅毓宁摇了摇头,她看着褚恬,幽黑的眼睛十分明亮:“现在我觉得,你是个十分有趣的姑娘。适不适合徐沂我尚且不知,但最起码我喜欢。”   虽然傅毓宁还是保有余地,但毕竟她们今天才真正接触,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褚恬已经十分满意了。她诚恳地跟傅毓宁道了谢,又引得她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会儿,就听见顾长安招呼吃饭了。褚恬积极主动地去帮忙摆桌,看着这位小姑父一脸和气的样子,心里对他的畏惧也就消散了一大半,只剩下敬佩了。少将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到得了的位置,虽然他是个不下地的。褚恬有点天真地想。   吃饭的时候,没有过多聊天,但饭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饭后,褚恬多坐了一会儿才回家。傅毓宁见窗外天色已晚,便从院里汽车班叫了个兵,开着她的车将她送回了家。   直到回到家里,褚恬的心情还有些激动。她拿出手机,登陆微信,又给“一杠三星”同志发了个对话:“我今天见到小姑了,在Z大。”   发出后没几分钟,徐沂的电话就回过来了,甫一接通,他就问:“怎么遇见的?”   褚恬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你说巧不巧?”   是挺巧的。   徐沂笑了下:“晚饭也是在小姑那里吃的?见到小姑父了?”   “那当然。”褚恬又把见到小姑父那一段讲给他听,“我听小姑说了,小姑父是军校教员,虽然是个少将军衔,但除了军队编制,跟普通教授应该差不多吧?”   “小姑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啊,难道小姑骗我?”   也不算骗,顶多算是有多保留吧。   徐沂跟她解释:“小姑父这些年一直在科技大学任教,那是相当于副大军区级的单位,领导直辖。小姑父本人是副校长,享副军级待遇。”   “……所以?”   “所以,这个级别就相当于我所在军区的副司令员。”   换算清楚后,褚恬眼皮子跳了一下,不过没有刚得知时那么惊异了。   “小姑父看上去好平易近人的样子,根本看不出这么厉害。”她想了下,“你现在是上尉,要是升到少将的话,得多少年?50多岁的话,三十年?”顾长安今年就五十一岁了,虽然看不太出来。   徐沂被她这个假设逗笑了:“你觉得,我会在部队干那么久吗?或者说,我有资格坐到那个位置?”   “我觉得没问题。”她也笑,“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句话,犹如一股清水注入心田,徐沂顿时觉得肺腑轻松了许多。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下一秒,有短信进来。徐沂以为是褚恬发来的,仔细一看,却是另一个号码。看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徐沂的心蓦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平复了下,才敢点开来看。   短信只有一句话,然而却让徐沂握住手机的手慢慢收紧,他抬头看向深黑的夜空,眉头紧皱。   自 从知道傅毓宁的身份之后,褚恬上培训课的积极性就更高了。不光是想跟这个小姑多亲近,而是真想从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冯骁骁见她这么认真,也不好每次来签 个到就偷溜走了,跟着她一起听课。只是她家住得比较远,这一个月奔波下来,竟然瘦了四斤。为此,冯骁骁激动地决定请褚恬吃饭。   褚恬觉得好笑,提醒她道:“说不定吃过这一顿饭,你这体重又回去了。”   冯骁骁看着面前这位万年瘦的美人,十分得意:“反正还有一个月的课,肯定会瘦回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两眼放光地将一片片精品五花肉摊开在烧烤架上,褚恬也就懒得打击她了。   褚恬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冯骁骁催她多吃点,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吃撑了有点想吐。”   “想吐?”冯骁骁眉毛一挑,坏笑道,“不会是怀了吧?”   褚恬呵呵笑了两声,将冯骁骁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了。她今天没什么心情跟她调笑,从吃过午饭起她就感觉不太舒服,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只感觉浑身都不松快。   吃过晚饭,两人原本计划去看个电影。褚恬因为身体不适,就坐在一旁长椅处等着冯骁骁排票回来,刚稳下没多久,就感觉到小腹时不时地抽痛一下。她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缓解疼痛,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不一会儿,冯骁骁取票回来,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也吓了一大跳:“恬恬,你怎么了?”   褚恬也疼的茫然:“我不知道,我就感觉这里很疼……”   冯骁骁试着按了一下她手捂着的地方,结果褚恬疼得差点儿叫出声,吓得她也慌了,立马扔下手中的爆米花,将她扶了起来:“恬恬,我们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病了,你们猜,场副来不来呢23333 【废话……   看到很多美人对小姑父和小姑两人很感兴趣啊,嘿嘿。看过我《此致,爱情》和《你的诺言,我的沧海》的姑娘们应该都知道,这两本书的男主是兄弟两,然后顾长安就是这两兄弟的三叔。哎,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啊,这世界真小 【作者故意的……   顾三叔先打个头阵,顾二哥也会出场啦,表急23333~ ☆、第25章   冯骁骁拦车将褚恬送到了最近的军区总院。   经过检查,医生诊断褚恬为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两人之前都没上过手术台,一时都慌了神。情急之下,冯骁骁决定打电话给徐沂,却被褚恬拦住了。   冯骁骁急了:“不联系他联系谁,总不会是出不来吧?他可是个军官!”   褚恬忍着痛,对冯骁骁说:“不是出不出得来的问题,而是太远了……”她顿了顿,又说,“等他过来,我手术都做完了,白跑一趟……这不是多大事啊,我身边,又不是没人……”   “可光我一个有什么用?”冯骁骁跺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护士拦住了,他们要准备手术了。   冯骁骁看着褚恬进了手术室,心里始终焦灼着。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联系徐沂的时候,褚恬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显示是——小姑。   冯骁骁知道褚恬是外地人,也从未听她提起过她在本地还有亲戚,然而此刻却顾不上多想了,接通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连珠炮似的说:“喂?您是恬恬的小姑吗?她现在在医院……”   傅毓宁听到这话时懵了下:“怎么回事?”   “是急性阑尾炎。您看,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傅毓宁冷静下来:“在哪家医院?”   挂了电话之后,她没有叫司机,顾长安也不在,她就自己亲自开车去了军区总院。此前她就多次来过这里,所以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手术室。   冯骁骁看见傅毓宁时都傻了,她呆呆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地开口:“傅教授?”她看了看褚恬的手机,又看看傅毓宁,“您,您是恬恬的小姑?”   傅毓宁拍拍冯骁骁的肩膀,让她坐下:“恬恬的情况怎么样了?”   冯骁骁愣怔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结巴地答:“在、在手术。”   傅毓宁抬眼望向前方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在冯骁骁身边坐下,低声道:“别紧张,只是一个小手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冯骁骁使劲点点头,她是胆子有些小,遇到事情,很容易着慌和恐惧。更何况,刚还被褚恬这个“小姑”吓了一跳。傅毓宁陪她坐了一会儿,等她差不多平静下来,才大概问了下发病前的情况。   “傅教授,您说,这事,要不要通知恬恬老公?”冯骁骁惴惴地问。   傅毓宁沉吟了下:“恬恬进手术室前,你问过她没?”   “问了,她说不用。”冯骁骁把褚恬那番话说给傅毓宁听。   “那就算了吧。”傅毓宁叹口气,“丫头考虑的也有道理,若不是特别需要,就别让他来回跑了,我在这儿就行。”她侧身对冯骁骁说,“今晚辛苦你了,也多谢你了,这会儿已经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冯骁骁嘴上应着好,可以仍陪着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冯骁骁走过,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手术就结束了,十分顺利。褚恬被送进一间普通病房,傅毓宁陪在左右,看着她术后掩不住的苍白脸色,有些心疼。   夜里两点,褚恬从药效中苏醒过来。单人病房只在角落里开了盏小台灯,整个房间昏沉幽暗,褚恬脑子空空的,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时想不起自己这是在那里。她微微抬了下身,不小心扯动到伤口,忍不住小小嘶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靠在一旁沙发上休息的傅毓宁,她慌忙站起身,来到褚恬床前,暗开了床头灯。   “醒了?别动,快躺下,看扯到伤口疼。”   褚恬睁着大眼睛看着傅毓宁:“小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傅毓宁扶她躺下。   褚恬看着她,脑子艰难地在转。难道是冯骁骁通知她的?可不对呀,冯骁骁根本不知道她和傅毓宁之间的亲戚关系……   傅毓宁看她不说话,眼珠不停地转动,就笑了:“行了,别猜了,没人告诉我,是我打电话到你手机上,冯骁骁接了告诉我的。”   褚恬静静地看着她为自己忙碌,许久,才轻轻说了声:“谢谢。”   “傻话。”傅毓宁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麻醉药效过后,手术切口开始隐隐作痛,但并不是十分难忍。然而刚做完手术,只能平躺着,浑身十分僵硬,她平常又是娇气惯了的,一时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原本以为这一夜都该过去了,可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才刚蒙蒙亮。   褚恬盯着窗外朦胧可见的景色,发呆。   回想昨晚,真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夜晚。幸好冯骁骁陪在身边,若她一个人在家,恐怕得费一点功夫才能到医院,那个过程,可是相当痛苦。   看着在一旁小憩的傅毓宁,褚恬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一年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天,她躺在B市的医院里,刚做完手术醒来,而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徐沂的小姑。心里多少感到宽慰了。这个人,毕竟是跟他有关的人。   这么想着想着,褚恬就又慢慢地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亮。傅毓宁不在,护士过来查房,顺便给她输液。褚恬手背的血管很细,所以输两次液下来,已经青肿不堪了。她瞥一眼,背过身,不敢多看。   刚挂好水,傅毓宁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日常生活用品,见褚恬醒着,便问:“还疼不疼了?”   “还行。”褚恬吐吐舌。   “忍忍吧。”傅毓宁说,“这两天最难受,过后就好一些了。反正你是一个人在家,就在医院多待几天,我我刚去了你家里一趟,拿过来一些东西。”   傅毓宁一夜都没回家,在这儿简单洗漱下还要赶去上班,十分辛苦。牵累她一夜,褚恬心里很过意不去。   “太麻烦小姑了,让您昨晚都没休息好。”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傅毓宁微笑,“等会儿我还得去上班,谁来照顾你?”她想了想,“要不我给大哥那边打个电话,看嫂子今天有课没——”   “不用!”褚恬赶紧拒绝,“不要麻烦爸妈他们了,我这就是个小手术。医院里这么多护士在呢,不会有问题。而且,骁骁说她一会儿也过来,我不缺人照顾。”   傅毓宁考虑了下:“那这做手术的事,也不跟他们说一下?”   褚恬摇摇头:“等我好了,再去看他们。”   傅毓宁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叹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褚恬赶紧点头,目送傅毓宁离开后,缓缓松了口气。   术后第一天无法下床,褚恬一个人躺在床上,着实有些无聊。   切口隐隐作痛,她不敢轻易翻身,浑身感觉不舒服极了。医生一早来查房时,还嘱咐她这一周都不能碰水,褚恬听着就有点抓狂,虽然昨天进医院前刚洗过澡,但现在心理因素作祟,她感觉头皮有些痒。   正当她备受煎熬时,门口传来了咚咚两下敲门声,褚恬抬眼一看,看见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女子正往病房里探头,目光相遇时,她温和一笑:“你就是褚小姐吧?”   “您是——?”褚恬疑惑地看着她。   中年女子大大方方地进了病房,自我介绍道:“我是傅女士请过来的护工,姓姜。”   傅女士?褚恬眨眨眼,明白过来了:“是傅毓宁女士请您来的?”   “对——”她说,“以前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我照顾过一阵子,因此就认识了,今早她联系过,说褚小姐你刚做完手术,身边没人,托我来照看——”   褚恬一呆。她确实跟傅毓宁撒了个小谎,她谁也没联系,因为毕竟大家都有工作,再好的情谊也不能总是麻烦人家。可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   这小姑真乃神人也。   褚恬在心中感叹一番,对中年女子微微一笑:“姜姐,那就麻烦你了。”   姜姐是个有多年经验的护工,爱干净,手脚利索不说,为人还和善,好像跟任何人都能谈得来一样。有她陪着,术后最难受的前两天,褚恬竟然没怎么觉得痛苦就熬过来了。   术后第三天,终于可以下床了,而且顺利排气,可以稍微吃一些流质食物了。因为肚子胀气,褚恬两天没进食也不觉得饿,但是姜姐,看着她的小瘦腰,有些心疼的样子:“生一场病,不定又要瘦多少斤,让你老公看见,怕是要心疼的。”   这是姜姐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徐沂,怕是之前被傅毓宁提点过,提完就后悔了,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褚恬被她的反应逗得嫣然一笑:“你都知道啦?我老公是个军人,可帅可帅了。”说着把手机上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   姜姐看了眼:“确实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跟你很配。”   褚恬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姜姐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有些感慨:长得好有啥用,生病了也不能陪在身边,这么娇气一小姑娘,怎么找了个军人?不过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念叨,不会当面说出来,收拾好餐具之后,就扶着她去楼下散步了。   褚恬嫌伤口疼,不愿意动。可医生嘱咐了,说未免肠粘连,还是要多下床活动。褚恬没办法,只好让姜姐陪着,在医院走廊多溜溜。再加上这两天好友何筱、冯骁骁、傅毓宁都来看望过她好几次,所以总体而言,褚恬这院住的也不算太难熬了。   吃过早饭,褚恬心情不错,就让姜姐休息,自己一个人在这一层慢慢遛弯。前一晚刚下过雨,今早起B市的天气很是清爽宜人。褚恬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放眼望着医院道路两旁苍翠的法梧,一阵清风吹来,她舒适地眯了眯眼。   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准备“骚扰”下“一杠三星”同志。两人昨天晚上才通过电话,褚恬只字未提自己手术的事。不是不想跟他说,是怕他知道了干着急,还不如等他回来,她说了顺便还能现场求个安慰。这多妙!   小甜甜:miu miu miu   一杠三星沉默着,看来是没在线。小甜甜又发了一遍“miu miu miu”,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机。   褚恬继续趴在那里吹风,闲着无聊,开始点算楼下来往住院部大楼来的人头数。数着数着,一个身穿07式墨绿色军装的男人行色匆匆地向这边走来。褚恬本就是制服控,再加上又是军嫂,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打紧,她越看越觉得那个人熟悉,整个人从身形到气质都跟徐沂极像。就在她以为自己想他想得都快出现幻觉的时候,楼下那人抬了下头。   视线相遇,褚恬心脏怦地跳动了下,脸部急剧升温。那人——还真是徐沂!   徐沂也看见了褚恬。他站在原地,抬着头眯着眼睛打量她片刻,唰地一下摘掉了头上戴的帽子。   这下两人谁都能看清楚对方了,褚恬忍不住惊呼一声,睁着大眼睛直盯着徐沂。徐沂眼角微微抽动,双手无意识地紧握了下,他抬起双腿,迈步进了住院部大楼。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褚恬脑子顿时乱成一锅粥。他怎么来了?是谁通知他了?傅毓宁?不可能呀!难道是冯骁骁?或者说——何筱?   褚恬正满脑子疑惑的时候,徐沂已经大步上到了三楼,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她。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褚恬感觉脑子不会转了,好半晌,才僵硬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徐沂看着她,眉头紧皱。褚恬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急着想要解释。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怎么回事?”声音低沉,像是咬着每一个字才发出的声音。   褚恬有点紧张:“突发急性阑尾炎,做了个手术。”   手术!   徐沂脸色唰地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天前做的了!”褚恬心里有点纳闷,这到底是谁告诉他的,难道只说她住院了,没说因为什么病也没说做了手术?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嘛。   徐沂只觉得耳边嗡一声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褚恬有些慌乱地看着徐沂:“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过几天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   “……”   “你——生气了?”褚恬惴惴不安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我,真感觉好多了。”   “……”   见他不说话,褚恬只好又喂他一声。   徐沂直盯着褚恬,等到耳边恢复平静,才慢步走到她面前。看着有些张皇失措的她,徐沂想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一股气涌了上来,让他胸腔很是憋闷。他背过身,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   褚恬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真生气了,也微微有点不高兴了。她是瞒着他了,但出发点也是为他考虑啊。她站在他身后,低头绞着手指小声道:“你要是嫌我瞒着你,心里不高兴的话,那你就走吧。”   “走?”徐沂倏地转过身,问她,“你让我上哪儿去?”   褚恬撇过脸:“爱去哪儿去哪儿,在这儿看你甩脸色,还影响我恢复身体健康呢。”话是这么说着,可她的眼睛不由自主泛红了。他生气?她还委屈呢好不好,从小到大就没一个人住过院。   徐沂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褚恬拿他这幅样子最没办法,气性上来了,索性也不管他,抹抹脸自己回病房。可走廊这么窄,徐沂又挡在前面,她不侧身根本就过不去。   褚恬伸手推了他一下:“让开!”   徐沂没出声,也没动弹。   褚恬只好又推了他一下:“我叫你让开!”   徐沂依旧没动,只是眼睛微微眨了下。他看着褚恬,忽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抱紧。   褚恬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拧他胳膊一下。徐沂岿然不动,任由她发泄,手中却越抱越紧了,紧到她渐渐没了力气,埋头在他怀里,眼泪唰唰往下掉。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猜猜场副为啥米这么生气呢,绝对不是因为恬恬隐瞒她生病的消息这么简单…… ☆、第26章   过了许久,褚恬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气也算消了大半。本就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哪里会真的舍得跟他计较呢。   两人一起回病房,姜姐看见徐沂,一时间有些迷糊:“这是?”   褚恬及时介绍:“这是我老公。”   姜姐看着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就是徐沂啊,真人可比照片俊得多。”   褚恬笑眼觑着徐沂:“这是小姑给我请的护工姜姐,这几天全靠她照护了。”   徐沂给姜姐鞠了一躬:“多谢您对恬恬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姜姐被他这一躬惊得连连摆手,“我也不是白干的,我拿钱的。”   “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您。”徐沂握住褚恬的手,对姜姐说,“这两天我在,您先回去休息,等我走了,再麻烦您过来陪着她。”   姜姐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给徐沂交代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姜姐就收拾东西先回家了。徐沂送她下楼,回到病房时,看褚恬站在卫生间,拿着一个盆在水龙头前接水。他连忙走过去,一手接过了脸盆。   褚恬心里暗喜,病了这么好几天,刚又被他那么一欺负,可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使唤他了:“不要接满,等会儿还要往里面倒热水呢。”   徐沂拧住水龙头,问她:“接这么多水干什么?”   “擦身子。”她说,“医生不让我洗澡,只能避开伤口擦擦了,否则这么热的天,我都要腐化了。”   徐沂闻言,调好水温后将脸盆放在洗手台上,转身去拿毛巾:“我来给你擦。”   “不要!”褚恬捂着肚子拒绝他。   “听话。”徐沂全然没拿她的拒绝当回事。   “你放在那儿,我自己来。”她坚持,因为实在不想让他看见伤口。   “不行。”徐沂神色平静淡定地看着她,“你现在切口还未完全愈合,怎么能弯腰?不怕疼?”   “我可以把腿抬起来。”褚恬脸色绯红。   徐沂终于被她逗得笑了笑,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低头说:“我不嫌你伤口丑,行不行?”   褚恬:“……”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最终的结果还是徐沂来。   先用毛巾清洗上身,小心翼翼地避过切口处,怕她着凉,罩了个浴巾后才继续擦下面。整个过程轻巧无声,他的手法温柔极了,如果不是全身裸着,褚恬恐怕就睡着了。   切口终究是显眼的,徐沂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几秒,看得褚恬赶紧捂住,推了推他的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换了两次水才清洗完,褚恬脸红地一秒都不想在卫生间多待,套上衣服就出去了。   徐沂把卫生间收拾好,出去之后看见褚恬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屋子里开了空调,他将温度调高了几度,又走到褚恬面前给她盖了盖被子。   褚恬没睡实,唰地一下眼睛就睁开了,看着他,歪头一笑。   徐沂俯下身,将她压在身下的头发拨了出来,用发圈给她扎在了头顶上。   褚恬小小抱怨一句:“多难看啊,像道姑头。”   徐沂握住她欲去解开头发的手:“这样凉快。”   “……好吧。”褚恬不情不愿。   过了会儿,护士来给褚恬输消炎药。褚恬手背上的血管极细,有时护士一次扎不成功,她就会让她再来一次。不过因为回血,她两只手扎过针的地方都是一片青紫。   早在给褚恬洗身子的时候,徐沂就看见了。等护士走了,才复又握住她的手,轻轻按揉。   手包在他宽大的手掌中,褚恬感受到了住院以来第一次的全身心放松,她反握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谁告诉你的,小姑还是笑笑?”   “没人跟我说。”说这话的时候,徐沂正挽着袖子按摩褚恬的胳膊。   “我不信。”她翘起手指,一挠他的小臂,“难道还是你心灵感应到的?”说着她自己都想笑出来。   “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以后发生类似的事,要第一时间跟我说。记住了么?”   难得听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褚恬笑了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未说完,就见徐沂突然抬头,眼睛直盯着她,撇了下嘴,憋屈地改口:“记住了。只是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能回来?”   “至少我可以安排,掌握一切情况。”不会像一开始见到她那样,手足无措地话都说不出来。   褚恬见他如此认真,觉得他有些紧张过度。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知道她没法当个贤惠知理的好军嫂了,因为她太依赖这个男人,也想在生病的时候有他在身边可以撒撒娇。   “好吧——”褚恬答应地有点勉强,又引来徐沂的注视。就在他以为她还要找什么借口的时候,只听她说,“那我能不能把头发解开?这样太难看了点。”   徐沂:“……”   长这么大,他真没见过比他老婆更爱漂亮的人了。   伸手在褚恬脑门上崩了一下,惹得她一声惊呼,怒瞪他一眼后,徐沂才扯了下嘴角,给她解开了头发,让乌黑柔顺的黑发铺了下来。   褚恬看着她家男人无可奈何的样子,嘴角微弯,翘出得意的弧度。   输液的过程漫长而无聊,没多久,褚恬就睡着了。   房 间里就此安静下来,徐沂坐在一旁,打量着她的睡颜。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只是脸色看着不如之前好了,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大概是住院这几天休息不 好,熬出来的。低头丈量着她的手腕,他总觉得比上次握住的时候细了些。或许是错觉吧,但徐沂清楚,她这次是受罪了。握紧她的手,一时间他心绪万千。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嗡嗡地声音很大,徐沂迅速拿起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回头见褚恬睡得正好,才站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喂?徐沂吗?我是方哲啊,你今儿上午给我打电话了?”方大军医洪亮的嗓门传了过来,“昨晚上刚值完夜班,今儿白天睡觉,手机静音就没听见。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徐沂走远了几步。   “得了吧,是想问孟凡的情况吧?”方哲笑了两声,“她这段时间身体比之前好了一些,精神方面还是老样子,受不了刺激。”   “治疗了这么几年,为什么没一点好转?”徐沂有种莫名的焦躁。   方哲听出他话中带有的情绪,也有点无奈:“身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我比你更感到挫败。”   徐沂沉默几秒:“对不起。”   “没事。”方哲安慰他,“我理解你,不过这事儿急不得,毕竟她的病灶是在心里。”   徐沂紧抿唇,许久才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徐沂微眯着眼,看向远处。   方哲的一通电话让他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烦乱了起来,他刚刚有些失态,不该对方哲发火,毕竟他接手孟凡才不过半年。然而不知怎么,就是耐不住火气。就想忽然发现眼前一切糟透了,他不想忍,想发泄。   手机又响了,徐沂看了眼来电显示,微怔。看着号码,他由衷地不想接。   似乎对方明白他此刻躲避的心理,挂断之后没隔几秒嗡声又嚣张的响起,徐沂只好接通,喂字尚未说出口,就听见那边说:“终于接电话了啊?还不错,我以为你跟你那高贵的妈一起当起了缩头乌龟了呢——”   尖利逼人的女声从那头传来,似是有人拦着她不让她打电话,她回头说了句你给我放手之后,继续对着徐沂说:“怎么?当初不知道是谁巴不得凡凡赶紧嫁到你们家,现在她身体不行了,你们就像甩包袱一样想把她丢了就不管了?我跟你说徐沂,没那么好的事儿!”   “伯母——”徐沂开口打断女人的话,“我没想躲。”   “那为什么你都不愿意来看看凡凡?你们一家害她成这个样子,你还有没有良心!”说完那头像是又有人拉扯了她一样,女人避开电话跟那人吵了几句后,只听嘭的一道关门声响起。   徐沂轻抚有些抽痛的额角,他紧闭了下双眼,又睁开:“伯母,我想之前已经跟您说的很清楚,我不能再见孟凡。一来是她看见我时情绪总是非常不稳定,二来是——”   “胡扯!”女人愤怒之极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们肯对她好一点,她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根本就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徐沂心知自己已经无法跟她交谈了。犹豫了下,他掐断了电话。   耳边复又响起一阵嗡嗡声,看着窗外灼目的日光,徐沂觉得头更疼了。 ☆、第27章   褚恬醒来时,徐沂并不在病房。只是她手上的针头被拔下来了,看样子他应该是等自己输完液才离开的。褚恬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徐沂不是那种不做交代就私自离开的人,她估摸着他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褚恬稍稍一探头,看到的人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表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褚恬的表姐,涂晓。她之前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军医,年初刚生下孩子,这会儿还在恢复期,尚未回来上班。褚恬那声表姐也不是虚叫的,两人是真有亲戚关系,涂晓的亲妈就是褚恬的亲姨妈。   涂晓眨眨眼:“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褚恬又惊又喜:“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还真是奇了,她住院的消息没怎么向外声张过,可她认识的人却接二连三都知道了。   “你忘啦?我可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涂晓放下手中的东西。   褚恬微嘟嘟嘴,表示不满:“你少敷衍我,都小半年没来上班了。”   “呵,我现在还真骗不了你。”徐晓笑了笑,“你之前不是总来找我吗?我有几个同事都认识你了,有一个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好像在医院看见你了,我就让他帮忙查了下,这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   褚恬有点不相信:“不是吧?从你结婚后,我都好久没来这家医院了!”   涂晓逗她:“美人总是让人念念不忘的。”   褚恬斜她一眼:“去你的!”   两人正说话间,徐沂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食物,看到涂晓时稍稍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从容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涂晓回过头,十分专注地打量了徐沂片刻,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褚恬意外地看着她表姐跟她老公:“你们两个认识?”   徐沂笑了下,没说话。倒是涂晓,戳了戳她额头:“什么记性?小徐来过我跟你姐夫的婚礼。”   褚恬捂住额头,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那 应该是她追他追的最无望的时候,表姐涂晓结婚,她作为女方亲戚前去帮忙,负责收红包。那次徐沂也去了,在酒店门口她看见他了,心中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一 想起之前追他的时候他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看。徐沂倒如往常般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了酒店。整场酒宴下来,两人没说 一句话。   也是那一次,她喝得有些多了,后来实在撑不住,给表姐涂晓要了张房卡,想去楼上休息。可婚宴大厅距离电梯还有一段距离, 她身形不稳地走在人群中,引来诸多人的注目,尤其是男人。有人看不过去,上来扶了她一把,她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怎么看那人怎么像徐沂。再 后来等她睡了一觉醒来,想起那个扶她的人,想起徐沂,居然难过地哭了出来。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这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呢。可她居然就这么给忘了,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太幸福了?   正巧徐沂将粥盛出来,递了一碗给她。褚恬瞧他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接了过来。   徐沂也知道她这是想起以前的“心酸往事”了,轻轻笑了下,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想给好久不见的两姐妹腾出空间来好好聊聊天,徐沂收拾好褚恬换洗下来的衣服,就去公共水房了。等他洗好回来,涂晓已经不在了,褚恬正仰躺在床上,一只手输液,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在看。   就这个问题,徐沂之前已经说过她了。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而且单手举着还累,当时他老婆就跟他撒娇,说让他举着,给她翻页,她就负责看。无赖不过她,只好依着。   “嫂子走了?”徐沂问着,走到床头柜便看了看他带回来的粥,只吃下了一小半,“怎么吃这么少,饱了吗?”   “饱啦,一点都不饿。”褚恬看书看得正入迷,十分敷衍地答。   得嘞,徐场副又十分自觉地承担起打扫清理战场的责任,拿起保温桶,准备把剩下的饭解决掉。   看了一会儿,褚恬就感觉手腕有些累了。将书放到一边,她翻了个身,正对着徐沂,看他吃饭。“你下午出去,就是去买这粥了吗?”   徐沂嗯一声,问她:“味道如何?特意从一家五星大饭店打包的。”   褚恬瞪大眼睛:“真的?那快让我再尝一口!”   徐沂便又喂了她几口。褚恬咂摸了下这粥的味道,微微撇了下嘴:“吃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你肯定骗我的。”   徐沂垂眉低笑,接着吃饭。   褚恬就侧趴着看着她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有时候想起他,她就觉得,她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虽然没办法大富大贵——徐沂曾经说过,他不愿意拿家里的钱,而军人的工资也不算高——但从小在有钱家庭长大,她反倒并不看重这一点了。   她很少有过什么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唯有两样,一是母亲的生命,二是徐沂这个人。第一样,她努力过了,却没能留住母亲。第二样,在她几乎灰心意冷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就是这个男人。   褚恬望着他,轻轻问:“那时候你怎么会去参加我表姐的婚礼?”   “因为你表姐夫是我的老领导。”徐沂说着,又喂了她两口粥。   褚恬听了这话,险些被粥给呛住:“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真的。”刚下部队时,他在总部机关待了半年之后就调入B军区T师师属侦察营,直辖领导就是沈孟川,也就是褚恬的表姐夫。   褚恬沉默了下,又问:“那我喝醉之后,是你送我去的房间吗?”   徐沂毫不遮掩地:“嗯,是我。”   还真的是他!   褚恬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和激动,斜睥他一眼:“你不是一心想着怎么躲我嘛,怎么还舍得管我是死是活啊?”   这话听得徐沂笑了出来:“你想想当时的情景,觉得我会不管你?”   “我喝醉了,不记得了。”褚恬别过脸去耍赖。   “真不记得了?”徐沂坐在一旁,顺着她乌黑的长发,一副存心要让她想起来的样子,“你穿了件白色伴娘礼服,脖子全露出来。你喝多了,头发乱了,双颊透红,酒劲上来了边走还边扯着衣服,就差当场脱下来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褚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喝醉了酒怎么会那样?”   徐沂很识相地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尽让她自己体会。   褚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啊啊喊了两声“丢死人啦!”就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脸。徐沂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输液的那只胳膊,免得让针头跑偏。   看着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某人,徐沂叫了两声她的名字,某人不理。徐场副眉头微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对于长得漂亮的姑娘而言,美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因而有句话,徐沂就没告诉褚恬。酒后的她,样子——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因为受了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褚恬晚上有点失眠。徐沂没有走,一米八几的人将就在一张一米五的小陪护床上,竟也睡得很熟。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台灯,昏黄的光影里,看着徐沂熟睡的样子,褚恬慢慢地也睡着了。   徐沂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踏实,期间模模糊糊醒来了好几次,坚持到凌晨六点,他翻身下床。简单地在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回到病房时褚恬依然还在睡。徐沂走到床边看了看她,才换上衣服准备出门跑步。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取出来一看,是一条傅毓宁发来的短信。   点开一看,眉峰诧异地一挑,他推开房门,看见傅毓宁正双手抱胸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   “小姑?”徐沂叫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很奇怪吗?”傅毓宁一挑精致的细眉,“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两人走到前方一个拐角处,傅毓宁站定,转过身对着徐沂,说道:“我昨晚收到恬恬的短信了,问我是不是把她住院的事告诉你了。”   徐沂并不感到意外:“那您怎么回复她的?”   “我当然没回复了。尚不清楚事情原委,我哪里敢随便乱说话。而且,我正想问问你呢,怎么突然从部队跑回来了?”   “没事。”   “没事?”傅毓宁似是冷笑了下,“我还不了解你?即便是有事请你你还不一定回来,现在你一句没事,就指望我会信?”   话音落下,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一声轻轻的叹息,傅毓宁又开口道:“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还这么犟,一遇到你不愿意说的就死活不张嘴——我问你,是不是孟家那边的人又给你打电话了?”   “……”   “孟凡?孟玉和?还是章晓群?”   “……”   “徐沂!你聋了,能不能说句话!”傅毓宁怒了。   徐沂终于抬眼:“小姑,小声点。”   “呵!你这脾气还真是四平八稳!”虽是这样抱怨着,但傅毓宁的声音还是小了个八度,“算我求你,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徐沂唇角微抿,许久才说:“是章伯母,她打电话给我,说孟凡的情况很糟,让我回来看看。”   “她给你打了几次?”   “记不清了。”   这着实不是在敷衍,从上周起章晓群就开始对他进行电话轰炸,她深知他白天训练,接不了电话,就专挑晚上打。起初他还接,可到后来,发现没法跟章晓群讲道理之后,他就不再接了。   “几通电话,就让你这么冒冒失失跑回来了?”傅毓宁的火气又被激了起来,用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瞪着徐沂。   徐沂低着头,没有去看傅毓宁:“我其实不想回来,可我想也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傅毓宁呵一声:“而且你仍旧是不放心,对不对?你实际是想见孟凡一面,嗯?你见了她又能怎么样?能让她就此好起来——”   “小姑。”徐沂加重语气打断她,神色间有疲倦和少许不耐,“我说过了,不会见她。”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章晓群是非不清还想把你拖下水,你觉得自己几句话能跟她说清楚?别天真了!徐沂你给我搞清楚,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的责任正躺在病房里,她刚做完手术没几天,现在还没拆线出院!”傅毓宁虽是发火,可声音压低了许多。   徐沂任由她训,而后自嘲一笑:“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知是白来一趟,可挂了电话还是来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故意摆布他,让他急匆匆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来,却意外地在这里看到自己的老婆。得知褚恬刚因为阑尾炎做完手术之后,他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炸了一样,一团团的火气,让他没法发泄。   可笑,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他妈可笑。这种感觉,他没法告诉傅毓宁,难以启齿,而且她又无法感同身受。   徐沂平复心绪,对傅毓宁说:“昨天下午我去见了章阿姨。”   “说什么了?”   “我告诉她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只会越来越糟。我相信孟凡会好,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傅毓宁想了想他的话,又问:“那章晓群是什么反应?”   “她——给了我一巴掌。”   “什么?”傅毓宁惊得站了起来,“让我看看!”   徐沂别过脸,躲过傅毓宁的手:“没打着,我个子高,章阿姨只够着我肩膀。”   傅毓宁被他气笑了,就手也给了他肩膀一下:“死孩子!”   打过以后,她有些心疼,轻轻地揉了两下,又问道:“恬恬都知道吗?”   “不知道,还没告诉她。”   “不打算说?”   “我会说。”徐沂的声音没有丝毫地犹豫,“但不是现在,她病还没好,时机不合适。”   傅毓宁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换做以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找个恬恬这样的姑娘。可现在看来,这未免不是你的福气。”   “我知道。”   徐沂说着,嘴角有轻浅的笑。   傅毓宁今天还有课,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徐沂送她下楼,回到病房时,褚恬已经醒了,刚洗过脸,正坐在床边等着他。   掂了掂桌子上空空的保温桶,徐沂说:“饿了没?我去买饭。”   褚恬的视线随着徐沂的手在动,在他取了保温桶就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仰起头,表情平静地问他:“孟凡是谁?”   ——   凑两字。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貌似要吵架惹……   关于姑娘们的种种猜测,我不可能现在就答复你们哈,为了剧情需要嘛,一点悬念都没还写个啥。我只能说:孟凡不是白莲花…… ☆、第28章   徐沂眼睛微动,神色一怔,一时没有说话。   褚恬见状,直起身子,追问道:“你,不是因为我生病才回来的?”   直视着褚恬明亮的眼睛,徐沂只觉得心跳极快。他微微抿唇:“我——”   “你混蛋,徐沂!”褚恬单手拿起一个枕头砸到了他的身上,这可吓坏了进来送药的护士,咣当一声,东西全掉地上了。   徐沂犹豫了下,走过去帮护士把东西都捡了起来,取了褚恬的药,送走护士之后,将房门关上。他回过头,看见褚恬双眼泛红,怔愣了下,慢步走上前。   徐沂没想好怎么为自己解释,而褚恬似乎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抓起一旁的被子就往他身上扔,没什么可扔了她就用脚踢他:“滚!你滚!滚!”   褚恬发起脾气来是毫无章法的乱踢。徐沂站在她面前没动,怎么踢都不动,气得褚恬直抓自己头发。   徐沂赶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自虐:“褚恬——”   此时此刻褚恬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只手被抓住了,就用另一只手去掰,针头差点儿跑偏。徐沂这才急了,将她的两只手都抓住,低喝一声:“褚恬!”   褚恬被他这一声给震懵了,睁大双眼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他钳制住了。她看着被他牢牢抓住的两只手,眼泪唰唰地掉下来了。她憋着气,大骂了声混蛋之后又开始猛踢他。   徐沂一动不动,死死地抓住她扎针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腾出来抱住了她。他紧闭了下双眼,深吸了口气,任由她踢打着,任由她出气。等到她渐渐没了力气,徐沂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松开了她,用轻哑的声音说:“恬恬,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褚恬拒绝他,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现在、我现在特别难过。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一点也不想。”   说完她就想去拔针头,她想离开这个病房,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待。   徐沂又想抓她的手,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是作罢了,只虚护着她输液的那只手,“别拔针头!你不想听,我就不跟你说,但你别拔针头。行不行?”   褚恬不说话,只急促地喘着气。   徐沂明白她的意思,他站起身,不敢走远,确认她不再冲动之后,才走过去将被子捡起来,放到了床上。原本想给她盖到身上,结果褚恬噌地一下把被子抢了过去,把自个儿给裹住了。   这样一弄,针头还是跑偏了。   徐沂看着针口处溢出来的血珠,忽然间觉得一切都乱了。   整整一天,312病房的气氛都比较怪。每次医生查房或者护士进去换药的时候,这间病房里的这对小夫妻面容都很严肃。男的还好一些,问起话来还会答几句,可这个女病人就不行了,无论问什么都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护士看着褚恬青肿的手面,细眉微蹙:“怎么搞的嘛,好好的针怎么会跑偏?”   说着她剐了徐沂一眼,已经认定是这个男人的不是了。徐沂全然没注意到,他见护士拿出橡皮筋要绑褚恬的手腕,下意识地就要伸出手去帮忙,结果褚恬反倒把手给伸回去了。   护士见状便又训他:“好啦,我来吧,你们男人就是笨手笨脚的。要不,这针怎么会跑偏嘛。”   徐沂欲言又止地站到了一旁。   如果放在往常,看见徐沂如此吃瘪,褚恬定是会笑场。可现在是满心满肺的气,在她看来,这完全是心虚的表现。   输好了液之后,护士再三叮嘱,才离开病房。徐沂将门关紧,回到床边,忍着褚恬的冷脸,细细查看了她的手一番,又给她揉了揉。   “以后,再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褚恬轻轻哼一声,将手抽了回来,放到一旁。另一只手,唰唰地翻着书页。   徐沂凝视她片刻,见她看书看得极不方便,便说:“我来给你拿着?”   “不用。”褚恬声音很哑地拒绝他。   徐沂听罢,便倒了杯水,递到了她面前。   “不渴。”褚恬不接。   “喝一点,你嗓子哑了。”   “不想喝。”褚恬依旧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想看书了,拿起手机开始玩。   徐沂在心底微叹口气,将水放在了一旁。他坐在一旁,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跟她解释这件事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提示他微信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他本来对这种社交软件是没什么兴趣的,但脑中灵光一闪,他还是点开来看了。   小甜甜:你回家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了。   徐沂眉眼瞬间就松展了,他靠在椅背上,给她回复。褚恬看着聊天框上显示地正在输入四个大字,趁机用余光打量了下徐沂,正巧他忙着抬了下头,四目相对,褚恬迅速撇过脸来。   不一会儿,徐沂的信息就过来了。   一杠三星:我不累,晚上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甜甜:不想吃。   一杠三星:不行,你一天都没吃饭。   那也不用你管,褚恬点开表情包,选了一个,发了过去。   小甜甜:【表情】再见。   面对小甜甜如此“高冷”的表情,一杠三星琢磨了下,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   一杠三星:买点粥,怎么样?【表情】笑脸   小甜甜:【表情】再见 【表情】再见   一杠三星:上次那一家的?【表情】笑脸   小甜甜:【表情】再见 【表情】再见 【表情】再见   一连发了三个挥手再见的表情,一杠三星沉默了。褚恬瞥徐沂一眼,却发现他依旧低着头,敲击屏幕的手指悬在半空,不知道在那儿纠结什么。过了差不多两三分钟,他的消息终于发过来了。   一杠三星:好了,不用再挥手催我了,我这就去买。【表情】心 【表情】心 【表情】心   看着那句话和那一排表情,褚恬被雷得简直外焦里嫩,久久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回复。而始作俑者徐沂此时此刻也有点紧张,掌心冒汗,握的手机机身发烫。他静静地等着,然后褚恬沉默的时间太长了,长的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   于是清清嗓,说:“我去了?”看似征求她的意见,其实已经做下决定了,徐沂站起身,拿着军帽和车钥匙,就离开了。   不多时,就将饭买回来了,依旧是粥之类的流食。徐沂将饭盛好,递到了她面前。   褚恬其实并不饿,可以说是毫无胃口。然而看着面前这满满的一碗粥,她迟疑了下,还是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她听见徐沂轻轻松了口气,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带着点点笑意,仿似遥远夜空的一颗星。   见她望过来,徐沂尽量十分自然地直起身:“吃的完吧?”他问她。   褚恬不吭声。   最终还是剩下了大半碗,吃褚恬剩饭已经吃习惯的徐沂默默接了过来,慢慢吃着。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当中,只听得见汤匙与瓷碗相碰时发出来的声音。徐沂将粥喝光,又去水房洗干净了碗筷,回来的时候,发现褚恬正皱着眉低头在按压手背。   心里一提,他连忙放下东西,走到床前,拉起她的手:“针头又跑偏了?”   褚恬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抓得太紧,便只好作罢,“就是贴在手背上压针的胶布一头松翘起来了,看着难受。”   “……”徐场副沉默了十几秒:“别按了,我给你把翘起来的剪掉。”说话间就找来了一把小剪刀,动作利落地给她剪好了。徐沂抬头观察了下点滴的速度,发现一瓶快输完的时候,便将针头取了出来,轻轻地按揉了她手背几下。   褚恬注视着他做这一切,原本很习以为常的动作,现在看来,竟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享受他所有照顾和温柔的人不该是她,而这一切又像是偷来的一样。这么一想她感觉有谁在她心尖刺了一下,尖锐的疼了一下,眼睛微微一眨,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出来了?连褚恬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更何况徐沂。他即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弯着腰,眼睛直视着她。   褚恬感到很难堪,别过脸用衣服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眼泪止住之后,她推开徐沂的手,慢慢躺了回去,背过身。   徐沂仍旧弯着腰,凝视褚恬的后背片刻,他伸出手,给她轻掖了下被角:“恬恬。”他放低声音,“你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听我解释?”   “不想。”褚恬带着点鼻音回答。   “真不想?”他又问了。   褚恬觉得徐沂真的好烦,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就是不理他。   徐沂默默地坐了过去,许久,才说:“我这次来医院,确实不是因为要来看你。”   褚恬清楚这一点,可真听他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揪了一下。她抓紧被子,轻呵了一声,还是没理他。   徐沂也并不指望她会给出什么回应,眉头微蹙,他接着说:“孟凡,她——是我大哥的女朋友。”   话音刚落,他能感觉到褚恬的脊背蓦地一僵,然后就见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圆两只大眼睛,惊讶万分地盯着他看:“你说什么?”   徐沂平静地回视,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我说,孟凡是我哥的女朋友。”   褚恬完全惊呆了:“可是,你哥不是——”牺牲了那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大哥牺牲了。”徐沂替她说了出来,“如果哥还在的话,那现在我们就应该叫孟凡嫂子了。”   “那——”褚恬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沂的表情平静地几乎有些沉重:“大哥和孟凡有十几年的感情,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月,大哥因公牺牲,孟凡打击过大,精神失常,到现在仍未恢复。”   褚恬:“……”   看着褚恬两眼发愣,直盯着他的样子,徐沂微微苦笑:“我知道,可能有些难以相信,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未向你提起。因为,很多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   褚恬看着他,几近茫然地问:“那为什么孟凡要见你?”   闻言,徐沂抿抿唇,没有说话。   褚恬却仿佛忽然开了窍一般:“她把你当做你大哥?”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一跳,可面前这男人竟然没有反驳。他,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吵起来了……   不过不会大吵,理由在下章,嘿嘿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说了,两人是在磨合,徐场副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人,他性格上有毛病,但要慢慢改。嗯,还有句话我不是也说过了嘛,就是个彼此驯化的过程,嘿嘿~ ☆、第29章   褚恬下意识里就觉得这事太难以置信,然而她也清楚,徐沂不会拿这种事跟她开玩笑。定了定神,褚恬嗓音干哑地问他:“那你这次回来,去见她了吗?”   徐沂摇摇头,眼神越过她,看向窗外,“她总要接受大哥已经离开的事实。”他知道,这对孟凡来说很难很难,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恢复方式。他始终,都这么认为。   褚恬感觉自己心跳如鼓擂。   今天早上,其实徐沂起床后没多久她也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她知道他出去了,便无意识地推开门去找他。徐沂和傅毓宁的对话,她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一来是当时刚睡醒还有些怔松,二来是,她听了几句之后,脑子就全懵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完完全全地清醒着,听完徐沂的话,她感觉口焦舌燥,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徐沂微叹口气,伸手慢慢抱住了她:“我并非刻意瞒你。只是你刚做完手术,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开口跟你说这些。”   褚恬沉默了片刻,忽而抬头问他:“既然你并不是来看孟凡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医院?”   徐沂眉头轻皱了下,有些许无奈:“就是我跟小姑说的那样。”   这个理由,他并不愿意多谈,也幸而褚恬很快就想起来了。她抿抿唇,小声说:“是孟凡的妈妈总是打电话催你吗?”说到这里,她微扯了下嘴角,“她怎么能这样,我生病做手术了,都还没跟你说呢。”   徐沂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仿佛无声的道歉。   褚 恬顿时又觉得心里很难过。她想要徐沂的感情,但那是爱,并不是歉疚,而且这歉疚感还是因别人而起。她那句不想听他解释也并非是玩笑话,她知道徐沂一定能找 出理由来,而且一定能说服她。她真的毫不怀疑这一点,她从心底里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然而有些时候,感情是不受道理所控制的。   思及此,褚恬也无话可说了。   话虽然都说开了,但褚恬的情绪并未缓转过来,两人还是别别扭扭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医生检查后带给褚恬一个好消息,她可以拆线出院了。褚恬听了也长吁了一口气,再在这儿待下去她也快要抑郁了。   拆了线之后,聆听了一堆医嘱,褚恬催促徐沂赶紧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徐沂却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动作,磨蹭到了中午,才带着她回家。一周多的时间没进家门了,褚恬推开门一看,整个家里却并不如她之前设想的那般满是灰尘,相反,处处都收拾地相当妥帖。   看出她的惊讶,徐沂解释道:“住院这几天,是小姑找人来收拾家里。。”   褚恬环视一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小姑真是太贴心了,小姑父娶了她,可真是有福了。   徐沂换好鞋,说:“去换衣服吧,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随便。”他笑得太好看,褚恬刻意避开自己的视线,不去看他。   在褚恬这里,徐场副同志现在可以说是戴罪之身了,也不好要求什么待遇,更不能太在意自己老婆的态度。于是当下,徐沂脱了衬衣,就进了厨房。   