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何所冬暖,何所夏凉》 作者:顾西爵 顾西爵暖心之作,首度修订,新增全新番外。十二年痴心守护男神回归。 【何所冬暖】 第一章 重回故地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地滑行,远方的埃菲尔铁塔一如既往地灯火璀璨。我靠回椅背上,看着机票上的名字,在国外这几年,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中文名——简安桀。这是我父母原本为儿子准备的名字,只是没想到最后出生的却是女儿。   飞机终于起飞,我闭上眼睛,慢慢呼吸,总是要忍受一些事情,比如飞机起飞,比如回国。   良久之后,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   “咦?”沈睛渝推门进来,“安桀,你在家啊?”   “嗯。”   “你一直待在书房吗?中饭有没有吃?”   “吃过一点。”我随口应了声,犹豫着要不要先回房间,或者再等等,她可能马上就走。   沈晴渝从书柜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阿姨现在还要出去,晚上跟你爸爸可能也不回家吃饭。”她看了一眼,“那你看书吧,晚饭记得吃。”   我点头,她就开门走了。   “郗辰,你怎么也在家……你不是说今天要去……”   书房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声音,远远近近,我无心细听,而一时也看不进去书,索性闭目养神。   不知道叶蔺这时候在干什么?他说要去跟朋友打球,每次周末他总是忙得见不着面。   由朦胧中转醒,我看见沈晴渝站在面前。   “抱歉,把你吵醒了。阿姨想问你,你有没有动过一份文件?跟这份差不多,都是黄封面的,放在那里。”她指了下之前取文件的那个抽屉。   “没有。”   “那就奇怪了,我昨天明明放在那里的,怎么就找不着了呢?”   我俯身捡起滑落在地板上的书,打算回房。   “安桀,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你动了,然后放哪儿却给忘了?”   我摇头,“我没有动过。”   “没道理的,今天就你一个人在书房啊。”   我开门出去时却被她拉住,“等等,你这孩子怎么——哎,阿姨真的急用,你没看到过,也应该帮忙找找是不是?”   我被她扯得有些痛,“你不要拉着我。”   “我说你——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老是这种态度?”   “你先放手……”   “你是不是故意把文件藏起来为难阿姨?”   因为不喜欢与人有太过亲近的肢体接触,尤其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我顾不得是不是失礼,用了点力抽回手。   “等等,你别走!”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要来找我的麻烦,明明是她让我爸爸抛弃我妈妈,破坏了我的家庭。   “你给我站住!”   她追上来抓住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从小就怕这种突然的大动作,所以下意识地用力推开她。事情发生得措手不及,沈晴渝向后跌去,后面是楼梯。我一惊,“小心!”我想抓住她的手,可是根本来不及!   我看着她跌下去,我的脚步定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只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我听到有人跑过来。   我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我看不清楚他是谁,可是,不管是谁,可不可以拉我一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伤害她……   “啪!”   “小姐,小姐。”耳边有人轻声唤我,我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   空服人员俯下身,“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   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第十次,第十五次,还是更多?   我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冒着冷汗,还有点颤抖。   害人害己,说的是不是我这种人?   我让她的孩子胎死腹中,我害死了跟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抑或是弟弟。而我也受到了惩罚,她那出色能干的外甥打了我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巴掌,只觉得很疼很疼。最后,我父亲给了我一张卡,我去了法国六年。   六年后,我还是回来了。   我深呼吸,望着出租车窗外冰冷的冬日瑟景,这里是我的故乡。   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可是母亲的一通请求还是让我回来了。   她希望我回一趟简家。   我在一幢老别墅前下了车。我看着眼前的房子出了会儿神,当初父亲买下的时候,就是图这里风景好、水好、空气好,一派柳丝细、岁月长的意象。所以外观的灰泥墙只是略略修缮了一下,完全保留了那种古朴庄重的历史感,红瓦也是按照旧制去寻访而来,一一铺排整齐,使整幢房子看起来就像一位不辨年岁的女人,明明不那么年轻却依旧不失华美。而花园里在春暖花开时关不住的春意更是惹人遐思。曾经我很爱这里,如今却是如此陌生。   我推开铁门走了进去。走到屋檐下,我按了门铃,因为我没有钥匙。   开门的是一个有点年纪的老太太,她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请问你找谁?”   “我找……简先生。”   “先生不在。”老太太顺势要关门。   “林妈,是谁?”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我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点发抖,然而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修长的身影踏至门口,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不至于太惊讶。   我拎着行李径直走了进去。   “席先生?”用人带着疑惑的声音。   “她是简叔的女儿。”   女儿……我眯了眯眼睛,心中不免有些自嘲。   感觉手上一轻,席郗辰走过来接了我的行李。我低下头看着那只对于男人来说略显白净的手,“你的手很漂亮。”我说。   席郗辰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转开头,抬步上楼。   打开二楼我曾经的房间,看到里面熟悉的摆设中间夹杂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玩具车、积木……地板上、床上、桌面上都是。   “玉嶙好像很喜欢你的房间。”   我回身看向身后的人,“玉嶙?”   “你的弟弟。”   胸口忽然闷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我想其实我可以去找小姨一起过圣诞节的。   “你要不要睡客房?”他声音冷清地问。   “客房?”我笑了笑,从他手上拿过行李,向楼下走去。   席郗辰从身后拉住我的手,这举动让我浑身一颤,“放开!”   “要去哪,回法国吗?”他的话问得有些急迫。   我拉下他的手,“放心,我会回法国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很快就回。”   他看着我,目光冷沉。   我别开头,“明天我会来见他。”   “你爸爸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你可以等一下。”   “不用。”这样的对话让我意识到,即使我曾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七年,但是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名过客,“更何况这么晚了,我也得去找地方住不是吗?”   他停了三秒,说:“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只想住自己的卧室,那么我会叫人收拾。”   “怎么?我上面的话让你产生这种想法?”我轻哼,“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忽然,他向我挪近一步,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一大步!   “你……怕我。”这是一句肯定句。   我扫了他一眼,“你可真幽默,席先生。”说完我毅然地走向玄关。   “对了,席郗辰,”走到门口时,我又回头笑道,“你一定要摆出这么高的姿态吗?”   走出门,外面竟然在下小雪。   我走到以前上高中时等公交车的站牌那里,等了一会儿,我上了第一辆来的车,不管它到哪里。车上没有多少乘客,公车前行,发出特有的声响。近黄昏,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经亮起,一道道光在车窗上折过,忽明忽暗。雪花从窗外吹进来,落到我的脸颊上,有些冰凉。   我有了一个弟弟,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已经避我如蛇蝎了?   “小姐,终点站到了。”司机的声音将我从漫天冰雪般的思绪中拉回。   我下了车,抬眼望去一片荒野,没想到这座城市竟然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最后我拨了朴铮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一下就接起,声音里带着火气道:“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迷路了,朴铮。”   浸泡在热水中的身体总算有了些许暖意,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变得有些恍恍惚惚。   听到敲门声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等我穿好睡衣出去,等在浴室门口的朴铮取笑我道:“我还以为你在浴室里玩自杀呢。”   “你想多了。”我笑笑,然后说,“我要睡了,累。”   “知道累还跑去那种鬼地方?”   我不知道朴铮说的鬼地方是简家还是那个人迹罕见的终点站。我这样想着,又听到朴铮叹道:“客房里的床单跟被套我都给你换过了。洁癖真的没有药医吗?”   我无奈地说:“你就当我比较爱干净吧。”走了两步我又回头问,“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吗?”   朴铮作势想了想,“check out 时别忘记付住宿费、伙食费……”   我的回应是直接转身走人。   隔天清早,房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转醒。声音不响,断断续续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即便是小得像翻书的声响都会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   当我打开卧室门看到客厅里的人时,僵立在了原地。   英俊的面孔,高瘦的身形,配上一身设计简洁的米色休闲装,真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这时那人也发现了我。   叶蔺的手一抖,资料撒了一地。   我跟叶蔺从初一就认识,然后相知、相熟、相恋六年。   曾经,他能轻易影响我的情绪。而现在,我希望他不再有那个能力。   叶蔺回过神,“什么时候回国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恢复,他开始捡掉在地上的纸张。   “昨天。”   “真是不够朋友,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本来就不是朋友了。”   ”是吗?”他的语气慵懒,夹带着讽刺。   朴铮朝我走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叹了一声。   因为朴铮的无意提示,叶蔺看了眼朴铮又看向我,“没想到你跟朴铮的关系己经好到这种程度,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这似乎与你无关。”我平淡道,我与朴铮的关系知道的人的确不多,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刻意地去说明罢了。   朴铮抓了下头发,“叶蔺啊……”   “朴铮,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朴铮看了我一眼,“有,等会儿。”不再试图解释,他转身向厨房走去。他总是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蔺看着朴铮的背影问。   “没地方住。”我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别告诉我你们简家大到没空房间让你住。”   我手指一颤,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摔落。   “不渴就不要喝太多水了。”他皱眉,随即又笑道,“在法国待了六年总算知道回来了。”   我只是喝着水没作答。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那里。怎么,简家大小姐终于出国深造完毕,回来报效祖国了?”见我不搭理,他的口气开始不满。   “我还没毕业。”不回答他,他就会一直缠下去,所以我挑了一个最可有可无的话题敷衍一下。   “你还要回去?”   “嗯。”他忽然将手上的资料扔在茶几上,“跟朴铮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好。”我不去在意他的反复无常,也没有打算相送。”   “好?呵,对了,有空出来吃个饭,亚俐挺想你的。”他说完开门就走。   而我手中的玻璃杯终究滑落,溅开一地的碎片。   “我跟他也是偶尔联系,这段时间他要买房子,看中了我们房产公司下面的楼盘,所以最近来往得比较频繁。”站在厨房门口的朴铮看了眼地面,走过来,放下早餐后,去拿扫帚与簸箕收拾了地上的碎玻璃,“原本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抱歉了妹子。”   我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去洗漱下再来吃。”   “其实,叶蔺并非他所表现的那般玩世不恭。”朴铮算是实话实说,“他人挺好的。”   我笑笑,没说什么。他怎么样,现在跟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六年的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包括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   那年九月,母亲送我到中学报到,那个时候的夏天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炎热,滑过树尖的风也是微凉的。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母亲很美丽,也很温柔。   教务处外面长长的走道上,我站在窗前等着母亲出来。   我的成绩有点差,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从小上课总是比别人上得少,考试偶尔也会缺考,之所以能进入这所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也只是金钱万能下的一个例子。对这种用钱来买进好学校的事,一开始我会感到羞惭,但父母并不在意,渐渐地我也麻木了。   “原来女生也有买进来的。”一句夹带着明显讽刺的话语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侧头看过去,是一个相当抢眼的男孩子,软软的头发、白净的皮肤、好看的脸蛋以及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说话呀!”   “你是聋子吗?”见我不理,不耐烦的话一再抛来。   事实上我只是在想着怎么回答他,可他的耐性似乎特别少。   “你笑什么?”   “你很吵。”我说,他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当拔高了音调叫出来时却异常古怪。   “你说什么?”   这时母亲从教务处出来,朝我招手,“走了。”   我对他说了声“再见”就向母亲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蔺,性子急,又张狂。   往后的六年,这个叫叶蔺的男孩子横行霸道地闯入我的生活,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以及心神。   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么我还会不会要那样的六年?答案是否定的。   甜蜜后的孤独比硫酸还能腐蚀五脏六腑,所以如果能早知结局,一开始我就不会走进这局里,因为我太怕思念的折磨。   好在,如今已不会再想念。   “安桀,你的电话一直在响,要不要给你递进来?”朴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不用,我马上就出去。”   收起恍如隔世的回忆,我开门出去,接过朴铮递来的手机,七个未接来电,同一个号码,没有显示姓名。正要回拨过去,手机又响了,还是这个号码,我按下接听键。   “简安桀。”   果然是他,叶蔺。   “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虽然没有质问意味,但是口气却听得出来不太高兴。   “找我有事?”我不想浪费时间,既然心里早已决定不再为他介怀,彼此相安无事最好,那么如今以及往后任何的牵扯都显得多余。   “没事就不能找你?”   还是那么喜欢装腔作势啊……   “不方便说话吗?朴铮在你旁边?”语气柔了一些,也有几分试探的味道。   他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没必要,“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你说什么?”   “你敢挂试试看!简安桀,如果你敢挂,我现在马上立刻出现在你面前砸了你那手机!”他不再调笑,过大的怒火令我有些错愕,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明白那阴柔的语气下是压抑的不满,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歇斯底里。   “那你想说什么?”我不再妄图能将这通电话轻率带过。   电话那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不适当的失控,“抱歉。”语调又恢复到先前的漫不经心,“我还在朴铮家楼下,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想跟你独谈谈。”   “不行。”不想再牵扯不清,而我也不擅长找理由与借口,所以干拒绝。   “好,很好,简安桀你总是有法子让我觉得自己在犯贱!”没再等我回答,电话被挂断。   紧握手机的手有点痛,我想起两人分手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比冰雪更刺骨的冷言冷语。在法国的第一年,我只要想起他,就好像被人用尖刀刺入心脏。   他说:“法国,美国,随你去哪里,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最好!”   我希望这句话他能自始至终地说到做到。 第二章 风吹散的不只是记忆   中午的时候老同学莫家珍来电话,她是我这几年难得还在联系的朋友,她抱歉道:“我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来负荆请罪。我是真的真的死命在抵抗,本不想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的,但是你知道的,叶蔺那人一贯阴险狠毒,他竟然笑得很‘甜美’地跟我说,如果我不把你的号码给他,以后我的婚礼他必来砸场……总之,安桀,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回法国后这号码也不会用了。”   “就知道你最深明大义了!还有,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吧,晚上七点,一起吃饭,林小迪请客。”   林小迪是我高中时期的同桌,后来嫁到了台湾,她的婚礼我因为在国外没有参加,对此我始终有点愧疚,毕竟林小迪一直真心将我当成她的挚友,而这样的人在我的生命里是寥寥可数的。   我跟林小迪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 林小迪和莫家珍来欧洲旅游,我充当导游带她们逛了几天。   “她怎么来这边了?”   “我今天一跟小迪说你回来了,她就立马决定买机票飞过来,大概下午五点会到。”家珍笑道,“要不是知道那女人已决经结婚了,我可真要以为她是同性恋看上你了呢。”   “乱说什么。”我想了一想,最后说,“晚上我跟朴铮一起过去吧,我好像有点感冒了,让他陪我过去。”   “朴铮?我知道他,朴学长嘛,他那时候不是偶尔会来找你出去说点什么,难道你们现在……”   我无可奈何道:“他是我小姨第二任老公的儿子。虽然没血缘关系,却是我尊重的大哥,以后别乱想了。”   “你小姨?就是我们去芬兰玩的时候,招待我们的那位?”   “嗯。”朴铮的父亲过世后,小姨太过伤心,去了国外。时隔一年,我到了法国,那时候幸亏隔三岔五还能去找一下小姨,否则那种孤立无援的日子真的无法熬下去。   晚上当我跟朴铮来到某饭店的 VIP 包厢时,莫家珍和林小迪她们已经在了,家珍正在吆喝着服务生倒开水,林小迪一看到我就异常激动地跑过来抱住了我,气势汹汹地表达了一番长久以来对我的思念之情以及怨恨之心,所谓怨恨就是为什么我回来告诉了家珍而没告诉她。   我说你在台湾,跟你说了也没用。   “怎么没用?”林小迪点了下站在我眼前的她,做完那动作她自己先笑了,“好了好了,不闹了,安桀,给你介绍下我老公。”她转身招来坐在沙发上的男子,“这是瞿魏,我老公。瞿魏,这是简安桀,我最好的朋友。”   我跟小迪夫妻俩也介绍了下朴铮,“我哥,朴铮。”   林小迪笑道:“听家珍说过了,朴学长你好你好。你们先聊着,我去帮莫家珍点菜,那家伙肯定又点了一大堆海鲜,我最恨的就是海鲜!”她说完虎虎生威地朝莫家珍走去。   瞿魏无奈地摇头。   “小迪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我由衷地说。   “是啊。”瞿魏笑道,“久闻大名了,简小姐,小迪可经常提起你。听说你日前在法国留学?”   我笑笑点头。   “独自在外面求学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其实没怎么求学,说穿了只是求生而已。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竟是叶蔺,他的身后跟着杨亚俐。   男的俊美爽朗,女的美丽大方。   叶蔺看到我们,面露诧异,“不好意思,走错门了。不过,也真够巧了——林小迪,好久不见了。”   “叶蔺。”小迪的惊讶是真实的。   叶蔺挑眉看了一圈包厢里的人,“今天这是老同学聚会吗?那怎么不算上我跟亚俐?”   小迪完全不客气,“你们现在都是大人物了,我这小桌子小碗儿上不了台面的饭局,请你们来吃,我怕降低了你们的身份。”   叶蔺带着点笑说:“我不介意偶尔降一下身份。”   “你!”小迪气恼。   叶蔺还要说,被身后的杨亚俐拉住,“好了好了,你就别跟小迪斗嘴了。”她转身对林小迪说,“你也就别挤对我们了。大家好几年没见了,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吃吧。我做东。”   小迪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行啊。服务员,加菜,把你们饭店最贵的那些菜都给我补上。”然后看向杨亚俐,“杨大小姐,你是富二代,不介意我点几道贵的菜吧?”   杨亚俐大方道:“随意。”说完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看过来。   其实她真的没必要那么在意我的,毕竟她所在意的人现在确确实实地只待在她身边而已。   我神态自若地向杨亚俐额首算是打了招呼,却在转开之际碰触到那双清冷轻佻却又充斥着满满讥俏的眼眸。   我承认因为这个眼神自己有一瞬间微微的心痛。我走到桌前坐下,承认,却不允许有下一次。   我一坐下,手机就响了下,是短信,“你不想见我,不还是见到了?”   我抬头看向叶蔺,他正低头把玩着手机。   我打字:“你跟踪我?然后叫上女友一起过来?叶蔺,你真的很无聊。”发出去后,我就把手机放进了衣袋里,不再去看它。   “嗨!”瞿魏走过来,将一杯温水递给我,“刚听你说话,声音有点哑,是感冒了吧?喝点温水吧。”   “谢谢。”我接过水杯,这个男人体贴入微,小迪嫁给他,虽然背井离乡,但她应该过得很好。   “如果严重还是去医院配点药吃,这样好起来比较决。”   “好,谢谢。”对于他人的关心我还是有点不适应。   “虽是初次见,但大家都是朋友,你不用这么客气的。”他笑说。   我无奈地叹息,心想:不是客气,而是你坐得太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无法自欺的是,此时最让我不自在的还是那道不曾离去的视线。   之后众人上座,我的左右分别是家珍和朴铮,家珍过去是小迪、瞿魏,朴铮过去是杨亚俐和叶蔺,这样的无意落座刚好让我正对着叶蔺,所以我尽量低头吃饭。我不是怕事与逃避,只因不想再生是非,而大概是感冒的缘故,我总觉得困乏无力,昏沉欲睡。   席间刀光剑影、觥筹交错,家珍和林小迪隔着大半个桌子互相斗着酒,互相批评着对方点的菜有多么差。   “好了,咱们别说菜了。”家珍笑着拿筷子指了指小迪,“林小迪,你说你这长相,说难看嘛,好像过了点,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呀,怎么就被你追到了这么好的老公呢?来,请教请教。”   “用脚追咯。”小迪一本正经地说完,又笑道,“其实追男人的把戏你应该向杨亚俐请教的,她可比我拿手多了,想当年她追叶蔺那会儿可是轰动整个学校的!”小迪这话说得不带半分玩笑,百分百的认真。   家珍点头,“那倒是,得向杨小姐请教。”   她们俩一唱一和,是为给我撑面子,有朋友如此维护自己,我心里很感动。但我并不想再去提及往事。   杨亚俐的脸色有点难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两情相悦就在一起了。”   “两情相悦?呵,这可有趣了,我记得当年你围着叶蔺这小蜜蜂转的时候,他还只属于我家安桀这朵花呢,你说你这是哪跑出来的两情相悦啊?该不会是老早就在那里暗度陈仓了吧。”   家珍的这番话毫无意外地将现场弄成了一片死寂。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疲惫感更甚。   “其实,”沉默中首先开口的竟然是杨亚俐,她的语气有些高深,“虽然当时叶蔺的确是有女朋友,但是,其他人也有追求的权利不是吗?”   “亚俐。”叶蔺出声叫道。   “更何况当时……”   “够了!亚俐。”   我心一跳,看向正对面的人,显而易见,他生气了。   杨亚俐已经白了脸。她看着叶蔺,半响后喃喃说了句:“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这样的场景,没有控诉,没有甩门而出,只有一句软软的近乎讨饶的道歉求好,我想杨亚俐是真的爱叶蔺,才会这般小心翼翼、丝丝谨慎。   而我,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今天不是为简安桀接风吗?怎么主角都不说话的?”   我一愣,看向开口说话的人。叶蔺懒散地靠坐在椅背上,半眯着眼,一只手向后轻搭着椅背,神态悠闲,前一刻的气焰已经不再,剩下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与轻浮。   “没什么好说的。”我低声道。   “怎么会?”叶蔺的声音是假装的诧异,“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来,就没什么话要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说的吗?”太过温柔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嘲讽,不过这里大概也就我能听得出来。   我为难,瞿魏打圆场道:“简小姐,你可以说说,呢,你在法国遇到的一些好玩的事?”   我想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事。”不好玩的事倒是很多,不过那些就没必要说了。   小迪这时笑道:“怎么会没有呢?法国帅哥那么多,我们安桀这么漂亮,肯定被很多人追吧?”   我莞尔,“法国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的确是挺多的。”   “那你在那边应该谈了不少恋爱吧?”问话的是杨亚俐,神态自然,落落大方。   我拿起面前的水杯握在手心磨磨转转,没有接茬。   “感冒就别喝酒了。”是朴铮的声音,挺威严的。   因为刚才心神一直有点不集中,林小迪往我杯子里倒了什么也没注意,渴了就想拿起来喝,现在一看才发现竟是红酒。   我笑着放下杯子,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是喝不了酒的人,因为对酒精过敏的关系,如果不小心碰了,身体会发痒,喉咙也会发疼,严重一点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只是关于这点很少人知道就是了,这里知道的大概也就两个。   “简安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叶蔺道,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叹气,“六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的。”   他的眸光忽然冷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又立马恢复轻桃,“是啊,六年,2190天,52560小时,3153600分钟,的确是什么事情都会在这些数字里改变的。”   我的手僵了一下,不再说话,毕竟这样的话题说下去没多大意义。   谁知叶蔺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起身走近我,“既然今天是为简安桀接风,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来敬她一杯,庆祝她六年来的第一次‘光荣归国’!”说完一饮而尽。   高大的身形、过近的距离压迫我所有的感观神经。   “不赏脸吗?”   我深呼吸,胸口还是犹如梗着一样东西,让我难受。   “叶蔺!”朴铮站起来挡在了我身前,语气里夹带着明显的火气。   大家都有点乱,家珍和小迪连忙起来周旋,杨亚俐也站起来,走到叶蔺身边拉他的手,“怎么啦?你今天这是?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她说叶蔺是小孩子?这个我见过的最有心眼的男人竟然被人说成是小孩子。   我拿起杯子,红色的酒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拼命吞咽了,却还是将最后一口呛了出来。我痛苦地捂着嘴唇频频咳嗽,胃中的火热转嫁到全身,仿佛让我浑身都痛了起来。   “简安桀,看来以后我一定要严严实实看着你才行,竟然喝酒也会过敏……有没有很感动?我叶蔺可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风吹散的已不只是往昔的记忆。   醒来的时候是深夜,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四周静悄悄的。   “醒了?”   幽暗的灯光下,朴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严肃。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回国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他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本以为那红酒充其量只是让我出点红斑,结果却是晕了过去,搞得进了医院,真是有点夸张。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道。   “是该抱歉了。”朴铮说。   说到这里,气氛也没那么严肃了。   忽然想到什么,朴铮嗤笑,“那个林小迪啊,呵,竟然被你吓得都哭了。”   “嗯,小迪比较感性。”   “是啊,感性得要死,我劝说了大半天才把她给弄走。”朴铮顿了一下又说,“知道你嫌烦,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嗯,谢谢。”我睡眠质量常年都差,若旁边有杂音,肯定是睡不好的。   其实,也不太能接受在医院里睡觉。   我看了眼输液管,对朴铮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待在医院里。”   “再等等,至少得把这瓶点滴打完,你有点发烧。”声音不强硬,但能听得出里面的坚持。   我抬手看了下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妥协道:“那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更何况有人在我反而会睡不好。”   朴铮想了想,最后点头,“好吧,明天一早我再过来,顺便回去给你弄点吃的,这边的东西你肯定吃不惯。”   “我要吃绿豆蜜糖粥。”   “知道了。”朴铮拿起床尾的西装外套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身说,“安心休息,都会好的。”   我笑笑,没有答话。   我重新闭上眼,想起叶蔺,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往事再沉重,也该随风散了。   睡梦中好像有人走进来,我先前吃了感冒药,困得睁不开眼,感觉一双微凉的手将我的手握住,我不喜欢这种碰触,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再睁开眼,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拔去,贴着医用胶布。我下床去厕所,拧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刷着手。   第二天醒过来没有看见朴铮以及朴铮的粥,倒是非常意外地看到了杨亚俐。   “叶蔺在哪儿?”她的语气依然很和气,但也并不客气。   因为不太能接受躺着跟一些人说话,我坐起身,看向窗外,十二月底的这场雪已经停止,剩下的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以及钻心刺骨的寒冷。   “我只问一句,叶蔺在哪儿?”她再次问道。   “为什么来问我?”毕竟这样的身份位置,不应该是由她来问我这句话。   “我知道他一定来过这里。”她说。   我想了一下,说:“他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不清楚。但是,杨小姐,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看到过他,至少从他敬我那杯酒开始,没有。”   杨亚俐看着我,评估着话里的可信度,良久之后她开口道:“我不会把叶蔺让给任何人,包括你,简安桀,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走前她还说了一句,“祝你早日出院。”   我听着觉得好笑,这时手机响起,我拿起来看,号码依然是陌生的。   “喂?”   “你在哪里?”声音有点熟悉。   “你是?”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席郗辰。”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平静。   “有事?”我没有想到会是他,毕竟他应该是能不跟我接触就不会接触的人。   “简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他的声音冷淡道。   我忘了昨天要回简庄,可是那又怎么样?为何他的口气像审判?我回不回,又何时回,他无权过问。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沉稳内敛的语调夹杂着一丝不快。   真是讨厌的人,我心中轻哼,正要挂掉电话,那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既然简小姐已经知道了,那么容我再问一句,简小姐何时回简家?”   我停顿了一秒笑道:“席郗辰,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   “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他没有搭理我的嘲讽,清冷的嗓音听不出半丝起伏。   “敢问席先生,你现在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有必要向他交代这些事清,“我想我不用跟一个‘外人’交代自己‘回家’的时间吧?”我讽刺他,亦似在讽刺着自己。   “简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他需要知道你过来的具体时间,以免不必要地空等着。”他的声音有点严肃,好像一直在等的人是他。   我猜测,这个人只是存心想跟我过不去,“过两天吧。”言语上的冷嘲热讽已经对他没有多大作用,那么耗费精神的话说下去也没意思,我干脆敷衍。   “简小姐,你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具体’时间。”   我咬了咬牙,“明天。”   “好,明天。”停了一下,他说,“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人去接你。”   “我还认得回去的路。”   “希望如此。”   之后朴铮过来,陪了我一上午,傍晚的时候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期间林小迪和莫家珍也都过来了一趟,确定我没事后,小迪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台湾。   开车回去的路上,朴铮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张递给我,“你早上打我电话让我订的,明天下午去上海的飞机票,还有,后天早上上海飞法国的飞机票。一定要这么赶吗?才刚回来。”   “哥……我好像以前都没这么叫过你,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我们都不好意思互称兄妹,这么些年过去,我们年纪也长了,更加叫不出哥哥妹妹。但我想说,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我最亲的兄长。这座城市,除去你,已经再没有让我留恋的人。既然这里对我已毫无意义,就没有多停留的必要了。”   朴铮听完,点了点头,“明天早上送你去简家,完了送你去机场。”   我笑了笑,“好。”   抵达朴铮的公寓时我先下了车,朴铮去地下车库停车。因为外面大冷,我刚想先行朝公寓大门走去,却突然被身后的一双手臂拉住,过大的力道使得我不得不转身。   不太明亮的光线下,一张过于漂亮的脸庞映入眼帘——叶蔺!   此时的他,有些憔悴,有些落魄,那双桃花眼里布满血丝。   在惊吓过后我试图挣脱被他拉着的手腕,因为被抓得很疼,“叶蔺——”   话没说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我的唇被他的嘴唇堵住,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他已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呓出一声呢喃:“你不要我了吗?”声音有点凄凉。   像是受到了蛊惑,我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头柔软的黑发,带着些许眷恋。   叶蔺的身子一僵,抬眸看着我,眼中有东西闪过,亮丽激悦,慢慢地他低下头再一次接近我的唇,我身体一颤,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防,我用力将他推开——叶蔺有些措手不及,狼狈地退后一大步,身子直挺挺地站立,盯着我,“简安桀,你还要不要我?”他温柔的嗓音试图瓦解我所有的防御。   这个狡猾的男人啊!   “叶蔺,别玩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我不想再去费心揣测他的心思。   他的表情有点受伤,看着我的眼神深邃莫名,“简安桀,我爱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样的话,现在真的不应该说了。   “我爱你——听到没有!我爱你!”我表面上的平静让他开始急躁起来。   “我们六年前已经分手了,叶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很平静。   “我爱你!”他执拗地说着他想说的话,提高的嗓音是令我怀念的。   我直视他,“叶蔺,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事实,也告诉自己。   “我不要跟你分手!”他抓住我的双手,“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我说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了!”   “叶蔺,是你说的,你要跟我分手。”这样的争吵,像回到了六年前,让我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是你逼我说的!你不在意我,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你说你要去法国,我害怕,我生气,我说要分手,我想让你紧张,我想让你留下来!可是,可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竟然有点悲戚,“可是你还是去了!”他抬头看着我,“你永远都可以做得那么决绝,那么干脆,干脆到让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不在意,不爱,就不可能允许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待六年。   原来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认为的。这样的不被了解,即使在分开的六年后听到,还是有点痛彻心扉。   “叶蔺……”我说得很慢、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我爱你,曾经。你说要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我是被赶出家的。我去找你,我说我要去法国,被迫去那个自己连语言都无法沟通的地方。我只想找你。你说‘我们分手,简安桀’。”   ——简安柴,你要去法国你就去啊,跟我说什么,我是你的谁啊,说穿了什么也不是!   “但是,就算你说了分手,我还是想你,刚到法国就想找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能给我一点希望,哪怕只是一句好话。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接的不是你,她说,你不想接我电话。当时我站在街道上,怎么也想不起回去的路,即使那条路我走过不下十遍,我想问人,却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的话。   “叶蔺,我们在一起六年,不是六十天。刚开始几个月,我几乎天天做梦都梦到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都不想醒过来,因为在梦里面,你在我身边。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打电话,其实不应该打的。但是当时我很害怕,一早起来,我发现跟我同宿舍的女孩子,在那里唯一跟我算得上朋友的人……死在浴室里。警察来了,把我带去取证盘问,问了一天一夜。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身体、精神都快要崩溃……我只想找你。那一次之后让我真的决定不再找你。”   “叶蔺,是我。”   “有事?”长久的沉默之后传来的是冷漠无情的声音。   “我……想你,叶蔺。”人是唯一一种有精神感情的动物,尤其在脆弱的时候,会特别想去依赖某个人,一个对自己来说极其重要的人。   “是吗,你想我?知果你打电话过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么,怒我不奉陪了。”   “叶蔺,我想见你,我……我想办法回去一次,我们——”抛开自尊与骄傲,我谦卑地恳求着他。   “可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如果可以,真想忘掉与你之间的一切!”   我抬头看向他,他震惊地望着我,最后抓着我的手慢漫地松开了,有些踉跄地退后几步,随即笑了起来,“简安桀,你好狠。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彻底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是不是听着都觉得反胃?呵呵呵……看来落得这可悲又可笑的地步,都是我活该。”他边说边退,步子凌乱。   我看着他最终转身离开,一向傲然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心里不可自欺地有点刺痛。   我狠吗?一旦否定之后就绝不会再去接受,被一次次伤害之后就不想再抱任何希望,如果这叫作狠,那么我是狠的吧。   都说幸福是相同的,不幸有千万种,我尝过太多苦痛,如今已经胆小如鼠。   这时,朴铮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朋友打我电话,我有点事还得出去一趟。你到家了吗?”   “嗯,你去忙吧。”我说着,回过身,竟看到席郗辰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第三章 我变成什么样都与你无关   高挑的身形站在那里,他的表情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深沉难辨。   “简小姐。”声音是一贯的冷沉。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我没有吭声。   只是今天真的已经足够了,太疲惫的心态无力再应付更多,我想无视他直接走人——但显然这是我的奢想。   他走向我,“如果可以,请简小姐你跟我回简家。”低沉的嗓音停顿了一秒,他又加了句,“现在。”   现在?我皱眉,压下心中的烦躁,“席先生,你好像忘了我们约的是明天。”   他直直逼视着我,“现在,我想你应该有空。”   “席郗辰,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他似若未闻,径直说道:“请吧。”   我有点生气了,这种情况任谁都会生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明天上午我会过去。”我不再多作停留地转身朝公寓大门走去。   “你父亲明天去新加坡。”   我霎时停住了脚步!   他是什么意思?告诉我,被简家赶出来的简安桀已经没有随时随地回简家的资格了,还是想要告诉我,即使是见亲生父亲,也要看那位父亲有没有空见我?   时至今日,对于席郗辰,我不得不承认,怕他并且——恨他。是的,恨,六年前,他打我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刺痛,带给我的是挥之不去的羞辱以及一锤定音的罪名。   