老婆说随便,可他不能真就做得随便了。一顿午饭做了快一个半小时,最后端出来了三菜一汤,清蒸黑鱼,野芹炒千张、凉拌四季青和排骨汤。这期间褚恬一直在房间里休息,等到她出来一看,看见摆在桌子上的菜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徐沂将最后一盘菜放到了桌子上,一边擦手一边对褚恬说:“饭好了,过来吃。”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褚恬怎么也说不出“没胃口”这样糟蹋徐沂心意的话,她慢慢走到桌边,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两碗汤,微动了下嘴唇,说:“总是喝汤,你能吃得饱吗?”   “没事。”徐沂说,“反正不用训练,我就当修身养性了。”   什么修身养性?褚恬瞥他一眼,惹得他一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整顿饭下来,褚恬喝了一碗汤外加一个小馒头。吃完以后也不着急离桌,她胃口淡,不愿意吃肉,就将排骨全部拨到了徐沂碗里,让他吃光,撑得徐沂险些胃疼。   吃过午饭,徐沂让褚恬去休息。   住院这几天,褚恬大半时间都是趟在床上睡了,回到家里舒适的床上,她倒是睡不着了。褚恬起身,打算去书房找本催眠读物来看,结果一来到客厅,发现徐沂靠着沙发睡着了。他看上去睡得很仓促,仿佛一坐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换。   褚恬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她打量着这个男人,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倦意,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色,想必是住院那两三天熬出来的。想来也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男人,蜷窝在一张不到一米五的小床上,怎么能睡得好?更何况,他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事。   她在住院,他要照顾她,同时还要惦念着另外一个人。她清楚那并非他的本意,他甚至都不愿意去见孟凡,不愿意以那种方式去见她。她明白他这样做的一切理由,可因深知他会因此而心里备受煎熬。   她知道她心里有些狭隘了,可就是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因为其他女人而分一点神,哪怕那是一个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威胁的女人。   打破此刻宁静的是徐沂的手机铃声,他反应速度极快地睁开双眼,正要去摸手机,看见坐在一旁的褚恬,反倒愣了下。   褚恬还挺淡定的:“接吧,说不定有事呢。”   徐沂低低嗯了一声,站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褚恬在客厅独自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口渴,便去厨房倒水喝。似是觉得光喝白开水不够,她挖了一大勺的蜂蜜,兑进水中,用汤匙慢慢地搅拌着。   徐沂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她正掂着脚尖去够放在柜橱最里面的柚子茶。看她有些吃力的样子,徐沂快走了几步,给她拿了下来。褚恬让他拧开,又挖了两大勺,放进了蜜水里。   徐沂在一旁看着,唇角轻扬:“这么甜,喝了不怕难受?”   褚恬送到他嘴边,让他尝了一口,问他:“甜吗?”   徐沂咂摸了这个味道,甜味儿入喉,还算能忍,没那么伤肝。   褚 恬一口喝掉这杯自制的蜂蜜柚子茶,转过身对着水龙头刷杯子。徐沂斜靠在身后的流理台上,注视着她的背影。刚才从阳台回来,看见她侧影的一刹那,徐沂就发现 了,她瘦了。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原本还称得上高挑纤细,可现在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下摆和衣袖处都空荡荡的,看上去格外羸弱。   一眨眼,褚恬洗好了杯子。徐沂回过神,抓住她的手,取过毛巾,轻轻给她擦了擦。   褚恬看着他,等他擦好了,才轻声问:“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又叫你回去?”   徐沂顿了下,低嗯了一声。   有过上一次的经历,褚恬现下并不觉得很难接受了。嗓子忽然有些粘,大概是刚刚喝的太甜了。她咽了咽口水:“这次也是有车来接吗?”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发往X村的最后一趟车的时间点了。   “有。”   褚恬点点头:“那你赶紧收拾东西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给你带的。”   “不着急。”徐沂将急着出去的她拉了回来,“明天早上才走。”   褚恬啊了声,看清他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再开玩笑,才轻轻又哦了下。   徐沂看着眼神恍惚,脸色有些苍白的褚恬,手一使力,将她抱进了怀里。褚恬愣了下,缓过来劲后,猛捶他的肩膀,往外推他。可她毕竟是女人,力气哪能大过一个当兵的男人,她使劲挣扎着,却还是被他抱得牢牢的。   褚恬眼泪掉下来:“你、你逗我!你是不是觉得你走了我就一定会难受?”   她觉得,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还可怜的妻子了。   昨天一整天,她都在纠结到底是听他解释还是就这么跟他吵一架。她心里很生气,可经过上一次那件事,她几乎都不敢跟他吵架了,生怕在他们还吵着架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和好的时候他就被部队叫走了。然后就这样半吊着,在他走后,留给她的只能是难过和无尽的后悔。   即便她再怎么安慰自己那是一段婚姻必有的相互磨合的过程,可还是会很难受,比生他的气更难受。而这一切他明明都该知道的,他怎么还能这样跟她开玩笑,这样逗她?   越想越气,褚恬拧他,可身上没劲,手上也使不出来力。   “恬恬……”徐沂虚握住她的手,轻轻亲吻她的唇角,“对不起。”   如 蜻蜓点水一下,短暂的停顿后,是炽热而猛烈的攻城略地。他紧扣着她的腰,似乎是不容许她有一丝躲闪。褚恬是彻底没有一丝气力了,即便是徐沂早已松开了对她 双手的钳制,她也推不开他了,只能松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渐渐急促,气息间隔越来越短,感觉到难以支撑下去的时候,徐沂终于松开了她。   褚恬泪流满面,她不想哭了,可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再加上刚刚呼吸不畅,她止不住地打嗝。可以说,这是褚恬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个吻了。可徐沂似乎是并不在意,他就这样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衣服。   这一次,褚恬哭畅快了,连着上一次他突然结束休假离开她时的难过也发泄了出来。见她停止啜泣,徐沂拿过一盒纸巾,替她擦了擦脸,擦到一半,纸巾盒被褚恬红着眼睛夺了过去,自己来。   徐沂望着她,静默片刻,突然开口:“等我调回团里,申请一套房子,我们搬过去住。”他说的很坚决,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   “我不。”褚恬别过脸,“这房子是我好不容易装修的,我还没住回本。”   “那就先放着,以后老了再回来住。”徐沂说,“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得跟我住一起。”   想的——还挺美。褚恬瞪他一眼,没说话。   “我不是开玩笑。”徐沂的神情很认真,“褚恬,我想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   褚恬有些意外。自从求婚那次之后,他就很少说过这种袒露心迹的话,她很明白他这个人,他聪明,他什么都知道,可却什么也不说。像这样“直言不讳”的,还真是很少有。   褚恬撇嘴,假装不满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情势所迫才说这话,你不用对我太内疚,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事,我已经原谅你了。”   “怎么会是情势所迫——”话音戛然而止,徐沂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他说:“也罢,我还是先申请房子,等房子下来了,我请假回来搬家。这一次一定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   他说的很一本正经,可褚恬却装不下去了,抡起拳头捶他肩膀:“你少自说自话,我还没答应呢!”   徐沂很轻地笑了下,就势圈住她的腰,将她抱住,声音低而有力:“说好了,恬恬。我会好好照顾你,这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褚恬一开始还挣扎,可慢慢地,还是心软了。   就这样吧。她听出来他是在很认真地考虑他们的未来,也听出来了,他对她的感情。她也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 感觉说白了,徐沂就是那种不太会道歉的人。他情商不低,但不太会说为自己解释的话,潜意识里觉得解释就是推脱责任,所以他很少说这样的话。像今天这样的解 释,也是做了心理建设才对恬恬说出口的。我觉得能理解吧,对一个大男人来说,你让他事事都往外掏也不太现实,尤其是徐沂性子这么闷的… ☆、第30章   当晚,徐沂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睡前开了空调,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气温有些凉,褚恬不自觉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徐沂下意识就将她抱在怀里了,两人以这种亲密的姿势睡了一会儿,褚恬又觉得热了,在他怀里蹭了几下,成功地将她男人的火撩了起来。于是,天亮之前,徐沂跟褚恬好好地深入交流了一番。   完事之后,褚恬是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了,可她有洁癖,不想这么浑身粘腻着补觉,就缠着徐沂带她去洗澡。徐沂下身穿了件体能训练专用的短裤,上身裸着,就这样肌肤相贴地抱着她去了浴室。   由于刚拆了线,还不能直接淋浴,徐沂准备接水给她擦擦,结果一盆水还没接满,他体力就恢复了过来,直接挑起褚恬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分搁在了腰侧……   褚恬简直欲哭无泪了,猫一样地蹭着他,一如既往地喊着老公撒着娇。等到一切终于结束,她双腿打颤,被抱着回到卧室的时候,外面天色已大亮。   褚恬沾着床就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卷,警惕意味十足。徐沂失笑地将她沾了水有些湿的长发拨了出来,低声说:“时间有点紧张,来不及做早饭了,昨晚熬的汤还剩一些,一会儿起来自己热热喝了,听见没有?”   褚恬一下子就清醒了,爬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么早就走啊?”   “嗯,下周就要考核了,我得赶紧回去抓紧时间给战士们磨磨刀。”   “下周就要考核了?”褚恬惊喜地问,“那是不是考核完了,你就调回团里了?”   “原则上是这样。”他笑,“不过还得看上面安排。”   那意思就是还可能会有变数了?褚恬嘟嘟嘴,表示不开心。   “我走了?”徐沂穿好衣服,跟她道别。   褚恬不情不愿地嗯一声,然后拉拉他的军装下摆说:“你低下头。”   徐沂俯下身,褚恬凑上去,在他唇上轻吻了下:“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徐沂忍不住,还是回抱了她一下。怀里的人察觉到他有些不舍的情绪,乖巧地蹭了蹭,引得他低头轻吻她柔软的发顶:“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提起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准备离开。楼下的人似乎等得有些急了,他这边刚打开屋门,那边催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褚恬注视着他离去,听到门砰地一声响,才浑身无力地躺回到了床上。她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然后用被子从头盖到尾。楼下有车子启动的声音,她凝神听着,直到车子驶远,才眨了眨眼,翻了个身。   虽然有些仓促,但这一次的道别,褚恬并没有感觉太难受,她知道他结束任务就有可能调离农场,回到团里就会给她办随军,随军了就会分房子,然后他们就可以住一起。   未来总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呀。这么想着,褚恬身心都舒爽了,她伸了个懒腰,大字状横在床上,开始补眠。   徐沂回部队后,褚恬在家歇了两天,便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冯骁骁看到她,十分激动:“恬恬,我发现你真是我的味精啊,你不在我吃饭真不香了。”   褚恬歪头一笑,看上去特别俏皮动人。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褚恬这几天不在时公司的八卦,忽然有人敲了敲他们办公室的门。回头一看,居然是赵晓凯。   褚恬愣了一下,这厮有段日子没在她面前出现了,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了。看着他越发娘炮的形象,褚恬对他的生理性厌恶也更厉害了。她装作没看见,转过了头。倒是冯骁骁,眉头一竖,没好气地看着他:“上班时间乱串门,你部门领导知道吗?”   赵晓凯笑了笑:“我听说褚恬住院做手术了,特别代表我们部门过来慰问下,我领导是不会怪罪的。”   “打住啊——”冯骁骁伸手拒绝他入内,“恬恬我们慰问就行了,你哪凉快闪哪儿去。”   赵晓凯不理她,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褚恬:“恬恬,方便出来说两句话吗?”   褚恬被他那一声叫的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打了个颤,转过身看着赵晓凯:“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们部门对我的关心和好意我都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赵晓凯似乎没注意到她冷冰冰的态度,笑得越发恶心人了:“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恬恬,赵小晶这个人,你认识吧?”   褚恬喝进口中的水瞬间就卡在了那里,忍着咽下,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涨红着脸,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赵晓凯,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出、去、说。”   褚恬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这大楼里到处都有监控,她倒不怕赵晓凯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而且,拐弯下一层楼就是保卫室。   “说吧。”褚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晓凯正想开口说话,可看着褚恬的脸蛋,他愣了下。及肩的长发被她束成了马尾,青春靓丽,凸显精致的鹅蛋脸型。双眸波光潋滟,两腮红润,唇色鲜亮,乍一看,或者细瞧,都是个惊艳的美人。   “快说,你怎么认识赵小晶?”褚恬不耐烦地催促。   是个美人,就是脾气差点。赵晓凯呵笑了一声:“我们两个都姓赵,你说是什么关系?”   褚恬一噎,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她弟弟?”   “堂弟”赵晓凯一抬下巴,“不过我们家就我爸跟我伯父兄弟两,我跟赵小晶又都是独生,所以关系比较亲。”   褚恬忍不住冷笑,难怪两人一个德行,专爱挖已婚人士的墙角,原来是姐弟两。果然,极品都是扎堆出现的。   赵晓凯一看褚恬脸色不佳,连忙为自己辩护:“你别想歪啊,虽然我知道赵小晶跟你爸和你的关系,但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乱说,那毕竟是他的姐姐,又是小三上位,说出去被人知道了他脸上也无光。只是——   褚恬眉头一皱:“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晓凯眉毛一挑,突然笑了:“不觉得很有缘分吗?我是没料到,追你追不到,反倒从这一层跟你扯上关系了。”   褚恬听得都快吐了,她挺直身板,看着赵晓凯:“快别逗了,你回头问问你姐就知道我有多讨厌她了。怎么,小三上位,还指望跟我上演一场母慈子孝吗?她也配?”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不过你说的对,是有缘分啊,只可惜——是赶也赶不走的孽缘!”   赵晓凯被她的话镇了下,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要走了。他喊了几声都没见回应,倒是引来其他人的注目,低声咒骂一句,他快跑几步跟上了她。   “我说你翻什么脸啊,赵小晶是赵小晶,我是我!褚恬,你别一竿子打死行不行——”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褚恬被他拉扯地有些烦,正想甩开他,结果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里面衬衣的扣子没扣好,脖子全部露在外面。她想起什么,耳根一红,用力推开他,抓紧领口,快步离开。   早上被赵晓凯这么一恶心,褚恬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临下班前,她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拨通了褚屹山的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像是手机就在手里攥着一样:“恬恬?”褚屹山的语气里有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褚恬嗯一声:“我问你件事,你知道不知道赵小晶有个堂弟叫赵晓凯?”   褚屹山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他想了想,“对,之前我们见过一面。”   “什么时候?”褚恬问他。   褚屹山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答道:“我也不记得了,哎呀,提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恬恬,你好久不给打电话,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气,恬恬——”   一 听他这么岔开话题,褚恬就明白他大概是在什么时候见的赵晓凯了,八成就是在他跟赵小晶的婚礼上!褚恬抑制住内心的火气,跟他说:“你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 人,恐怕赵小晶可不这么认为。我提醒你一句,别让赵小晶插手你的公司,别给赵小晶那么多钱,否则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褚屹山顿了几秒,继而笑了,很开怀洪亮地笑:“好闺女,我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哪里是随便就让一个女的给模糊了心智。我心里清楚得很,小晶那边拿给他们赵家多少钱我也都知道,你放心,翻不了天。”   看来这老头子什么都知道!   今早一听说赵晓凯跟赵小晶的关系,褚恬就心感不妙,连忙找冯骁骁要来她和赵晓凯共同的那个朋友的电话,由冯骁骁作陪,中午三人一起吃了顿饭。那人是赵晓凯的大学同学,一顿饭下来,她就摸清了赵晓凯的背景。   这厮家里一开始条件并不是很好,从大二下学期起,整个人跟之前明显不一样了,花钱大手大脚,手机电脑轮番换,奢侈品随便买,出境游更是家常便饭。褚恬简单算了下时间,正是在褚屹山跟赵小晶刚鬼混到一起的那一年。   想清楚之后,她感觉周身发冷。本来不想给老头子打电话,想让他自作自受去,可最后,还是没忍住。现在看来,是她多管闲事了。褚屹山愿意做冤大头,愿意让赵小晶随便挥霍,那就由他去。   褚恬什么也不想再说了,挂断电话,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第31章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人?   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爱情,而他能够给予你的仅仅只是生活。   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褚恬就明白,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家乡少有的寒冷,入夜,她穿着单薄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病危通知书。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寂静中忽而传来低缓而稳重的脚步声,她抬头,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身影。 ☆、第32章   冯骁骁因病请假,褚恬一个人早早就去了,挑了个很靠前的位置,坐在那里安静地看书。慢慢地人越来越多,到快上课的时候傅毓宁才现身,她看见褚恬赫然在座时,有些意外。然而时间紧迫,也没法说话,等到下课人走光的时候,她才走下讲台,笑问她:“恬恬,你怎么来了?”   “最后一次课嘛,我想来听听。”褚恬吐吐舌头,“再说啦,我都已经好了。”   “哪里就算好了!”傅毓宁嗔怪她一句,“明明瘦了一圈,徐沂回部队了吧?”   “嗯,出院第二天也就走了。”   傅毓宁在心底叹了口气:“当兵的,就这样不好。命令在身,一刻也延误不得,管你多大的官。”   说到此,两人都笑了。   “算了,不说他们了。”傅毓宁看下表,“到了饭点了,你跟我一起走好了,到家里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褚恬一脸的向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傅毓宁的厨艺她可是早就领教过了,惦记到现在呢。   这些日子,顾长安因为一个项目要上马又忙得顾不上家。傅毓宁一个人在家,三餐都很凑和,这次因为褚恬,她特意去菜市场买了许多食材回来,做了一桌子菜,可把两人都给吃撑着了。   饭毕,忽然下起了大雨,傅毓宁就让褚恬留下,给她们两人一人泡了杯茶消食。   褚恬抱杯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仰在了沙发上。傅毓宁看她这副餍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要是让徐沂看见你这副坐姿,没准得批评你。”   褚恬拿来一个抱枕抱在前面,狡黠地笑:“他现在不是不在嘛,再说了,他有那么凶?”   “不是凶,是那小子打小性格就这样,见不得谁随随便便。这点随他爸。”   褚恬还真不知道这点,她稍稍坐正一点:“他倒没怎么要求我,大概知道即便是说了,我也做不来。”说着调皮地眨了下眼,十足娇憨的意味。   傅毓宁没说话,可心里清楚,是她那傻侄子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开了窍,知道宠媳妇了。又喝了几口茶,傅毓宁开口问褚恬:“出院之后,去见过你公公和婆婆没?”   褚恬表情一滞,低下头说:“打过一次电话,本想看他们是否有时间想去趟家里的,可妈说她在外地出差讲课,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爸这段时间出国谈生意,两人都不在家。”   傅毓宁听了也忍不住咋舌:“忙成这样,这是准备赚多少钱啊?”   褚恬甜甜一笑:“妈说了,等她回来会到家里来看我。”   “那,你生病住院的事儿也没说吧?”   褚恬摇摇头:“本来就是小事,再说了,徐沂不是回来陪我了嘛。”   傅毓宁忍俊不禁,这小姑娘,还真是容易知足。   依照褚恬的性格,傅毓宁倒是不担心这姑娘不讨自家哥哥和嫂子的喜欢,就是担心她夹在徐沂和公婆之间难做,毕竟那小子跟家里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眼见着这小两口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徐沂越发将她放在心上,若是家里从褚恬这边下手,来拿捏徐沂,倒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觉得哥嫂不会糊涂到这份上,去破坏小两口的日子,但她嫂子宋可如脑子一热,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来……   傅毓宁回过神,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褚恬,低声问她:“恬恬,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徐沂在一块的吗?”   褚恬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她睁大眼镜看着傅毓宁,后者早就捧着一杯茶,含笑摆出了标准的聆听姿态。   褚恬囧了,好半晌,才抓抓头发,不甚自在地说:“是……我追的他。”   傅毓宁差点被口中的茶噎到:“你说什么?”   褚恬讪讪地看着小姑,微嘟了下嘴:“有一次在军地联谊活动上我们两个遇见了,我觉得他很不错,就一见钟情了呗。”说话到这儿,她的脸红透了。   傅毓宁用纸巾擦了擦,接着问:“那求婚呢,求婚不会也是你吧?”   “怎么可能!”褚恬连声反驳,对上小姑好奇的目光,她的底气微微有些不足,“求婚肯定是徐沂,否则我才不会嫁给他。”   褚恬没有撒谎。他们之间,最先提出结婚的人,确实是徐沂。   那 时他们,已经认识快一年了。或许是疲于她的死缠烂打,他不再对她冷漠以待,两人能够做到像正常朋友一样来往。当然,偶尔她还会不死心,旁敲侧击地问他他们 真的没有别的可能吗?那个时候的徐沂仍旧是侦察连出了名温和淡定的徐指导员,他不会对她说狠话,但也会清楚地让她意识到,他不会跟她在一起。   清楚这一点后,褚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也正是那个时候,老家传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她闻讯赶回家中,母亲看到她就抱着她哭了出声。   褚恬大惊,问清楚原委后要去找褚屹山大闹,结果被母亲死死抱住了双腿,她还记得母亲当时的话:“恬恬,你爸爸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的性格我太清楚。而且我也不会允许你去找他,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巴着一个不要我的男人不放。”   那一刻褚恬感觉自己像是重新认识了母亲,一直以来这个体型娇小,身体羸弱的南方女人在这个家里都是受气的地位,她有时候看不过要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还会被母亲悄悄劝下。那时母亲对她说,生什么气呢,男人就是这样,主要他肯顾家,就是好的。   现在这个男人不要她了,她却愈发变得柔韧起来。   自尊心。听了母亲的话,她恍然大悟。为了她的自尊心,她也不得不放弃徐沂了。   傅毓宁听了,嘶地倒抽一口气:“这么说,如果徐沂就此不再找你,你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往来了?”   “对啊。”想起来这段,褚恬心里还是有些气的,“到时候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让他可劲后悔去。”说着她捏了捏抱枕的一角。   傅毓宁失笑:“饶是我事后听,也还是为徐沂捏了把冷汗。得亏他及时醒悟了,否则现在说不准真后悔地切腹都来不及了。”   褚恬知道傅毓宁是在安慰自己,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夸张,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好。”   “好不好,慢慢会知道。”傅毓宁喝口茶润了润嗓,“不过说起来,徐沂这小子性子着实是犟,脾气发作起来,谁也拗不过他。若是他肯妥协一些,那当年考军校和毕业分配的时候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了。可一旦他那么做,现在走得恐怕又是另一条路了。”   褚恬有些微不解:“闹出了什么事?”   傅毓宁略显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很快却又恢复平静:“看来这小子是没跟你说过了。”她笑了下,“也对,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都是很丢人的事,自那过后对谁恐怕都没提起过。”   褚恬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很丢人?那是什么事?”   傅 毓宁顿了下,说:“那年高考,徐沂报了提前批,想读军校,想去他哥哥工作的空军。他成绩很好,录取没多大问题,就是我大哥大嫂死活不同意。大嫂她……几次 想下手改徐沂的志愿,最后被徐沂发现,改了回来,两人一直僵持到填报志愿的系统关闭,就这样大嫂还不死心,专门请高招办的人吃了顿饭,就为了徐沂志愿的事 儿……”说到这儿,傅毓宁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多亏了他小姑父和他哥哥,两人一起出动,这才劝说成功。”   褚恬也不太能理解公婆的想法:“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让徐沂读军校。”   “因为他家里面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当了兵,身心献给国家了,另外一个还要走这条路,那谁来继承家业?”   褚恬微微发窘,“那毕业分配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可就更难以启齿了。”傅毓宁微叹了口气,“本来,徐沂上军校就上得很困难,等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事。”   “什么事?”   傅毓宁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大雨静默了片刻,才回过头,轻声道:“徐沂应该跟你说过他哥哥徐洹的事吧?”   褚恬忙点头,看了眼傅毓宁的脸色,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大哥他——”她迟疑了,有些难以置信。   “他就是那时候出的事。说是飞机失事,具体的涉及保密原则,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褚恬一怔,好久才缓过神,微哑着声音问:“因为大哥的事,徐沂去不了向往已久的空军部队?”   然而傅毓宁却说:“不止这些。”   那时候听到徐洹的噩耗,他们一家人都震惊了,宋可如更是精神崩溃到住进医院。那时徐沂正面临毕业考核和分配,接到消息,连夜赶回了家里。后来,部队和徐家一起料理了徐洹的后事,徐沂守过了头七,就接到回学校的命令。   当时,宋可如怎么都不愿意让徐沂走。她那时已经完全将部队视为龙潭虎穴了,而且她又只剩下这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徐沂没办法,只能骗她说考核结束就回来,以此换得了回校参加考核的机会。   悲痛过后,宋可如和徐建恒开始筹谋着徐沂毕业后的工作,夫妻两人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小儿子在部队多待了,然后受困于部队的规定,军校培养出来的学员必须在部队服役一定的年限,因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找关系,给儿子调到一个清闲的地方,再早让他转业两年。   说到这里,傅毓宁苦笑了下:“正巧,你小姑父那时候就在徐沂就读的军校教书,手里还握有一点权力,所以大哥大嫂他们那段时间是踏破我家的门槛,就为了徐沂分配的事儿。”   “那后来呢?”   后来,志愿的事再也瞒不住了,小姑父顾长安索性就直接告诉徐建恒夫妇,徐沂已经找过他了,说想到哥哥生前的空军某部服役。正巧他大学期间修了计算机二学位,同时所就读的军校也是面向全军分配,他,有这个资格。   “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嫂听了之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是又哭又闹。整一个月,家里就没清净过。”想起那时的情境,傅毓宁仍心有余悸。   褚恬也莫名打了个冷颤,“那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傅 毓宁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总归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还是大哥来找我们,说徐沂同意了,让我们帮忙将他调到离家很近的B军区总部机关去。那是大哥唯一一 次来找我们帮忙,可老顾却很生气,理都不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人那么甩脸子。后来不知道大哥又找了什么人,总算是办成了。”   褚恬静默了片刻,问:“小姑父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他教书的时候带过徐沂的课,跟这小子关系好的不得了,知道他从小就向往空军,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你小姑父说啊,后来看见徐沂的服从分配志愿书,他都替他难受。”说到这儿,傅毓宁想起什么,一拍腿道,“这个志愿书你姑父影印了一份,还留在家里呢,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就上楼去翻箱倒柜了,过了几分钟后下来,递给褚恬一个档案袋。   褚恬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来。粗粗一看,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徐沂的字迹。平整,不失有力。   尊敬的党组织:   本人受党培养多年,分配当前,我愿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安排,听从召唤,到基层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落款处,签着徐沂两个字。   短短几行,样板一样的话语,看了很难给人任何的触动。   可联系起当时当景,想象着他握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褚恬也由衷地感到——心酸了。 ☆、第33章   回家的路上,雨依旧在下。也是托这个鬼天气的福,出行的人很少,公交车空位很多。褚恬收了伞,在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中午没有睡觉,她有些累了,便将头抵在了玻璃窗上。一层层的雨水冲刷着玻璃,她隔窗望去,看不真切外面的世界。   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响了,取出一看,是徐沂打过来的电话。这人很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所以褚恬赶紧接了。   “在哪儿?”低沉如水的声音传了过来。   褚恬听着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和公交发动机的声响,不自觉地提高声调:“我在外面,正要回家呢。”   “我听从市区回来的战士说那里在下雨,天气这么糟糕你还往外面跑,自己开车?”   “没有。”褚恬嘟嘴,“我坐的公交。我刚从小姑家出来,没几站就到家了。”   “怎么又去小姑家了?”   “蹭吃蹭喝呗。”   徐沂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好了,在车上接电话不安全,我就不跟你说了。到家了给我电话。”   褚 恬嗯一声,临挂断前,她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徐沂:“老公,今天在小姑家,她跟我说了你当初毕业分配时的事了,还把你那时候写的服从分配志愿书的影印版交给 了我。”说这些话只是凭借这一时的情绪,或许回到家就说不出口了,趁着这股情绪还在,褚恬说,“我会好好保存的,回来给你看。”   徐沂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缄默了片刻,他说:“小姑怎么跟你提这个?”   “因为你不跟我说啊。”褚恬轻声嗔怪道。   电话那头的他笑了下:“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是过去了,可是——”   “回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徐沂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对了,农场的考核结束了,下周末我请个假,回家看你。”   挂完电话,褚恬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在她看来,徐沂的态度有些奇怪。过去的事,他好像并不太愿意提起,然而这种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躲避,相反更多的有点像……不在意?   这个就让褚恬有些窘了,她听了之后可是很心疼他的好不好,恨不得能回到那个那时候去安慰他呢。一腔爱意,没机会表达出来,褚恬有些郁闷地抓抓头发。   接下来两周,褚恬更郁闷了。   西汀突然有个大活动要办,褚恬一连加了十几天的班,天天吃外卖吃到吐,而且更让她上火的是,那个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回家看她的人自从一周前抛给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电话了。   因为,好消息是他结束在农场的任期,调回到装甲团里了。坏消息是装甲团所在的整个师被调到某合同战术训练基地去参加一场跨军区多兵种的演习去了,徐沂也名列其中,归期未定。   对于这个,褚恬只想说:坑妻啊!   结束独守空闺的日子遥遥无期,褚恬工作的后劲也不足了,这天迟到了不说,还接连犯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被老刘叫进办公室好生训了一顿。出来之后,褚恬整个人都失落极了。正寻思着晚上回家随便下包速冻水饺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进来了一条短信。   褚恬手脚麻利地点开来看,结果却发现军区总院发过来的,提前她夏天要注意补充水分,不要贪食冷饮,有任何肠胃不适就即可就医。   褚恬看完忍不住感叹,现在连医院的服务都这么人性化了吗?生病住院,她可不要再来一次了。回想起上一次住院的经历,褚恬发现有一件事她在医院做了决定,但是出了院几天就忘在脑后了。   想起来之后,她狠狠拍了下脑门。   周六。   难得不用加班的一个周末,褚恬睡了个懒腰,起床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昨晚入睡前忘记拉窗帘,可整间卧室光线却很暗沉,褚恬起身到窗边一看,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夹杂着青草味道的空气扑鼻而来,褚恬做了个深深的吐纳,精神大振。简单的梳洗,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她出门了。   军区总院外面停满了车,褚恬一下出租,就庆幸自己没开车来。她撑开伞,步入医院大门,穿过小花园,来到住院部大楼。托之前住那一周院的福,她对这里还算熟悉。   住院部楼梯口,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军医正等在那里,褚恬看见了,快步走上了前,向她打了个招呼:“表姐!”   女军医正是涂晓,她已经结束休假回来上班了。看见褚恬,她温柔一笑:“过来了?”   褚恬握住她的手,凑近问:“怎么样?”   涂晓心领神会,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两 人并肩往里面走,涂晓不紧不慢地跟褚恬说:“那天你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就找人了解了下孟凡的情况。也算是巧了,精神科负责孟凡的医生方哲是我在军医大时 的学弟。”她笑了笑,“他说,孟凡是应激性精神障碍,有三年多的病史了,去年年中又患上了糖尿病,前段时间还引发了血液感染。总之,身体状况很不好。”   饶是来之前褚恬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孟凡的真实情况时,她还是惊得心脏猛跳,平地里崴了一下脚。   一旁的涂晓伸手扶住了她,微叹了口气:“很年轻的一个姑娘,摊上这么多病,当真是受了大罪。恬恬,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褚恬平复了心绪:“孟凡,她是徐沂大哥的女朋友。而他大哥,三年前因为事故,去世了。”   涂晓也微微有些讶异,她只听方哲说她是受到刺激才会精神失常,却不知其中缘由竟是这样。静默了片刻,她扶稳褚恬,轻声道:“走吧。”   两人坐电梯上了十楼,涂晓带着她去了方哲的办公室。   年轻的男医生看见褚恬,顿觉眼前一亮:“师姐,这位是?”   “褚恬,就是我之前给你提起过的表妹。”徐晓介绍道,“恬恬,这是孟凡的医生,方哲。”   “你好你好!”方哲殷勤地伸出右手。   褚恬回握住方哲的手:“你好,方医生,打扰您了。”   “哪里的话!”方哲挠挠后脑勺,面对美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你是想来看孟凡的?你是她的——”   褚恬想了想,答:“我是徐沂的妻子。”   方哲双目圆睁,好半晌才说:“徐沂结婚啦?”   褚恬笑而不语,表情已说明一切。   方医生顿时有点失落,一来是少了位单身同盟,二来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主了。刚师姐涂晓领她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来给她介绍对象的呢。   好在方医生抗打击能力较强,很快就恢复了情绪。他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随口问道:“是徐沂让你来医院看望孟凡的?”   褚恬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抿抿唇,答道:“不是,但我是从他那里知道孟凡的情况,所以想来看看她。”   方 医生点了点头:“也是,这半年以来,他自己从来都不会在孟凡面前露面,哪怕只是不见面,来我这儿探问下她的情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可能,你也知道原因 了?”看了眼褚恬,他继续说,“我看过他大哥的照片,两人着实太像,要是穿一身空军军装,简直看着就跟一个人。这要是在孟凡神志不清的时候让她瞧见,那可 就闹翻天了。”   褚恬微微皱了下眉头:“我知道,徐沂说过,如果以这种方式,孟凡大概永远也不会清醒过来。”   方医生扯了下嘴角:“要是所有人都这么以为就好了。”   话中指向意味不明,褚恬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多问。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方医生,我可以去看看她吗?”见方哲抬眼看她,连忙又说道,“我不会让她见到我,只远远看一眼。”   方哲笑了:“没关系,就算孟凡见到你也没事,因为她并不认识你。”说着他站起身,看了下腕表,“我陪你去吧,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楼下散步,孟父陪着,还好交流一些。”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放眼望去,军区总院小花园里种的植物各个鲜翠欲滴,赏心悦目,又让人神清气爽。褚恬跟方哲步行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视线打量着四周。   因是雨后,这里的人并不多,所以褚恬很容易就找到孟凡。她背对着他们,坐在花园中心的小亭子里,偶尔抬头望着天,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毛巾和瓶水,静静地陪着他。   这一刻,褚恬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孟凡,而下一秒方哲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他指了指小亭子,告诉她:“孟凡就在那儿。”   褚恬远远望去:“她坐在那里干什么?”   “以前有一次,她坐在那里的时候,看见一辆军机从她头顶飞过。所以——”   褚恬感觉心猛抽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方哲转头问她:“要上前看看吗?”   褚恬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然而正待两人要离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方医生!”   方哲回头,看清楚了喊他的人,是孟玉和。   他原本正在小亭子里坐着,不经意一转身,看见了方哲,便要过来打个招呼。   方哲看了眼褚恬,对孟玉和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来这儿转转,你不陪着孟凡吗?”   “没事。”孟玉和回头看了眼女儿,“我是来跟您道个歉的,昨天我家那口子心情不好,说话也就难听了点,但绝对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姑娘这个情况,您也明白,治了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好转,我们两口心里都着急——”   “不用说了。”方哲打断他,表情温和,“我清楚伯母是个什么人,她说的话,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孟玉和憨厚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看到一旁的褚恬,顺嘴问,“方医生,这一位是?”   方哲瞥了眼褚恬,见她纹丝不动,没有搭话的意思,便随口道:“是我一位朋友。”   随着他的话,褚恬轻轻颔首。   孟玉和哦了一声,看褚恬的眼神微微有了些许不同。   褚恬知道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然而此刻,她并不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也没有解释。   她侧头,对方哲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徐场副,你让恬恬说完,表达一下她对你的爱意会怎样!会怎样!   恬恬见完孟凡了,这说明以后孟凡还会有戏份,嗯~ ☆、第34章   看过孟凡之后,褚恬有好几晚都没有睡好。   若说她之前听徐沂的一席解释还有些介怀,那么照她所想,见过孟凡之后,她应该放下了才对。如今呢,她确实不太在意了,可睡梦中总是出现孟凡背对着她望向天空的背景又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在梦中,那画面也太过清晰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连续一周,都是这样。褚恬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眼底明显多了一层淡青色。美人顿时有些无语,她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终于熬到了周六。   原本约好和何筱一起去看家具的,但是她那边临时有事取消了,她无所事事,便打算在家补眠。然而,正睡得香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将她震醒。褚恬啪地一下拿过手机,接通,喂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情绪太明显了,电话那头的人被她镇得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问:“恬恬,这是你的电话吗?”   这声音,很明显是她婆婆,徐沂他妈妈,宋可如的。褚恬反应了几秒,蹭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是我,妈妈。”   宋可如笑了两下:“那就好,我还以为打错了电话呢。”   褚恬懊恼地不行:“不好意思啊妈,我刚才在睡觉,一时被吵醒,就——”   “没关系,是我打的不是时候。”宋可如温和地说,“是这样,我出差回来了,正好路过你们小区门口,想问问你在不在家,有没有时间,我好跟你见一面。”   “当然有时间。”褚恬连忙下了床,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您什么时候到?”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   “好,那我在家等您。”   挂了电话,褚恬连忙冲到卫生间洗漱,收拾妥当之后急急忙忙烧开水泡茶,趁着这点功夫,又将昨晚入睡前就收拾好的房间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摆放不合适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换了身衣服,刚扣上衬衣最后一颗纽扣,敲门声响起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褚恬心里暗喜地去给宋可如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宋可如头发盘的一丝不乱,一身黑色正装,典型的职业女性,带一副香槟色框镜,教授范十足。只是,需要忽略她脚边堆放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褚恬原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可看见这些,也愣住了:“妈,您这是——”   “先把东西提进去!”   说着宋可如挽起西服袖子,率先提起了两袋。褚恬眨眨眼,回过神来,也忙跟着往里面搬。   “妈,这么多东西你一人从门岗搬上楼的啊?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褚恬吃力地从一个大包里提出两小包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脆皮核桃!   “我自己搬得动,叫你干吗?”宋可如拍拍手上的灰,检点着她带过来的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给你说恬恬,这些东西都是补身体的,放这里你每天都要吃。我看你这身体,个子是挺高,可人太瘦了,身板也跟着弱。”   褚恬忙推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不行。”宋可如一挥手,“我说让你吃你就吃,把身体养结实了,不然到时候生孩子你是要受大罪的”说着她拍了拍褚恬的背,“行了,我先去个卫生间,这一路过来都没顾得上洗个手。”   褚恬留在原地,将宋可如带来的东西随便打开几包看了看。都是些谷物粗粮、核桃大枣,甚至还有两只老母鸡和三只鸽子!这让她一个人怎么吃啊?   褚恬微囧。   有了这么一出,倒是让褚恬因见到宋可如而有些忐忑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厨房的水早已开好,趁宋可如洗手的功夫,她泡了一壶茶出来,给她沏好了一杯,放在茶几上。   宋可如出来,看着她带过来的那些东西,说:“这些都是在农村里现买来的,市里面虽然也有,但很多都是些经过加工过的东西,吃到嘴里不健康。”   褚恬这次学乖了,应了一声,递上了一杯茶。   宋可如着实有点渴了,一口气喝光,又自己倒了一杯:“恬恬,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因为阑尾炎做了个手术?”   褚恬一惊:“您知道啦?”   “跟你小姑打电话,她一时嘴漏,说了。”宋可如笑了笑。   褚恬抿抿唇,“是做了个小手术,因为没什么大问题,就没通知你们。”   宋 可如闻言,透过眼镜看了她一眼,看的褚恬有些紧张。她不禁微微一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做的不及格,在儿媳妇需要照顾的时候忙的顾不 上。恬恬,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通知我和你爸,即使我们不在,也会安排人过去照顾你,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犯难。你小姑那边,工作也忙,也不能总去麻烦她,是 不是?”   褚恬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果然是母子两,说话都是一个调的。   “这一次,徐沂是不是回来了?”宋可如喝口茶,随口问道。   “回……是回了,不过就待了三四天……”褚恬十分谨慎地答。   然而宋可如又笑了一下,淡淡说了三个字:“这小子……”   意味不明,不过褚恬不敢多问。   又坐了一会儿,宋可如起身告辞。她在外面连续调研了将近一个月,刚回到B市就来家里看她,褚恬有点动容,但也没有说让她留下吃饭的客套话。因为宋可如现在急需休息。   带上钥匙,褚恬送她下楼,到小区门口去打车回家。她说要亲自开车送她,被宋可如拒绝了。   等车的时候,宋可如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来一个信封,交给她褚恬:“这是我跟你爸商量好的,你收好,密码是徐沂的身份证后六位。”   褚恬有些好奇地打开一看,结果从里面摸出来一张银行卡,她惊得赶紧塞了进去,递还给宋可如:“妈,我不能要。”   宋可如皱眉:“怎么不能要,难道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不要我们的钱?收好!”   “不是的,您误会了。”褚恬急忙说,“我跟徐沂都能赚钱,钱也够我们花,不用从家里拿。”   “他那点工资够买些什么?”宋可如冷笑了下,“这钱你收着,不管是自己还是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直接买,我和你爸都不希望你跟了我们徐沂受委屈。”   “这个……当然不会!”褚恬头疼,她怎么说得过一个大学教授呢!可她也不能真拿宋可如的钱啊,无关什么骨气,单论她老公跟家里的关系,她也不敢收啊。   正纠结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正停在他们小区门口。宋可如向前走了两步,褚恬以为她要走,慌忙拦了她一下:“妈,这钱——”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可如眼睛忽的一亮:“徐沂!”   啊?!   褚恬脑袋一懵,转过身一看,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向他们走来。而这人,就是徐沂。   盼了好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褚恬第一个感觉不是惊喜、兴奋或者激动,而是没来由地心慌。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徐沂,似是有话要说。   徐沂没跟她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宋可如:“妈,您过来了。”   宋可如注视他良久,才松口:“正要走。”   这话说完,刚徐沂坐过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司机师傅摇下车窗,看着宋可如问:“大姐,刚是您招手坐车吗?现在还走不走?”   宋可如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地看着这个司机,心里恼透了他的多事。倒是徐沂,上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跟师傅交代:“新城区琛江花园。”说着递了一百块钱过去。   目睹眼前这一幕的宋可如脸色更难看了,她冷冷地看了儿子一眼,径自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徐沂也不恼,回过身,从褚恬手里拿过信封,从车窗里递了过去:“您跟爸赚钱也不容易,别老乱往外撒钱。”   宋可如不接,反问:“我是往外撒钱吗?我这钱是给我儿媳妇的。”   “那这就更不劳您二老操心了。”徐沂笑了笑,“恬恬是我媳妇,当然我来养。”   宋可如被他堵得说出来话,心里面都快气炸了,可面上仍维持着淡定,只是呼吸有些急促。母子两就隔着车窗这样僵持着,忽而,宋可如伸出手,接过信封,将它狠狠地扔向远处。   褚恬惊讶地啊了一声,徐沂也没料到她会这样,眼睛微动,一直怔在了那里。   宋可如好像所有的气都解了一样,拍拍手,无比轻松优雅地对司机说:“开车。”   徐沂挺直腰背,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扬尘而去。微抿薄唇,他转过身,一把拉过褚恬:“走,回家。”   褚恬脚步有些迟疑:“那信封——”   “不用管。”   徐沂说的干脆利落,只是——那怎么行!褚恬松开他的手,跑过去,将信封捡了起来。   两人沉默无语地回到家里,打开房门,一地的谷物杂粮甚是扎眼。徐沂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   想起上一次徐沂在家里撞见宋可如的情景,褚恬觉得得为自己说两句:“那个——我没想要妈的钱,下楼等车的时候她递给我的,我正想还给她呢,结果你就回来了。”   “我知道。”徐沂说着,动手脱掉了军装外套。   褚恬松一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紧张的莫名其妙。她微撇嘴:“那你干嘛一句话不说,让我以为你又跟上回一样生气了。”她说着,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徐沂真是服了他老婆的撒娇技能了,他掐了掐她的脸蛋:“我总得缓缓吧,刚那又不是多好的事。”   “所以说你笨啊,要是换做我的话,实在还不回去,我就先收下了。”   “要他们的钱做什么?”徐沂瞥她一眼,“最近又乱花钱,财政危机了?”   “才没有!我一直在乖乖挣钱好不好!”褚恬想咬他,“我是想说,收下来之后,我可以再EMS回去嘛,当然,寄件人要写你的名字。”   他老婆,还真是……聪明啊。   徐沂终于露出了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笑,他伸手,轻刮了褚恬的鼻尖。然而褚恬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安抚的,她还有账要算呢。   她伸手环住徐沂的脖子,逼近他道:“我问你,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徐场副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腰,看着他老婆近在咫尺的水润粉唇,微哑着声音道:“我不是说过了,周末回来看你。”   一句话,成功点燃了褚恬的爆点。她咬咬后槽牙,猛晃徐沂:“场副同志,距离你说这句话,已经过去无数个周末了!”   徐沂微笑了下,扶着她的手收紧,将她人稍稍托高,低头,吻了下来。   褚恬瞬间就感觉脑袋发晕了,因为她男人接吻,从来都不是温柔那一型的。感觉到越来越喘不上气,她轻捶了他一下,才被缓缓放开。有一只手在她后背游走着轻抚着,她听见徐沂对她说:“收拾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35章   “去哪儿?”褚恬抬头,轻声问他。   “一个算是军事管理区的地方吧。”场副同志故弄玄虚。   褚恬却眸光微亮:“我记得你说你调回团里了,是去那儿吗?”   徐沂轻轻摩挲她瘦削细腻的肩膀:“不是,我现在已经不在装甲团了。”   “又不在了?”褚恬眼睛瞬间睁得老大,“那你现在又调到哪儿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徐沂轻敲下她的额头,“我专门请假来接你,你先换衣服,我去楼下取车。”   看来徐沂是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了,难道是怕她知道了之后不想去?也说明,他真的很想带她去?   褚恬成功把自己绕晕了,算了,反正又不怕他把自己卖掉。斜睥徐沂一眼,她回了房间。   徐沂开着车,从小区门口出发,一路向东开,途径褚恬工作的高新区,驶入了东郊。褚恬在一旁看着,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地方?离我工作的地方倒是挺近的。”   徐沂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让她耐心点。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大院门前,停稳后,徐沂让她下车。   褚恬毫无准备地啊了一声:“这就到了?”她心想这是什么军事管理区啊,地方一点都不偏僻,位置不具备丝毫隐秘性,比她去过的都差太远了。   下得车来,褚恬站在外面粗粗打量了一下这个“军事管理区”的布局,发现竟与一般小区一无二致。她怔了下,回过头去问徐沂:“这应该是家属院吧?”   “装甲团所属A师的家属大院。”   “……”褚恬有些窘,“带我来这里干吗?”   徐沂轻笑了下,握住她的手,“跟我来。”   经门岗的哨兵检查过证件以后,徐沂带着褚恬,进了家属院大门。一路走过去,徐沂目不斜视,可褚恬却忍不住环顾四周,时不时小小惊呼一下.   这 里面设施可真齐全,有停车场、俱乐部、篮球场、招待所、卫生队、小花园以及幼儿园!居然还有幼儿园!这考虑的可太周到了!褚恬看着这一切,羡慕又可惜。如 果她老公还在团里,那她就有可能住上这样的大院了。而不是像现在——虽然徐沂没说,但她也猜到了——只能来拜访某位战友或者领导。   果然,两人来到家属院倒数第二排某号楼的某栋单元楼五楼后,徐沂轻敲了下其中一间的房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看见徐沂,有些疑惑地问:“你是?”   徐沂伸出手:“你好,贾科长。我是徐沂。”   “哟,你就是徐沂。”贾科长笑着回握,“我知道你,你的情况顾淮越前段时间跟我说过了,正好院子里还有空的,我就先给你安排一套。”   “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是来拿钥匙的吧?你等着。”贾科长抖了抖身上披的军装外套,在屋里面找了一会儿,拿着一枚钥匙过来了,“喏,你现在就可以先去看看房子,房号钥匙上有,手续回头补办,反正你也不急着住。”   徐沂接过,握在手中:“谢谢您了,贾科长。”   贾科长笑眯眯地摆摆手。   褚恬原本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平复呼吸,氧气不足,脑子本来就有点不够数。接过等贾科长从里面把门关上以后,她终于发现有点不对了,边下楼,边扯着徐沂的衣服问:“什么钥匙?什么房子?”   徐沂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她一脸迷茫的表情,唇角微弯。他牵过褚恬的手,将钥匙放入她的手心:“我们的钥匙,我们的房子。”   褚恬彻底懵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不是……可是你刚刚还说这儿是装甲团的……不是……”褚恬有些语无伦次,“你不是不在装甲团了吗?”   “听话都听哪儿去了?”徐沂微哂,“我说这是装甲团所属A师的家属院,师属大院。”   褚恬想了想:“有什么不同吗?”   “所以,所有在A师直属单位工作的军官,够资格就可以申请这里的住房了。”   “可是,你不是——”   徐沂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调职了,调到A师直属单位了。”   “……”褚恬看他的眼神很是呆愣。   徐沂多少有些无奈了。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没明白?他眉头微挑,正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清楚的时候,褚恬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   “老公!”她抱住他的手有些抖,“我不敢相信!”   还真是……难逗。   徐沂轻拍她的背,问:“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她蹭在他肩膀上狂摇头,“我还以为——你又调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想不到你会直接到师部直属,更想不到,我们还能有房子!”说着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徐沂,我真是爱死你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好像,真的有些难以招架了。   徐沂似是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神色柔和,差点儿不顾场合就想亲她一下。然而,楼上突然传来了开门关门声,有人要下楼,他迅速恢复理智,放她下来:“走,去看房子。”   分给两人的房子在倒数第三排二号楼三单元。两人在三楼站定,徐沂取出钥匙,轻轻一旋,打开了房门。   上次在农场的时候,徐沂已经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了,说以他的级别,分不了多好的房子,所以褚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比他们两个谁预想的都要好太多。   褚恬惊喜地哇了一声,激动地将房间逐个打开来看。徐沂跟在她身后,等她看完,才说:“房子可能有些小,不过——”   “不小啦!”褚恬转身戳戳他的胸膛,“同志,不要要求那么多!”   徐沂被她逗笑了,也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真的很开心。   环视完整个屋子,徐沂站在客厅说:“我想过了,这房子属于军产,所以我们就不费劲装修了,家具也不用太花哨。”   褚恬点了点头,经历过一次装修和搬家,她真心意识到这两项工程都太耗费精力和体力了。   大原则既然已经有了,脑子里关于搬家的方案也很快初步成型。徐沂接着说:“现在住那套房子里的东西不用动,这儿床、桌椅、柜子之类的都很齐全,我的东西随动随搬,只用抽一天把你需要的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这间房大一点,就当主卧,床已经有了,摸着是比较硬,但是睡着对身体好。小一点的可以放些杂物,不过东西应该不多,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改成书房。”   “卫生间的话不用改造了,院里统一供应二十四小时热水。水电齐全,唯一需要添置的大概就是厨房,这个我来办。”   “两个人住的话就简单一些,等将来有了孩子——”说到这儿徐沂顿了下,“我们可能也就不住这儿了。”   他说完,正回目光,发现褚恬正愣愣地盯着他看。徐沂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褚恬回过神,微抿了唇角,然后忍不住,撇了下嘴:“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对房子的要求就四个字:简单、实用。”   徐沂轻笑了下:“我当兵这么久,习惯扛起背包就走了,所以考虑问题也就这么简单。你要是不满意,那我们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改。”   “才不要!”褚恬蹦起来掐他脖子,“你这是又想把问题推给我!”   这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徐沂由她胡闹了一番,忽而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目光平静温润地直视着她“那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他说着,露出一个笑容,“所以回去就办随军吧,把房子落实了,就搬过来!”   褚恬这才明白原来他刚刚借着她的话给她下了一个套,真是太阴险了!不过被他这么看着,她居然说不出来抗议的话,哪一句都显得太矫情了,更何况,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拒绝。   因为她看见了,他刚刚在畅想和安排布置他们新家的时候,一双眼睛是多么的明亮,那光泽简直灼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地对他们的未来报以期望。所以,还怎么拒绝呢?   “好。”   如此直接了当的回答,让两个人都笑了。   大事决定之后,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房,想象着搬进来后具体怎么安排新家。时间不知不觉流逝,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号声,这是驻守在院里的兵们开饭的象征。   已经晚上六点整了。两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徐沂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褚恬顿时就有些紧张:“是不是打电话催你回去的?”   徐沂没说话,走到阳台去接电话,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神情轻松,甚至有些愉悦:“先不回家,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褚恬微讶:“去哪儿?” ☆、第36章   他要带她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这个院里。   两人来到某一排楼前,进去之前,褚恬抬头打量了一眼,这栋楼和他们那栋外观有些许的不同。营职干部楼外面统一刷灰漆,而这一栋,却是浅绿色的。   徐沂带着她上到了二楼,轻轻敲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乍一看门后没有人,微低下头才发现,开门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扎了两个辫子,巴着屋门,看着门外这两个陌生的人,问道:“叔叔阿姨,你们找谁呀?”   徐沂认出了这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是小萌萌吗?”   小姑娘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徐沂笑了笑,还要再逗她两句,厨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看见他,高兴地招呼道:“小徐过来了,你们参谋长刚打过电话,说他十分钟后就到家,让你们来了先坐会儿。”说着往后探了探头,看见褚恬,眼睛微亮了下,“这是小徐你的家属?”   徐沂回过头,握住了褚恬的手:“这是我妻子,褚恬。”   褚恬仍有些云里雾里的,听见徐沂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嫂子,你好。”   “长得真漂亮。”那女人微微一笑,又对徐沂说,“那你们先在客厅坐会儿,我锅里还炖着汤。”   眼见“嫂子”回了厨房,褚恬连忙抓住徐沂的胳膊小声问:“咱们来的这是哪儿啊?你们领导家?”   徐沂将小萌萌放在了沙发上,又理了理她的衣服,才说:“这是我们师参谋长家。”   “师参谋长……”褚恬想了想,“多大的官?几杠几星。”   “刚调了两杠四。”   乖乖……两杠四……   褚恬默默地看了眼他老公的军衔,一杠三星,那还差得远咧!她有些不开心地挠挠他:“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跟领导吃饭,我好提前准备一下啊!”   徐沂好笑地看她一眼:“不要紧张,没什么可准备的,我也是接到参谋长电话才知道的,而且——”   “我爸爸一点也不凶!”一道脆生生的童声打断了徐沂的话,片刻之后,两个人笑了出声,一个是徐沂,一个是端着汤出来的小女孩妈妈,参谋长的家属,名叫严真的女人。   褚恬窘极了,她看着面前这个睁着黑亮大眼,十分无辜的小家伙,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姑娘嘿嘿的笑了,一脸得意。   没过多久,让褚恬紧张万分的参谋长终于回来了。然而,最先进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矮胖小男孩。   小男孩一进门,睁眼环视一番,看见严真从厨房出来,连忙冲上前去抱住她的腰:“呜呜呜,严老师,你要为我做主,顾淮越他又仗势欺人了!”委屈地好像真事一样,都快要哭出来了。   “顾珈铭,你刚叫我什么?”一道清冷悠扬的男声传来,一个身穿陆军夏常服的男人随之推门而入。   小男孩一被他爹点名,眼泪吓得缩了回去,他抱着严真的腰,往她后面躲。   严真被父子俩夹在中间,只好给顾淮越顾参谋长一个眼神,示意他适可为止。顾参谋长心领神会,又问小男孩:“你该叫你严老师什么?”   这回小男孩响亮答:“妈妈!”   顾参谋长满意了,也就不跟小男孩计较了。小男孩趁势赶紧溜回房间,不过经过顾淮越身边的时候屁股上还是挨了轻轻的一脚,小家伙愤愤地回头看一眼,敢怒不敢言地跑远了。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顾淮越这才跟徐沂和褚恬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了。”他摘下帽子,有些头疼地说,“我们家这小子太不听话,让你们见笑了。”   早在顾淮越进来那一刻徐沂就站起来,闻言正要敬军礼,被他给压下去了:“今天请你们来就是客人,这又是在家里,不要这么拘束。”   “是。”徐沂笑答。   顾淮越看了眼褚恬,她正被萌萌缠着玩,脱不开身,他便回过头问徐沂:“看过房子了吧?怎么样,还满不满意?”   “挺好的,多谢您了。”   “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顾淮越摆摆手,“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惊到褚恬了,她猛地一抬头,正对上顾淮越的目光。后者看出她的惊讶,含笑地向她点了点头。   褚恬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严真喊他们过去吃饭。   顾淮越也立马起身:“先吃饭。”   听了那句话,褚恬有一肚子的疑问。然而等她尝了口严真亲手做的菜以后,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了。咬一口油煎过的芳香仔排,褚恬顿觉幸福感爆棚。   “太好吃啦。”她感叹道。   难得有人这么捧场他们家的饭,顾淮越夫妇表示:“好吃就多吃点。”   徐沂只是微微一笑,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垫在她手肘下,以便她吃完了擦手用。   顾萌萌小朋友正乖乖地坐在妈妈身边啃一块鸡翅,而坐在她旁边的哥哥顾珈铭小朋友,碗里却只有翠绿的蔬菜和几块鱼肉。   顾珈铭可怜巴巴地看着褚恬,那意思简直太明显了。褚恬摸摸他的头,准备夹一块排骨给他,却被严真阻止了。   “他背上起了痘,这段时间正在吃药,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顾珈铭不满地咬一口香菇,当肉嚼:“不让吃肉会把我饿瘦的!”   “正好。”顾淮越轻描淡写道,“反正你现在就是个小胖子,就当减肥了。”   顾珈铭顿不高兴了,众人却都乐了,尤其是褚恬,一开始的紧张,无形中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吃过晚饭,顾淮越和徐沂有话要说便去了书房,严真和褚恬陪小朋友们在客厅里玩。   褚恬坐在旁边,看着萌萌小朋友拿着彩笔有模有样的画画,忍不住感叹:“小姑娘真聪明,这么小就会画画了,还画的这么好。”   严真正在陪顾珈铭做暑假作业,闻言看了女儿一眼,满脸欣慰。顾珈铭又眼巴巴地看着妹妹,然而扯了扯严真的衣角:“妈妈,我也想玩。”   “不行。”严真柔声拒绝他,“你爸刚跟我说了,你今天白天在营区里疯跑了一天,作业一点都没写,而且中午在食堂还趁他不注意偷吃了个鸡腿。他让我晚上看着你好好写作业,不然开学了就没法交差了。”   顾珈铭沮丧地垂下脑袋,难过地双下巴都出来了。   褚恬被这小家伙逗笑了,再一看乖巧听话的萌萌,由衷地感到羡慕:“嫂子,真好,儿女双全。”   严真温柔地笑了笑:“你跟小徐也可以抓紧了,我听淮越说小徐之前在装甲团,现在调到师里,来往家属院方便很多,等你真正怀孕了,也可以照顾到你。”   “还是在等等吧。”褚恬说着,眨眼一笑,“等到感情和生活更稳定了再说,否则孩子生出来也是受罪。”   严真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她没再多问,只是笑着说:“那好,这样更周全。”   书房里,顾淮越和徐沂对坐喝着茶。   放下茶杯,顾淮越缓缓道:“那天在装甲团里看到你我是真吃了一惊,你调来之前是在咱们集团军T师?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沈孟川那小子还在T师,一晃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调到集团军,你又调到我们这儿来了。”   徐沂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顾淮越想起什么,笑了下:“之前我就跟你老首长沈孟川说过,徐沂这个兵不错,调我们师来肯定大有作为。你猜他说什么?他气急败坏地骂我挖墙脚。”   徐沂也莞尔一笑:“听您这么说,我倍感压力。”   顾淮越望着他,低声说:“其实,你军校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听小叔提起过你。”   徐沂颇感意外:“我小姑夫?”   “不错,那时候你不是跟他参加过一次全国性的科技比赛么?后来还拿了奖,就是那一回,顾教授回到家里可是好好地把你夸了一顿。”   “这话小姑父可是从没当我面说过。”   “不管怎么样,他是看重你的。”顾淮越又给他添满茶,“他说你能带兵,又懂技术,文武全才,很难得。我记得你毕业分配是到了咱们军区总部警卫连吧?他可是很为你惋惜了一阵子。”   徐沂盯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沉默了良久,才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来到了我想来的地方。”   顾淮越多少知道其中的一些曲折,也不再多问,岔开了话题:“你跟褚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办婚礼了?”   “还没。”徐沂说,“只领了证,婚礼还没办。”   顾淮越好笑道:“这点你倒是跟我一样了,是怎么回事?”   徐沂低头,神色温和:“那段时间恬恬妈妈在住院,本来想领了证,等她身体好一些把婚礼给办了,可后来她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恬恬的情绪很糟,而且老人家刚过世不久,我们就办喜宴,也不太合适。”   顾淮越点点头:“是这个理。”   “所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我一直忙,根本抽不出大块时间。办得太简单,又怕委屈恬恬。”说到这儿,徐沂抬起头,“参谋长,我能提前跟您打个招呼,申请年底休今年的年假吗?”   “结婚?”顾淮越觑他一眼,“那我可就没法不批了。”   徐沂笑了笑:“谢谢您了,参谋长。”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顾二哥一家终于出来啦~ 大家想他们吗?^ ^   还是徐沂为什么一直没提结婚,大家应该也明白了吧~ ☆、第37章   这天,两人待到快十点才走。   临走之前,还出了个小插曲。褚恬无意间在顾珈铭面前说起徐沂收藏了许多飞机模型,小朋友听了,非要缠着跟他们一起去看。后来被顾淮越教育了两句,又因为时间太晚而作罢。   因为吃饭时徐沂喝了点酒,所以回去的时候是褚恬开车。不过徐参谋也没闲着,坐在副驾上,帮着她审视路况。为了让褚恬专心开车,一路上徐沂都没怎么跟她说话。倒是褚恬,时不时地望过去一眼,发现这人的眼睛亮得出奇。   难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褚恬猜测。结婚之后,她几乎就没见过他喝酒,不过她知道,他的酒量十分好。可以说,凡在部队当过兵的,酒量基本都是海量。   她的频频侧目引起了徐沂的注意,徐参谋侧首看了她一眼,嘱咐道:“好好开车,老看我干什么?”   “我开得好着呢。”褚恬不满地哼一声,“我问你,今天我听顾参谋长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是什么意思?”   徐沂斜靠在座椅上,说:“参谋长姓什么?”   褚恬想咬他了,他把她当傻子吗?说了姓顾嘛!不对!脑中灵光一闪,她惊讶地反问:“他跟小姑父是一家的?他们两个,是兄弟?”   徐沂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失笑道:“是叔侄。”   褚恬微窘,继而却又觉得很有意思:“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都是一家人。”   徐沂也觉得这世界太奇妙。绕过了那么多弯,最后属于他的,仍是这个人。在这个小小的车厢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逸。不只是因为有了家,婚礼有了着落,更重要的是,此刻有那么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喂,怎么不说话啦?睡着啦?”   嗯,这么一个人,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徐沂侧过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褚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心里庆幸幸好现在正在停着车等红灯。正想说他几句呢,回望过去,却他发现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神色安静中带着些许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喜欢。   窗外街边的光影从他眼中掠过,同时也迷惑了她的双眼。褚恬赶紧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而徐沂却笑了,低而轻地说:“恬恬,我今天,很高兴。”   褚恬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感慨,一时愣在了那里,还是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将她唤醒。回过头,绿灯已亮,她连忙抽出手来,启动了车子。等开过了路口,她再想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发现徐沂居然睡着了。   好吧……   褚恬不情不愿地扭过头继续开车,心里面好像、也许、大概,也感受到了那么一丝甜蜜。   房子的事定下来之后,褚恬就忙着补办手续和搬家事宜了。   冯骁骁对此颇有怨言,因为褚恬要是搬到了大院,她就没法跟她一路回家了。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这天中午,两人一起吃饭,她无意中问褚恬:“你们原来那房子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非要搬到大院去?”   褚恬扳起指头,说理由给她听。   这一来肯定是考虑她老公啊,家属院到A师营区往来都有班车的,每晚两趟,徐沂现在又不是基层连队主官,不用天天蹲守在那儿,只要晚上没事,就可以坐班车回家,重点是还不用请假!   其次就是安全。师里面每月都会在抽调人力驻守家属院,大院围墙四周都装了探照灯,进出都要检查出入证,陌生人必须打电话请人来接领,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安保做的十分到位。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徐沂说的。他不太喜欢之前那个房子,大概是直接从父母那里拿来,得到的太容易,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而家属院的房子就不一样了,这样按照级别分配的房子,是靠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因此住起来更舒服。   “舒服?”冯骁骁微一挑眉,“我问你,你们现在住的房子多大?能跟你们之前的比?”   “我比这个做什么?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就是四肢全抻开横躺在那里也占不完那地方啊。”   冯骁骁想象了下这对男女神横躺着的画面,不由得笑喷。她接过褚恬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说:“恬恬,你心够大的。”   “我这是放眼将来。”褚恬支着下巴,眼眸发亮地说,“我老公又不会一直是个小干部,他肯定还会升官的,那我们的生活肯定就会越来越好。”   她 几乎就没怀疑过这一点,尤其是在她见过顾淮越和严真这两人之后,她觉得只要他们两个努力,也能拥有那样的生活。就如同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里说的,想 当将军夫人,就得先嫁给中尉,跟他在沙漠、森林、边境甚至是枪林弹雨中生活二十年。他们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是比中尉好太多?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真 搬家的时候,徐沂特意请了两天假,帮褚恬把所有用到的东西都搬到了家属院,没让她动一根手指头。褚恬这次乐得当甩手掌柜了。然而搬到大院没多久,一纸命令 下来,A师的野外拉练开始了。作训处作为专门负责训练的部门,肯定要派人去盯,作为作训处的新人,徐沂已经有两周没回过家了。已经习以为常的褚恬恬表示: 呵呵。   这两周,褚恬过得倒不寂寞,而且生活上也没有很凑合,因为她已经习惯偶尔不想做饭,就去顾淮越顾参谋长家蹭饭吃了!   严真的手艺简直太棒了,看似一样的程序和用料,但她做出来的菜,味道跟严真所做的就是不一样。这点不光她,连小朋友们都尝出来了。为此,顾珈铭小朋友向她严正抗议,以后在他家,她负责吃饭就好,不用下厨。被小朋友鄙视了的褚恬反思了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这晚吃完饭,严真督促着顾珈铭做作业,褚恬就陪顾萌萌画画。小萌萌刚洗完澡,白天扎成俩小辫的头发散了下来,乖巧地伏在耳后。褚恬坐在她身后,闻着她头发洗后的清香,握着她光滑细腻的小手,给刚画过的画涂颜色。   褚恬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心都软了,她甚至觉得,真有个孩子也不错。这个念头一起,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刚刚,真的在想要孩子的事了?   正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小萌萌同学从她怀里站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去开门,门外的人让她惊喜地欢呼了一声,伸着两只胳膊要抱抱:“爸爸!”   顾淮越顾参谋长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白嫩的脸颊,小萌萌开心地搂住爸爸的脖子。   严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老公:“不是后天才回来吗?怎么现在你就——”   “提前结束了。”顾淮越说,“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也没回师里。”   难怪一身土。严真接过女儿,催他赶紧去洗澡。顾淮越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笑了笑,脱下外套就往浴室走,还不忘跟褚恬和他家那胖小子打个招呼。想起什么,他回头对褚恬说:“对了,徐沂也坐我车回来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家了。”   褚恬画画的手一顿,徐沂也回来了?!   再也坐不住,褚恬拿了钥匙,在严真一双笑意晏晏的眼睛的注视下,告辞回了家。   从楼下看,家里的灯依旧是暗着的。褚恬屏住呼吸,上楼迅速地开了门,啪地一下打开灯,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冷静了一下,去两个卧室看了看,都没人。之后又看遍了厨房和卫生间,也是同样的结果。   褚恬沮丧地回到客厅,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看着面前光可鉴人的茶几,她心想,难道顾参谋长是骗她?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可人呢,她回到家里,确实没看到徐沂的人影嘛。   正 纠结无比的时候,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两声清咳,透过没关严的门缝传了进来。褚恬一怔,继而站起来,快步地走到了家门口。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楼道里的灯,然 后就看见在拐弯上楼的楼梯第一层处,有个人坐在那里,靠着栏杆睡着了。光线陡亮,睡梦中的他微微动了动,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他是低着头睡得,衣服领子竖得很高,让人看不清楚脸。褚恬只好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面前,微微蹲下身,摇了摇他屈起的腿:“徐沂?”   这人果然被惊醒了,蓦地一抬头,赫然一张熟悉的脸。   褚恬顿时委屈就来了,伸手胡乱地挠他:“你干嘛睡这儿啊?你怎么不回家?吓得我以为参谋长骗我,以为你没回来!”   徐参谋刚睡醒,迷迷糊糊着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的时候就被挠了两下。嘶一声,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之后,他失笑地把她抱进怀里:“猫啊你,两星期没见,一回来就挠我。”   乍醒后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听上去更有磁性。褚恬身子一下就软了一半,埋首在他怀中:“谁让你不及时出现,让我好找。”   “我倒是想进家门,可一摸口袋钥匙忘家里了,想给你打电话手机又没电了。”   “什么破手机。”褚恬嘟嘴抱怨。   “不准你随便批评我老婆亲自给我买的手机。”   褚恬哑口无言了,想了想又伸手挠了他一下,惹得他低低笑了声,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了起来。她小小惊呼一声,只听这男人低而有力地说了两个字:“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徐沂同志,本作者有幸到书中客串了一把。O(∩_∩)O~两人现在的感情算是渐入佳境了吧么么哒~ ☆、第38章   回到家里,徐参谋就不紧不慢地开始报被挠之仇。地点:浴室。   褚恬简直被折磨疯了,因为上下楼隔音效果没有那么好,她又不太敢出声,从里到外生生被人欺负个够。等回到床上的时候,她浑身就像就碾压过一样,酸痛又僵硬。   褚恬是哭都哭不出来。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她新婚也没这么惨吧。她躺在那里缓了一会儿,等到能动弹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掐旁边人的腰。徐沂动了下胳膊,就势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了,轻拍着安抚。   褚恬心里还是有气:“你……怎么能这样!大晚上的,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她感到万分委屈。   黑暗之中,她听见他轻笑两声,耳畔响起餍足后的低哑男声:“可能是我军更擅长夜间作战?我下次注意。”   “这话你都说过八百遍了,我信你才有鬼了!”恼怒间她抻长腿踢下了他一下,被徐沂眼疾手快地给制服了。   “恬恬,我现在还有劲。”   褚恬被他吓得立马乖了,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进一步的动作,才又不甘心地伸手在他腹肌上轻轻戳了几下。徐沂岿然不动,全当她挠痒痒了。   无人说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了,褚恬偎在徐沂怀里,一手拽着他八一背心,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她清醒了一些,用手摇了摇徐沂:“徐沂,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   “你觉得,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这是大事,先睡觉,明天起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他的反应让褚恬有点失望,难道不应该跟她一样想起来就激动地睡不着觉吗?她不满地戳了他一下:“我也就是今晚这么一想,明天我可能就后悔了,还想要我们的二人世界,你看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吧。”   徐沂被她逗笑了,连睡意都没了,他揽紧她的腰,睁开眼,低头注视她,黑夜中的双眸被照进来的月光映衬地十分明亮。他说:“那就算你今晚答应了,明天我再提起这事,你不是照样可以耍赖说你不记得了?”   他还——真是了解她。   褚恬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拱了拱:“才不会,我答应了,肯定不会耍赖。”   “算了。”徐沂说,“我想过了,我们现在之所以会动摇,考虑到底要不要孩子,大概是因为还没准备好。既然没准备好,那就不要强迫自己。”   褚恬抬起头来,头发蓬蓬地看着他:“你没有准备好?”   “比起你来,当然是要好一点点。”他笑,“不过,我现在发现,两个人其实也不错。就像——现在这样。孩子的事,我们就顺其自然。”   褚恬发现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而且说的话还这么对他口味。原本她见到小萌萌,想着徐沂那么喜欢孩子,那么真想要的话,他们就生一个。现在听徐沂这么一说,才知道,他一眼就看透她心思了,而且考虑的比她更多。既然如此,她还纠结什么呢?   褚恬蹭了蹭他,甜甜地说了句好。   然而徐沂心里却起了一丝波澜,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她刚刚那个动作。在他看来,她这么把他叫醒,唯一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撩拨他吧?!这么想着,徐参谋有些睡不着了!   经昨晚那么一闹腾,褚恬第二天有点起不来。   褚恬发现,自从随军之后,她就不如以往自由了。首先是吃饭这一点。若是徐沂在家,会准时准点给她做好早饭吃,并叫她起床。即便是她懒床,他也有诸多办法将她从床上弄起来,这一点他真是毫不妥协。在他看来,早饭是一天至关重要的一餐,绝不容许敷衍。   其次就是穿衣打扮。徐沂不喜欢她化太浓的妆,也不喜欢她在外穿着太“简单”太“暴露”,但是在家里就随她便,她就是只穿个小内裤在屋子里晃他也不会说她一句。   还有就是睡眠质量。褚恬发现她之前真是错看了徐沂,本以为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可“床品”实在是不怎么样。她有时候会深深地后悔,还不如让他在基层连队待着呢,有地方发泄多余的精力。   徐参谋不知她心中所想,做好了早饭就去叫她。褚恬这回是赖定床了,任他怎么叫,怎么挠也不松动半分,明显带着脾气的样子。   徐沂也知道自己昨晚有点过分了,他低头撩起遮住她耳朵的长发,附在耳边说:“院里就剩最后一趟班车了,我先走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起来之后把饭热一下吃了,听见了?”   褚恬躲着他,不吭声。   徐沂笑了笑:“那你睡吧,我看时间会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   褚恬在他手下不满地呜咽了两声,觉得这人简直霸道到一定境界了。徐沂心知她这就是服软了,亲吻了她鬓角一下,带上帽子锁门离开。   褚恬这一觉补到了快中午,期间徐沂打过来一次电话,她哼哼哈哈地敷衍了过去,之后趴到在床上继续睡。自以为成功,谁想某个身为参谋的陆军上尉比她精明太多,又接连打过来两个电话。搅得她不得不愤而起身,吃完了早饭重新又回到床上补眠。   醒来时,依旧是被电话吵醒的。原本以为还是徐沂打的,但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一下醒了过来,接通了电话。   “小姑?”电话那头的并不是傅毓宁,而是褚恬自己的姑姑,也就是褚屹山的亲妹妹。这个姑姑是遗腹子,褚恬的奶奶在生产后大出血而亡,所以她的名字是由没什么文化的褚屹山取的,就叫褚冬梅。   褚冬梅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跟侄女打招呼:“恬恬,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姑姑想你啊。”   一句话,问得褚恬鼻子有些酸了。她对这个姑姑非常有感情,因为小时候褚屹山出去跑运输忙创业的时候,是姑姑帮着母亲将她带大。也因此,姑姑的婚事被耽误了,二十五岁才在老家农村找了一个男人嫁了。   褚恬忙应道:“姑姑,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我就是工作了一直很忙,没空回去看您。您家里不忙了,跟姑父一起来B市玩啊。”   “你们那里太远了,我和你姑父两个人过去,不晓得又要花多少钱。”   “不远,你们过来,我包吃包住,还给你们报销车费!”   “才不要你花这份钱!”褚冬梅说着笑了笑,“我打电话来,是有话要跟你说,关于你爸爸的。”   褚恬一听立即警觉了起来:“是不是我不接他电话,他就又让你传话了?”   “不是,是我自己有事。”犹豫了下,褚冬梅问他,“前些日子你爸爸回来了趟老家,我听他说话无意中提起在B市买了套房子,是不是给你买的?”   “我没听他提起过,而且就算是他买了我也不会要的。”褚恬很坚决地说。   “哎呀,傻孩子,你想得太简单了,我看这房子,八成是给赵小晶买的!”褚冬梅愤恨地说,“听你爸爸说,这女人上次去了回B市,回来就一直嚷嚷着要搬买那里的房子,说什么保值增值,只赚不赔,我看她是想自己搬过住还差不多。”   褚恬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得一怔。   电话里褚冬梅还在说着:“大哥也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这女人说什么他都答应。他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辛苦赚来的,怎么能让别人乱花。那女人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听到褚冬梅这话,褚恬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替他操心,他认为自己多的是钱,而且精明得很,赵小晶怎么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话虽这么说着,可挂了电话,褚恬还是起了疑心。   之前她刚跟徐沂领证的时候,就跟褚屹山说过了,以后不会再回四川,母亲病治好之后也会接她到B市。然后刚撂下话,母亲没过多久就病逝了,这下她更没理由在老家多待了。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她就只身回到了B市。   褚 屹山曾提过给她买房子,那是在母亲病逝之后没几天,褚恬当时恨他恨得要命,巴不得身上流的血都还给他褚家,怎么会愿意要房子?她跟褚屹山大吵了一架,甚至 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逼他赶紧从自己面前消失。自此之后,褚屹山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起房子和钱。所以褚恬断定,那房子不是买给她的。   想明白之后,褚恬又给姑姑褚冬梅打了个电话,让她想办法打听一下褚屹山把房子买在了B市什么地方。褚冬梅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到了晚上就把地址给她发了过来。   看着手机里那短短的两行字,褚恬眉头微微蹙起。 ☆、第39章   当晚,徐沂因为开会到太晚就没有回家。   褚恬一个早早就睡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稍稍化了点妆,就开着车子出门了。按照褚冬梅发来的地址和导航的提示,褚恬顺利地找到了褚屹山买的那套房子所在的小区。   但从外观看,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类型十分高档的小区,想必里面的设施也差不到哪去。这地段,这价位,这环境。若真是买给赵小晶的,那老头子这回可真是下血本了。隔着墨镜,褚恬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 样的小区想必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褚恬准备找物业问问,看这里面是否有叫褚屹山或者赵小晶的业主。然而正当她准备下车的时候,一辆宝马小跑从小区里开了出 来,一看车牌号,正是赵小晶常开的那一辆。而驾驶座上的人,不是赵小晶又能是谁?尽管她将头发剪短了,但褚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人,从她的角度看,看得并不清楚。于是褚恬连忙启动车子,跟在了她的后头。   许是很少在B市开车,赵小晶开得极慢,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她将车停在了总院的门口。又花了十分钟将车停好,才下得车来,拎着包,向里面走去。   褚恬跟着下车,原本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跟进去,可待她看清楚赵小晶的样子时,愣住了。从背影看,她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一样喜欢搔首弄姿。细看的话,好像腰扭的没那么厉害了。等到她侧过身的时候,褚恬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前面挺起的大肚子。   赵小晶怀孕了。   意识到这一点,褚恬仿佛大冷天被人泼了盆冷水一般,浑身凉透,僵在原地。今天的太阳有些晒,她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用手撑住车身,才堪堪站稳。   旁边有刚停稳车子的车主看她脸色苍白,直问她有没有事?褚恬极其恍惚地看那人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车上。   坐在副驾驶上,褚恬打开随行杯,猛灌了一口水。而后她努力让自己清醒和镇定下来,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是不太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赵小晶怀孕?怎么会!   她 还记得一开始得知褚屹山有外遇的时候,老头子是怎么跟她说的。他说,跟那个女人只是玩玩,没有太当真。后来,得知两人要结婚的消息时,褚恬已经彻底不再理 他了,褚屹山只好托妹妹给她转话,说他年纪大了,以后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赵小晶再不济,好掌控,对他也没有坏心眼。   褚恬虽然觉得他说这种话很无耻,但从心底里始终认为,褚屹山没拿赵小晶当回事,无法就是满足自己需要的同时,找一个伺候自己养老的伴儿。她几乎从没想过,褚屹山还打算和赵小晶生儿育女!难不成,他们忘记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了,还想像个正常家庭一样过正常生活?   想到这里,褚恬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她克制住自己,打开车门,慢慢地下了车,进了医院大门。   既是怀孕,那来医院多半是做产检的。褚恬径直来到妇产科,问值班室里的其中一位医生:“请问有没有一位名叫赵小晶的孕妇来做检查?”   医生从上至下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是?”   “我是——我是她的亲属。”褚恬咬咬唇说。   医生哦一声,说:“赵小晶,做完检查刚走不久,你是来接她的?那赶紧追吧,她肚子大,走不远。”   褚恬说了声谢谢医生,转脚就走。只是前脚刚出了值班室的门,就听见那个医生说了句:“哎,这赵小晶来咱们这儿做这么多次检查了,头一回见她的亲属来接!”   另一位嗤的笑了一声:“又不是个男的,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还别说,我还真挺好奇她男人是什么样的。你瞧瞧她每次来忍不住炫耀的样子,我老公最近给我买车啦买钻戒啦买房子啦,这要是不趁个大几千万的,可养不起她吧?”   “这么猖狂,没准小三上位。现在肚子里怀了一个,生下来是个男孩,指不定她老公又怎么赏她呢。”   “这你可不能瞎说,没凭没据的……”   ……   两个医生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褚恬却听不下去了,她抿紧唇,攥紧双手,大步离去。   今天徐沂回来的有些晚,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他快步进了厨房,发现天然气灶火力半开,珍珠锅里熬的小米粥已经糊了一半了。徐沂连忙关掉炉灶,回过头去找褚恬。   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看见褚恬正半蹲在衣柜前,柜子最下面放袜子的抽屉被拉了出来,而她就低着头盯着一堆袜子发呆。   徐沂走过去,微微弯了弯腰,拍了下她后脑勺:“怎么在这发起呆了,厨房里你熬的粥都糊了。”   褚恬似是被这一声惊着了,惊慌失措地回过头看他,结果不小心把抽屉给推了回去,夹住了她自己的手。嘶一声,褚恬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可仍是疼的呲牙咧嘴。   徐沂蹙眉,见过笨的,没见过比他老婆更笨的。粥糊了不说,还自己能把自己的指头给夹住。他半蹲下,牵过她的手指,轻轻吹了吹,又握在掌心里。   “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他低声问。   “没事。”褚恬咕哝道。   这话徐沂决计不信,可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会勉强。   “粥糊了,得重新做点晚饭,想吃什么?”   “我不饿。”她随口就答,一抬头见徐沂盯着她看,便改口道,“随便做点吧,我不挑。”   说是随便,可也最难应付了。徐沂捏捏她的脸,扶她起来,脱掉外套,就进了厨房。看着徐沂忙碌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被夹红的手指头,褚恬有一点点沮丧。   吃过晚饭,褚恬主动要求刷碗,被徐沂给拒绝了,他怕她一会儿不注意了把碗全给他摔了。褚恬恼羞成怒了:“我哪有那么笨!”   “你不笨,就是手和脑有些不协调,手总是比脑子快一步。”   这还不是说她笨!褚恬生气了,从后面抱着徐沂的腰使劲蹭。徐沂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满手都是洗洁精也没法碰她,只好低头亲了亲她侧脸:“先让我把活干完,行不行?”   “不行。”褚恬钻进他怀里,嗫嚅道。   他忍不住笑了,正思忖着怎么哄她松手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徐沂正好趁机转手:“快去接电话。”   褚恬微嘟了下嘴,松开了他。   电话是褚冬梅打来的,褚恬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徐沂,悄悄去了阳台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褚冬梅声音有些慌张:“恬恬,你知道吗?赵小晶那个、那个不要脸的竟然怀孕了!”   “……”褚恬微怔,她实在没料到小姑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褚 冬梅声泪俱下:“恬恬,我实在没想到,你爸爸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养什么孩子?百年之后,他的钱是给你还是给那个孩子?要是给那个孩 子,岂不是全到赵小晶的口袋里了?赵小晶比他年轻那么多……”越说越不敢想,褚冬梅忍不住骂了声褚屹山,“你爸这个老糊涂!”   “小姑。”褚恬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跟褚冬梅说,“我爸他不糊涂,这算盘他可比谁都打得精。赵小晶这事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咱们说再多也没用。更何况,她的肚子都那么大了。”   “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褚恬只觉得脑子现在一团乱麻。   在褚冬梅怒其不争的骂声中,褚恬挂断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短促嘟嘟声,她刚刚好转一点的情绪又陷入了谷底,有些失神地透过阳台的窗户望着前方。   徐沂收拾完,回到客厅,就发现褚恬正曲着腿,蹲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问:“谁打过来的电话?”   “小姑。”褚恬说,“我的小姑。”   之前在四川的时候,徐沂跟褚冬梅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褚恬这么一提,他也就想起来了。   “嗯,现在也是我小姑了。”徐沂笑言,“小姑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褚恬说着,把头埋在双膝间,就是不看他。   徐沂觉得奇怪,双手摩挲着她的后脖颈,说道:“你这么捂着自己干什么?也不怕闷着?把头抬起来。”   褚恬没吭声,也没动。   徐沂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恬恬,把头抬起来,快点。”   褚恬觉得他管得真宽,不甚耐烦地用胳膊把他的手挥开:“哎呀,你烦不烦。”   徐沂:“……”   刚还被老婆缠着闹的徐某人不太能相信刚刚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他想了想,问:“是——遇到什么事了?”   褚恬哪里好意思把褚屹山那点破事告诉徐沂,她佯装生气地说:“什么事也没,就想自己安静地蹲一会儿。”   徐沂被她逗乐了。相处这么久,他也看明白褚恬了,平时看上去是个元气十足,明朗动人的姑娘,一有烦心事就全搁脸上了,压根儿藏不住。这个时候旁人要是敢多问几句,她绝对就变成点火的炮仗了。   “也好,想蹲就蹲着吧,腿要是麻了,就放下来歇会儿。”   徐沂说的一本正经又云淡风轻,可褚恬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逗她了,根本忍不住了,回过头就开始挠他。   徐沂忍不住笑了出声,任她闹了一会儿,才将她虚抱住,声音中犹带着一丝笑意:“那你说让我怎么办?问你什么事,你又不跟我说。”他撩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直视着她的眼睛,“挠也挠了,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褚恬实际上也很想找徐沂求安慰啊,可这事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对视片刻,敌不过他眼中的坚持,褚恬有些沮丧地把脑袋把他肩膀上一歪,闷声道:“我爸跟我妈离婚之后,又找了个女的结婚,这事,你知道吧?”   徐沂嗯一声:“听爸爸提起过。”   褚恬觉得震惊,唰地直起身看徐沂:“他连这事儿都跟你说过?你们俩什么时候无话不谈到这种地步了?”   徐沂不甚自在地轻咳两声:“还不是因为你总是不接他的电话,他想了解你的情况,也只能给我打电话了。”   “以后不许接了!”褚恬嘟嘴警告道。   徐沂微微哂笑,平心而论,褚屹山算得上是个十分有趣的岳父。而且,看得出来,他很疼褚恬这个女儿,时常想着法儿的来打探女儿的消息。   “然后呢?”徐沂刻意岔开话题。   “那女的怀孕了,看起来估计快生了,肚子很大。”   原来是因为这样。   徐沂沉吟片刻,说:“他们两位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所以怀孕生子,也是件正常的事。”   “可那女的根本就是个小三,一辈子的小三,难不成领个结婚证还真把自己当正室了?光明正大生孩子去了?”褚恬无比气愤地说。   徐 沂当然明白褚恬的心情,可那两位现在毕竟是合法夫妻,生孩子天经地义,他们有什么立场去反对。褚恬恐怕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心情才如此苦闷。想了想,徐 沂说:“恬恬,这件事我们没法管。你再怎么难以接受,那孩子也是爸爸和赵小晶的,我们无权干涉。明白吗?”多年的教养,徐沂还是不能跟褚恬一样,称呼赵小 晶为“那女的”。   徐沂的话句句在理,褚恬无法反驳。可心里莫名地觉得堵得慌,半晌,她丢出一句话:“她那种女人,谁知道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不是老头子的?”   徐沂只当她是赌气了,可褚恬说完这句话,脑子却突然变得警醒了。她看着徐沂,说道:“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   徐沂神情严肃了几分:“不要乱猜,这话不能乱说。”   褚 恬当然知道不能平白冤枉一个人,她是想起来今天白天看到的陪同赵小晶一起去总院的那个人。之前在车里她一直没看清楚,后来下了车又震惊于赵小晶怀孕这件 事,现在她脑子清醒一些了,才想起来那个人。那是一个男人,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那高大的身形让她明白,这人绝对不会是褚屹山,因为这老头子平生一大恨 就是他矮胖的身材。   那男人跟赵小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陪同她上医院?还有说有笑的?   褚恬越发觉得这件事可疑了,她看了徐沂一眼,拿过电话,跑到阳台上,准备给褚冬梅打电话。   看着褚恬的背影,徐沂一颗心沉了下去。他隐隐觉得不能让褚恬搅和到这件事当中,否则,以她的性格,极有可能会出事。 ☆、第40章   褚恬打算跟赵小晶见一面。   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情有些矛盾。对于褚屹山这个人,她其实早就死心了,也暗自决定他的任何事都跟自己无关。同时她也十分赞同徐沂的话,他们没有立场去管这件事。道理摆在那里,一切也都清清楚楚,可一想起来,她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然而,难受归难受。昨天从医院回来,大半天的时间让她想明白了,这件事已然发生,她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除非,那孩子不是褚屹山的。   这 个可能性,褚恬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设想的。在她看来,褚屹山对赵小晶几乎是有求必应,出手大方,他宠起这个女人来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而且褚屹山虽然 身材算不上高大魁梧,但五官周正,尤其是一双眼睛,长年在生意场上磨练下来,深邃精明,衬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真要说起来,他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年纪 大了一点。   褚恬仔细回想了昨天见到的陪同在赵小晶身边的那个男人,仅从穿着打扮和背影身形来看,他确实应该比褚屹山要年轻许多。 而且从两人相处的方式来看,一路有说有笑,又是陪着来做产检的,绝对不像是刚认识的。这么一想,褚恬心中的疑虑又加深了一层。不过,她又从不擅长以最坏的 恶意来揣测别人,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先跟赵小晶见一面再说。   出乎褚恬的意料,在她还纠结着见了面要跟赵小晶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个女人倒先给她打来了电话。   褚恬从未将她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可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一组数字,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抿了抿唇,她滑动接听。   “哟,还真通了。”赵小晶娇俏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的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呢。”   “你有什么事?”褚恬懒得跟她多寒暄。   “没什么事。就是想说我现在也在B市了,如果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见你?”并非拿乔,褚恬实在好奇她为何主动提议要跟她见面。   赵小晶嗤笑一声:“别逗了,褚冬梅不是跑你那里告状了吗?我就不信你现在还不知道老头子在B市给我买了套房子?”   “我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跟我见面莫非就是因为这点事?”褚恬觉得好笑,她实际并不把那套房子放在眼里的,微斜身子,她看着窗外道,“老头子有的是钱,他想给你买什么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我就知道不会在乎。”赵小晶冷呵一声,继而又说,“所以我找你,当然还是因为有别的事。”   恐怕,就是孩子的事吧?放在以前,褚恬恐怕直接就撂电话了,可这次不行。不过她也没很快就答应下来,沉默了有一分钟,她问道:“在哪见面?”   “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赵小晶语气轻快道。   挂了电话没多久,赵小晶的短信就发过来了,她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她现在所住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看着这个地址,褚恬忍不住冷笑了下。   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会考虑是因为肚子大了,出行不便才选择离家近的地方。可赵小晶这么做,她绝对有理由怀疑她是想炫耀她那新买的房子!   简单收拾了下,褚恬出了门。   她打车前去,刚坐上车的时候,徐沂的电话就过来了,褚恬犹豫了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徐沂的嗓音有些沙哑,大约是训练太累的缘故,他打电话过来说今晚会早些回家,问她想晚餐想吃些什么。   褚恬因为心里有事,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徐沂听出来了,便问她:“你在哪儿?在外面?”   褚恬啊一声,含糊地答:“出去一趟,见个人,今晚大概会稍微晚一点回家。”   然而徐沂又是多聪明一个人,直接就问:“去见谁?赵小晶?”   褚恬瞒不了他,就干脆地答:“是啊,就是她。”   “褚恬,你——”徐沂有些无奈了,叫了她名字,又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   褚恬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小声为自己解释:“我没想怎么样,就是去跟她见一面,而且是她先打电话来找我的。好啦,你放心,不会有事!”   保证完,她立马挂了电话,心有戚戚地好像徐沂会从电话里直接跳出来抓她回家一样。   二 十分钟后,她准时抵达咖啡厅。从窗子外向里望去,她看见赵小晶已经找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东西,身子被椅子包裹住,所以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来怀孕的样 子。不过褚恬跟她针锋相对这么久,早就明白她那点小心机了,无非就是想等她走进去,亲眼看见的时候,给她个大大的“惊喜”,因为赵小晶她怎么也想不到,她 已经知道了她怀孕这件事。   跟赵小晶对视一眼,褚恬无视她装出来的一脸高贵大方,付了车费,转身走向咖啡厅。   推开咖啡厅的旋转门,褚恬踩着小高跟,慢悠悠地向赵小晶走过去。赵小晶也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走过来,忽而微微一笑,看着她说:“我记得你结婚前不是还有个车子,怎么现在出门反倒要打出租了?”   褚恬拉开椅子坐下,问侍应生要了杯摩卡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赵小晶:“懒得开。”实际上是徐沂嫌她车技不好,不让她出门随便开,尤其是到闹市区。不过,这犯不着对赵小晶说。   赵 小晶笑了下,轻啜了口牛奶:“其实开车也没什么好,现在不是一直在倡导低碳出行吗?开车堵塞交通,排放废气污染环境不说,每个月光油钱那也是一笔负担。你 现在跟你爸爸赌气,不肯拿家里的钱,那能花的可不就是你跟你老公的钱了?你们一个白领一个军人的……”她说着又喝了口牛奶,虽是一副照顾褚恬脸面欲言又止 的样子,但话里的讽刺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褚恬并不在意,她回望过去,仿似随口问:“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碰了个软钉子,赵小晶化了淡妆的脸有些不自在:“当然不是。”她说着,装作不经意地挪开了原本挡在前面的包,因八个月身孕而隆起的肚子显了出来。   褚恬看见了,端起咖啡杯的双手顿在了那里,双目微动。在外人看来,那是极力克制后的惊讶。   赵小晶有些得意地瞟她一眼,轻轻抚了抚肚皮,道:“难不成你爸爸没告诉你?我怀孕了,八个月。”   褚恬的吃惊并非是全装出来的,她那天在医院的停车场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得太清楚。现在隔着一张圆桌,她亲眼看着她挺起肚子,才发现原来已经有这么大了。沉默片刻,她复又将咖啡送入口中,喝了几口,才说:“怎么,你想听我恭喜你?”   赵 小晶看着褚恬一下子下了半杯的咖啡,心里暗喜,她就知道,别看这姑娘表面上装得如何淡定,但内心绝对是暗潮汹涌一般上下起伏着。她压住唇边漾起的笑意,轻 声说:“这我倒不指望了,我就是想说呢,老头子现在年纪慢慢大了,再过了七八年也就六十了。人一老了,就盼望着回归家庭,你别看现在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可 老头子已经盘算着等他们稍稍长大一些带他们去哪儿玩了呢。不过,老头子心里还是有个遗憾的,那就是你。”   这么说着,她突然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握住了褚恬的,“所以恬恬,我们能不能和解了,让你爸爸也能享一享完整的天伦之乐?”   褚恬被她这动作惊了一下,继而又觉得十分可笑。不过,她没急着甩开赵小晶的手,而是缓缓地问:“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一个小三上位的贱人,在这里跟我讲家庭,讲天伦之乐?”   “你——”赵小晶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褚 恬收回手,喝了口咖啡压了压惊,丝毫不掩语气中的讽刺:“我真想不到你脸皮能厚到这地步,赵小晶,你平时想起来自己做的事就不怕遭报应吗?至于老头子,他 现在想起来回归家庭了?他早干吗去了?再说了,你不是怀了他的种,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地生下来,到时候孩子承欢膝下,老头子一个高兴说不定就又赏给你一套 房子一辆车子,你也好出去显摆啊。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当贤妻良母了?别逗了,扪心自问下,你骨子里有能当良家妇女的基因吗?”   “褚恬!”赵小晶怒了,但还是克制住了没法脾气,“我劝你别把话说的那么绝,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父亲的合法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父亲的亲生孩子!这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   褚恬抬眼看她:“你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褚屹山的?”   赵小晶皱眉:“你什么意思?”   褚恬也懒得跟她绕弯子了:“如果真是他的孩子,怎么你做个产检,还要一个外人陪着?”   赵小晶愣了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可面对褚恬的质问,她还是颇为理直气壮地答:“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到的,我只能说,那是我在B市的一个朋友,他看我一个孕妇大着肚子出行不方便,来帮个忙。”   “哦?那这个朋友,老头子认不认识呢?”   赵小晶语一塞,再开口时有些恼羞成怒:“他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我长这么大,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朋友了?”说着,她看褚恬的眼光有些变了,“你既然怀疑这孩子的父亲,那就等他生出来,做个亲子鉴定好了。”   褚恬仔细打量着赵小晶的表情,虽然她提及那个男人的时候有一丝慌乱,可是说起孩子的时候,却是相当笃定的。由此看来,不管她跟那男人有什么苟且,这个孩子应该是褚屹山的。不过,褚恬还是不能够完全放心。   “那就做一个好了,反正老头子也不在乎那点钱。”   “是不差钱。”赵小晶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不知道老头子愿意不愿意,不瞒你说,他对我肚子里这胎可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的,毕竟是他头一个儿子。他都能为了孩子抛弃结发夫妻了,要是让他听见的自己亲生女儿质疑他儿子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褚恬还是头一次听赵小晶提起她母亲,而且还是以这种幸灾乐祸,亦或是猖狂的语气。耳边嗡地响了一阵,她将手重重地撑在圆桌,等到耳边清静了,才出口问:“你说什么?”   赵小晶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怎么,你还不知道?你以为老头子为什么会抛弃你妈妈不要,转而来娶我?是,他当时是出轨了,可却没想过真的离婚。若不是你妈妈发现了,主动且态度强硬地要离,恐怕他能耗到她过世。”   “不许你提我妈。”褚恬难以忍受她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母亲的离世。   赵小晶呵一声,全然不顾她的警告继续说:“你生什么气?即便是你妈妈过世了,老头子也不一定会娶我。如果不是我怀了孩子,说不定到现在依旧是没名没分。”   褚恬冷眼看她:“闭嘴。”   然 而赵小晶却打定主意来刺激她:“我怀了孕之后,老头子也并不是立刻就想跟我领证,只是摆了顿酒宴庆祝了一下而已,根本没请多少人。也是查出我这胎是个儿子 会后,他才重视起来,领证,送房送车,跟外面一切女人都断绝了关系,天天回家当二十四孝老公。我就问你一句,他这样对过你妈妈吗?”   褚恬不说话,她的沉默让赵小晶更得意了:“没有过吧?”   褚恬听不进去了,起身就要走,慌乱中包掉了下去,她连忙弯腰去捡。赵小晶扶着腰站起,简直悠然自得的欣赏着她的惊慌失措:“所以我跟你说,褚恬,你怪不了我,怪不了任何人,要怪就怪你妈妈生不下来儿子,笼络不了老头子的心!”   她说的痛快,可下一秒就迎头被泼了一杯咖啡。   赵小晶只感觉脸上一凉,她用手触了一下,手指尖淡褐色的液体让她反应过来褚恬泼过来的是什么,忍不住失声尖叫:“褚恬!”她双眼睁得极大,毁了妆的脸像一副狰狞的抽象画,她像是气极了,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褚恬,却说不出来话。   褚恬重重地放下杯子,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冷声道:“我警告过你,不许提我妈妈。”   赵小晶双目赤红地瞪着褚恬:“我提她怎么了?她没本事生出儿子,就活该被抛弃!还有你褚恬,你以为老头子有多宠你,从你出生的二十四年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懊恼你为什么会是个女儿你知道吗!”   褚恬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双眼微凛,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赵小晶一巴掌,只想打得她张不开嘴。   赵小晶是彻底懵了,说来也是她将褚恬看得太简单。因为从她和褚屹山在一起之后,她就从未正正经经地跟褚恬交过手,而且基本每次褚屹山都在,所以场面从未如此失控过,她也从未如此像这样一般处过下风。她捂着被打得嗡嗡响的左耳和火烫的左脸,难以置信地盯着褚恬。   褚恬冷冷地看着她:“这一巴掌,也是你活该!”她试图说的狠戾一些,可眼底有潮意泛上来,气势也就不那么足了。   赵小晶呆愣地看着她,蓦地啊了一声,仿佛精神崩溃一般,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活该!我活该!你有本事打死我!打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着冲上来,一副势要与褚恬同归于尽的样子。到这个时候,她根本已经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了。   店员和围观的人见事情闹大了,纷纷涌上来要将两人拉开。可赵小晶死拽着褚恬的头发,几番拉扯间,褚恬感觉头皮疼得要命,不禁出声骂她:“赵小晶!放手!”   赵小晶却仿佛疯了一样地扑上来,她一个有个八个月身孕的孕妇,别人不敢太使劲地拉扯她,于是褚恬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   她疼得没办法了,就抬手又给了赵小晶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也不确定打到哪儿了,是脸还是脖子。而赵小晶却仿佛突然清醒了,全身也没了力气,加之后面的人搀扶不及,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第41章   徐沂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赵小晶抚着肚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泼一样骂着褚恬。褚恬站立着,胸前上下起伏着,看得出来情绪翻腾地也非常剧烈。   眉峰微皱,他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上前去,正逢褚恬感觉气不过,抬脚还要上前的时候,他连忙大步过去按住了她的手。   “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褚恬有些呆愣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然而徐沂的脸色却极差,他从上至下看了眼褚恬,确定她没什么之后,走过去要扶赵小晶起来。   理智回笼,褚恬伸手拦住了他:“你干什么?不许你碰她!”   一句话,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注视着徐沂,纷纷忍不住猜测着这两男一女究竟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小三来找正室示威,未果,这男的又赶来匆匆救场?   徐沂对周遭的议论浑然未觉,只是神色平静到近乎面无表情地看着褚恬。僵持了大约有一分钟,他推开褚恬的手,扶起了赵小晶。   赵 小晶根本没有意识到扶她的人是谁,只顾大喊大叫着。徐沂使了些力气,才将她从地上撑了起来。还没完全站稳,就听她捂着肚子喊疼。徐沂正犹豫着是否要将她送 医院的时候,一个男人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进来,他瞪着双眼打量了下眼前的景象,赵小晶的一声叫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男人犹豫了下,走过去将她扶了过来。   赵小晶这次看清楚了,扑倒他怀里,开始呜呜地哭。   被众人围观着,议论着,男人觉得尴尬极了,他用口型问徐沂:“她怎么了?”   “肚子不舒服,恐怕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男人脱口而出一个靠,很快又察觉到自己失言,思忖了片刻,扶着赵小晶向外走去。   徐沂帮着将赵小晶送上男人开来的那辆红色宝马小跑上,回到咖啡厅的时候,褚恬已经不见了。   徐沂心知不好了,他一刻也没停顿地跑了出去,追到了尚未走远的褚恬。   “褚恬!”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褚恬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徐沂眉头微皱:“跟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褚恬梗着脖子反问,“你不是愿意扶赵小晶吗?你怎么不跟去医院啊?你去啊,反正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管我干什么?我不用你管!”   徐沂知道她为什么闹脾气,只是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他来得及多说什么?他稳下声:“我知道现在你在胡思乱想,先跟我回家,然后我再跟你说清楚。”   “我不!你又想跟我讲道理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我就那么笨,觉得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别搞笑了,这次我就偏不听你的!”褚恬有些强词夺理道。   街道两旁已经有人被他们的吵闹惊动了,不时露个头围观。徐沂明白这里着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然而褚恬如此固执,他也只能跟她解释道:“我没想跟你讲道理,只是你知不知道,赵小晶她还怀着孩子!”   “不许你提她的孩子!”一想到这个褚恬感觉自己胸腔都要被气炸了,想甩开徐沂的手,可怎么也挣不脱。   徐 沂很少见过这些的褚恬,仿佛任何话语都无法让她镇定下来了。没有办法,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打算就这样将她扛回车上,先回家再说。可褚恬 却愤怒极了,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理徐沂,还被他这样钳制着,气的她抄起手边唯一工具——包,就往他身上砸,十分用力地拍打,打的包上的挂件叮铃作响。   徐沂被她闹的头疼极了,再加上今天拉练时不小心伤到了胳膊,这样抱着她使得疼痛加剧,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控制不住他心头的烦乱。实在疼地撑不住了,他一把又将褚恬放了下来,声调和眉目都冷了下来,带着少有的一丝不耐:“褚恬,闹够了没有?”   褚恬喘着气,双目泛红:“没有!我还要咒她赵小晶生不下来孩子!难产死掉!褚屹山那个王八蛋一辈子没有儿子!”   徐沂的气彻底被激上来了,额角青筋直跳,他抿紧唇,冷眼注视着褚恬,说不出一个字。片刻之后,他攥紧双手,转身大步离开。   褚恬留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远,过了一会儿感觉撑不住了,蹲下身,头埋在双膝间,呜咽出声。   徐沂转身没走几步,就后悔了。   然而心里的气未消,脚步仍是未停。走到停车场,取了小吉普,在车上静坐了一分钟,给褚屹山打了个电话之后,他平复了心绪,启动引擎,向来时的方向开去。   褚恬已经不在原地了,这让徐沂更懊悔了。他放慢车速,沿途都在寻找褚恬的身影,快要驶到路的尽头的时候,仍是未找到。   徐沂不免有些着急,一边拨着褚恬的手机,一边注视着路边的每一个人。就在他焦灼地等待着电话接通的时候,不经意地转了下头,看见了褚恬。   她正坐在路一侧的一家肯德基店里,面前的桌子上堆了一大盘的鸡米花。而她自己,正边抹着眼泪边往嘴里塞鸡块。   徐沂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了,虽然心里仍是觉得有些无奈,但整个人却放松了一半,慢慢地,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只有嘴角微微一牵。注视她片刻,徐沂摁掉电话,下了车。   走进肯德基店里,徐沂才看清楚还有一个小姑娘坐在褚恬的对面,正摊开本子趴在那里做着作业,手边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   徐沂走过去,俯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声音十分柔和道:“小朋友,叔叔帮你把本子拿到另一个桌子上,你去那里写作业好吗?”   小姑娘抬头看他 ,两只小辫子在脑后一荡一荡的:“叔叔,你认识这个阿姨吗?”   “叔叔认识。”   小姑娘想了想,点了点头,任由徐沂帮她把东西搬到另一个桌子上,并在他转身离开前叫住他说:“叔叔,麻烦你转告那位阿姨,我家大人说,哭着吃东西容易呛到,而且还会窝在肚子里消化不良。”   徐沂笑着说好,看了眼小姑娘作业本的封皮,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她的名字:陆京京。   回到褚恬坐的那张桌子旁时,徐沂发现她仍在吃,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他也不着急,就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吃。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大盘的鸡米花。   果然如小姑娘陆京京所说,褚恬吃着吃着,就开始咳嗽了。徐沂连忙拿了张餐巾纸过去,使力猛拍她的后背,用纸捂住她的嘴,说:“吐出来。”   褚恬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又被他狠拍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嘴将塞进去的鸡块全吐了出来。徐沂就手扔掉,见她咳嗽声减缓,就给她端了杯热饮来。   整个过程,褚恬都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许久,仿佛才相信了眼前这个人是徐沂。手指尖触摸到热饮的温度,眼泪不受控制地啪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低声叹息一声,徐沂将她抱进怀中。“恬恬,你心里不高兴,有火气冲我发,这些都可以。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放在你的对立面?”   褚恬哭了出声,回抱住他,紧紧地不松手。   这一晚,两人很晚才回到家。   进了家门,徐沂让褚恬去洗个澡,他去厨房给他们两人做些吃的。褚恬撇嘴,说不饿。   徐沂觑她一眼:“刚刚是谁点了那么一大盘鸡米花,还好意思说不饿?”   说起这个褚恬就来气:“那么多呢,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这人倒好,她要打包走,当时他不反对,出了门之后就手就给她扔进了垃圾桶里。   “垃圾食品,以后不许吃了。”徐沂说着,见她还瞪着他,便催促道,“快去洗!”   褚恬有气无力地进了洗手间,按开灯之后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看可不要紧,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头发乱的像疯子,眼皮肿的像核桃,细看的话,额角还有一小块淤青,应该是刚才跟赵小晶拉扯间不小心被她打的。   褚恬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接受自己的狼狈。又想起刚刚边哭边吃鸡米花的时候,徐沂一直在一旁注视,她脸都开始发烫了,懊悔地简直想切腹。难怪他刚出现的时候,那样看着她。这一切,确实太不像话了。   静吸一口气,褚恬拧开了水龙头。这个澡,她洗的有些长,洗完出来,徐沂已经将饭做好了,正往桌子上摆,两碗清淡的鱼汤面。   见她已洗好,徐沂便嘱咐道:“擦干头发,过来吃饭。”   褚恬嗯一声,就听见徐沂的电话响了。他擦了擦手,拿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便去阳台接电话。   褚恬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着徐沂,等他接完电话回来,轻声问了句:“这么晚了,谁还给你打电话?”   见她努力装作一副不经意问出口的样子,徐沂便觉得有些好笑。他放回手机,在餐桌前坐下,挑了挑面,说道:“你再不过来吃,面可就坨了。”   就知道她不会说,褚恬哼一声,起身拿过徐沂的手机来自己看。通话记录中排在第一位的,正是褚屹山。   她微微皱眉:“他又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没什么,就说了赵小晶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褚恬将手机放了回去,不满道:“你就那么关心赵小晶啊?她是祸害遗千年,能出什么事?”   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不过徐沂现下懒得跟她争辩,只叫她过来吃饭。褚恬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剩下的自然而然又全都倒给了徐沂。   徐沂干净利落地将饭扫光,收拾好锅碗瓢盆,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褚恬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他走过去,轻声问:“在找什么?”   “找创可贴和红花油。”   徐沂轻呵一声,从另外一个抽屉里取出医药包来,把她要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褚恬:“……”   “坐过去。”徐沂抬抬下巴,“我给你擦。”   褚恬脸皮再厚也感觉到不好意思了,她想要自己来,可徐沂就是不给她。褚恬无语了十几秒,干瞪眼了十几秒,才轻轻哼了一声,扭头坐到了沙发上。   出乎褚恬的意料,给她扭伤的手腕擦药和按摩的过程中,徐沂一直很安静。低着头,神情认真而温和。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那么长,那么浓密,偶尔随着眼睑微动。   褚恬没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跟赵小晶在那家咖啡厅。”   “猜的。”   褚恬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用脚轻轻踢了踢他。   然而徐沂并非是在敷衍她。   自从知道褚恬去见赵小晶之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回到家里,也坐不稳,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给小姑褚冬梅打了个电话,要来了赵小晶新房子的地址。   他不确定两人会在哪里见面,但既然赵小晶是个孕妇,身子不便想必也走不远,于是就开着车先来到新房子所在小区周围转悠。结果真让他料到了,两人就是在这附近,而且居然还打了起来。   他的直觉一向准,从知道赵小晶怀孕之后,他就感觉会闹出一些事来,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想来,还是他大意了。   褚恬静默了片刻,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她打起来吗?你是不是以为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亦或是那套房子?”   “没有。”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褚恬又问,“我早就发誓不理褚屹山了,可从来都做不到。就像这次,我知道赵小晶肚子里怀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就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这点徐沂就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不想她去过多关注褚屹山和赵小晶的事。并不是因为什么她没有立场,更多是出于他对褚屹山这个人的了解。他这个人,看着很容易糊弄,但实际上却精明的很,赵小晶的一举一动他恐怕都看在眼里,而且比褚恬还要清楚。   “你不说我也知道。”褚恬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说,“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傻瓜。褚屹山那么想要一个儿子,想要到连结发妻子都可以弃之不顾,他怎么可能容忍赵小晶肚子里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若真是这样,他恐怕早就不要她了,根本轮不到我来担心他。”   停了停,她又说:“以后再也不管他的事了,今天之后,我对他一点留恋都没了。”她语气决绝,可刚说完,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徐沂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用大拇指腹擦掉她的泪珠。“既然都想明白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褚恬一把拍开他的手,用手背胡乱摸了摸脸:“我气你帮赵小晶不帮我啊,我都差点忘了,今天你还瞪我了!”   徐沂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可还是被她气笑了,他凝视着她哭的有些红肿的双眼,说:“那如果今天我不到场拦着你,你预备怎么办?真的上前再踢她一脚?”   “那也是被她气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当众踢一个孕妇,她但凡出一点事,你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她还真没来得及考虑。   “即便是你没踢她,她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喊疼了,如果不把她及时送到医院,你想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   “你讨厌那个孩子,讨厌他的爸妈,可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因为你出一点事,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会成为你心里一辈子的包袱。”徐沂语调平稳地说着,“你可以嘴硬不承认,但是恬恬,我不能看着你做傻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给赵小晶机会,让她利用这件事,给褚恬造成半点不利。   “褚恬。”他拨开她的长发,放低声音说,“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褚恬头一次发现徐沂这个人这么能说,话都让他说完了,她根本无法辩驳。鼻尖微微有些酸楚,她低下头,掩住泛红的双眼,依偎进了徐沂的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上一章的评论,很多姑娘都想让赵小晶流产啊小产啊孩子死掉啊,看来你们真的很讨厌她233??所以她再稍稍露一次面就可以领便当滚蛋了。但是我还是没让她的孩子出事,文里面借着徐沂解释了下原因。   这里面出现了个新人物,就是陆京京小朋友,嘿嘿,她是下篇文里的,来这里客串一把。   以 及,我发现大家对徐沂又多了种误解啊,你们为什么会认为他想让恬恬原谅褚屹山啊?我从头到尾都没这么写过吧。他根本就不想她插手褚屹山和赵小晶的事啊。而 且,你们觉得恬恬跟她父亲闹别扭,那徐沂就一定不要理会褚屹山嘛~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正常的来往还是可以有哒,毕竟褚屹山没做什么对不起徐沂的事吧…… ☆、第42章   当晚入睡时,褚恬才发现徐沂胳膊上的伤。当下心疼地不得了,拿来了红花油是给他又涂又抹外加按摩。她那点小猫的力气,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可见她那么卖力,徐沂便知道她心里有一点点的内疚,便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徐沂很早就醒来了。在院里的操场上跑够五公里,顺便又去买了早点,回家时也不过才七点半。   将豆浆倒进锅里煮,等待的过程中,他听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提示有短信进来。豆浆已沸,徐沂一边关火一边随手点开手机来看,粉红的手机桌面提示他错拿了褚恬的手机,然而短信已打开,“叮叮”地提示音不断,一条条地在进。   这几条短信都是一个署名叫赵晓凯的人发来的。   ——褚恬,听说你跟赵小晶打起来了?   ——褚恬,你没事吧?看见了回我个短信,我挺担心你。   ——褚恬,我还是那句话,赵小晶是赵小晶,我是我。我不希望你因为赵小晶对我有什么看法,毕竟你是我喜欢的人。   凝视着屏幕,徐沂微微抿了抿唇,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八点整的时候,徐沂准时叫褚恬起床。她昨晚辗转反侧到凌晨一两点才入睡,此刻就有些起不来,在徐沂怀里腻了许久,才打着哈欠去洗漱。   吃饭的时候,徐沂一边往面包上给她抹蜂蜜一边温和地说道:“上午师里还有个会,我大概还得过去一趟,明天就没事了,陪你过个周末。”   褚恬双手支着下巴,欣赏着他修长手指的动作,双腿一晃一晃地说着好。   将面包递给褚恬,注视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饭,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短信,徐沂犹豫着要不要问。   褚恬也发现了他心不在焉,不禁问他:“你怎么不吃饭?再磨蹭班车可就走了。”   这是他平常用来说她的话,因为每次他和她一起做院里的班车到市里,她都要化妆打扮磨蹭许久,没想到,这话反被她用到自己身上了。   徐沂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你手机上看到了几条短信,是一个叫赵晓凯的发过来的。”他停了停,又说,“这小子在里面说你是她喜欢的人,有这回事?”   褚恬差点儿被喝进去的豆浆给呛住,放下杯子,猛咳嗽了好几声:“他、他怎么突然在短信里给我说这个?”   徐沂不语,拿眼瞧着她。   褚恬微微撇了撇嘴:“他是赵小晶的堂弟,也是我一个同事,他——说是对我有好感。”这话说的她浑身忍不住发毛,“我已经跟他说过我结婚了,但这个人还是时不时跑来膈应我一下,真的很讨厌。”   “真这么讨厌,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觉得不用把他放在心上啊”她觉得赵晓凯这人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顶多也就敢口头上恶心一下她。   徐沂顿时觉得他老婆心真大,他有些无奈地敲了下桌子:“时不时地跑来骚扰你一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你觉得不需要理会?”   褚恬有些心虚了:“那你说怎么办?”   “这次你不要管了。下次再有这种人,一定要告诉我。”徐沂直截了当道,“等会儿手机里的短信你自己删了。”   褚恬很乖很乖地哦一声,眼观鼻,鼻观心。许久,忍不住扑哧笑一声,心情莫名愉悦地仿佛这几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大半。有时候,徐沂的霸道也不是那么不讨人喜欢嘛。   在师里开了一天的会,刚坐上车准备回家的时候,徐沂接到了褚屹山的电话,他赶到B市来了,想约他见一面。徐沂考虑了片刻,答应了下来,在距离大院不远的路口下了车,打车去了约好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时候,褚屹山已经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等着他,见他进来,忙站起相迎。徐沂一眼就看出来他小心翼翼到近乎有些讨好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爸,好久不见。”   褚屹山被他这一声“爸”叫的,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口,他注视着徐沂,喉结微动,过了会儿才轻轻哎了一声。   两人坐了下来,相对静默片刻,褚屹山招手叫来了侍应生,并对徐沂说:“叫些喝的吧。”   两人点了一壶茶,望着杯里升腾而出的热气,徐沂问道:“您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褚屹山听出来了,他是在问赵小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他不由得又正眼看向徐沂,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二次正式见面。第一次,是他和褚恬两人领证的时候,那时候褚恬的妈妈还在,她本不想请他来,是因她妈妈的坚持,他才得以跟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吃了顿饭。   饭桌上,这个年轻人表现得并不抢眼,但却十分得体。举止有度,进退有礼,话虽不多,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语气温和又淡然。他正对他稍有好感,却突然听说,他是个当兵的。   这个职业,让他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插不上话了,女儿根本就不听。褚屹山记得,当时自己还因为这个懊恼了许久,可现如今看来,这未免不算是件好事。   稳下心神,褚屹山说:“她好多了,昨晚多谢你了。”   “您客气了。”徐沂微微一笑,“我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褚恬去犯傻。   褚屹山喝了口茶,犹豫了些许,才问:“恬恬,她还好吧?”   徐沂望着他,摇了摇头:“以您对她的了解,也该清楚她会气成什么样。”   褚屹山低头不语,半晌,才幽幽地说:“我晓得她是恨我的,也怪我跟她妈妈离婚。”   他 其实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并没有想同结发妻子离婚,他想好了,等赵小晶生下儿子来,就跟她一笔钱打发他走。那时的他已经五十岁了,放在老家已经是半截身子 入土的人,可回头一看,还没有个后。百年之后,连给他看家的人都没有,这种恐惧感让他寝食难安。可大他两岁的妻子正值更年期,过后再也无法生育,再加上他 生意上多有应酬,借此机会认识了不少女人,慢慢接触着,便不知不觉地越了雷池。   对于赵小晶,他一开始只是图个新鲜,并未打算太 深,根本还没想到孩子那一层。可后来有一次带她出去玩,一位有经验的老妇人说一看她面相和身材,应该是个好生养的。这句话他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后来渐渐地 交往久了,他觉得这女人也算有趣,才真正动了让她给生个孩子的心思。   妻子知道这件事后,一反常态地坚决且强硬地要离婚。他不想 离,可妻子以死相逼,他唯有屈服。赵小晶那段时间知道他因为离婚心情不好,伺候他是服服帖帖的,俨然一朵温柔的解语花。妻子离世的那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出 现,等到他差不多恢复之后,才复又回到他身边,是之前十倍的温柔。他正是需要情感慰藉的时候,她也就这般趁虚而入了。   也是到后来,他才发现赵小晶是个有手段,有斤两的人。蛮横,娇气,不似之前那样善解人意了。可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而且还是个儿子。费了大番周折得来的孩子,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徐。”他回过神,对徐沂说,“恬恬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她妈妈?”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   “很少说,这是她的一个心结。”徐沂饮了口茶,声音清透,“不过昨晚她没睡好,夜里说了许多梦话,反复地叨念妈妈、地震、爸爸。”   褚屹山一听,一下子就愣住了。   徐沂也察觉出来了他的失神,他嘴巴微张,眼袋明显,老态突现。他给他添了杯茶,轻声问:“爸,您怎么了?”   褚屹山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睁大眼睛看着他,许久才挥了挥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没事。”   “这 两天事多,您大概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下吧,褚恬这边有我。”徐沂看着他,微微一顿,复而又道,“爸,我这话可能不中听,但还是想说一句——以后尽可能,不 要再让您和赵女士之间的事,困扰到恬恬。她性子您也清楚,任性又冲动,没人看着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我不希望她这样。”   褚屹山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直到最后离开,褚屹山的脸色都不十分好,苍白又苍老,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徐沂站在马路一旁,注视着他的车子绝尘而去。落日的余晖站在他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   他刚刚其实是存心的。   那天他跟褚冬梅打电话,要赵小晶的地址,一路过去听她说了很多关于褚恬小时候的往事,包括她的家人。   让他记忆最为深刻的是褚冬梅哭诉的一件事。   那 时褚恬刚上高中,有一次他们一家回了四川大山深处的老家。褚屹山那时算是衣锦还乡了,前一晚在家里跟人喝了许多酒,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未起。也正是在这 个时候,老家突发了一场大地震,二十多年的土木房子塌了,将他困在屋里。褚屹山在里面,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时间一点一滴 过去,就在褚屹山情绪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是救援队赶到了。成功获救之后,他看到的是妻子一双哭的通红的眼,和磨出水泡的双手。她看 出他受伤了,二话不说将他背起,也不知她哪里来得那么大的力气,一个九十斤的女人,想背起他这个将近一百五十斤的男人。她试了几次,都未成功,哭着在一旁 扇自己耳光骂自己没用,褚屹山就那么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还是别人帮忙将他送到了医院,住院期间,她天天一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后来他好了,还长了几斤,而她却瘦得不成人样。   徐沂听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昨晚他浅眠,听见褚恬说了梦话不假,也是他说的那三个词,本不欲当着褚屹山的面说出来,可最终却还是没忍住。   也不是为了谁。因为即便是在一个外人看来,褚屹山也是无法原谅的。   作者有话要说:   能让我们温和淡定老好人的徐场副同志也忍不住刺激一下的人,看来褚屹山真的很难以让人原谅了。所以没有和解这一说哦。   赵小晶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恬恬和场副之间的事了。本文关于army的背景淡化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现在网文这一块,确实查的严。有些省略掉的,我会在实体书里写出来,补偿大家~ ☆、第43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褚恬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在看。耳朵上挂着耳机,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回来。   徐沂走上前,凝视她一会儿,弯腰将她的耳机取了下来。褚恬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楚是他,眼睛微微一眯,有些不满。   “干嘛呀?”   她伸手欲夺回来,徐沂微微抬高手臂,避了过去。   “多大了还看动画片?我不回来,你就不知道做点晚饭?”他佯装严肃地训她。   褚恬反倒来气了,“你还好意思说,说是五点就到家了,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徐沂同志!”   她把手机杵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显示现在已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整。徐沂的注意力全落到她的手腕上了,很细的一圈,白净细腻,纹路清晰可见。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褚恬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便往他身边蹭了蹭:“老实交代,今天去哪儿了?”   徐沂回望着她,因常年训练而磨得有些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他的眼神温和而有神,看得褚恬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挠挠被碎发撩拨地有些痒的耳后,碰了碰他:“到底怎么啦?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徐沂被她的神情逗得轻轻一笑,慢慢开口:“我刚刚去见岳父了。”在褚恬面前,他可不敢用爸这个字眼。   褚恬嘴巴微张地愣了下:“你去见他干什么?你不要去见他,没什么必要。他就是个——”   “嘘——”   徐沂哄着她,让她镇定下来,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深红色锦盒,按开锁扣,缓缓打开。   “他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妈妈的镯子。”   褚恬怔怔地看着静静地躺在锦盒里的镯子,它其实极普通,没有明显的翠色,胜在素雅细润,晶莹剔透,戴在手上,衬出几分娴静和优雅来。   这还是褚屹山给她母亲买的第一份礼物,后来送了多少金银首饰都不见她佩戴,唯独这个不甚扎眼的玉镯子,倒是戴到了最后。   褚恬犹豫着,不敢拿。徐沂见状,便取了出来,沿着她的手腕,松松地套了进去。他忍不住感慨:“手腕太细了。”   褚恬低头轻轻抚摸着镯子,说:“其实我妈妈的手型也很小,手腕也很细,只是买这个镯子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干了那么多年的活,指关节都磨粗了。”   她说着,眼睛微微泛红。   “那就收着吧。”徐沂又取了下来,轻放回了锦盒。   难过的情绪还来不及酝酿就被硬生生打断了,褚恬吸吸鼻子,抬眼看他:“等我以后干多了家务活,手指磨粗了再戴吗?”   “这我可舍不得。”徐沂微挑眉头,“再说了,连顿饭都不给做,你觉得我使唤得动你?”   被嫌弃的褚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轻哼了一声:“老婆娶回家就是要疼的,要当老妈子的话,我才不嫁给你呢。”   徐沂有些无奈了:“娶了你,我真是——”他顿了下,剩下的话在褚恬犀利眼风的警告下,不得不改口为,“荣幸之至……”   褚恬满意至极地亲了他一口,徐沂就势抱住她,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是周日,徐沂难得休一天假。   由于前一晚进行了某些夜间运动,褚恬原以为他第二天会起得晚一些,却不曾想他依旧是天蒙蒙亮就起来了,照例跑完五公里后就回来做早饭,然后就把她叫了起来。   褚恬觉得他简直勤快地令人发指,于是趴在床上耍懒不肯起:“我不起!我昨晚好歹也是出了力的,我有权利要求多睡一会儿!”   徐沂啼笑皆非,任由她多眯了几分钟,才又伸手拍了拍她脑袋:“快起来,吃过早饭带你去买菜,今天给你做顿好吃的。”   褚恬不动:“我不想去,我申请留守家里睡觉……”   徐沂懒得跟她废话了,掀开被子,直接将人拦腰抱着送进了卫生间。虽然中途手臂被咬了好几口,但总算是把她给叫起来了。   吃过早饭,两人出门了。   昨天夜间B市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现在,一场秋雨一场寒,褚恬特意穿了身深紫色的运动衣,头发在耳后高高地扎成一个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极了。然而这装扮在徐沂看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想了想,将上衣的帽子拉了起来,直接扣到她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褚恬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小气。”   两人走到顾淮越所住的那栋楼的时候,看见严真正将萌萌小姑娘抱上一辆吉普车。褚恬不由得向两人挥了挥手:“嫂子,你们这是要出去?”   严真柔声说道:“送萌萌去学画画,你们去哪儿?顺路的话载你们一程。”   褚恬摆手说不用:“我们去菜市场约会,挺近的。”   此言一出,严真绷不住笑了出来,一旁的徐沂则是不甚自在地咳嗽了两声,跟严真说了再见之后,强行将褚恬给带走了。   两人坐公交去了较大的一个菜市场,下雨天这里的人不是很多,徐沂收了伞,缓慢而认真地在每一个摊位前挑选着食材。这男人把一个家庭主妇该做的都做了,相比之下,褚恬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她跟在徐沂身后,就等着他看中一样东西,转过身来问她喜不喜欢吃。   许是实在看不下她这种坐吃等喝的态度,徐沂打发她去买排骨了。褚恬双手揣兜,特别悠闲地去了肉摊,看着几段排骨,正打不定主意选哪一段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爸爸,买点杏鲍菇吧。”   “你不是不喜欢吃那个吗?”   “可是徐洹喜欢,等他来家里了搭配着排骨一起炖给他吃。对了,还有排骨!”   被称作爸爸的那个人宽厚地笑了笑:“那就买点,咱们回去了先炖点尝尝,等徐洹来了再给他做。”   父女两人称了杏鲍菇,慢慢地向她这边走来。褚恬不经意地回头一看,才看清楚说话的两人是谁,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吃惊。   竟然是孟凡和孟玉和!   孟玉和也看见了褚恬,同时也认出了她。他仿佛是犹豫了下,才上来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又见面了。”   褚 恬向他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站在他身边的孟凡的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正面地看清孟凡的长相。孟凡的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短发下的五官清 秀而娴静,只是由于长期生病的缘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脸蛋上也没什么肉,显得颧骨很高。褚恬几乎想象地出来,如果孟凡身体健康,样子一定很美。   见褚恬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孟玉和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好问,便笑着跟她寒暄:“来买菜?以前怎么没在这附近见过你?”   褚恬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女人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她看孟玉和站在那里同人闲聊,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光知道碎嘴子,排骨买好没?”   “这就买,这就买!”孟玉和连忙转身去挑。   那女人也注意到了褚恬,附在孟玉和耳边低声问:“这女的是谁,你认识?”   “别乱说话,什么这女的,人家是小方医生的朋友。”孟玉和低斥她。   女人瞬间了悟,十分不自然地向褚恬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孟 家人很快选了排骨离去,褚恬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三人的背影,久久不动。虽然早就在徐沂和方哲那里听说过孟凡的情况,可亲眼所见,带给褚恬的震撼还是极大 的。她刚刚听见孟凡提起徐洹,也就是徐沂的哥哥,想必,她清醒的意识里还是不能接受他牺牲的事实?褚恬不免微叹口气。   “发什么呆?东西买好没?”不知何时,徐沂走了过来,见她两手空空,轻摇了下头,“看来还是不能指望你。”   褚恬难得地没反驳,她的思绪仍停留在孟凡的身上。她觉得,孟凡很难从这个死胡同里走出来了,十几年的感情,占据一个女人将近一半的生命,这让她如何轻易接受?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褚恬忽然觉得,徐沂想得过于美好和乐观了。   买好东西,两人撑着伞往外走。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褚恬紧紧挨着徐沂,开始后悔听他的话,没有开车出来。   两人正盘算着是否要打辆车回家,结果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徐沂?”   那声音带着些许不可思议,褚恬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孟玉和,他双手提满塑料袋地站在雨中,想是在等人,看清他们之后,他的表情十分诧异。   徐沂也看见了他,微微一怔,向他打了个招呼:“伯父,您早。”   孟玉和同样十分惊讶地看着褚恬,像是没听到徐沂的话。他抬头指了指她,问徐沂道:“这是——?”问完他似乎觉得不太好,立刻收回了手。   徐沂看了眼褚恬,向他介绍道:“我家属,褚恬。”   孟玉和闻言一阵失神,半晌才喃喃地说:“结婚了啊……”   徐沂只淡淡地说了声是。   孟玉和眼神有些空茫地看着他们两人,尤其是褚恬。褚恬不得已向他挤出个笑容,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孟凡跟她妈也一起过来了,别让她们看见你,你赶紧走吧。”   徐沂点了点头,带着褚恬离开了。   背对着孟玉和,走远了之后,褚恬假装之前没见过他一般问道:“刚刚那人是谁啊?”   徐沂没吭声,这让存了试探心思的褚恬微微有些急了:“问你话呢。”   却见徐沂伸手拦车,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他打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先回家。” ☆、第44章   回到家里,褚恬就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不说话。   余光注意到徐沂像是没事人一样换衣服和归整食材就有些生气,也就没去帮忙。   等到徐沂忙完,端着一杯热水向她走来的时候,褚恬故意不看他,低头猛摁手机,俨然一副跟人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徐沂将水杯递到她面前:“刚淋了雨,喝点热水,小心感冒。”   褚恬不想喝,可也不能让他就一直这么杵着,便伸手接了过来。徐沂松了口气,正欲转身回厨房,就被褚恬叫住了。   褚恬没有看他,右手轻轻抚着玻璃杯壁,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过了会儿,她才说:“我之前去医院看过孟凡了,也见到了孟伯父。”   徐沂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他只问:“说什么了?”   “当时我跟方医生站在一起,在总院后花园远远地看了孟凡一眼,跟孟伯父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未深谈。”   徐沂短暂沉默了片刻,而褚恬却有些耐不住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们 ?”   徐沂平静道:“不用猜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褚恬顿觉丧气,抱起抱枕,扭向一旁:“没劲!”   徐沂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并非是不相信我,真要说说理由的话,大概是好奇的居多。对不对?”   褚恬:“……”这人,还真是神了。   “刚才也不是故意回避,孟伯父在场,我不好跟你说太多,现在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徐沂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褚恬哼一声:“我自己都老实交代了,还要你说什么说。”   徐沂一想,貌似还真是这样。他笑了笑,把玩着褚恬的手:“那咱们就不闹脾气了?”   “谁闹了?你看我像那么幼稚的人?”褚恬反驳。   徐沂看着她耍赖的样子,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打过来的。   褚恬也看见了,嘴角微翘地催他:“赶紧接电话,不要装没听见。”   徐沂微蹙了下眉头,按下了接听键:“有什么事?”   打电话过来的是宋可如,听见这冷淡的一声,顿了几秒,才开口道:“我听人说,你今天休假在家?”   “您听谁说的?”   宋可如一噎,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管我这三个字,费力压下去被儿子激出来的火气,她淡声道:“正好今天我跟你爸爸都在家,你们过来一趟吧,吃顿饭。”   “外面在下雨。”   “那你们就开车过来,再不济打车我报销。”宋可如冷冷道,“徐沂你别给我找理由,莫非你是想让我给褚恬打电话,亲自跟她说这件事?”   徐沂抿抿唇,静默了片刻,他扣下了电话。   褚恬在旁边是全都听见了,看他一副吃瘪的样子顿时笑不可抑,还火上浇油地一把搂住徐沂,亲了他一口:“我老公可真好。”   徐沂有点无奈:“不要幸灾乐祸的这么明显,好不好?”   褚恬才不理他,她在他肩上蹭了蹭,然后说:“快点换衣服,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看褚恬雀跃不已的样子,徐沂顿时觉得这姑娘有点缺心眼。   果然,路上车开到一半,褚恬就反悔了。细细一想,这应该算是婚后第一次在徐沂的陪同下,去拜访公婆。而且,真算起来,这应该算是第三次跟公公徐建恒见面。   想起那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褚恬忍不住开始紧张,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穿着。徐沂这个时候倒显得神清气爽了,还有空安慰下她:“不要多想,就是吃顿饭。刚刚你不是情绪还挺好的?”   褚恬恼羞成怒赤红着脸道:“不许笑!”她如坐热锅,煎熬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好久不去一趟,这样两手空空的不好吧?”   “没事,什么也不用带。”   “……”褚恬想了想,又问,“怎么突然想起今天让我们过去吃饭了?”   “爸爸过生日。”   “……!!!……”   在褚恬的坚持下,最终两人还是中途下车,现买了生日蛋糕和一束花提了过去。赶到徐建恒和宋可如所住的琛江花园时已经十一点半,徐沂不紧不慢地下了车,按响了父母那栋二层小楼的门铃。   是宋可如给他们开的门。   她站在门口,注视着两人进门。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笑意,但看得出来,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注意到徐沂手上提的蛋糕,眉头微微皱了下,但很快又松展开来。   “过来了。”   她难得用如此柔软的声音跟人说话,徐沂也就顺着应了一声。褚恬在他身后探了下头,笑容甜美地跟宋可如打招呼:“妈妈。”   宋可如淡笑了下,点了点头。小姑傅毓宁也来了,听见开门声响走向玄关,看见徐沂和褚恬,掩不住的惊喜:“你们两个也过来了?”   褚恬吐舌一笑,模样很讨人喜欢。   宋可如忙着准备午饭,没跟他们两人多聊就进了厨房。傅毓宁落在后面,瞥了眼他们买过来的生日蛋糕,笑道,“你们倒是买了好东西来,可惜的是,大哥他吃不了了。”   褚恬不解地问:“爸爸怎么了?”   “血糖有些高,医生严禁他再吃甜食。”   褚恬啊一声,有些尴尬地回望徐沂。   傅毓宁笑着安慰她:“无妨,今天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不过这还是不要让他瞧见,他那么爱吃甜食的人,能看不能吃,可不得难受死他?”   褚恬只好让徐沂拿回车上。看样子,他也像是不知情的样子,眉头微蹙着,没有说话。   徐建恒最近一直很忙,昨天公司刚拿下一个军方的项目,晚上举行了庆祝晚会,他高兴过了头,喝得大醉,半夜两点才回家。是以今天看上去脸色就有些苍白,但目光依然威严。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褚恬和徐沂身上。等到走近了,才低沉着声音招呼道:“来了。”   褚恬十分乖巧地回应了一声爸爸好,而徐沂却八风不动一般地坐着,等徐建恒落座了,才抬手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徐建恒瞥他一眼,端起来,慢慢啜饮了一口。   客厅里陷入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当中。   傅毓宁和宋可如都在厨房准备午饭,无人出来打圆场,褚恬有些坐不住了,正想借着帮厨逃离现场的时候,她听见徐建恒缓缓地开口道:“小褚,你现在还在西汀公司上班?”   褚恬答:“是的,有半年了。”   “那边待遇如何?工作忙不忙?”   褚恬猜不透他为何要问这个,只好照实回答:“工资还好,工作的话平常不忙,遇到公司有什么大型活动时可能需要加几天班,好在这样的时候不多。”   徐建恒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饮了几口茶,才说:“年初你找工作的时候,正恒的人力资源部也收到过你的简历,招你来面过试,后来没有录用你。”   “……”褚恬赧然,“是我没表现好。”   “你表现的不错,只是那份工作经常出差和加班,我怕你一个女孩子吃不消。”徐建恒说道,“徐沂平时工作就忙,照顾不上你,你再这么辛苦工作,于家于你于他都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样。   褚恬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那我去西汀面试,您是不是提前打过招呼?”   徐建恒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面前的杯子,那里面的茶已经空了,褚恬注意到了,想伸手去够茶壶时,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端了起来,给杯子添满了茶。   徐建恒看了眼他儿子徐沂,忽然笑了下:“不容易,这么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喝我亲生儿子给我倒的茶。”   徐沂神色淡然,任他揶揄,没有说话。   话一说开,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又聊了些许,厨房那边就叫开饭了。褚恬帮着去端菜,徐沂也打算去帮忙,只是尚未站起,他听见徐建恒叫住了他,说道:“吃完饭来楼上,我有话问你。”   徐沂迟疑了下,徐建恒已经起身离开了。   由于是生日宴,午饭准备的菜色就比平常丰盛了许多。徐建恒洗了手,查看了一番,忍不住责备道:“做这么多干什么,一中午又吃不完。”   傅毓宁翻了他个白眼:“好歹是过寿,孩子们也都来了,你觉得两三个菜说得过去?吃不完你就搁冰箱里头,晚上再热了吃。”   徐建恒一笑:“就我跟你嫂子两个人,这一桌子剩菜要吃到猴年马月?”他看傅毓宁一眼,“你们家那位今天怎么不来,就忙成那样?”   “这你可别多想啊,老顾是真忙,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面了。”提起丈夫,傅毓宁不禁有些幽怨。   徐建恒哼一声,宋可如正好端菜上桌,听见了她的抱怨,便打趣她道:“我瞧你跟老顾感情是真好,都到这岁数了提起他来你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傅毓宁连呼:“哪有!”   虽然她嘴硬,但脸上的幸福神色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褚恬看着她,真是羡慕极了。如果二十年后,她和徐沂能如小姑和小姑父感情这般深厚就好了,想了想她瞅了眼徐沂,却发现他对着这一桌子菜,若有所思。 ☆、第45章   因为高血压的缘故,徐建恒喝酒受到了限制。昨晚庆功会已破了戒,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叫阿姨开了酒,白的。宋可如瞧见了要阻止,被傅毓宁拦住了。   “今天大哥是老大,就让他喝点酒吧。“   徐建恒闻言道:“还是宁宁疼我。”   宋可如冷眼看他:“那到时候血压飙上去了,你可别跟我说难受。”   徐建恒听若未闻,他端起杯子晃了几晃,凑到徐沂面前,对他说:“怎么样,喝几杯?”   徐沂神色平淡:“喝就喝。”   徐建恒拿起酒瓶就把小儿子面前的酒杯注满了。徐沂也端起杯子,视线在他和徐建恒之间扫视一番,笑了下:“您的半杯,我的满杯,这不太公平吧?”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位女人都惊着了。宋可如敛眉就要训他,傅毓宁也忍不住跳脚骂死孩子,褚恬不好说话,但还是偷偷伸手扯了下徐沂的衣角。   却不料徐建恒大手一挥:“男人喝酒,你们女人少插嘴。”他拍了下桌子,说,“好,那我就倒满。”   满满的两杯酒碰到了一起,两个男人都一饮而尽,徐建恒面色如常,可徐沂放下杯子却突然咳嗽了起来,脸色也迅速涨红。褚恬觑了眼在座的人,轻轻拍了拍徐沂的背,低声嘱咐他:“你慢点喝。”   徐沂握了下她的手,费力咽下满口的辛辣,哑着声音对徐建恒道:“再来。”   徐建恒眼角一挑,又给他添满酒:“不都说部队里的人能喝,我瞧你这么几年也没把这酒量练出来。”   徐沂眼睛因咳嗽而微红,但语气却是有些漫不经心的:“练没练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建恒轻笑:“行,你有种。”   两人这一试,很快就将一瓶一斤的酒给喝光了。徐建恒招手叫来阿姨还要再开,被宋可如给呵斥住了。用眼神示意阿姨回厨房,宋可如夹起一筷子菜重重地放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说:“吃点菜,别喝醉了。”   她这话明显是压着火气说的,徐建恒听出来了,他跟她僵持片刻,敌不过那犀利的眼神,败下阵来。他拿起筷子,连声说:“吃菜,吃菜!”   宋可如满意了,抬头看向徐沂的时候,却发现他嘴角抿得很紧。对他,她也没什么好气:“小半年不回来,一露面就得把你爸喝撂倒才满意是吧?怎么,显摆你酒量来了?”   徐沂没说话,宋可如也压根儿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颇有气势地说:“都赶紧给我吃饭!”   一顿饭,吃的褚恬有些心惊胆颤。放下筷子,就溜到厨房去帮傅毓宁和宋可如收拾碗筷。宋可如不让她插手,让她上外面歇着去。可褚恬哪敢应啊,她现在看那父子两都感觉头疼。   犹记得她第一次来徐家的时候,那时他们已经做好领证结婚的准备了,见一下父母,不过是个仪式。徐建恒和宋可如从未听徐沂说过要结婚,突然领回家个媳妇,有多惊讶自不必说。而徐沂呢,除了介绍褚恬的基本情况外,其他父母问什么问题都不多说一个字。   徐建恒就问他:“那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只听徐沂轻描淡写道:“就是通知你们一声,我要结婚了。虽然很仓促,但我是认真的。”   一句话,气得徐建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对于褚恬来说,那一巴掌仿佛就像是打在了自己脸上一样,她感觉脑子被抽空了,等她定下心神来,已经跟着徐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徐家。   因 为这个,再次见到徐建恒和宋可如夫妻两时,褚恬还有些惴惴不安,怕他们不喜欢自己。而两人却表现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待她也像自家人。慢慢地,褚恬 也就明白了,徐建恒之所以打那一巴掌,多半是由于徐沂在结婚这件事上对待他们的态度,而非结婚本身。也因为此,她算是明白他跟父母之间的隔阂是有多深了, 想当初在四川的时候,她因为结婚这件事还跟褚屹山坐在一张饭桌上吃过饭呢。而徐沂,却似乎丝毫没有希望父母参与进来的意思。   傅毓宁也明白她为何如此纠结,她洗了个苹果递给褚恬,笑道:“有意思吧?看这爷俩跟看戏似的。”   褚恬不敢发表意见,咬了口苹果,嘎嘣脆。   宋可如听了可就有些不高兴了:“你是当看戏了?敢情不是你家老顾跟小顾!”   “这可冤枉啊。而且,在我们家可一向是我唱白脸,老顾扮黑脸的,不像你们夫妻俩这么团结,一致对外,瞧把孩子都逼成什么了。”傅毓宁说着,又笑了。   宋可如拿眼一横这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的小姑子,拿她没办法。   客厅里,原本斗牛一般地父子俩已经不在了,转移战场到了书房。   徐建恒到底是到了年纪,加之昨晚就喝了不少,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久了,就开始犯困了。徐沂见他实在是疲惫,便说道:“您要是累了,就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徐建恒唰地掀开眼皮看他,凝视许久,才又慢慢开口道:“不着急,我有话问你。”   徐沂在他对面坐下,长年的内务条令熏陶使他下意识地保持着脊背挺直,只是酒酣耳热,难免感到一丝焦躁,他松了松衣扣,才感觉舒爽了些许。   徐建恒微眯着眼,将儿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虽然非他所愿,但不得不承认,在那个大熔炉里,虽然他的棱角尽数被磨去,却也快淬炼成钢了。那份气质,亦或是说精气神儿,绝不是随便就可以锻炼出来的。   “前段时间,你妈去了一趟老房子,发现你跟小褚都没在。后来给小褚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她随军搬到你们师属大院去了。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跟家里提起过?”他睁眼看着徐沂的表情,又问,“是不想我们常去打扰?”   徐沂随手把玩着茶杯,“您要是老拿自己的想法来揣测我,这话就没法谈。”他说着,抬起头看向徐建恒,“没什么,我就是忙忘了。”   