我回身看向他,脸上很平静,六年的历练毕竟让我练就了一些世俗和虚伪,不再如从前般软弱无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麻烦你转告我父亲,今晚这点时间也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了。他明天要忙,我明天下午也会离开这里,不管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要见我,想来也不会重要到哪里去,就当我白来一趟。我想席先生你应该会很乐意帮我转达这种话吧?”   我刚说完,席榔辰就三两步跨到了我面前,我没料到男人的行动可以这般快速,一下子有点反应不及,而等我意识到该有的害怕想要退开时,手臂已经被他抓住。   “你什么意思?”他的眼神有些慑人。   如果说叶蔺的接近是让我慌张的,那么面对席郡辰的接近就是惊吓与害怕了。   我试图用手臂隔开他,却发现他抓得不紧,但是很牢。   “你放手!”   “放手?难道他碰你就可以?”他的眼中有着隐忍的愤怒,如果不是这般近距离的直视我绝不可能发现。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愤怒是所为何来,甚至觉得莫名其妙,毕竟这种局面下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我想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情!”   他看着我,眼眸黑亮逼人。   再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那么简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明天就会回法国?”   “差不多。”我明天下午去上海看母亲,后天一早飞法国,不过,我想我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差不多?”他的语调回到傲慢,“那么简小姐,你今晚一定得回简家。”   “可笑!你拿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一定’?”   “法律上,我算是你的兄长。”席郗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森冷了。   这太新鲜了!我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别拿这种无聊的关系来压我!听着就让人恶心!”   “很好!我也是……”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席郗辰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我一眼,皱眉接起,“……对……好。”   下一刻他将手机递过来,“你父亲。”   我看着他,又看向那只全黑色的手机,良久才接过。   “安桀,是我拜托郗辰去接你的。你现在能过来吗?”父亲说话的语气生疏客套不似亲人。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前一刻我是真的决计不再回去了,失望多了人就会死心。可我到底不想白白回来一趟,既然来了,有些事还是解决掉好,为了以后的日子可以好过点。   收了线,我将手机递还给面前的人。我走到小区门口去拦出租车。   他跟上来,“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侧过头看他,然后笑了,“你不是说过我怕你吗?我承认,我怕你。”   席郗辰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再开口。   一辆车子停到我面前,我没有犹豫地坐了进去。   在车上我朴铮打电话报备了下,便闭目养神起来,毕竟接下来要应付的事会让我筋疲力尽。   简家,我还是来了。   用人开了门,这次倒没有将我拒之门外,而是客气地让我进去,说简先生在书房里。   我走到二楼书房门口,站了好久才敲门进去。明亮的灯光,一丝不荀的摆设,满柜子的书籍,都昭示着一位成功商人的严谨与威仪——站在窗边望着我的中年男人——我的父亲简震林。   “来了。”他的声音中透着不自然,“安桀,爸爸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了……你长大了不少。这些年,我让你回家,你都不愿回来,这次找你母亲去说,你才总算肯回来见我一面。这几年,你过得很辛苦吧?”他走向我,慈祥地开口。   “还好。”   “你要喝点什么?茶还是果汁,我让林妈给你……”   “不用,谢谢。”在这里待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被我的冷漠弄得无以为继,尴尬无言,直到用人来敲门,“简叔。”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开门声而来。   “哦,郗辰,回来了啊。”简震林并没有问起我与他为何是前脚后脚回来的,他走到红木桌后方坐下,也招呼我们过去坐。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席郗辰与我擦身而过,走至桌前坐下。   简震林看着我,眼中一再示意我前去坐下,但我没有,我依旧站着,而且,站得很直。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眼中有着无奈,“安桀……”嘴唇动了动,似是在思虑,最终开口道,“安桀,我对不起你。”   我有些愣怔,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地道歉。   “你今天愿意回来,我真的感到很欣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自责,都没有尽一点父亲应尽的义务,让你在外吃苦受累。”   这些话听着应该是感人肺腑的,但此时此刻,我能感到的却只有麻木。   “其实,您不必如此。”这些虚应、这些客套、这些感化人的言辞是真的不必用在我身上了,“您没有对不起我,至少,您给我钱花了。”   简震林的脸色有些难堪,试着开了几次口都没有发声,最后他说:“安桀,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这句话让我的胸口隐隐作痛,我终于忍不住讽刺道:“父亲,我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可是,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吗?”   毫不意外地看到简震林错愕而窘迫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没有想要来当恶人,只是一再地被伤害让我觉得很憋屈。   “你不该这么说话。”一道声音响起。   我笑了一笑,“我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难道还要取得你的同意不成?席郗辰,你未免管得太多。”   他皱着眉站起身,有些不认同地看着我,“六年的时间的确让你改变了不少。”   我咬了下唇,转向父亲,“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我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安桀,其实郗辰……”   “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来谈论他的。”我冷冷地打断父亲接下去可能有关于席郗辰的言论。   简震林叹息,朝席郗辰点了下头,而后者正以一种让我难以理解的深沉目光看着我。   之后,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向我走来。我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着他的接近。   席郗辰将文件递给我,我没有伸手接,只淡淡看了一眼,是一份房产转让协议书。   “我不需要。”我力持镇定。   “安桀,你不喜欢我们……”他似乎察觉到“我们”有些不妥,顿了下再开口,语气谨慎了些,“你不喜欢我和你沈姨他们住在这儿,我……他们可以马上搬去别处。”最后那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安桀,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你去国外后,从没有主动跟我联系过……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简震林说着,有点语无伦次。   这真的是我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父亲?六年的时间让他苍老许多。   我终究还是留了下来,可憎的心软瓦解了那份决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时,我睁开了眼。昨晚睡得不好,但也睡着了。我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浅黄色的墙壁,床尾的墙上挂着我画的山水画,让我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从前。直到手上传来暖意,我转头去看时,不由心下一惊,马上坐起身。   我眯起眼看着蜷缩在我旁边熟睡的小男孩。   这是什么情况?   我克制住心里的诧异和反感下了床,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深呼吸了两次,给朴铮打了电话。   那边一接通我就说:“机票要麻烦你帮我退了。”   “你打算在那里留几天?”   “我想不会超过一周的。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说。”   “好吧,但他们要有一点对你不好,你就走,你别勉强自己。”   “不好?呵,事实上,刚好相反。”说这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平静,“你放心吧,再糟糕的事情我都经历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打击到我。”   结束跟朴铮的电话,我回身,那孩子已经醒了,正抱着枕头坐在床尾,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痛,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神经紧绷的时候就发作。   “姐姐。”小男孩小声地叫了一声。   “昨天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确定睡前把门锁了,而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进来我竟然毫无所觉!   那孩子不回答,反而笑了起来,“太好了,姐姐跟玉嶙说话了!”他说着就要下床,却不慎一滑,直接摔了下来。我看着他爬起来,表情可怜地揉着被撞到的额头。我没有想要上前安抚的意思,径直进了卫生间。我想我没必要去适应这种横空出世的亲情。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只要不是鬼魂就好。   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原以为那个小孩已经离开,却发现不仅小孩没走,甚至还多了个大人。   敢情这房间现在成公共场所了。   席郗辰抱着简玉嶙坐在床沿,给他揉着额头,脸上表情柔和。   “如果你们想要上演亲情天伦,建议换个地方。”   席郗辰看到我时眼神闪了一闪,随即又隐下去,他放下简玉嶙,朝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下楼去吃早餐吧。”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在迟了一秒后习惯性地拒绝:“不用。”   “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并不明智。”他说。   我刚想再开口,他转向简玉嶙说:“先去洗脸刷牙,然后下楼吃早饭,好吗?”语气轻柔,他似乎只有在跟这小男孩说话的时候方才回归到人性的一面。   “你也一起来。”他抬头对我说。   我想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没有错,但是那份附带过来的温柔又是怎么回事?想来是一时忘了我是简安桀而非简玉嶙。   不过,我自然是不会跟他们一起的,对着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吃饭,我怕消化不良。   眼角看到简玉嶙正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并不介意自己再多几条恶行恶状。   “姐姐……”他走到我身前,试图伸手牵我的手时,我厌烦地避开了。   席郗辰皱眉,“你应该看得出来,玉嶙很喜欢你。”   他的话让我一僵,眼神随之黯下去,“喜欢?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来叩谢一下你们的这种廉价恩赐?”   席郗辰回视着我,深色的眼瞳浮起一抹抑郁。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一室静默,是朴铮的号码,我想了想,向阳台走去,也刻意地不去在意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怎么了?”   “是我。”   我一愣,倒也没太大惊讶。   “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电话,所以……”   “有事?”   那边顿了三秒,声音拔高了两度,“不要每次都只会跟我说这句话!”   我叹道:“那要我跟你说什么呢?”   “我想见你,现在,不要说不行!我不介意在朴铮这边等到你出现。”   “……九点,朴铮住处附近的那家咖啡店。”他一向没什么耐性,却出奇地有韧性。我想了一下,还是应承了下来。而我也希望有始有终地跟他道一次别,因为我今后可能再不会回到这里。   “我说了是现在!”急的时候他习惯用命令口气。   “叶蔺,你知道,我可以不去的。”   那边想了片刻,最后妥协道:“好,九点,我等你。”   我挂断电话,望向远处的景色,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早没有了那种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纯粹。我以前病恹恹的又内向,不开心的时候就躲在这里看日出日落,后来去了陌生的地方,被迫地去接受、去面对,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中终于有能力撕掉那层脆弱的外衣,慢慢地变得自私、恶毒、无情……   我抚上右手的上臂,低头看花园的围墙,那些残留在墙角倔强而不愿妥协的残雪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我盯着它们,眼睛一眨也不眨,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即使现在想再做回懦弱的简安桀也是奢望了。   我转身回到房间里,席郗辰已经不在,意料之中。只是简玉嶙还在,甚至在床上笨拙地折着被子。   “不用弄了。”回头直接让用人来换过一套。   他把双手背到了背后,“对、对不起,姐姐。”   “你很紧张?”我下意识地问。   “我、我……”   看来真的很紧张,“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实在不想应付这些人,小孩也是。   我走到床边放下手机,转身向更衣间走去。   “姐姐!”背后传来的童音有点急迫。   我回头,简玉嶙滑下床向我跑近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匆匆地退了好几步,然后站定看着我。   “有事?”   他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连忙点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姐姐要出去?”   “嗯。”   “姐姐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说着又向我挪近几步,不过我想这举动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小少爷,我想,我没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行踪吧。”   “不是的,我、我……”   我觉得我的头又疼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啊,对了,哥哥说如果姐姐要出去的话可以让司机大伯送,这样就不怕、不怕姐姐会迷路了。”   我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了,我知道了,没有其他事了吧?”如果还有,我想自己也没那耐性再去理会,断然会直接转身离开。   “没有了。”简玉嶙笑着跑回床尾,套上拖鞋,“那我去刷牙了!”他咧着嘴,跑了出去。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颤,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简安桀,你无须怕,他是活的。   我换好衣服出门,对面楼道上席郗辰也刚好从他的卧室出来,开门的动作在见到我时停顿了一下。   他一套正统讲究的黑色西装,衬托着高挑修长的身形。我一直知道他长相出众,打量了他两秒,最后笑了笑率先下楼,他跟着下楼,两人之间隔了十步的阶梯。   面对他,我隐隐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害怕、厌恶、逃避,众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最后却只是微笑,我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要出去?”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得很慢,刻意的慢,自觉地与我保持着那十步的距离,不走近也不拉远。   见我不答,他又说道:“我送你,顺路。”语气很平淡。   “不敢劳烦。”   走到一楼看到用人已经将早点准备好,这里的一切我都很陌生,包括早餐,包括餐桌,包括人。   “席先生。”   “林妈,麻烦你带玉嶙下来吃早餐。”   我走出大门,走到小区的那条林荫大道上,这是一段下坡路,两旁都种满了藤本植物,一到夏天,艳丽多姿。   出了小区就有公车站牌,已经有人在等车,大都是学生,穿着校服。   我走过去,挑了个人最少的位置等车。   十分钟后,一辆白色车子从我面前开过,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熟练左转,消失不见。   我微微一笑,闭上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感应般地睁开眼,便撞进了一双深黑眼眸中。   席郗辰的身上没有危险的讯息,可是,他在生气?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隐约有着恼意。   “走吧。”他说。   我收起一切情绪,摆出最自然的姿态,“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我侧头看向三米开外的白色车子,去而复返,这可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并不。”他竟然回答得一本正经。   “你可真有空闲。”   “我送你,公车不适合你。”   这观点可有趣了,“呵,席郗辰你高贵。”既优雅又高贵,而就是这份高傲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他的眉头拢起,“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笑道:“我可不觉得我们熟悉到已经了解彼此想法的程度。”我有点洁癖,可又关他什么事?   他眼中有不赞同,“逞一时口舌能让你觉得快乐?”   我一愣,哼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种喜好。这话中讽刺的成分显而易见。   不过细想下来,这种逞能似的言辞并不是我会说的,但每每在面对眼前这人时频频恶言相向。   “简安桀,六年的时间,我该庆幸你变得能说会道,还是惋惜你竟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我胸口一闷,“我变成什么样似乎都与你无关。”   他看着我,冷静自持的表情不变,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拉住我,拖着我往路旁边的车子走去,他的手抓得很牢,我一时挣脱不开!   我有些恼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认为你会自愿上车。”   “哈!很高兴我们意见一致!”   “你的固执可以不必用在这种地方。”   “席郗辰!”我甩不开他紧固的手。   “不要闹了,好不好?”他忽然停步,倾身过来附在我耳边低语,这样的距离简直是暖昧了,而他的声音也像是在跟简玉嶙说话般,温和轻柔,甚至,还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存在。   对于他的又一次搞错对象我感到无所适从,也有点恼羞成怒,“席郗辰,你简直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吗?”他看着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说,说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点惨然。 第四章 我们本来就无话可说   手腕被抓得越来越紧,甚至有些发疼,“席郗辰!”   面前的男人看着我,不再言语,没有动作,却也没有松手。   “席郗辰,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大声过。   “厌恶吗?”他伸出空着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感觉到一股冰凉激颤全身,但这一刻我却奇异地做不出丝毫反应,比如说避开,比如说狠狠打掉那只让我深恶痛绝的手,而是傻傻呆愣在原地,“你……”   “既然都已经这么厌恶了,那么,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他忽然像想通了什么,声音平静,“走吧,你不是有要见的人?”   我对他的自以为是咬牙切齿,“席郗辰,你听不懂人话是吗?你不该来惹我,你,你也不应该会来惹我!”   他垂眸,只是说:“走吧,你要迟到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气极。   “那么,不理也没关系。”   如果杀人可以不用坐牢,那我现在一定会杀了眼前这个人。我恨恨地瞪着他,“席郗辰,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惹我?但是,我拜托你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正想再一次挣脱掉那只手,突来的昏眩感涌上来,下一刻我便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感觉有人把我抱起,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醒来时是在医院,又是在医院,我苦笑。   “以前应该是发生过交通事故,而显然那场事故对她的身体机能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而且她本身的体质也相当差,基本上生病昏眩是常有的事,以后尽量不要让她……”   “醒了?”席郗辰三两步走到我床前。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师也跟着走过来问我:“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我问:“几点了?”   医生愣了一下,“下午两三点吧。”   席郗辰看了医生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年轻医师走到门口,关门前又回头笑说了一句:“老同学,看你紧张成那样我还是头一次,真的。”   席郗辰拧眉,最后转向我,语调是我熟悉的冷淡,“住一天院吧,其他方面也检查一下。你身体……太差。”   “不用。”我下床穿好鞋子外套,不多停留一秒,开门出去。   他没有上来拦。   我去了跟叶蔺约好的地方,他人已经不在,我打他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之后我去朴铮家里睡了一觉。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一直在昏睡与清醒间游离,浮浮沉沉,这期间不停地做着一些梦,但梦到了什么,自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凌晨时分惊醒过来后便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等天亮。   早上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到客厅,看到朴铮在厨房里做早饭,他见到我就说:“昨天我下班回来,进客房看到你躺在那儿,吓了我一大跳。妹子,咱以后能不这么玩吗?心脏病都被你搞出来了。”   “对不起。”我道歉,走到他身边。   “什么时候回法国?”   “再等等。”   朴铮不赞同,“你到底在等什么?你看你,才在那边待了一晚,精神状态就差成这样。”   “我有我的想法。”   “通常你的想法都让人很难苟同。”   “朴铮,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疙瘩,我必须得解决它,否则我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朴铮皱眉,“那孩子又不是你害死的,你干吗寝食难安?听哥的话,今天收拾一下,就回法国去。”   我摇头。   朴铮又气又无可奈何,“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   “我不傻,我只是不想再做噩梦。”   简家,用人开了门,我进去后便直接上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竟然已被人打扫过,床上用品也一律更换成新的。正纳闷着,窗外传来一阵笑闹声,我走过去看,楼下草坪上简玉嶙正和一只大型萨摩犬嬉笑玩闹,而一旁的席郗辰坐在藤椅上翻看书籍。难得的冬日阳光这两人倒挺会享受。   “咦?姐姐,姐姐……”简玉嶙眼尖看到了我,仰着头向我跑近几步,结果没跑出两步就被身后的萨摩犬步刚在地。   “芮德。”一声低沉的轻唤,萨摩犬乖乖趴回旁边的草地上,不再玩闹缠人。   席郗辰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将简玉嶙扶起,拍去他身上的草屑。然后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我别开头,我是真的看不懂席郗辰。   我记得第一次听说他,是沈晴渝说她外甥在广庆大学读书,事出有因过来暂住简家。据说他双亲早些年因意外事故去世了,他父母分别有公司,他母亲那边暂时由沈晴渝在帮忙打理,等他到大学毕业便转交给他。我第一感觉是这人应该很难亲近。果然,那天我下楼,他从玄关进来,手上拎着行李袋,一身深色便装,袖口挽着,举手投足间有些漫不经心,很年轻,相貌出色,神态淡漠。当时他只跟我父亲打了一声招呼便去了客房休息,我站在楼梯口,他与我擦肩而过。   之后一段时间里虽然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极少接触。我在书房看书,他进来,点下头拿了东西便出去。就算同桌吃饭也很少交流,偶尔几次我下楼吃早点,看到他坐在餐桌前拿着掌上电脑浏览东西,他看到我,道声“早”便起身走开。他的语气行为都是恰到好处的有礼客气,但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愿跟我多接近……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人是不是总是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明白他的想法,对于席郗辰我敬而远之……我无法否认每次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下意识地去注意他的手,我害怕他可能还会对我做出什么,六年前的那一幕我无能为力将它从脑海中删除,我对他只有排斥。   而我现在只盼他能一如既往地跟我保持距离。   “简小姐,外面有位姓叶的先生找您。”用人敲门进来。   叶蔺?   等我走到大门口,看到叶蔺站在那里,我慢慢走过去。   “昨天,抱歉。”   “不要跟我说话。”他阴沉着脸看着我,“至少现在,我不想听到你说话。”   我不再试图开口,站在一旁,等着他。   片刻之后叶蔺开口,语气苦涩:“简安桀,你还要我吗?”   虽是对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早已熟知,但是这种问题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伸手将我拉进怀里,“你还要不要我?”   我没有挣扎,“叶蔺……”   “我想去找你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想你总会回来的,我等着就行了。”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没有办法去找我是什么意思,我只能轻声道:“我回来了,但我们回不去了。”   他抱紧了我一些,“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叶蔺,那你要我怎么做?”   他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充满明显的恳求。   我伸出手抚上那张漂亮的脸颊,“你希望我回到你身边是吗?但是,六年的时间是那么长。”   他的眉头慢慢皱起,“你什么意思?”   “你以前爱看我画画对吗?但我现在再也不能画了。我以前想念你,后来也不想了。你觉得你放不下我,可能是错觉……你看,这六年我不在,你还是照样过得很好,至少,不是太差。叶蔺,我们曾经相爱过,只是后来走散了。如今走得太远,回去的路都已经忘了。所以,放开我吧。”这是我走之前想跟他说的话,我闭了下眼睛,说,“杨小姐来找你了。”视线望着马路对面的杨亚俐,“她爱你,至少,比我爱你。”   我转头对上叶蔺的视线,那双眼里,有着痛苦以及……恨意?   他松开了我。   “简安桀,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你这些话练习过几遍,说得这么熟练?我也真贱,一次一次来讨难看!”叶蔺退后一步,口气冰冷彻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吗?好,我会如你所愿。”   我看着他开了车离开,看着杨亚俐发动车子跟着他离去。   一场感情里,最伤心的人,不是求而不得,是不得不忍痛割舍。而他永远也不明白,他那些冲动的冷落言语有多让人绝望,以至于我不敢再去期盼什么。   我在大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自己想想都觉得挺没用的。   “外面很冷,进屋里去吧。”   突如其来的冷沉嗓音让我浑身一凛。   这算什么?来取笑我?   “早饭你吃过了吗?我让林妈给你热着粥。”他平淡地说着,“你的身体不好,饮食需要规律。”   饮食规律?他是在说哪一国的笑话吗?   我回头看向站在我身后一米外的席郗辰,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深邃,带着某种忧伤。   “进去吧。”   “不要来烦我。”我现在只想静一静,不想任何人打扰,尤其是他。   席郗辰的表情依然平静,静默片刻他说:“随你。”说完就走了。   我不懂席郗辰,自然更不会特意花精力去思考他,毕竟这样的人我本来就不想多接触。大概离开这里后,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   昨晚一宿没睡,下午太困,免得又晕倒丢人现眼,自己补了一觉,主要也是因为时差一直没调整过来。   满天红霞时醒来,屋子里多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一份简单清淡的晚餐摆在床头柜上。   简玉嶙揉着眼睛,像是刚被人叫醒,“粥是哥哥拿进来的。”   “然后?”我笑。   “哥哥说姐姐起来了,喝粥。”声音渐渐微弱,最后消失在被褥里。我不知道这次简玉嶙又是什么时候睡在我旁边的。这几天可能真的太累,导致人迟钝了很多。   还有,这房间的门钥匙是人手一把吗?   接下来两天,我没再出去,很奇怪地倒也没有再和那位空闲异常的席先生碰面,也不知是他有意避之还是真的那般巧,但我为此庆幸。后来从用人口中得知,席郗辰其实已经不住这里好些年,这次据说是我父亲拜托他过来照顾我几天,我听了心里冷笑,怎么可能是照顾我?照顾简玉嶙才对。   想到这简玉嶙,连日来的纠缠让我颇为烦扰,小孩子的认知能力不懂什么叫作拒绝,我心里更是忍不住想,他们也真放心让他跟我在一起。   而我在等的沈睛渝一直没有出现。   这日下午,杨亚俐很意外地出现在了简家,“我是来跟你谈他的。”   我将咖啡杯放下,自然清楚她接下来要谈论的是谁。   杨亚俐看着我,显然对我的态度不大能接受,“简安桀,我真是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笑道:“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更何况是杨小姐你了。”   “你也不必这么冷嘲热讽,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你,但是……”她说到这里停了会儿,“叶蔺他……”   “杨小姐。”我打断她,“你确定我们要谈他?”她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排斥,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能感觉得到,讨厌我却不得不心平气和地与我对坐着交谈最不想与我交谈的话题。   “叶蔺他现在很不好。”   既然她想说,那么我配合,“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她按捺不住,冷冷发作。   “是吗?”我朝咖啡里加入两勺糖,并不介意她的失态。   “叶蔺是模特儿,也算是艺人,他这两年发展得势头很好。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本来就狂妄,而现在更是……如果被媒体抓到他不好的把柄报道出来,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可以不以为意,但是我不行。”   我皱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杨小姐?”   “我承认,你对他的影响很大,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说到这里杨亚俐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频频往咖啡中加糖,皱眉道,“但是,叶蔺的身边只能有我,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我知道这种要求很过分,但你帮不了他,反而只会拖累他。所以我拜托你,别再回来。”   我笑着端起咖啡喝了几口,没有接话。   “席先生。”用人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我一愣,杨亚俐也是,不知是不是我多想,杨亚俐在听到席先生这称呼时有些坐立不安。   席郗辰走进客厅,看到我,转头看了眼坐在我对面的人,向她微点头致意后便直接走向楼梯口,手刚刚抚上楼梯的扶手又停下,他转身看向杨亚俐,“如果杨小姐不急着回去,可以留下来用晚餐。”   杨亚俐自然没有留下来吃饭。杨亚俐走后,我看着席郗辰,他居然认识杨亚俐?!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你认识她?”我还是问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这理由倒是简洁明了,我不再自讨没趣。   “你想知道什么?”席郗辰走过来站在沙发边,有点突兀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不认为你会说。”我放下咖啡杯,说,“其实你也不必说,因为那都与我无关。”他跟杨亚俐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会认识?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而我之所以会问,只因觉得这也许会跟叶蔺扯上点关系。   “是吗?”席郗辰的目光带着审视味道,却没有再开口。之后他侧身将跑下楼冲进他怀里的简玉嶙扶住,“下次不许跑这么急了。”口气略有责备之意。   “婆婆说吃晚饭了。”小孩子笑看着我,满脸的期待,“姐姐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我看着他,最终没有拒绝。   “乖,去洗手。”席郗辰温和道。   之后在餐桌上,简玉嶙突然指着我的左手惊叫出声:“姐姐用的是左手呢!”   我忘了这是我回国以来第一次跟他们同桌吃饭。   很久后我才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道:“出了车祸,右手废了,自然只能用左手。怎么,有什么问题?”   席郗辰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低声道:“他还小。”   我好笑,“你那么怕我伤害他,就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这才是最安全的。”   “你——还真的是个不讨喜的女孩。”   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胸口像被人揍了一拳,暗暗压下涌上来的不快,我冷哼道:“席郗辰,对于我,你了解多少?妄下评断岂不可笑?”   “你会在意我的看法?”他看着我,问得冷然。   我“哈”了声,“多谢你的提醒,的确不需要在意!”   “你的倔强不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这么一句。   “我怎么样不劳你费心。”我不客气地嘲讽回去,“还是我应该更软弱一些好让你可以盛气凌人得更彻底?”   他看了我一眼,说:“现在故意曲解别人的意思倒也像是你的强项了。”我不知道他这话里有没有讽刺的成分在。   我笑道:“不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什么强项弱项?席先生,我跟你只是比陌生人多了那么一层可笑的关系罢了。”   瞬间那张英俊的脸上隐隐浮上来一层凉意,我顿了一秒,不明白此时他眼底的那抹涩然是因何而来。实在是看不透他,有时候,不,事实上,我根本不想看透他。   “如果没有那层关系,会怎么样?”   我皱眉,“不要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光看着我,“简安桀,你怎么可能会不懂——”   我迅速打断他道:“我想我们大可不必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他的表情阴暗不明。谁也不再说话,话题就此打住。我暗暗握了握桌下的右手,恢复平静与漠然。   侧目看到简玉嶙正盯着我看。对于这个小孩我也不是没感觉,但是难以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喜欢我,毕竟自己与他以前未曾见过面不说,就算现在见的那几面我也都是对他不假辞色的。   “简小少爷,看着我吃东西你会比较容易下咽吗?”   简玉嶙立刻低下了头,“对不起,姐姐……”   “他是你弟弟。”   “是我不好。”小孩再次开口。   “那又怎样?”我调回视线,对上那双深沉的黑眸。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旁的简玉嶙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寻常不敢再插话,头垂得更低。   我决定起身,因为这顿饭已经难以下咽。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席郗辰跟着站起来。   “害怕?”我立定,“恕我愚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绕过餐桌走向我,我内心一颤,语气生硬地道:对了,我怕你不是吗?”   “你怕玉嶙。”他步步紧逼。   我深深闭了闭眼睛,“呵,很不错的观点。”   “简安桀。”   我的语调沉下来,“席郗辰,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你要这样一再针对我?”   “你觉得我是一直在针对你?”   “难道不是?难道席先生还对我恩惠有加不成?”我一脸嘲讽,他的眼神有点莫名的忧伤,我突然笑了,“无话可说?哦对,席郗辰,我跟你本来就无话可说!”说完毅然离开了餐厅。   胸口有点闷,我与他好像注定了一样,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不欢而散。   我回到房间,忍不住回想刚才的对话。   席郗辰这人虽然性情冷淡,但又有股形于外的霸气,在外人看来他是天之骄子,足够优秀足够完美。这样的人完全不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我不是傻瓜,他多次的接近如果只是为了让我难堪已经说不过去,可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他试图想要改变与我之间的关系,出于某种原因,而这种原因是我拒绝去猜测的,那么,局面又该如何把握呢?可事实上,简安桀与席郝辰永远都不可能和平相处,我从心底里不喜欢他,那种不喜欢是带着厌恶与仇视的。其实结论早就摆在那里了不是吗?别的路根本不必多走,我所要做的只是墨守成规而已。   “姐姐。”熟悉的讨好声打断了我混乱的思路,简玉嶙站在我门口。   “如果我说我不欢迎你,你会出去吗?”   预料之中的摇头,我不再浪费口舌,随便他去。出了房间,我下楼时看到用人在打扫卫生,随口问道:“席郗辰呢?”   “席先生回房了。”   我进厨房拿了矿泉水,回到二楼时我不由停步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不知道让他帮忙把简玉嶙拎出房间是否可行,毕竟前一刻还在饭桌上冷言相向,更何况……想了一下我还是走过去,敲了门,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拉开。我一愣,因为很显然,他刚从浴室出来,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半裸着上半身,头发凌乱而潮湿,与平日的严谨形象相比多了三分不羁三分性感,老实说,非常,非常让我不习惯,我想我来得真的不是时候。   他看到我也有些惊讶,转身走回床沿拿白色衬衫套上,“有事?”他问。   “简玉嶙在我房间。”意思再明白不过,而我相信他也明白了。   “可以谈一下吗?”我的脚步略有停顿,“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叶先生是魅尚旗下艺人,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我停下脚步。   “近期内,”席郝辰的口气像是在斟酌着如何表达,又像是在压制着某种突如其来的涩意,“他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不知道原来席先生也爱管娱乐圈的事情。”   “席氏是魅尚的上家。”   我瞠目,看来我真的是孤陋寡闻了,“干吗跟我说这些?”我指叶蔺。   “你会想知道。”   “那么,多谢你的自以为是了。”   “简安桀,如果给彼此机会,我们可以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   我不想再搭理他不知所云的话,简玉嶙他爱管不管!结果还未等我走出两步,席郗辰已经来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化不开的忧郁,“期限,给我定的罪,期限是多少?”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不寻常的注视,我的心脏不由收缩着,一时觉得气闷难当,“谁有那么大的能耐给席先生你定罪?”   “有,简安桀,你知道,你一直都有!”他的双眸幽暗不明,闪炼着某种危险,下一秒,他的嘴唇印上来,我的呼吸被夺去。过多的惊吓让我一时忘记反抗,当他的舌极具侵略性地侵入口中时,我慌了,想挣脱开他,他的右手滑入我的发中压制住我的挣扎,吻逐渐加深,我的身体已经全部贴上他滚烫的胸膛。   “简、简小姐,席先生,你们……”   窒息感撤去,我感觉到他把我拥在怀里,我神思恍惚地望着前方一点。   “林妈,你去简小姐的房间把玉嶙带去他房间。”朦胧中听到的低沉嗓音已经恢复一贯的冷静,只是隐约多了一丝暗哑。   感觉他侧头亲吻我额边的头发,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任由他抱着,我猛地推开他向楼下跑去。   我的行为足以被称作落荒而逃,我焦躁不安地在花园里来回走动,外面零下的温度,我只套着一件薄毛衣,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年少时我跟叶蔺都很少接吻,就算偶尔亲近,都只是轻轻碰触,这席郗辰简直是……我一直以为他足够克制和理智,却原来不是,不免溢出一抹苦笑。显然,我们之间径渭分明的界限已经被他弄得模糊。   想起今天用人跟我说过,我父亲今晚就会回来,如果父亲回来而沈睛渝还是没有出现,那么我不会再等下去,毕竟那句道歉可以不说的,即便会一直心怀愧疚。因为我更怕再待下去会得不偿失。   席郗辰喜欢我?这可真是我遇到过的最滑稽的事情了。   正在这时,有车灯闪过,黑色轿车开进了旁边的车库,我站在光线昏暗的花丛边,看着父亲下了车,然后是沈晴渝。看来,可以离开这里。   我在外面又留了一刻钟,当我走进客厅时,父亲在打电话,一旁成熟干练的女人抱着简玉嶙在说话,岁月似乎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父亲看到我,结束通话,“安桀。”他踟蹰着走到我面前,找着可以说的话题,“我刚还问林妈,你人去哪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跑外面去?”   我不动声色,静等下文。   他看了眼沈晴渝,“前段时间你沈阿姨正好也在新加坡,所以这次就一道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   父亲看我表情如此冷淡,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叹了一声才又道:“你跟你阿姨也是六年没见,难免生疏了,以后多多相处就好。”   我不由笑了,我跟她,从未熟悉过。   “安桀。”沈晴渝终于出声,笑着走过来,“之前就听你爸爸说你回来了,我本来想赶回来的,可抽不出时间,哎,结果拖到了现在。倒也巧,跟你爸爸同一天回。安桀,欢迎你回家。明天我在家,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好。没其他事我先上去了。”我走向楼梯处,绕过站在那里的男子上了楼。   关上房门,我卸去一身的防备和疲乏。   第二天,我下楼,客厅里没人在,电视倒是开着,而那刻电视节目里播放着的人竟然是席郗辰,我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我停了下来。   “我们这期《Celebrity》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席氏CEO席郗辰席先生。”女主持人专业地开始,惯例地获得一片掌声。   席郗辰坐在单人沙发上,穿着剪裁合宜的黑色西服,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客观地评价他,真的是优雅又华贵,再加上他本身有种淡郁的气息让他又多添了几分神秘感。   “我们节目组也曾邀请过不少成功企业家,但我敢说,席先生,您是我们节目有史以来请来的最年轻也是最英俊的一位企业家,据我所知,您还未到三十岁?”   “是。”席郗辰很简洁地答了一声。   “您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成就,真的很让人钦佩。”   “我父亲,也就是席氏控股的创始人,他是一位非常敬业的企业家,我只是在他给我的平台上发挥而已。”   “席先生真是太谦虚了。据我们所知席氏控股有限公司这五年来发展得如日中天,席先生对于管理企业一定具有独到而又正确的见解。”接着主持人连续问了一些关于企业经营管理理念的问题,而他也作了该有的回答。   我看了一会儿,就去厨房找了两块面包就着水吃了。出来的时候,女主持人正面朝台下观众说:“接下来我们响应一下观众的需求,基本上是女性观众的需求,请教席先生一些私人问题。”立即获得一片掌声。   席郗辰额首,风度颇佳。   “席先生一直很低调,我们都好奇席先生结婚了没有?”   “还没有。”   “果然还是单身贵族中的一员!”女主持接着又半开玩笑道,“但不要告诉我,席先生您打算永远当单身贵族?”   “我会结婚。”他说。   女主持接话道:“席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表示目前已经有适合的结婚人选了?如果是的话,我想现场和电视机前的不少未婚女观众要对那位小姐表示羡慕和嫉妒了。不知能否请席先生稍微透露一下这位未来的席太太是何许人呢?”   “我很乐意,但是我想她不喜欢我谈论到她。”   “前两天他去录的,从没参加过这种节目,倒也游刃有余。”不知什么时候沈晴渝竟站在了我的身后侧,然后她走到我旁边,笑着跟我说,“这是阿姨在负责的电视台节目,我跟他说了好几回,总算是给了我一次面子。”说到后面变成了自言自语,“不过,郗辰什么时候有了看中的女孩子了?”   我开口道:“看来你们都过得很不错。”   沈晴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安桀。”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那年的事故,我父亲和你的外甥都认为是我故意的,你应该最清楚我是不是?”   她的脸色难看起来,“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放在心上了,后面的日子我们大家好好过。”   我轻笑了一声,“你别担心,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一直深感内疚,我没有抓住你,让你的孩子死了。但那场意外并不是我的错,你很明白,所以,请你让你死了的那孩子别再来找我。”   “你……”沈晴渝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有再等她说什么,上楼去收拾行李。一进房间我的胃就抽搐起来,痉挛恶心得让我不住干呕,我跑去卫生间,吐出了一些清水。   我在法国曾看过心理医生,因为晚上不敢睡。   我洗了把脸,走回房里,刚将行李收拾好,用人就敲门进来告诉我,中午我父亲会回来,说要跟我一起吃饭。   我沉吟,最终还是没用地点了头。当面道别,自此再不牵挂这里的一切。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只希望能得到一点公平的善待,却连这样的要求都是奢想。   吃饭前,用人来跟我说我父亲让我去书房。   我走到书房门口,敲门前我望了眼走廊尽头的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很压抑,想来会有一场冬雨要来。   “进来。”   我推门进去便发现气氛的不寻常,父亲、沈晴渝,甚至连席郗辰都在,父亲与沈晴渝站在桌前交谈着什么,坐在一旁的席郗辰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光线,阴影在眼睑处形成,显得深沉莫名。   “安桀。”沈晴渝和善地叫了我一声。   “有事吗?”这样的气氛让我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有事,而且还是好事。”沈睛渝笑着说。   “安桀,爸爸跟你说件事情。”简震林的声音过于严肃谨慎,这更让我觉   简震林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名长相端正的男子,“这位是陈淇钧先生。”   我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简震林的眼中有着心虚。我不由退后了一步,排山倒海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手上的照片滑落,双手垂在两侧慢慢握成了拳。   “安桀,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想补偿你。”简震林的声音干巴巴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照顾你、爱护你,陈淇钧先生为人耿直、地位崇高、事业有成,对你,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安桀,你不用担心也不要胡思乱想,陈先生他很看重你,虽然你们年差七岁,但是老夫少妻感情更能长久。”   “你如果答应,我明日便跟陈先生提。安桀,你要相信爸爸,爸爸是不会害你的,爸爸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将来。”   “够了!”我终于无法再克制地大叫出声,我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们——报复父亲对我的遗弃,报复沈睛渝的诬陷,但并不代表他们会放弃一次次对我的伤害、践踏!   “安桀?”   我看着眼前字字句句说要“补偿”我的父亲,“你真伟大,父亲,竟然为了自己的生意不惜召回六年前被赶出家门的女儿,陈淇钧先生是吧?”我弯腰捡起脚边的照片,“他看上我,看上我什么?我的这张脸,还是我这副破败的身体?你有没有跟他说过你女儿心理有疾病的,你有没有跟他说你女儿甚至还是右手残废的?”   “什、什么?”   他惊诧的表情让我想笑,“你连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都不闻不问,你凭什么管我的将来?为了我好?多么伪善的借口,你何不直接说你想要利用我来帮你获得更大的利益,这样岂不真诚?至少这样,我就不会觉得这么倒胃口!也许这样,我可能会大发慈悲地帮助你也说不定!”   “安、安桀,你说你什么?残废……”沈晴渝过来想我的手。   我甩开她的碰触,“沈晴渝,你明明心里很不喜欢我,却偏要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给谁看?不累吗?”   沈晴渝有点着急了,“安桀,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   我冷笑,一一扫过眼前的人,震惊的父亲、紧张的沈睛渝以及一直里垂着头的席郗辰,“我本来还想,这次突然找我回来是为什么?为这么多年的遗弃说声对不起?原来是想要把我当作筹码来联姻。你们给陈先生看的是我哪张照片?出国前的?十七八岁那时候的?陈先生喜欢未成年?还有这幢之前说要给我的房子,是给我作嫁妆用的?还你们可真大方”   “安桀,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你们现在是想要联合起来把我送人啊,这样我也不声不响?我己经不是从前的简安桀,我不会再软弱无能到任由你们丢弃,更不可能被你们利用和作践!”   “安桀,为什么你要这么偏激呢?”简震林的身体颤抖得犹如寒风中的枯叶,“还有,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右手会残废?”   我强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如今再说这种廉价的关心的话,只会让我更憎恨你。”   简震林狼狈地看着我,错愕不堪。   我拿出那张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信用卡,扔在简震林面前,“这是还你的,里面一分都不少,以后,我与简先生您不再有任何关联。”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背挺得很直,带着我所有的骄傲,证明着这一次简安桀并不是被赶出简家的!我走出玄关,穿过花园,任由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当我跨出那扇铁门时,我想,这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记得有首诗里有一句话,她说:“美丽的不是那幢小楼,是小楼里的那个故事。”换在我身上便成了,“小楼依旧是那幢美丽的小楼,我在这楼里经历的,却从来跟美好无关。”   泪水顺着雨水滑落脸颊,滴落到脚下冰冷的路面上。   “哥,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倒进撑着伞朝我跑来的朴铮里。 第五章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   四月,巴黎的天气温和宜人。回来小半年,心情已沉淀,仿佛有种寂灭后的泥恒之感。母亲那边最后也没有去成,因为离开时的自己太糟糕,而且,她可能也并不想见到我,因为我从小到如今的不争气。所以我只简单地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我不去上海直接飞法国了,母亲的回复没有令我意外,她说路上注意安全。   以前我总是努力着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现在我不求闻达,不求多少人喜欢我,不求多少人维护我,我只求自己心安。   周六的清晨,我背着绘画工具去一处景色优美的近郊写生,那里有一座教堂,是早期哥特式风格的,周末的时候会有不少人来祷告。教堂附近有一所年代久远颇具名声的小学,学校的老师时不时会带学生出来做课外活动,有一次有孩子跑过来看我在画什么,看了一眼就失望地说:“你画得不好看。”我笑了笑,我又重新开始画画,用左手画,从零起步。   今天天气很不错,现在还太早,中午的时候应该会有不少人来这边的草地上野餐和享受阳光。   我找好景后,架好画板,拿出画笔和颜料,开始漫漫描绘起这金红朝阳下的波光丽景。   我起初来法国,学了一年语言后就开始进修绘画,因为我从六岁开始画画,有基础,自己也喜欢,但大二那年右手不能用后,不得不转去传媒专业,学影视广告。于是我在法国的一年半绘画学业作废,从头念起,因为影视广告跟绘画同属艺术系,跨度不是很大所以这次转专业除去对不能再画画有遗憾,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困难。其实起初那几年,最大的难题是我自身的状态。   下午回宿舍,远远看到马丹太太朝我招手,干枯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蜡黄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丹太太等我走过去,就笑眯眯地跟我说:“Anastasla,亲爱的,有人来找你,是跟你一样的东方人,长得很漂亮,他等了你一上午,现在还在,就在宿舍后方,你快去找他吧。”   在这里我并没有相熟的东方人,就算有也都只是点头之交,没有熟到会上来找的。   “谢谢您,马丹太太。”我朝宿舍后方走去,心中猜测着究竟会是谁。   当我看到站在草坪上、背靠着一棵法国梧桐树在玩手机的叶蔺时,有些惊讶,他一身白色干净的便装,略长的头发已削短,看上去精神许多。   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抬起了头。   “什么时候来法国的?”我走近他率先开口,连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平静,也许是真的什么都放下了的缘故。   “昨天。”   “哦,来玩吗?”   我本来想他来法国可能是来参加什么时装活动,但想起来巴黎时装周3月份就已经结束。   叶蔺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又淡淡地开口:“有空吗?陪我吃顿饭?”   “好。”我说,“不过我得先把东西放下。”我指了指身后背东西。   “我等你。”   我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我的室友正抱着吉他在调音,她是新加坡华人,中文名叫梁艾文,我们基本都用中文交流。   “Anastasla,早上有人找过你,他等了你一上午。”   “嗯。”   我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又听到她问:“你见到他了?”   “嗯。”   “我以为他走了呢,说实在的,他长得可真帅,是你亲人吗?”   “不是。”   “男朋友?”   我对这种试探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可有可无地答了:“不是。”   “Anastasia ,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梁艾文放下吉他跑到我面前,样子很兴奋,“既然不是你的男朋友,那么我去追求也O 吧?”   我不禁好笑,倒也挺实际地提醒她:“他可能马上就会回中国。”   “距离不是问题。”梁艾文摆摆手,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像开玩笑,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号码。”   梁艾文看了我一眼,有点不高兴了,走开时喃喃自语道:“哎,穿着黑色西装的王子啊……”   黑色西装?   我不解,叶蔺穿的是白色的,哪来的黑色西装?我摇了摇头,否定内自的某种猜想。   跟叶蔺的晚餐,我带他去了离大学不远的一家意大利餐厅。   “这家的菜还不错。”我说。   “你常来?”   我笑了,“怎么可能,这里消费挺高的。我是以前在这儿打过工。”   叶蔺望着我,表清一直有点深沉。   “这段时间比较忙,否则我会带你去逛一下巴黎的。”我实话实说,我在重新学绘画,加之马上要毕业,我的毕业作品还需要修改,我还想在毕业前出去旅游一次,地点已经选好了,是一座古老的城镇。   “我要结婚了。”   我微愣,“嗯。那恭喜你。”   “简安桀,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这句恭喜。”叶蔺冷声说着,眼里有一股倔强。   “但是,叶蔺,我能给的就只有这句恭喜了。”   他忽然一手按住了额头,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不在意我了。”他看着我道,“你不用怕我还会疯疯癫癫地缠着你,我愿赌服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以前我想来找你,但是来不了,现在我有能力来了,却已经没用了,你说这人生是不是特幽默?我父母,酒鬼赌鬼,我妹妹,以前我跟你说过几次吧,比我小七岁,很乖,很懂事,但从小到大都在看病,那年你来跟我说你要出国了,我就想,出国要多少钱?五十万?一百万?而那时我身上连五十块都没有,还欠着人家好几万。”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还没无能到跟女朋友哭穷。”他拉住经过的服务员,“给我一瓶酒,我今天很开心,我要庆祝,因为这是我跟我爱的人首次一起坐在你们法国吃饭。”他说的是中文,我不得不帮他跟服务员说对不起。   叶蔺不松手,“给我一瓶酒听不懂吗?”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行了,你别闹了。”   “我没闹啊,我就想要喝酒庆祝,这都不行吗?”   我迫不得已只好跟服务员要了酒,最后看着他一杯杯地喝,等他喝去半瓶红酒后我制止他道:“可以了。”   叶蔺靠在桌面上,“我很难受,安桀,我很难受……我现在有种感觉,你长大了,我却依然停留在十几岁,你走之前的那时候……”他说都着声音低了下去,之后许久没有动静,像睡着了书。我忍不钟手去抚摸他的额角。   我们就这样从中午坐到了晚上,他偶尔说几句话,都好像只是在说给曾经年少的我听。   他说:“安桀,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   他说:“安桀,老师来了你叫醒我。”   ……   我最纯粹的那几年是与他度过的,我没有后悔过。只是他跟我都明白,我们终究是在时间的长河里错失了彼此,即便当初我背着不得已的苦衷。   我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他弄进了出租车里,好在他身上有酒店的房卡,我把人弄到了目的地,离开叶蔺那边已经快凌晨。   回到学校宿舍,在一楼的大厅里,我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法国现在这么受欢迎吗?谁都跑来了!还是深更半夜。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地他的话,我也不奇怪。   “回来了?”他说,语气沉稳。   我直接走过大厅往楼梯口走去,完全地漠视他。   我不想见到他,我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他。他是我那些不堪记忆的一部分,我每一次的狼狈离开他都见证了。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平静的。   什么叫作任性,不想再理睬叫作任性,那么他跑来这里的行为又叫作什么?看笑话还是落井下石?   “为什么你每次都只会落荒而逃?”   即使自己再怎么不想去在意,他的这句话还是成功触痛了我,他很了解怎么样让我难受。   我转过身望着他,“席郗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一向不在意他,却常常被他的态度搅得必须要去正视他,“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我已经不再打扰你们,所以麻烦你也别再来打搅我!”   等我合上宿舍的门,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简单洗漱了下就上了床,黑暗中听到梁艾文开口道:“聊聊?”她没等我回答就开了灯,翻身坐起,弄出很大的动静,“下午我又看到他了。”   这时我才真正确定,她口中的他是指谁。   “我跟他说了会儿话,哎,他真冷淡。但看他的举手投足,还有穿衣,应该地位不差,他好像还擦了点香水,但我分辨不清是什么牌子的。”她的口气越说越兴奋,“上午我在楼下遇到他,住在这幢宿舍里的华人就我们俩,我就知道这人可能是找你的,因为,你知道,你长得还算可以。我就上去问他,是不是找 Anastasia 简,还真的是。我就跟他说你一早就出去了,他说没关系,之后就坐在楼下的椅子上等,本来我以为这人一定很爱慕你呢。但傍晚的时候,我再见到他,马丹太太在跟他说,你跟别的男孩子走了,他也没说什么,所以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哦,他在法国这边是不是有公司?我听到他打电话说中午开会提到的事宜要如何之类的。Anastasia,你有在听吗?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点你知道的?”   “我对他不了解。”   “叫什么,事业如何,总知道吧?”   “不清楚。”   “Anastasia ,你真没意思!”她说完关了灯,倒头就睡。   我在黑暗中努力清空自己的脑子想要快点入睡,可过了大概半小时依然毫无睡意。我打开床头的台灯打算看点书。我拿过抽屉上放着的法语词典,书已经翻烂了,想起刚来这边的那两年,走在路上、去食堂吃饭都是在恍恍惚惚背单词。   “喂,你开灯我怎么睡觉?”   我看了她一眼,她一直在玩手机,“等你睡的时候我会关的。”   “好,那我现在就要睡了。”她把手机丢开,看着我。   我没跟她计较,关了灯,经过几年的离家生活,对于人情的凉淡早已司空见惯,也学会了不在意。   连亲人都尚且如此,何况是非亲非故的人。   第二天起来,我带上我的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有我的毕业作品,还有我的绘画工具以及几件换洗衣物,就出发去了我之前准备要去的小镇。   昨晚梦里一直有道声音折磨着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熟悉感让我不安。这不安促使我将毕业前的这趟旅行提早。   在去小镇的火车上,我翻到行李袋里一件陌生的男性外套——先前从衣柜里拿衣服时,错将它当成了自己那件黑色风衣。这件深色西装没有任何花纹,但是牌子极好,应该挺贵。   我零星回忆起来,是我在法国第一次给叶蔺打完电话那天,我茫然、伤心、无助,天又下起了大雨,我就站在一家小商店门口一直站到天黑,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我隐约记得有人把我抱起,然后去了医院。这件衣服应该是那人留下的,盖在我身上却忘了拿回去。   我正想将衣服塞回袋子里,却又发现衣服的右边口袋似乎放着什么。出于好奇我翻了出来,是一些欧元以及两张信用卡。那人会不会太粗心了点?还有一张被折叠整齐的画纸,我将它打开——午后的广场、喷泉、鸽子、行人……   画纸的最下方留着几行潇洒俊逸的字——   5月18日,阴天。   她在那里坐了很久。   我希望她不认识我,那么我便可以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至少不是我,她应该不会马上走开。   最后的签名是大写的E。   我一直相信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是一些人的处心积虑。   中午时我终于到了那座历史悠久的小镇,我在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入住,随后带了点钱就出了门。   这座小镇坐落在法国边界邻近瑞士,环境原始天然,我没有目的地走着,脚下的街道像一条细长的丝带,柔和地铺在那里。两边的屋子外观都很都很老旧了,多数是石头垒砌的,但因为是春天,那石头堆砌的墙缝里有花儿开着,小小的,五彩缤纷。街道上少有行人,很安静。   我就这样逛了一下午,最后饥肠辘辘地进了一家外墙壁上爬满了藤本植物的小餐馆。   “中国人?日本人?”为我服务的大胡子大叔用法语问我。法国人很骄傲,就算他们懂英文,他们也不会用英文跟人交流。   我用法语回答他:“中国人。”   大胡子听我会说法语,脸上带上了点笑,“想要点什么,小姐?需要一杯酒吗?我朋友的酒讲庄自己酿的。”   我不能喝洒,所以摇头,“给我一份沙拉、一份鱼、一杯水,谢谢。”   “好吧!”大胡子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看了眼四周,有两人坐在古旧的吧台前喝着酒,偶尔聊两句,我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正低头翻着一本书。这里的人似乎都过得不紧不慢的。   在我用餐的时候我听到我身后的位置有人坐下,大胡子去招呼,那人用英文说:“咖啡,谢谢。”   我怔住。我不明白他这么不厌其烦地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我回到了巴黎,甚至避到了小镇,他还要步步紧逼到这地步?   就算古时的傀儡鲁定公,被逼急了也会骂掌权的季平子欺人太甚!我还不是傀儡呢!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跟那人说:“席郗辰,做人要有底线!”   他跟我隔着一张小圆桌。他外形偏文雅,但蹙眉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郁感,他轻声说:“因为你听我说不到两句话就走。”   我感觉到有人已经看向我们,于是放了钱在桌子上就起身出去,站在石子路上等。没一会儿他出来了,我冷声道:“好,你要说什么?你说,说完了你就滚。”   他背着光站在我眼前,“他也伤害过你,你可以对他心平气和,为什么对我我不行?”   我不可抑制地干笑两声,真是要佩服他了,“他?叶蔺?你跟他比?席郗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我毫不掩饰地讥讽。   但这次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是连想都不愿想我喜欢你这种可能。”   我跟他从认识到现在少有交集,有的也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他的喜欢是不是来得荒唐?   我没有耐心再陪他纠缠于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席郗辰,我真的不想离了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见到你,别再跟着我!”   之后我回到小旅馆没再出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不知何时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屋外的大树上沙沙作响,冷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我坐在床上等着时间过去,直到房间里变成漆黑一片。   隔天清早,雨停了,我起来简单洗漱完,拿了画具就准备去写生。旅馆的主人,一位法国妇人给我准备了一份早饭,她说是算在房费里的。我不由感叹,这小地方的物价还真的挺便宜,房钱是一晚20欧元。她放下餐盘就又去厨房了。我想:既然是免费,而我今时可以算是身无分文的人,所以不浪费地坐下来将早饭吃了。   出了小旅馆,我走了与昨天相反的方向。一路羊肠小道、树荫层层,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远远望到前方残垣断壁,隐约能看出以前这里应该是一座小面积的城堡,法国城堡太多,不说那些已登记受保护的,更有不少古城堡遗迹残存在全国各地。   我绕着残破的外墙走了一圈,法国人有巴黎,这种地方早已经被他们遗忘了吧?游客更是不会来这里游玩。   但我却很喜欢这份古老的美丽,我不急于将它描摹,事实上我如今能力也有限,画不出这种沧桑与静谧。我将画具放下,穿过一扇破败的拱门,里面的地面已经被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我走到更深处,草木丛生、坑洼不平,中途甚至被绊了两次。当我感觉到有些晃眼时,身后有道声音叫我:“安桀!”而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四周景物剧烈震动,然后脚下蓦然一空,下一秒人直直地往下坠。   塌方?!恐惧传遍全身,我连尖叫都来不及。   天空消失在眼前,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然后是沉沉地落地,之后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一股青苔的腐朽气味扑鼻而来,耳边有水滴的声音。四周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清点东西。   竟然有这种事?!突然起了滑稽的念头,也许上帝给我准备的是活埋的结局,让“简安桀”以这种方式消失在人世间,倒也干净利落,连葬礼都省了。   身上一开始的麻木感过去,疼痛渐渐袭来,一时倒分不清到底伤在哪,只是奇怪痛楚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下不是冷硬的碎石,反而有几分温暖。   我想到什么,忙挣扎着想起来,但腰却被他一只手死死揽着,前一刻的经历又让我手脚发虚。我动弹不得,“你还活着吗?”我力持冷静,不愿去深想他“见义勇为”背后的意义。   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闷哼,我等腰部的束缚松开,连忙翻身坐到一边,黑暗中一地的碎石硌得我难受。   “你……没事吧?”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我还死不了。”   我听到他低沉地笑了一下,随即连咳了两声,“那就好。”   “席郗辰,你是跟踪狂吗?”我猜他一定是一路跟着我来的。这人真变态!   “我有几天假期。”他说,声音在这地底下听起来有些苍凉,“每一年的这时候,我都给自己放几天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我管他放假要做什么,跟踪我就让我觉得反感,但我没力气再跟他争论。我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可以勉强看清这是一条狭长的甫道,前面一堆碎石堵死了去路,碎石上方应该就是我们掉下来的地方,而后面是一片幽暗。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我隐约看到旁边的人站了起来,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接着听到轻轻的连续的啪啪的脆响,像在敲击什么东西,闪现出点点火星,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光明,他不知用什么点着了一把几乎破烂不堪的火把。   密道更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被青苔与渗下的水融得凹凸不平的地面,墙上承载火把的那些金属锈迹斑驳。   我起身,这才看到他拿着火把的那只右手有些血迹,而左手握着一块怀表,金属链子绕过他的指尖静静垂着,表盖上一颗璀璨的蓝宝石极为醒目。   “昌乐蓝宝石,在被地质勘探人员发现前,是被山村里的老人拴在烟荷包上用来打火点烟的。没想到今天它还能恢复原本的作用。”他跟我低声解释。   “没有打火机?”微微的讶异过后我又懊恼自己多余的好奇。   轻微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我不抽烟。”   不知为何这平白无奇的话里竟让我产生了另有隐情的错觉。   “以前法国的贵族有修建密道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或者是为暗度陈仓,或者是为逃离迫害。”席郗辰望了眼前而堵死了通道的那堆碎石,“既然是密道,这边走不通,另一头肯定有出口。这座城堡不大,地道也不会修太长。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眼前的男人,擅长隐忍,既冷漠又工于心计,话总是说一半咽一半,让人摸不清他真实的意图,如此直白的阐述倒是头一次。我促狭道:“席先生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席郗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走吧。”说完举着火把走到我前面向黑暗中走去。 第六章 对你,我从不反悔   我跟在他身后一米左右走着,他右手的血好像一直未止住,我告诉自己别去多管闲事——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又想到我的手机放在外面的包里,那么他的呢?   “你手机有带在身上吗?”   “没带。”   他这种大忙人竟然出门不带手机? !   “今夭我不想被别人打扰。”   我冷笑,心想:我也是。然后又听到他说:“这地道如果有岔路,我们会浪费一点时间。”又是一句解释,有种安抚的味道。   我现在确实又渴又后怕,筋疲力尽。   “不用担心。”   “如果最终发现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呢,也有这种倒霉的可能的,不是吗?”毕竟连“塌方”这种事都能遇上。   那道修长的背影停下,转身与我对视,火光在他的眼中闪烁不定,“我会让你出去。”   “你有几成把握?”   “我会让你出去。”他重复道,平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淡郁。   我笑道:“的确,我必须出去。我想席先生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怕死,但是现在我不想死,不想同他死在这里。   席郗辰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走吧。”   火光随着他的行走晃动着,我停了一下跟上去,大概又走了十来米,水滴声大了些,苔鲜类植物也明显增多。   “地面很滑,小心一点。”   还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我没有搭腔,因为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行,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扶看墙走,希望能节省一些力气,在找到出口前不至于在他面前倒下。   “还好吗?”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我心惊地抬头,然后反射性地挥开要扶我的手。   “不要碰我,席郗辰!”我的情绪已经压抑到极限,因为这种环境,因为眼前这人!   刹那间周围一切归于死寂,他看着我,神情冷峻,慢慢地眼中浮上来一层沉痛,然后他猛地将我拉进怀里,那力道有种不顾一切的放纵。我惊觉后挣扎,却换来他更紧窒的相拥,我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垂,这让我难以忍受!我听到他暗哑地说:“你信不信,就现在,在这里,我不管对你做什么,出去后,没人可以把我怎么样?”   “你这疯子,你放开我! ' ,这样的席郗辰我未曾见过,让人心惊!   “就算是疯子,我也是为你疯,简安桀,安桀……”他的声音逐渐柔了起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才能不再恨我,不再排斥我?”   他松开了我,但眼睛依然紧锁着我。这样的话、这样谦卑的语调、这样坦诚的眼光,我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抽动了一下,刺心之悸。我压下心底所有的慌乱直视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结果却仍被他挑起心绪!   “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抬手伸向我的脸,带着平和的恳求。   脸上的冰冷触感让我惊醒,我打开他的手,“我说过不要碰我!” “为什么我会允许自己来找你?你一向对我赶尽杀绝。”他看着我,眼中充满哀伤,“安桀,你对我不公平,你一开始就将我彻底否决,我做什么都像在做无用功。可明知道得不到丝毫回应,我还是无法放手,真是像足了傻子。”   我压下满腔气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那么聪明……”他苦笑出来,“你知道怎么把我弄得痛不欲生,怎么把我推向深渊。”   “你胡说什么?”这样的反驳连自己听着都觉得无力。   “即使是死罪也应该有期限的是不是?那么,我可不可以选择提早服刑?”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对于这种完全不能把握的状况我开始有点手足无措,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不是胡说,我只是……”火把掉在了地上,火光暗了暗,随后我被他抵在了后方的石壁上。因为他一只手放在我腰后,我的后背并没有感到很疼,但也逃脱不了,而他眼中的悍然不顾更是让我的心不由一凛。我想起那天的强吻,以为他又要……“席郗辰,不要逼我恨你!” “你已经恨了不是吗?”他在笑,但又带着一种悲情的决绝,然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塞入了一样冰冷钢制的东西,在我意识到是什么时,他已抓住我的手猛然刺向他的胸口!   瞬间,鲜血染红了他那件白色衬衣,晕出一朵诡异的艳红色牡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是疯了吗?手上湿热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承滩一切并不是幻觉!   我死命地推开他,席郝辰踉跄地退后了两步,颓然地靠在了后面的墙上,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我依然能清晰地闻到那股血腥味。   “你真是疯子!你真是疯子!”   沽血的军刀滑落,我转身向密道深处跑去。他凭什么这么做?荒谬至极,荒谬至极!   地道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地向前奔跑,耳边的风强劲得就好比此刻自己彻底慌乱的心。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石道上我才停止。火辣麻楚的感觉传来,竟让我觉得好受——席郗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乱了,全都乱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当我看到他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睛闭着,心下一惊,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席郗辰!”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吗?现在是什么意思?反悔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开口是未曾有过的温柔,“我会带你出去。”他伸出来沾血的手抚上我的脸,“安桀……”掉在地上的火把只剩下奄奄的一息,那一缕火光摇曳了下终于熄灭,“对你,我从不反悔。”   这样的亲近在没有丝毫光亮的黑暗中更加让我不知所措。   “如果早知道这样能换得你停下来听我说会儿话,我会早点这么做。”他气息微弱。   “你真的是……疯子。”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歉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淡嘲道:“你席郗辰那么能干,怎会有事能难倒你?”   “对你我一直都是束手无策的。”温和的声音有些许不自然,然后他将头抵在了我肩上,“我们确实要快点出去才行,否则我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咬牙切齿道:“我来这种破旧的地方逛是傻,你自残更蠢。”说着我扶着他吃力地站起来,“现在怎么办?火把都灭了,怎么走?”   “那把也烧得差不多了,这附近的墙上应该还有,我找找。”   “你的伤……”我有点无措地制止他,“我来找,你站着别动。” 我听到黑暗中他轻笑了一下,“我不动。”   我反身去摸墙壁,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把,但黑暗中我又不知道席郗辰在哪儿了,可又实在叫不出口,只好伸着手像盲人走路一样摸过去,没一会儿我的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五指交缠,他问:“找到了?”   “嗯。”我抽出手,把火把交给他,他用蓝宝石在墙上摩擦再次点着了火。   再度亮起的空间里,我看到他脸色苍白,“你......”   “我没事”他掩嘴咳了一阵,费力道,“这密道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岔路,我们走到头就行了,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能到出口了......安桀?”   我们被困应该还不久,我却好像挨了三天三夜无食无水的日子,我咬了咬下唇,一阵阵昏眩席卷而来,终究体力不支地陷入黑暗   鼻息间闻到一种清香,那是一种淡淡的薄荷味道。   我感到有暖和与干爽的东西包围着我,醒来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窗外是蓝天白云。   我睁开眼呻吟着坐起来,覆盖在我身上的西装外套随着我的起身而掉落,膝盖上之前摔伤处包着一块格子方巾。没有天空,没有天花板,映入眼帘的还是那斑驳的甬道和不明不暗的火光。   刚才的温暖原来是梦。   席郗辰跪坐在旁边,眼中满是焦虑,见我清醒,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许尴尬。   唇齿间的那股清淡香味还未彻底散去,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唇。我看着他,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没了西装的遮掩,洁白的衬衫上那朵绛红的牡丹更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不可否认他有张好看的皮相,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英俊不凡。发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侧过脸轻咳了一声。   我睡了一下,头脑清明了一些。   他胸口衬衣上近乎黑色的嫣红似乎没有染开去。   我又望了眼他的右手,为什么血比一开始看到的时候要滴得多了? 手又受伤了吗?   什么时候?   脑中有什么闪过,刹那间如醒酮灌顶,浑身冰凉!我竟然又一次被这些虚假的表象给欺骗了!怎么忘了呢?这席郗辰多有城府,他怎么会做那种损己的事?   先前的无措还有因他而起的担忧还迷乱地残留在悸动的尾音,现在却成了嗤笑我的笑话。   席郗辰站起身,却仿佛昏眩般停滞了下,右手扶向石壁稳住身体,一缕血丝沿着石壁崎岖的纹路滑下。   “可以起来吗?”他低头问我,扯起的笑容是一片温柔,放下的右手状似不经意地擦过墙面,把那血抹去。   “我在你……睡的时候,去前面看过,再走十来米面,就有阶梯可以上到地面,但打开地面石板的开关损坏了。”声音渐渐弱下去。   我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听着,眼睑垂下遮去一切情绪。   “除非……”他欲言又止。但我不想再听他多说,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向前走去,席郗辰跟在我后面,断断续续有闷咳声传到我耳朵里。我冷冷一笑,其实你何必如此?再也没了想去关照的心情,因为明白了其中的虚假。   当我看到前方有天然的光线时我加快了脚步,在光洒下来的地方我停住而且,前面也已经没有路了。这里的墙壁保存得相对完整,上面还刻着一些浮雕,但略显粗鄙,破败的石梯就在角落里。我刚要去找他说的“开关”,就被他拉住了手。他的脸异样绛红,站不稳似的向我这边靠过来。   “席郗辰!”我下意识地低喝。   他站住了身体,摇了摇头,好像是想要让自己清醒点,但我看着却都像是装模作样,事实上,他就是在装模作样!   心中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滋生出另一种报复的念头。   “席郗辰,你喜欢我什么?”我没有推开他,甚至更靠近了他一点,慢慢问,“我的身体,还是可笑的灵魂?”   席郗辰像是呆了,任由我的手藤蔓般攀上他的身体。   注意到那件白色衬衫已经湿透,那朵红牡丹被汗水染淡了颜色   “我是不是应该感动,有席先生你为我如此费尽心思?”我一颗颗解开那排整齐扣着的衣扣,露出他光洁的胸膛。   手指轻轻划过那道短短的创口,停留在他起伏的心口。   “你应该刺进这里的。”我说,感觉到手下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连指尖下的起伏都似停止,“这么浅的伤,你应该是无关痛痒才对。衣服上的那些血,是在你刺向你自己时,握着我的手又向前抓住刀刃流下来的吧?你右手开始就受了伤,是为了之后这场可笑的戏事光做的准备?我都不知道席先生演戏都这么敬业。”   没有回应。身上的重量渐渐压了下来,浓重的呼吸吹过我耳边让我心下一跳,用力将他推开。   席郗辰趔趄地摔在岩壁上,右手重重地撞上斑驳的墙面,许久没有声音。   他倚着墙,凌乱的黑发下神色阴晦不定,血从握紧的右掌指缝间流下,一滴滴坠落,“对,苦肉计,虽然老套,但是对你会有效。”席郗辰看着我,然后笑了“因为简安桀足够冷淡却也足够心软。   “......”   “你不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不是吗?所以那一刀没有刺实,你该庆幸的。”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的无能吗?对!这鬼地方,如果没有他在,我是无能为力去应对的。   席郗辰的身体缓缓向左侧移动,最后靠坐下来。   “阶梯就在这里,你上去吧。”突然隆隆声响起,石阶顶部的石板随着他这句话奇迹般地打开,亮光逐渐扩大,我抬手挡去刺目的白光,当适应过来后回头看向他,“你不走? ' ,虽然此刻自己完全不想去搭理他。   他靠坐在地上,“石梯年久失修,不该你先走一下试试?而且我死了也跟你毫无关系不是吗?”   “的确是没有关系!”我的回答是反射性的,但是,心中的犹豫无法忽略。   “还是你在眷恋?呵,‘生未同袅死同穴’倒也浪漫。”他见我不动,又不紧不慢地吐出无耻且伤人的话语。   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去管他是否会跟上来,反正最后总会上来的!拖着虚弱的身体,踩上斑驳的石阶,当我踏过最后一级阶梯,脚下是久违的地面,这种死后重生的感觉让我有种不真实感。   虽然我很不想去理,但还是忍不住往下望了一眼。   他看着我,嘴角还带着笑,但眼神有些涣散仿佛没有聚焦,“安桀,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这是最好的机会,你只要出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这里,不用一天,我就会死在这里,从此以后,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去找你……”他的身体慢慢地向侧边滑落,随后隆隆声再度响起,正当我莫名其妙时,脚边的石板又重新闭上,砸起一片烟尘,那古老机器的轰鸣声也随之止息,而眼前密合的地面就像刚才那洞口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死了也跟你无关。”愣怔中耳边只回响着这句话。   这场景荒谬得像生离死别。 第七章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你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都让我熟悉,只是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   我站在床边,昏睡中的人显得憔悴而无害,面部线条柔和,平日里的孤傲已不见,有的只是一脸苍白。   我低头看向他被纱布厚厚缠着的右手。   “打开地面石板的开关损坏了,除非一直有人按着,否则就会关上。”在后来的救援中,我才知道他后面没有说的话。   “病人胸腔内有少量出血,右手尾指肌腔断裂,手背严重损伤,手掌更深,需要缝合手术。”   从医生那了解到的消息又让我沉默很久,我们掉下去的时候他护着我,自己摔得很重,却一直没有说。   真真假假,一环接一环,小心翼翼地打着手中的牌,利用、欺骗、动之以情,最后连自己的生命都算计在内。如果我真的不管不顾任由他去,他是不是也不后悔自己就这样葬送在那里?   这么精明的人,处理起感情来却是生涩到几乎笨拙。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我时脸上有些意外,“安桀……”开口的嗓音沙哑艰涩,他说完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去叫医生。”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以对。   “等等,”他略显艰难地坐起,如深潭般的眼眸未移开分毫,“我没事,你别走。”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偏了偏头,“席郗辰,我不会为了感激你而去接受一份爱情。”   “我知道。”他说,“只是,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你的苦肉计演得很成功。”我微微嘲讽,之前经历的一切现在想来都还有点心惊,如果没有想通他的伤痛不是作假,如果我没有他所说的足够 “心软”……当警察、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   “是因为……内疚?”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要试探我。”   他苦笑一声,“安桀,我真的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吗?”兴许是受伤的关系,让他看起来有点脆弱。   “席郗辰,你回国吧,不要再来了。”不见就不会去想太多,包括爱也好恨也罢,就像我对叶蔺,一寸相思一寸灰,当相思耗光,爱也就只剩下灰烬。   “我做不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随后将我的手拉到嘴边印了一吻,那种轻柔的触感不由让我一阵心慌,“你已经宽恕我了对不对?”   “我不是神,宽恕不了任何人。”   他把额头靠在我的手上,喃喃道:“你是……”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道席郗辰竟然也这么容易满足,这样的他,对我来说很陌生。   “你休息吧。”挣脱开他的手,我拿起地上的背包,向门口走去。   “安桀,”他叫住我,“我希望你知道,我不会做任何让你难过的事。还有……对不起。”   我没有答,开门走了出去,最后那句对不起晚了六年,现在听起来却已经云淡风轻。   我回了学校,梁艾文对于我衣服上沾了不少少泥土回到寝室没有提出丝毫疑问,我们向来少有牵扯。除了之前在“西装王子”这件事情上。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后又不由想起席郗辰。地道里犹如脱离现实世界的一次经历,我想这一生都很难轻易忘记了。   但我想,也只是不忘而已。   之前收到小姨的信息,问我毕业后要不要去芬兰她那边工作定居。我跟我母亲并不亲近,尤其在她离婚后,而我跟我小姨反而比较亲,可能是因为我跟她有很多的相似点,就像我们都喜欢绘画,有相同的人生观,只求得一人心,不离不弃相守百年。只可惜小姨一生爱的两人都英年早逝,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建筑工地出意外去世,第二任,也就是朴铮的父亲,因为肺癌而离开人世。小姨没有子嗣,朴铮是她的继子,我是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后辈,所以她对我极为照顾,甚至连我的学费,除去来法国第一年我用了简震林的钱,后面都是靠自己申请的助学金以及小姨的资助过来的,生活上更不必说。   以前我跟小姨说我不喜欢国外的生活,现在我已明白,人不管在哪里生活,海边抑或沙漠,陪在身边的人是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会去芬兰,只因那里有我最亲的亲人在。   次日一早我去图书馆修改毕业作品,我没打算再去医院探望席郗辰,其实事情发展到眼下这样已经出乎我所料。   但中午我回宿舍打算将冬装和部分书籍先整理寄去芬兰的时候,又翻到了那件西装,现在我已经能确定, 这衣服是席郗辰的,他护照上的英文名叫Elviso 。   更甚者,他的护照上每年都有出入法国的记录,或一次,或两次。   明明决定不去医院了,但我却还是来了。既然是他的,当年他也帮了我,理该还给他。我心想:如果能将东西归还,又不用见到人,那最好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有点不敢面对他。   晚上的医院比白天冷清很多,我到住院部的服务台找值班护士,说明了事情,对方一听名字,没在电脑上查,便说,”Elvis 席已经出院,傍晚办理的出院手续。“   我惊讶,“出院了?”   “对。不过他留了地址。”护士简洁地说了一下就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接过纸条。他料到我会来?   我多少有一点强迫症,或者说执拗,就像回国时一定要完成的一些事,再怎么抵触也会去做。   纸条上的地址是塞纳河旁的一家酒店,我打车去了那边,在酒店前台将东西以及20欧元小费交给接待人员,“麻烦交给 ElviS 席先生,他住在你们酒店。”   对方接了钱和袋子,向袋子里看了一眼,“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等等,这是信用卡?”   我忘了我将信用卡和钱都放在衣服口袋里面了,而外国人在金钱方面都很敏感。果然他又将袋子递了回来,“对不起,小姐,还是你自己交给他吧。”随即帮我查了房号,“他住 1507,你可以坐电梯上去。”   我想,我损失了20欧元。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我不禁想,今天是不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见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席先生?   在1507门外,我踟蹰了一下终是按了门铃,只是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一名陌生女子。   “请问你找谁?”她讲的是英文。   我想她应该是中国人,所以我直接用中文说:“我找……席郗辰。”   她笑了笑,也马上改用了中文,但不是很熟练,“你有什么事吗?他在与人通电话。” “麻烦你把这袋东西交给他。”我刚想把东西递出去,就有人从正对着门的阳台上走入房间。与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我便后悔自己来这里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眼号码,对面前的女人轻点了一下头,退到旁边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静了大约五秒钟才低声开口:“安桀,是我。”   “嗯。”估计他打电话给朴铮了,这次回法国,我换了手机号,   除去小姨、朴铮和我以前的主治医生,小迪他们我尚未来得及告之。   “我现在在机场,八点的飞机回国。”   “嗯。”   “呵...... ”他的声音哑了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再见......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嗯,一路平安。”   那边静了片刻,“平安?呵,我倒希望能出点什么事才好。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打来的。”然后主动收了线。   我被他莫名的态度弄得有些无语。 “你找我?”温和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我回过身,迎视那双有着一分难得愉悦的眼睛,他站在门口,穿着睡衣,眉宇间还有几分病态。   “你去医院找我了?”   “你……提早出院没有关系?”本不该多此一问的,但嘴上就这么问了出来。   他笑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似乎话中有话,但我不想多探究,走过去将袋子递给他,“我想这是你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随后又笑道:“为什么说是我的东西?”   我看他没有要接的意思便放在了门边的地上,他一直看着我,似乎还在等我说什么。   “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么多,真的。”我不想承一些还不了的情,“再见。”   “安桀。”席郗辰叫住我,拿起那袋子,“既然你说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核对一下有没有缺失什么。”   “......”如果意志稍微薄弱一些,如果自己脾气稍微差一点,我想我一定会发火。   “郗辰,要不我先走?”之前为我开门的女人拿了公事包走到门口。   席郗辰转过身,对着那女士恢复一贯的从容,“好,再联络。帮我向你父亲问好。”   “一定!注意身体,过两天我还想约你一起吃晚饭。”女人说完朝我笑着挥了下手,我习惯性地礼貌领首。   等那女人一走,席郗辰便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带进房间并关上了门。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无措,直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座。房内灯光明亮,墙上的液晶电视开着,在播放法国地方电视台的娱乐节目。   “咖啡还是纯净水?”   “如果你已经核对完了……”   他倒了一杯水过来,“没有。毕竟这么多年了,我需要想一想究竟当时衣袋里留了哪些东西。”   我暗暗握紧了手,“席郗辰,不要以为你帮过我一两次就觉得自己可以任意羞辱我。”   席郗辰选了我对面的沙发坐下,“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   我顿了一下,“好,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你从医院里走出去的时候,我就想,你肯定不会再来看我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妄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我留了字条。你来找我,我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他轻声说。   我咬了下嘴唇,“我来还东西。”   他轻轻笑了一笑,“刚才那人是我法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有点公事要谈,我身体不好,就让她直接过来这边说了,她父亲跟我父亲——”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   他明显愣了一下,下一刻嘴角轻扬,声音却有些苦涩,“对,我忘了,你是简安桀,我看我是太不知好歹了。”   我无奈地站起身,第三遍问:“你已经核对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我拦你了吗?”他的口气变得有点差。   跟这种性情变幻莫测的人理论简直是自讨苦吃。我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却被他抓住手,我的心不由得一颤,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安桀,你可以让我快乐得稍微久一点吗?”他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我,“我前一刻还在天堂里,下一秒你的态度又清楚地告诉我,你从来没打算主动接近我,你来只是为了还某样东西,然后还完就走,你甚至并不在意我房间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而你跟他通电话,我就需要很大的毅力让自己不去多想。”   “你在指控我吗?”我看着他平静地问。   他沉沉地笑了笑,“是,我在指控你,但是显然没有资格。”他道了谦,然后放了手。   我在原地站了两秒,没有说再见,走到门口刚打开门,他忽然从我身后伸手将开了一半的门又按上了。我要再开门,他已经把我抱住。他身上有药水的味道以及他特有的清淡薄荷味。背后的人压低着声音说:“你自己要来找我的。”   我本以为自己对他已有所了解,但偶尔他的行为又会让我觉得很陌生,继而而仓皇失措,“席郗辰。”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爱。”   我以前怕他,也恨他,回国那几天,我总不情愿面对他,可就算现在不再恨,但那种畏怯也还是存在。   “我打你的那一次,是我活到现在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他悲伤地说着,“你当时在发抖,神思都不在了,呆呆地看着我,我得去救楼下的睛姨,但又怕你恍恍惚惚出点什么事,就打了你,想让你清醒一些 ...... 结果却让你怕了我那么多年。我跟你说过,对你,我一向束手无策,那一次就是最好的印证。”   我讶然,可平静下来又只剩下怅惘,即便知道了他当初没有恶意,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呢?事已至此、局面已定,就像蝴蝶效应,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给遥远的国家带去一场咫风,就算知道蝴蝶无心,但事实上灾难所产生的后果还是存在在那里了。   “我要走了。”我说,但不可否认心跳得有些快,不知为何。   身后的人没有动,我感到后颈处有些温热,我握着门把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他吻了一下就松开了,然后我听到他冷静的声音说:“我不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你。”   他说爱?   爱真的可以这么轻易就有?   在宿舍里,我翻着那本法语词典想让自己心静下来,可是徒劳无功。   他说一辈子?   我有些自嘲地想:我度日如年惯了,一辈子有多长,我都无法想象。   可别人的想法我无法控制,就像我改变不了自己一样。所以,就这样吧。   隔天早上,一位中国同胞跑来宿舍找我,其实我跟她认识已有四年,偶尔在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交流活动里碰面,交谈过几次,彼此还算能聊,主要是这人特别能说会道。她这次过来是想让我明天去帮忙拍一场展览的照片,她的理由很充分,我们都是中国人,而她需要帮忙。   “你认识的中国人不止我一个。”她长袖善舞,交际面极广。   “但是只有你上过艺术摄影课程,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还得过我们学校的Croire摄影奖是吧?你真的很有艺术天赋!就当我Tina姐求你,帮我一次。”她双手合十做祈求状,“这次活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入场资格。我们社团的摄影师这周有事回国去了,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其实你们社团只是要一些开幕式照片,等那边展览结束后上网搜查一下就有许多。”   “我们不要千篇一律,我们需要的是独一无二。”她自说自话,“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来叫你。”说完拿了包便跑了。   事实证明我对同胞真的是比较能容忍。   隔天跟着Tina去了展览的地方,坐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巴士,连我在内一共去了四个人,其中我只认识Tina。   开幕式是上午十点,我们来得算早,但门口已有人在入场。Tina给了我们入场牌后,说要去给我们买咖啡。我说我先进去看看。   进入展览场地,里面布置颇宏大,大厅搭着简约大气的舞台,后面就是展厅,目前还未开放。我逛了一会儿,很意外地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其实也称不上认识。   “嘿,我们还真有缘呢。”眼前的人正是先前我在席郗辰住的酒店里遇到的人,“上次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方华,你好。”   我没打算说自己的名字,“你好。”   “你来看展览?”她看到我手里拿着介绍册,“20世纪80年代到现在的所有经典广告,我想你一定会不虚此行。”   我正翻到由两只猎犬当主角的跑车广告上,“嗯,有一些很有趣。” 她也注意到了,“这两位明星呀,印象深刻。”   这时我看到Tina在不远处频频对我使眼色,我正打算告辞过去。   “你跟郗辰,”方华迟疑着开口,”Sorry ,我可能不应该过问,你们看起来关系匪浅,我的意思是他待你很友善,我认识他多年,未见过他对女孩子这么在意过。”   我应该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客观地说道:“我跟他并不熟。”   “我想至少应该算是朋友吧。”她笑了笑,明显有些不相信,但是对方显然很懂得拿捏分寸,不再多探问,“如果有机会,下次我带你去参加影展,那比这有意思得多。”   有工作人员过来找她询问事情,我正好抽身,Tina已经跑过来,“简同学,原来你认识展览的主办人员之一,我们走运了!”   “我不认识。” “刚才跟你说话那人就是!”她一脸愉悦,“竟然能搭上这么厉害的人......”   “我只负责拍照。”我申明,实在怕麻烦。   “放心,你只要帮忙引见一下刚才那位女士,接下来我会处理,oh yeah ,我们第五大学的学生石破天惊!”   我无语,“哪有这么夸张的。”   “有,同学——”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   半小时后,开幕式开始前五分钟,我在外围处等Tina我不知道她又去干吗了。。眼睛正四处留意,下一秒却被前方一道出众的身影吸引过去。身材修挺,一身淡咖色正装衬得他无比风雅,其实看到方华在这里我就应该想到他也有可能会在。我想他是先看到我的,而此刻他望着我的眼神让我竟然不能够太坦然。   “喂,那两人呢?”Tina终于出现。 我转回头,指了指某处,再次回过头去时已不见他。   开幕式准时开始,主办方致辞,然后是剪彩,最后是参观。   “我一直认为外国人的五官比较英俊,现在我想说刚才剪彩的那一排名流里,只有那名中国男子才是最英俊的。”Tina说着,转头问我,“简同学,照片拍得如何啊?” “你回头自己去看吧。”   “OK ,我信你,等会你再拍几张作品就行了。现在我们去攻采访,你先帮我介绍那位女士认识,然后我再看看能不能让她帮忙介绍一些别的‘名流’。”   我无可奈何,“我尽量吧。”   其实走到那边的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毕竟我跟方华一点交情都没有,算起来还是前一刻才认识的,而眼前那几名被众人围着的“名流”中自然也有他,出色的外形、从容的姿态总是很显眼,他侧头也看见了我。   方华见到我,笑着走了过来,“不去里面看展览?”   Tina在一旁屡屡暗示,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方小姐,我朋友想认识你。”   我将Tina介绍给方华后便走开了。周围吵闹的人群让我觉得闷,打算去外面透透气,有人却拉住了我的手臂 “席总,你怎么过来了?”方华的声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直呼其名。   Tina反应很快,跑到我身边恭敬道:“席先生您好,我们是第五大学的学生,我姓冼。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们想请您做一期简单的采访。”   “采访?”他看了Tina一眼又看向我。   “虽然我们是校刊,名气比不上大型媒体,但是请您务必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很关键。”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采访了?”他间的是我。   真是头疼,“今天。” ,   一名男子过来跟席郗辰低声说了几句。他点头示意对方先过去,然后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等我十分钟,我想跟你谈一谈。”   我有点讶异于他在这种场合跟我亲近,且态度暖昧,而那样子似乎不等我答应便不会走开。   我怕他某方面的执着,便随口应允了。   他拉着我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暗示某种约定的成立方才松开,他让身旁的方华将他的名片给Tina, “你们想采访的时候可以联络我。”   “亲爱的同学。”Tina等他们一离开便凑近我,“你介不介意我八卦一下?” “我说介意你应该还是会说吧。”   “你明明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人,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不交男朋友、不参加学生party、不乱玩,每天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去校外打工赚钱,甚至我大前年还听说你没钱交学费差一点就被退学了——”   我哭笑不得,不是退学,而是转系,但这些年我一直缺钱倒是真的,“你想说什么?”   我走到展厅拍照,Tina跟在我身后,“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什么逻辑,“不是。”   “还好还好,我心理平衡一点。”她拿着手上的名片道,“CEO啊,还是搞传媒的,这种人的确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说着她又习惯性地拍拍有我,“其实,我觉得你这孩子还挺乖的,既然你跟他是相识的,有这种难得的机会还是可以把握一下的,虽然追求起来难度系数肯定是很大的,不过可以试试嘛。”   “既然你都说难度大,我又何必浪费时间。”   “话不是这么说的同学,总要试试吧。你试想一下,如果有这样一号男友,哇,那简直……至少不用再担心没钱交学费被退学。”   我笑出来,这时候手机响起,是短信:“你忙好坐电梯下来,我在地下车库等你。”我已经懒得去猜他怎么弄到我的号码的。   “Tina,我先走了。”我把相机还给她。   “喂,”她叫住我,“你去哪?”   “随便走走。”随后我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抱歉,我有其他的事,不必等我。”   巴黎有多小,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遇到。但不管怎么样,也只能是奔水相逢而已。正如Tina说的,我跟他是那么不同,就算只是站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也都是不搭调的。   我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出其不意的事跳出来挑战我的神经,直到接到曾经治疗我的主治医生的电话。我出车祸那次多亏她,后来她从巴黎调职去了里昂市,我们每年都会联系几次,她的子女跟我差不多大,但都在美国,我圣诞节不去芬兰就会去陪她过节。而这次她跟我说了一些事,让我缄默很久。 第八章 这样你会不会有一点心疼   听到走廊前方的脚步声,我抬头,对上那双明显有些诧异的眼。   任谁深夜看到别人坐在自己酒店房间门口都会觉得有些怪异的,更何况这人之前还爽过他的约。   “这么晚来打扰你……”我站起身。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从来都不会打扰到我。”   我苦笑,我不去在意他的言外之意。   他转身开了门,然后侧身让我进去,“等了很久?”   “还好。”   我一沾到柔软的沙发疲惫感就席卷而来,他倒了杯纯净水递给我。   “很累?”他坐到我旁边。   “有一点。”我闭着眼,很久之后听到他放柔了的声音:“到床上去睡,你这样睡会难受。这么晚,别回校了。我睡沙发,或者,再去开一间房。”   “席郗辰。”我睁开眼看向他,他的眼神很温柔,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今天Mary——以前治疗过我的医生,我想你也认识,她跟我打电话说了些话。”   我看到他的眉头皱了皱。   我叹息道:“我这辈子欠你的是不是都还不清了?”   有些地方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的时候他也不会再去装糊涂这点他跟我很像。 “是。你反感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我不至于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有些认直地说,“我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你让她帮助我,我的双腿没有残废,我的左手还能用,这一切,说得坦白一些,都是你给我保留的,我很感谢你,但是,除了感激——”   “你不要说得太绝对。”他突然站起身打断我,“别说得太绝对。”   我站起来,他竟然小退了一步,“安桀,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只希望你看到我时不要再闪躲,认真看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自认那些年不欠谁什么,却没想到一直在受他庇佑。我口口声声说着恨,却又受着他的恩。   我重新坐下来,用双手撑住了额头。席郗辰跪在我前面的地毯上,平视着我,“安桀,你不开心不是因为我吗?发生了什么事?”   “Mary得了血癌,已经是晚期。”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了,我跟 Mary虽不常来往,却似亲人。她跟我坦白了当年对我照顾有加是因为有人的“拜托”,她跟我说“孩子,对不起”。   “她可能活不到今年的圣诞节。”   席郗辰将我抱住,轻声安慰:“你去看她……你要是乐意,我陪你去。”   , “她不让我去。”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再去想我跟他之间的事,也不管他将我抱得有多紧。   最后敌不过疲倦和困乏,我蒙眬睡去。凌晨三点多突然转醒,我发现自己竟然安然地睡在卧室的床上,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的气息。我起身去洗了一下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对他是不是有了点松懈以及动容。   那天早上我离开得很早,没有见到席郗辰。   事实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到他,而我最终还是去见了Mary。Mary老了很多,她的孩子也都已经从美国赶了过来。她一见到我便跟我说她最爱的莎士比亚,“爱的力童是和平,从不顾理性、成规和荣辱,它能使一切恐俱、震惊和痛苦在身受时化作甜蜜。孩子,你需要这种力量,你需要快乐起来,你太不快乐了。那天,那位先生来找我,求我一定要治好你,他的眼睛里满是慌张和忧愁。他跟我说,因为某种原因他不能当面照顾你。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他现在依然这样牵挂着你,为你伤神,你该回头找找他。你别为我哭,我只是去了别处,那里也有花儿有鸟儿,或许还能找到我的丈夫,我不会寂寞。”   Mary对死看得很淡,也许是因为她做医生看惯了死亡。   离开时我们郑重地道了别,因为明白此生可能不会再见到。   回去的火车上,我一直看着窗外,春末晴朗的天看起来特别高远,即使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漫天的红霞也不是那么沉沉的像要压下来。这时的远山是红色的,让人有种绚丽至极的感觉,但当夕阳全部落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回到学校后,因为临近毕业,越来越忙,我偶尔会想到他,这其实不稀奇,因为以前我也会想起他,但那时候想到他情绪是很压抑的,就好比人闷在水中,现在想起他,有种澹然感。   而当有一天,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和笔记本从图书馆出来,看到他站在图书馆正门口的大型圆柱旁,穿着一件修身的深色风衣,撑着一把黑伞,我心里竟微微有点波动。   我不知外面何时下起了雨,才傍晚,天色却已经有些暗。他走过来给我撑伞。“前段时间我回国处理了一些事情。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他淡声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朋友,之前采访完后,我留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打了她的电话问她你在哪,她说你这些天天黑前基本都在图书馆。”   那期校刊我前两天看到了,Tina真的挺厉害,采访到了好几位“名人”,他排在版面的首位,但内容最为简洁,也没有附带照片。   之后两人默默地走着,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总是会冷冰冰地争论,这样的安静让我生出一丝尴尬来。   但跟后面要发生的事比起来,这点不自然又完全不算什么了。   “Anastasia,我喜欢你!我爱你!”眼前在雨里张着双臂拦住我们去路的法国男生,从去年开始便追求我,即使我明确告诉过他我没有兴趣交男友,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对我做出一些凉人的事。虽然自由、独立 · 不受羁绊是法国人的特性,但他们没有考虑过这会不会予人不便。 “Anastasia,他是谁?”   “没有谁。”我说的是法语,身边的人应该是听不懂的,“Jean,我说过你不能再这样让我为难。” “可是我爱你。”   “不,你不爱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拒绝你。Jean,在下雨,你该回去了。”   “在雨中淋雨,你不觉得很舒服?你要不要一起来?”他说着要拉我,但被席郗辰先一步拦住了手。席郗辰比Jean高一点。   “好吧好吧。”他耸肩,“Anastasia,那我下次再来找你,告诉你我爱你。”   在法国那么久,我依然很难理解法国人的一些思想。   “没有谁吗?”   我愣了一下,“你懂法语?”   “只会一点。”他低声道,“看到那人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在跟你表白,我竟有点羡慕他。”   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滴在伞上噼啪作响,一只肩膀上滴到了雨,我瑟缩了一下,感觉到他的手伸向我的腰,我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于是,我整个人都站在了雨里。   他眼中暗了暗,但但马上将伞塞给了我。他的头发很快便湿了,“那人说淋雨很舒服,确实。”   “席郗辰。”   他抹了下脸,“你到宿舍后好好休息吧。”   我要走近他,他摇头,“你跟我走在一起,身体一直是僵的。我会在法国待一周,还是那家酒店那间房间 。安桀,你如果愿意见我……你找得到我”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一直是高傲的,但有时又忧郁非常。我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这样坚毅如磐石般的人轻易受挫。   回到宿舍,梁艾文一见我就说:“听说Jean又去找你麻烦了?他的朋友在推特上说的。他到底喜欢你什么?你明明无聊得要死。”   我没有理会她,直接趴在了床上。   本来我以为如果我不找他,他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来找我。结果隔天一早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安桀,你现在有空吗?”   “有事?”我正要去导师那边。   那边迟疑了一下,“我现在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   “医院?”我有些惊讶,心里闪过一丝担心。   随后听到他连呛了两声,“如果你没空就算了。”   “等等。”我听他要挂电话了,“哪家医院?” 半小时后,我打车赶到医院。我一找到他,就看到他脸色有种不健康的灰白,“你……怎么回事?”   他苦笑,“昨晚回去有点感冒发烧,以为睡一下就会好,没想到到早上......我怕是肺炎,就过来医院看看,还好,只是咽喉感染和高烧。   国外不提倡打点滴,除非严重到要做手术,所以医生只给他在手臂上注射了一针,然后开了些药。   我把药取回来时,他竟睡着了。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他微敛着眉,满脸倦容,我看着他,第一次安安静静地想他,也想自己。   我不得不承认他与我或多或少有了牵扯,其实这种牵扯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只是,我一直不愿去深究。   我看向他手掌心的伤痕,这伤口是上次在地道里留下来的,确切地说是他自己划上去的,想起那段经历,依然让人心慌。我不由伸手拂过已结成疤的伤口......感觉他的手指慢慢合拢,将我的手握在手心。 “我以为你不情愿来的。”他依旧合着眼。   “不要总是你以为。”我轻声嘲讽,“你不是一向很能自我保护吗?”在法国,却频繁进医院,也许他不应该来这儿。   “是,但当我在想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让我觉得情绪很低落的时候,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身体上有多难受。”   我心口不由一紧。   “这样你会不会有一点心疼?”他睁开了眼看我。   “席郗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只是一点感冒,都借题发挥叫你出来。”   对待感情他真的像孩子,小心翼翼又异常敏感,每每的试探,情不自禁碰触,当我冷情拒绝后,又自觉地退到最合适的距离,然后,等待着下一步地行动。   而我又能比他好上几分?现在细想起来,也许以前限他只是因为迁怒,对父亲儒弱的宽容,自己的委屈与愤恨无处宣泄时便自私地全部转嫁到他身上。   “我是有一点心疼。”我的坦白换来他惊讶的注视,我叹息,“也有点无耻。” 我知道自己对他除了“感激”还有些别的什么。   昨夜,我想了很多,想起小姨、朴铮、席郗辰、母亲、父亲、沈x渝、林小迪、莫家珍……   我把所有经历过相处过得人都想了一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与席郗辰这样牵扯不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只是可悲的是两人的冷淡冷情让彼此都不轻易表达出情绪,然后相处就变成了一种艰辛,直到最近......在上一次的x陷事故之后,席郗辰变得异常柔和,似是放开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更坚持了一些东西。只是不及格的情商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   我现在已经很清楚地回忆起了自己在国外第一次晕倒,有人抱起我,那张雨中的脸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很轻很柔。   我害怕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那些不认识的人学,那些骄纵肆意的外国同学,那种自私自利的生活。   我学语言时的第一位室友,对我帮助很多,有一次她酒后无意中说出:“Anastasia,他说,带你去吃饭,带你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带你走过街道,不要让你迷路。我的爱人要是像他那么好,我就不用再伤心了。” 我每年会收到一份生日礼物,没有留名,但都是当时我最需要的。 车祸住院那段时间,我精神不振,几乎每一天都睡不着觉。直到真的困倦到不行,才会浅睡一会儿,我感觉有人握住我的手,很温暖,很小心。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却奇异地让我安心。我醒来时,房间内空无一人,心中若有所失。   “安桀?”淡淡的声音响起,含着温柔。   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也有点放松,我说:“席郗辰,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他当时的神情,我想是喜悦至极的。   但是我们都清楚,两人的关系不会这样就促成。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我跟席郗辰离开了医院,我因为有事还要去见导师,所以两人在医院门口就分了手,走前他温声说:“你明天可以来酒店看我吗?”   我最终点了头。第二次敲巧1507那扇门,开门的依然不是他,而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   席郗辰坐在沙发上,正在翻文件,白色的棉布衬衣配着一副银边眼镜,有种说不出的温和与儒雅。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席总,有人找。”   席郗辰抬起头,看到我就放下手里的文件,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先跟那位男士说:“这企划案没问题,可以实施,你回去跟他们开会说吧。”   那男人点了点头,拿了茶几上的文件就走了。   我把买来的那束百合插入房间的花瓶里,我想:我毕竟是来看望病人的。   “生病工作似乎不好。”   席郗辰一愣,眼中的笑意更浓,“你的这句话我可否认为是关心?”   “......”   席郗辰轻叹一声:“我知道你现在只是在试着接受我,是我太过急切......”他看着我,眼神直接,“但是,安桀,我的心一直都很贪的。”他苦笑一声,“如今怕是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了。”   “你要我怎么做?”我叹道,我忘了之前说过他有时候像小孩,而小孩最擅长得寸进尺与耍赖。我是从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席郗辰竟然也有这样一面,事实上这样的他我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席郗辰的笑容弥漫开,撩起我垂在腰侧的长发,“不,你知道,你什么都不必做,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试图颠覆你的生活、你的观念,事实上现在这样的你,已经是对我的恩赐,只是,人的贪念都是无止境的,尤其是这样东西他想了太久太久……”他抬起头,那种凝望大胆到放肆,我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不自觉挺直了身子回视他,“我只是希望在我付出的时候,你别推开,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在演独角戏。”   他低头看到我的手,“手受伤了?为什么?”他拉起我的左手,微微皱起了眉,注视着我手背外侧稍显深的伤口,想要碰触但没有碰上去。   我试图挣脱未果,也只能随他去,“买花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以前叶蔺总喜欢送我花,但凡节日他都不会错过,后来我到了法国,自己竟也养成了买花的习惯。而手上的伤口就是今天去相熟的花店时被玻璃瓶划的,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那只花瓶上有缺口。   席郗辰望了眼窗前桌上的那束新鲜百合,若有所想。   之后他带我去酒店餐厅吃饭。他偶尔掩嘴咳嗽一声,在敞亮的餐厅刚坐下,我便让服务生倒一杯温水。实在看不惯他这么咳。   “感冒药你有吃吗? ' ,   “昨晚吃了,今天还没。”他回答。   我们点完菜后,服务生走开时说了一句,“你们这一对情人可真漂亮。”法国人浪漫,说话更是无所忌惮。我希望他没听懂,但显然我总是低估他。   席郗辰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所说的“只会一点法语”的真实度。   他好像能看穿我一般,“我真的只会一点法语,我能听懂一些,但说和写基本不行。”他说着目光更柔和了,“他说我们是情人,你没有反对。”   我只是觉得跟陌生人不需要多解释什么,误会也好事实也罢,反正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但他却像抓住了什么关键,“安桀,我很高兴。”   我在桌下无意识地折叠着餐巾,“嗯。”   “我们现在在一起,是吗?”   他所说的在一起是字面意思的话,我不反驳。但我知道他不是......“席郗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患得患失。”他拉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眼睛黑亮,“安桀,我们已经开始了是不是?至少,我认为你已经允许我开始了。”   我有点心慌,手抽动了一下,但没抽出,“你不觉得……太快了一点吗?”   “不觉得。”   “我可以说你是在强人所难吗?”我不由叹笑。   他抓着我的手放到唇边,闭上了眼睛轻言叹喟:“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我像是受了什么牵引,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轻吻我的手,不知过了多久,到最后连自己是如何回答他的也记不大清楚了。我只记得隐约听到他说:“以后,别买花了。虽然你的所有东西我都想要珍惜,但是花,请让我来送给你。”   午饭后我要回校,他要送我回去,我反对,他还有点烧,说话的声音也还是虚的。而他好像真的很了解我,没有坚持送。   我刚进宿舍就见梁艾文跟另外一女生Audrey坐在床上聊天,Audrey在说一个德国男人的无趣,   “一个德国男人严谨,但放在一起就成一群疯子了,两次世界大战还不是他们发动的?”梁艾文说。   “我宁愿他是个疯子!”   我从她们旁边经过,进了洗手间洗手。   “男人没一个忠诚的,Carll还不是同时跟三个女人交往,Ken也是!”梁艾文不满。   “Ken ?想当初他还找过我。”Audrey笑得得意。   “Anastasia简看不上的男人你还抢着要。”   她们并不介意我的存在,没有忌惮地说着 “我上次看到的那东方男人才叫出色!可惜……”梁艾文的声音,语气万分惋惜。   我刚擦干手,袋里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果然是他。 , “到了?”温和的声音。   “嗯。”   “没有打扰到你吧?”听得出他自己也不大自然,算起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通电话。   “嗯。” “安桀。”他柔柔地低语,“明天能早点过来吗?如果你要忙毕业作品,可以到我这边来做。”   “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你过来,或者我过去陪你?”他轻笑,似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望着盥洗台上的那盆兰花的叶子,低声道:“再说吧。”   那边似乎叹息了一声:“好。先别挂......你难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什么?”想到前一刻两人刚分开,我有点窘迫,对这种如情人般的对话还是不大习惯。   “不,没什么。”顿了顿他又开口,语气依然温和,“那么,明天再联系。”   “好。”   挂断电话,我握着手机出了会儿神,一转身,发现Audrey正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我,“男人?”   我但笑不语,绕开她走向自己的书桌。   “我就说你也不是什么安分的料,他们还真当你是玛利亚转世。” 我没回话,坐下翻看书本。   隔天一早起来,我一拿起手机就看到小姨已经抵达法国的短信以及她的三通未接来电。我来不及惊讶,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就赶去机场。   小姨的航班是八点到,而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机场门口那道火红色的成熟丽影让我会心一笑,看到她比什么都好,真的。   小姨也看到了我,快步上来将我抱住,“安桀!”   “你怎么突然来了?”   “惊喜吗?吓了一跳吧。”小姨上上下下看我,“我收到你寄的包裹了,看着你那些衣服,我就特别想你,正好公司有几天假期,我就来了。”   熟悉的嗓音让我觉得安定,“累吗?先去找家酒店休息一下?”   “不用,我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觉了,差点没落枕。找一家咖啡店坐坐吧,陪小姨好好聊聊。”   巴黎最美的咖啡店之一坐落在塞纳河畔,蛇这里就可以看塞纳河的日出日落。   小姨看着我道:“安桀,你好像变得开心了一点。本来我还担心这次你回去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会很难受。看到你这样,不管是什么原因,小姨安心很多。”   “我是见到你才开心的。”这是真话。   小姨笑了,“你见到我是会开心,但是,不同。”   我不明白不同在哪里。   放在咖啡圆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来,我察看,是席郗辰的短信:“你过来吗?”   我回过去:“不来了。有事。”   小姨等我放下手机就问:“谁啊?朴铮吗?”   我想了想说:“小姨,席郗辰你还记得吗?”   “沈晴渝的外甥。”   “是。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你当年收到的那笔钱有没有可能是他寄来的?”过去那些绝处逢生的经历到头来如果都是他一手转变,那么,我最终该拿什么回报他?   小姨问:“他现在在法国?”   “嗯。”   “你刚才是在跟他发短信?”   “是。”   小姨轻叹了一口气,“安桀,我相信你,相信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说:“不光那些钱。我因为室友自杀被扣留审查,小姨你当时在德国一时无法赶来,但那时确实有律师出面保释了我,他说是政府派来的法律援助,我以前不知道,后来多少明白法国政府不可能这么慷慨周到。还有,我被撞伤的那一次。”   小姨眉头开始锁起,神色中夹杂着一份凝重,“这席郗辰......六年前我只见过他几次,说实在的并不是好接近的人,事实上,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安桀你呢,只是表面上不喜欢他人接近,而他,却是冷漠到骨子里的。”   “小姨想说什么?”我低叹。   “安桀,你跟我唯一说过他的,是他让你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阴影,每一次梦里惊醒过来都带着深深的负罪感。你以前恨他的不是吗?”   我望了眼咖啡杯里漂浮看的冰块。   “而你现在却想把一份恨变成一份爱了?”   我抬头对上小姨探究并且忧心的眼睛,“小姨......”   “虽然这席郗辰的为人我到现在都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安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并不适合你,他太复杂,是的,太复杂。如果你所说的一切,或者更多,真的是由他一手掌控的,那么,我只能说,他真的很厉害。”   席郗辰站在窗前,翻着那本我一直放在床头的法语词典。他穿着一套浅咖色休闲装,优雅的侧面被晚霞映照出了一层红晕,柔软的黑发覆在额际,遮去了眸光。   我陪小姨去酒店入住后回学校,想回来拿点换洗物和笔记本电脑再过去,结果一开宿舍门就看到了他。   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回头。   “我......室友呢?”   他把书放回我的床头,“她出去了。”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他过来拉起我的手,语调很温和却也不容拒绝,有的时候我觉得其实席郗辰比叶蔺更为霸道。   傍晚的校园一派宁静,天还没有全黑,那种越来越深的蓝色像极了天鹅绒的质感。周遭的罗马式建筑安静地伫立着,道路两边的路灯依次亮起,是那种暖暖的光,映照着与它们比肩而立、枯叶落尽的一排排椴树。 “毕业后,我会去芬兰。”我想这件事我需要告诉他。   拉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自顾自地说着:“你什么时候回中国?”   “你小姨也来法国了是吗?”席郗辰站定,伸出手将几丝落在我眼前的头发勾到耳后。   他与我之间的对话总是有些词不达意,闪烁其词,过了片刻我才说:“上午来的。”并没有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很多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律,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   “如果是简安桀的小姨,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   “......”   席郗辰轻笑,“跟我说话,每次都需要考虑了才能说吗?左脸。指尖滑过我的左脸。   我被那指上的冰凉激得一颤,脸撇开了。   就在这一瞬,我感觉到眼前的那只手停滞了下。再听他开口说竟是以往熟悉的语调:“我知道了。”   我的胸口忽然有些闷,想挣脱开他的手,他又不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此刻我只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沉闷,我不喜欢未知。   “我来找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事。”他语带苦楚,“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我看着他,不接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了。   “你去芬兰,我回国,是不是要跟我两不相见了?”   他这话不知为何让我有点生气,我说那话只是为了告诉他我将来是怎么安排的。   我用力抽出手,刚转身,他就由身后将我用力抱住,“安桀,我们吵架了是吗?”   我一怔,为他的动作,更为他的话。   吵架.而不是冷嘲热讽。   揽在腰侧的手改而抓住了我的肩,他将我转身面对他,修长的手指捧起我的脸,吻轻轻印下,很温柔,像清风拂过水面,浅浅的碰触。对于接吻我向来是不喜欢的,事实上以前叶蔺的吻也只是让我不至于排斥而已,可是,每次席郗辰的吻却总是让我感到胸口异常的鼓噪,即使是这样的柔情似水。   我感觉到有风吹过脸颊,风里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第九章 十二年,够吗   昨天的“吵架”最终应该算是和好了吧。我想。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缓过神来,笑道:“不,没什么。”   我跟小姨要去大宫看一场画展,因为时间还早,就坐在香榭丽舍大道街边的露天椅子上聊天,旁边是一位老先生,戴着一顶黑帽子,正低头看报纸。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不是没什么。”   我对小姨的“盘问”一向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道:“看完画展,你还想去哪里?”   “怎么?不想陪小姨了?有约会?” 我哭笑不得,“没有。没有约会。”   小姨叹了口气,拍了拍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我昨晚上也想了很多,那人做了那么多,你不会无动于衷。”   我看着前方路面上的两只鸽子,“是。毕竟我也只是个平凡人 ”   “他可不见得是个平凡人。”   我侧头看小姨,“小姨,你真的不喜欢他。”这是一句肯定句。   “没有人会喜欢处处算计的人,就算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种人,如果哪天他对你没爱了,你该怎么办?”小姨最后还是严肃道,“安桀,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小姨并不愿左右你的人生,但我还是要说,我并不赞成你跟他在一起。”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跟他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小姨说的在一起,其实我们还只是在学着怎么在一起。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局面,是始料未及的。但是分开,好像也已经很难。   不是我已有多离不开他,而是对他残忍我已经做不出来。   但我并不想让小姨劳心费神,至少眼下我不想破坏她的兴致。最后我跟小姨说:“今天一整天我都陪您游巴黎。”   看完画展后去了巴黎几处具有代表性的景点,爱丽舍宫、协和广场、巴黎圣母院……小姨以前来巴黎都是来去匆匆,这次也算尽兴。   入夜回到酒店,小姨累得直接躺在床上了,感慨不得不服老。   因为睡觉还太早,我不想将时光辗转反侧地浪费在床上,于是跟小姨打了招呼就去楼下逛。   小姨住的酒店就在香榭丽舍大街附近,我慢慢地往凯旋门的方向走去,望到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这座巴黎的标志建筑,刚造起来的时候法国人觉得它很难看,甚至还提议拆除它,后来却成了法国人无上的光荣。果然人、物的好与坏有时候是分背景、分时间段的。   我又想起席郗辰,他到底是好还是坏我无法下定论,但他对我的好我已否认不了。   我想着他,他就来了电话,这也真是神奇。   “你在哪里?” “快要走到凯旋门。”   “我去找你?”   “好。”   十分钟后,我站在凯旋门下,入夜后游客少了很多,我仰头欣赏着顶上的浮雕,不管来过几遍,这件经历了二百年风吹雨打依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我还是看入了迷。我就这样兜兜转转看了几圈,直到我感到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边看,我才回头看去,是一名外国男子。   他笑着朝我走过来,友好而直接地跟我搭讪:“你好。”他说的是英语。   我回了法语的“你好”。   “你的声音很动听。”他的嘴角扬起,这次说的是法语。   “谢谢。”   “愿意跟我一起在这附近走走吗?”   正待我开口,肩膀上有一只手臂轻轻环上,有人从我身后将我搂住,然后是流利的英文:“抱歉,她只能由我陪。”   我侧头就看到那张英俊出色的脸,直觉说道:“这么快?”   席郗辰随后拉住我的手,五指滑入紧紧相握,“失陪。”他这话是对对面的外国人说的,很有礼。   他说完便拉着我往前走去。   “怎么了?”他的步子有点急躁,从容不再,看起来更像是在闹别扭。我有些摸不透。   “我现在看到别的人对你有跟我一样的想法我都受不了。”   “......”   席郗辰突然停步,静静地看着我,过了片刻他叹了一声说:“安桀,我爱你。“ 我顿了下,这是他第二次说“爱’,。上次我没有任何表示,这次我应了声   席郗辰眼中有笑意,随后将我拉进环中。我任由他搂抱着,巴黎是浪漫之都,随处可见拥抱拥吻的情侣,路人不会多看。   情侣吗?   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种很久没有过的安心感,“席郗辰,要去见见我小姨吗?”   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他的身体一动未动。   这是一种承诺,我会跟他试着走下去的承诺。   “小姨一定会生气......”愧疚的话被窒息的热吻吞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退开,将额头抵着我的,两人的气息都有些混乱。   我平息心中的波动,“以后在公众场合你能不要吻我吗?”即使这里这种行为司空见惯,我还是觉得不自在。但我得承认,最近我不自在的还是因为他的亲近。   我听到他低喃:“情难自禁。”   回到小姨的酒店已经快晚上八点。   “知道回来了。”坐在床尾看电视的小姨回眸一笑,但当她看到我身边的人时,表情凝固了。   “小姨,他是席郗辰。”   小姨站起来,“我没忘,不用介绍。”   我为难,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有种道歉的意思。   小姨看着席郗辰,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年轻人,我给你机会,你现在离开,我不会多说什么。”   席郗辰只是淡然点头致意,便跨步进来。   “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小姨板起脸。   “是。”他微微一笑,“您是安桀的小姨,自然是我的长辈。”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用“您”。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   “您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小姨一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冷漠狂妄?”   “不在少数。”   “为什么找上安桀?”   席郗辰转头看向我,眼中是只有我才看得懂的温柔,而这样的温柔竟让我有点坐立不安起来,“我去烧水泡茶。”   “胆小可不像你了,安桀。”小姨不让我走开。   我一滞,笑道:“小姨说笑。”   “林女士。”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不希望她为难,更不希望您让她为难。”   “怎么?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席郗辰面无表情,“安桀爱戴的长辈,我势必尊重。”   “如果我不是安桀爱戴的长辈,你会怎么对我?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隐瞒了,这两天我让国内的朋友找人查过你,这事安桀并不知道。我想说,年轻人,你的事迹可丰富了,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有为’的人。”   席郗辰看了我一眼,“林女士,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如此费心。”   “怎么,紧张了?放心,你应该知道以你的才干外界能查到的也就这么一点。”   “你想知道什么?”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我不管你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管你有多富有,多有水平有能力,我只想知道你接近安桀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说是爱。”   “那么,”冷沉的嗓音多了几分轻柔,“迷恋呢,这理由可以接受吗?”   小姨顿了顿,回头看向我,我只笑笑,但紧张感已从心底泛起。   “十二年,够吗?”   不知,竟是这么久,十二年吗……   小姨冷冷一笑,“沉默寡言?外界对你的评论似乎有所出入,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些浮夸的言辞?”   “你的相信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小姨冷哼道:“听你这话你还是相中了我家安桀十年八载了,为什么现在才说?”小姨的话有点严厉了,“尤其安桀在外受苦的这几年里,你怎么没来找她?明着来。”   “拓展事业。”席郗辰的眼眸波澜不惊,看向我:“她出国时,我刚接手父母的企业,底下一团乱,而简震林还未失势,我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才敢站在她面前。”   点到即止的几句话,却让小姨震惊得一时无法言语。我亦然   “你还真是伟大,还帮安桀报复简家?”   席郗辰温柔的眼神依然紧锁着我,“她不会想报复别人所以我并没有多做什么,简震林一直太过贪心,贪得无厌,失势只是时间的间题 。我只不过是静观其变。”   并没有多做什么而不是并没做什么。我忍不住哭笑,听他讲话真的需要花心思听。   但不管他做了些什么,我竟觉得自己都不会再去质疑他了。   “小姨怕是要生气好久了。”我送席郗辰到酒店楼下,按了电梯,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关上的房门。席郗辰牵起我的手,十指交缠,有些小动作他惯做,“生气了? ”   “我没有生气。”我摇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席郗辰每次都很担心我会生气,即使只是在一些小事上,“倒是不知道你的口才这么好。”   “安桀,我不懂什么花言巧语。”走进电梯里席郗辰就把我抱进怀中,“我从没说过迷恋这种话……”他轻吻我的脸颊、眼睑。   “有监控。”   “那就让他们看吧,我不介意。”   我介意……   “安桀,虽然那六年你对我的恨让我很受煎熬,但我又矛盾地欣喜着因为那份恨而让你记住我六年,你知道,以你的性子,六年的时间,你一定早就把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忘得干净彻底。“   我被他印在后颈的吻弄得有点痒,“席郗辰……” 他叹息:“你要体谅我,我想了你十二年。今晚去我住的地方?”   “你……”脸上不由升起一抹燥热。   他沉沉笑道:“你在乱想吗,安桀?”前一刻引得我乱想的人如是说。   他抱着我的力道变重了些,“安桀,以前你很牙尖嘴利的。” 这人是在挑衅吗?   “跟我说话,安桀。”他的手指触碰我的耳朵,我感到他指尖传来的热量,在此之前,我印象中的席郗辰一直都是冰冷的,“否则,我恐怕要乱想了。”   这算不算......斯文败类?”我呢喃。是否该庆幸酒店的工作人员懂中文的可能性很低?   我如今终于真正明白那一句:事在人为,莫道万般皆是命;境由心生,退后一步海阔天空。   风轻花落定,当天气步入深秋,我毕业到芬兰也已半年,适应良好,虽然芬兰的主要语言是芬兰语和瑞典语,但好在他们教育普及程度高,英语也是他们的主要流通语,所以基本的交流可以,生活的间题也就不大了。   而工作,我应聘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华侨开办的,华人跟当地人各占一半。   今天周末不用上班,我吃过早饭跟小姨说了声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小姨的公寓靠近一所大学,环境优美不输巴黎我的那所母校,所以我有空都会去走走,散步或骑车,当锻炼身体。   我一路骑进学校,昨晚下了一场雨,但现在已雨过天晴。绿树滴翠,不知名的果子被雨打下,在路上砸出了一地的红洼儿。   在我逛了一圈要骑出学校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我背后喊道;“嘿,嘿,小姐,请你等一下!”   我停下车回头,一个棕发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有一张朝气蓬勃的纯西方面孔。   “有事?”我跟对方用英文交流。   “我是美术系的学生,我上周也看到你了,我觉得东方人都很美,你更加像画中的人,我可不可以请你当我的模特儿?”   “模特?”我注意到他身后背着的画板。   “对,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只是简单的人物素描。”眼神非常诚恳。 我想了想,正待开口手机就响起。我看了下号码,对面前的人点头道了声歉就推着车子走出几步,一接起,那边低沉的嗓音传来:“一早就想打过来,但担心你还在睡。”   “嗯。”   “现在在忙什么?”柔柔的,有几分诱哄的味道。   我跟他这段时间都是在远距离交流,毕业半年总共只碰过四次面。   “不忙,在骑车。”   “大学里?”   “嗯。”   那边应了声,沉默两秒后传来一句低喃:“安桀,我想你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类似于甜言蜜语的话,但我还是有些不大自然,岔开话题:“你那里现在......”我看了下表换算了下,“凌晨四点多吧?”   我清晰地听到一声叹息,“嗯,大概吧......”   大概?   我没多想他含糊的言辞,看了眼身后依然站着的男生,笑道:“有人找我当素描的人物模特。”对于一切牵扯到美术绘画的,我都会有几分偏心。   “认识的朋友?”语气平常。   “不认识,学校里遇到的学生。”   “学生?年纪应该不大。”   “是,挺年轻的。”我没什么特别含义地说着。   “男生学绘画,挺难得的。”   “嗯。”的确是蛮难得的,绘画需要细心与耐心。“郗辰,你等等。”   我走回那男生旁边,让他这么等着总不好意思,我说:“我现在没有空,下午或者明天行吗?”   对方一听立刻说OK,“谢谢!我叫Oliver。”说着他在空白的素描纸上写下了名字和电话撕给了我,再次开朗地道谢:“谢谢,你有时间打我电话吧!再见!”   我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放松了点心情,笑着道了声“再见”。   波澜不惊的嗓音响起,“他给你留电话号码了?”隐约还带着笑。   我将手机贴近耳边,“嗯。”   “安桀,我想我现在就想要见到你了,应该也快了……”平平的语调,然后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这简短而略显冷淡的回答以及被挂断的电话让我一时不解。   我正要骑车走,却在抬头时停住了动作。   前面马路上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男人,一身白色棉质衬衫,浅咖色亚麻裤,衬得他身形修长又文雅,他下了车后走向我。   我收起前一刻不小的惊讶,等着他站到我面前。   “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见到我。”他说着就俯下腰,有些凉的唇覆上我的。   吻很浅,我想是他克制了。   “不是说你要下周才能过来吗?”   “提早了。”席郗辰牵住我的手,“非常想念你。”   聚少离多,但相处却变得越来越自然。   “走吧。”   我问:“去哪?”   “陪我。”他说得理所当然,“我想接下来两天,你会很忙。”   我们坐在出租车上,一路朝海边而去,当车子停在一幢纯欧式的小别墅前方,我凉诧不已,我本来以为只是来看海景,“你在芬兰......买房子了?”   席郗辰付钱后拉着我下车,“这房子我是在网上看到的,让朋友帮忙处理,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房子建在平缓而郁郁葱葱的山坡上,一条宽广干净的沥青路延伸至远处,连接蔚蓝的海面。   “我知道你喜欢带院子的,还满意吗?”席郗辰问。   “很漂亮。”我拉开白色的小门走进去,。一条石子路通向屋檐下,两边是草坪花卉。左右瞧了瞧,附近的住户都关着门,只听到风铃的声音。   我回身,“我们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如果你愿意。”   我忍不住轻笑了,“席先生,我现在是不是正应了那句‘贵人照应,一生衣禄十足’的话?”   席郗辰看着我,幽深的眼眸熠熠生辉,然后他忽然把我抱起转了一圈,“安桀,我在热恋。”   我被他转得有点,脚落地才说:“嗯,目前的状况好像是的,当然,如果你......”   接下去的话被他的吻狠狠吞下。老实说,这一招他真的很惯用。   一分钟后,他在我耳边说:“陪我补眠。”   “......”   他笑,“如果你想那样‘睡’,我很乐意配合。”   为什么以前我会认为他再正经不过呢?   席郗辰用十分钟的时间冲完澡,之后一沾枕就闭上了眼。   “你多久没睡了?”我不知道他竟会这么累。   他的两只手臂环在我腰际,睡意浓重的慵懒语调散漫溢出:“四十八小时了吧,我想……”   我站在主卧的阳台上,海风吹来带着晚秋的凉意。天已经有些暗,远处海上灯塔上的灯已经亮起,四周很安静,除了海浪特有的声响。之前跟小姨打了电话,她现在对我跟席郗辰的事已经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上次席郗辰来,小姨跟我说:“你要真的决定接受他,我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我的出发点永远只是希望你过得好,我说他不适合你,是小姨自认长你一辈,见过的人、事比你多,比你有经验,但我毕竟还是预测不到未来。”   手机铃声响起,我被小小地吓了一跳,马上走进室内拿起他的手机,正要按断以免吵到睡着的他。   但当看到上面显示的“晴姨”时,我迟疑了,最终按了接听键。   “郗辰,到那边了?”沈晴渝问,“找到她了吗?”   “找到谁?”   “哎,那孩子,上次那样失控地跑出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安排她跟陈先生相亲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不知道她会那么排斥。”   “郗辰,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管简家的事。”   “但是,你简叔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我找你,可除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出面她肯定更加反感,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安桀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   “断绝关系这种事……总不好看。” “她现在学业也结束了,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把她再劝回来吧。”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按掉了电话,真是讽刺,我前一刻还在想自己和他的未来会是怎么样。   突然一道过大的力道将我往后一拉,我回身撞进一副温热的胸膛里。我一愣,要挣扎,但横在腰间的手臂却如铁壁牢笼。   “安桀……”   “放开我。”   “不,我知道你在乱想!”他的呼吸很急,带着一种恐惧。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在乱想什么,安桀……”席郗辰的声音颤抖着,“你相信我……”   我该相信什么?   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下,我想甩开他,我想夺门而出......   “安桀……”   “放开我。”   “不。”我感觉到他微颤的手指滑入我衣领,扣住了我的后颈,“不管谁怎么说,其他的人又是怎么认为,我只要你相信。”   我对上他的视线,那片深黑中似是暗涌着什么,“我该相信你吗,席郗辰?”终于,我缓缓问出,也不再挣扎。   他的身体明显一震,下一秒他抱得我更紧,那样的力道几乎能把我揉碎。   “不,”压抑的声音不再那么紧窒,而是有点低哑,“已经不够了安桀,现在,我要你爱我。” 席郗辰拉开我,在那坦诚露骨近乎贪婪的注视下,我竟有些害怕地别开头。   “我爱你,安桀……”他低头吻我的额头、鼻梁,然后嘴唇,我轻微战栗着,想要推开他,这太快了,而且我的脑子现在还很乱。我懊恼自己似是被他的疯狂感染了,继而迷惑了。   “我爱你……”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吻落在肩上、颈项。   “等等。”我想阻拦他,开口却发现带着喘息的声音已不似自己的。   “安桀,我等了十二年,而你必须知道,男人是很卑鄙无耻的,你不会相信我在梦里梦外亵渎过你几次,连我自己都觉得……但是,安桀,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继续下去……只要你别离开我。”   过了良久,我最终缓缓抬起手臂环上他的肩膀。   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下一刻,他带着情欲气息的声音沉吟而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想相信他,想跟他试着走下去,想未来可以有人执手而行,而不是孤独一人。   我想起儿时念的一些古诗,想起他,想起那句“人生只有情难死”;而想到这一刻的自己,大概便是那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第十章 唯独感情不能将就   我好像在梦里又好像醒着,感觉到一只不安分的手缓慢地抚过我的眉心,沿着眼角、脸颊下划,在嘴唇处停下,摩挲,动作轻柔又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这样的触碰让我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我微微张开了嘴,下一秒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然后,嘴唇被人覆住……   我从睡梦中醒来,室内一片昏暗,让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看清身边看着我的人,昨晚的记忆复苏,脸上不禁一热。   他把我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拉起我的一只手亲吻,我手一颤。   “真敏感。”   “……很痒。”   “哪到很痒?”他说着顺势将我的一根手指含入口中,轻轻吮吸起来。   我一惊,想起昨晚,心慌意乱地抽回手。   席郗辰一叹,表情很是可惜,“对了,安桀,有人找你。”他淡笑着将床头柜上又在震动的手机递过来,并“体贴”地帮我按了通话键。   我接得措手不及。   “安桀,是我。”朴铮的声音,“起来了吧?”   抬眸看着眼前正含笑注视着我的人,我轻声回道:“嗯。”   “我打阿姨电话怎么关机啊?我有点事要请教她,她在你身边吗?让她接下电话吧。”   “小姨啊……”说不紧张是假的,只能含糊其辞道,“我在外面,马上就会回去,等会儿让她打给你行吗?”   腰上的手臂紧了紧,然后他的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我恳切地朝他摇头,但席郗辰却笑着用唇语说了句“不要”游离在背后的手让我不知所措。   “一大早的就在外面?你干吗呢?运动?”   这话让我的脸一下红了。   我感觉到他的手往下探去。   “别……”我突然有点气虚。   “安桀,你在听吗?”   “我在,我等会儿让小姨打给你吧。先这样,再见。”我匆匆挂了电话。抓住那只滚烫的手。   “郗辰……不要闹了。”   席郗辰低低一笑,执起我的手,贴向他胸口,我一惊想要收回,却被他抢先一步牢牢按住,“安桀,我爱你。”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脉搏快节奏地跳动着。   之后我无可避免地又被他带入了一场性爱中,浮浮沉沉,带着一份悸动,向那源源不断的热源接近,妄图借此填充那份情欲中的空虚,犹如一滴坠落中的血滴,任由湿热的红晕慢慢染开。   当天下午回到小姨住处,竟意外见到了两年未见过面的母亲。   “回来了。”我的母亲林玉娟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得体大方。   “您怎么来了?”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母亲看着我,没有太多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疏离,她开口道:“安桀,我想你跟我回国。”   “为什么?”这次我想问清楚一点再作决定。   母亲上来顺了顺我的头发,“妈希望你能陪我回去住段时间。妈有一两年役见你了吧?好像又变漂亮了点。”   “……我知道了。”我低头沉默一会儿 , “您什么时候走,我跟您回去。”   “姐,你今晚住这里吗?”小姨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门。   “不,我回酒店,明天我再过来。”母亲说完又转向我,“安桀,你准备一下,如果明天太赶,我们可以推迟一天。”   “不会。”我说。   “好孩子。”母亲笑着说道。   母亲离开后,小姨过来跟我说:“安桀,不要让别人左右你的思想,即使是一些你想要珍视的人。你老是这样勉强自己,小姨看着实在不好受。”   我轻抱住小姨,“怎么办?我好想叫你一声妈妈。”   “傻孩子。” “不,我是好孩子。”我苦笑,“既然要回去,那肯定要折过去见见朴铮的,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吧。”   之后跟小姨吃中饭时,席郗辰打电话过来,“到了有一会儿了吧?在做什么?”   “吃饭。”   他停顿了一下,“我要回去一趟,下午的飞机。”   这么巧,他也要回国了?   小姨朝我看来,“怎么?才半天没见,就来查勤了。”   “嗯。”我回的是席郗辰。   “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边没有听到期盼的回复,叹了一声,“安桀,我不在的时候无论你会不会想我,我注定是将想你到不能入眠。” 到这里,不可否认再差的心清也开始明朗了,“甜言蜜语吗?”   “不,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我笑道:“几点的飞机?你现在去吃点东西吧,飞机上的食物不好吃。”   他莞尔道:“一点。我没那么挑,其他方面我多少都能将就,唯独感情不行。”   “狐狸一样的男人。”我挂断电话时便听见小姨嘀咕了这么一句,“他知道你要回去吗?”   我摇头,“我想应该不知道吧。”   “不告诉他?”   “暂时不了。”反正回去后一定会碰到的,怎么想母亲都不会只是来接我回去跟她住几天,所以碰见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隔天我跟母亲由赫尔辛基坐飞机飞回上海。   我在上海第一天的下午,母亲便跟我说了实话:“你去你爸那一趟吧,他拉下老脸来又跟我打了几通电话,让我把你接回来。安桀,上次你们意见不合闹得不愉快,这次好好再说说。” 父亲一直在支付母亲的赡养费,她需要生活,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失望和难过是一定的。   一天之内坐了两次飞机,在广庆市的机场里我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给朴铮打电话,我想先见见他。   “阿姨说你到上海了?”   “我在广庆了,一起吃顿饭吧?我饭还没吃。”我揉着眼睛说。   “出什么事了?怎么来这边了?不是跟你妈回上海了吗?”   “哥,我没事,你别这么大惊小怪。我等会儿打车去市里,一起吃饭?”   “没事就行。我今天手头工作有点多,你先到的话先进去点菜。”   我打车到了约好的餐厅,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我一眼望到广场中间的露天舞台周围闹哄哄地围着一群人,竟是有模特儿在拍照,围观的以女生居多,都举着手机。   他们的生活多半是清闲而快乐的吧。我笑了笑,正要走进餐厅,看到舞台上有人跳了下来,然后,朝我跑来。   我看着眼前的人,一双如碧海般的深蓝眼眸,化过妆的轮廓立体而生动,身上制作精美的服饰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私自逃出宫殿的王子,嚣张跋扈、贵气非凡。   “你怎么在这里?”叶蔺眯眼,低哑地开口。   我从错愕中回神,“你在工作?”   叶蔺皱了皱眉,“嗯。”说完这句似乎一时之间也不想再说什么,而他过来就好像他只是想这么站着。   “你……”但我想找点话题来说,毕竟这样站着总显尴尬。   “一起吃饭吧,我们快结束了。”叶蔺打断我,“等我一下。”说完他又跑向露天舞台。   而我此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许多人的焦点。   看着重新回到舞台上的叶蔺,即使被人团团包围,却依然出类拔萃、显而易见,而自己前一刻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还有,他似乎说要一起用餐?但我确定自己并没有答应。我正要进餐厅,又有人跑过来阻止我,“抱歉,小姐,叶师兄让你过去。”   “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还有事。”   但眼前那清秀的男孩子却很坚持,“叶师兄说不把你叫过去他会给我好看,你过去一下吧,不会很久的,我们再有十分钟就收工了。”   “怎么站在门口啊?”   我侧身看向两米外正朝我大踏步走过来的朴铮,“来了。”   “不会是被服务员挡在外面了吧?”朴铮走近我就哈哈地笑着搂住了我的肩。   “所以正等着你这位屠龙骑士来护驾啊。’,我跟朴铮开了句玩笑,转头对一旁的男孩说,“我会给他电话。”   男孩有些发愣,“你,叶师兄……”   “不用紧张,我会给他电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不,不是的。”他摇了摇头。   这莫名其妙的态度让我皱了下眉。   “怎么?认识的人?”朴铮问。   “算不上认识,是叶蔺的师弟。”我随意说着。   “叶蔺?”朴铮看了我一眼。   我指了指对面的露天舞台。   半晌,朴铮突然说:“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   “走吧。”朴铮拉着我向露天舞台走去,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硬是被他拖着走了。   “喂,小师弟,快跟上。”朴铮向后喊。   我抬头看朴铮,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   来到人群外围,舞台上在摆造型让摄影师拍照的叶蔺眼睛转向人群中的我,近乎一种专注的注视,然后便不再移开。他的动作很自然,这样的注视不会引起别人对我的留意,因为他是摄像机下天生的演员,但我不是,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开头看别处。   “为什么拉我过来?”   “你不想见他?”朴铮反问。   “我 ......”我的话被跑过来的女子打断。   “我是叶蔺的助理,请跟我到后台。”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再推托就显得矫揉造作了,“那麻烦了。”   我不知道朴铮是怎么想的,他想……撮合我与叶蔺?应该不是,毕竟朴铮也应该听说过叶蔺要与杨亚俐结婚了,而且,他更应该清楚我的态度才是,那么现在,他做这些是出于什么理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认识所以过来看看?   进到后台,后台是临时搭建的工作棚,里面人不算多,或坐或站,但都穿着时尚。刚才的女助理给我与朴铮各递了一杯咖啡,我刚接过纸杯就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回头不意外地看到朝我走来的叶蔺。   “还以为你会走呢。”叶蔺走到我面前,说话的时候更靠近了几分,透气有点故意的暖昧,说完看向我身边的人,“朴铮,好久不见。”   朴铮笑笑,“最近工作挺忙的?”   “还行。”叶蔺回得意兴阑珊。   “工作忙点挺好的。”   叶蔺的表清有些玩味,“没想到你也关心起我来了。”   朴铮不以为意,“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同校师兄。更何况,你跟安桀交往时我已经把你当成弟弟看了。”   我下意识皱起了眉,朴铮应该是最知道我心事的人,可为什么现在......   “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做。”朴铮转向我,“我先走了,等一下让叶蔺跟你吃吧,我们晚点再联系。”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   看着朴铮走出去,我忽然有些烦躁,问叶蔺:“你还要拍吗?”   叶蔺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我去换下衣服。”   “听艾姐说叶师兄的女朋友来了,哪里哪里?”叶蔺刚离开,陆续有模特儿进来。   有一名男模对上我的视线,吹了声口哨。   “庄旗,你找死啊。”叶蔺特有的阴柔声音从更衣室门口传来,他大步跨到我身边。   “叶师兄,带你女朋友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也好了解了解让你神魂颠倒的到底是何方妖孽,哦,不对不对,是何方仙女。”   叶蔺笑着,看起来并不太想搭理他们,却也似乎很乐见其成,并不打算去解释什么。   我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混乱。“叶少,怎么说啊?”   “原本想单独跟你吃饭的,看来不行了,跟我的同事们一起,没关系吧?”叶蔺问我。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叶蔺拉起我的手,“走吧,饿死老子了,吃饭去。”他将我的手拉得很牢,想要抽回似乎不大可能。我皱眉低头,随即心猛地抽紧,他的手腕处环着丝巾的地方,不小心露出来的,是伤疤吗?天哪的伤口……   空着的手抚向颤抖的嘴唇,我抬起头瞪着前面那道高挑偏瘦的身影。   自杀吗?为什么?   叶蔺,这次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第十一章 我真恨你的心软   最终我还是坐在了某高档餐厅里,对着一大帮算是娱乐圈的人,兀自想着心事。   “这里面有酒精。”叶蔺把我手上的饮料取走,塞过来一杯纯净水。   “哇,叶师兄您竟然也会体贴人啊!”   “滚你的。”叶蔺对女生也不客气,那位取笑他的年轻女模吐了吐舌,笑着不再接话。   “简小姐,你跟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人问。   “我对她一见钟情,你们不要再烦她了。OK?”叶蔺不耐烦了。   在座唯一的那名外国男子给我递了名片。我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摄影师。   “约翰,不要打她的主意。”叶蔺开口。   约翰说:“我只是跟美女正式地打声招呼而已,这是礼貌。”他说的中文很标准。   有人开叶蔺玩笑:“叶少今天真是处处为敌,风声鹤唳啊。”   因为身边人多稍显闷热,我的手心沁出了汗水,那种粘腻感让我不舒服。我想去洗手间洗手,刚站起便听到餐厅门口服务员的声音传来:“席先生,您这边请。”   席?心口一颤。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竟真的是席郗辰!还真有那么巧的事啊……我站在那里,一时竟做不出什么举动了,的确是有点惊讶了。   今天的他,一件淡色休闲西装,深色系的长裤,黑发有些松散,戴着眼镜,三分温和,三分俊雅,只是平静的依然给你一种不易让人亲近的距离感。   我确定,只一瞬间,他就看到了我,但是很快的,他的视线便移开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沉静如前。   席郗辰身后跟着几名男子,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我这边走来。当距我还有十米的时候,约翰突然站了起来,“啊,席先生!你好!”   席郗辰因为这一声,在走到我身边时停了下来,眼神是看着约翰的。   “真巧,席先生,能在这里遇到你!”   席郗辰还在回想,然后也真的想起来,“JohnField?”   “是,席先生竟然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席郗辰像是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这桌上的人,然后对着约翰轻点了下头,“失陪。”平平的声音客气疏离。   看着那道修长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我又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刚才他擦身而过时,微凉的手指滑过我的手背,留下一抹冰凉……   “约翰……”   “Elvis席,是我们上司的上司。”约刊登说着坐下。   “这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好歹是大老板嘛。”   “我看过他的一篇报道。”   “约翰,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也知道你?毕竟,那样的人物……”   约翰哈哈一笑:“我去总公司的时候,在大门口第一次见到他,以为他是模特儿,你们也看到了,他身高很高,外形冷峻,于是我走过去跟他做了自我介绍……”   众人哄然。   约翰继续说:“他很冷淡,说没有兴趣。然后我看到有司机给他开了门,就知道自己可能判断错了。”停了一下,他幽默道,“后来知道他是谁后,老实说,我还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丢了工作。”   除了我跟叶蔺,其他人都笑了出来。   “琳琳,别看了,早就没影了,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被叫琳琳的女孩笑着转回头,“怎么可能?纯欣赏而已,太过出色的男人不安全。”   “你觉得他没有安全感?”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咱们最自信的女孩不自信了?”   “这与信心无关,这样的人太高高在上,很难把握,而我喜欢绝对的掌控。”说完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有人附和,有人笑,有人顶嘴。   我不知道原来不管是明星还是什么人,只要八卦起来,真的是一概都很精彩。   我以前没来过这家餐厅,现在看着餐厅里用餐的都是衣冠楚楚,非富即贵的人,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发什么呆?”叶蔺突然推了推我。   “我在想,你以前为什么那么讨厌有钱人。”现在却已经融入其中,绰绰有余。   “你在想我?”他的声音带了点喜悦,然后说,“我是一直讨厌有钱人,而不只是以前,怎么,你现在要跟我同仇敌忾了?”   “那倒没有。”我站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   “你去哪里?”   “洗手间。”   “别乱跑。”   “我能跑哪里去?”   他轻哼一声:“谁知道呢?”   我对他的言行没辙:“那你要不要跑我一起去?”   他扯唇一笑,放开手:“半年不见,我差点都忘了你的伶牙俐齿了。”   我尽量不去计较他的坏脾气,但是周围的人显然已经注意这里有一会儿了,有人笑得别有深意:“师兄,我陪她去,放心,绝对不会将人弄丢。”琳琳起身三两步跨到我面前,很郑重地挽住了我的手臂,我有些啼笑皆非。   从洗手间出来,我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叶蔺没有结婚?”   “啊?”琳琳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吃惊,“当然没有!这种问题你为什么会来问我?你不是师兄的女朋友?”   我停下脚步,“我以为他跟杨小姐已经结婚了。”   “你说亚俐姐啊。”琳琳笃定地说,“他们是交往过,但老早就分手了,有四五年了吧。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咦,你怎么不走了?”   我摇摇头,跟上去:“有些意外。”   “小意外,你别看师兄表面上很放任,其实他挺专一的,我觉得他对你就是真心的。”   我没有再说下去,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异常兴奋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安桀?!”   我侧头看去,竟然是林小迪的那一张飞扬笑脸。   她跟到我身边,“哎呀呀,姑娘,你怎么又回国了?不是说定居芬兰了吗?”   我看到她也很惊喜,“你呢,怎么也在这里?”   “我带我们公司的艺人来大陆谈合作。”   “你现在在当经纪人?”我微讶。   “哎,别提了,说好听点是经纪人,实际上跟保姆没什么两样,那女人比我妈还难伺候,明明不是大牌还偏把自己当大牌耍。”她拉住我的手有叙旧的意思,“你这次回来是……”   我打断她道:“小迪,我有朋友在,回头再找你聊好吗?”   “林小迪。”浑厚的男中音,一名男子从我们身后的包厢内走出来。   下意识地,我有些感应,回头朝那扇开着的门望去,当视线遇上那双熟悉的眼眸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很平和,感觉像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他的眼神有点淡漠有点凌厉,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有种研判的味道,然后难得地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您好,您是星象的张总监吧?”琳琳主动上前向刚才出来的男人打招呼。   “你是?”   “我是魅尚的模特儿,我叫周琳琳。”   他点了下头,扭过头看到我,问:“你也是魅尚的模特儿?”   我觉得有趣,我的身高虽然不算矮,但是被说成模特显然是太抬举了。   “不是,她是我朋友,很出色吧。”小迪的口气骄傲,随即压低声音问,“前辈,里面谈得怎么样?”   “老板在跟他们老总谈项目,今天席氏当家在场,我们的广告看来是不会谈了,我正是要跟你说这事……”   “老张,你在外面跟小姑娘们嘀嘀咕咕什么呢?既然是认识的人,就带进来说吧。”   装修豪华的包厢里流淌着舒缓神经的音乐,我是被琳琳莫名其妙拉进来的,此时真是进退不得。   “原来是魅尚的模特儿,席总,您公司果然人杰地灵哪。”   席郗辰笑了一笑,抿了一口酒,没说什么。   小迪坐在我身边低声问:“她是你的什么朋友?怎么回事?把你拉到这种场合里来。”   我配合她压低声音道:“是叶蔺的同事。”   小迪低咒一声:“一丘之貉。”   我笑道:“人不错的。”   “得了,你看谁都不错。”   我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竟还是这样纯良的形象。   “你做模特几年了?”坐在我左前方的一名男士向我提问。   小迪在一旁说明:“老板,她不是艺人,她是我高中同学。”   “我说郁老板,你的经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这种场合带朋友过来。”有人半开玩笑,“不过的确是难得的机会,这里在座的,只要有一人赏识你,基本就可以出名了。”他看着我评估道,“气质很不错,身高也足够高,席总,你确定不是你公司的人?”   “不是。怎么,荣经理有兴趣要拉她到自己公司?”   “即使我有意向,那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了。”荣姓男子转过头来,还真的认认真真问了我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明星?”   “不是太有兴趣。”我婉转道,不想说得太直接让我觉得不识抬举,我的梦想真要说是当画家,不过这已经不太可能了。   大概是难得听到这种话,荣姓男士爽朗地笑出声,“席总,看来我这座小庙人家还真看不上呢。”   “你的庙够大了。”有人笑说。   老实说我能有这样的耐性坐在这里已经出乎我的意料,又想到叶蔺在外面等得估计要发火了,真是有点头痛。   “对不住,我家里那位怕烟味。”   我微微一愣,抬头时便看到席郗辰推开了那位郁老板递过去的香烟,称得上是最正常的社交语气,我听进去却是激得心中一片不宁静。   “席总,你还怕老婆。”   席郗辰状似无奈,“是,有些怕。”   荣姓男士深有同感,“哎,这年代,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结婚咯!”   接下来我没再听,陷入某种情绪中。   小迪又凑过头来,“安桀,那位席总你应该认识吧?”   我吓了一跳,“什么?”   “很吃惊吗?我以为我们附中出来的都应该知道的,我们中学不是广大的附属中学吗?他大学就是在广大读的呀,我还记得他跟你哥朴静是同届的呢。他那时候就蛮有名声了,当然现在更不用说。我真后悔念书的时候没有借机去认识一下这么一号人物——估计现在上去叫‘学长’人家肯定不会理我了。”说着小迪用手肘轻撞我手臂,“喂,安,我是不是说得很大声啊?”   “没有。”   “那么,‘学长’为什么在看我们啊?”   我没有抬眼,事实上是不敢。我摸出衣袋里从小迪开始说席郗辰就一直在振动的手机,我的预感很准,是叶蔺。   “小迪,晚一点我再联系你。”说完我便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不再去在意包厢里的那些人是什么反应,当然,我也得承认某人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等周琳琳出来后,叶蔺就冷着脸叫服务员买单,但对方却说:“你们这账单,刚才席先生已经买了。”   出了餐厅,叶蔺抓着我边走边冷嘲热讽:“你家这位亲戚还真是大方。”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看了眼向我们挥着手反方向离开的人群,“你不跟他们一起?”   “我现在想跟你一起!”他突然站定,表情阴霾。   我今天一路在周转,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去就会他多变的脾气,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你没有跟她结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突然不想结婚了,就这样。”他张口说说谎。   我拉起他的左手,在他反应过来前拨开了他缠在手腕上的黑色丝巾,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割伤。   “我想知道这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原本平静的眼波好似突然被一道锋芒割破,“你会关心吗?你会在意吗?”   “我依然在乎你,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是啊,你还会在乎我的死活,因为你是简安桀,你有同情心,但你已不在乎我过得快乐还是痛苦,因为你已经不爱我。”他说着痛苦地用双手狠狠推了下脸,“那次我在法国,我跟你打电话说要回国时,我就在他住的酒店里,我跟着你一路从学校到医院再到酒店,当我从酒店人员口中得知你找的是谁时,我明白了,他不是你什么亲戚……简安桀,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是,但那时候还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但事实上,现在我确实跟他在一起,我不想再徒劳地解释,于是选择沉默。   “简小姐。”有人叫我。   我转头看向五米外,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黑色车子以及站在车门旁的司机。   “我也真是蠢,你回国,是跟那位席总一起回的吧?