徐建恒看他这坦荡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轻哼一声,说:“那就把地址给我留下来,你妈有时候喜欢给小褚送点补身体的东西。”   徐沂微微沉吟了片刻,在想大院的详细地址。   徐建恒却以为他不愿意,没好声气道:“怎么,担心你妈给褚恬吹耳边风,让她鼓励你转业?要是这样的话,你这颗心就放肚子里吧,你媳妇没那么容易被她说动。”   徐沂被他这话气笑了,他清咳两声:“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跟您谈话都超不过十分钟了吧?有什么问题你根本不用问我,你自己就把答案给猜出来了。”   徐建恒想反驳他两句,结果却发现还真是这样。父子两之间,他似乎是更容易被激怒的一方。语塞了十几秒,徐建恒端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一口气喝光,他问徐沂:“前阵子,你岳父家里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   徐沂微怔。   “怎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徐建恒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地说,“有空就上本地的新闻网站上看看,上面就有小褚打人的照片,她和那女的两个人都拍的清清楚楚。”当然,还有后来赶过来的徐沂,值得庆幸的是那天他穿的是便装。   “您调查过褚恬家里?”徐沂皱着眉问徐建恒。   “要想息事宁人,我怎么也得把事情的缘由搞清楚。”   徐沂薄唇紧抿:“那件事已经平息了,您不要再管了。”   平息?如果不是他找人把那帖子删了,又给网站那边的主管打了个招呼,指不定还要作为hot热贴在首页飘多少天!   “我当然不会再管,免得让你以为我是在插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徐建恒冷笑了声,“怎么?在你心里是不是无论你什么事我们都想要插一脚?徐沂,别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别老拿自己的想法来揣测别人,我和你妈还没那么不堪!”   说完这句话,徐建恒就起身离开了。   徐沂静坐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手边的茶都凉透,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老头子。”   吃过午饭,又逗留了些许,两人告辞回家了。徐建恒已睡下,宋可如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嘱咐他们路上开车小心。   回去的路上,雨下得大了。褚恬开着车行驶在雨中,前进缓慢。徐沂自上车始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瓢泼的雨势。等褚恬抽空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一下子睡了大半个下午。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徐沂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头疼欲裂。清醒了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家的卧室里。听着雨敲窗户的哒哒声,他完全醒了过来,却有些犯懒地不想起。   “醒啦?”   褚恬的声音自身边传来,他侧目一看,发现她穿着一身居家服,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在玩,模样十分悠闲。他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   褚恬可不是这么好被敷衍的,她放下手机,用手指夹住徐沂的耳廓,往上提了提:“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快点起来!”   徐沂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我头疼,再躺会儿。”   “谁让你中午喝那么多酒!”褚恬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因为褚屹山喝完酒回家就爱乱发脾气,所以她一向不喜欢男人喝酒,“头疼也是你活该!”她换另一只手戳他,孰料徐沂突然翻了个身,将她拦腰给抱住了。   “是,我活该。”他闷着声说,“所以不闹了,乖。”   褚恬就像是奓了毛的小动物被轻轻安抚了一样,瞬间脾气就发不出来了。她低头,用手抚过他精短地有些扎手的头发,从头顶到后脖颈,动作轻柔地徐沂感觉浑身过电一般。意外地,他没有伸手制止。   褚恬轻声问他:“徐沂,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他答。   褚恬撇撇嘴:“你别想骗我了,一遇到跟爸妈有关的事,你整个人都会不一样了。”   徐沂不说话,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默认。良久,他翻回身,看着头顶上方褚恬那双乌黑清明的大眼睛。   “说呀。”她心急地催促他。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说着,极轻地笑了下,“以往我回家,老头子不会这样。”   “不会哪样?”   “不会跟我拼酒,不会这么耐不住性子地冲我发火,不会话这么多,也不会这么用力地证明自己还没变老。”他的声音几近低喃,“我觉得意外,心想他怎么会是这样。可转念又一想,是啊,我都快要三十岁了,他还能有多年轻。”   “徐沂。”褚恬反握住他的手,“你们之间的矛盾就这么不可调和吗?曾经的事,你就不能原谅他们?”   她指的是他当兵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么些年都过去了,爸妈即便是再不甘心,恐怕也难以再替他做决定,或者加以干涉。   “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徐沂轻声说,“只不过是不想就这么服软罢了,好像自己曾经坚持的都是错的。”   他想,徐建恒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太像,连这种近乎可笑的坚持的理由都一样。   也是因为此,这一次才让他感觉心里难受。父母已经开始向他示弱了,而且是无意识地,绝非出于他们本意的。是时间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向他透露父母的一个小小的破绽,告诉他,他们真的老了。   然而他却并非感到胜利的喜悦,反倒是一种两败俱伤的难过。 ☆、第46章   那天之后,徐沂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褚恬或多或少地能察觉到他对待父母态度的转变,最起码,没有再针锋相对。   这种改变应 该是可喜的,是喜闻乐见的,但褚恬却高兴不起来。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从父母家回来之后,徐沂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对她生活上的管束也越来越多。以前只是嘱 咐早点睡觉少玩平板和手机,现在不仅管她作息,还要求她注意饮食,多锻炼身体。只要他在家,每天必雷打不动地在六点钟把她从床上叫起来,扛也要把她扛到操 场上去晨跑。   褚恬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疯了,她现在是连睡懒觉的自由都没了,她向徐沂提出严正抗议。可徐参谋却完全不为所动,他表示哪怕她跑完了回家继续睡觉都可以,但这个过程必须要有。   跟男人较劲,尤其是穿军装的男人,那完全就是蚍蜉撼大树。值得庆幸的是,今年新兵入伍的日子一下子提前到了九月份,徐沂被派下去盯新训,每天忙得顾不上家。   褚恬好容易得了自由,着实逍遥了一段时间。然而乐极生悲,在北方天干气躁的秋季,她一南方人吃多了辣也受不住,额头上不小心就冒出了几个痘痘,这对一向爱美的褚恬可算是个打击。更悲催的是,一次洗澡不注意耳朵进了水,第二天起来右耳朵疼得要命。   褚恬哪里忍得了这个,可打电话时又不敢跟徐沂提起,怕挨他训。只好打车到总院,找表姐涂晓。   涂晓听了原因后还是将她批评教育了一顿,之后带着她到耳鼻喉科找了位相熟的医师,检查一看,发现是急性中耳炎。医生听了大概的原因后给她开了消炎药和氯霉素粉,涂晓怕她不会用,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几遍之后,又忍不住说她:“多大的人了,洗个澡还能往耳朵里灌水!”   褚恬被她唠叨地直头疼,忍不住求饶:“我以后会注意,姐你就别说我了好不好!”   涂晓伸手戳了下她的脑袋:“我看你还好意思抱怨徐沂管的宽!”   褚恬泪流满面。   捂着上了药后有些灼痛的耳朵,褚恬躲到了总院住院部后的小花园。撑着伞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一边等着涂晓下班,好跟她一起出去吃饭。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小花园中央的亭子,迈步进去,褚恬才想起来为何觉得此情此景这么熟悉。那一次,她就是在这个花园里见到的孟凡。她见到她的时候,孟凡正好就坐在这个小花园里,仰望天空。   不自觉的,褚恬也抬起了头。入目是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脖子酸了,才低下了头。   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她听见有人从背后喊了她一声,回过头一看,是方哲方医生。   褚恬站定,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方医生,你好。”   方哲迎着细雨走到她面前,表情温和有礼:“好久不见了,来找涂医生?”   褚恬摆摆手,有些苦恼地指指自己的耳朵:“得了中耳炎。”   “那可得注意了,抓紧治疗。”   褚恬晃晃手中的药袋:“已经开好药了。”   方哲笑了笑,环视了下四周,说:“刚在这儿看见你,还以为你又是来看孟凡的。”   褚恬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经出院了,我怎么还能在这儿见到她?”   “是出院了,不过上星期病情反复,就又住了进来。”   褚恬微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会儿,才问:“有什么反复?”   “很多问题,一时也说不清楚。”方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怎么样,要去看看她吗?”   褚恬有些犹豫:“这——行吗?”   方哲只笑了笑,让她自己做决定。   褚恬抬头,看了眼她身后的那栋住院部大楼,纠结了片刻,回过头,向方哲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上到了住院部十楼,方哲没跟着她,而是去了护士站。褚恬一个人走到了孟凡病房的门口,脚步又有些迟疑了。说不清楚原因,总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正是这个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孟凡的母亲章晓群端着饭盒走了出来,看见褚恬时,神情微微讶然。   “伯母——”   褚恬仓促开口,想介绍下自己,却不料章晓群嘴角荡出一丝惊喜的笑意,看着她说:“这是小方医生的朋友吧?你怎么过来了?来看我们凡凡?”   褚恬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地说:“我就是没事,来逛逛——”她看向房间里一眼,又问章晓群,“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章晓群满脸愁容地苦笑了下,又对褚恬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下,能不能帮忙照看凡凡几分钟,我去食堂打份午饭。”   褚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章晓群喜出望外,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连声说着谢,脚下飞快地走了。   眼瞧着章晓群走远,褚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费解。章晓群似乎并不清楚她跟徐沂的关系,单从她对她的称呼就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明明那天在菜场的时候,徐沂已经将她介绍给了孟玉和。难道是——孟玉和有意隐瞒?   带着这样的疑惑,褚恬推开了病房的门。   孟玉和并不在,房间里只有孟凡一个人,正斜靠在病床上发呆。褚恬毫无防备地与她视线相遇,她愣了一下,而孟凡那双无神的大眼却只是在她身上微微停留,之后就挪开了,专注地凝视着窗外。   褚恬并没有觉得尴尬,却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原地踌躇半晌,她走到病床边,挨着床尾坐了下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孟凡?”   如果不是眼睫毛微颤了下,孟凡的反应可以称得上是无动于衷。褚恬又出声叫了下她的名字,她这才向她看了过来。   褚恬心中有些激动,还想再和她说句话的时候,孟凡突然下得床来,走到一个小圆桌旁,从果篮里取了个苹果,塞到褚恬手里之后,又坐回了床上。整个过程,她没说一句话。   褚恬看着手中的苹果,有片刻的失神。   “这个——是给我的吗?”她指着苹果,问孟凡。   孟凡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很甜的,很好吃。”   褚恬突然感觉心里像是被针尖扎过一般,瑟缩地疼了下。握着苹果的手不自觉蜷住,她对孟凡灿然一笑,轻声说:“谢谢。”   章晓群打完饭回来的时候,褚恬刚好削完这一个苹果,从中间切开,她跟孟凡一人一半。可孟凡却不要,从头到尾无论她怎么劝,都只是两个字:“你吃。”   褚恬哪里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自己吃,便放到了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孟凡看见了,突然就来了气,拿起杯子,用力地塞到她手里:“吃!”   褚恬有些不知所措,幸而章晓群赶在这时回来了,她连忙站起身:“伯母,这——”   章晓群看了眼搪瓷杯里的东西,有些心疼这么大一个苹果就这样没了。可她又不好直接违背女儿的意愿,便笑着对褚恬说:“没事儿,你坐着。”这么说着,手却自动地接过了杯子。   烫手山芋终于送出去了,褚恬松了口气。   完成了照看任务,照说褚恬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个病房了。可章晓群却像终于找到一个人似的,拉着她说个没完。   “得病以来,凡凡就不太喜欢搭理人了。”章晓群一边喂孟凡吃饭一边说,“不过你别介意啊,都是这病闹的,没得病的时候她不这样,见着谁都特别热情。”   “没事的,伯母。”褚恬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你这还算不错了,她还肯理你,让给你水果吃。有时候我这个当妈的鞍前马后伺候她一天,都舍不得跟我说一句。”章晓群就当着孟凡的面这么絮叨着,可她听了却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张嘴、咀嚼和吞咽。   突然间,她咳嗽了两声,将饭都咳了出来。章晓群连忙起身拍她后背,给她擦嘴的同时忍不住念叨她:“怎么又呛住了,又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慢慢吃?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得让父母操心。”   孟凡说不出话来,只是继续咳嗽,咳得眼睛都红了。还是褚恬看不下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孟凡接过去,猛灌了两口,才压下去那股劲。   章晓群连连向她道谢。   看着有些忙乱的母女两人,褚恬觉得自己再在这儿待下去有些不合适了。她提起包,离开病房前转身又看了孟凡一眼。她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触动,任由母亲为她擦拭弄脏了病号服,她只看着窗外,目光呆滞。   一瞬间,褚恬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恓惶和落寞。 ☆、第47章   跟表姐涂晓一起吃了顿饭后,褚恬独自一人回了家。   近来B市的天气极差,两周内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的雨,走到哪里空气里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褚恬脱鞋进门,换了一身干爽的家居服后,坐在沙发上给徐沂打电话。   拨通之后她才意识到现在还是白天,他如果在忙的话,手机应该不会在身上。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电话竟然接通了。   褚恬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里?”   “训练场。”电话这边,说这话的徐沂身穿一身野战服,正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察看着山脚下一个个从他面前跑过的新兵。头顶的雨势渐长,可他却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片刻后,他收回望远镜,问褚恬:“有事吗?”   听他这么一问,褚恬反倒有些没话说了,唔唔了两声,答:“没事。   徐沂反倒疑惑了:“那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了?”   这么久了,他的工作和闲暇时间她早就清楚,所以没事的话,一般不会在白天打电话过来。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他多问,褚恬假装生气道:“白天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想你了,不行吗?”   这话听得徐沂笑了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真想我了?”凝视着顺着衣袖流下的雨水,他说,“我怎么记得前两周你还巴不得我赶紧走?”   不揭短就不能聊天吗?褚恬嗔骂他讨厌。   闲闲聊了两句,徐沂说:“任务快结束了,等我回家。”   褚恬心里有事,听到这话也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见他要挂电话,念头一起,忽然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徐沂回到电话边:“怎么了?”   褚恬想了想,微咬了下嘴唇:“没什么,就是嘱咐你照顾好自己,别着凉感冒了。”   “好。”徐沂笑了笑,“你也是。”   挂了电话,徐沂些微察觉出来点褚恬的不对劲。可根本来不及细想,前方新兵的五公里越野考核已结束,并且全体集合完毕,带队的干部在山坡下向他挥手。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徐沂大踏步走了下去。   褚恬有些懊恼地陷入纠结当中,她现在已经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想得了。今天在病房里看到孟凡那个样子,本想告诉徐沂,然而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又后悔了。   她是可怜她,可又真的不想徐沂再跟她有过多交集。她知道这样的念头矛盾又自私,但身为女人,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养了好几天病,耳朵的炎症终于消散了下去,没那么疼了。又逢周末,褚恬约好友何筱逛了半天街之后,再一次来到了军区总院。   这一次来,她没惊动任何人,只是悄悄地上了十楼。简单地跟护士打了个招呼,褚恬向孟凡的病房走去。   房门半掩着,她轻轻敲了敲,便推门而入。章晓群听见声响,扭头一看,见来人是她,连忙起身相迎。   “小褚,又来看我们凡凡了?赶紧进来。”   自那次之后,这段时间,褚恬其实又来看了孟凡两三次,跟章晓群也算是熟了。但不知怎么,还是有些尴尬。因为她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任何身份,永远都是“小方医生的朋友”。   可这个身份似乎又显得那样站不住脚,说明不了为什么她与孟凡毫无关系,却又频频来访。   然而章晓群似乎并不在意。因为孟凡的奶奶这段时间身体有恙,孟玉和作为长子不得不回老家陪护左右,章晓群一个人在这里照顾孟凡,二十四小时的看护,也着实累人。所以她正好可以利用褚恬来的这段时间回家收拾和梳洗,短暂的放松一下。   褚恬也是十分庆幸的,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孟玉和相处。   “阿姨,您好。”褚恬站定,跟章晓群打了个招呼。   “快进来,坐坐坐。”章晓群连忙将病房里仅有的一张椅子让给了她,“来得正好,我刚想回家一趟去把今早上晾在外面的衣服给收了,瞧这天阴的,说不定又要下雨呢。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下凡凡了。”   褚恬早就习惯她这套路了,甜甜一笑,让她去忙。她并不太介意被章晓群当免费看护使,因为她还是挺喜欢跟孟凡独处的。   孟凡看上去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两三天没来,褚恬注意到她的头发像是又短了,看着虽然干净利落,可却毫无发型可言,一看就是为了省事而剪短的。   褚恬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见孟凡呆靠在床上,任由发梢的水滴往下掉,便说:“你头发还湿着,我拿毛巾给你擦一下,行吗?”   闻言,孟凡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无波无澜地看着面前一脸笑容的褚恬,良久,点了点头。   褚恬迅速地取过来毛巾,轻轻地为她擦了擦头。孟凡的头发其实十分柔软,浸过水之后格外黑亮,从上而下擦着,仿佛在摸一段光滑的黑绸。褚恬有些为她遗憾,因为如果留成长发的话,一定非常漂亮。   擦干头发之后,褚恬从包里取出来的路上买的两只大柚子,问孟凡:“你想吃柚子吗?很甜的!”   孟凡摇了摇头:“不想,谢谢。”   褚恬被这么拒绝很多次了,也并不意外,放到了一边,当做是她带过来的礼物。孟凡看着她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   大半的时间,孟凡都是一句话不说。章晓群曾向她小小地抱怨过,一个人在这里看女儿,一半是陪她睡觉,一半是陪她沉默。尤其是现在住的两人病房里一个床还空着,只住着他们一家,便有些无聊。   褚恬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每次这样陪孟凡坐着,她并不无聊,只觉得压抑,像是心里压了块重石,有些喘不上气。同时她也自认,她跟徐沂并不欠孟凡什么。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啊,就像上次跟徐沂打电话什么也没说,之后自己又感到有些心虚一样。   用好友何筱的话说,她这有点没事找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时间,章晓群还没有回来,褚恬就帮孟凡将饭打了回来。她当然不可能喂她了,就坐在一旁,看孟凡一勺一勺地挖着饭吃。吃到最后一口,都没有噎住一下。这也让褚恬觉得挺神奇的,因为没有人照顾的孟凡,看起来跟正常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将 饭盒收在了一旁,褚恬准备打电话给章晓群,问她何时能回来。只是号码刚拨了一半,就听见她嘹亮的说话声从走廊那头传来,褚恬抬头,看见换了一身衣服的她步 伐轻快地向这边走来,她的身边还陪了一个人。那人,正是不放心女儿,母亲病情稍有好转便从老家匆匆赶回的孟玉和。   褚恬心里咯噔一声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孟玉和看见她,脸色也微微一变。章晓群丝毫未察,还拉着他向他介绍道:“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替我照顾咱们凡凡的那个人,小褚,就是之前那个小方医生的朋友!这两周,可多亏了她了!”   褚恬被孟玉和直直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可转念一想自己实在不必如此心虚,便镇定下来,微微一笑:“伯母您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得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然而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等一下!”   是孟玉和!   褚恬回头看他,发觉他看向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   孟玉和握住妻子的手,嘴唇微动,许久才说:“我——谢谢你,但你以后别来了。这话,我很早之前就跟徐沂说过。”   褚恬感觉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转身就走,而且步伐越来越快,走到走廊拐弯的地方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身后传来的章晓群的大叫声,很容易辨出其中的愤怒情绪。那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人被劝进了房间。   褚恬靠在墙边,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好友何筱曾说过她的一句话,正应了现在这个场面——她真的是,没事找事。   经此一役,晚上回到家,褚恬整个人都累极了,没吃饭没洗漱就趴到了床上,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了半个小时,还尽做噩梦。   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褚恬喘息了好久,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褚恬下床去取衣服来换,一片漆黑中绊倒了地上的电线,脚一歪,腿磕到了一旁的椅子脚上,正碰到了膝盖骨,疼得她嘶一声叫,眼冒泪花。   也顾不上浑身是汗了,她狼狈地坐在床边,轻轻地揉着膝盖。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处突然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响。   虽然知道这大院里很安全,可褚恬还是心一提。她忍着痛,挪到卧室门口摁开了台灯,灯亮起的同时,大门也推开了。   捂着被灯光刺痛的眼,褚恬看见了穿着一身作训服,深夜回到家里的徐沂。 ☆、第48章   灯光下,穿着一身裹满泥泞的野战服的徐沂满脸是掩不住的疲倦。   等眼睛适应了灯光,他才看清褚恬正表情痛苦地扶着卧室的门曲腿而立。眉心微蹙,他放下钥匙,快步走了过去,扶住了她,语气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褚恬握住他的手,靠着他支撑的力度,站稳了。   “没事,膝盖磕着椅子角了。”说得轻巧,可眼角已疼出了泪花。褚恬随手一抹,抬头看向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   徐沂唇角轻抿,没有答话,先扶着她坐下了,而后蹲下身将她的裤腿挽起来,察看伤口。   褚恬觉得太丢人,不想让他看,就往回抽了抽腿,结果还是被他逮了回去,借着台灯的光,看见她膝盖上青肿了一片。徐沂轻轻一碰,就听见褚恬压抑不住地嘶了一声,腿下意识地往回缩。   徐沂便松开了手,沉默了几秒,说:“先抹点红花油。”   居然没有训她?褚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等他起身出去了,才呆呆地哦了一声。   徐沂很快就回来了,重复刚才的动作给她抹药。红花油特有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散开,褚恬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惹得徐沂看过来。她连忙捂住鼻子,解释道:“没感冒,是因为红花油的味儿!”   徐沂:“……”   见他不说话,褚恬觉得有些没意思,她微动了下腿,瓮声瓮气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任务结束了,处里面放假,我回来看看你。”   “这个时间了还有班车?可以等明天嘛。”褚恬说着,心里却有点小甜蜜。赶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说明他很想她,很想快点见到她呢?   上好了药,晾了一会儿,徐沂才将她的裤子卷了下来。收拾好东西,他对褚恬说:“躺床上休息吧,腿不方便就别下来走动了。”   “没有那么严重。”褚恬嘟囔了句,想起了什么,说:“刚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汗,我还没洗澡呢!”   徐沂抬手正要关房间的灯,听到她的话微微闪了下神,过后轻声道:“药都上了,等明天早晨再洗吧。”   褚恬躺在床上,有点不情不愿。耳后依旧有些湿热,黏住头发让她感觉不舒服,她此刻睡意全无,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换了个惯常的入睡姿势后依旧难以入眠,只好枕着右手,听徐沂在外面的动静。   她听见他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大概半小时之后又听见他出来。在他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褚恬条件反射一般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就后悔了,明明她不想睡啊。纠结了片刻,褚恬翻了个身。这已经相当于一种暗示了,因为她真正睡着的时候常常是一个姿势保持不动到天亮的。   一片黑寂中,她感觉床的另一侧稍稍塌陷了下去,接着就听到徐沂呼吸在耳畔响起。平稳,轻缓,像是睡熟了一般。可褚恬知道他是醒着的,就是一言不发而已。他是累了,或者没话说?   不管怎么样,褚恬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的。转而就有些赌气,不说就不说,反正她现在有点困意,正好睡觉。褚恬在心里哼哼两声,裹了裹被子,真的准备入睡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人却突然翻过了身,轻轻地将她抱住了。   褚恬看着揽在腰间的手臂,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有点搞不懂这男人在想什么。然而之前那些郁闷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她只故作矜持了一会儿,就翘起嘴唇,转过了身。   现在天气已经稍稍转冷,床上早已换上了双人被。褚恬一下子就钻进了徐沂的怀中,被温暖包裹住,顿觉舒服万分。可面上功夫仍是要做的,抬头向他望去,褚恬一句嗔怪都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徐沂全部堵了回去。   他吻她,以一种始料未及的开始和力度。   褚恬顿时就感觉,像是膝盖上抹了药之后的灼热感轰的一下传遍了全身。耳边嗡嗡一阵响,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抗拒。洁癖使然,刚出了一身汗,她不想他这样碰自己。   褚恬在徐沂怀中,蹭着他,躲着他,含糊不清道:“还没洗澡呢,我不要……”   徐沂却恍若未闻,扣住她的腰,压根儿就不许她动。褚恬被他的力度弄得有些疼了,腾出来的一只手使劲捶着他。   徐沂任凭她乱捶,钳制着她的双腿,不为所动地顺着她的下颚向下吻去,动作有种莫名的急切。这热情让褚恬真的承受不住了,要知道她膝盖还肿着呢,这样被他压着,不难受才怪,说话时声音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哭音儿:“老公,疼!”   像是终于被“疼”字唤回了神智,徐沂放缓了力度吻她,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开来。褚恬软在他怀里,几乎缺氧一般地大口大口吸着气。她感觉到徐沂揽住她的手臂又紧了紧,生怕他又要乱来,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只是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全身放松了下来,褚恬气不过地想拧他一下,可实在没有力气,便只能逞下口头之快:“讨厌你,大半夜又发疯。”   抱着她的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动作轻缓而温柔。许久,她听见他说:“恬恬,以后别再去医院看孟凡。”   褚恬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仓促问出:“你怎么——”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她便已经恍然大悟。撑起身子,扭开床头灯,褚恬难以置信地问:“是孟凡的妈妈给你打了电话?是她告诉你的?”   徐沂直视着她,没有说话,已相当于默认。   他这样坦诚,褚恬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惶然地看着徐沂,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是不是觉得我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去接近孟凡是另有所图,其实我——”   “我知道。”徐沂打断她的话,直起身子,扶住她的肩膀,“不过恬恬,这也是我的意思。别再去看她了。”   昏 黄的灯光中,褚恬望进他的眼中,看见渺小且有些惶恐的自己。虽然她只是好奇使然去看孟凡,可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发现她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所以她对她 有些心软,她喜欢她好,可不希望她跟徐沂再有半分牵连。她其实真的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别人听。实际上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 去医院了,可此时此刻听见徐沂这样说,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我去?”   意料之中的,徐沂没有回答她。   褚恬顾不上失望了,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令她浑身发冷的念头。她看着徐沂,脸色都变了:“你今晚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褚恬发誓,如果这样的事再来一次,她真的真的真的就不理他了!   幸好徐沂当即否认。   “不要胡思乱想!”他微叹口气,看着她说,“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坐上回来的车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褚恬紧追不舍地问。   徐沂凝视着她,终于败下阵来:“因为我比你更清楚章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能让她迁怒与你,明白了吗?”   终于还是逼他说出了这句话,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这一点。褚恬突然觉得心很累,她看着徐沂,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第49章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徐沂还是要去师里,早早的就起床了,穿衣洗漱的时候没有任何声响,可褚恬还是醒了过来。她本就有起床气,再加上昨晚还闹了些不愉快,所以就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徐沂临走之前还是吻了下她的额头。当时褚恬表现地非常抗拒,使劲地往被子里钻,不让他亲,可真等他走了,她却又有些后悔了。总是这样,但凡他们吵架或者拌嘴,第一个难过的总是她。   这一天,褚恬实在不想去上班,便借病请了一天假。补眠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接到何筱的电话,她恐怕能睡到天黑。   昨天出去逛街的时候,她有件衣服落在何筱的包里了,何筱便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去取。褚恬着实不起身,便说改天。何筱听她声音不对劲,忍不住问:“怎么听你声音蔫蔫的,生病了?”   “没有。”怕好友担心,褚恬打起精神来,还跟她开玩笑,“昨晚上徐沂回来了,我们俩还打了一架呢,又怎么会生病。”   何筱噗一下就笑出来了:“我才不相信徐沂会跟你动手,恐怕只有被你欺负的份儿。”   往常的话,褚恬早就说她偏心了。可今天她却没有反驳,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久才说:“笑笑,我觉得你说得真对,有些时候,我是挺爱没事找事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也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自己很不识趣,不管别人需不需要,或者愿不愿意,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在别人看来,我可能就是那种同情心泛滥,脑子容易 发热,或者热情过了头的人。以前是对徐沂,我那么死皮赖脸的追他,现在是孟凡——回想起来,我真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关于孟凡的种种,褚恬曾向何筱透露过一星半点,她便多少也了解一些。微叹一声,她安抚她道:“要我看,你还真没徐沂看得明白。他那么聪明又有分寸的一个人,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你得信任他啊,何必节外生枝呢?”   “我没有不信任他——”褚恬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直觉上有些不安而已。”   这个隐患从她那次阑尾炎住院时就埋下了。   虽然那次徐沂也跟她说清楚了,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能看得出来,无论是他、孟玉和还是章晓群,在对待这件事上的态度,都并非十分坦然。矛盾处处不在,虽引而不发,但却好像随时可能会被点燃的引线。这怎么能让她安心呢?   何筱静默了片刻,说:“那你也不用怕,要知道无论何时,徐沂都会挡在你的前面。他不会让你受到伤害,除非——他真跟孟凡有点什么。”   “不可能!”褚恬下意识地就否认了这个假设。   “都这么肯定了,那你还担心什么?”何筱笑了笑,“好啦,依我看你就是庸人自扰。你不可能预测到未来所有要发生的事,日子还长着呢,过好当下最重要。”   被教育了一顿,褚恬悻悻地挂断了电话。想一想,却又觉得何筱的话十分在理,唯一能够伤害到她的人也只有徐沂了,他是她的铠甲,也是软肋。   可她又是那么笃定他不会。因为,她现在唯一能够毫无保留信任的人,也只剩他了。   第二天,褚恬早早地就去了公司。部门老刘对她近日总是迟到早退,无心工作的情况已经颇有意见了,她可不敢再散漫下去。   冯骁骁来得有些晚了,掐着点进办公室,看见她立刻赶紧打了个招呼:“来啦褚美人,怎么我感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褚恬笑嘻嘻地回了句:“去你的。”   摁开电脑,冯骁骁双手抱胸的回身打量她:“感觉你今天气色格外好,是不是昨晚上你老公回来放风了?”   褚恬听见这话可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叫放风啊,他跟你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别搞得像住监狱似的好不好?”   “得得得!我错了。”冯骁骁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凑近她道,“不过恬恬,你今天看着确实跟前几天不一样了。”   褚恬嗯了一声。大概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甩掉了一些心里的包袱,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吧。   当然了,这话她是不会跟冯骁骁说的。   飞给冯骁骁一个眼风,褚恬抱着一堆文件起身,步伐轻快地走向老刘的办公室。   中午吃饭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徐沂的电话,褚恬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红烧狮子头,含糊不清地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徐沂语气微顿,笑了笑,才说:“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褚恬差点被呛住,喝一口水压了压,不顾冯骁骁好奇的眼色,走到外面,躲在一颗梧桐树后接电话:“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无聊呢。”   虽然她想明白了,可嘴上仍不是那么轻易饶人。   “不骗你,我今晚就回家。”他说着,忽而问,“特殊时期,还没到吧?”   不妨他这么问,褚恬窘的转过身只想对着梧桐树撞几下脑袋。   “你正经点行不行?”这话说的她脸都红了,半晌才嗔骂他一句,“讨厌。”   听她这样的语气,徐沂确定她是完全不生气了,才说:“好了,不逗你了,跟你说个正经事。”   “什么事?”   清咳了声,徐沂说:“下个月20号,师里要办个军营文化节,说是邀请家属一起来参加,你要不要过来?”   “不去。”她想也不想地就撇嘴拒绝。   “真不来?”他问,“报名表都已经给你写好了。”   “不去。”褚恬一下一下揪着树皮,“这么没有诚意的邀请,傻子才去。”   原来是在嫌弃这个。   徐沂拿着手机,视线落在窗外挺直的白杨树上,眉眼温和:“本来还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你看看在八一礼堂办婚礼合不合适,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褚恬本来下意识地还想再拒绝,可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一下子就懵住了。手指头用力过猛地抠进树皮里,疼得她嘶了一声。   徐沂听见了,连忙问:“怎么了?”   褚恬才顾不上这个呢。   “你刚说什么?说什么——婚礼?”她问的小心翼翼。   徐沂却不再重复第二遍,只问她:“来吗?”   褚恬恍惚了片刻,猛一眨眼睛,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吸一口气,她对着电话说:“你这个人,真讨厌。”   说完,她就将电话给挂了。   听着短促的嘟嘟声,徐沂似乎能想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多么匆忙且羞怯地挂掉电话的。想着想着,他就笑了,很轻很轻。   这天晚上,褚恬一下班就赶紧回家了。   徐沂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洗完澡躺上床了,却一直没有睡着。他所有的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先是推开卧室门看了看,之后就去洗澡了。   褚恬莫名的就有些紧张,裹了裹被角,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徐沂就洗完澡出来了。十月中的天气,他只穿了个体能训练短裤,上身赤裸着。   褚恬看到的那一刻都震惊了,可徐沂压根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一掀被子,直接就压了下来。褚恬太清楚这人在床上是什么样子了,手忙脚乱地躲着他,两只手却被他牢牢地抓住压在了头顶。   “干嘛呀……”虽然她心里也很期盼,可每次事到临头了,还是会有些害怕。   接下来,她就彻底说不出话了,嘴被吻住了。唇舌交缠,浑身像是过了一道又一道电流,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并紧双腿。   长吻过后,她所有的反抗力气都没了。徐沂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沿着她下颚往下吻,一手勒住她的腰,一手迫她分开双腿。褚恬觉得羞极了,双手无意识地滑入他的发间,整个人犹如浮萍般起伏挣扎着,没多久,便失去了一大半的意识。   之前徐沂忙着新兵连的事儿,一直腾不出空来,前天好不容易回了家又有了那样的事。之间隔了这么久,褚恬觉得以这人的战斗力,她今晚是要牺牲在这床上了。   果不其然,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趴在徐沂怀里,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而这人却像没够一样,抱着她时不时还吻一下。   等到褚恬好不容易恢复了力气,第一反应就是要从他怀里爬出去。可她那点力道,哪里能抵得过一个男人,最后还是被捞了回来。褚恬气不过,骂他讨厌,还不解气,又连着骂了几声讨厌。   徐沂占足了便宜,当然毫无怨言地由着她撒气。   这种一点也不反抗的态度让褚恬觉得没劲,没多久就熄火了,乖乖地趴在徐沂的怀里,似乎就要睡去。   徐沂却在这时摇了摇她,黑暗之中,轻哑着嗓音问:“下个月,来不来?”   褚恬困意上来了,挥苍蝇一样赶着他:“说了不去嘛。”   “来不来?”   “……”   褚恬不吭声了,怎么摇也不开口,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徐沂不由得拉远一点,仔细打量她,这才发现她还睁着眼睛,在透进来的月光的映照下,闪着明亮的光。   看见他难得有些紧张的表情,褚恬突然笑了,犹如蜜糖甜到了心底。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偎进徐沂怀中,低声说:“我要穿漂亮的婚纱。”   徐沂也一点一点地抱紧她,低而有力地说:“好。” ☆、第50章   这次回来,两人是好生腻歪了两天。   这样幸福的日子向来是不长,周一一大早徐沂就起床赶班车了,临走之前鲜少地将褚恬叫醒了。   褚恬还在梦里呢,嫌他烦,挥手赶他走。徐沂只好耐着性子,小声在她耳边说:“接下来几天我要去参加个封闭集训,不能回家,也不能接电话。要遇到什么事,你直接找小姑,我跟她说好了。”   听见这句话,褚恬睡意全无,愣一愣之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徐沂:“什么集训?”连电话都不能打?   “就是一次很普通的集训。”徐沂答得很含糊,他摸摸褚恬的头,问她,“我刚说的话都记住了?”   “忘了。”褚恬撇撇嘴,扑进他怀里,“我不想让你走。”   幸而起得早,徐沂就知道她得这么缠自己一会儿。他抱着她,摇了摇,隔着头发轻轻吻了她一下,才说:“我走了?”   褚恬不做声,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看着徐沂收拾离开,听着大门关闭的声响,褚恬重新躺回到床上。再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没来由的特别难过。直到泪水顺着脸颊沾湿耳郭,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出来。   褚恬抹了把脸,看着湿润的指尖,连她自己都诧异。她在哭什么?上一次他们小吵一架之后她都没什么感觉,难道真是越幸福越舍不得?   “还真是……”   褚恬急忙擦干净脸,对着镜子中泛着微红的双眼,有些哭笑不得。   收拾完毕之后,她开车去了公司。来得有些早了,隔了许久才陆陆续续有人来。冯骁骁照样是掐点到,周末两天没见,她又逮着褚恬表达了一下想念之情。褚恬都见怪不怪了,拍开她,拿着杯子起身去了茶水间。   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褚恬用小匙搅着,慢步往回走。结果刚一出来,就看见匆匆赶来的赵晓凯。   许久都没留意这个人了,褚恬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此刻遇见了,不得不在心里骂一句冤家路窄。她目不斜视地想从他身边越过,如她所料一般,这人又死皮赖脸地缠上来了。   “哎,褚恬,别急着走啊。”   他伸手拦住了她,大庭广众之下,褚恬不想跟他拉拉扯扯却也懒得给他难堪,只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疏离道:“你有什么事?”   她原本只想让他赶紧说完话走人,却没想到赵晓凯看着她,腿竟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褚恬微囧了下,看着他突然露怯的怂样有些想笑,生生又忍住了,于是表情就有些古怪。   赵晓凯也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撤回手来,他说:“你放心,我保证以后都不会缠着你。”   褚恬一挑眉,冷哼一声。   赵晓凯看着她高贵冷艳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女人跟她老公真他妈的像。他当初是怎么被她那外表蒙骗的,觉得她是那种纯真善良的小白兔的?   赵晓凯至今还记得当初见到徐沂的场景。那次也实在是巧了,他开着车载着朋友去郊区一个水库游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军绿色东风勇士,十分平稳地开在他们前面。   车上的朋友说看着那军牌扎眼,起哄让他超车。他那股疯劲一上来,仗着这条路车少,就超了过去。没过多久,东风勇士又跑到了他的车侧前方,他被朋友好一顿嘲笑,立马就加足马力再次超了过去,得逞之后按了按警报器,朋友的手还伸出窗户向后竖了个中指。   然而他们没来得及得意多久,就发现后面的东风勇士开始加速了。他心知不好,也开始加速开,结果还是在一个拐角处被逼停了。没办法,再不停车就被撞了。   一句“他妈的”还没骂出口,就看见从东风勇士上下来一个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野战作训服,脚踩军靴大步向他走来。他这还没反应过来呢,车窗就被他重重敲了几下。   他当时看着这穿军装的,腿突然就软了。强自镇定的打开车门,腿还没迈出去,就被那人给扯了下去。这军官越过他直接将他装在车上的警报器给拽了下来扔在地上,用军靴使劲地碾碎了,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晓凯记得自己当时脑子全懵了,反应过来叫嚣着让他滚回来。那时那军官已经回到车上了,只冷冷地扫他一眼,就开着车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眼熟,突然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褚恬之前在微信里晒过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人么?同部门的有人加她好友,他曾听她们说起过,听是褚恬的老公,还顺带看了眼那照片。   他确定就是那男人,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骚扰褚恬,因为他深信那么做的话他会跟那个报警器一个下场。   回过神来,赵晓凯仍是心有余悸。他看着褚恬,说:“你知道吗?我姐生了。”   褚恬闻言一怔,很快又说道:“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生是生了,不过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已经送到美国治疗了。”赵晓凯慢悠悠地说着,打量着褚恬的表情,见她无动于衷之后,竟笑了出来,“没反应?你家老头可气得半死,听到消息之后血压一高直接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一周左右。”   褚恬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虽然她恨透了褚屹山和赵小晶,可这则消息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喜悦,此刻只觉得手脚发冷。抬起头,看见赵晓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惊动了四周的人,也把他给打蒙了。   赵晓凯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恬,嘴里有血腥味儿蔓延,拿手一揩才发现是牙被打流了血。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他张口就来:“褚恬,你他妈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   说出这句话,褚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上,褚恬双手死死地抵在桌子上,仍是感觉到浑身忍不住在抖。冯骁骁也察觉到她的怪异,直问她怎么了。褚恬摇头,没说话,只握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怎么了?”冯骁骁急切地问。   “没事,就是感觉有点冷。”   冯骁骁不信,可褚恬要是不想告诉她的事,她撬开她的嘴也不行。只好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怀里。   捂着热水,褚恬仍感觉脑子懵懵的。先心病,怎么会是这样呢?   下意识地摸出电话打给徐沂,拨通之后才想起来他接不到。挂了又打给小姑褚冬梅,号码输到一半她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   褚恬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褚屹山那个名字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算了。是报应,还是命,无论怎样,都跟她无关了。   当晚,褚恬睡得不太好,第二天起得有些晚,而且照镜子发现有了黑眼圈。手忙脚乱地补了妆,她开着车去上班,结果快到公司停车场的时候,还差点儿跟一个车撞上。幸而都是一个楼里工作的,又只是小小的擦刮了一下,那人便没跟她计较。   紧赶慢赶到公司的时候,褚恬仍是迟到了。顶着老刘凌厉的眼神进了办公室,将包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他叫见了办公室。   接下来当然是免不了的一顿训,虽然脸皮有些厚。但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褚恬还是有些沮丧和低落。   趁着去茶水间接水的机会,她给徐沂打了个电话,照例是没人接。挂了电话,褚恬又登上微信,发了个“miu miu miu”过去。虽然知道短时间内收不到他的回复,但好像只有这么做了,她的心情才能好一些。   不知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褚恬特别想徐沂。当然,后来的后来,褚恬也想过,可能她已早有预感这天会发生一些事,所以才在心里格外地想见到他。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褚恬突然接到老刘通知,让她去火车站接个人。褚恬连忙打电话到车队联系了一辆车,到了火车站才看到通知,说火车晚点了。   这一晚就不知道晚到什么时候去了,褚恬没办法,只有回到车上乖乖地等。   闲得有些无聊,褚恬把玩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表姐涂晓打了个电话。   涂晓接到她电话时十分意外:“怎么突然问起先心病了?”   “哦,没什么,就是一个认识的人,他家孩子得了这个病。”褚恬撒了个小谎。   “那真是太可怜了。”   涂晓随口说道,褚恬随之沉默。半晌,问道:“能治好吗?”   “治是可以治,做手术,但严重的话以后还有可能会犯病,生活中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总是,很可怜。”   褚恬感觉心底微抽了下,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不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病也不是不治之症,就是家人受累,小孩受罪罢了。”   望着窗外的如织人群,许久,褚恬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褚恬突然感觉车里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开门下了车,一股冷风卷面而来,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通勤装,冻得瑟瑟发抖。   褚恬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一旁憨厚老实的司机师傅看见了,就劝她回车上,一会儿车到了他去接。   谢过他的好意,褚恬看着电子屏上的列车时间表,上面他们要接的那趟车仍旧显示着晚点。   司机师傅跺跺脚说:“听说是有趟车出故障了,整条线上的车都压在那儿了。”   褚恬笑了笑,去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两杯咖啡。   微烫的手感,这样冷的天气,拿在手里还是挺舒服的。褚恬推门而出,迎面撒欢一般跑过来一只小博美,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让了让,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手中的咖啡洒出来了一小半。   匆忙中褚恬连声道歉,然而等她看清楚是谁之后,像是被谁按下暂停键一样,突然间就说不出话了。   冤家路窄,她撞到的人,正是章晓群。 ☆、第51章   褚恬有少许的慌乱,很快就又稳下了心神。   她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给了章晓群。“不好意思,伯母。刚没留神,撞到了您。”   章晓群也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褚恬,她怔愣了下,回过神后想起了褚恬的身份,脸瞬间就变了。   她推开褚恬的手,自己从包里取出来一卷卫生纸擦了擦。褚恬在旁看着,注意到她穿着的这件灰色皮衣已经旧了,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咖啡渍洒在上面,实在难看。   章晓群显然也看到了,只草草擦了几下,就随手将纸塞到兜里,用包挡住了衣服。她抬头看着褚恬,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缓缓地开了口:“上次医院一别,褚小姐你就没再来看过凡凡了——”顿了顿,她忽然眯起眼睛,略带嘲讽地说,“是太忙啊?还是心虚不敢来?”   褚恬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直视着章晓群的眼睛,说:“我想,您恐怕不太愿意见到我。”   “看来你什么都清楚了。”章晓群哼一声,“说起来你跟小徐都挺有趣的,一个从来不敢露面,一个来了又不敢说清自己的身份。一个对凡凡撒手不管,一个又上赶着来看她的笑话!”说到这里,她到底还是怒了,视线冰冷地紧锁住褚恬的脸,“总之,没一个好东西!”   知道章晓群会对她心怀怨怼,可却没料到她说出来的话这么刻薄。褚恬心猛跳了一下,使劲克制了下才不让自己被激怒。   “伯母,请你说话客气点。也许我不该隐瞒我的身份去探视孟凡姐,但这跟徐沂没关系,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想起徐沂,底气忽然就足了,“我同情,也敬佩孟凡姐,这也是我多次去医院看她的原因。我之前所以没告诉徐沂,是不想再让他跟孟凡姐有什么牵扯。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他不能当徐洹大哥的替代者。”   说出这番话的褚恬也让章晓群刮目相看了。   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听着褚恬的“大言不惭”,她几乎想就手就给她一巴掌。可转而她想起了什么,却又克制住了。   她看着褚恬,一字一顿地:“你怎么知道他不能?”   褚恬一窒,即刻反问:“你想说什么?”   章晓群紧盯着她问:“徐沂是这么跟你说的?他亲口说他不能?”   褚恬表情坚定:“就是他亲口说的。”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相信他。”   章晓群哦一声:“那你知不知道他‘不能’的原因是什么?”   “我当然清楚。”褚恬眉头一皱,“他必须让孟凡姐接受大哥牺牲的现实,不能总活在谎言当中,那样对他和对孟凡姐都不公平。”   褚恬自认自己说的很在理,可章晓群听了登时就笑了,笑得很大声,也很讽刺:“小褚,我还真没看错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褚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强自镇定,面容严肃地看着章晓群:“你什么意思?”   章晓群缓缓收住了笑,抹了抹眼睛溢出的泪花,看着褚恬,十足胜利者的姿态。“本来很想告诉你,可这话让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还是回去问问徐沂吧,看看他到底瞒了你多少。”   褚恬听了这话的第一个反应是拉住她说个明白,可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她就后悔了。她这是自取其辱,说不定这是章晓群在挑拨离间,而她居然就这样上了当,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在怀疑徐沂。   褚恬觉得自己傻透了。   章晓群一眼就看透她心中的纠结,心里多少有了一丝快活。不管怎么样,她认为这是徐沂做下的孽,那就该他自己来还。   最后看了褚恬一眼,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手中的咖啡已经凉了大半。   司机师傅没有埋怨她离开太久,只是有些担忧地对她说:“褚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褚恬此刻的脑子很乱,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   “不会是发烧了吧?今天这么冷,你又穿这么少,很容易感冒的。”好心的司机师傅提醒她道,“要不这样吧,我在这里等着,你请个假回去休息吧。”   “不用!”褚恬当即拒绝。   她不敢一个人回去,怕回去之后忍不住胡思乱想。   午后十二点多,终于接到了客户,送回公司,褚恬就算完成了任务。   回到办公室后,桌子上摆着冯骁骁中午给她留的饭,已经凉透了。褚恬此刻毫无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一股脑全扔进了垃圾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褚恬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在想章晓群上午所说的那些话。   此前,她被冷风冻僵了,脑子也跟着浑浑噩噩。现在坐下来,她想明白章晓群话中的意思了。   她是说,徐沂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跟孟凡有关。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会是一件什么事,会让他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探望孟凡?   理清这条思路之后,褚恬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一个僵局,一个她走不出的死胡同。   直直地盯着手机,褚恬决定给徐沂打个电话,问清楚。然而如往常一般,徐沂的手机依旧打不通,办公室的电话是另一个人代为接的,告知她徐参谋仍在集训。   挂了电话,褚恬失落极了。虽然她忍不住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此时此刻,她真的有点紧张和害怕了。   害怕真如章晓群所说的那样,徐沂刻意瞒着她一些事,害怕他真的跟孟凡有些什么。她想起之前曾在何筱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些话,她害怕那是她为自己挖的坑。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晚上下班回到家之后,褚恬又拨了遍徐沂的手机,电话里冰冷的女声又一遍提醒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褚恬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神经质地拨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是打不通。最后还是手机电量不足,“叮”的一道提示音将她唤回了神。强打起精神,给手机充上电之后,褚恬转而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嘟声响了几秒之后,终于被接起了,一道低哑的男声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喂,恬恬?”   褚恬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打给小姑傅毓宁的电话,却是一个男人接的。转而很快就明白了,那是小姑父,顾长安。   “您,您是小姑父吗?”   顾长安嗳一声:“没错恬恬,是我。”他轻轻笑了笑,“打电话找你小姑姑吗?”   “嗯,她在家吗?麻烦您请她接个电话,我有点事想问她。”   “真不巧了。”顾长安说,“你小姑她这几天又去外地调研了,这手机她忘在家里没带过去。”   “啊?”褚恬感觉自己的心又沉下去了,毫无着落,事情真是巧的她哭都哭不出来。   顾长安听出了她的情绪不太对,便问:“恬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没什么事!”怕顾长安担心,褚恬连忙否认。   顾长安笑:“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你要说,别忘了,我跟你是一家人,可不要太生分。”   顾长安宽慰的话语仿佛熨斗一样烫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只在她的眼眶留下淡淡的湿热。褚恬鼻子忽然一酸,她意识到了,连忙抽一口气,压住了差点就落下来的眼泪。   “小姑父,真没什么事。有的话,我肯定跟您说。”   “嗯,这就对了。”   挂了电话,褚恬在心里叹一口气。傅毓宁这边是行不通了,又不能给家里那边打,看来她只能等着徐沂。   只是,徐沂会跟她说实话吗?褚恬发现,她不敢去想这个答案,因为她根本都不敢设想徐沂会骗她!   猛地拿过手机来,又拨了一遍徐沂的号码,熟悉的提示音只说了两个字,褚恬就将手机狠狠地摔倒了地上,一头趴在了身上,再也没了力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一早醒来,褚恬发现自己发烧了,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过一样,浑身发烫,恨不能就地洗个冷水澡。可她又没法下床,一掀开被子就浑身发冷,而且走在地板上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头重脚轻,只想往前栽。   褚恬又赶紧爬回了床上,裹着被子还瑟瑟发着抖,脑子嗡嗡响着,恍惚间好像听见手机响了。她偏头去看,伸出胳膊将地上的手机捞了上来,按下了接通键。   “恬恬,起床了没?我快到你家了,你下来吧。”   褚恬这才响起,今天是周六,她跟表姐涂晓约了去逛街。   然而此刻她只想哭,她紧握着手机,哆哆嗦嗦对涂晓说:“姐,我生病了,我发烧了。姐,我难受……”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所有的情绪都无法控制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52章 涂晓被她彻底吓到了,挂了电话立刻加足马力往家属院里开。 幸好她知道褚恬将备用钥匙放在了哪里,打开门之后,卷着一股风进了卧室,将褚恬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掀开,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走,去医院。” 褚恬冷得发颤,手脚乏力,动作缓慢。涂晓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亲自上手给她套上了衣服,半拖着将她弄上了车,送到了军区总院。 整个过程,褚恬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脑子昏沉如同灌了浆糊,耳边像是有人在敲鼓,鸣声如雷。她感觉自己像是麻木了一般,直到针扎进静脉血管,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她看着扎针输液的手,眼泪簌簌地就落下来了。 小护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哭了?”说着还转头向涂晓求救。 涂晓心知这表妹从小就娇生惯养,还以为她是疼的,此刻见她烧糊涂了,便只好轻声哄着:“是不是扎疼了?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褚恬没说话,只闷头哭着。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没事,不疼。” 针扎好之后,送走护士,涂晓才松了口气。她坐在床边,替褚恬掖了掖被角,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轻声问道:“怎么突然发烧了呢?” “昨天吹风,着凉了。”平复了心绪,褚恬小声答。 涂晓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好叮咛道:“这两天降温,你要注意。现在感觉好受点没?” 不想说话了,褚恬只眨眼示意了下。 涂晓多少有些放心了:“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烧就退了,我在这儿陪着你。”想起什么,她问,“今儿是周六,徐沂也没休假?” “没呢,他还在集训。”褚恬望向涂晓,“你别给他打电话。” “我心里有数。”涂晓轻叹一声,又给她裹了裹被子,声音轻柔,像是哄孩子一般对她说,“行了,快睡吧。” 褚恬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再复杂的感情问题与纠葛也抵不过疾病和药物作用的强大,她盯着天花板不过才几分钟,浓重的困意便席卷而来。 这一觉她睡足了四个小时,而且大概是下意识清楚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她睡得也十分安稳。醒来的时候针头已经拔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青印。涂晓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房间里只有一个小护士在忙碌着。 褚恬花了几分钟才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她叫住小护士,声音嘶哑地问她涂晓在哪里。小护士声音清脆地答:“半小时前来了一个病人,骨科主任听说涂医生在,就点名让她过去了。您要是有事,我就帮您给她打个电话。” 褚恬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我没事儿,让她先忙吧。” 一觉醒来,褚恬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她起身下床,来到窗边,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雪。虽然只是飘散的雪粒子,但现在才是十月份末,也足以让人意外了。看着外面水泥上的水渍,褚恬凭白打了个冷颤,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不多时,涂晓就回来了。 “输完了?”她走过来,探了探褚恬的额头,“嗯,烧已经退了。” 褚恬软软一笑:“谢谢你了啊,姐。” “一家人,还说谢!”涂晓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相视一笑之后,又有些发愁,“刚从上面来了个病人,挺重要一人物,等会儿要会诊,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回。”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药都给你开好了,你拿回去放到院里卫生队,记得准时去输。” 褚恬点头说好,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小护士已经来张望两回了,像是有急事找涂晓。她就让她先去忙,自己去护士站取了药,又借了把伞,准备回家。 走出来时,才发现外面的雪又大了一些。褚恬还穿着单鞋,双脚冰凉地踩在雪水里,有种快要冻僵的感觉。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却不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身边有人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褚恬心惊地站稳,转身向那人道谢,却发现刚刚出手扶她的那个人,竟是她的父亲,褚屹山! 褚屹山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是帮了人就打算立刻就走的,待他看清楚是谁之后,惊得也差点儿栽了个跟头。 父女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褚屹山才迟疑地伸出手,十分惊喜地说:“恬恬!” 有雪块从树上落了下来,砸到了褚恬的伞上,也砸醒了她。她看过褚屹山伸过来的手,往后挪了挪。这样明显的躲避让褚屹山有片刻的失神,很快他又注意到褚恬手中提着的塑料袋里装的药,立刻问道:“怎么来医院了?怎么回事?生病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褚恬有些头疼,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太想回答:“没事。” “那你是为什么来医院?”看着女儿冷淡的表情,褚屹山已经有些急眼了,“说嘛!” 褚恬觉得他烦:“就是小感冒,已经输过液了,没什么事,你少操心!” 被女儿呛回来一句,褚屹山呆愣了一下,才轻轻哦一声,像是终于放心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自从上一次她打电话给褚屹山,提醒他注意赵小晶姐弟两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她和赵小晶闹得最凶的时候,也没有接到他一个电话或是短信。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对褚屹山是真的绝望了。她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勇气来面对自己,从她知道赵小晶的存在时父女俩之间就吵过无数次架了,她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她清楚,他只是选择了赵小晶,选择了儿子而已。 儿子。想起这个,褚恬抬头看着褚屹山,这才发现这短短的几个月间,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褚屹山也察觉到女儿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恬恬,我是不是老了?” 岂止是老,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褚屹山,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变成了一个老态毕现的中年男人,眼睛耷拉着,眼袋明显,眉头皱着,仿佛时刻在经受着生活的折磨。 褚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很轻很轻地问了句:“你儿子的病怎么样了?” 褚屹山瞳孔一缩,嘴张的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褚恬,惊痛从眼中一闪而过。 褚恬看的清清楚楚,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怜又可恨。凉气入肺,她咳嗽了两声,才十分平静地对褚屹山说:“您忙您的,我先回家了。” 举步离开那一刻,褚恬由衷地感到难过。以前生气的时候她会跟他大吵大闹,可他总是厚着脸皮笑呵呵,任她打,任她骂,死不要脸地摆出一副纵容她的样子,仿佛她所有的招数对他都丝毫不惧攻击性。而现在呢,她已经学会了,轻飘飘的一句,就如同一把小刀,剜到他的心上。 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真的没法原谅这个男人。 天气不好,正逢周末,褚恬打不来车,便走了一站去坐公交。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极了,她到头就睡,一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醒来的那一刻,褚恬就有种预感这电话可能是徐沂打来的,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去接。结果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有些失望。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褚屹山。 褚恬直接拒接了,将手机扔到一旁。却不想褚屹山又打了过来,等她拒接了,又打,坚持不懈。 褚恬被逼疯了,接通了电话,有些崩溃对着他喊:“你又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想说什么?烦不烦!” “恬恬,爸爸有话跟你说,我现在就在你们家属院外面,你出来一下。”褚屹山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严肃。 “不想听!”褚恬拒绝地很干脆。 “是跟小徐有关的!”褚屹山怕她又挂电话,很大声地强调了句,此刻他已经有些着急。 褚恬愣了下,以为褚屹山又玩老把戏,便很不耐烦的对他说:“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打着他的名义?” 褚屹山也有些头疼了:“恬恬,这次是真的,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而且确实跟小徐有关——”顿了顿,他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你知不知道,徐沂有一个大哥,空军军官,早几年因为事故牺牲了?” 褚恬一噎:“你——” 察觉到女儿的震惊,褚屹山微叹口气:“下来吧,我等你。” 挂了电话,褚屹山安静地坐在车上等褚恬。探照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表情严肃而冷峻,同时,又有一点伤感。 等了大约十分钟,车门从外面打开了。他回过神,看见女儿时,眉头禁不住一皱,开口轻斥道:“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褚恬在副驾驶上坐稳,裹了裹外套,语气十分冷淡:“你少管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褚 屹山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了,可他现在没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发脾气,只能压下火气,沉着声道:“恬恬,你当初跟徐沂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反对。一是知道你不会听我 的话,二来是——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徐。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觉得是爸爸在挑拨离间,因为我是为了你好。” 褚恬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嘴上却还是硬撑着:“你能不能别说废话了?” 褚屹山十分挫败,发泄般地拍了下方向盘,他说:“前段时间,赵小晶入院保胎,意外地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你或者徐沂,可能会认识,叫章晓群。”他说着看了看褚恬。 果然! 搭在膝盖上的手一紧,褚恬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章晓群怎么了?” 将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褚屹山脸色愈发阴沉。“倒也没什么事,她跟小晶认识,也颇谈得来。聊得时间久了,也慢慢说了些家里的事。” 褚恬相信褚屹山说的话,赵小晶在外就是有这个本事,很会做人,热情大方,跟谁都一副很谈得来的样子。 “所以章伯母就将家里的事跟赵小晶说了?你就知道了徐洹大哥?”褚恬追问,“但这跟徐沂有什么关系?” “上一周小晶带着孩子从美国回来养病,住在军区总院,又见到了章晓群。”怕褚恬多想,褚屹山刻意地绕开了儿子的话题,说道:“章晓群的女儿仍在住院,时间长了,小晶就去看过一两次。” 若放在之前,赵小晶对孟凡自然没什么感情,说顶了天也不过是有些同情。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当了母亲,儿子又生了那样的病,所以看着同样为孩子操碎了心的章晓群,难免会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来。一来二往,这交情就比之前深了些许。 她老早就知道徐洹和孟凡的事了,再加上这是孟凡的病因,又是孟玉和夫妇的伤心事,所以她很知趣地从不他们面前提起。直到有一天,她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看见章晓群一人独自坐在小亭子里抹眼泪,才觉得有些不对。几番追问下,才挖出那段前尘往事。 赵 小晶听完之后已经觉得很惊讶了,尤其是在她看了徐洹的照片之后,心里的震惊更是翻江倒海。她当然不会直接找褚恬,也不敢轻易找褚屹山,因为自从她跟褚恬闹 了那么一次之后,她在他面前多说他女儿一句坏话,都会被他理解为挑拨离间。可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便多跟章晓群聊了几次,弄清楚之后才告诉了褚屹山。 褚屹山说到底还是担心女儿的,听完不顾天色已晚,外面又下着雪,直接就跑过来了。 褚恬听他这么絮絮叨叨一大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所以,赵小晶想让你告诉我什么?她又想看我笑话?” 褚屹山的头隐隐泛着疼,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可清楚的看到里面的血丝。他声音暗哑道:“不是看不看你笑话的问题,这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跟她没关系!” 褚恬觉得可笑:“那你倒是说说看。” 褚屹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小徐大哥出事之后,孟凡受不了刺激,得了应激性精神障碍。” 褚恬扭头看窗外,不吭声。 褚屹山已经懒得跟她置气了:“那你知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不怎么认人了,每天在病房里大哭大叫,唯独见到徐沂的时候,总是抱着他喊徐洹的名字。” “我知道。”褚恬语气很轻淡,“这个徐沂很早就跟我说过了,他跟大哥长得很像,难免的。” “那你知不知道——”褚屹山的语气加重了,“自那之后,徐沂连班也不怎么上,每天就在病房里陪着她?” 褚恬心猛一跳,回过头,直直盯着褚屹山,眼睛睁得老大。与此同时,她的心跳也骤然加速:“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大晚上闲着没事跑过来跟你胡说?我再怎么混账,那也是你爸,我会拿这个来骗你?”褚屹山也生气了,手指微颤地往外一指,“你要是不信就把徐沂给我叫过来,我当面问他!” “你也配!”褚恬口不择言,声音也有些发抖,“即便是这样又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只问他!” 怒 火攻心,褚屹山只感觉额角青筋直跳,脾气倒发不出来了。他双手握紧,声音压得很低很重:“这你可以不放在心上,那他对孟凡的感情你也可以不当回事?他那样 一个小伙子,如果不是喜欢一个姑娘,肯穿着他死去大哥的军装去哄她?肯放下工作任劳任怨?肯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亲她吗?肯吗?!”说到最后,褚屹山几乎是吼 出来的,“你可以不信我,但这是孟凡的父亲亲口说出来的,你也不信?恬恬,别再装傻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褚屹山,褚恬如受当头一棒,彻彻底底的懵了。她就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呆愣地看着褚屹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褚屹山克制不住地喘着粗气,许久才控制住情绪。然而待他想起以前徐沂当着他的面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混账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不许你说他!” 褚恬突然爆发了,声音尖细地吓了褚屹山一跳。 他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只见她通红着双眼,眼神犹如冰淬过一般冰冷,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他。 “我真恨你。”留下这句话,褚恬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3章 褚恬觉得脑子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等了这么久,她设想过千万种回答,却没料到他会这样一言不发挂了电话!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褚恬死死地盯着手机,出离的愤怒再也难以抑制,她将它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摔得面目全非。 ———— 53、 教导队。 为期一周的集训结束,所有的参训人员都解散回了原单位。 徐沂是他们班最后一个离开的,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辆挂着A师牌照的吉普车停在门口。他快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士兵从车上下来,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站稳后敬了个礼。 “徐参谋,参谋长让我来接您回去。”司机小马笑嘻嘻地说着,就手接过了他的包。 出乎他意料的,这个印象中一直以随和淡定脾气好出名的作训参谋听到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连笑都没笑就上了车。小马愣了一下,将行李放到了后排,赶紧去开车。 坐上车后,小马也不敢多说话,加快车速,默默地往回开。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怪不得参谋长要来他接这一趟,看来这集训也太辛苦了,教导队也不是人待的地方,想出来就得扒层皮,瞧把徐参谋折腾成什么样了。 小马直接将徐沂送到了A师师部。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徐沂下了车,径直上了师部大楼九层,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请进。” 低沉的男声传来,徐沂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男人循声抬起头来,看着徐沂,有点惊喜:“回来了?” 徐沂抬手敬了个军礼,轻声道:“回来了,参谋长。” 参谋长顾淮越看着他浅笑了下:“这一周辛苦你了,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行了,坐下。”顾淮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之后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我跟教导队那边联系过了,听说特种大队那边的人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尤其是他们的大队长。” “大队长过奖了。” “是不是过奖,我心里有数。这次集训的学员都是全军区选送的尖子,能拿个第三名也不容易了。”坐回到位置上,顾淮越轻敲了下桌子,望向徐沂,“怎么样,如果真通过了,去不去?” 徐沂喝了口水,干哑的嗓子清润了些许。“选拔还没结束,现在考虑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顾淮越笑了:“在你的成绩面前,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重新审视了下集训成绩单,他抬头问道,“是担心家里?” 徐沂抿抿唇,没有说话。 顾淮越心里清楚,便也不再多问了,只说:“那你回去好好考虑,现在还有时间,不着急。” “是。”徐沂站直,敬礼答道。 出来的时候,小马还在外面等着送他回家属院。 回去的路上,徐沂都闭着眼睛看似在睡觉。然而等到了目的地后,小马一叫他,就见他很快睁开了眼睛。 “徐参谋,到家属院了。” 徐沂没有下车,只是抬眼向里面看了看,神情有种刚睡醒后的迷惘。小马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徐参谋?”小马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他。 徐沂放在膝头上的手微微一动,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小马,淡笑着说了声谢,拎起后排的行李,就下了车。 一场大雪过后,脚下的路变得格外难走。徐沂放缓脚步,走到门岗的时候,被站岗的哨兵给叫住了。 “回来啦,徐参谋。”哨兵熟稔地跟他打着招呼,“这是嫂子的快递,麻烦您给捎回去!” 徐沂道了谢,很自然地在登记本上签上了褚恬的名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将笔递还给哨兵,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快递放这儿有几天了?” 哨兵想了想:“大概有两天了。这两天都没见嫂子出入大门口,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 徐沂心一提:“你是说,有两天没见到她了?” 哨兵点点头。 眉头紧蹙,徐沂拿了东西,迅速回了家。 紧敲了几下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徐沂取出钥匙开了门。进门之后,连包都来不及放,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确实不见褚恬的人影。徐沂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因为今天是周六,往常这个时候,工作了一周的褚恬一定是在家里睡懒觉还没起床。 原地呆立片刻,徐沂取出手机,准备给褚恬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垃圾桶里的东西。用手拨了拨,发现是褚恬手机摔碎后的残骸。捏着大概是手机屏幕的碎片,徐沂怔住了。 放下碎片,徐沂试着拨了拨褚恬的号码,果不其然,打不通。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打给小姑傅毓宁。 傅毓宁刚刚从南边调研回来,听顾长安说起褚恬曾来过电话,这个还没顾得上回,就接到徐沂的。 “恬恬?没有过来啊。怎么了?”傅毓宁紧张起来,“恬恬出什么事了?” “没有。”怕傅毓宁多想,徐沂立刻说,“只是我今天刚回来,没见到她,所以打给您问问。” “你这傻孩子。”傅毓宁笑,“你打恬恬的手机啊。” 徐沂也不知该如何向小姑解释,沉默了下,他挂断了电话。之后又拨到家里,徐建恒和宋可如都不在,是家里阿姨接的,告诉他家里的大人都出差了,褚恬也有一周多没过去了。 握着手机,徐沂突然感觉一阵没底的心慌。这种感觉,在他听到褚恬剪短长发决定回四川的时候有过一次。怎么也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她。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徐沂只觉得手脚冰凉。忽然,犹如福至心灵一般,他想起了一个人。太阳穴猛地一跳,半分不敢耽搁,他拿起手机就给那人打了过去。 嘟声响了二十多秒,电话终于被接起。 接到徐沂电话的时候,何筱刚将牛奶热好。叫出电话那端人的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正在床上趴睡着的褚恬一眼。 “你找恬恬啊。”何筱的声音一顿,“她在呢,不过现在正睡着,要叫醒她吗?”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她应道:“好,我等你过来。” 挂了电话,喝光牛奶,洗漱完毕,何筱回到房间时,发现褚恬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那里,望着窗帘发呆。 “醒了?快起来吧,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刷的一下拉开窗帘,何筱吸了口新鲜回空,回头看褚恬,发现她依旧是表情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何筱有些奇怪地上前挥了挥手:“恬恬?” 褚恬眼睛轻眨了下,回过头来,对何筱说:“笑笑,我今晚能不能再在你这儿住一晚?” 何筱啊了声,不及细问,就听到了敲门声。她随手递给褚恬一件衣服,便急着去开门。 褚恬有些懒散地将衣服套上,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随意地扎出一个马尾来。之后发了差不多五分钟的呆,才慢吞吞地起身准备去洗漱。 拉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将她定在了那里。来不及躲,甚至于来不及回神,就直接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瞬间,她有些慌张。 徐沂正站在门口同何筱说话,见到她时,所有的话都顿在了那里,眸光微亮。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看着,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何筱打破了沉默,她对褚恬说:“恬恬,刚忘了跟你说,徐沂回来了,是来接你回家的。” 什么叫忘了,分明就是故意的!褚恬一句话不说,转身进了卫生间。 何筱有些心虚地回过头:“估计生气了,你等会儿好好哄哄她。”想了想,她又说,“虽然你电话里也不说是因为什么事吵架,但她心很软,你好好跟她说,我先出去一趟。” 徐沂轻扯了下嘴角,道过谢,目送何筱离开后,轻轻地阖上了大门。整栋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徐沂轻轻地松了口气,满手心都是冷汗。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安静地等着褚恬,心中所有的不安尚未消散,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异常的动静,似是水流的哗哗声。徐沂犹豫了下,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没说话,却听见咣当一声,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水流声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徐沂心中愈发紧张,又使力敲了几下门:“恬恬,怎么回事?” “……” “褚恬!” “别敲了!”恼羞成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片刻之后,徐沂又听见她懊恼的声音说,“水龙头坏了,水全流出来了。” 沉默了下,徐沂折身回到客厅,翻遍抽屉找到把手,将水阀一关,才又轻敲了一下门,“把门打开,我来修吧。” 等了将近有五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褚恬大半身都湿,衣服紧贴在身上,样子极其狼狈。她低着头,徐沂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她的身体隐隐在发抖。 “去换件衣服。”他说着,下意识想去碰她,却被褚恬躲了过去。喉咙一紧,徐沂收回手,侧身给她让了路。 不到二十分钟,徐沂就将水龙头给修好了,他的衣服大半也都沾了水,湿湿的带走他身上的热气。徐沂全不在意,拧开水管,试了试新装的水龙头。听着哗哗的水声,他随手拨了拨精短的板寸,将水珠抹去,不经意地一抬头,透过镜子看到褚恬站在身后,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愣了下,徐沂发现她身上仍穿着那件湿了的毛衣,被水打湿的头发披散在后面。他眉头微皱,很想问问她怎么不去换衣服。可话到嘴边,却硬是问不出来,因为褚恬看着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而平静,全然不似从前。 徐沂刚觉不妙,便听见褚恬开口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徐沂收回视线,拧住水龙头,从架子上取下干燥的毛巾,递到褚恬面前:“把头发擦干,我带你回去,回家再谈。” “你没回答我问题,我就不跟你回去。” 这一刻,褚恬的眼中写满了坚持与固执。僵持了几分钟,徐沂败下阵来。 “我打电话给你,后来看到垃圾桶里的碎片才知道你把手机摔了。拨不通你的电话,又打给小姑和家里,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我就想到笑笑。” 褚恬又发现一个比较可悲的事实。作为一个外地人,她在B市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就去过那么几个地方,他要找她,真的是毫不费力。 对,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并没有要全然躲着他不见。过去几天她过得不好是事实,可事情远还没有到全部结束的地步,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当着徐沂的面问得一清二楚。 “你还是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褚恬的声音有些涩然。 徐沂很清楚她话中的意思,可他没有说话。如同那天在电话一端那样沉默着,让褚恬心凉。她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样骗她,也骗他自己。她的话已经说到无可再说了,可他依旧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就这样看着她难堪! 褚恬不想再跟他呆在一起,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了过去,紧紧地抱住。 褚恬使劲地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怀抱,可在他面前,她的力量微弱的犹如一只蚂蚁,无论如何都得任他捏扁搓圆。褚恬简直要气炸了,她疯掉一样的踢他,依旧被他钳制地牢牢的。 她也咬他,咬他的手臂和肩膀,咬的她下巴发麻,咬的他浑身紧绷,失掉所有理智一样,低下头来吻她,送上来最柔软的唇让她发泄。而此时此刻的褚恬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软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哭着。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那是因为她刚刚咬破了他的唇。 “徐沂——”她哭得喘不上起来,“我、我是笨,不聪明,可我不是傻子。 “都过去了。”徐沂的声音亦是哑的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来,“恬恬,我们能不能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知道,看完这一章可能很多人又会觉得徐沂不坦诚。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们觉得爱人之间就应该毫无保留,但在真实生活中,你会将自己的每一件事 都说给另一半听吗?有的时候隐瞒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还没有那个勇气来提及,因为他还并未完全从过去走出来。但实际上可以看出,他已经努力在尝试了,他接受 恬恬,跟她在一起就是他对美好生活期许的第一步。所以,给他点时间嘛~ ☆、第54章 何筱回来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紧闭着,徐沂正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何筱一惊,连忙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恬恬呢?恬恬去哪儿了?”环视整间房,都没有看到褚恬的身影。 “在房间里。”徐沂说着,声音依旧沙哑,“我们两个吵架了,她不肯出来。” 何筱顿时心急如焚:“你跟恬恬到底是怎么回事?” 喉结微动,徐沂看向何筱:“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合适,恬恬她不想见到我,我一碰她,她就会哭。所以笑笑——麻烦你了,麻烦你今天帮我照顾她。” 何筱彻底傻眼了:“你不带她走?” 徐沂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她不愿意,她不愿意跟我走。” “……徐沂,我照顾她没问题,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沉思片刻,何筱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叹一声,她说,“算了,今天先这样吧。天气很冷,过会儿可能要下雪,你回家吧。”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清晰的呼吸声可闻,何筱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徐沂没有很快就走。 零度以下的天气,他却在小区外面站了整整两个小时了,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褚恬如何歇斯底里地赶他走。 小区保安也注意到了他,捧着大搪瓷杯过来问他找谁,得不到回答便悻悻地回到了值班室。 过了一会儿,天空果然开始零星地飘起雪花来,有一瓣落在徐沂的鼻尖上,顷刻就融化了。这点凉意似乎终于让徐沂清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动了下腿,才发现早已冻僵。 眼睫微微一颤,他迈开脚步,取车离开。 午后,雪下得愈发大了。天气预报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播报,说今年又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寒冬,听得人心惊。偏偏这个时候暖气出了问题,整个大院的维修队一下午都在忙活这个,冷得院里的人怨声载道。 徐沂是被冻醒的,醒来的时候他仍坐在沙发上,维持着刚坐下来时的姿势。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抬腕看表,已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他睡了有三个小时。 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所以这三个小时,像极了一场梦。徐沂扶着沙发扶手,复又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雪花落在窗外的声响,可他却再也睡不着。 不多时,沙发一侧矮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响彻整个客厅。徐沂上身微震,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然而那声音还在继续,他睁开眼睛,很快拿起了听筒。 “喂?”心跳的急剧加速使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稳。 “是徐参谋吗?这里是门岗,通知您一下,暖气修好了,您试一下看,如果有问题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我知道了。” 挂下电话,一颗提起的心也随之沉沉地落下。看着空旷的房间,徐沂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清。 在沙发上又枯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徐沂站起身,按开了客厅的灯,一刹那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脱下军装外套,他去了卧室。 卧室的衣柜上放了几个箱子,这些以前都放在老房子里,搬到家属院的时候徐沂又将它们带了过来。那时褚恬也注意到了,她很想拆开来看,可她爱干净,看见上面一层灰就不想碰了。再加上,他告诉她这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确实都是一些旧东西,所以他从未打开过。 抬头看了看衣柜上放的几个箱子,徐沂伸直手臂,将其中一个抱了下来。 刚一放下,就被一阵灰呛得开始咳嗽。平复下来,才发现箱子上又积了层灰。徐沂找来抹布,仔仔细细地将箱面的灰清理干净,才取过一把剪刀,将之前封贴上的胶布划开。最后,他轻轻地将箱子打开。 一股封箱久存才会有的特殊气味扑鼻而来,徐沂的目光从里面的东西上一一划过,而后取出一本相册来。 这是本很旧很旧的相册。相册的四角都卷了边,放在里面的照片,也有些泛黄了。徐沂凝视这相册的封面良久,在床边坐下,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 都是一些很早的照片了,父母抱着刚出生的大哥徐洹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他和大哥在已逝去多年的外婆家的房顶上、哥俩从小学到高中的毕业照、大哥刚考上飞行学院、大哥穿着空军军装站在歼八飞机前等等。 都是一些很平实的照片,越往后属于他自己的照片就越少,而有大哥徐洹照片上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地越来越频繁,那就是孟凡。 孟凡跟大哥徐洹其实一直都是同学,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那时候他常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一起玩,却已经记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在一起。问大哥,徐洹也只笑笑不说。 年少的时候不懂感情,现在才发现,什么时候开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从未分开。 放回相册,徐沂又从箱子里取出来四个飞机模型。他其实收藏了很多这样的模型,放满了好几个箱子,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都知道,而且曾经在侦察连上政治教育课的时候,他还当着全连办过一个小型的飞机展览。 然而这个箱子里的,他谁也没给谁看过。 相 比其他箱子里满满的美式和苏式飞机模型。这个箱子里装的模型简单到几近简陋了,一个是用塑料做的双发歼八,一个是有机玻璃制成的单发歼十,一个是运八加装 平衡木改造而成的空200预警机,一个是双发轰六。都是曾经或者现在空军服役的主战机型,而这些模型,都是大哥徐洹送给他的。 犹记得上军校的第一年,他放寒假的时候去徐洹所在的部队探亲,那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到军机起飞的情景。他被批准进入塔台,亲眼目睹歼十战机在跑道上疾速滑行,拉杆爬升,最后冲上云霄,展翅翱翔。 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让他骄傲的是,驾驶飞机的人,正是他大哥。 两次通场之后,飞机开始减速,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停机坪上。他跑了出去,想近距离看一眼那架飞机。最后还是被大哥给拦住了,他摘下头盔,笑眯眯问他什么感受。 徐沂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真后悔没让你带着我一块上去。” 大哥哈哈大笑:“你小子,真带你上去了,我下来可就立刻被停飞了!那可是违反纪律的。” 又仔细端详了阵这四个飞机模型,徐沂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了一旁。 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徐沂将它们都取出来之后,看到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套崭新又久远的07式军装,天空蓝的颜色在时光的打磨下并未褪去,摸上去,手感也厚重地一如当初。 徐沂将衣服展开铺在床上,将一杠三星的肩章、领花、和铭牌佩戴好,拍掉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来到了镜子面前。对着镜子,他动作缓慢,一丝不苟地将军装穿上了身。这套衣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是如此的妥帖合身。 徐沂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曾有一个人的眼角眉梢与他是那么相像。那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然而不管怎样,此时此刻镜子里的他看上去是平和的,亦或是说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徐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而后将军装外套的扣子一个个解开,将所有的东西下下来放好,衣服按照之前的折痕叠好,再一次抚平上面的痕迹,他将它套上袋子,放进了柜子里。 ☆、第55章 到了晚上,褚恬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何筱也跟着松一口气,这一整天,她都提着心在一旁看着褚恬,不敢问也不敢说,生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 这一晚,两人睡得很早。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暖气散发出足够的热量,整个屋子都温暖极了。褚恬和何筱肩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往外面的雪声,极其安静。 静谧的环境总容易使人困倦,不一会儿,何筱就昏昏然欲睡了。也是此刻,她突然听到褚恬低声开口。 “笑笑,我有时候在想,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我自作自受。” 何筱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转过身去看褚恬,发现她双手伸在外面压着被子,眼睛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问出的。 “怎么会呢?”她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别瞎想,快点睡觉。” 褚恬乖巧地任何筱给她掖被角,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表情,竟然笑了出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的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真 的,笑笑。”黑暗中,她低低地说,“以前追徐沂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那天没去农场参加联谊就好了,那样就不会遇见他。因为他的拒绝而伤心的时候,我就 在想,不喜欢他就好了。我就想啊,干嘛总是吃力不讨好。心里也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了,放弃吧。可是,我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他呢。笑笑,我就是自作自受。” 这样说完,她心里有一点难过。 何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好一会儿,才说:“我虽然不知道,也不问你们为什么会吵架,我只问你,徐沂平时对你好吗?” 褚恬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对她好吗? 如果说不好,她或许真的会找到一大堆理由。他平常很少在家陪她,有什么事情好藏着掖着从来不跟别人说,性格表面温和实际霸道的要命,对她也管得特别宽,不让穿短裙不让化浓妆还不让睡懒觉。能说的,真是太多了。 然而,他对她真的不好吗?他在家她一样家务也不用做,知道她大手大脚还把工资卡全部交给她,纵容她所有的小性子,即便是吵架了也会先服软。如果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对她真的算得上宠。 一想到这些,她会觉得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可以原谅他的一切。然而每当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或许在她不曾得知的过去某一时刻,他曾经也对一个女人同样的好。 她爱这个男人,所以无法接受。是的,无法接受。 得不到褚恬的回答,也是何筱意料之中的。她笑了笑,说:“看吧,他对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对不对?” 褚恬也笑,笑得有些伤感:“对啊,所以我才纠结,想跟他说分手,都开不了口。” 何筱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恬恬,你发什么疯?分什么手?” 褚恬郁闷地撇撇嘴:“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何筱自认自己真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既然说得出口,心里肯定就会有过这种念头。打了个激灵,她说,“你可别乱想,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解决的,需要走到分手那一步?还有,你现在想起来分手了,当初结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褚恬真是服了她这嘴上功夫了。 “哎呀,你又不是徐沂,你紧张什么呀?”见何筱脸色没有和缓,她只好晃晃她胳膊求饶,“我真的只是说说,我这是军婚,我就是想离也得徐沂同意才行啊,哪儿有那么简单!” 何筱哼一声,甩开她胳膊:“你要是真的要死要活地想离,你看徐沂会不会答应!” 褚恬被她问的愣住了。 是啊,如果她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非要跟他离婚的话,他会答应吗?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和雪花敲打在窗户上的声响。过了许久,久到褚恬以为何筱再也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不会的,恬恬。” 她的语气笃定而坚持,听得褚恬心窝一紧,眼眶一热。 到今年年底,他们就结婚满一周年了。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情景,仍清晰如作。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一晚,包括何筱。并非说不出口,而是那太像一场梦,她怕一说出来,梦就醒了。但是褚恬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她不告而别离开B市离开徐沂,回到四川的时候。走之前,她去了部队,想见徐沂一面。但是很不凑巧,那一天他不在。 来之前她特意剪短了头发,想以这种幼稚的姿态跟徐沂、跟过去的一年做一个了断。可得知徐沂不在时,她心里有点庆幸,又有些难过。 那时候母亲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父亲褚屹山指望不上,所以她这一趟回去,已经打定了不再回来的主意。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四处乱跑,她要留在家里,好好照顾母亲。 褚恬曾经也设想过,真要跟徐沂告别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要当面告诉他:“徐沂,从今天起,我彻底放弃你了”,然后再给他一巴掌,权作是对过去一年的补偿。 可是他却不在。 那一刻她很想知道,老天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连一个完美的告别都不肯给她。她故作平静地离开,却在回去的车上不顾旁人的阳光嚎啕大哭,心里把徐沂翻过来覆过去地骂。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混蛋!大混蛋!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千遍一万遍,同时也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无论他有多混蛋,她以后可能、真的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大哭过一场之后,她反倒平静了下来。辞掉工作,收拾行李,回了四川。 母 亲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她刚回到家的那一晚,她就晕倒住院了。一顿热饭都没有吃上,开车将她送到了医院。抢救了多长时间,她就在外面等了多久,脑袋一 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后来手术结束,将母亲送到病房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了。去给母亲拿药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出门,只穿了 件薄薄的毛衣,没有穿外套。 这一次母亲住院之后,就没再出去过了。 她天天陪护在医院,每一天处理着各种突发状况,一开始慌乱无措,到后来已经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了。只是母亲的病情在一天天加重,她再利索再能干,表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心里也是焦急的。无人可以倾诉,她只能压在心底,直到有一天,褚屹山突然到访。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就一直对褚屹山避而不见,同时也不准他到医院。母亲也不想见到他,但是那一次他来,母亲却让她避开,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 褚屹山出来的时候,将她叫了过去,犹豫了再三,才跟她说:“恬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起初还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懂了之后,就拼命地推搡褚屹山,让他滚。就在走廊上,当着那么多医生、病人和护士的面,她让他滚。 褚屹山看着她欲言又止,表情心痛又沉重。可她心底却是恨透了这个男人,哪怕她心里也清楚,他说得很对。 当晚,快十二点时,母亲又病发被送去急救室。到了凌晨四点,才被抢救过来。将母亲安置好之后,她浑身脱力地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仿似劫后余生。 这一次,她又将外套忘在了病房里。可似乎家乡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穿再多的衣服也无法挡住那股寒意。所以她干脆懒得回去拿了,就这样穿着单薄地坐在那里,手里握着几个小时前收到了病危通知书。 这样的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每一次都足以让她胆战心惊,因为那代表着与死神的又一次拉锯战。她每次都尽量很乐观与从容地去应对,可这一次,她却有了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明明受了欺负,却不知该向谁去讨回来。梗在心里面,上不去,又下不来。 她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久到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万籁寂静中,那脚步声听上去低缓而稳重,仿佛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向她走来。而她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抬起头来,睁开眼睛,透过薄薄的雾气,清晰地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看着这个人,愣住了。脑子里好像有火花在噼里啪啦地炸响着,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眼里能看见的,全是这个人。 是徐沂。这个人,是徐沂。 ☆、第56章 若是以前,褚恬可能当场就哭出来了。 然而这些天来,似乎是经历了太多生与死的擦肩而过,她的神经反倒没那么脆弱了。她怔怔地看着他走近,许久才慢慢站起身。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脚步其实是有些急的,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他仿似是有许多话说,可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她,眼睛浮现出些许明亮的光芒,透亮如外面正在飘落的雪花。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她,她试图用干哑的嗓音跟他打个招呼,却在刚刚说出一个“嗨”字的时候就被他抱住了。十分用力,像是要揉碎了她的骨血融进他的身体了一般。 那 一刻,她是很抗拒他的拥抱的,因为来得太迟。所以她奋力挣扎着想要将他推远,她觉得这男人真是太不要脸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招惹她。可她低估了徐沂的决心 和力量,任凭她怎么使力捶打,都没有松手。她不得不放弃了,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去推开他,没有力气去忍住眼泪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就这样倾泻而出,她在他 的怀里哭的安静又隐忍。 最后,闹出的这些声响还是惊动了浅眠的母亲。她推开了他,飞快地擦开眼泪,回了病房,用余光注意到他也跟了进来。 母亲从未见过徐沂,自然要问她是谁。可那时她只低着头给她掖被角,假装没听见。最后还是徐沂自己开口回到了母亲的疑问。他说他是她的朋友,也在B市工作,他知道她回来照顾生病的母亲,所以借着出差的机会过来看看。 话里话外虽未点透,但母亲多少也看出来点了。她用和善的眼光看着徐沂,很想再多问一些问题,可浑身已没有力气。 一开始她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因为她已经打定注意跟他划清界限了。可那个时候的徐沂脸皮似乎厚的出乎她的意料,自从那晚见了她母亲一面,居然天天到医院来报到。由于他此行是来四川接兵的,白天要工作,便每天晚上来,一待就整整一夜,跟她轮换着照看母亲。 母 亲过意不去,叫他实在不必如此辛苦。他却也只笑笑,说这是应该的,于是母亲看他就越来越顺眼,她看他就越来越讨厌,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直接跟他挑明: “我以后会留在四川,不会再回去,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还会去烦你。你什么也不需要做,我也不需要你来做这些。我现在特别讨厌你,甚至都没想过跟你做朋友。 实际上,这些话我本来想回来之前就跟你说清楚的,我去找过你了,可你没在。” 那是一个早上,她对徐沂说这些绝情话的时候,他刚刚 陪护了她母亲一晚,神色疲惫,下巴有明显的青茬。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笑了笑:“正好,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和你做朋友。”接着他将一份热乎乎的早饭递到 她手里,“先吃饭吧,我先走了。今天要下县走访,晚上可能会迟一些再过来。” 那一整天,她脑子都晕乎乎的,只等着他晚上来,问个 清楚他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这一晚,她等到十二点,都没见到他的身影。心里说不焦急是假的,可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因为母亲在一旁也问过许多次了,她 都推说他工作忙,今晚可能不过来了。就这样熬到了凌晨两点,接到了他的电话,说天气突降暴雨,他们被堵在半路了。她心里是很生气的,气他不早点打电话过 来,于是什么也不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又下起了大雪。吃过晚饭,她去跟主治医生谈母亲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回到病房刚推开的门的时候,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说话声。是母亲和徐沂的声音。 母亲跟他说:“昨晚你没过来,恬恬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是着急的。她跟你讲电话的时候语气差,你可不要在意啊,她那是担心你。” “阿姨,我知道。”徐沂说,“我不怪她,是我没早点打电话来。” 母亲笑了笑,又问他:“小伙子,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顾得上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当兵的,军人。” “当兵的好,当兵的有纪律管着,不敢随便犯错误。”两人说着,都笑了。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她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听见母亲问他:“小伙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恬恬?” 听到这句话,她握住门把手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病房里的徐沂沉默了一阵,才轻声答:“喜欢,很喜欢。” 母亲又问:“她要是跟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好好待她?” 这一次徐沂回答的很快:“会的。” 母亲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问他了一遍:“你真的会好好待我家恬恬?” 那一刻,或许连徐沂都感受到了,这样的问话,相当于一个做母亲的临终托付。所以他的回答亦是十分坚定:“阿姨,我会好好待褚恬,请您放心。” 这 样的回答,或许能够让母亲放心,可对她而言,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沂,面对母亲,听到这样的话,只能无措地转身就走。她浑浑噩 噩地在医院里晃荡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在候诊大厅的一个角落里被徐沂给找到了。看着他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她张张嘴想说话,眼泪却直接掉了下来。或许是离得 远了,这一次她哭得是痛彻心扉,在雪夜里空荡的大厅,听得格外清晰。 她猜徐沂已经知道她听到他和母亲的谈话了,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脱下了外套,将她包裹住。他当时说了许多的话,她听得清楚也记得明白的只有最后那么两句。 “我来之前已经打好了结婚报告,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去领证。过去一年是我犯浑,我现在明白过来了,所以不能犯浑一辈子。”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他看着她,双眼泛红,“恬恬,把头发再留起来吧。”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求婚,饶是现在想来,也是苦涩居多。可她真的就那样答应他了,因为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拒绝这样梦寐以求的幸福。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分手?徐沂,就是她一辈子的劫。 ☆、第57章 这一夜,褚恬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原因无他,因为还要上班。何筱家离高新区太远,她必须早起赶车。 何 筱怕她精神状态不好,路上又出了什么事,建议她在家休息一天。褚恬想了想,还是坚持着去上了班。这个月请了太多次假,再请的话惹怒了公司领导,很有可能就 要卷铺盖走人了。而且,她又不是受了什么情伤,还需要时间去痊愈,多矫情啊。褚恬发现,跟徐沂这样的男人待久了,她也变得越来越现实了。 到公司的时候还是迟到了,被老刘批了一顿,接着又领了一个苦差事,陪同一个考察团,去B市临近的一个城市参观公司新建的厂区。褚恬听着,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现实了吧,一口气也不给她喘啊? 老刘这次也不怜香惜玉,直接说:“赶紧准备啊,车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就出发。” 褚恬:“……” 要去的这个城市其实离B市也不算太远,只是褚恬懒得折腾。最近她似乎很容易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而且又有了晕车的毛病,坐车特别受罪。也幸好这次公司一同去的同事还不少,褚恬一上车就躲到后排去睡觉了。 前一夜刚下过雪,因而司机将车开得很慢,也十分平稳。褚恬什么也不想,慢慢地困意就来了。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似是手机的震动声响。声音响了很久,褚恬被扰的睡不好觉,心里正纳闷着,就被人推醒了。 同事问是不是她的手机在响,褚恬仔细听了一会儿,猛地反应过来,站起身将她放在前排的大衣取了过来,发现确实是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前几天她将手机摔了之后就没再买新的,今早起上班,想起来才从何筱那里借了个旧手机暂时先用着。 电话是何筱打过来的,一连打了两个,褚恬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给她回拨过去。 “恬恬,你在不在公司?”何筱一上来就问。 褚恬向外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些许刺眼。“我在去外地的路上,公司临时安排出个短差,怎么了?” “没事。”何筱像是松了一口气,“徐沂就在我旁边,他想跟你说话。” “哎,你别——” 褚恬刚出声反对,电话已经被徐沂接了过去,她无可避免地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恬恬。”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哑,褚恬便知他昨晚跟她一样,都没有睡好。一夜过后,她的反应不会像昨天那么强烈了,可面对他,她仍不知要说些什么。与其说是抗拒,倒不如说是躲避。 “昨 晚我想了一夜,我想,或许我真的不该瞒你。”徐沂说着,声线却平稳极了,“大哥过世,孟凡姐生病以后,我确实在她身边照顾过她一段时间。因为她那时的精神 状态已经崩溃了,她拒绝任何人的接触,但是她并不排斥我,她将我错认为大哥。所以,我确实将错就错过,也曾经穿过大哥的军装,假装他的样子。还有就是,我 是曾——亲过她,这一点我不瞒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过去的一切都不是误会,所有的事情我都做过,但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从来没有对孟凡姐产生过一丝 姐弟之外的感情,我只敬重她。” 坦诚来的太突然,褚恬呆在了那里。 “还有很多事,我现在没法一下子跟你说完。等你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褚恬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一种猝不及防的难过,所以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我是说真的,恬恬。” 褚恬感觉手心有汗冒出,她声音干涩地回答:“我晚上回去,只是出趟短差。” 她说完,电话那段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她听见徐沂低而哑地说了句:“好。” 挂断电话,褚恬看着窗外,有些茫然和空落。而徐沂却仿佛如释重负了一般,只是他低着头,拿着手机长久地不说话,吓得一旁的何筱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出声叫了他好几下。 徐沂惊醒过来,将手机递还给何筱,站了起身:“笑笑,谢谢你。” “没关系,恬恬她今天应该能回来吧?” “她今晚会回家,这两天多亏你了。” 何筱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哪里的话,其实前天是我让恬恬过来陪我的。”哪里料到,这两人会是在吵架。 徐沂不再多言,道过谢后转身下了楼。伸手去看车门的那一刻,才发觉他已满手心的冷汗。 因为徐沂的一番话,褚恬一天就心神不宁的。回去的路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再加上精神有些紧张,她不幸地晕车了,半途叫停了三次,都下车去吐了。后来众人见她实在是难受,就先将她送回家了。 褚恬有气无力地回到了家属院,开门的一刹那暖气扑来,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随后将包一丢,她就躺倒在了沙发上。 整个房间里都十分安静,褚恬闭着眼埋首在软软的沙发里,长发掩住她的半张脸,几乎就要睡过去了。突然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徐沂说在家里等她,怎么这么半天却不见他的人影。 褚恬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把整个房子找了个遍,仍是没见到徐沂,倒是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了一张压在遥控器下的小纸条,上面赫然是徐沂的字迹。 恬恬: 中午接到师领导的电话,有紧急任务,召我速归。打不通你的电话,执行任务亦不方便带手机,只好给你留个字条。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吃前热一下。好好照顾你自己,这次时间不会太久,我争取早点回来。答应你的,我都不会忘。 看完这个字条,褚恬有种被徐沂忽悠的感觉。以小人之心来看,这就是徐沂的缓兵之计,先将她哄骗回家,再用点好吃好喝的将她稳住,安心等他回来。他呢,工作家庭两不误。 越想越生气,褚恬特想拨个电话过去骂他一顿。然而手机没电了,充上电再开机的时候,发现有四五个未接,都是徐沂打过来的。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褚恬撇了撇嘴。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了冯骁骁的电话。冯骁骁说,她早上走了没多久,徐沂就去了趟她们公司,像是找她有事,听说她不在,坐车去了外地之后,脸色刷的就变了。 她问:“你没跟他说我是去外地出差,当天就回吗?” 冯骁骁嘟囔:“说了啊,可也得你老公信啊。我就纳闷了,你又不是离家出走,他那么紧张干吗?” 一句话,点醒了她。原来他那是在害怕,害怕她再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想到这个,褚恬发现自己又有一点心软了。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生气,生她自己的气。 她点开微信,输入。 小甜甜:“徐沂,混账王八蛋!” 此刻,远在A师参谋长办公室的徐沂,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惹得顾淮越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徐沂又咳了一下:“这两天天气不好,估计是着凉了。” 顾淮越笑了:“还以为突然叫你回来,在闹情绪。” 闹情绪谈不上,可此时的徐沂确实有些心焦。他想褚恬现在应该回到家了,看见他不在,不知道会不会又闹脾气。 “本来是想给你两天假,可特种大队突然发来邀请函,淘汰赛明天中午十二点就正式开始了,这意味着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到基地。时间非常紧张,只能紧急叫你回来了。” 听到这个时间安排,徐沂微微皱了皱眉:“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恢复体力。” “这大概是他们打的好算盘,想看看你们的体能极限到底在什么哪儿。不过也有好处,时间间隔短,身体对高强度训练的惯性还在,有利于保持警惕和水平发挥。”顾淮越抬头看他,“怎么样,准备好了没?” 徐沂微扯唇角,自嘲一笑。“哪有时间准备。” 顾淮越亦是笑:“咱们师长一向说平时即战时,体能拼的也是积累,不是临阵磨枪。我相信你,你就放下心里的包袱,全神贯注去做就是了。” “是,参谋长。”徐沂站直,敬了个军礼。 放下心中的包袱。这话他做指导员的时候也常说,可要真是说到就能做到,那人大概也就从来不会有什么烦恼了。 从顾淮越办公室出来,徐沂望着雪后的夜空,轻呼出口气。清新的空气,让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但疲倦并未散去,他知道,今晚必须得睡觉了,哪怕睡不着。 取 出手机,徐沂一个一个按出褚恬的号码,拨了过去。嘟声响了两下,就被一道女声替代了——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很明显,是拨通了被人为地按 了拒听。徐沂又拨了一遍过去,依旧如此。后来不知道错按了那里,打开了微信,才发现两个小时前褚恬发过来的那一条。 徐参谋立时有些怅然。好吧,他又一次把他老婆给惹毛了。 盯着手机屏幕琢磨片刻,他输入了几个字母。信号不太好,网络有所延迟,两分钟后,褚恬的微信提示她收到一条新消息,点开来看,是徐沂的回复。 一杠三星:miu??miu??miu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这可不是人为折腾徐沂哈~??我是想让他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向恬恬坦白~ 这个miu miu miu。恬恬发给徐沂时代表着:老公,看见了赶紧给我打电话。被某个腹黑的陆军上尉给借用了,哈哈~ ☆、第58章 收到的那条回复,让褚恬失眠了大半夜。辗转反侧了许久,她还是没给他回电话。她这回可不是跟他闹着玩耍小性子的,她是真生气了,不是他这样哄哄就能解决问题的。 懒 散地从床上爬起,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早过了上班时间,不过褚恬倒也不着急。前一晚老刘打电话过来,他听同事说了她一路吐回来的光荣事迹,特意来嘘 寒问暖了。也不知同事是怎么跟他说的,老刘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是温和,还嘱咐她身体实在不舒服了就在家休息一天。 褚恬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可又实在打不起精神上班。思来想去,她打算去找同样一个人在家的何筱打发时间,正好前两天在她家住的时候有些东西还放在了那边,顺便一路取回来。 简单洗了个热水澡,褚恬擦着头发,边翻着衣柜找衣服。满满一柜子,挑的她眼花,随手从下面扯了一件,不小心将上面叠的整齐的衣服全带了下来。她连忙俯身去捡,却在看到其中一件的时候,顿住了。 那是一套天空蓝的军装,她很确定之前从未在衣柜里看到过。褚恬略微一想,抬起头数了数放置在柜子顶上的箱子数,果然,少了一个。褚恬瞬间恍悟,也顾不上捡地上那些衣服了,奔走在各个房间,一个不落地找寻着是否还会有别的东西出现。 很快地,她在次卧的窗台上找到了四个飞机模型,它们整齐的摆放在那里,似乎随时都可以拉杆起飞。保险柜里有一本红色封皮的证书,上面印着烫金的六个大字:优秀学员证书,旁边小盒里放着一枚相应的奖章。最后,她在书架上看到了那本相册。 褚恬踮起脚,将相册取了下来。她轻拂了下封面,注视着封面上那几只可爱的小猫,却迟疑着不敢打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想不通,徐沂为什么要打开这个尘封已久的箱子,又为何要将它们一一摆出来。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呼之欲出,可她仍抓不住那个头绪。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褚恬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心猛跳了一下,立刻跑去接电话。 “徐沂,快来总院,你爸爸出事了。”是小姑傅毓宁的声音。 褚恬一惊:“小姑,徐沂他不在,有紧急任务回师里了。爸爸怎么了?” 傅毓宁啊一声:“恬恬吗?” “是我。” “你在家?”傅毓宁无比庆幸道,“那过来吧。你爸爸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车祸?褚恬吓了一跳,相册啪地从手里掉到地上。这时她早已顾不上捡了,挂了电话随便换了身衣服,开车立刻奔向医院。 赶到医院时,急救尚未结束,傅毓宁和宋可如正等在门外。傅毓宁一眼就看见了她,忙向她招了招手。褚恬来不及喘一口气,一路小跑着过去。 ”小姑,爸爸怎么样了?”握住傅毓宁的手,褚恬急切地问。 “还在急救,不过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你妈妈吓着了,非要打电话让徐沂过来。“ 褚恬看向宋可如,此时此刻她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怎么急救还没结束,这都多长时间了?” 傅毓宁上去劝她:“嫂子,坐下歇会儿吧,大哥不会有什么事的。” “最好没什么事,否则我跟孟玉和他们一家没完。“宋可如恨声道。 听到孟玉和的名字,褚恬有些吃惊,她悄悄问傅毓宁:“怎么还跟孟家有关?” 傅毓宁无可奈何地说:“你爸爸今天跟孟玉和见了一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你爸也是,喝酒了就叫代驾,自己酒后驾车,就跟别人撞了。” 听了这席话,褚恬也一时无言。 好在徐建恒很快被推了出来,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到了腿和胳膊,需要静养。宋可如一看到他腿上和胳膊上绑的绷带眼泪就下来了,在丈夫面前,她似乎格外脆弱,可说出来的话还是狠的:“你不要命了你,喝酒了还敢开车,你以为你还是二三十岁!?” 徐建恒浑身还酸疼着,哪里受得住她这样念叨,忙给褚恬打眼色。褚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宋可如劝开:“妈,爸现在还伤着,需要多休息,等他好了您再说他也不迟。” 宋可如哼一声,等了丈夫一眼:“说他?他倒是听!” 徐建恒强撑着笑了笑,眼角折起细纹。“行了,又没死。嚷嚷什么嚷嚷,那么大嗓门吵得我还能睡觉吗?“ 宋可如被他气得说不出来一句话,索性甩袖坐到了一旁,不再理他。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徐建恒服了药睡着了,她们三人却还没吃午饭。宋可如低血糖经不起饿,褚恬便自告奋勇留下来陪护徐建恒,让两位长辈先去吃点东西。 人一走,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褚恬也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个缝,好让阳光透进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恰到好处,热烈又不失温和,直视过去也并不灼人眼。 身后突然响了两声咳嗽声,褚恬回过头一一看,发现徐建恒正睁着眼睛,看向这边。 ”爸,您醒了?“褚恬急忙走过去。 徐建恒轻轻一笑:“伤到的地方正疼着,哪里能睡得着。我是嫌你妈唠叨,才装睡的。” 褚恬也被他逗笑了:“妈妈那是担心您。” “她那是担心过了头。”徐建恒长出一口气,”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别再我这儿守着了,回去上班吧。“ 褚恬说没事:“我今天休假。” 说着她替徐建恒掖了掖被角,一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眼神虽不如以往那般深邃和威严,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褚恬被他看得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徐建恒回过神,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褚恬心里七上八下,直觉告诉她徐建恒明明就是有话想对她说,可怎么又沉默了呢?到底是什么,他中午才见了孟玉和,莫非是跟他有关?或者说,跟孟凡有关? 褚恬正胡乱猜测着,宋可如和傅毓宁吃过饭就回来了,催促着她去吃饭。褚恬定了定心神,提起包,走了出去。走在路上,她仍在想着这个问题,不小心就被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和。褚恬看着他,语塞的说不出话。 孟玉和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浑身还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他摘下帽子和手套,语气焦急地问褚恬:“老徐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褚恬回答得不是很自然,“您不用担心。” 孟玉和哦一声,轻呼一口气,放了一半的心。回过头再看眼前的人,他才感到有些尴尬。 “今天中午跟你公公一起喝了点酒,不小心就喝多了。回到家我睡了一下午,你婆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凡凡的妈妈接的,可能——说话不那么好听,请你们不要太介意。” 褚恬哪里知道婆婆会跟章晓群说些什么,可这两人的脾气她大概都是了解一些的,恐怕彼此说的都不会太好听。 “无妨,我妈的脾气也不太好。” 褚恬说这话的本意是让他宽心,然而孟玉和的表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褚恬就没有去医院看过孟凡了,同时也没再见过孟玉和。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褚恬便问了句:“孟凡姐,她的病好了些吗?” “好一些了,这阵子就不在医院住了,搬回了家。”孟玉和说着,突然笑了笑,额头的抬头纹因而更加明显:“还没来得及为上一次的事向你道歉。” 褚恬一愣,有些尴尬:“孟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说出来等着他来道歉的。 而孟玉和却抬手打断她的话:“之所以跟你道歉,是因为我明白,我们家,无论是我,凡凡,还是她妈妈,都没资格怪你和徐沂。” 褚恬:“……” “我认识徐沂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我糊涂,差点儿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他,可这孩子不糊涂,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孟玉和长叹一声,“所以你爸骂我骂得对,我真是太自私了。” 不知为何,褚恬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自责中充满了感伤。 “不说了,都过去了。”孟玉和重新戴上帽子,看着褚恬的目光温和,声音也宽厚有力,“既然老徐没什么大碍,我就不进去看他了,因为我也实在没脸见他,就麻烦小褚你替我带声好吧。” 褚恬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孟玉和,是关于徐沂的。可也许是他的背已被压得太弯,她不像再去深挖他的痛处了。而且归根结底,始终是她和徐沂两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包括孟凡,都无关。 匆匆在医院外一家小店吃了一口,褚恬又赶回病房。赶到的时候宋可如正在生气,走近了听清楚了,才知道她是因为徐沂。 “工作到底是能有多忙?我不信了,解放军有二百二十万,少他一个就不行了是不是?” 傅毓宁劝她:“犯不着跟他生这个气,他现在是忙工作,接不上电话所以才赶不过来。他要是知道了,能放着大哥不管吗?” “那谁知道?他一向爱跟我们置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可就是嫂子你狭隘了,徐沂是在大事上意气用事的人吗?” “怎么不是?他要是真聪明,当初还会去当这个兵?”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这上面来了。身为军属,傅毓宁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没什么话好说的,这是她嫂子的心病,一说准又得吵起来。 “行了,别吵了。”一直闭眼默不作声的徐建恒终于开口了,“我这还没死呢,要他回来给我奔丧啊?” 宋可如和傅毓宁都不说话了。 “还有——”徐建恒睁眼看向宋可如,“以后少在徐沂和小褚面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在部队快九年了,你现在提这个有什么意义?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还不了解你儿子?要是想他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你就豁出去闹吧。” 徐建恒很少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宋可如消化了好一会儿,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丈夫说的句句在理。 房间里终于沉默了下来,褚恬这才推门而入。 宋可如看见了她,问道:“联系到徐沂没?” 褚恬摇摇头,不得不告诉她:“走之前他说有紧急任务,不方便带手机,所以现在打给他应该也不会有人接。” 宋可如不说话了,傅毓宁见状笑了笑,站起身,对徐建恒说:“大哥你好好养病,我晚上还有个讲座,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徐建恒嘱咐她路上开车小心,褚恬跟在后面,送她下楼。 傅毓宁原本是不喜人送的,但这次正巧她有话跟褚恬说。两人并排走到楼梯口,她披上大衣,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是不是跟徐沂吵架了?” 褚恬:“……您怎么知道的?” 傅毓宁笑了笑,窗外透进来的光从她抬高的下巴下折射出一个漂亮而柔和的角度。她没有回答褚恬的问题,因为半天被侄子的电话吵醒咨询感情问题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子的性子确实需要磨。”傅毓宁拍拍她的手,“恬恬,多谢你。” 褚恬:“……”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下一章就可以坦白了? 我发现有些人误会我上一章说的折腾了,这么这么接地气,怎么还会为狗血而狗血呢?嘿嘿~ ☆、第59章 徐建恒受伤住院这几天,褚恬几乎每天都到医院报道。宋可如怕她太辛苦,嘱咐她没必要每天都过来,反正医院里有护士又请了护工。褚恬嘴上应着好,却还是照来不误。 尽 管从结婚起就没跟公婆住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交流也并不深,但她心里还是惦念着这两位长辈的好的,无论徐沂和父母的关系如何,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从她的立 场来看,最起码现在他们对她和徐沂还是颇多照拂的,也从未给过她难堪。所以为人子女,她理应尽孝。也因她这态度,几天下来,和他们相处的也是越来越好了。 周六这天,褚恬一早就起床了。因为路上有些堵,到达医院的时候徐建恒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单手拿着,带着一对老花镜,看起来十分费劲。 一抬眼看见褚恬来了,他松泛下来,对着她笑了笑:“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吧,冷不冷?“ ”大晴天,披个风衣外套温度正好。”褚恬看出来徐建恒在房间里待烦了,便提议道,”爸,我推着你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徐建恒闻言十分高兴地放下报纸:“也好,整天闷在屋里头,没病也得给闷出来了。“ 褚恬笑了笑,取来徐建恒的外套给他披上,又请护工将他扶到了轮椅里,推着轮椅下了楼,去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 这时间,小花园里聚集了许多人。大多都是住院的病人,病房待久了出来透透气。褚恬推着徐建恒行走其中,心情也比在病房里畅快。 走到一个小亭子的时候,看到有两位老人在里面下棋。徐建恒让褚恬推他进去,在旁边观战了几句,又悄悄地走了。再往前走,看见几个小朋友围坐在草坪上画画,他也让褚恬停下,静静地欣赏了一番。看得出来,徐建恒的神情十分放松和愉悦,好像很享受这样闲适的住院生活。 只听徐建恒深深呼出一口气,叹声道:“我都忘了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了。” 褚恬很理解他,知道他此言非虚。毕竟一个人支撑那么大一家公司,有压力又忙碌自然是肯定的。恐怕也是因为此,他才对徐沂寄予了厚望。 “恬恬,现在能联系到徐沂了吗?” 褚恬摇摇头,想到坐在前面的徐建恒看不到,才说:“没有,这几天都没有他的电话。” 徐建恒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领导做久了,徐建恒稍稍压低声音说话就像是在发火,威严十足。褚恬赶紧回答:“估计是任务没完成。” 徐建恒稍稍沉默了下:“他经常这样吗?任务来了一走几天不见人,打电话也找不到?” “他——也不总是这样。”褚恬斟酌了下,回答道。这也不算是撒谎吧,毕竟之前他即便是好几天不能回家,也会基本每天一个电话回来。这样想着,连褚恬也觉得这次有些蹊跷了。 难不成,是在躲着她? 徐建恒哪里会听不出褚恬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他看着远处小孩子们玩耍的场景,长出一口气,说道:“你倒也不必紧张,我就是问问。他现在当兵了,我还能管得他多少?我只是想,长此以往,你该怎么办。” 褚恬是真感动了,没料到徐建恒还会替她操心这个。 “爸,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住在家属院里,来回公司方便,吃住也安全,好得很。” 徐建恒嗯了一声,褚恬以为他是放心了,下一秒却听他说:“实在不行,不要一个人硬撑,搬回家里住。” 褚恬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最好还是不要搬回去。不为别的,吵个架都不方便。 两个人在小花园里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路上,徐建恒突然开口,跟她说:“恬恬,你看徐沂,算不算一个好兵?” 褚恬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滞,她没听出来徐建恒的意思,不敢贸然开口。思忖了下,她说:“能为一个任务这么久不回家,也不打一个电话,全身心奉献给部队了,还不算个好兵?” 她这样说着,没有着意地为徐沂说好话,反倒像是一个向父亲撒娇的小女儿,听得徐建恒笑了两声,绕到后面轻轻拍了拍褚恬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 “这小子啊,很有自己的主张。我和你妈没法强迫他去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好说不行,打骂也不行,他就梗着脖子站你面前,毫不退让。有时候气得我都拿他没办法。” 褚恬能想象那个场景,不由自主就笑了。 “倒是没一般小孩的毛躁,遇到的人都夸他懂事。可那时候才几岁,就没一点小孩子的样子。”徐建恒回忆着,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来情绪。 “这么说,他从小到大都一副样子了?” “那哪能,徐沂十几岁的时候,可比现在犟多了。”徐建恒说着,慢慢地笑了,“他特别崇拜他哥,一心想着往外面跑。曾经读高中的时候休学了一年,大半时间都跑出去玩了,要不是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褚恬听着觉得新鲜,料想不到徐沂还能有这么野的时候。“换个角度想的话,也挺好,趁早玩了,像现在整天拘在部队里,想出去也没那个时间了。“ 好,倒是挺好。他是曾有心历练他的儿子,却不曾想他一跑出去,就再也不想回来了。甚至有些时候,他看到徐沂时,会觉得有些恍惚。那真的,是他徐建恒的儿子吗? 现在的徐沂不是他徐建恒想要他成为的样子,他杀伐果断一辈子,运筹帷幄,叱咤风云,曾一心想要正回儿子的人生轨迹。可后来,他看到了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军人的徐沂,发现他真是错的离谱。 那是他的儿子,如果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曾妥协过,那凭什么指望跟他流着相同血液,骨子里同样执拗坚持的儿子会?他太清楚他们这些人的脾气了,他们只会努力做得更好。 到了最后,徐建恒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也不过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第二天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气温倒不是很冷,只是天色有些阴沉。 宋可如赶到医院的时候徐建恒正按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抬着台,电视开了静音,因为褚恬正披着大衣外套窝在一旁的小沙发里睡觉。 宋可如看她一眼,悄声对徐建恒说:“这丫头这几天家里医院跑来跑去的,是真累着了。” 徐建恒心里也颇多感慨,他这几年因为高血压也住过一两次院,从未有小辈在他床前这样尽孝过。 “难为她了。” 宋可如叹一口气:“没想到,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倒头来还不如一个嫁到家里才一年的媳妇。” 徐建恒笑了笑,眼睛直视着电视,低声道:“这点可得夸你儿子,是他找了个好老婆。” 宋可如也笑,走过去想为褚恬再搭一件衣服,却发现睡梦中的她脸色潮红,眉头紧皱,表情看上去十分难受。 宋可如想她是做了噩梦,便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将她叫起来:”恬恬,醒一醒。” 褚恬轻轻哼了一声,依然睡着。宋可如只得拍拍她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将她叫醒。褚恬睡眼惺忪地看着宋可如,表情有点茫然,“妈?” “是不是做噩梦了?”宋可如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感受到宋可如手心的温度,褚恬清醒了过来,她立马坐好,有些赧然地说:“没事,可能是这里睡得不舒服。” “那就听妈的话,回家去睡。明天不用过来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别再把身体熬出毛病来。” 徐建恒听了也嘱咐她:“我看你这几天吃饭也吃的不多,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正好在医院,有问题就做做检查。” “不用。”褚恬连摆手拒绝,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无非是心情影响食欲,能有什么大问题。 所幸宋可如和徐建恒没有过多追问,褚恬借口洗脸,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刚刚,其实骗了宋可如。她确实做了个噩梦,而且还跟徐沂有关。 她梦到徐沂穿着一件不知什么兵种的迷彩服登上了一架直升机。机舱里齐整地面对面坐着两排穿着跟他同样制式迷彩的人,全副武装,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极了,像是要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 直升机在空中飞了许久,最终盘旋停在了3000米的高空,下方是不知蔓延多少平方米的森林。这时,机舱门大开,一个军官站在门口处冲里面的人大喊,让他们从这里跳下去。 梦中的她吓了一跳,想对徐沂说:“别跳,危险!下面有雾,看不清楚!” 可徐沂恍若未闻,从机舱口纵身一跃,身后的降落伞随之撑开。 梦中的她像是松了口气,而后笑自己傻,都忘了还有降落伞了。然而下一秒情况却突然变了,降落伞逐渐脱离了徐沂的身体,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徐沂向下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失控。很快,穿过层层的雾霭,坠到了林海之中。 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在梦中的她急切地喊着徐沂的名字,直到被宋可如叫醒,也没找到。 回想起这番梦境,褚恬仍心有余悸。 头一次如此惶恐,褚恬想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第60章 因为这个梦,褚恬惴惴不安了一夜。第二天早起犹豫再三,用军线给顾参谋长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她想顾淮越是徐沂的领导,多少应该知道点消息吧。 不巧的是,顾淮越也不在家,电话是严真接的,说顾参谋长下去检查去了。褚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在严真看她实在着急,便答应替她问一下,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她。 褚恬应下来,挂了电话,忧心忡忡。 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上午,终于在吃过午饭的时候接到了严真的回电,那边说徐沂临时被派去执行一个任务,具体是什么不能说,只是顾淮越向她担保,人一定安全。 对褚恬而言,这说了等于没说。严真十分了解褚恬的心情,先她一步把抱怨的话说了:“算了,什么也别问了,不能指望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褚恬在电话里笑了笑,有些苦涩。 这边,接到妻子打过来的电话之后,顾淮越也有点担心徐沂了。 倒 不是安全问题,毕竟他清楚无论特种大队再怎么刁难这些兵们,也不敢让他们出事。只是这一次的淘汰赛形式有些独特。以往都是在特殊大队内部自己组织的选拔, 而这一次却别出心裁地将这些参选学员和特种大队的两个中队混编为蓝军部队的一支,一齐派到某合同战术训练基地参加刚刚开始的跨军区多兵种实战对抗演习。 说实话,这招玩的有点缺德。 毕竟这些参选学员们都是各军区选上来的尖子,以往都是专业蓝军部队的“重点打击对象”,现在突然变成其中的一员了,且不说适应不适应,万一在演习场上遇见老部队了,下不下的去手还是一个问题。 不打吧,这算入淘汰赛一部分。打吧,赢了还好说,输了的话谁还有脸回老部队,不得被骂死?不少学员悟清楚其中的道理,纷纷开始骂娘。 A师没有被抽调去参加此次演习,所以顾淮越并不担心徐沂下不去手,他就是在想,万一徐沂真的十分优秀,被特种大队选走了怎么办。 他承认,这是徐沂军旅生涯的重要契机,在特种大队这样的基层单位磨练个几年是个有益的积累,有利于他今后在军队的发展。然而从全师来看,他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毕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想多无益,这不是他能够决定和左右的事。顾淮越收回心神,给军区通了个电话,得到了一个最新消息:参演的六大军区派出的部队尽数覆没,唯有S军区扳回一局,还是惨胜。 顾淮越挂下电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心里更加笃定了。这下,这出戏可更精彩了。 大漠深处。 傍晚时分,信号弹升空,连日来响彻在这片大地上的一切声响终于都安静了下来。肆虐了好几天的狂风此刻也变得温柔了,化作飘飘雪花落下,覆盖住各种现代武器装备留在地面上的印迹。 演习是彻底结束了,但各个参演部队并不是很轻松,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总结会议。尤其是在这样的战况下,总结会很可能会变成批斗会或检讨会了。 蓝军部队虽然在此次演习中出尽了风头,但队伍也有不少折损,尤其是参加淘汰赛的学员们,演习结束,人少了一大半,多数都中途受伤或者被俘,按照淘汰赛规定,这已经相当于失去了资格。走的人太多,以至于他们这些剩下来的仅有一辆步战车就拉走了。 当晚,他们在训练基地驻扎了下来。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安宁的夜晚,大多数人早倒床上呼呼大睡了。然而徐沂却睡不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爬了起来。 掀开帐篷,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今年的雪,来的似乎格外勤。 放松下来,徐沂到现在才察觉到冬夜的寒意,他紧了紧野战训练服的拉链,戴上帽子,去了亮着灯的医务帐篷。 帐篷里,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徐沂进去一瞧,才发现是他隔壁床的李姓上尉,正穿着一身泥泞的军装嬉皮笑脸地跟小护士逗乐。 小护士见有人进来,立马严肃起来了:“有事吗?”说着扭亮了桌子上的台灯,看清楚面前这人长什么样,微愣了下,而后直直地盯着他。 徐沂全然没在意,只淡声说了句:“胳膊受了伤,来取个绷带包扎一下。” “伤哪儿了,先让我看看。”小护士说着去碰徐沂的胳膊,却被他躲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这男人笑了下:“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处理。” “自己能行吗?”小护士有点不乐意,可见他不为所动,还是去给他取东西了。 徐沂看着小护士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李上尉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得了啊,这小护士我少说也殷勤了快一周了,也没见她对我这么积极。” 连日的劳累,将徐沂的耐性都磨尽了,他什么也没说,拿了东西就离开了。李上尉倒也不生气,从小护士那里要了药水和药棉,跟着追了出去。 他找到徐沂的时候,这位“有点个性”的陆军上尉正独自一人坐在训练基地的一个小山包上包扎伤口。他走过去,在稍微靠下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徐沂被砸个正着,看清楚他扔过来的东西,十分礼貌地道了声谢。 看来这人也没这么难相处。李上尉笑了笑,问:“怎么伤着的?” “忘了。”徐沂抬高胳膊,借着探照灯的灯光查看伤口,“演习结束才发现。” “是啊。”李上尉感叹一声,整个人大字状地摊在了那里,“光顾着演习了,谁还顾得上疼。”他斜躺着,看着徐沂认真包扎伤口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不过你还真别说,这仗打得够痛快,平时哪儿有这把六大军区轮着虐的机会。” “现在是痛快了,你不想想回去怎么办?”如果他没记错,这哥们是J军区陆航团来的吧? J军区这回是彻底的悲壮了,虚实两手没玩好,步坦两条路都被切断了,最后发挥泥腿子精神野战强攻,还是惨败。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归功于蓝军火力强大的空中力量。 李上尉倒是不在乎:“咱人都躺在这了,还想回去的事儿干吗?” 徐沂轻笑:“这么肯定,一定能留下?” “留不下也得留,反正这陆航团我是没脸回了。”李上尉反问他,“你呢?” 徐沂看着刚刚包扎好的胳膊,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是吧哥们?”李上尉难以置信地爬起来,“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来这儿受这罪是为了干嘛?不就为了那帮人胳膊上那个臂章吗?” 是啊,如果放在以前,还真没什么好犹豫的。 而现在,徐沂回望过去的这一周,竟然遥远的如同过去的那些年。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理想,也没有过不甘心,像是落潮后的海水,只余下浅浅的波纹。 徐沂感觉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静过,他甚至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望着簌簌落下的雪花,他突然有种冲动,他想念褚恬,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于是他站起来,脚步飞快地回到了帐篷里。李上尉跟在他后面,正琢磨不定他为什么突然半夜发疯,就见他拿起一个包裹走了出去。 “哥们儿,怎么了?”他扯着徐沂问。 “打个电话。”徐沂说着,笑了,“给我老婆。” B市市中心也下了很大的雪,褚恬结束培训后从酒店出来,看到地面上已经铺了层厚厚的积雪。空气寒冷却也清新,她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肺腑舒畅了许多。 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再去医院已经有些来不及,所以她准备先回家了。回头跟同事们告别,褚恬一个人步行到最近的公交车站等车。有同事好心提出送她回家,被她一一婉拒了。 反正到了家也是一个人,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坐公车慢悠悠地晃荡回去,看看雪景,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顾淮越的话,算是让她吃了个定心丸。可心情并没有随之松快多少,她只是担心,怕徐沂是借着这个逃避。转念一想,他若真是逃避,那天在电话说的又算什么?不想说,又不得不说。她其实,最怕的是徐沂迫不得已,怕她纠结过度,伤害到他们的感情。 说来说去,都怪她老公是个当兵的。如果随便是个地方平头老百姓,看她不打得他跪地唱征服。想象着那个画面,褚恬把自己逗乐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取出来一看是同事打过来的电话,看她到家了没。简单聊了几句,公交车来了,褚恬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公交卡打卡上车。一阵慌乱过后,她终于找了个位置坐下,电话那头的同事却已经电话挂断了。 屏幕上只剩下一连串未读微信的提示。来自——一杠三星。 褚恬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心像是被谁抓了一下,瞬间揪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坐稳,公交车一个颠簸就差点儿让她整个人跳将起来。褚恬只好抓住前面的座位,再低头时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她用手轻轻点开,看着那提示,心里有种不具名的难过。 轻咬住唇,褚恬点开第一条,短短的一秒,只有两个字。 低哑的男声裹着雪夜沙沙的风声缓缓地传了过来,他在那头叫她:老婆。 ☆、第61章 低哑的男声裹着雪夜沙沙的风声缓缓地传了过来,他在那头叫她:老婆。 因为信号实在算不上好,再加上那边的风雪声太大,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十分清晰,更不要说有多柔情蜜意了。然而等得太久了,又或是她根本就是这样没出息,听到这两个字,眼眶一热。 褚恬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动容都憋了出去,点开第二条。 “本来想要给你打个电话,只是时间太晚,怕你已经入睡。也许这样的方式更好,我能好好地跟你说说话。我看到手机上你的未接来电,对不起,恬恬,让你等了这么久。” “这 些天一直在大漠搞演习,我在蓝军部队,跟一群不知姓名只有编号的战友并肩作战,生平第一次对着友军放枪。今天演习终于结束了,看着信号弹升空的那一刻,我 真的觉得很累。可是到了晚上却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你。我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向你求婚,我们在一起。想到再往前数一年,我们正好相遇,我 控制不住自己地想。恬恬,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魔怔了。” 他喃喃地说着,听得褚恬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 “我想你,却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木讷,沉默寡言,不不知道什么叫好听话,也来不及打草稿。所以我现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听了不要笑我,也不要怪我。” “过去两年,我待你其实并不好。结婚之前,你追我,我躲你,所有人都说我不识抬举,放着那么漂亮的姑娘不要。结婚之后,我经常不在家,留你一个人,没法照顾你,还常常让你受委屈。有时候我自己也想,我真的就是个混账王八蛋。” 听到这里,那种酸涩感又来了。有些委屈,如果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还可以隐忍。可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她在乎的人,那么这份难过,又会被放大许多。对她而言,这个人就是徐沂。 电话里,他的声音仍在继续。 “可 能,我絮叨的这些你并不愿意听,其实很久之前,我也并不愿意提起从前。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过着从前,在演习的间隙,在所 有我能静下来的时刻。我曾对着自己说,忘了,都忘了。直到那天在电话里被你问起,才恍悟原来我一直都记得清楚。那一刻我彻底清醒过来,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关于我、关于大哥、关于孟凡,关于我们的一切。” “我知道,我很少在你面前提起大哥。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他不在了,他所有的好对他人而言都没有了意义。”静默了几秒,他才又轻声说,“可是恬恬,我没有忘。” “相 信你也听小姑说起过,在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忙着公司,我一直住在她家里。后来,小姑的孩子出生,我又长大了一些,就搬了回家,跟大哥一起住在老房子里。那 时候大哥已经十三岁了,刚上初中,跟孟凡姐一个学校。我就在上这所初中的附小,每天中午跟在他们身后吃学校的食堂,晚上放学再一起回家。后来,大哥和孟凡 姐考上了高中,我也跟着去读那个学校的初中。整整六年,我体会到了快乐,也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长兄如父。对我而言,大哥的意义甚至比父亲还要重。” “后 来,大哥考上了空军飞行学院。那么多人报名参选,真正被选上的只有二十个,大哥排在前五,连我都替他骄傲。也是从大哥进了军校后,我才对军队有了了解。他 从学校给我寄了很多东西回来,有他穿旧的军装,各种军事杂志以及飞机模型,到现在我珍藏最久的东西,都是大哥送给我的。我想,他当时送我的时候没有想太 多,大概只是自己觉得好。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个新世界。也是从那时起,我憧憬参军入伍,保家卫国。虽然现在看来,青春期的自己真是热血过了头,但直至今 天,我真的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 “高考的时候我报的军校,当时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其实进入军校的第一年,我过的并不是太 好,各方面都不太顺利。说的矫情些,大概就是遭遇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我打电话给大哥,说了几句丧气的话,就被他批评了一顿。也是那年寒假,他让我去了部 队,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大哥开飞机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时自己的心情,大概就是当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感觉到血液在燃烧,在沸腾。这种感觉,从 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所以记得也格外清晰。那时的我,有多崇拜大哥,就有多渴望成为一个飞行员。梦想,当时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他说着,轻轻笑了下, “我真的一心想着成为这个家里的第二个飞行员,直到大哥出了事。” “大哥出事的时候,我就快毕业,还面临着考核和分配。和所有人 一样,我一开始不能相信这个消息,匆忙赶到部队,看到红肿着双眼的大哥的领导和战友,还有苍老憔悴的爸妈,我就知道,大哥真的不在了。那几天真是过得浑浑 噩噩,也难过的后知后觉,抱着大哥的骨灰回到了家里,看到他留给我的那些东西,才放开痛哭了一场。” 这话,听得褚恬心里也有些难过了。她也经历过亲人的离世,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懂。 “大 哥牺牲之后,我的生活就彻底乱了。爸妈不想让我再回学校,想让我尽快离开部队。而且同时,孟凡姐也病了。她生病的消息,我是过了一个月后才知道的,考核结 束之后我偷偷回去看过她一次,见到她时,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形销骨立,你没法想象她当时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去看她,去时她还在睡觉,第二次去的时候,她 清醒着,看到我就尖叫着扑了上来,抱着不肯再撒手,一声声喊着大哥的名字。”他顿了下,“当时我慌了,拨开她的手,告诉她我是徐沂,我不是大哥。可她像是 听不见,不管我怎么说,都不松手。我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这样抱着,等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她慢慢睡着之后,才得以离开。” “经 过这一次之后,我再也不能去看她了。可没过两天,就接到了章晓群伯母的电话,说从我走后,孟凡姐的状况就一直不好,之前是一直呆滞着一直不说话,现在则是 每天都大喊大叫。她把情况说的很严重,我在电话里怎么跟她说都没用,只好就又回去看了她一次。这一次的情况,跟上一次一样糟。等到孟凡姐睡了之后,章伯母 把我叫出去说了很多的话,她说她宁愿孟凡姐整天像个死人一样不吭声也不愿意她天天这样情绪激烈地伤身体。她说希望我多来看孟凡姐,在她叫我大哥名字的时 候,也不要反驳。” “恬恬,这道理很荒谬,可我答应了。我并不是被章晓群伯母的话给唬弄住了,我只是在想,也许孟凡姐慢慢就好 了,那时的她,一定能认出我。那时的我想的很天真也很乐观,可后来孟凡姐的情况却越来越糟,我也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我不是带她走出痛苦,而是 让她在痛苦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却已经晚了。” “我不仅害了孟凡姐,而且亲手给自己挖了个陷阱。我不知所措,但 也不知道该找谁。因为分配的事,我已经很久没跟爸妈说过话了。我如愿留在了部队,不是空军部队,也不是特种大队,而是去了一个总部机关,清闲的不知道每天 过的什么日子。我每天醒来,都要问自己好几遍,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那大概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日子,频繁地出入医院,几个月下来连我带的兵都没有认全。列队集 合时,我看他们的眼神,就跟他们看我一样陌生。那个时候,所谓的理想早就抛之脑后了,因为我不配。”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半年 多。直到有天小姑来看我,那天她哭了,哭得我觉得自己特别丢人。她跟我谈了一下午的话,后来告诉我说我有轻度抑郁。我不信她,可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正好连里来了新人,要给他们腾位置,我就打报告要求调走。在那之前,我实际去看了孟凡姐一次。恬恬,我不想再瞒你,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有种想法,留在这 里,留在孟凡姐身边,替大哥照顾她一辈子。可我骗不了我自己,我试着吻她,只亲了下她的额头,我都觉得自己恶心。” “后来,我去了T师的基层部队,虽然条件比总部机关差很多,但像个真正的兵。那种感觉,说夸张点,好的简直像再世为人。那时,我还会接到章伯母的电话,也偶尔会去军区总院,可再也不会去见孟凡姐了,因为——我不想再亵渎她对大哥的感情。” “恬 恬,这些事,我从未对其他任何人讲过。我曾想,无论如何我是个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应要承受。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是在逃避。害怕想起过去,因为那个曾经 满腔理想年轻的我,会让我自卑,那个曾经自甘堕落的我,又会让我自厌。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说我不值得你喜欢。”他停了下,虽然只是很小一 下,但她仿佛听见他喉咙哽咽的声音,“恬恬,那并不是敷衍,我一直都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我不好。我也曾跟自己说过徐沂算了吧。可后来,我还是自私了。因为我是个俗人,我也想幸福。恬恬——”他再一次轻唤她的名字,声线一如既往地温和,听得她有些想哭,“我就是这样了,你还愿意要吗?” 微信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车子也缓缓停在了终点站。 褚恬看着窗外的大雪,弯下腰哭得无声无息,却又肝肠寸断。 ☆、第62章 这场雪连续下了两天两夜,路面着实积了厚厚的一层。 第三天雪停了,空气十分清新,天边厚重的云散了些许,隐隐有光绽破而出,天气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一 大早,A师就忙活起来了。各单位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扫雪扫的热火朝天,利用出早操的时候,将营区的积雪都清理完毕,不仅腾出了道路来,操场中央还堆起了形 状各异的雪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又有哪位领导来检查了。其实,这些都是为即将到来的军营文化节做准备的。 军营文化节A师是第一次办,所以全体士兵们都很积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早饭结束在操场摆擂台了。那些家属随了军的,更是兴奋了,因为师领导批准,为了活跃气氛,文化节当天可以邀请家属走进军营。 徐沂走进作训处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正聊得十分热闹。 一位张参谋说:“咱师长怎么想的,搞什么文化节,还不如放我一天假呢。” 王参谋笑他:“首长的深谋远虑,是你一文化水平层次低的能参悟的?” 张参谋摇头晃脑:“面上功夫,穷讲究。” 王参谋:“穷讲究?有本事,别让你老婆孩子来啊。” 张参谋笑了:“那哪儿行,组织发福利,该苦中作乐还是要作的!” 王参谋还想说什么,瞧见徐沂进来了,忙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沂微微一笑:“昨天晚上。” “战果怎么样?”张参谋关切地问道,眼尖地看见徐沂受伤的胳膊了,忙问,“怎么回事,还负伤了?” “不碍事。”徐沂抬抬胳膊,轻描淡写道,“小伤。” “演习结束才回来的,看样子,这特种大队是没什么问题了吧?我军未来的特战队员徐沂同志?”张参谋凑近他,玩笑道。 徐沂走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看也没看他地答:“收拾你是没什么问题了。” 张参谋哈哈一笑:“瞧给你狂的。” 看出来徐沂不愿意多谈,张参谋转移了话题问:“徐沂,听说你也结婚了。怎么样,今儿你家那位来不来?”说着向王参谋挤挤眼,“哥几个还想见见呢。” 徐沂的手臂抖了下,刚接满的水洒出来了一半,烫着了他的手背。微微一蹙眉头,他放下水杯,取下毛巾擦了擦手。伤着了胳膊,单只手就难免有些不方便。回过身,见王参谋和张参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就想起还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徐沂笑了笑,答:“不知道。” “不知道?”张参谋显然不信,还待多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喇叭声响起。 办公室里两位参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奔到窗边一看,果然是大院的班车来了。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关心徐沂了,高呼了声儿子来了,就下楼去接人了。 办公室里瞬间清静了。 徐沂慢慢地喝了两口水,走到了窗边。从这里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停在机关大楼前的大院班车和依次下车的家属。徐沂在心里默默地点着数,到最后的时候,也没看到褚恬。 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再一次起了丝波澜,徐沂仰头将杯中剩下的水喝光了。 两天了。 距离他给她发过去那些语音消息已经过去两天了,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褚恬的任何回应。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让身在演习基地的他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住地在猜测,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或是不好,又惹她生气了? 昨天夜里回到师里,原本是想今天一早有车了就即刻回去的。然而他想起了上次在电话里跟她提起过这个活动,便特意发信息问她过不过来。至今,尚未得到回复。 徐沂觉得后悔了。不该犹豫的,应该立马回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是他座位上的军线。徐沂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接了起来。 “喂,恬恬吗?”他问着,声音有些不容察觉地紧张。 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失望,是作训处的李处长听说他回来了,特意要找他过去谈话。 谈话!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谈什么话! 徐沂忍住骂娘的冲动,使力扣下了电话。 作训处处长办公室里,李处长乐呵呵地试探着徐沂。 他一早就听人说了,他手下这个空降过来不到半年的年轻上尉在刚刚结束的演习中有着不俗的表现。他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这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说出去长脸。担忧的是,怕留不住人。 年轻人嘛,心都野得很。再说了,能在特种大队历练几年,今后再往上走也容易许多。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嘛。他们A师条件也不错,很受军区重视。他留在这里,也未必没有发展前途。 李处长将利弊摆了出来,说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了。可看徐沂,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急了。这小子,不会是真想走吧? 他清了清嗓,敲了下桌子:“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 徐沂笑了,有些无奈:“李处,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李处长瞪眼:“瞎话!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考虑?” 徐沂看着窗外:“我没骗您。如果我是抱定进特种大队的想法去的,那我这会儿肯定不会犹豫。可我不是,我只想要这个过程,至于结果,我还没想明白。” 可以说,他根本没时间去想明白。 李处长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那你这算怎么回事?” “再说吧。”他回过头,目光清湛,“不管我去哪儿,都记得您的好。” 李处长呵一声:“你这是给我灌迷汤,还是给我打预防针呢?不过我也听明白了,我决定不了你的去留,是吧?” 徐沂一笑,没说话。 李处长假装恼羞成怒,挥手让他滚。 出了办公室,徐沂又笑不出来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燥。他步速极快地走着,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差点儿迎面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参谋长顾淮越。 徐沂立刻站稳,敬了个礼:“参谋长。” 顾淮越示意他放松:“昨晚上我就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过去看你。怎么样,刚老李找你谈话了?” “是。” “这个老李,就是心急。”顾淮越失笑,他看着徐沂,“行了,今天难得放松一天,也别想那么多了。” 徐沂答了声是,又问:“嫂子过来了?” “还没有,估计是萌萌贪睡,误了时间了。我让司机去接了。”想起小女儿,顾淮越神色愈发温和,“怎么,小褚过来了没?” “没有。”徐沂抿了抿唇。 顾淮越有些诧异,看一瞧徐沂这神情差不多就明白了。他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徐沂的肩膀。 被人这么一安慰,徐沂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时脚步也没有之前快了,跟顾淮越告了别,慢慢地走下楼梯,出了机关大楼。 此时的天,已彻底放晴。虽然气温很低,但看到灿烂的阳光,人心也容易跟着明快。 右前方的八一礼堂,有几个兵正在往里面搬道具,看样子是为了晚上的演出。徐沂站定,手遮额头,迎着阳光,注视着礼堂正上方硕大的八一军徽的标志。 听老兵说,这八一礼堂建成之后,不知见证了多少对新人的婚礼了,连他们师参谋长顾淮越的婚礼都是在这里面办的。他当时听了,就颇为羡慕,同时也想到了褚恬。 他 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可他仍欠着她一个婚礼。也曾计划着在这里,还想带她来看,可未曾想这一天真的来了,却会是这样。心情沮丧是不言而喻的,更多的,却是愧 疚。他欠她的,真是太多,多到想弥补,都难。也许这一次的事只是一个契机,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一起爆发,所以才不想原谅他。 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收回手,又注目了片刻,才转身离开。只是还未走回宿舍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顾淮越身边的通信员小马。 小马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徐参谋,参谋长让您去机关大楼前的广场,找您有事。” “这么急,参谋长没说有什么事?” 小马摇摇头:“您别耽误了,快去吧。” 徐沂见状,只好加快脚步往回走。 小马看着着急:“参谋长说了,用跑的,要用跑的!” 徐沂咬咬牙,发足狂奔。 机关大楼的广场前,顾淮越正背手等在那里,看见徐沂,向他招了招手:“来了。” 徐沂略调了下呼吸,问顾淮越:“参谋长,您找我?” 顾淮越嗯一声,却也不看他,视线直视着前方,目光带笑:“你瞧,来得还挺快。” 徐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吉普车刚驶过A师的大门,缓缓地向广场开来,最后停稳了。司机跳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小姑娘,是顾淮越的女儿,顾萌萌。 顾萌萌小朋友欢快地向爸爸跑了过来,随之下来的严真连嘱咐她一声慢点跑都来不及。 看着这对母女,徐沂突然有种预感。他想,参谋长没事儿不会叫他来看这个。 脑子一热,他走上前两步。 仅仅只是两步,他看到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那人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大衣,衬得皮肤莹白如雪。卷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下意识用手一压。 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尽管她用口罩和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可徐沂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老婆,褚恬。 真看到人,他又怔在那里了。 惊喜来得太快,像一股潮水漫过腔肺,他感觉连呼吸都被压住了。他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看着褚恬越走越近。 然而褚恬却像没看见他一样,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到了严真身边。 她摘下口罩,跟顾淮越打了个招呼,又捏了捏小萌萌的脸。 顾萌萌小朋友拉住褚恬的手,抬头问严真:“妈妈,能不能让恬恬阿姨跟咱们一起玩?” 严真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沂一眼,笑着拒绝女儿:“等回去好不好,恬恬阿姨今天也有事呢。” 顾淮越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而后对徐沂说:“还傻站着?真打算让小褚陪萌萌玩儿?” 徐沂回过神,走了过来,跟褚恬站在了一起。顾淮越见状笑了笑,领着妻女先走了一步。 目送着三个人离开,徐沂侧过身,看着褚恬。见她低着头看脚尖,小半张脸都被围巾给遮住了,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两个人都没说话,徐沂伸出完好的那一只手,想要去拉褚恬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徐沂开口,声音还是不免有些低哑:“来了。” 褚恬依旧低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徐沂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走吧,先回我宿舍,这里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机关干部的宿舍楼,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注目,尤其是单身。徐沂走在前面,将人都挡了回去。 宿 舍里,地上还放着半开的包裹和零散堆放的物件。包裹是他的,昨夜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累到精疲力尽就先这样放着了。剩下的其他东西都是室友的,那哥们从 来都不喜欢整理内务,反正现在混成军官了也没人管了。他在的时候还能帮着收拾,不在就只能任由东西这么乱摆着。 徐沂扫视了下凌乱的室内,让褚恬在最干净的地方—他的床上—坐下了。 “你先坐,我把这儿收拾一下。”他说着,倒了杯水给褚恬,“先喝杯水。” 褚恬凝视着热气升腾的杯子,没接。 徐沂还以为她怕杯子不干净,笑了笑,说:“是我的杯子,喝吧。” “我不渴。”她说。 “那就拿着暖手,这会儿空调没开,很冷。” 见他执意塞给她,褚恬只好接了过来。同时她也注意到徐沂的胳膊了,嘴唇动了动,问道:“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徐沂垂下眼,笑着说:“演习时不小心伤着的,不碍事。” 他去演习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任务?难怪这么多天联系不上。褚恬注视着他的胳膊,眼内闪着微光,很快又灭了下去。 徐沂又忙着去收拾,单只手,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好。他直起身,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一声不吭的褚恬,发现她仍旧低着头,握在手里的杯子早已经不冒热气了。 他走过去,对她说:“水不热了,我给你再换一杯吧。” 褚恬不说话,也没抬头,像是没听见一般。 “恬恬。”他弯了弯腰,放低声音,“我给你换杯水。” 褚恬仍是不理他。 徐沂只好伸手去取她手中的杯子,恍惚间仿佛听见啪嗒一声,手背就多了一点凉意。他怔了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他看见落在手背上的水迹正泛着清透的水光。 她哭了。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无声的啜泣。 ☆、第63章 她哭了。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无声的啜泣。 几乎是同一瞬间,徐沂感觉像是心中像是被烙铁熨过一般,烫的发疼。有些猝不及防,手中端起的水杯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低下头,将杯子放到一边,伸出手,慢慢地为褚恬擦拭着眼泪。泪水却越来越多,他擦不尽,索性拥她到怀里,任泪水浸湿他墨绿色的军装外套。 “恬恬。”他叫了她的名字,又不知该说什么。 褚恬仍是哭,所有的委屈都被这两个字激起来了,她掐着踢着推搡着捶打着他,不要他抱,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放手,用完好的一只胳膊,牢牢地抱住她。 过了许久,褚恬的哭声减止,推了推徐沂,仍是不见他松手。褚恬有些恼怒,可哭的浑身没劲,使不出力来。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她瓮声瓮气地说:“放开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徐沂低头看了看她,见她是真的不舒服,只得慢慢松开了手。 褚恬自由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包。这可又把徐沂吓了一跳,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紧绷:“别走。” 褚恬愣了一瞬,而后甩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纸巾。 原来,她是想擦脸。徐沂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我来给你擦。” 他按住她的手,拿过她手边的纸巾,取来一条柔软的新毛巾,在盆里的热水浸过,单手拧干之后,走了过来。 “这里太冷,要用热水好好敷一敷,免得冻着。” 他说着,用毛巾捂上了她的脸。 而褚恬一扫来时的“乖巧”,使劲别着脸不想让他碰。徐沂没办法了,蹲下、身,微微抬了抬受伤的那只胳膊,将她的脸正了过来。 毛巾最终还是敷上了脸,褚恬看着他绑着绷带的那只手,眼圈慢慢地又红了。她后悔了,她不该来,她一来就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哭哭哭,太丢人了。她不想这样的,哪怕是气急了打他一巴掌,她也不想哭。可是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切徐沂心里都很明白,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低声说:“恬恬,只要你别哭,我随你打骂,好不好?” 褚恬垂着眼睛,她将眼泪压回去,才抬起头来,声音黯哑地说:“我才不费那个劲打你,我还嫌手疼呢。我直接不要你了不就行了,正好你之前不是还这么问我么,就当是我的回答了。” 这是目前为止她跟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听得徐沂心惊。 自从发出那些消息后她再也不接他的电话,再也不回他的短信。徐沂就知道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之前还只是揣测,现在当面听她说,他即刻就恍悟了。 话已出口,再懊恼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徐沂捂紧褚恬的脸,声音有些僵硬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那样问她,不是要说分手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哄我?”她把手机拿出来,把微信调出来给他看。 “证据”面前,徐沂无话可说。这些都是那个雪夜,他独自一人做在小山包上一句句说下来,录下来,发给她的。每一句,都是他说的,抵赖不得。 “你不是自卑吗?觉得配不上我吗?那就分手好了,反正决定权在我这里。你一个男人连这种主都做不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你身边。” 虽然明知这是褚恬赌气说出来的话,可徐沂到底还有几分难堪。他低下头,声音很低:“我将决定权交给你,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让你难以忍受,你可以选择放弃我——”顿了下,他有些艰难地往下说,“那晚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电话里那么问你,第二天清醒了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不该让你做选择。” “难道你不是故意的?”褚恬故作平静,掩饰声音中的湿哑,“你肯定觉得我就是傻子,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你,对不对?所以,你才敢那么问我。” “我怎么敢这么想?”徐沂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给她看的心思都有了,“就是因为怕,所以我才后悔,后悔地要命。如果可以的话,我只会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褚恬抬头看他。 “我就该跟你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了,你不要也得要。”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直视着她,乌黑明亮的有些吓人。褚恬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抓住胸前的衣服,眨巴一下眼睛,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徐沂有些慌乱,伸出手去,不知道该碰她哪儿。 “恬恬,是我的错。”犹豫了下,他还是抱住了她,却不敢将她抱得那么紧。 “徐 沂,你就是个混账王八蛋,你就是这么讨厌!”褚恬发狠地捶着他的肩膀,“什么叫我愿意要不要你?我为了你被褚屹山看笑话,为了你天天睡不好觉就怕你执行任 务出事,爸出车祸住医院,你因为任务没来让妈生气地要命,我还帮你说好话!你现在问我愿不愿意要你,你早干吗去了?你当初就别跟我结婚啊!你让我受了这么 多委屈你不想着怎么好好弥补我,还问我这种问题!我气都要被你气死了!” 一口气发泄完,褚恬浑身的劲儿都没了,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呜呜地小声哭。她不仅是生气,而且也怕,怕她说一句不要他了,他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头。 徐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对不起,我错了,都太过无力。他抱紧她,眼睛终于有了些许湿意。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褚恬的心情也畅快多了。但哭也大伤元气,褚恬累得想睡觉,徐沂就放下东西,立刻去给她铺床。 在外演习那么长时间,他的被子一直就没晒过,锁在柜子里难免发潮,睡着就有些凉。徐沂就充了个暖宝给她,还想陪着一起睡。褚恬心里的气还没消尽,当然不同意了,她把他瞪走,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子里。 徐沂在一旁,就假装着收拾东西。等褚恬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他脱下军装外套,上了床。 狭窄的床上挤了两个人,睡梦中的褚恬感觉到一丝不舒服,小小哼了一声。徐沂连忙停下动作,连呼吸都稳了下来,确定她还在睡着的时候,才慢慢躺了下去。 原本只想陪着褚恬,给她暖床。可或许是太累了,这大半个月以来,不是吵架就是演习,耳边充斥着无尽的炮火声,他很久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强撑了十几分钟,终究还是抵不过疲惫,徐沂也睡着了。 两人这一睡,就睡了大半个下午。褚恬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她睡得脑袋有些发懵,半晌才记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动一动胳膊,感觉有些酸沉,一瞧,原来是被某人的胳膊给压住了。 褚恬哼了一声,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不计较他未经同意爬上她的床了。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了出来,没想到却把徐沂给惊醒了。 他刷地一下睁开眼,眼眸中闪着一丝警觉的光:“怎么了,什么情况?” 褚恬没好气地翻过身:“没什么,就是你压住我胳膊了。” 徐沂犹是怔忪着,看清楚这是在自己的宿舍,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最近真是太累了,做一场梦都在打演习。 侧头看了看褚恬,见她没有赶自己下床的意思,便越发得寸进尺地伸出胳膊,越过她的头顶,将她搂了过来。 褚恬才不想让他占便宜,使劲躲着他。可一张床就那么大点地方,她能躲到哪去?到最后还是被徐沂得逞了。 “一会儿。”他说,单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下巴紧挨着她的头顶柔软的发,“就抱一会儿。” 褚恬可没想那么快就原谅他呢,可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轻轻踢了他两下,她说:“五分钟。五分钟到了赶紧给我下床。” 徐沂闭着眼,嗯一声。 被他抱在怀里,褚恬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那种熟悉的味道。说起来,她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身为一个军人,他从来不用香水,但每每靠近,总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 问他的时候,这男人就很随意地说大概是洗衣液香皂之类的味道,因为平时用过带味儿的东西就这些。可是她却很固执地认为,这是他特有的,也许只有她才离得这么近,才能发现。 褚恬不由得又靠近了些,而后就感觉到胸腔又在震。他笑了。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个现行,褚恬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徐沂再也不能装睡了,他稍稍松开了她,低下了头,注视着她。水润的双眼,微微嘟起的嘴唇,还有饱睡之后红透的脸颊,让她的整张脸都看起来特别生动灵气。她是褚恬,也是他的老婆。 徐沂忽然感觉有些不能忍,所以在褚恬发威赶他下床的时候,他先发制人,又低了低头,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 ☆、第64章 褚恬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推开,可他身后有东西挡着,那是横放在两张床之间的桌子,她根本就推不动他。床上那么小的地方,她两只胳膊抵着他的胸膛,腰被他死死扣着,躲都没出躲。 她的抵抗激得他使出了蛮力,唇瓣被吻得发麻,舌尖也像是快被咬破了,吮一下就疼得要掉眼泪。褚恬细声喘息着,感受着他灼的能将人烧化的吻,没多久就心跳加速,感觉喘不上气来了。 她小声嘤咛一声,轻捶了徐沂几下。过了会儿才被慢慢放开,他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脸颊和耳后细白的脖颈,她在他怀中小声喘着气。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褚恬恢复过来后,气不过地踢了徐沂一脚。他没哼没动,却是抱得她更紧了。 “你……总是这样!”她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吻她欺负她,她没有任何准备,每次都很狼狈。 “我想你。”他说着,声气不稳,黯哑。 这话说的褚恬心窝一软,到了嘴边却成了没好气的一声哼。其实,她何尝感觉不到呢。他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伸了进来,隔着薄薄的一层内衣细细摩挲着,间或用点力气将她压向自己,褚恬就能不小心感受到他下面的反应。哼,男人! “我不要!”她是打算义正言辞拒绝他的,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却连她自己都吓到了。软绵绵地毫无力度,语调更像是扯糖丝,稍稍甜腻,仿佛还绕了几个弯。她说完就不吭声了。 徐沂被他老婆撩拨地也有些不好受,可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单身宿舍,人来人往,地方又这么小,放不开两个人都难受。 “我知道。”徐沂说着,没忍住又亲了亲她脸颊,“我不碰你,我就是跟你说说。” 褚恬撇了撇嘴,好像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一样。她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躲着不让他亲,轻戳了他一下,她小声说:“不碰我,那你就别有反应,别挤我。” 她是想让他别顶着她,因为她自己也很难过,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就变成了那样。这种不自知的挑逗可真快要了徐沂的亲命了,他暗自深吸口气,温和的嗓音透出些无奈道:“那你杀了我算了。” 又油嘴滑舌了!可褚恬听了心情莫名转好了,她轻轻哼一声,表示放过他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躺了一会儿,倦意席卷而来,褚恬又快要睡着了。她窝在徐沂怀中,一动不动地快要睡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前段时间,爸出车祸了?” 褚恬清醒过来,想了下才答:“爸喝了点酒,开车不小心。现在好多了,已经出院休养了。” 徐沂拥紧她:“恬恬,谢谢。” 褚恬没理他这句话,半晌,低声问道:“你知道爸那天为什么喝酒吗?” “为什么?” “爸那天中午和孟伯父一起吃的饭,可能聊了些什么吧。爸喝多了,才出了事。” 褚恬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而徐沂听后,长久地沉默下来。 褚恬到底还是有些耐不住性子,她抬起头,看着徐沂的脸:“那些事,你也没跟爸说过?” “没有。”徐沂的视线不躲不闪,直直地注视着她,声线平稳地答。 褚恬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这样大的事,她知道之后都翻来覆去好几夜没睡个安稳觉,更别提徐建恒了。这事还是孟玉和亲自告诉他的,简直就是拿着刀剜徐建恒的心。也难怪他那天喝那么多的酒,听宋可如说,因为高血压,他已经很少碰酒了。 “哪天有空去看看爸爸吧,生病住院几个星期,他看着明显不如以前精神了。而且,我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不为你当兵这件事而生你的气了,他还觉得你做的很好呢。”她没什么立场替徐建恒责怪徐沂,亦或者替徐沂讨伐徐建恒,所以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听完她的话,徐沂没有应和。他平躺着,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褚恬也不催他,翻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却感觉徐沂收紧了手臂,又将她拽回了怀里。 “你干嘛呀?” 徐沂抱得很紧,她转不过身,只能抬起头,费力地扭着脖子看向他。徐沂却将头埋了下来,躲在她浓密的发后,不让她瞧见。察觉到他的企图,褚恬稍稍一怔,转过脸,握住了他拦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加速又平缓,最后稳定下来时,她听见他开口。 “还记不记得我在求婚的时候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我说我不能犯浑一辈子。可是现在看来,我仍是不够清醒,仍在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听得她心中酸涩不已。 “所以说,你也不聪明,对不对?” “我是自作聪明,一直都是。” “那你以后还这不这样?”她小声问,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他吻她耳后的长发:“再也不了,我保证。” 褚恬差点哭出来,可还是忍住了。她转过身,给了她最爱的男人一个吻。她也保证,无论如何,她都会跟他在一起。 直到晚上,褚恬才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炊事班特意开的小灶,虽然是标准的部队食堂大锅饭味儿,但她也吃得很心满意足。这一次又打多了,她没吃完,就又全拨给了徐沂。晚上师里还安排了文艺汇演,徐沂问她想不想去,褚恬说不想,他就陪她待在房间里。随便说说话,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十点钟,表演结束,家属们都要乘车返回大院的时候,顾淮越给徐沂打过来电话,问褚恬要不要回去。 徐沂望向褚恬,没急着回答。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两人又刚刚和好,他并不想就这么放她回去。于是他小声问她:“留下来?” 留下来,留下来能干什么啊?褚恬莫名其妙脸热了,想了想,她回答道:“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上班也不差这一天。”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请假,再请公司就得开除我了”褚恬嘟了下嘴,“我就要回家,我不想跟你挤一张床睡,周围还有那么多男人,我会睡不着的。” 得,他这是被明晃晃地嫌弃了。 徐沂有些无奈,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挂了电话,他赶紧给她穿衣服,送她下楼。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机关干部宿舍楼,眼瞧着送人的车停在前面,徐沂转过身,停了下来。他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褚恬,又替她紧了紧围巾。 “那你就先回去,我这边再有两天就忙完了,等结束之后,我申请休假。” “能请得下来吗?”褚恬都习惯他整天忙忙碌碌了,对他的休假向来不报什么希望。 “这一次肯定能,我不骗你。”徐沂说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褚恬轻哼一声,拍开他的手。 两人走到车跟前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就位了。顾淮越坐在副驾,跟着一起回去,后面是严真母女。褚恬伸手去拉车门的时候,又被徐沂给拉住了,他看着她,再一次问:“真不留下来?” 褚恬假装恼羞成怒:“不留,你烦不烦!” 徐沂十分遗憾地微叹了一声,又抱了她一下,才松开了手。 褚恬红着脸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想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熟不知严真坐在车里,早已看清楚了一切,她想起今早上来的时候褚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感叹道:“还是年轻好。” 褚恬脸腾一下热了,叫了声嫂子之后,就打死也不开口了。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她再回头看,发现徐沂还站在原地。 看着那个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尽管挤在一张床上什么也不能做会很煎熬,但会很温暖啊。褚恬后悔了,深深的。 而远在师部大院的徐沂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觉得,不管怎样,自己今晚是注定睡不着了。 ☆、第65章 回到部队的第三天,a师就接到了特种大队发给徐沂的信函,信上通知他已通过了选拔,择日即可前往大队报到。收到这封信函,作训处的李处长又犯难了。他拿着这个去找参谋长顾淮越,在他办公室蘑菇了快一个小时。 顾淮越好笑地看着他:“这封信是给徐参谋的,你应该直接去问他个人的想法和意见,找我有什么用?” 李处长愁眉苦脸:“早找过了,说是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再说了,师里面真愿意放他走?就没人找他谈谈话?” 顾淮越沉吟片刻,接过信函看了一看,又递还给李处长。 李处长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能找他谈谈。”半晌,顾淮越说,“但留不留得住这个问题,别说是我,怕是师里第一把手都决定不了。” 李处长听糊涂了:“难不成特种大队那边强行要人?”想想又不对,特种大队再厉害编制在那里放着,一个团一级的单位不可能为了一个兵公开跟师一级的单位叫板。 顾淮越轻笑:“要真是这样也好办,现在点名要徐参谋的,可不止一家。” 李处长眼皮猛地一跳,连师长都拒绝不了的,能有谁?集团军?军区总部?越想李处长心越颤,敢情这徐参谋是大有来头啊! 此时此刻,大有来头的徐参谋正在操场跑道上匀速跑着步。难得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十几圈下来,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舒服透顶。操场上,一拨拨今年刚招进来的新兵正在训练。新兵连连长认识徐沂,见他停下来喝水,便招招手将他叫了过去。 他 将新兵集合起来,对着队伍说:“给大家介绍个人物,咱们师鼎鼎有名的徐参谋,我上军校时的老同学。也是你们幸运,再晚来几天就见不着咱们徐参谋了。上哪儿 去啊?这还用问,当然是特种大队!全军区选那么几十个人,就是当了炮灰那也光荣,更别提咱们徐参谋过五关斩六将,一举还拿下了通关王牌。下面,有请徐参谋 讲几句!” 徐沂站在一边喝着水,听完这话,笑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什么可说的,我这气还没喘匀。” 这话一说完,新兵们的掌声更热烈了,他也不得不伸手压一压。 “真没什么可说的。”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徐沂说,“以前刚下连的时候当过两年指导员,思想工作做多了说起话来根本不用过脑。现在离开我的老连队也快一年了,话说少了,嘴也笨了。” “没让你做思想工作,我这还有指导员呢,你就传授点训练心得,秘诀。快点,别藏私啊。”新兵连连长笑着催促。 徐 沂也笑了,笑过之后他说:“别听你们连长瞎说,当兵,如果你只想当好一个兵,就没什么捷径。老实做人,扎实做事,就这八个字吧,要是能都做到了,你不一定 有多大的成功,但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兵,因为你能踏踏实实地生活。”他说着,表情愈发温和真诚,“只要能够踏踏实实地生活,在哪里都一样。” 他说完,年轻的新兵安静了片刻,又热烈地鼓起了掌。 新兵连连长却听出来了不对劲,再想抓住他问几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 讲了一段话下来,徐沂看到了顾淮越顾参谋长。就站在距离操场不远的一颗白杨树下,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沂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参谋长。” 顾淮越看着前方的新兵训练,不紧不慢地说“我瞧你是过分谦虚了,不做思想工作了,可随便说出来几句话还是挺有道理。” 徐沂笑了,没说话。 顾淮越移开视线,上下打量徐沂几秒,说:“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沿着操场慢慢地走向后面的小仓库,走出去几步,顾淮越才问:“特种大队那边将信函寄过来了,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给你办理调动手续。” 徐沂怔了下,没想到顾淮越会这么直接,一上来就说这话。 顾淮越也看出来他的诧异,他挑了下眉,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要是政委找你,恐怕是要挽留你。可我不是代表师里找你谈话,所以也就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了。不过我们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去哪儿。” 缄默许久,徐沂说:“其实,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顾淮越看他,“不清楚你当初还参加这个选拔赛干什么?我不信你会做这种毫无目的的事。” 徐沂轻抿下唇,微微笑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会信,可是参谋长,当时报名的时候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这话我对李处长也说过,我只想要这个过程,至于结果,从来没有考虑过。” 顾 淮越也沉默了,两人慢慢地走过小仓库,上了仓库后的一个山头。从这里俯瞰过去,可以一览a师营区的全貌。这样的画面曾经被一个评论杂志航拍到,作为b军区 的配图之一,用一个大版报道了中国陆军的核心力量。所以说a师也是极为优秀的,能被这样一个地方留住,也是对人的一种肯定。 视线从营区上空掠过,顾淮越打破沉默道:“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这一次的机会你不把握住,可能就没有下一回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每次想到放弃的时候不会觉得舍不得,所以我才觉得犹豫。放在以前,当飞行员或者进特种大队,这是我抓心挠肝一门心思想要做成的一件事,就是所谓的理想或者抱负。可到了今天,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机会,却也不觉得可惜。” “那是因为你在乎的东西变了,有些人或者事排在了你理想和抱负的前面。” 顾淮越一语中的,徐沂也不隐瞒了:“也许如此,我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家庭。身为军人要舍小家顾大家,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放不下。恬恬,她毕竟跟嫂子不一样。” “不容易,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徐沂轻笑了下,又说:“但还是有些不安的,总觉得丢掉了年轻时的热血和冲劲。” 顾 淮越笑了出来:“刚还对新兵振振有词地说要踏踏实实地生活,在哪儿都一样。怎么现在去不了特种大队就说丢掉了热血和冲劲?”他看徐沂一眼,“行了,你也不 需要再纠结这些了。这是师部上午刚下的命令,原本想着等你做了决定再考虑着是否要通知你,但现在既然你心里这杆秤还上下摇摆着,那我就再给你加个砝码。” 说着,塞给他一个信封。 “师部的命令?什么命令?”徐沂蹙眉。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这一句,顾淮越就率先离开了。 徐沂摸了摸信封的厚度,从里面只取出来一张纸,是师部上午刚发下来的红头文件。匆匆看过一遍文件内容,徐沂愣住了。又读一遍,他明白过来了,拔脚去追顾淮越。 “参谋长——” “阿嚏——”刚打好饭在食堂坐下,褚恬又侧身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之后她揉揉鼻子,小声道:“今天怎么老打喷嚏。” 坐在对面的冯骁骁递过去一包纸巾:“下班去拿点药吧,估计你是感冒了。” “不用。”褚恬耸耸肩,“感冒不用吃药,多喝点热水就好了。”说着捧起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冯骁骁上下打量着她的脸色:“说真的,恬恬。我觉得你真该去医院看看了,这几天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没事啦,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褚恬满不在乎道。 “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能是跟你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好?” 褚恬觉得冯骁骁有点神:“这你都看出来了?” 冯骁骁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 褚恬嘻嘻笑了两声:“是吵架了,不过和好了。确切地说,是他单方面向我求和,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这话说出来也就她自己信了,冯骁骁才懒得打击她呢,她夹起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美味至极,催促褚恬也赶紧尝一尝。 褚恬打心底里不愿意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可又觉得该吃些肉补补了,便咬了一小口。这一咬不打紧,还没咽下去,肚子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她连忙捂住嘴,奔向厕所。 冯骁骁被她吓了一跳,也赶忙跟去了。只见褚恬半蹲着,将刚吃进去的一点东西全吐出来了,剩下全是在干呕,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冯骁骁走过去扶住了她:“恬恬,你没事吧?” “我没事——”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我送你去医院吧?是不是又吃坏肚子了?”见褚恬不说话,冯骁骁有些干着急。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便忙问褚恬,“恬恬,你这个月那什么来了吗?” 啊? 褚恬被这么一提醒,连吐也忘记了:“好像……没来……” 冯骁骁这下是真急了:“你说你!快起来,咱们去医院!” “不是——”褚恬脑子乱了,“不一定是怀孕啊,我那个有时候不准,隔一个月不来也很正常。” 冯骁骁才不听她说这个:“不管怎么样,去医院检查下总是好的。没什么事儿,也能让人放心。” “哎,骁骁,你先别急——”褚恬拉住冯骁骁,“我手机响了。” 是宋可如打来的电话,褚恬平复了下呼吸,按下接听键。 “恬恬啊……”只叫出她的名字,宋可如的声音就哽咽了。 褚恬顿时紧张起来:“妈,您别哭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可如抽抽噎噎了一分钟,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恬恬,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您快说呀!” “徐沂,徐沂这小子——”宋可如情绪又有些崩溃了,急的褚恬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才说完一句话,“这小子要去特种部队!” “什么?” 褚恬感觉自己耳边嗡嗡响了两声,她愣愣地看着冯骁骁的脸,听不见她急切的问话。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晕了过去! ☆、第66章 医院急诊室外,走廊。 将褚恬送到医院后,冯骁骁就在外面坐立不安地等着。没过多久,宋可如和徐建恒也赶过来了。 听冯骁骁说了事情原委,徐建恒就忍不住瞪了妻子一眼,开始训她:“说了不让你给褚恬打电话,没影的事儿说什么说?现在可好了,吓得你儿媳妇也住了院,万一 有什么好歹,有你哭的!” 宋可如此刻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心情太复杂了,复杂到只能用眼泪来表达了。 徐建恒向冯骁骁道了谢之后,看着妻子哭泣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提醒她:“行了,别哭了,快给徐沂打电话吧。恬恬都这样了,我不信他不回来。到时候你再逮着他问个清楚不得了?” “打了,来的路上就打了。”宋可如说,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现在就担心恬恬,怕她有个好歹。” 徐建恒也不说话了,搂住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冯骁骁在一旁看着,几次想说褚恬可能怀孕的事儿。但她心里也害怕,怕恬恬没怀孕,让两位老人空欢喜一场。又怕恬恬真怀孕了,却又出了什么事儿,让他们担心。索性什么也不说,陪他们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有一个医生出来了,摘下口罩,叫褚恬的家属。 宋可如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连忙上前:“医生,我是褚恬的婆婆,我儿媳妇她——” “怀孕了,八周多。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贫血,回去了要多补补。” 听完医生的话,宋可如和徐建恒都呆住了,唯有角落里的冯骁骁松了口气。她走上前,笑意盎然地恭喜宋可如和徐建恒:“叔叔阿姨,恭喜你们,有孙子孙女要抱啦。” 孙子孙女。 这个词不知道怎么戳中了宋可如,她一下子醒过神来,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冯骁骁吓了一跳,原以为她是高兴地流泪,却没想到宋可如哭得越发厉害,整个人都抽搐一样缩到了一起,还是腿脚不好的徐建恒慢慢走过来,将她抱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老徐……”抽噎地喊出这两个字,剩下的话宋可如再也说不出来了。 徐建恒的眼睛也红了,他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着宋可如,声音湿哑:“好了,别哭了。恬恬没事,孩子也没事……” 冯骁骁不懂为何这两位长辈会如此感慨,反应比一般的家庭要更大一些。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是感动了一把。心里由衷地羡慕褚恬,嫁人真好,能为自己爱的人孕育一个新的生命,真好。 过了一会儿,褚恬就醒过来了,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虽然之前隐约有些猜想,但确切地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后,褚恬还是整个人都傻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是比之前大了些,可毕竟是冬天,很少穿贴身的衣服,她也就没怎么在意。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看着褚恬的表情,宋可如以为她是后怕,便软语安慰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贫血。”说着从上至下打量褚恬,“确实是太瘦了,前段时间买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没吃吗?” 褚恬犹是有些迷茫:“妈,医生真的说我怀孕了?” 一句话,问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还能有假?”宋可如为她掖了掖被角,“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养着。公司那边,能不去就不去了……” 眼瞧着妻子越说越远,徐建恒适时制止:“行了,你别给恬恬那么大压力。她如果身体好好的,那就跟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因为怀孕日子就不过了。” 宋可如连忙说:“也好,就看恬恬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公婆讨论了半天,褚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怀孕了,她是真的怀孕了,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徐沂要去特种大队的时候。脑子一警醒,褚恬叫住欢喜过度的宋可如:“妈,怀孕的事,徐沂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宋可如说,“刚才想打电话通知他来着,一直没人接。估计正在路上,他知道你晕倒的消息了,正往回赶呢。” “那——您之前说他要去特种大队的事儿?” 宋可如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等他过来了问个清楚。” 问?怎么问?他要是真的决定去了,她能留得住他吗?用孩子留住他?褚恬不确定了。 就在众人又是欢喜又是忧的时候,徐沂开车赶来了医院。 接到宋可如电话的时候,他刚从顾淮越的办公室里出来,挂了电话,连假都来不及请,直接开着顾淮越的车直奔医院。奈何到了市区交通有些堵,一个半小时之后,他才赶到医院。 在前台问清楚褚恬的病房,他一口气也来不及喘就上了四楼。房间还没找到,就迎面碰见了宋可如和徐建恒。快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夫妇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对徐沂说什么。倒是徐沂,上来就问:“褚恬怎么样?” 一提这个宋可如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恬恬晕倒,全是因为你!”骂这一句,她的眼圈就红了。 看到母亲这样,徐沂更加着急了:“妈,您先别哭,恬恬她到底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徐建恒沉声道,“受了点惊吓,晕倒了。你是干什么吃的,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恬恬贫血你知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 紧抿下唇,徐沂说:“我去看看她。” “去吧,好好哄哄她。”徐建恒说,“医生说她怀孕了,有八周了。” 怀孕?!徐沂猛地回过头,惊诧地看着徐建恒。 一向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徐建恒温言道:“徐沂,你可要当爸爸了。” 徐沂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炸了一般,眼前闪过一道光,他几乎都要站不稳了。他伸手扶住墙,神情复杂,有难以置信,亦有极力克制的狂喜,这两样情绪交织涌来,他险些难以承受。他看了眼父亲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去了病房。 病房里,冯骁骁正在绞尽脑汁地逗褚恬开心。可褚恬始终提不起劲来,白费了她的苦心。 “恬恬,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冯骁骁严肃地看着她,“没听医生说吗,母亲的心情好坏对孩子的健康发育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褚恬撇撇嘴。孩子他爸都要跑了,她心情能好得起来吗?而且,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起以后的日子,她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骁骁,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冯骁骁才不理她,以为她是在矫情:“可能是你潜意识里太兴奋了,所以心跳才会加速。一会儿就好了,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褚恬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心头有些飘忽不定。许久,她低声开口:“骁骁,我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 冯骁骁惊得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褚恬,你可别乱想!你没见刚刚你公公和你婆婆高兴的样子,你要是真不要这个孩子,他们都敢从这楼下跳下去,你信不?” 褚恬一听这话,就知道冯骁骁误解她的意思了。正要解释,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看清楚这个人后,她和冯骁骁都愣住了,而后还是冯骁骁先反应过来,她站起身逃也似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褚恬和徐沂,这对刚升级当父母的小两口,面面相觑着。 徐沂是一路跑上来的,此刻气息犹是未定。跟褚恬对视片刻,他灿然一笑,走到床边。褚恬脸上却一点喜气都没有,她狠狠瞪了徐沂一眼,别过头去。 “恬恬。”徐沂柔声叫她,见她不理,便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扭转过来,“老婆?” 褚恬甩开他的双手:“你别碰我!”瘪着嘴说完这四个字,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徐沂有些不明白状况,但看着褚恬哭了,第一个反应还是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越是这样,越让褚恬想哭。她使力挣开他的手,实在挣不开就骂他:“徐沂你就是个骗子,前两天你还向我保证地好好的,今天你就立马摆了我一道。我不要给你生孩子!你走开!” 徐沂听得莫名其妙,他箍住她的肩膀,免得她情绪太激动伤到自己:“我怎么摆了你一道?” “你还好意思问?”褚恬红着眼睛瞪他,“你是不是要去特种大队?是不是?!” 徐沂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你都知道了?” “我不能知道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要是她身上有点力气,早就对着他胳膊咬上去了。可没想到她这么伤心,面前这男人竟然笑了。 “我没打算瞒你,本来想着这次休假回家就告诉你的。” 褚恬明显不信,一脸“又玩这套,我再信你我就是傻子”的表情。 “是真的。”徐沂向她保证,“我是要调走,不过不是去特种大队。” 褚恬一听这个,心又提起来了:“那是去哪儿?” 徐沂看着褚恬,想给她擦下眼角的眼泪,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没有办法,他只得说:“师部今天刚下的命令,派我去陆指进修,为期一年半。”打量着褚恬的神色,他又补充,“就是b市市郊的那个陆指,到咱们大院只用半个小时。路程近,而且平常时间也宽松些。” 褚恬被这个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她呆呆地问:“你答应了?” “我说考虑两天。”他说,“因为小姑父那边有个研究院也在招人,之前我之前上学的时候跟着他做过相关研究,写过两三篇文章,所以他希望我能过去。” “……”褚恬看着她老公,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徐沂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特别想抱着她亲几下。只是考虑到她目前特殊情况,所以忍下了。他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柔声说:“这些你不用考虑,你只用知道,无论我做哪个选择,都不会离你太远就行了。” 褚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把脑袋埋进了曲起的双腿里,接着就听到她呜呜的哭声。徐沂忍不住笑了,眼底有些发潮。 “不哭了行不行?”他抱住她,“我不是没走吗?” “可你总是这样。”褚恬难过地不得了,“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都瞒着我。徐沂,你总是这样。” 徐沂微叹口气:“我就是想事情有了结果再跟你说,不想让你跟着担心。” “不想让人担心,你就得让我知道,问问我的意见啊。”褚恬更生气了,用脚踢了他一下。 “我下回知道了。”徐沂态度特别诚恳地认错,他问她,“那徐太太,你愿意让我去特种大队吗?” 褚恬猛摇头:“我不要。” 徐沂笑了,有些无奈:“我知道了,我不去。”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唇齿交缠间声音有些模糊,“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哭了大半个小时,褚恬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徐沂半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哄她睡觉。可褚恬却睡不着,在他怀里蹭啊蹭,撩火撩的徐沂有了反应,压她进怀里狠狠揉捏了一通,吻得她喘不上来气,最后又不得不放开她。 感受着他下身的变化,褚恬轻哼了一声:“都怪你,我的二人世界都没了。” 徐沂也有些遗憾这孩子来得早了些,可他更渴望当一个父亲,因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亲了下褚恬。 在他怀里,褚恬抬起头,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你真不去特种大队了?” “都问多少遍了。”眼瞧褚恬的嘴巴又嘟了起来,徐沂笑了笑,抵着她额头轻声说,“不去了。” “其实,你真想去的话也可以去——”褚恬表情有些纠结地说,“不过不要是这几年,孩子还小呢,需要爸爸。”说完,她抬头,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 徐 沂真不知道她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和不安,他认真且严肃地跟她说:“真的不去。无论我选择陆指还是小姑父,我都是抱着做出一番成绩 去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调动。如果我再打一枪换一个坑,那么到最后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恬恬,我现在对工作的要求不是听着有多好听,晋升又能有多快。而是稳 定,踏实。听懂了吗?” 听懂了,完完全全听懂了。褚恬开心极了,圈住他脖子,脑门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的。 徐沂微哂:“……呆。” 到了晚上,徐沂才将褚恬哄睡着。 因为放松下来之后,她整个人都特别兴奋,拉着他说了半天生男孩怎么样,生女孩怎么样,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不想要孩子。徐沂知道她之前那么想也是安全感不够,所以也就压下没再提。 好不容易她睡着了,徐沂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准备去趟卫生间。结果出了门,发现宋可如和徐建恒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也不知坐了有多久了。 “爸,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恬恬怎么样了?”徐建恒问。 “没什么事,睡着了。”徐沂说,“这一天您二老也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恬恬,明天带她回家。” 徐建恒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可两人谁都没有动。 徐沂看着父亲徐建恒的腿,低声问:“爸,您的腿好点没有?” 徐建恒啊一声:“哦,你说我这腿啊,好多了,好多了。”说着他站了起来,还不要徐沂扶,慢慢地走到窗边,背着手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徐沂犹豫了下,没有跟过去。他看着宋可如,犹豫着是否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之前徐建恒住院的时候她打过来那么多通电话都没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妈,您跟爸回去吧,再晚一点天就该冷了。” 宋可如没有理会他的话,抬起头,直接问他:“我问你,现在恬恬这个情况,你还要去特种大队吗?” 徐沂一怔:“怎么您也——” “是,我是知道了,我就要问问你这个问题,看你怎么回答我!”见他不说话,宋可如就追着问,“我现在不是光替我和你爸着想了,你别忘了,你结婚了,还有恬恬!”顾忌着褚恬,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力气却一点也没省,脸都快气红了。 徐沂一下午回答这个问题回答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已,他看着母亲,将给褚恬的答案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边给宋可如听。最后忍不住又问:“这个消息,也是您告诉恬恬的?” “是我跟她说的。”震惊过后,压抑住心底里的喜悦,宋可如板着脸看他,“怎么,是要怪我自作主张,吓到你媳妇?” 徐沂有些头疼。他知道,这是宋教授特有的说话方式,很明显她自己已经后悔了,却抢在他前头把话说出来,把他哽得难受又让他没话说。 “妈,我不是怪你。我是想问,这些消息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既然你问,我就腆着一张老脸跟你说了。是你读军校时的一个老同学,他现在跟你在一个师,我跟她妈妈认识,所以就常常通过他打听你的情况。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啊?”宋可如呛声道,眼眶却红了。 徐沂大概知道是谁了,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用手抚上了宋可如的肩膀,低声说:“不是嫌您给我丢人,只是以后别这么麻烦人家了,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宋可如挥开他的手:“问你?我倒是想!可你自己算算,我打给你那么多次,你接过几次?”说着她眼泪掉了下来,只得飞快地别过脸,不让徐沂看见。 那一滴眼泪刺痛了徐沂的神经,他扪心自问,无话可说。 还是徐建恒走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他揽住妻子的肩膀,轻声劝她:“行了,这个时候就别跟孩子们较劲了。让恬恬好好养着身体,咱们先走吧,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看也不看徐沂,揽着宋可如就走了。 等到两人走远,徐沂才抬起头。凝望着父母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萦绕在心头。他与父母间的隔阂太深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然而父亲有句话说的很对,来日方长。 一瞬间,梗在心头的那根刺像是突然被连根拔起了。虽然会有些痛,但他相信慢慢会治愈。 他一直这样认为着,此刻望着远走的父母,心里惦念着怀着他的孩子,沉沉睡着的褚恬,他更加笃定了。就如同昨天离开顾淮越办公室前,他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想清楚了,真不后悔?” 他坚定地回答:“不后悔。” 因为他确信,他已经得到最好的了。 ——网络版完结——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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