我看到你回来,还以为……”他嘴角带着明显的自嘲。   “简小姐,席先生让我接你回去。”那位司机又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   叶蔺的笑意味不明:“你信不信他就坐在车里看着我跟你?”他说着突然上前一步将我抱住,他的鼻息在我耳边掠过,说着我才听到的话,“我现在吻你,你说他会不会也像我这般痛苦。”   我要推开他,但女人的力道始终是敌不过男人,我以为他要吻下来的时候,他霍地拉开我后颈的衣领,“这些吻痕是他留的?”他阴沉地笑了,“你们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   “叶蔺,你先放开我。”   “我说不呢?我不介意你已经——”他说着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我痛得“嘶”了一声,他咬完就放开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嘴唇勾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黯淡。   这时车上的人走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这地方好像永远跟我犯冲,我一回来就身心俱疲。   叶蔺依旧看着我:“我要重新追求你。”   席郗辰已经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走。   叶蔺在我身后说:“简安桀,我不是为了你才自杀,我只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没劲了,我是看不顺眼我自己。”   我知道他又说些武虚作假的话,我忍不住要回头,但席郗辰用了点力把我揽到他胸前,然后把我塞进了车里,他之后也坐了进来,司机上车后他直接吩咐:“开车。”   我突然有点恼他这种独裁:“我要下车。”我说,语气却很冷静。   席郗辰握在车门把上的手指青筋暴露,他依然对司机说:“开一百米后停车,把钥匙给我,你下车。”   司机应了声是,我听着不由咬了咬牙。   等司机下去后,我说:“叶蔺他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我……”   他把我猛地拉向他,我因惊讶微张的口瞬间被封住,过于急躁的进攻掠夺,好似要证实什么。   我只是想确定叶蔺不会再做蠢事,如果这些蠢事是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我想好好跟席郗辰说,他却好像害怕提及。等吻结束,他看着我,眼神慢慢柔和,“我真恨你的心软。”   我轻声道:“我不是心软,我只是不想再在自己身上背负什么债,还有,郗辰,我现在很清楚自己情感的归属,你不该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他抱住我,深深叹了一声:“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那天当我最后折返回去,叶蔺却已经不在。 第十二章 我们在一起   阳光由窗纱中穿透射入,我坐起身环顾四周,黑、白、蓝为主的简约装修,我想起昨天席郗辰带我来的是一幢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之后我在他给我放水洗澡的时候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下床走进浴室,看到里面准备齐全的洗漱用品和女生衣物,不由笑了。这次我没把行李从上海带过来,想速战速决的,然而事情却总是比我想得要多。   等我穿戴整齐向房门口走去,手刚放上把手,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交谈声。   “今天,那孩子应该会回简家……”   “你简叔找了林玉娟出马,她妈妈的话她到底还是听的。”   “郗辰,你要不要也回去一趟?”   片刻的静默后,是席郗辰的声音,“我会过去。”   我转身回到床上,没过多久又想睡了,昏昏沉沉间我感觉一旁的床陷下去一些,身后的人将我拥入怀中,“起来吃早餐。”   “不饿。”   “吃一点,胃会舒服。”   我还是闭着眼,淡声问:“她知道我睡在这里吗?睡在你的床上?”   感觉他身体僵了下,我回身伸手环上他的颈项,席郗辰微愕,低头吻住我。   临近中午时我离开了席郗辰的住处,我不要他送,自己坐出租车走,他也没有问我要去哪里。   我到了简家,时节入秋,院子里的花草都已经枯黄,没有生气地耷拉着。   这里我本来发拆再也不踏足,从拉开铁门走到屋檐下的每一步我都默念一句“以后再不为难自己”。   我按了门铃,佣人来开门,看到我没有一点惊讶,领我进去。   客厅里,有简震林、沈晴渝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人。   简震林看到我,由深晴渝搀扶着手臂站起来,一向严肃的脸上满是笑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暗暗握了握拳,阻止自己在人前示弱,只是,不争气的胃从踏入那座铁门开始就一直抬搐着,早上喝下的白粥现在看来也抵不了多少作用了。   沈晴渝朝我招手,“安桀,别站在那里,过来啊,今天算是巧,你的几位世伯都过来看你爸爸。”   “小姑娘都长成亭亭少女了,我是宁伯伯,还记得吗?”   我沉默不语。深晴渝笑说:“我们家安桀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怕是早不记得您老了。”   “这一代的年轻人都喜欢往外面跑,一样,我家那兔崽子在美国待了三年,一年回一次,回来连叫声爸都生疏了。”   “宁公子那可是有为青年哪。”沈晴渝夸奖。   “有为什么,现在毕业了,整天无所事事,二十八岁了还一点都不着调。要我说你们郗辰才真得我心,我那不肖子要有郗辰一半能干,叫我少活几年我都甘愿。”   另一位长者也连连点头:“郗辰是我见过最有远见和魄力的年轻人。”   这时又有门铃声,我心里清楚是谁。   席郗辰走到我身边,朝里面的人微微颔首。   沈晴渝笑说:“郗辰来了,两位伯伯刚才还在夸你呢。”   简震林看着我,眼中有歉疚:“安桀,过来给伯伯们打声招呼吧。”   “简先生。”终于,我开口,“重复的把戏一再玩难道你不觉得腻味吗?”   “安桀!”沈晴渝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惊呼出声,不过下一刻又马上缓下口气来,“怎么可以这么跟你爸爸说话?”   “晴渝。”简震林拍了拍沈晴渝的肩,“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对不起她……”   “震林,小沈,你看你们,连跟孩子都要这么较真。安桀,宁伯伯给你当靠山,别怕啊。”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麻烦简先生告诉我母亲我已经来过。”   我正要转身,沈晴渝气恼的声音传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晴渝,你就忍忍。”简震林说。   忍?对我是忍那又何必叫我回来。忍?呵,我对你们又何尝不是?   “小沈,我可是很喜欢这孩子的,你别为难她。”   “宁老!唉,罢了罢,反正我这后妈在她眼里注定是坏人,林妈,开饭吧!”   开饭?我想,我应该没必要再留下来了。只是还没等我转身,身边的人就抓住了我的手,十指交握。   “你们……”沈晴渝最先反应过来。   “我们在一起。”席郗辰的声音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听不出什么只是紧拉着的手宣示着一份明显的占有,“她要来这里,我不会阻止,但她要走时,我会带她离开。”   沈晴渝的脸色有些尴尬:“郗辰……你,你在乱说什么?她是你妹妹!”   “血缘上并没有关系。”   简震林也错愕不已,“郗辰,你跟安桀……”   “如果她愿意,我会娶她。”席郗辰说得很平淡。   “你们,你们怎么会……简直是乱来!”简震林险些站不稳。   “简叔,你明知道她自闭,内向,怕生,还坚持把她送出国,这叫乱来。你如今为了自己的事业,又想利用她,这叫乱来。”   “什么?”   “以后她归我管,别再伤害她。”席郗辰的证据有了几分绝情。   席郗辰转向我,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脸色有点苍白,胃不舒服了?”   “……有点。”   “那我们早点回去?”   “……嗯。”   我不知道在这群目瞪口呆的长辈面前,他怎么还可以如此坦然?   “够了!安桀你过来!郗辰,我一直器重你,你可真对得起我!”   “因为你是安桀的父亲,所以我尊称您一声简叔。”他的话说得彬彬有礼。   简震林脸色铁青,“简叔?我怕我现在承受不起你这声简叔!”   “非法集资,偷税漏税,简叔,还请你好自为之。”   在出门口时,席郗辰又回头,“对了,简叔,你一直想要分一杯羹的我名下的那些产业,很早以前我就找律师写了一份合同,只要简安桀愿意在上面签字,我的财产都将属于她。”   傍晚的微风带着点凉意,但不至于冷,我侧身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护栏外的天空。至此,终于尘埃落定了是吗?   身后的人拉高了一点我身上的毛毯,“睡着了?”   “没有。”我轻声道。   “安桀,你会不会怪我?”他绕到我面前坐下。   我仰起头看着他,眼前的人内敛深情,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样样好,为何会喜欢这么不好的我?   “怪你什么?”   “怪我自作主张公开了我们的关系,还是在那种情况下。”他问得小心。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向他垂在额前的几缕黑发,然后手下滑,覆住那双深邃的黑眸。   “席郗辰。”我呢喃,如果承认,可以让他安心,那么,“我爱你。”   大概有十秒钟的时候,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而后他激动地拉下我的手,俯下身,吻窒息而来,吸吮纠缠。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改变了,也许早已改变,从那个地道开始,从那句“安桀,我爱你”开始,从“十二年够不够”开始。   最终毫无疑问地演变成一场狂乱性爱,夜幕降临,只能沦陷。   翌日清晨,我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铃声,很熟悉的音乐,伸手摸到那只扰人安眠的手机附在耳边接听。   一道陌生的男音响起:“Elvis,您应该没忘记今天九点有会议吧?但现在已经八点五十分了,我还没在公司见到您的人。”   “你是——”事实上我的脑子还处于半昏睡状态。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对不起,请问……席郗辰先生……”   这话差不多让我清醒了大半,竟然接错了电话!   这时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我回头就看见席郗辰一只手撑着下颌,有些湿润的发丝贴在鬓角,凌乱的被单盖着下身,淡笑地看着我,也不知醒了多久。   我将手机递过去,他接得相当散漫。讲电话的声音更是带着股漫不经心:“我是席郗辰。”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他轻扬嘴角,看着我,“我床上有女人很奇怪吗?”   接下来没谈几句,手机就被席郗辰挂断,之后他将我揽抱过去,“醒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腰身,深邃的眸光渐渐炽热起来,我有些心慌,“你不去公司吗?”   “去,等一会儿。”嘴上这么说着,温热的手掌却伸向我的大腿外侧轻轻摩挲着,点点轻吻落在我身上,我无法克制地逸出一声叹息似的呻吟,口中被热源强烈进攻,头脑开始昏沉,所有抵挡宣告无效。   情人宣泄而出,我疲惫地闭上眼睛,余韵久久震荡不去。   “安桀……”   我睁开眼,身边的人俊雅的脸上有着不可多见的绯红。而我想我没比他好多少。   我身上酸楚麻痹,最终只能任由他将我抱着进入浴室洗澡。   这天之后我被席郗辰带去他的公司,本来我打算去找朴铮,但他却说晚点陪我一起去,我想,让朴铮知道我目前的情况也好,免得他总担心我孤苦伶仃的。   从大楼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到了他的办公室。席郗辰从书柜上抽了几本画册给我。我翻了一下竟都是我喜欢的几位画家,我之前还担心,在他工作的地方时间该怎么打发,他倒都帮我想好了。   我坐到沙发上刚要翻看,就有女士敲门进来,“席总,年经理来了。”   “让他进来。”席郗辰刚把外套脱去,一身深色系衬衫衬得他精瘦挺拔,俊逸的面部轮廓,梳理笔挺的黑发,贵胄气质显露无遗。   “结论是什么?很完美?”他侧过头来正对着我,笑容漾开。   我眯了眯眼,低头翻了一页画册,脸上浮上些许燥意——这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有点双重性格的。   “我听说总裁办公室来了一位‘贵客’?”一名男子笑着走进来,“哀鸿遍野啊Elvis,爱慕你的女员工都在哭了。”   “别乱说。”席郗辰走到办公椅后坐下,“会开好了?”   “您不在,只能由我主持大局了。”男人转头看到我,马上走过来朝我伸出手,“很荣幸见到你。年屹。”   我只是点了下头,没有伸手相握,对方也不介意,还跟我开起了玩笑来,“我一直以为Elivs不是同性恋就是有隐疾,小姐,感谢你让我消除了对上司诸如此类的不友善想法。”   “原来我是你的上司。”席郗辰拿起钢笔,修长的手指夹着黑金色的笔,敲了一下桌面。   “实话实说是我唯一的缺点。”年屹低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我,“对了,你以前是不是……住法国的?”   “呃?”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慢一拍地点了下头。   “果然没错。”   “我倒不知道,原来你有当记者的潜力。”席郗辰靠向椅背。   “潜力是要靠机缘来发掘的。”   席郗辰一笑,淡淡说道:“海外事务方华一人管有些吃力,你要不过去帮她忙?”   年屹举手投降。   这时,之前那位女士又进来给我们每人奉上一杯绿茶,我道了声谢,她跟我笑笑说:“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席郗辰明明没有跟他们说明我的“身份”,他们却好像已经认定了我是他的谁。   之后我听席郗辰跟年屹说了会儿公事,直到后者说:“今天好像没什么大事,咦?叶蔺?”   我心一跳,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去,年屹正拿着一份报纸在看,“这人我见过两次,人挺张狂的,他今年拍了一支香水广告后知名度蹿升不少,快成魅尚的首席模特了吧?什么新闻放这么大版面?原来是自曝恋情。”   席郗辰皱了下眉头,“你什么时候也对八卦感兴趣了?”   “席总,这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报纸,还有自家的艺人。”年屹又说,“这么大胆的求爱……简安桀?简安桀,who?圈内人士吗?”   忽然想起叶蔺上次说的那句话,这种事他是会做出来的,我只能叹息。   等年屹一走,席郗辰就过来抽走我手里的画册,抱起我坐在他身上。   我有些不自在,他却一派自然,“你刚在想他?”   “嗯。”我不想对他撒谎。   “想他什么?”   “我在想,他后面还会做什么。我不希望他失望,难受,可我已经无法再回应他。”   他沉默,我说:“你在意我的这段过往?”   “我说不在意你信吗?”席郗辰轻轻吁出了一口气,“他拥有了你六年。”   “这算是怨言吗?”   “我不想否认。”他在我脖子后面吻着,“我要怎么补偿我?”   “……”   最后是被他带去吃了烛光宴。   布置浪漫、情调十足的西餐馆,人不多,席郗辰跟我坐的是双人桌。   他脸上带着微笑,眸光柔和,“我们还没在国内正式约会过,这是第一次。”   “要庆祝吗?加一杯香槟?”我展颜询问。   “不,你忘了,你不能喝酒。”   我叹了一声,“席郗辰,你让我觉得,自己仿佛隐入了一个再也爬不出去的陷阱中。”   “那么,简小姐,我必须告诉你,我也在这个陷阱里面,并且,不想出去。”此刻,他的眼神显得深情款款。   我低头,回避开了那道视线。   席郗辰一笑,叫来服务生点菜。听他报出的菜名,我又有些不可思议。“你到底对我有多了解?”   “简小姐,我暗恋你十二年了。”他从菜单中抬头,语调淡淡,却直接也诚恳。   女服务员微红着脸离开,我又是无言以对,转开头时却望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而对方也看到了我。   “简安桀?”莫家珍跑过来,“小迪说你回国了,我还当她忽悠我呢。”   前天碰到林小迪,今天碰到莫家珍,我不由得看对面的人,他颇无奈地拿手揉了下额头。   此时家珍也注意到了坐在我对面的人,立刻满脸“惊艳”道:“这位是?”   “席郗辰,我——男朋友。”我迟疑了一秒后回道。   莫家珍虽诧异,但也不忘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呃,你好。”倒是从没见家珍对别人这么矜持过。   席郗辰微颔首。   家珍挤对我道:“安桀,你的保密功夫做得可真好,之前我们还以为你会跟叶……”意识到一旁的席郗辰,忙改口,“你们这次回国来探亲吗?”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席郗辰帮我开了口:“她回来看我,过两天就走。”   莫家珍好奇道:“你们是远距离恋爱啊?”   席郗辰淡淡地说:“暂时。”   席郗辰天生给人一种疏离感,我看家珍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便道:“家珍,你来这边是?”   “哦,我给我们老板拿文件过来,他在这边跟人谈事情。”家珍说,“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老板赶着要呢,那我先过去了。安桀,我们回头电话联系,如果你在国内待的时间外,一起吃顿饭哈。”   “好。”   结果没多久,家珍就发了短信给我:“你男朋友太帅了!说真的,比叶蔺还有型。他干什么的?看起来超有范儿超有架子。”   我笑着摇头,对面的人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   下一刻席郗辰突然起身拉住我的手往过道上走去。   “怎么了。”   须叟被他带到一处有屏风作排斥的幽闭位置,正想抬头询问,火热的唇重重贴上,温柔中带着股强势力道。   等吻结束,我喘息着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一直在这么想就做了,你也可以当它是饭前的甜点。”他轻声诉说。   想到家珍的话,我只能叹息,眼前这人在外人跟我面前,还真是天差地别。 第十三章 我不会离开你   我以为这一次离开这里前不会再发生什么,结果在当天晚上去朴铮那的路上,我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杨亚俐用叶蔺的手机打给我的。   她说叶蔺的妹妹刚才进了抢救室,叶蔺在赶去医院的途中出了事故。   我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冰凉:“他怎么样?他妹妹呢?”   杨亚俐的声音不太客气道:“还活着,他妹妹也抢救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是因为他昏迷不醒还在叫你的名字。市第一医院,你爱来不来。”   挂断电话,我久久说不出话,身边的人已将车停在旁边的停车道上。   “郗辰,我得去趟医院。”   他没有说什么,重新发动了车子。   在医院找到杨亚俐,因为是晚上,周围没有多少人,她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我走过去,她抬头。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我,“简安桀,没想到你还挺有情有义。”她说着站起来,冷笑了两声,“我以前让你走,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我以为一直等着,他总会回头来看看我,但我发现我错了,在他心里,你给他的爱才是刻骨铭心的,我的等待从来都是一文不值!可悲的是,他为了你自杀,你却在国外逍遥自在,简安桀,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这种说辞让我不由深深敛眉。   “杨小姐,请谨言慎行。”这时冷淡的嗓音响起。   杨亚俐终于看到我身后的人,表情明显一滞,“席郗辰?”下一秒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这里是医院,还请杨小姐注意场合。”波澜不惊的语调,席郗辰揽住我的腰要带我往前走去。   “席先生,怎么,你是怕我说什么吗?”杨亚俐的口气突然决绝起来,“你的目标一直都是她,我竟然没想到,席先生,要论居心叵测,真是谁都比不过你。”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我抬头看向身旁的人,他的脸色冷凝。   “简安桀,你知道,叶蔺一直很缺钱,但他没有用过我一分钱……五年前他妹妹病情恶化住了院,有人突然来找我,我妈是在电视台上班的,那人是电视台领导带来的,说让我帮忙出面让叶蔺签一份合同,签他当艺人,只要签了合同他就能拿到一百万,以后收入也跟公司平分,合同期八年,而合约里还有一条规定,前五年不能出国。叶蔺信得过我,他签了……是,我也有私心,我不想他出去,但我以前以为席总会为一份合同不惜自己亲自出面找上我是因为事关亲人。不想叶蔺拖累简家大小姐,却没想到比我更有心!席总,你真是厉害,真有先见之明,知道五年后你妹妹已经被你追到手!”杨亚俐看着我,满眼嘲讽。   我发现自己有点,我已经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席郗辰的手覆上我的手背,有点凉。   “杨亚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颤声问。   “你何不直接问他?”杨亚俐冷笑。   我转身看向席郗辰,他脸色随郁,眼中是全然的无波,无法解读丝毫。   “席……”   “你——问我,是吗?”他的神情也肃穆起来。   “我想知道。”我说得异常平静。   席郗辰放开我的手,当冰冷撤去时竟让我的心口隐隐一痛。   他的眼中黑不见底,黯然一笑,“是。”   这里是医院,我不想在外面跟他讨论更深的话题,我低声道:“我去看他,你先回去。”我想之后再跟他谈,他却在看了我好一会儿后,突然转身就走。   我张了下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叶蔺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是杨亚俐离开医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呵,她不原谅我,她又算什么呢?我虚笑着走到病床前,看着面容惨白的叶蔺,他躺在那里,满身是伤,呼吸微弱,好像只一瞬间就会消失一般。   我去看了叶蔺的妹妹,我印象中她一直是叶蔺当年跟我描述的样子,胖胖的,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酒窝,但眼前的女孩,瘦骨嶙峋,毫无生气。   护士告诉我,她患的是一种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因神经,肌肉接头间传递功能障碍所引起的,以前还能出院回家住,这一次恶化后恐怕要一直住院了。   之后的一天,家珍和还在大陆的小迪一起过来,我无力多说什么,朴铮来时,他轻轻搂住我,眼里尽是心疼,他之后又回去给我带了些我留在他那边的换洗衣物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陪着叶蔺,等着他恢复意识,等着他醒来,期间他父母来了一次,之后再没有来过。   我待在医院这几天,我知道有人在暗中帮我,医院的事,警察局来了解情况,一切的一切,我知道有人在帮我处理,不是他,但,却是他派来的。   五天过去了,叶蔺依然没醒,我一晚没有睡,因为白天时医生跟我说他再不醒来可能会有危险。天还没全亮,我走过走廊,走到外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抬头望着依然有星星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看见医生和护士向东边的加护病房跑去,心口一窒,我略显不稳地站起来,跟着跑过去——那是叶蔺的病房。   我被护士拦在外面,只能站在玻璃窗外看,只看到一群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围着病床检查着,忙乱着——   慌神间,我似看到了一双犹如星辰的明亮黑眸……   叶蔺醒来两天,恢复状况良好。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我跟里都淡出鸟来了。”叶蔺哑着声不满道。   “等会儿推你去医院的小花园里逛逛。”   “那还差不多!”   行人来往的花园小道上,我们一路过来,不知是不是我敏感,总觉得有不少目光聚焦在坐在轮椅上的人身上,最后竟然有人跑上来一脸兴奋地要求他签名。   我惊讶不已。   叶蔺笑得骄傲:“我是明星嘛。”   “你不只是模特?”   “错,是名模!”   叶蔺妹妹的病情这几天很稳定,他醒来第一天就去看了,他跟我说了很多他妹妹的事,说她怎么坚强,怎么勇敢。我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看着躺着的叶淼,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天傍晚朴铮又过来一次,看到我就上来抱了抱我。   “他这两年压力可能真的很大,所以之前才会……”朴铮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明明两人是相互喜欢的,怎么老是要闹别扭呢?多迁就迁就他,叶蔺这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挺不正经的,但心思是细腻的,对你,他真的挺……安桀,不管怎么样,哥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会的,哥。”我吸了吸朴铮身上的阳光味,只能这样说。   送走朴铮,我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看到叶蔺坐在那,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我走过去问。   “你还是要回到他的身边是吗?”灯光在他的睫毛下留下一片阴影。   “叶蔺。”我坐到床沿,轻轻拥住他,喃喃道,“我永远在乎你。”   他伸手将我抱住,很紧,很紧。   我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还没走到叶蔺病房门口就看到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东边的走廊上。似乎是一种本能,心里隐隐有点不宁静,脚下没有停,我快步走过去。   “……好好休息。”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脚步硬生生滞住,下一秒砰的一声,与迎面走出来却频频回头看的护士擦撞到,托盘上的药物针剂掉了一地,几乎同时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众矢之的”。   看了眼护士涨红的脸,我俯身下去捡地上的物品,她一怔也忙蹲下来帮忙,“对,对不起。”   我牵强一笑:“是我突然停下来。”将托盘递给她。   “简安桀,你过来。”叶蔺朝我伸手,满面笑容。   我起身走过去,与那道身影擦身而过。   “简安桀,渴了,给倒杯水。”   我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过去的动作稍显踌躇。   “放心,我不会让你喂的。”叶蔺扯唇一笑,拿过水杯喝了一口。   “啊,忘了介绍,我公司的几位上司。”空着的手指了指房中的那几个人。   “原来你就是那位‘简安桀’。”这是年屹含笑的浑厚嗓音。   我无奈地转过身:“年先生。”   “你直接叫我年大哥我也不介意。”年屹说着,看了眼他旁边的人。   我感觉到那人的视线从我身上淡淡划过,然后转身别处。   “有一位出手阔绰的老板就是好,不做模特了也能照样拿工资。”叶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爽朗中带着三分桀骜。   “是啊,小伙子,你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的老板。”年屹八面玲珑地道。   “年总经理,我这不是刚才都感谢得诚惶诚恐了嘛。”叶蒋淡笑自若,说完拉住我的手,把我一把拉坐在了床铺上,“你挡住我的视线了,看不到前面。”   “力气恢复了不少。”我说。   “主要是某人照顾得好。”他无所顾忌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不再接话,眸光看到不远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掌慢慢握紧。   “走吧。”他依旧是淡然从容的姿态,但开口听声音却是冷如冰霜。   年屹点头:“是,老板。”   孤傲的身影率先走出病房,没有任何的拖沓和迟疑。   等病房里只剩下我跟叶蔺,他开口道:“你生气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没有。”   “就算你生气现在也不会跟我说了吧?”   “休息吧。”我走过去,给他取出几粒药。   “你明知道我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那么,你想听我说什么?”我侧过身看着他,“是,我是不大高兴。”   叶蔺的表情很受伤,眼睛里有着几分凄凉:“你要去找他了?”   我低下头,看着指骨间滑动的药片,“是。”   “如果我不问,什么时候?”   “傍晚就会走。”   叶蔺颓然靠在床头,前一刻的气势这一刻已经完全泯灭,“你走吧。”   “先吃药。”   “我又死不了!”   “吃药吧。”我坚持道。   叶蔺突然笑起来,“反正要走的,那么干脆现在就走好了,免得我看着就心烦!”   我叹息:“叶蔺。”我看着他,眼神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我说过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抚上那头柔软的黑发,“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全心全意地爱他……叶蔺,我现在爱的是他。”   当我带着满身倦怠走出病房时,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让我没有多想便按下接呼键。   “简小姐。”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他的,“我是年屹,可以谈一谈吗?”   “你说。”我压下失望,淡淡开口。   “简小姐,我比Elivs年长几岁,认识他多年,他在工作上几乎无往不利,但对感情的事却很不擅长,他可能把爱情当事业在做。”之后他有些郑重地说,“他以前几乎滴酒不沾,现在每天晚上酒不离手,这样下去人迟早会垮掉的,不管你们之间……”   “年先生。”我平稳自己的呼吸,“你多虑了。”   刚挂断,手机便从我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我听到自己焦急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当我拉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房间里有酒味,但不浓,厚重的三层窗帘遮去了外面所有的亮光,只有床头一盏助眠的壁灯开着,光线微弱,照着坐在床尾的人,背对着光的面容模糊得像蒙着一层神秘阴暗。   我向那道人影走去,在他面前蹲下,他紧闭着双眼,嘴唇严抿。   “郗辰。”   他身体僵了僵,睁开眼,我无法确定这双眼睛在看到我的刹那涌现出了多少情绪,痛苦,错愕,狂喜……   我伸手,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伸至后颈等他睁开眼,慢慢地将他搂进自己的双臂间。   “安桀,安桀,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是不喜欢你的一些行事风格。”我想跟他说明白这一点,我不喜欢,我也希望他以后别再这样,但我不会离开他。   但席郗辰却抬起手臂将我用力拉开,重重的吻缠吮上来,带着痛苦以及深深的挫败,贪渴的侵入,吞噬我的舌与其缱绻翻腾。   他嘴里的酒味让我难受,下意识的挣扎使得横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在我的身上点燃灼热,他清楚地知道怎样让我无从反抗,唇密集地落在我的颈肩与胸前,他开始胡乱地拉扯着我身上的衣物。   “等一下,席郗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无法停止了,而外面那位年先生在我进来房间时还在!   但是席郗辰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手掌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伴随着迷乱的热吻,电流扩散至全身,再无心反抗。   混乱的气息,敞开的衣衫,倾巢而出的欲望,我知道此时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场激情的蔓延,也不能阻止。很快,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间,只剩下耳鬓厮磨,辗转承欢。   夜间转醒,口有点干,我想爬起来喝水,才一动,环在腰上的手臂立刻收紧,我开了床头灯,抬眼看身边的人,他深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我的胸口忽然有些揪痛,伸出手揽住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着。   睡梦中的人渐渐放松了僵硬的身体,犹如释然的叹息叹喟逸出:“安桀。”   我隔天醒来,刚想起身,束在腰身上的双臂紧了紧,“别动。”他靠在我耳边满足地叹息,“再陪我一下。”   我没动,又听到他说:“你说,你不喜欢我的作风,而不是不喜欢我?”   “嗯。”   他低下头亲我的额角,“好,我会改。”   在确定我的态度后,他开始跟我坦白一些事,好比他对叶蔺做的,出于私心,也出于帮助,但私心大过于帮助,而我不能责怪他什么,因为他所有的私心都出自于我。我很多时候都会想,自己何德何能才能让他护我这么多年,这次我明明白白地问他,他说他又何德何能换我点头回应。   也许感情就是这么回事,不问出处不问缘由,若有情,天涯也咫尺,若无情,咫尺也天涯。   只是没想到我们“互诉衷情”后,没多久就又“吵架”了。   叶蔺的医院里留了我的号码,所以次日当我接到医院打给我的电话说叶蔺不见了时,我又不安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席郗胡开口,他却已经说:“我带你过去,反正你这辈子是跑不掉的。”   我去医院了解情况,护士跟我说叶蔺这状况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这样贸然失踪可能会有危险,而他的手机和钱包都留在医院里。   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想了很久他可能会去哪里,回过神看到席郗辰蹲在我面前,我的腿上盖着他的外套,我猛然想到什么,刚起身,但是腿一麻又重重地跌坐回去。   “小心一点,怎么样,痛不痛?”他扶住我。   我下意识地推了推,“没事。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可能在哪里了。”   感觉身边的人一下子没了动作,“你能不能在意一下我?”身侧传来的声音含着苦笑,他的手仍未松开,我看向席郗辰,“郗辰,我必须去找他,确保他没有事情。”   席郗辰竟然笑了笑,他松开手,“你很清楚如果你要走,我根本阻止不了你。”   “你怎么了?”   “你说呢?”他稍扯嘴角。   “你话中有话,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有些生气,我们已经那么开诚布公过。   他凝视我,带着一分不平和,“你让我不安,安桀,你念旧,你们有感情基础,这一切都让我不安——”   我打断他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误会了。”   他坦白道:“是,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可是,你身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不由自主地草木皆兵。安桀,就算他增寻死又怎么样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的手指轻触我的脸,“你从接到那通电话起脸上就写满了他,他在哪里?他有没有伤害自己?他有没有可能自然?”   我忍不住叹气道:“郗辰,你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样,我学不来你的彻底无情。”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彻底的无情。”   我有些倦:“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东西,我也不想一再强调我们需要信任。”我有些许不被信任的不悦,明明才刚和好……   “你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他涩然道。   我顿了一下,终是笑出来,“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我,但是,就像他说的,我跟叶蔺有感情基础,我不可能因为没有了爱情就不顾他的生死。   我不知道情侣吵架了该怎么应对:“也许我们需要给彼此点空间?我去找朋友帮忙找,你去忙自已的事吧。”   席郗辰看着我,未置一词。   林小迪还在这边,所以我给她打了电话,刚好是周末,她空着,二话不说就跟出来了。之后两天,我陆续把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下午我跟小迪在一家咖啡馆休息,小迪说:“叶蔺这人嘴巴贱行为欠,这种人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活得久的。我猜那小子估计就是看中你重情这一点,在那没事找麻烦欺负你。”忽然小迪看着我身后方叫出来,“那不是‘学长’吗?”   我往后看去,正是席郗辰,他好像没有看到我们,正要结账出去,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跟着我来这儿的。   本以为这件事上他会对我完全置之不理了,这两天我住在朴铮那里,跟他只是短信交流,他问吃饭没,睡了没,我就据实以答,但没有见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正常的冷战程序。   “成熟稳重,英俊潇洒,简直是我二十五岁以前的梦中情人。”   我无奈摇头,心想:他闹起情绪来可完全就没有任何成熟稳重可言了。   “可惜名草已经有主,你说这种金贵男人干吗这么早就把自己定下来?”小迪满脸惋惜,“上一次在包厢里你走之后,他坐了会儿也走了,我原本想上去叫声学长套套近乎,结果人家赶着回家。”   我忍不住转移话题:“你的工作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台湾?”   “事情其实都忙得差不多了,就这几天吧,在等领导发话。你呢?何时飞芬兰?”   “不知道。如果要走我想走之前至少要见叶蔺一面。”   “我看你为他的事情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小迪凑上脸来,“真心疼。”   我喝了口咖啡,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两天不仅仅是叶蔺的事让我睡不好,我道:“等会去朴铮那里吃晚饭吧?”   “OK!”小迪嘿嘿笑,“老实说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   回到朴铮的住处,小迪奉着吃人东西手要勤的原则下厨房帮忙,我打了声招呼就去客房休息,直到小迪来敲门喊吃饭,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趴在床沿睡着了。   朴铮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简安桀,回头你洗碗啊。”   “好,不会白吃你的。”我笑,这时候门铃响起,我返身去开门。   打开大门,眼前站着的人让我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他看着我,最后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我来投降的,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想找谁,担心谁,我都没意见。”   他的拥抱让我一下散去了所有闷气:“你来投降?我的战利品是什么?”   “我,够不够?”   “才一名俘虏吗?”我竟然有心情跟他开点玩笑。   “别太得寸进尺。”他将我一把拉到门外,推到墙边就结结实实地吻上来,我的双手没处放只能环住他的腰。   “啊!”小迪的声音,我和席郗辰同时回过神来。   “Sorry,对不起!我——”小迪慌手慌脚,“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是谁,对不起!”说完她马上缩回了屋子里。   兴许是在国外他常党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就吻我一下,所以被小迪撞见我也只是有一点不自在,没有特别不适应。   我回过头来问身旁的人:“要不要在这边吃饭?”   “如果你希望的话。”他淡淡一笑,有些可恶。   我的回答是自行进门,他从后面拉住我的手,我们两人进来时,小迪有心理准备表情算是镇定,朴铮可以说是相当震惊的,对于他我想我要找机会好好解释一下,但是显然不是现在。   我进厨房帮忙拿碗筷,小迪立刻跟进来,在我身边嘴巴张合了半天最后说:“太刺激了!”   “不用这么夸张!”   “哎,不是,怎么说——他是席郗辰啊!”   “那又怎么样了?”我笑着从橱柜里拿出四副碗筷,转身要往外走。   小迪上来拉住我:“等等,我们再谈谈!”   我有些无奈:“小迪,我饿了,如果你要谈我们可以去外面边吃边谈。”   “那种场合下怎么可能——”   有人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席郗辰站在门口,淡笑道:“要帮忙吗?”   “把这些拿出去。”我抬了抬手上的东西。   他走过来接手,转身出去。   “哦……”小迪抱住我,“安桀,你太令我惊讶了!”   当天晚上我在席郗辰的住处接到一通电话,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极弦终于舒缓下来。   “简安桀,在你心里,叶蔺是什么样的人?”   “叶蔺……他骄傲,因为他有骄傲的酱,但是这种傲不同于高傲,而是有着少年人的不驯。他容不下别人对他不起,所以他会先一步抛弃对方来掩饰自己害怕被抛弃的恐慌,就这点来说他自尊自我而脆弱。他很直接,不会拐弯抹角,他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不管是喜欢还是愤怒。他勇于去拿自己想要的,此微的希望都不会松手,也许他从来不信自己得不到,但是因为他太过骄傲拉不下脸,所以当他得不到的时候会用恶毒的话来掩盖自己的那些嫉妒,伤心等等的负面情绪。但是他不会算计感情,他顶多利用别人对他的,愧疚做点小要挟。”   “呵……简安桀,你都答错了,所以,我对你又没兴趣了,我不想追你了,这一次,是我不要你的……别再找我。” 第十四章 回家吧,席先生   去芬兰的前一天,我在书房看书,听到客厅有声音,出去竟然看到席郗辰身边站着许久未见的简玉嶙,我微微皱了皱眉,又转身回了书房。   须臾,席郗辰推门进来,放了一杯蜂蜜水在我旁边:“再看半小时,然后睡午觉。”他接着转身对着门口的人说:“进来吧,但不许太吵姐姐。”   我揉了揉眉心:“你可以带他出去。”   “我要回公司一趟。”他淡笑着俯身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喂!”   “我马上就回来。”他说着就走了出去。   对着面前的小孩我诚恳地提出意见:“我建议你到外面玩。”   “姐姐……”   “不然,现在就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最终是我看我的,他玩他的,倒也不太难受。   “姐姐。”简玉嶙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我给姐姐看照片好不好?以前偷偷发现的,嘿嘿……”他献宝似的拿出一本相册。   “哥哥放在很高的地方,我搬了凳子才拿到的。”他踮起脚,伸手比了比高度。   我看他捧着册子吃力,不得不接过。   我随手翻开,一张张照片让我跌入了回忆中。   人不多的广场上,跟边简易的咖啡座,我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坐在那里,目光忧伤地望着大道上的人来人往。   “姐姐,照片后面写着字,但是玉嶙看不懂……”   我将照片翻过,上面的确留着几排潇洒俊逸的钢笔字。   “三月十七日,晴,她在协和广场坐了一下午,我不知道怎么样去提醒她应该吃药了,她的感冒一直没有好。她的头痛片医生不再开给她,她现在自作主张地在服用安眠药……她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担心不已,我无数次幻想,我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叫席郗辰。然后她认识我,我照顾她。”   我放下第一张看第二张照片,我抱着膝盖蹲在尼斯美术馆门口的檐廊下,穿着一件黑色的简单连衣裙,长长的下摆垂到地面上已经被雨水浸湿,我一点都不在意,眼睛一直望着下着雨的天空。   “五月十八日,雨,我开始讨厌起这边的天气,她没有带伞,她从来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昨天她的右手被美工刀划伤,从手腕延伸到拇指,伤口很深,这一段时间她的行为很偏激……我担心,却无能为力,我希望那些伤口是在自己身上,至少这样……我会少痛一点。”   第三张,蛋糕店门口我拿着一把雨伞和一盒蛋糕,伸着手挽留屋檐上落下来的雨水,眼里是明显的寂寞。   “九月二十四日,雨,她的生日。走到她的面前帮她撑伞,送她回宿舍,然后,对她说:生日快乐。这种场景我无数次地幻想,却终究只能透过厚厚的雨幕对她说:‘生日快乐,简安桀。’”   第四张,颜料洒了一地,我的眼泪从眼角流下,那一幅只画了开头的油画被撕碎扔在地上,懊恼,委屈,悲伤在我这张脸上显露无遗,那么绝望那么痛恨。   “一月三日,阴。”   后面没有字,只有一条钢笔狠狠滑过的痕迹。   ……   “怎么了,玉嶙走后就一直在发呆?”席郗辰沐浴出来,擦干头发,躺上床将我抱起,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头主动靠过去,很近很近。   他做的事真的是很多,的确也不应该这么吃惊了,只是——   “郗辰……”   “嗯?”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主动吻上他的唇:“那些照片送我可以吗?”   他顿了一下,明白过来,笑容里有些赧然,伸手把我搂进怀里:“它们是我最珍贵的日记。”   “你是要跟我谈条件?”   他笑了:“既然你这么说,你想用什么来换?我看看够不够分量。”   “我。够不够?”   他的手臂紧了一紧:“这可是你说的,如果——”   我吻了吻他:“没有如果。”   我想他的神情是有些感动的。   “对了。”我突然想到,于是笑道,“我还看过你那期采访,电视台的采访。”   “……”   我评价道:“衣冠楚楚,谈笑得体——假得可以。”   他俊眉一拧,冷静沉着灰飞烟灭,伸手覆住了额头,千载难逢的竟然还有些脸红,“你竟然有看——真够丢脸的。”   我大笑地倒在他身上,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读到过一段话:“当男人被打动时,他身上会发生一件有趣的变化,他的焦虑系统让他有些神经过敏,不要忽视表示他喜欢你的微妙细节,比如咬嘴唇,或用手按额头。”   后来,我将这段话抄下来放在他的书桌上,不知道他看了之后是什么想法?   走前跟亲朋好友吃了顿饭,朴铮、家珍、家珍新交的男友以及我。席郗辰那天中午有饭局没去。林小迪也已回台湾,饭中大家随意聊了一些话题,也算尽兴,那天朴铮只跟我私下说了一句话。   出来时,朴铮有事先走,莫家珍小两口要送我。   “不用了,真的。”我笑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向马路对面走去,不忘向身后的人挥摆了下手,“那么,再见了。”   他站在路边,背靠着车门,自然而优雅,那双漆黑迷人的眼眸里有种显而易见的笑意,望着我,等着我走近,然后伸出手……   我将手放进他的手心,温暖的感觉忠实而安定,有种简单的幸福。   “如果你觉得这样幸福,那么哥也就真心地祝福你。”朴铮之前说的那句话就在耳边,而我回他的是: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过。   我先去芬兰,因为席郗辰国内还有事要忙,一时脱不开身。   这年感恩节,我去街上买画笔,不明不白收了一堆别人塞来的糖果,回来的路上,我随意而快乐地将糖果分给有缘在这一刻相遇的小孩。热闹的人群,欢快的节日,慌乱中有人塞给我一束花,我笑着,摇头拒绝。   手机铃声响起,我低头看了下号码,淡笑着接起。   “节日快乐。”低沉好听的嗓音异常温柔。   “嗯,也祝你节日快乐。”   “你在哪里?”   “街道上。”   “那么,请在那里等我。”   我回头,在距离我二十米的地方,是那道我熟悉的从容挺拔的身形,他英俊的脸色带着笑,穿过人群,向我一步一步走来。   然后,一束白色百合晃入我的眼帘,我微愣,随即将其抱入怀中。   他拉起我的右手,十指缠入:“去哪儿,我的小姐。”   “回家吧,席先生。”我说 【何所夏凉】 第一章 求婚   周末,安桀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拼图,拼图是上午她去逛市场买窗帘的时候在一家店里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买了回来。不过,现在她觉得不怎么有意思了,因为图是森林,一片绿色,根本就分不清哪块是哪块。   这时候席郗辰从外面进来,她起身跑过去,“过来帮忙。”   席郗辰脱下西装外套,任由她拉着到了客厅。   “风景图,真难拼。”安桀坐下来,指了指面前的那堆碎片。   “上午医生来过吗?”席郗辰屈尊单膝跪下来。   “嗯。”她应得漫不经心,“树干应该是灰色的。”   “怎么说?”   “你拼树干。”安桀塞过去一把待归位的碎片。   席郗辰无奈地道:“感冒还有精力玩这些?”不过说归说,他还是解开袖口,卷起一点,然后斟酌着帮起了他家小姐的忙。   但很快,安桀发现她找错了人。   “郗辰,这边应该是树叶。”   “树干,靠近地面了。”淡淡的语调。   “郗辰,这光线不对呀。”   “哪不对?从上而下,很有透视力。”他严谨地下定论。   “席郗辰,这里不是这么摆的!”   “嗯嗯。”他继续自顾自摆弄着。   安桀终于失去耐性,“你看看原图再拼吧。”   “我看过了。”他长臂一伸将要起身的安桀拉下,抱进怀里,“你别吵。”   席郗辰继续低头摸索研究……   最后,那张接图被扔进了储藏室,永不见天日。   晚上安桀在泡澡,席郗辰进来,坐在浴缸旁边的藤椅上,他伸手测了下水温,“会不会觉得冷?”   “还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   “结论是什么?很美?”   席郗辰一愣,随即勾起一抹淡笑,“是很美。”   这时浴室的小型电话响了,他站起来去接,“你好……我近期会回中国……可以……”   安桀转身趴在浴缸的另一边,伸手要去开旁边的小窗。   正在讲电话的人过来抓住她的手,话筒被他按到肩胛处,“会冷。”   “不会,我觉得有点闷。”   “不行。”席郗辰说着把她拖到靠他那边的浴缸边并将她搂在腰侧。   “……可以……这事我会处理……”挂断电话,席郗辰低头吻住了她,一番纠缠之后他站起身说,“水有点凉了,起来吧。”   安桀下意识地摇头。   他的眼眯了一下,然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暂时别起来了。”   “嗯?”   “一起洗。反正我的衣服也被你弄湿了。”理由充分,席郗辰说完就开始解扣子,动作撩人。   第二天是星期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林女士打电话来叫安桀陪她去打网球。   室外的网球场上,安桀打了十五分钟后就投降了。   “真是没用。”席郗辰等安桀走到他边上坐下就说,“十个球你没有接住一个不说,去掉走上场走下场的时间,真正在打的只有七八分钟而已。”   “在旁边看的人没资格说话。”   席郗辰不再跟她浪费口舌,拿过她手里的球拍,他今天穿着一套纯白色运动服,他喜欢舒适的衣料,钟爱大师的设计,对衣服的要求颇高,也因他外形出众,基本上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抢眼。   既然他的小姐想要看他表演,那他也就不在意是不是欺负女性了,就算对手是未来的小姨,席郗辰伸手揉了下安桀的头发就上场了。   不到二十分钟,林女士跑下来,跟安桀抱怨Elvis连打球都那么冷血!   之后旁边场上的人来邀请席郗辰打球,他又打了一场,一小时后,他酣畅淋漓的走到场外拿饮料喝。   安桀因为昨晚没睡好,早已压低棒球帽在闭目养神了。   “要不要一同用餐?”有女人走到席郗辰身边问。   席先生客气疏离地道:“我想不行,我的太太在那边。”   “你已结婚了?好吧,有机会一起打球,你身手不凡。”   席郗辰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走到安桀面前蹲下,等她感觉到有人时便睁开眼,他就说:“你刚打球出汗了,回去洗了澡再睡午觉。”然后起身并拉起她,又跟林女士说,“我先带她回去。”   林女士点了点头,“我再找人去打一场。”   席郗辰揽着安桀去停车场时,后者还打着哈欠,但不忘揶揄道:“你已经结婚了?”他们还未结婚。   席郗辰搂紧了她一点,:“很快。”   安桀忍不住笑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点头?   这次席先生在芬兰待了一周后,安桀跟他一起回了国,因为次日就是朴铮的婚礼,这种日子她是务必去参加的。而林女士比他们早两天就回去了。   飞机上,安桀向空姐要了一杯颜色看起来很纯正的红色饮料,但席郗辰率先接了过去,他说:“我喝一口,看有没有酒精。”   安桀接过席先生确认过的饮料时不由心想:你问一声空姐岂不是更方便吗?   “我习惯亲力亲为。”席郗辰看着她笑答。   安桀真怀疑他会读心术,“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同一班飞机上。”   “嗯。”席郗辰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朴铮的婚礼现场,喜庆热闹,两位新人是相亲认识的,两人志同道合一拍即合,从认识到结婚才短短半年时间。   安桀坐在那儿,看着远处朴铮满面红光地招呼着来给他道喜的人,真心替他高兴。   因为仪式还没开始,所以好多人还在走动,聊天。席郗辰靠在离安桀两三米外的墙边,在跟年屹聊,年屹是新娘子的堂哥,这种缘分也挺意外的。   安桀隐约听到年屹说:“你什么时候结婚?”   因为室内人多嘈杂,席先生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之后年屹又说:“行,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请帖就行。对了,那人跟我们解除了合约,到我们的对家去做幕后了,混得挺不错的,呵,我就佩服你这点。”   安桀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席郗辰懒懒地看着她的目光,他朝她微微一笑。   朴铮的婚礼结束后,席先生让安桀陪他在国内诠几天。他的事业在国内,却经常为了她跑国外,安桀想想总是他迁就她确实不公平,所以她跟公司又申请改了长假,留在这边。   隔天席先生去上班,安桀去书房找书看,地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字,但都被涂得面目全非了。   安桀好奇,灵机一动抽出下面那张A4纸,用铅笔轻轻来回涂,隐约看到了字:烛火晚餐?海边沙滩?游艇?节目直播?成卡车的鲜花?   求婚吗?   他为这事很头疼?   她莞尔,罢了,她认输。   所以那天晚上席先生在书房忙公事时,安桀抱了杯普洱进去,犹豫了一下问:“郗辰,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他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安桀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不乐意就算了。”   他笑着起身:“怎么会。”   就这样,两人的终身大事敲定了,安桀本以为这次是她主导了局面,但后来有一次她去他书房找铅笔,没有找到笔,又想到,他的书房以前也从没有铅笔。   她啼笑皆非,这位席先生果真是“腹黑”的典范。 第二章 好巧   自从结婚后,安桀变得无所事事,因为经常国内国外两边住的缘故,她最终丢了芬兰的工作,变成了无业人士。   清晨七点,闹钟准时响起,修长的手臂伸出,精准按下。   两分钟后,“郗辰,别闹了,让我起床。”   刚睡醒,席先生的声音慵懒而磁性,“还早。”长手一伸将要起身的人拉进怀里。   光裸的身子被圈着,安桀实在不自在,“我做早餐好不好?”谈条件。   “今天星期几?”   安桀想了想:“星期五。”   “哦,那本来就是要你做的。”   谈判破裂。   再十分钟后,“我觉得有些热。”安桀很诚恳。   席先生的回答也很真诚:“我也是。”   通常安桀起床都要比预计晚上半小时,当然,这是保守预计,如果发生其他激烈行为,基本会晚上一两小时。   “郗辰,粥里要放什么吗?还是纯粹白粥?”安桀站在厨房通向花园的门口问。   席先生有钱,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婚后,国内的住处也换成了带小花园的两层别墅。   席郗辰拿着报纸走进厨房,他一身米色休闲装,头发没打理,有些微乱,看起来非常性感。   “水果,好不好?”   “好。”安桀回身打开冰箱挑水果。   席郗辰将报纸扔在了大理石台上,“我来削。”   “好。”   “今天要出去吗?”   “嗯,面试。”   席郗辰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看情况。”   席郗辰削水果极少断,惯例问道:“要不要许愿?”   安桀回头看了一眼快要削好的苹果,“呃,希望我今天面试成功。”   “啪!”苹果皮应声断裂。   安桀瞪眼:“你故意的。”   “手滑。”席先生的理由。   “……”   席郗辰削下一小片苹果喂给安桀,他习惯用手喂而不是插在刀子上,一是怕刀子会割到嘴唇,即使这处概率小之又小,二是他喜欢用手喂。   “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要了,我坐公车就行。”   “不适合你。”   “还好,可以接受。”   席郗辰没再多说,一边削水果一边走过去翻了一页报纸,“……本市101路公车发生一起持刀抢劫事件……”   “……”   “安桀,要加一个梨子吗?”   “谢谢,不用!”   安桀上午跑了两场面试,结果均为等通知。她不禁恨恨想着,肯定是因为那个苹果!从第二家公司出来,安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早晨席先生送她过来的时候,她伸手要了一张一百块,现在刚好可以用来吃中饭。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安桀看了一眼接通。   “我在大和屋,你过来。”后面又回了句,“好吗?”   通常席先生都会在祈使句的最后非常绅士地加一句询问句,当然,对象只针对自家老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句话安桀没觉得怎么样,加了之后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不想吃日本菜。”那边有交谈声,应该不止他一人在。   “哦,这样。”席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很大席“自己坐车回家吗?”   “我想先逛一逛。”   那头停了一下,“那也行。”   电话是席先生先挂断的。   安桀抿嘴一笑,然后开始逛。   然而,安桀的逛一逛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在她刚啃完一块小蛋糕的时候,席郗辰的车子就很偶然地经过路边,过去了十几米又倒回来。   车窗摇下,“好巧。顺路,我回家,要不要一起回去?”   这种偶遇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发生过很多次,曾经安桀一度以为席先生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但是,再三研究之后貌似真的只是偶遇。安桀非常无奈地想。   “还不想回家吗?”   “回。”   席郗辰轻轻一笑,“其实你想再逛一下也是可以的。”   “郗辰,你中饭吃了没有?”   席郗辰笑了笑:“吃了一点,怎么?”   “回家煮饭给我吃。”安桀说完这句,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席郗辰状似小小斟酌一番:“也不是不可以,虽然今天是星期五。”   安桀俯身上前搂住席先生:“我明天要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下不来,出不了门!”   车子发动,平稳前进。   “这样啊。”温柔的语调不变,缓缓道出,“也可以。” 第三章 只要你喜欢   周末,装修人员过来换墙纸。上周安桀心血来潮把客厅的窗帘换成了暖色系——紫红色,金色花边,相当炫目。席先生从外面进来,看到时稍稍愣了下,然后挺真诚地说了句:“很好,就是……难看了点。”   安桀微微一笑,“谢谢。”坚决不把窗帘换下,反而隔天又去挑了墙纸——橘红色。   席先生淡笑地看着老婆忙进忙出,他自然不在意窗帘、墙纸是什么颜色,他只是喜欢看她为他们的家忙碌,哪怕只是一只茶杯的选择。   “师傅,不对,这颜色太暗了,跟我去爷你们店里挑时看到的感觉不一样。”难道是灯光有差别的缘故?   老大叔打着赤膊,晃动手上的墙纸,“小姐,这是咱店里最艳的颜色了。”   安桀沉吟道:“不是我要的橙色。”   旁边的装修师傅凑过来,“这是橙色呀,小姐,是橙子色的。”   “不对,我要的是那种艳得有些发亮的橙色。”   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的席先生听到这句不由轻轻一笑。   老大叔疑惑,“小姐,你真奇怪,哪有人家里的墙纸是要发亮的。”   旁边的师傅摇头,“小姐,这颜色也就你敢定,太艳,别人家都没敢贴的。”   “是这样吗?”安桀转头求助,“郗辰,怎么办?”   席郗辰懒洋洋地侧头,看了一眼笑道:“再艳一点比较好。”   安桀狐疑,“真的?”   老大叔目瞪口呆,“先生,你也觉得这个不够艳?”这一家人真是喜好特别呀。   “是不够艳。”席先生说。   两位装修师傅互看一眼。   席郗辰放下报纸,“钱不用退了,墙纸也不必换了。”   拿钱却不用做事,老师傅踌躇道:“先生,要不你们去店里再选选看?可能有你们满意的。”   席郗辰笑了笑,起身走过来,“不用了,我太太不满意,那么就不必了。”   “……”   等师傅们走后,席先生拉着安桀坐到沙发上,“你画。画你喜欢的。”他把她垂在脸侧的长发勾到耳后,“好不好?”   好不好?当然不好!   “颜料吗?我让人送过来。”   “不是颜料的问题。”安桀拿起摇控器看电视,没目的地换着台,“我不想画。”   “为什么?”   “就是不想画。”   席郗辰低头靠到安桀的肩膀上,咬一口,再咬一口。   某姑娘眉头慢慢皱起,有些生气,“你不能强迫我的。”   席郗辰的笑容满是包容,“我没有强迫你,也永远不会。”   “反正,我现在不想画。”安桀说着要起身,“我去拿水喝。”   “安桀。”席郗辰抱紧她,拉起她的双手,牵到唇边轻轻吻着,“对不起。”   安桀呆了一会儿,良久,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右手画得残破不堪,左手也只是小学生水平。”   席郗辰的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因为只有我能看到。”   他的意思是,没关系的,即使真的很难看。   安桀拧眉,原本郁闷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忽然变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不知怎的,她突发奇想道:“席郗辰,我想画你。”   席郗辰一愣,眼底微微诧异,“为什么想画我?”   “不可以吗?”   席郗辰沉默片刻,“也不是不可以。”   安桀眯眼,“那我想画裸体的。”学他得寸进尺。   “不可以吗?”安桀又问。   “哎。”席郗辰抬手按了按额头,“也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   安桀后来发现,她的提议非常非常糟糕。 第四章 甜美的愿望   “有我的信吗?”安桀问。   席郗辰拿着一叠信件进来,“没有。”   “怎么可能?虽然是‘等通知’,但是应该不至于真的全都否决我吧?”   席郗辰微笑着搂住她,缓步走向客厅,“需要我介绍工作吗?”   “不用,谢谢。”   席郗辰挑眉,“很有骨气嘛。”   安桀没理席先生的“讽刺”,她叹气,“我的大学好歹也是所名校,虽然工作经验我是没多少……”   席先生说:“也有可能是他们觉得你条件太好,自觉请不起你。”   “我没提要多少薪水。”安桀伸手,“把报纸给我。”   席郗辰递给她报纸,依然热心地问道:“真的不需要我介绍?”   “我有学识、有美貌,不需要靠走后门。”   席郗辰认真点头,“倒也是。”   “郗辰,帮我拿支笔,红笔。”   “嗯。”   找笔,找了一圈,没找着,席先生就绕到小吧台后面很悠闲地煮起了咖啡。   **公司,广告文案一名,要求具有两年以上相关经验……**公司,秘书一名,要求具有两年以上相关经验……相关经验相关经验……   “为什么都需要几年经验?那刚出校门的不就都没有工作资格了?而且,经历不都是需要从零开始积累的吗?”安桀感到很气人。   席郗辰品了一口咖啡说:“基本上,每家公司选用职员都会挑选工作经验足的,培训人员的成本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不可回收成本。”   “无商不奸。”   席郗辰笑了笑,“要来一杯咖啡吗?”   “不用。”   席先生走到翻看报纸的人身边,将咖啡杯凑到她唇边,“喝一口,很香。”   安桀小小抿了一口,“有些苦。”   席郗辰微笑,将杯子拿回自己嘴边,就着那个淡淡的唇印喝着,“很甜。”   “怎么办?为什么现在找份工作那么困难呢?”   “待在家里不好吗?”   “不是不好,我只是想,如果什么都不做,不是很没用?像是……一个残疾人。”   “喝一口,很甜。”   安桀偏开头,“喝过了,是苦的。”   “这次我保证是甜的。”   安桀微仰起头,看着上头那张俊逸的笑脸,“骗小孩子吧。”   席先生柔笑道:“如果你觉得不甜,那么,我欠你一个愿望,如何?”   安桀觉得这个赌不错,又小心喝了一口。   “如何?”   “……有些甜。”   “安桀,下个星期,我们去雪山,喜马拉雅,两周。”   “……”   “因为你说甜,所以,你欠我一个愿望。”   “席郗辰,你耍赖!我没说我说甜就欠你一个愿望的!还有,为什么是甜的了?”   “愿赌服输,老婆。”席郗辰低头在夫人额头上轻轻一吻,风度翩翩地朝着小吧台走去。   “你——”无赖,绝对是计划好的!   计划?呵,当然是计划好的,计划了两天,而最终自然成果斐然。   于是,他们去了加德满都。   早晨,阳光从床头薄薄的窗帘外照射而进,暖洋洋的非常宜人。   安桀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身旁传来低笑声。   安桀咕哝一声,霍然坐起身,双目炯炯地瞪着已经穿戴整齐、正悠闲倚躺在床上看着她的席先生。   “起来了?”   “你每次的疑问句都那么让人讨厌。”   安桀从席先生身上翻过,下床穿拖鞋。   讨厌?多么可爱的词语,席郗辰欣然接受。他站起身去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全照了进来,小房间刹那变得更温暖而明亮。   “欢迎来到喜马拉雅,我的小姐。”   安桀披上外套走到窗边,外面阳光照耀下的山峰一片雪白,“很美丽。谢谢,席先生。”她踮起脚尖轻吻那性感微嘴唇。   “不客气。” 第五章 风光旖旎   春末,雪山附近的小城镇,虽然温度才十度左右,但是阳光灿烂,倒也不觉得冷。   干净的街道,人来人住,都是异乡异客,安桀走在前面看路两旁摊位上的工艺品。服饰、香料、首饰以及大部分不知作何用途的小物品。   “郗辰,快点。”   “嗯。”席先生的外套挎在臂弯里,不疾不俆地走着。   安桀退后几步问席郗辰:“尼泊尔也有茶文化吗?我刚看到不少摊子上在卖陶瓷茶杯,我以为只有我们中国或者英国有这种人文风情。”   “尼泊尔生产茶叶,会制作茶具并不奇怪。”   “哦。”安桀点头,她松开手,继续往前走,看到好玩又不明所以的就回头问聪明的席先生。   没一会儿她跑回来跟席先生伸手要钱,“给钱。”   席郗辰拿出外币。   须臾,安桀回来,手上拿了一块像是玻璃材质的五彩小挂坠。   “猜猜这是什么?”   席郗辰笑道:“通常情况下你要别人猜测这是什么,前提是你知道这是什么。”   “好吧,请问席先生,这是什么?”   席郗辰答:“佛教的纪念品吧,护身符之类的,这里的人大部分信佛。”   花了两小时走完两条街道,安桀有些倦了,头耷拉进席先生怀里。   “要回去了吗?”席郗辰伸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   安桀摇头,“还想看看。”   结果是十五分钟后,安桀就趴在席先生的背上睡得异常香甜了。   席郗辰背着她往酒店走去,嘴里轻声念着:“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   安桀睡了一通安逸的午觉,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席郗辰。”   隐约听到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她下床走过去,一拉开门就看到席郗辰躺在浴缸里,水没过胸口,手臂搁在两旁,头仰着靠在边缘。   席郗辰听到开门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过去。   “过来。”平缓的语调含着淡淡的笑意。   安桀走过去,屈腿坐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她笑着伸手掬起一捧水慢慢淋到席郗辰脸上,水沿着他的脸庞滑下,黄昏的晚霞穿过小窗户,映照在他俊毅的脸上,让他看起来非常诱人。   席郗辰的胸膛微微起伏,看着她。   “郗辰。”   “嗯?”他的声音沙哑。   安桀右手轻触上那张俊脸,慢慢下滑,好看的下巴、完美的锁骨、结实的胸膛……   “安桀。”席郗辰伸手按住,双眼懒懒眯起。   安桀嫣然一笑,跨进浴缸。身上的白色睡衣裙摆被水浸湿。   席郗辰微微勾起嘴角,“你想做什么?”   “打赌。”俯瞰的姿态非常有优越感。   “哎。”席郗辰微笑,抬手按住额头,“赌什么呢?”   “如果,我在一分钟之内让你说出‘好’,那么——”   “好。”   “……”   席郗辰放下覆住眼睑的手,抬起头,那双黑色眼眸柔情似水……   安桀一怔,按照她的经验,这样的眼神很危险。她小心地退后一步,她不是来挑逗他的。   “郗辰,你答应得会不会太快了点?赌注很高的……”她尽量转移话题。   “你觉得——太快?”席郗辰伸手抓住了水下纤细的脚踝。   “……”   修长湿润的手指从脚踝处上移,引得安桀一阵战栗。   “好不好?”   “什、什么好不好?”当然不好,她怎么知道他要干什么,此时真是进退维艰。   吻在大腿上落下,安桀差点脱力摔进浴缸。   席郗辰慢慢起身。   这种完全的裸露虽早已司空见惯,但每次见到还是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安桀直觉得想逃。然而席先生哪里容得她逃跑,他一把揽住席太太的腰。   席郗辰俯下头吻上她的唇,手掌顺着优美的脊背慢慢攀升。   蒸发在空气里的香精的香味让人意乱情迷,两人的气息逐渐交融,身体紧紧相拥。   安桀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缠进湿润的黑发里。   片刻之后,席郗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眼里充满情欲,他喘息着,几缕黑发覆在额头,性感得不得了。   安桀一半意识已经飘浮在空中,感觉到他抱起自己抵在后面的石砖上,然后托起她的腿环上他的腰,下一秒她闷哼出声,微闭的眼睛张开,瞪住面前的人!   “好不好?安桀。”低低的声音真是温柔到了极点,如同最有风度的绅士。   安桀恼羞不已!明明已经——   安桀将头深深埋入他的颈项处,抑制住呻吟。   “……好。”咬住他的肩膀,真的是咬牙切齿啊!   恍恍惚惚耳边传来一阵低柔笑声。   汗水一滴一滴滑落进波光粼粼浴缸里…… 第六章 慢慢积攒你的笑容   在出发去爬雪山之前,安桀一直在问需不需要带登山绳、创口贴、防寒衣等等。   席郗辰走过来给安桀围上围巾,“不需要,老婆,我们只是去山脚下走走,不登山的。”   “为什么?”安桀疑惑。   席先生浅笑,“因为登山很累。”你会累。   清晨,旭日染红雪峰,初融的雪水顺着河道流下,银光闪闪。   因雪山阻挡北边来的寒流,喜马拉雅南边的山麓基本常年林木碧绿,花开遍野。   “那里有湖泊!”安桀开心地脱下手上的手套塞给席先生,“我去看看,你帮我拿着。”   “小心些。”   “知道。”   湖水清澈见底,安桀在湖边转悠了一番,最后忍不住蹲下去玩起了水。   “冷吗?”身后的人微笑问道。   “还好。”安桀回头,“要试试吗?”   席郗辰摇头。   安桀忽然想到一事,“郗辰,我们老了到这里定居好不好?在雪山脚下造一幢小房子,木屋也可以,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席郗辰想了想,“你怕冷,这边不适合。而且,这里虽然自然风景的确不错,但是政治不稳定,又比较落后。旅游可以,生活,不好。”   安桀叹息,“就随便想想,你干吗那么实际?”   席郗辰从衣袋里拿出手帕递过去,“好了,别玩了,起来吧,手擦干。”   安桀起身接过手帕擦手,又望到远处湖面上竟然有鸭子在戏水。   席郗辰顺着安桀看的方向望过去,“应该是附近居民饲养的。”   安桀眨了眨眼,“抓一只烤来吃,如何?”   席郗辰思索一番,问,“你抓还是我抓?”   “自然是你抓。”   席郗辰点头,“那烤呢?”   “自然也是你。”   席郗辰笑了,“那你做什么?”   “自然是吃了。”安桀忍不住自己也笑起来,“你说我们会不会因此被驱逐出境?”   “烤鸭子吗?应该不会。”席郗辰挺认真的回答,“最多你被驱逐。我没有吃。”   “……”   两人随意走过去,中途碰到一些游客。其中一对西班牙老夫妇最为有趣,叫住安桀帮他们拍照。这倒没什么,席郗辰拍完之后,两夫妇对着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安桀觉得应该是感谢之类的,用英语对他们说了句“不客气”,刚想走,却被他们拉住,又是叽里呱啦一通。   安桀用英语说:“我听不懂,我不知道。”   西班牙夫妇说“叽里呱啦,呱啦叽里。”   安桀绝望,“怎么办?完全不能沟通。”   席郗辰笑道,“其实,我会一点西班牙文。”   “……”   “他们说‘孩子,你们俩可真漂亮’,你说‘不客气’,他们说‘可不可以让我们拍张照留念’,你说‘我不知道’,其实就内容而言,你回答的还是蛮合理的。”   “……”   两夫妇拍完照各拥抱了一下他们,叽里呱啦两句后愉快离开。   “翻译。”   席先生低头轻轻抵住安桀的额头,“他们说,我们一定是一对非常非常相爱的夫妻,非常、非常相爱……”   安桀一愣,脸忍不住有些泛红,“差不多吧。”   席郗辰浅然一笑,捧起她的脸,在难得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回去了好吗?”   “好。”安桀张开手臂,“背我。”   雪山两周,看日出,看日落,游街道,吃美事,逛庙宇,买东西……   安桀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胖了四斤,怪哉,没理由旅游会发胖的。 第七章 温柔的禁锢   某天下午,安桀打扫卫生,打扫到郗辰的书房,然后很巧地在掸灰尘的时候不小心碰下一本时尚杂志,接着又非常巧地时尚杂志里掉出来一封信。   “xx公司录取通知信。”   这天晚上,席先生睡客房。   当然,席先生有自己的官方说法,他原本是想给太太惊喜的,结果被当事人事先发现。   如果换成是别人,席先生认真的说辞加上那种天生沉静的气质,基本无人怀疑,但是,安桀,完全不信!   隔天一早,安桀拿着通知信去那家公司报到,结果那边的人事人员说,“因为你迟迟没有回复,而打你的电话则是一位男士接的,他说我们打错了,所以我们聘请了别的人,抱歉。”   安桀深呼吸,心里恨恨地说:席郗辰,你就继续睡客房吧!   此时,正拿着果汁走到客厅的席先生不由打了个喷嚏。   “有人在骂你。”   “也许有人在想我。”席郗辰将果汁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人。   “哈,了不起,会开玩笑了。”年屹接过,看着手上的果汁,表情有趣,“你们家都这么——健康?”   席郗辰不置可否,“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年屹打量房子里的摆设,“换了地方也不跟人说一声,隐士似的,所以我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寻来坐坐了。”   席郗辰坐入单人沙发里,随手拿起旁边的食谱翻看。   “装修的还真有艺术味儿,按你家哪位的喜好弄的吧?跟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席先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心想晚饭吃西餐还是中餐?上次那桌菜每个到某人的好评。   “话说回来,”年屹问,“怎么不见你老婆?不会是把她藏在楼上,连见个客人都不让吧?”说完还真往楼上望了望。   “出去工作了。”席郗辰说。   “工作?”年屹不可置信地笑了,“新鲜了啊,你竟然会让她出去工作。”   “她想要工作,我自然是支持她的。”挺真诚的语气。   “呵。”年屹摇头,“我倒更相信你把她藏在楼上。”   席郗辰笑笑,放下食谱,“最近公司怎么样?”   “目前一切OK。”说到这里,年屹头疼道,“你这婚假到底要休到什么时候?哪有CEO这么搞的?那些股东都要起疑心了。”   “没有异心就行。”席郗辰冷淡道。   “你们有趣哈,你休假,你老婆倒出去工作了。”   席郗辰微笑,站起身说,“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我以为你家只有果汁呢,原来是有咖啡的。郗辰,老实说,你疼老婆真是疼得有些过火啊。”   席郗辰挑眉,“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这个问题我喜欢。”年屹跟着席先生走到吧台处,“你们家是不是连吸烟都不允许的?”   “吸烟对身体不好。”   “我看是你老婆对烟味过敏吧。”年屹的表情相当玩味,“瞧瞧这房子,完全是为惯用左手的人设计的,书籍,茶杯,连这些小东西的摆放位置都是精细到一律摆在左手边,啧啧,真是不得了。”   席郗辰抬头,“你不做记者真的可惜了。”   年屹哈哈大笑。   在煮咖啡的空当,年屹扫过席郗辰身后的红色柜子,里面有排列整齐的各类咖啡豆,还有咖啡杯。   “你虽然烟酒不碰倒是非常好咖啡啊。”   “还好。”   门铃声响起,席郗辰一笑,将手中煮好的咖啡倒了一杯递给年屹,走去开门。   “今天热闹,又有客人。”年屹道。   客人?呵,当然,现在一定气得恨不能咬死他的“客人”。   席郗辰走到玄关,刚开门,外面的人拳头就愤愤打在了他的肩上,“席郗辰!”   席先生笑着抓住那只还要打下来的右手,“乖,手会疼。”   “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他说着问了下她的额头。   “我去洗手。”她将外套推进席先生怀里,“我们需要谈一谈。”   席郗辰温温一笑,“可以。”   “安桀,回来了。”   安桀刚换上拖鞋,抬头就看到屋里站着的年屹。她回头瞪了一眼席郗辰,有人在怎么不早说?   席郗辰从容地道:“他来看看我们。”   安桀朝年屹点了下头,“你好。”   年屹笑道:“好久不见了,最近倒是老跟你哥出去吃饭。”   “朴铮吗?”安桀一听也扬起笑,“他好吗?”   “好,我堂妹怀了孕,你哥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真的?”安桀回头对席郗辰道,“我要让宝宝叫我姐姐。”   席郗辰问,“然后叫我叔叔?”   安桀点头,“好主意。”   安桀早上刷牙,发现牙膏用完了,于是用了席先生的牙膏。   “薄荷味。”安桀拧眉,“真凉。”   席郗辰走出淋浴间,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浴巾围在腰上,擦拭了下头发后,他走过来双手按在洗手台上,将她圈在自己和洗手台之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一到七点就睡不着。”   “不好的习惯。”席郗辰侧头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痒。”安桀笑着躲了躲。漱完口,她掬水洗脸。   “安桀。”   “恩?”安桀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   席郗辰微微笑着,“今天我们不出门了好不好?”   安桀一跳,“不,不行,我没有力气了。”   席郗辰一顿,低沉的笑满溢而出,止也止不住。   “席郗辰!”   结果是安桀坚决今天要出门,于是两人驾车去了市区的超市。   “纸巾,香皂,牙膏,毛巾……”   席先生推着推车,安桀走在前面,手上拿着一张便条纸,上面写满了要买的东西。   “郗辰,哪一种牌子的纸巾好?”   “最贵的吧。”   安桀想:这方面似乎不该问他。她按照自己的眼光选好了纸巾,“接下来是——”   “香皂在那边。”   安桀回过头,“哪里?”   席先生指了指前一刻某人要走的反方向。   “哦,我知道。”她转身就走。   席先生笑了笑,跟过去。他的小姐还在生气呢。   “安桀。”   “恩?”   “我爱你。”   前面的人顿住脚步,事实上是周围有不少人都停住脚步,笑着看着他们。   “哇,帅哥追美女耶。”也不知是哪位看官发出的一声赞叹。   安桀一愣,回身拉住席郗辰,快速走出日用品区。   “安桀。”   没有回应。   席郗辰无奈地笑道,““安桀,我——”   “我知道了!”安桀终于回头,瞪着席郗辰,这人真是完全不怕丢脸的。   席郗辰俯身靠到她耳边,笑容温柔,“安桀,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还生气,回去,我让你绑床上,好不好?”   “……”   两人逛完超市出来。在麦当劳门口,安桀停步,她突然想吃甜筒了。   “今天几号?”席郗辰问。   “23吧或者24。”安桀也想起自己的经期是月底,“没关系的,还有好几天。”   “不行。”席郗辰提供其他选择,“提拉米苏好不好?”   “不行。”   两人僵持三秒,席先生轻轻一叹,“好吧。”然后又补充说,“不过,我没有带现金,你要不要刷卡?”   买一支甜筒刷卡?刷两元五角?麦当劳可以刷卡吗?安桀无力道,“走吧,回家吧,我忽然觉得有些累。”精神折磨。   席郗辰微笑,“真的不要?”   绝对是精神折磨。   “安桀。”   “在那里,心是无畏的,头也抬得高昂;在那里,话是从真理的深处说出;在那里,理智的清泉没有沉没在积习的荒漠之中……”(泰戈尔诗选)   走在后面的席先生闷咳一声:“安桀,我只是想说,你走错方向了,我们的车停在那边。”   安桀发誓以后绝对不跟席先生一道出来逛超市。而且,要发奋图强慢慢掌握家里的经济大权,至少可以在某种时刻非常利落地掏出两元五角。   同一时间,席先生想的是什么质料的绳子解起来比较容易一些。 第八章 绯闻   《xx娱乐》席氏CEO艾维斯·席,于去年4月份“隐退”,席氏作为后起之秀,在传媒界、娱乐界等领域已经占有一席之地,艾维斯这一“隐退”举动无疑引起各家媒体纷纷猜测。   但有席氏高层员工透露,艾维斯离开只是去休假,据称,会于今年7月份回归。   有两家媒体甚至说,艾维斯·席休假为结婚。到目前,艾维斯本人和席氏均未出面对这一说辞表态。   就在今年5月中旬,一向低调行事的艾维斯·席,在除夕席某公益活动中接受记者采访时声称“已结婚’,此消息引起各方关注,但媒体至今没有关于艾维斯·席夫人的任何报道,据相关人士指出,艾维斯可能动用手段将消息封锁。   昨天本报记者拍摄到艾维斯·席与魅尚女艺人林敏相携进入凯悦酒店,相谈甚欢。   ……   “安桀。”席郗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安桀应了一声,换了个坐姿继续浏览网页上的新闻。   “下来一下。”   “哦。”很敷衍的应答。   “安桀。”   “就下来。”安桀磨磨蹭蹭站起身,嘀咕了句,“红粉知己呀。”笑了笑,合上电脑,走出书房。   安桀一下楼就看到客厅里摆着一辆橘红色自行车,“咦,这么快就送来了。”   站在车边的席郗辰道:“我还以为快递公司送错了。”   看着自己昨天在网上下单买的车子,实体跟想的相差不远,很是满意。“我去外面兜一圈。”   席郗辰拉住她手,“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我预定了一家餐厅,据说不错。”   “这次是什么理由?”   “因为你每次都非议我煮的东西。”席郗辰低叹,随后吻住了要笑的某人。   安桀喘息着将他推开一些,“郗辰,明天要去朴铮那儿,你礼物买好了吗?”朴铮得孩子出生了,是个胖儿子。   “智力开发画册。”   “小孩子笨一点可爱。”   “聪明的孩子有糖吃。”   安桀踮起脚尖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巴,笑眯眯道,“有糖吃。”   席郗辰的眼睛微微眯了下。   安桀转身推车,席郗辰叫住她,关照道,“小心一些,别骑太远。”   “知道。”忽然想到什么,安桀回头说,“我今天不想去外面吃饭,所以记得煮饭啊,席先生。”   安桀在住宅区里转悠了半小时,当她从小道骑上大路预备回去时,忽然附近一家人家的花园里一只大狼狗很响亮地朝她叫起来,吓得她差点绊倒,那狗站起来比她还高,样子非常凶神恶煞,幸好得被链子拴着,否则估计自行车跑不过它。定了定心神,安桀加快速度骑开,余光见到主人匆匆从房子里赶出来,身后还跟着两条狼狗,他喝叱了那只在叫的狗,然后朝她喊了声:“对不起呀小姐!”   安桀哪敢应声,迅速骑着车走了。   后来回家她跟席先生提及此事。席郗辰回忆一下,说是那人以前是专业训兽师,退休后住在这里,因为喜欢狗,所以家里养了不少,但他的狗从未伤过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席郗辰正在做冷菜,“因为搬到这里之前稍微作过调查。”   安桀无语,不过想了想这种事也确实是席先生会做的。   “要帮忙吗?”   “我能应付。”席先生正在切西红柿,站姿闲适,他做菜的时候习惯戴眼睛,看上去更加斯斯文文。   安桀走到中间的大理石台边,翻看摊在上头的食谱,“今天做什么?炸牛排外加土豆丝?”   “牛排,但是没有土豆丝,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西红柿。”   “不必。”安桀对西红柿敬谢不敏。   席郗辰转身对她勾了勾手指,安桀狐疑了一下走过去,郗辰单臂搂住她的脖子,然后,用力吻了下去。   “味道如何?”   安桀舔舔嘴角,平静道,“不错。”   席郗辰展露出最迷人的笑脸,拿起旁边喝过一半的饮料小啜一口,“番茄汁,我想你会慢慢喜欢它的味道。”   “……” 第九章 做客   安桀从朴铮房间看完宝宝出来。宝宝白白嫩嫩,异常可爱,但刚出生的孩子特别贪睡,没醒一会就趴回妈妈怀里酣睡了,安桀不好打扰,速速退出。   席郗辰在客厅跟年屹下西洋棋。朴铮去买酒了,回国来看孙子的林女士在厨房做晚饭。安桀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走到席郗辰旁边观看他们下棋。   国际象棋与中国象棋的玩法有同有异,安桀小时侯跟朴铮玩过五子棋、飞行棋,象棋倒是完全没有涉及过,不过看着看着懂了一些,颇觉有趣。   “郗辰,象走前面去,吃掉那个马。”   席郗辰侧头看了她一眼,说,“象不可直走。”   安桀抿嘴,过了两秒,“车——”   席郗辰这次没有回头,淡淡道,“车不可斜走。”   安桀很受打击,讪讪然正想走开,垂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安桀喜欢玩象棋吗?”坐在对面的年屹开口。   安桀想了想,应该还称不上喜欢吧,她只是觉得新鲜。   “你可以让你老公教你,郗辰以前跟他爷爷住在美国时,可是得过美国的杰出棋手成就奖。”   “真的?”   年屹兴冲冲道,“当然,那时候席总才几岁?十二岁还是十三岁?”   席郗辰完全懒得回应这类话题,他低着头观摩棋局,桌子下的手轻轻揉捏着手中的纤手。   年屹边下边八卦,“安桀,我们公司有一位你老公的大学朋友,据他说你老公读大学的时候,可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男人,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校草。”   “校草啊……”安桀偏头看郗辰的侧脸,想要笑时桌下的手很适时地稍稍加重力道揉了一下她的手。   年屹热心补充内幕,“听说很多女孩子倒追他,那个时候最厉害的要属外语系的系花某某某,足足追了他两年,席郗辰楞是没给人家一丁点机会。王诚一直说可惜,说那某某某长得忒漂亮,郗辰,那系花是不是真挺漂亮的?”   郗辰认真下棋,淡然说,“没仔细看。”   年屹“啧”了一声,“后来还有国贸系一才女,也对席公子偏爱有加,但是,传言说席郗辰心里早有人了,才女再三理智权衡,选择知难而退。说起来我一直好奇,Elvis,那个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郗辰执起King,“将军,你输了。”然后他站起身,“原来你跟王诚在公司都那么空闲,我想我的假期再放长一点应该也没问题。”   年屹看回棋盘,悔之晚矣。   席郗辰笑了笑,搂住安桀向门口走去。   年屹回过神,“去哪呢你们?”   “我跟安桀下去散一下步。”停了停,席郗辰回头笑道,“对了,安桀高中念的是我大学的附属中学。”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半边天,路上行人不多,安桀走在前面,席郗辰走在后面一步的地方,安桀回头说,郗辰或答或微笑。他可以走近,很近,但,永远都不会再比一步远。 第十章 小孩   夜幕拉下,朴家灯火明亮,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餐,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朴女士对年屹赞赏有加,问东问西,打探家里情况盘问兴趣爱好,说到最后就是要给他介绍对象。   年屹连连推却,说这种事急不来。   “你看,这里的男士年龄属你最大,但目前没结婚的也就你,机遇人为,来来,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阿姨国内不少小姐妹家的闺女都不错,给你牵下线?”   年屹苦笑,“真的,阿姨,我真不急。”   “妈,堂哥从小眼界高,估计您挑的他看不上。”朴铮太太笑着插话。   朴女士无奈,“现在的年轻人,东挑西拣,差不多就行了。好吧,咱也不多管闲事了,年轻人啊赶紧找,别周围朋友的小孩都上学了,自己还单身。”   年屹一听,立即起身作揖,“谢老佛爷开恩。”引得全桌子人笑起来。   “郗辰,上次江泞市那边那块地还没跟你说谢谢——”朴铮说。   席郗辰微抬头,“我没帮什么忙。”看到安桀夹虾吃,他拿起湿巾擦拭一下手,自然地接过帮她剥虾皮。   朴铮哈哈一笑,“总之谢谢了。”豪迈地举起啤酒向郗辰敬了敬。   一顿饭吃得笑声迭起,席郗辰倒是很少参与话题,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低调淡然。   “安桀,什么时候生宝宝呀?”饭后聊天的时候,朴铮的太太问。   正抱着宝宝逗的安桀不由停了停,笑道,“郗辰好像不想要小孩。”   从厨房拿着水果盘出来的朴女士惊讶,“咦,安桀,郗辰不要孩子吗?”   安桀点头,“是啊。”她伸手跟宝宝握手,逗得宝宝一阵笑。   坐在不远处的席郗辰瞟过来一眼,笑了笑,转回头看新闻,一旁的年屹凑近他,“男人以事业为重,正常。”   朴女士显然有些意见,放下水果盘,坐在安桀身边接过宝宝,“你们也不小了,别只顾着二人世界,是时候收收心。”   “恩。”安桀乖巧点头。   席郗辰轻叹,伸手抚了抚额头,他的老婆似乎越来越精明了。   回家的路上,安桀靠着窗沿看车外的夜景。   红灯处车子停下,郗辰转回头看着安桀的侧脸,片刻后轻唤她,“安桀。”   “恩?”安桀回头,“什么?”   郗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真的那么想要小孩吗?”   安桀微愣,没回话。   郗辰温柔地看着她,“再过两年好吗?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再生小孩?”   安桀叹息,“我的身体很好——”   “不行,现在不行。”席郗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安桀,我很胆小……真的不敢冒任何险的。”   隔天早晨安桀接到一通电话,大致意思是让她下周一去他们广告公司就职,面视都不用,直接工作,她一直以为自己发出去的那些简历都已经石沉大海,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好的消息。   安桀有点恍惚,围裙都没解下就匆忙跑上二楼,将正在书房看书的席郗辰抱个满怀。   郗辰笑出来,“怎么了?这么开心。”   “我有工作了。”   席郗辰将她抱到腿上坐好,顺了顺她有些微乱的长发,“是吗?这么好?面试过了?”   “不用面视。”安桀挺开心,她想要一份工作,差一点没关系,她不想自己一无所成。   “哦?这么好,哪一家公司?”   安桀正要说,忽然心生警惕,“你想干吗?”   席先生笑容不变,“我只是想,我可以送你过去,每天。”   安桀狐疑,“真的?”   “这么不信任我?”   “嗯。”安桀认真道,“其实你这个人是最坏了。”   席郗辰嘴角微微扬起,深刻的脸部轮廓充满男性魅力,“哦?我哪里坏?”   “问题就是哪里都坏。”   席郗辰叹气,捧住安桀的脸轻咬她的嘴唇。   安桀低笑,“干吗?”   “使坏。”插入发中的手加重力道不让她逃开,慢慢加深吮吻。   安桀低喘,白皙的皮肤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小孩……”   席郗辰一顿,随后闷笑出声,“安桀,你在报复吗?”说完站起身抱着她直接往房间走。   安桀终于意识到危险,“喂……”   “不用担心,不会有小孩。”   “不是……现在是白天。”白天思淫欲,这位先生真的要王沉湎酒色上发展了吗? 第十一章 待在家里也不坏   席先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而对这类人外界总是趋附者众。比如席先生毕业离开大学后,每年都会收到不少信件邀请他返校主持讲座或者出席一些简单的校庆活动。早年他是因工作繁忙又心有所系,甚少参与这种活动,这次收到关于金融危机的演讲邀约,老实说,他还是兴致缺缺。他是恋家的人,如非必要他不会出门浪费一天光景去参加什么活动,他宁可待在家中陪妻子。于是手上的请贴转了一圈就随意扔在了经过的大理石台上。   安桀从二楼下来,她今天要去上班,所以穿得比往常正式,是一套深色的休闲西装,平时偏瘦的身形此时因合身的小西装更显纤秀,席郗辰走进客厅时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早。”   “我做了巧克力慕斯,配上热可可好吗?”席先生问。   “好。”安桀走到餐桌前坐下,“郗辰,你说我把头发扎起来会不会更好一点?”   “嗯,扎起来比较好。”   “真的?”   “真的。”席郗辰走到吧台处冲了两杯热可可端过来,“等一下送你过去?”   “不好。”这方面安桀并不领情,接过可可喝了一口,甜而不腻口感极好。   席郗辰的语气淡淡地说,“你的拒绝越来越干脆了,安桀。”   “我记得我以前拒绝得更加干脆。”   “那倒是。”郗辰扬眉承认,之后他说了另一个话题,“早上起来有看过短信吗?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有人给你发信息。是叶蔺,内容是……他想见你一面。”   安桀看过去。   “很意外吗?”郗辰微笑,“我倒不觉得意外。”   安桀去报道的公司是在一幢写字楼的第九层,坐电梯上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金灿灿的“XX广告公司”六个大字。从包中拿出简历推门进去,里面颇宽敞,员工们都在忙碌,最靠外面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正对着电脑在讨论。安桀犹豫,这个时候上去打扰会不会不太好,正想着,站着的男子看到了她,笑着走上来,“是简小姐吗?”   “是。”   “我是罗韶,我们通过电话的,上星期。”   安桀点头,“你好。”   “你好你好。”罗韶转身带路,“去我办公室聊。”   走进那间“总经理”办公室,安桀将简历递给对方。   “不用,你的电子简历我已经看过,老实说,简小姐来我们公司有些大材小用。”罗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安桀自然知道“大材小用”只是客套,“你能录用我,我非常感激,毕竟我没有多少工作经验。”   “经验可以积累。”罗韶把办公桌上一份明显早就准备好的资料给她,“这是我们公司历年来做的设计以及在进行中的case,你先看看,了解下我们公司。”   安桀问:“我以为对于新员工来说这些应该算是机密的。”   罗韶没料到她那么干脆,半开玩笑说:“你值得信任。以后工作中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好。”老实说,她现在唯一觉得有问题的是这位负责人未免对她太过客气。   “罗总。”有女孩子端着咖啡进来,“外面有位李林李先生找你。”   “让他等等。”罗韶摆手,随后指了指安桀,“这位是简小姐,你带她出去熟悉一下我们公司的环境,还有认识一下我们公司的人。”   “好。”   安桀刚出办公室,罗韶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起,看了眼号码,他笑着接起,“她过来了——哈哈,您说的我一定办妥,行,行——有空一起吃顿饭,行,一言为定啊。”   安桀的工作,说真的,非常之轻松,她本以为新人会被要求跑跑腿之类的,但大家都对她挺友好,也不让她帮啥忙。因为无聊,中途她给席郗辰发了一条信息,结果人家理也不理她,最后她只能对着电脑继续发呆,然后心想,其实待在家里也不坏。 第十二章 高中同学   “简安桀?”   安桀闻声回头,一名拎着一只购物篮、穿着大方的女子正满脸不确定地看着她。安桀疑惑地说:“是,你是……”   “真的是你!”赵瑜激动地捂住了嘴,“我刚还不敢认,你变了好多,我是赵瑜,我们是高中同学,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安桀的确没多少印象了,但她还是礼貌地点了下头,“你好。”   “你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样冷酷。”   安桀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只说,“有什么事吗?”   赵瑜备受打击,“你这女人怎么还是那么讨厌呢?”之后她又指了指安桀推着的购物车,“你买这么多的东西啊,叶蔺呢?他陪你过来的吗?好小子,我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不是。你有什么事吗?”   一句话问两次通常表示她已经不想应付,但赵瑜显然是粗神经的人,“说起来,你们结婚了没有?”   安桀叹息,“阮小姐——”   刚要说,一男子走过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阿瑜,你要的牛肉干。”   男子身穿夹克衫,长相端正,身高不算高,他看了眼安桀后问赵瑜:“你朋友吗?”   “高中同学,简安桀。”赵瑜介绍,“这位是我老公,施远。”   然后……安桀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跟她一块儿逛超市。   “叶蔺没跟你一起来吗?”   不想多解释,安桀淡淡应着声,逛到水果区,安桀挑了几盒草莓,结果却被一一放回了原位,“你钱多啊,包装好的水果很贵的,去那买散装,便宜多了。”   “没关系。”安桀低叹,手伸到一半又被赵瑜拉回。   “走走,我给你去挑,保准新鲜又便宜。”   “真的没有关系。”   “阿远,你帮她推车。”赵瑜当机立断,说完又忍不住上下打量安桀,“你身材怎么保持的?我结婚后就胖了好多,前段时间还在吃减肥药,但一点效果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我好几百块钱。”   安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推车被施远拖走……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施远听着挺尴尬的,赵瑜的性子没多少人能受得了,亏得这高中同学好说话,没有直接走人。   安桀认命,“刚到一家广告公司上班。”   “哦,听起来不错。工资大概一年多少?”   “不怎么清楚。”停在芒果摊前想着要不要挑一些,不过郗辰不是很喜欢芒果的味道。   赵瑜做晕倒状,“工资怎么会不清楚。”   施远转移话题问:“简小姐,你买那么多东西,回头你一个人拎得动吗?”   “对啊,你有车吗?没车的话,等会儿我们送你回去吧。”赵瑜很客气地说,之后她又犹豫不决地问出心中一直纳闷的问题,“安桀,你跟叶蔺——结婚了没有?”她知道他们附中这对最让人艳羡的情侣分手过,但去年她又听说叶蔺要结婚了,对象在国外,那么除了简安桀还会是谁?   安桀含糊应了声,她其实没听清赵瑜在说什么,她在细心挑橙子。   “我就说嘛,莫家珍那女人就会乱说!你跟叶蔺多般配啊,叶蔺长得帅又会赚钱,你都不知道,他以前不是拍过广告吗?我们电信局有女同事迷他,我说他是我同学,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高中同学竟然是明星。”   安桀这次听到了,但没说什么。   “你不是要买苹果吗?”施远提醒老婆。   赵瑜叫了一声折回身后的苹果摊位。   “抱歉,她有些八卦。”   安桀摇头,很自然地答道,“人很好。”   不管是不是客套,这位简小姐似乎并没有如她表现得那般冷漠,“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谢谢。”安桀接过购物车,礼貌地道了别。   她绕过水果区,走过调料区时看到熟悉的身影正在挑选沙拉。   安桀走过去,车子推到旁边,头无力地抵在了修挺的背上。“我讨厌吃番茄酱。”   “买好水果了?”席郗辰拿起一罐玉米沙拉放进购物车里,轻笑着转身,“怎么了?”   “碰到一个同学。”   席先生将手上的棒球帽给她戴好,“然后?”   安桀忍不住笑了出来,“郗辰,我突然觉得我的高中过得还是挺不错的。”   “哦?哪一方面?”   “很多方面,比如友情,比如——我的初恋。”   某人很高贵地轻哼一声。   安桀想起一事,“席郗辰,你一年赚多少?”   “什么?”   “工资,我想作一下参考。”基本上,这个参照物是取得偏高了些。   在结帐的时候再度碰到赵瑜他们,安桀正靠在席郗辰背上等着他付款。   “简小姐。”施远拎着购物篮排到他们身后。   赵瑜收拾起惊讶打招呼,“嘿,安桀。”   安桀站直了身子,笑了笑,“你们买好东西了?”   “嗯。都是些零食,最近减肥减得有点想要自暴自弃。”   安桀思索片刻,“我不懂这方面,你可以问家珍,她比较有经验。”   赵瑜一听,马上摇头,“问莫家珍还不如我自己摸索呢,你都不知道,她最近吃得比我还胖。”赵瑜似乎很惯用“你都不知道”这句话。   “Sorry,帮不上什么忙。”   席郗辰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单据签了字,附在她耳边轻问,“需要给你时间吗?”   “不用。”其实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一下子让她对谁都热络还是有些困难,她转头向施远夫妇道别,“那再见了。”   赵瑜机械地摆摆手,看着离开的那两道背影有些入神,简安桀身边的护花使者不是叶蔺而是另一名男子,什么状况?赵瑜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刚才真的很想寻根问底,好奇心都到嗓子眼儿了,但是,更离谱的是,安桀身边这个男人,不知为何让人连八卦的心思都不敢兴起。   “走啦,还看。”施远轻拍了下爱人的脑袋。   赵瑜喃喃道:“喂,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眼熟?”   施远也不问“他”指谁,“不觉得。”   “跟你说真的呢。”   “说真的就是,你能不能偶尔一天不八卦。”   “不能,”赵瑜手抚下巴,语重心长道,“一看就是低调至极的成功人士……我隐约有种感觉,这男人比叶蔺更难搞。   施远直接选择沉默,反正他老婆一个人也能胡思乱想地很起劲。   然后,五秒后,赵瑜惊叫,“靠,席……那什么,财经杂志上看到过!” 第十三章 细水长流   人们都说结婚以后便不再谈情说爱了,改之为谈柴米油盐,然而席先生与简小姐的相处模式一直很浪漫,虽然两人有时也会为晚餐吃什么而争论一下,但是恋爱的热度不减分毫,真要说什么变了的话,那就是婚姻让两人的感情由刻骨铭心转化成了细水长流的温馨。   大凡周末,席先生会拉着老婆睡懒觉,直到接近中午方才放人,回头早餐中餐一起吃。如果天气好,下午安桀会出门散散步或者骑着单车在附近转一圈,席郗辰通常有自己的事情。如果碰上下雨天,安桀便只能选择在书房看书,看书她是喜欢的,可又有些小脾气——如果席先生过来敲两次门以上,基本上她就没再有耐性再看下去了——原因无从考证。当然,如果两人都来兴致,会驾车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顺道将晚餐解决了,也省得回来讨论一天中最会起分歧的话题。   “你去买爆米花好不好?”因为不喜欢挤,所以散场他们是最慢出来的。   席郗辰奇怪,“你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   “问题是我没吃多少就没有了。”   席先生皱眉,“我不爱吃甜食。”   “好吧,可能是因为你今天买的是小份。”安桀问,“那你去还是你给我钱我自己去买?”   最后自然是席先生妥协,“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后来安桀总结出一个经验,要让席郗辰做某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请求句换成选择疑问句,其中一个选择是由她做主语。   对于婚后的生活,可以说他们是过得越来越融洽了,除了安桀有时候觉得席先生莫测高深,但有时又觉得他直白得让人害臊外,其他都很好。   高深方面,比如安桀问:“郗辰,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所以基本上问不出什么,可是通过观察,她喜欢橙色席先生也真的比较偏爱橙色,如此一来,那句“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就显得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直白方面,安桀问:“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念书,打球,夏天的时候会去游泳。”   “游泳?在那种——河里面吗?”   “我想,我一直是叫它游泳池的。”郗辰笑着看了看她,“你呢?”   “差不多吧,念书,绘画。”安桀说,“寒暑假会跟母亲去上海住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外婆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医院里。”   “你高中的时候我看到过你画画。有一段时间我天天去附中的美术楼。”他轻轻顺着她背部的发丝。   “真的吗?不可思议,我天天在那里的。”安桀抬头看着席先生,“你去看我吗?”   “后来不去了。”   “为什么?”   “就是不想去了。”   “哦。”   片刻后席先生轻笑着叹息,“我不想看到你对他那么在意,却——从不看我一眼。”   安桀坐起来,亲了一下席先生的嘴唇,安抚在某些方面有些自虐的他,“对不起。”   “我原谅你。”他说得理直气壮。   安桀好笑,“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你知道我的时候,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不是也很不公平?”   “你是在安慰我吗?”   “显然是的。”安桀说着翻身下床,“好了,一天让我心疼一次就足够了,我要去画画,来吧,当我的模特,我会在这这段期间内只看你。”   “需要脱上衣吗?”席先生笑得好有深意。   “不用。”   “真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拿相机拍下来。”应该可以卖点钱?   “想都别想。”席先生起身揽住她朝书房走去,“我的肉体只属于你一个人。”   安桀有些受不了,“我猜别人一定连想都不敢想清高的席郗辰会讲出这种话。”   席先生显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循循善诱道:“下周末有空吗?”   “我想想——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有空的。你想约我?”   席郗辰的声音轻柔了几分,“跟我去一趟G市好吗?”   “我想起来了,我有事。”她的口气非常遗憾。   席郗辰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你说有空的,不许出尔反尔。”   “我刚才说的是‘如果不出意外’,而我现在想起来周六市区有场我感兴趣的画展。”   “好吧,不过──”他在她耳边轻喃,性感的声音无比煽情,“你还有一周的时间考虑,我等着你改变主意。” 第十四章 我爱你已久   安桀这连天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首法国民谣:“回忆又再次盛开在玫瑰的浮桥上。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   她轻轻哼着歌曲走过客厅,走到后院门口,看见席郗辰在花园里拿着水管给花草浇水,他穿着白的衬衫,下身是黑色休闲裤,裤管卷得老高,赤着脚踩在草坪上,难得看到他这种样子,“应该拿相机拍下来。”   “什么?”   “Nothing。”安桀坐到石阶上,伸手指了指停在篱笆外的灰色吉普车,你什么时候买的新车?   席郗辰侧头看去,“前天。”关了水龙头,他笑着走过来,“今天不用上班?”   “大闲人,今天是周六。”说着她想到什么,表情带了丝讨好,“席先生,我想开车。”   “不行。”席郗辰弯腰翻下裤管,抬头与她平视,眼中有笑意,“你该清楚广庆市的交通状况,我不放心。”   “其实你是想说我的身体状况不行吧。”安桀皱眉,“我只是右手没有力气,这并不代表不可以开车。”   “为什么突然想开车了?以前不是都不会——”席先生坐到她身侧,问得温柔,顺手将她脸颊边的长发勾到耳后。   “不会什么?”她的语气带着点戏谑,“你都说是以前了,况且,在法国时我也是自己开车的。”   “是,那是在你出车祸之前。”   “噢,你又要说这一点。”安桀呻吟,“那场车祸又不是我自愿的,你每次都要骂。”   “我不是骂你。”   “难道是夸奖?”   “你确定我们要再谈论下去吗?”基本上意见不一致的话题说道最后他们总是“不欢而散”。   “OK,Over。”安桀识相,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好热,才六月份而已。”   “要吃冰淇淋吗?”   “你去拿。”   席郗辰站起身,伸手拉她,“起来,一起去。”   “不要。”安桀推他,“赶紧去。”   席先生望了她一眼,笑着转身回屋,依稀听到轻轻地声音唱着:“开始在你来之前,结束在你走后,我爱你已久,永不能忘……”   周一那天安桀下班,依照惯例是要到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回家。   “简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起走出办公大楼的金姓男子跟上来问她,他是他们公司的律师顾问,跟客户拟合同时他都会过来。   “不用,谢谢。”安桀摇头婉拒,对于别人的热情还是不大能接受。   “没关系,反正我顺路。我车子停在那边,走吧。”   “不必麻烦,真的。”   “怎么?莫非是怕我醉翁之意不在酒?”金烨微笑着表态,“我已经结婚,儿子在上幼儿园,绝对安全。”   “不是”安桀毕竟脸皮薄,这样的玩笑话听着不禁有些赧然,“我也结婚了。”   金烨有些惊讶,“看不出来啊,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经结婚的。”   “为什么?”安桀奇怪,结婚与没结婚难道还能从脸上看出来不成?   金烨被她的表情逗乐,“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很文静,还有些不好接近——呃,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不。”她并不怎么在意地轻轻一笑,“事实上就是如此。”   “你老公是老师?”   “不是。”她非常吃惊,为什么会是老师?   “难道是公务员?”   “不是。”想了想,安桀道,“他算是——商人吧。”答得有些保守,她不太喜欢跟别人谈论太私人的事。   “商人?我还以为会是比较温和的男人,生意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走到人行道前等绿灯亮,安桀并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打算,对方却似乎要送她过马路,委实有些客气。   “他是做什么的?”金烨问完笑着解释,“律师都比较喜欢盘根问底。”   “可是我并不是犯罪嫌疑人。”安桀无奈道。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她说了声抱歉就走到旁边接听。   “一起吃晚饭好吗?”温柔的男性嗓音透着股纵容,“如果你还要忙的话,我可以再等一下。”   安桀微愣,朝四周看去,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停车道上正停着一辆眼熟的白色车子,她笑道:“你来很久了吗?”   “不久,从你出大楼到现在——七八分钟吧。”   真是小气!拿开手机,安桀回头冲金烨笑了一下,“金律师,再见。”   金烨心领神会,“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呃,谢谢。”安桀习惯性道了一声谢,绿灯已经亮了一会儿了,来往行人不多,她快步走着,不小心倒是跟对面走过来的一名女子擦撞了下肩膀。   “席太太,拜托你小心一些。”依然通着的电话,轻柔的声音来得很及时。   安桀郁闷,“是你催促我的,你一说话我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收起手机,她三两步穿过马路,跑到车子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为什么我一说话你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边吻遍帮她系好安全带。   “这归属于心理学领域。就好比教导一个孩子,适当的夸奖永远比责骂有用。”   “责骂?这话最近可真常听见。”席郗辰低笑,“想好要去哪里吃饭了吗?”席先生今天穿着西服,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显然是出席过什么正规活动。   “你约我的,我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我回答。吃中餐吧,我喜欢中国菜,色香味俱全,无可比拟。”她说着还真有点饿了,今天中午没怎么吃,公司订的日式盒饭难以下咽。   “应该说你的挑事无可比拟。”车子驶过两个街区,朝他们常去的一家中餐馆开去。   “比你好,席先生。”两人做菜的水平均一般,却偏偏都挑食得厉害,想来这方面都有待磨练。 第十五章 谢谢你让我爱你   安桀觉得自己真傻,又信了某位先生的话,这个周末他说要带她去隔壁市的古镇玩,等她上了车,他又说要先去一下城北,安桀很郁闷,但既已上了“贼船”,也就懒得和他多计较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在城南,在他们市的植物园附近,开车到城北,节假日堵车起码要两个小时。   所以安桀之间闭眼睡觉了,等听到身边的人叫她她才醒。   席郗辰笑着给她解开安全带。他先下车,绕道安桀那边给她开门,拉她下来,“真不知道你什么体质,一上车就能睡得不省人事。”   “你还说,昨天晚上是谁不让我睡觉的?”   此时路上经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笑得很是隐晦。   安桀意识到什么,脸一下全红了,马上转过身背对道路。她看着眼前的祸因,恼羞不已,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不许笑!”   对方很君子地忍下笑容,“好,不笑。”   安桀深深觉得席先生实在恶劣。   “郗辰。”不远处的小区门口,身穿深色套装的女人是沈晴渝。   安桀一愣,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席郗辰微拧眉,“晴姨?”   沈晴渝笑着走过来,看向安桀问:“今天路上很堵吧?”   “……还好。”   “那就好。”她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随后她对郗辰解释,“玉嶙跟我说的,你们要过来。”   席郗辰笑了笑,牵着安桀的手没有松过,“晴姨,厦门的事情忙好了?”   “嗯,是啊,提早弄好了就回来了,不过明天还要去公司忙。”   “我去买瓶水。”安桀点了点头,没有等回复已经朝一家小超市走去。   沈晴渝有点尴尬,“她……”   “她只是别扭,你别多想。”   沈晴渝他们已经搬出之前住的别墅,据说简震林把房子卖了。安桀心想,不管他们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当然也明白他是因为想根治他的心病才带她来这儿的,但是……   安桀按了瓶水去结账,排在她前面买了一包饼干的小男孩掉了钱,她帮他捡了起来。   “谢谢姐姐!”   “不客气。”   男孩跟安桀笑着挥手道别。   席郗辰已经走到安桀面前,帮她付了钱,然后拿过她手上的水瓶帮她拧开,并笑着递回去,“你为什么对别的孩子可以那么友善?”   “你想说什么?”   “玉嶙他很想见你。”   安桀叹息,“席郗辰,你可真喜欢勉强人。”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但又补充道,“我见他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席先生想了想,“我爱你,这个条件够吗?”   安桀无力地按住额头,轻声说了一句:“无赖。”   古朴秀美的古镇,黄昏时分,席先生带一大一小去散步,初夏时节,青石板路两旁是开得正艳的花卉,偶尔有蝴蝶从中翩然而过。玉嶙走在前面,东瞧瞧西看看,并不打扰大人谈话。   “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喜欢我?”安桀玩着手上的小草帽,她挺喜欢戴帽子,遮阳又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   郗辰停下加布侧头看她,“因为我喜欢你。”   安桀微笑,“然后?”   “然后,我拿了一张照片给他看。我跟他说:照片里的人是你的姐姐,也是哥哥最爱的人。你要待她很好很好,不能让她哭,不能让她难受,不能让她觉得有丝毫委屈。”   安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抵进席郗辰怀里,良久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席郗辰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不,应该是——谢谢你让我爱你。   楚乔看着坐在茶馆最里面的那个男人,他的外形和气质都称得上是她心目中完美男人的代表。他正在喝茶,修长的手指拿着紫砂杯。   她知道他,艾维斯`席,在一期财经报道上看到过,是一名典型的成功人士。   “嗨,你好。”楚乔斟酌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过去打了招呼。   席郗辰侧过头,礼貌地朝她微颔首,“你好。”   原本压下的紧张因为他的开口猛窜上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叫楚乔,你好。”   席郗辰点了下头,并没有自报姓名,对待外界公众的姿态他永远做得得体但绝对疏离。   楚乔不免失落,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有人走上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姐姐要买花灯,但是没有钱,让我来拿。”   席郗辰笑了笑,起身拉住小男孩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楚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的位子领近门口,望出去就是被灯火照得缤纷璀璨的小河。   她看到席郗辰走到一名长发女子身边,她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席郗辰给她买了一只花灯,然后跟她一起坐在临河的廊檐下。而那小男孩拿了钱跑去旁边买糖人了。   楚乔看到那女子用食指将帽檐抬高了一些,因为古镇的外走廊上挂的都是灯笼,没有电灯,所以光线有点暗,但还是能看清——她很清秀,娴雅如兰,她玩了一会儿花灯,转过头来朝身旁的人清浅一笑,然后席郗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之后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一愣将帽檐拉低,但是脸上刹那浮现的那一抹嫣红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这一幕楚乔很多年后依然记得,有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关于艾维斯`席的报到,每次看到他在公众面前沉稳冷静、一丝不苟的言谈举止,心里总是会不由得想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柔情似水。 第十六章 聪明的孩子有糖吃   席郗辰7月中旬正式回公司上班。   “席总婚后看起来更帅了,哎,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呢?”   年屹笑着点头,“英俊有那么多身家,三十一岁结婚,确实是早了点。”   “年经理,你见过席总太太吗?如何?漂亮不?你觉得他们这辈子会有离婚的可能吗?”   “基本不可能。”   “基本?那还是有可能的?”   年屹遗憾地跟今年年初刚入职的这位女副经理说:“林总,如果真要说这段婚姻最后谁会变心,我可以肯定的事,会变心的绝对不是南方。”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看到来人年屹惊讶不已,“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在办公室。甄秘书说你空着,我可以进来,Sorry,是不是打扰——”对方不好意思地说。   “没,没,不打扰。”年屹走过来,示意她坐在沙放上,“他现在在开会。”年屹抬手看着手表,“应该还要一些时间,要不要我进去叫他一声?”   “不用,我不急。”   年屹点头,“今天下午不上班?”   “公司组织活动,去郊区钓鱼和烧烤,我不参加。”   年屹打趣道:“宁愿来看你老公是吧?”   说到这里对方有些赧然,“不是,我的钥匙掉了。”   “进不去家里了?”年屹笑了笑,“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把,我去茶水间给你拿,你等会儿。”   年屹一走,年轻的女副经理走过来友好地搭讪:“你跟年经理是?”   对方想了想,应该算是——“亲戚。”   “说起来他跟我们席总也算是亲戚。”   “嗯,算是。”   女副经理看着面前的女人,姣好的相貌,气质娴静,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来找你老公,你老公使我们公司哪位同事?”   正说着有人走了进来,因为门开着,所以来人并没有敲门,一身正统的深色西服,英挺出众,俊逸的脸色因为长达两小时的冗长会议而浮着些许倦意,当他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走过来,“来找我吗?”   安桀点了点头,“我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坦白从宽。   席郗辰叹息,“想听你说一句好听的话还真难。”他对旁边的职员点了下头,拉起安桀,“等下班后,请我吃晚餐吧。”   “为什么要我请?”安桀奇怪地问。   “因为我想让你请。”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我没钱。”   “我可以借你。”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走远了,听不清晰。   等年屹回来时,只看到林副经理坐在沙发上发呆。   “人被带走了?”   “嗯……她是席总的老婆?”   “是的。”年屹把果汁递给她,“来,压压惊。”   林副经理啼笑皆非,最后说:“很般配。”   夏日的某天,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知道傍晚天空才放晴。   男子从出租车上下来,眼前的住宅区幽静华丽。他会来这里,只因自己还存着一份思念,思念一个不可能再挽回的人。   大门口保安室的保安走出来询问他是来找哪家的。   “姓席。”   “我们这里姓席的有两家,你找哪一家?”   “他的太太——姓简。”   他的神情有些漠然。   保安想了想道:“你找的应该是北边那一家。”   男子点了点头,起步时保安又叫住他,善意地指了一下路,“你一直走,走到头左拐,第一幢就是,很好认的,那一家花园里种了很多小叶栀子。”   “谢谢。”   在一幢蓝白相间的房子前,男子停步,花园里种着茶花和水仙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花种,靠近篱笆的一圈种着栀子花,雨后的空气里带着一股甜甜的清香味道。   已近黄昏,放着两张白色藤椅的走廊上开着盏幽幽的橙色壁灯。   男子站了一会儿,推开花园的木门走进去,因为刚下过雨,所以脚下的十字路还有些湿。他走到门前按了门铃。   过了良久门被人拉开,一个俊雅的男人出来,他穿着睡袍,手上端着一杯咖啡。   两人都有些意外。   “进来坐吧。”最后还是席郗辰先开了口。   男子想了想,跟了进去。   客厅南面是落地窗,紫红色的窗帘遮住了黄昏的霞光,水晶吊灯开着,光线明亮,东面的墙上挂着一些用淡紫布遮起来的框架,隐约看得出应该是画。一套简单的米色沙发,沙发上放着许多橙色的靠枕,沙发后面是一面书墙,地上的藤编篮里零散放着一些杂志和画册,底下是白色的地毯。   席郗辰已经走到吧台处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加糖吗?”   “少许,谢谢。”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她呢?”   席郗辰走过来把咖啡递给他,“在睡觉。”   “呵。”   席郗辰坐入了对面的沙发,轻抿一口手中的咖啡,“她这两天一直在等你过来。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男子微扯嘴角,“不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席先生笑了笑,“她很好。”   “我知道。”   安桀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席郗辰站在落地窗前,窗帘拉开,外面一片漆黑,不知在看些什么。她走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咖啡,“冷掉了。”   席郗辰侧过来,将咖啡杯放在床边的高脚圆桌上,转身捧着她的脸,“来,说一句我爱你。”   安桀听着这话怎么有点别扭,感觉像是“来,叫一声,给你骨头啃”,于是她试探道:“来,说一声我爱你。”   “我爱你。”席郗辰看着她,笑得好不温柔。   “……”莫非自己想错了?   而席郗辰心里想的则是,他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是小气,他承认,但是,有句俗话说得好,聪明的孩子方才有糖吃,为了有糖吃,他不介意自己成了整天兢兢业业守着属于他的“财富”的葛朗台。 第十七章 生日快乐   安桀渐渐发现,席郗辰的很多“坚强”都是伪装出来的。好比,席先生厌恶蟑螂,他看到这种东西总是会起鸡皮疙瘩,但是,他的反应却是高雅地转身,风平浪静地对她一笑,“安桀,有蟑螂。”然后以最平常的速度走开。等她拿杀虫剂消灭掉蟑螂以后,总忍不住要取笑一下在门外搓手臂的人。幸好家里弄得干净,这种事一年也不会发生一两次,否则他估计会抓狂,而她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席先生如此积极地请钟点工打扫卫生了。   再好比席郗辰畏高,但是他的畏高又跟别人不同,通常畏高的人是站在高处害怕往下看,他则是站在高处往上看会头晕。   又好比,席郗辰闻到麻油的味道会脸色灰败,五秒之内一定会离开饭桌……   说真的,安桀已把收集某人的弱点当成了一种乐趣。   这日席先生走进书房来拿东西,然后走到书桌看了眼开着的电脑屏幕,“又是恐怖片?”   坐在椅子上正聚精会神的安桀“嘘”了一声,“关键时刻,他马上就要错过十二点,然后——”   席郗辰不由偏开头,“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市中心买东西?”   “嗯,看完再去。”   “我顺路,载你过去?”   “好啊。”她难得没有拒绝。   席郗辰走开前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就不能少看一些这种东西?”   “嗯?为什么?”   席先生不答反提议道:“你可以看文艺片。”   安桀用鼠标点了暂停,狐疑地望着席先生,“你——”   席郗辰淡淡一笑,“我只是单纯建议,你可以不接受的。”   安桀摇头,“不对,席郗辰,你是不是——”   席先生淡定地走了,“我在下面等你,你看完了下来。”   安桀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然后转身从后面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拿笔写下:Elvis害怕恐怖片?有待考证。   席郗辰周一一进公司大门就有人上来跟他说生日快乐,等走进办公室不意外地看到桌子上放着不少礼品,他不免再次感叹,他这老板当得还算挺得民心的。   年屹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大盒巧克力,“别多想,上来的时候有位女职员让我代她给你的。”看到桌上的礼品连叹了两声,“没见过结了婚的男人还这么受欢迎的。”   席郗辰已经按下接内线电话让秘书进来处理干净。   “晚上如果你没其他事情,去我家吃顿饭?”   “当然,恭敬不如从命!话说回来,你以前连生日都不过的,现在竟然还会请人去家里吃饭。”   席郗辰笑着坐下来翻看文件,“人总是会变的。”   年屹坐到他对面,说完了工作上的事后,又忍不住聊起了八卦:“你前段时间跟魅尚的林敏是怎么一回事?跟人单独出去吃饭,还被人拍到照片,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跟她算是旧识。”   “不知道你老婆有没有看到这则八卦消息。”   “她很少看新闻,即便看到,也只会一笑了之。”   “你们倒是彼此信任。”   席郗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他的爱情——阴险而甜蜜。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竟然是花店送花过来,一大束白玫瑰,花店员工踟蹰着上来让男主角签收,席郗辰皱眉,接内线询问秘书怎么回事,竟随便让人进来。   “Sorry席总,那是——”   后面的话席郗辰没有听了,因为他看到了夹在玫瑰花中的白色纸片。   “生日快乐。”再熟悉不过的娟秀字体。右下角写着她的英文名。   席郗辰挂断电话,接过那束花,签了名。   送花的姑娘出去时脸有些红,成熟的男人笑起来都这么性感吗?   “谁送的?这么大胆,连玫瑰花都敢送?”年屹看他将纸片夹进记事本中,有些了然。   这天下午席先生开会到中场休息时收到一条短信。   “中午一起吃午饭?”   席郗辰笑着靠到椅背上,“我很忙的。”   对方马上回过来:“那算了,我这几天也挺忙的。”   席先生摇头,最后他起身跟在座的人交代几句就离开了会议室。下楼时,他想到什么又返回办公室,拿了样东西,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下楼。   他们两人究竟谁更为阴险一点?想来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最清楚,而臣服的那个人心甘情愿。   中午两人简单地吃了饭,傍晚席先生去接老婆下班,在她公司楼下就吻了她,虽然当时周围人不多,但安桀还是觉得某人太大胆了。   之后两人去超市买东西,回家后安桀掌厨做饭,席先生进来问:“成果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   席郗辰站在一边,看某人忙碌着,看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上去抱住她吻了起来。等结束亲吻,席郗辰将额头抵着她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   安桀窘迫,装作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我还要做饭,你先出去好吗?”   席席辰一听低笑出来,“不好。”他温存地拥着她说,“你前几天是不是联络过我公司的人?”   安桀“嗯”了一声,“我们公司给你们做设计。”   “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我给你行方便。”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朵,引得安桀一阵酥麻。   “不用,公事公办比较好。”   “有这么好用的老公竟然不用。”席先生很可惜地一语双关道。双手已经从她的衣服下摆伸入,在她的腰侧流连。   “好吧,我下次会记得直接找你的。”安桀含糊应承,随后笑着推开他,“门铃响了,应该是朴铮他们来了,你去开门。”   席郗辰长长一叹,“我现在整个人都可以是你的,你不要吗?”   安桀抚额,对这个在她面前完全没有矜持可言的男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而她的回答是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吃完饭,朴铮一家人和年屹就宣布告辞,没有多留。安桀送人出去,走回来时,看到席郗辰倚在屋檐下的墙上望着她。她从他面前经过时,席先生拉住了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知道这种场景我幻想过多少次吗?”   安桀轻笑着,伸手拥住他,“生日快乐,席先生,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席郗辰紧紧地抱住她。“谢谢。”   安桀慢吞吞地走进办公大楼,反正已经迟到了,那么迟到十分钟跟迟到二十分钟差别不大,索性也不急了。她没有跟身后车子里的人挥手告别,一想到这人昨晚的不知分寸就咬牙切齿。   “简小姐。”有人匆匆跑入电梯。   是他们广告公司对门杂志社的员工,安桀朝她点了下头,“你好。”   “你刚才有看到一辆黑色莲花跑车停在我们楼下面吗??邱璇感慨道:“车窗开着,那车主真心帅,原来真的有可以把白衬衫穿得那么有型的。”   安桀不知道该说什么。邱璇叹了一声说:“可惜我马上要结婚了。”   正喝着下车前席郗辰给的果汁的人不由呛出声。   “你没事吧?”   安桀咳了两声,“没事,恭喜你。”   “恭喜什么,门当户对将就着过日子呗。”   须臾,电梯到了,安桀走出去,“再见,邱小姐。”   邱璇跟着走出电梯,“听说你结婚了,你结婚之前有没有很紧张?我这几天都睡不好,我这算不算婚前恐惧症?”   安桀摇头,“我还好。”   “话说你这么漂亮,你老公一定很出色吧?”   “……还可以。”   旁边电梯的门打开,邱璇看到了从电梯里走出的人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男人走到背朝他的安桀身侧,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中午要吃的水果跟牛奶,下次别故意拉下了。”   看见来人安桀也有些惊讶,不过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时间她已经完全能够泰然面对,“我今年都胖了五斤了。”说着不是很情愿得接过。   席先生微笑,他抬手看了下表,“怎么不进去?不是已经迟到了吗?”   安桀心说这都怪谁呢?她原本想介绍一下他跟身边的邱璇认识,这是礼貌问题,卡西席郗辰赶着走,“下班后早点回家。”说完就走进了电梯里。   “简小姐,你说的‘还好’可真是相当的含蓄啊。”电梯门刚关上,邱璇就忍不住感慨了。   安桀有些尴尬,“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邱璇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说着她笑道,“你老公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神圣不可侵犯?安桀又想起做完,那人哪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可言啊? 第十八章 碧海年华   安桀这段时间总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前些日子在朴铮家里,才跟小宝宝玩了一会儿犯头晕了,之后她特地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只说是贫血。但隔天再公司上班,由试不试头昏眼花,根本做不了事不得不请假回家休息。   席郗辰从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她,“你这样多久了?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不跟我说?”   安桀拿起茶几上的那瓶药,倒了两粒出来,用水送服了,然后拉他坐在旁边,“你公司有事情就不用在这里陪我了。”之前因为很难受,所以她打电话让他到公司接她。   席郗辰沉吟道:“还是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没什么大碍,我只是有些没力气,提不起劲,休息一下就好了。”安桀安抚他道。   席郗辰还是不放心地道:“明天周六,我上午还有去公司忙点事,妮子安家如果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安吉尔小声说:“我答应了同事明天陪她逛街。”   席先生眉头皱起来了,“推掉吧。”   “说话不算数不好。”   席先生都要咬牙切齿了,“那别逛太久。”   安桀笑着答应了。   隔天安桀陪同事购物,其实她自己是极少出门买衣服的,以前是对逛街没兴趣,现在更加不进商城,因为席郗辰会帮她打点好,包括内衣、睡衣、拖鞋、凉鞋……   女同事许晨很喜欢简安桀,觉得她长相好又是海外留学回来的,但她一点都不自恋、骄傲,待人很客气。买好东西后,许晨坚持要请安桀吃饭,犒劳她的作陪。   在吃饭的时候,许晨突然拉了拉安桀的袖子,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你后面坐着的那个人,林敏,是有名的模特。”   安桀回头,可不是跟某位先生传过“绯闻”的那位模特吗?她正跟一名有点年纪的男士吃饭,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风采。   “上次看到过一条新闻,说她攀上了某家公司的CEO,那篇报道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那位CEO明显比现在坐在她对面的男士帅了不少。”许晨歪着头,面露疑惑,“脚踏两条船吗?”   安桀喝了口水,直说:“娱乐新闻多数都是捕风捉影。”   “倒也是,还是我们平凡人好,名人跟人谈恋爱、起纷争什么的都得小心被狗仔拍到。对了,你已婚这事让我们公司好多男同事都好失望,哈哈!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安桀笑了笑,“我先生不想要孩子。”   许晨“咦”了声,最后摆摆手,“男人都一样。”   吃完饭出来,两人道别,安桀正要拦出租车,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怎么了?”许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安桀摇了摇头,视力恢复一些,“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要不我陪你回家吧?”   安桀正要说没事,结果头痛突如其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倒下,却依然无能为力。   窗外天色昏沉,一片烟雨蒙蒙,渲染得整座巴黎市朦胧阴冷,凉风吹进来,窗纱高高扬起。   她是被冻醒的,下床去关窗户,从前天开始一直在发低烧,右手腕不知为何也疼得厉害,吃了很多药一点用都没有。她将窗台上被雨淋得有些冰凉的鹅卵石拿进来,关窗时看到外面的树上竟然站着几只小鸟。   “下雨怎么不会家?”她说完才觉这话幼稚,却无来由地出了神。   她不悲伤,真的,她不哭不闹,她谨慎地生活,饿了会吃东西,痛了会去看医生,她从不惹是生非……为什么这么听话的孩子他们可以这样轻易说不要就不要……   她看着窗外看了好久,知道看见远远的地方,有一道身影,灰蒙蒙的细雨中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模糊的轮廓是陌生的,又有些记忆,然后她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   应该是看错了吧?   之后她吃了些止痛药就又上床睡了,睡着后痛楚会弱一点。   安桀转醒的时候,入眼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以及有些刺目的日光灯,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安桀?”许晨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安桀看着面前的人,“我怎么看?”   “你晕倒了。”许晨停了两秒,“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来医院,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安桀微怔,“怀孕?”   说道这里,许晨的眉头拧了起来,有些困难地开口:“是宫外孕。”   “……什么意思?”   许晨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女人,有些不忍,“没事的,安桀,真的,这种情况是挺常见的,真没事的。”   安桀咬了下唇,痛的,那么久不是梦了。   “许晨,我想出院。”   “不行,你现在需要留院观察,如果内出血会很危险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事,“安桀,你老公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安桀愣了楞。   许晨解释道:“刚才你手机响,我接了。”   席郗辰走进病房是时候,安桀正在喝水,看到来人不由低下了头。   而坐在旁边的许晨看到席郗辰不禁呆了一下,然后她看到这个神情内敛平静的男人走到床边坐下,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安桀的额头。   安桀感觉到碰触她的手臂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还有些颤抖。   她轻声说:“郗辰,我好像梦到你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伸进了被单下,安桀被冷得微微一跳。   “冷吗?”他问,声音很轻柔。   “……嗯。”她一直没敢看他的眼睛。   许晨识相地退出了病房。   房里只剩两人,席郗辰伸手覆盖住安桀的眼睛,颤抖地吻着她的唇,“梦到我什么?嗯?”他说一句,轻吻一下。   “梦到你在法国……”   “然后呢?”   “然后,你走开了。”   “是吗?”   安桀艰涩地开口:“郗辰,我是不是一定要开刀拿掉这个不可能活的孩子?”   她感觉到有水滴在脸上,她微愣,伸手想要触摸上面的人,席郗辰却抓住她的手,嗓音低哑含笑,“做什么?”   “你……”   “安桀。”他温柔地唤她了一声,“我只是……”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只是侧头埋进了它的颈项,没一会儿,安桀感觉到脖子上有些湿。   她想起朴铮曾经打趣地跟她说过一句话:“你的老公比女人还计较着你的死亡。”   因为这件事,席郗辰二话不说地帮她辞了工作。   出院后安桀在家休养,这天她醒过来,房间里只开着床边的落地灯,显得有些昏暗,她想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席郗辰靠在床头打着盹,他的姿态像是在闭目养神,但她知道,他睡着了,鼻息很轻浅,却有些不安稳。安桀看着他,她的感情一直很淡,从不强求不属于她的……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这么难受?她如此想要跟他有一份今生今世都不会割断的牵连。   安桀心中浮上一种说不清的窒闷情绪。她凑近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嘴唇印上他的时有种孤注一掷的执拗。   席郗辰睁开了眼,当安桀双手紧紧环上他的颈项时,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安桀大胆地尝试深吻,对方很配合地张开了嘴,任由她伸入。不顾一切地,安桀摸索着去解席郗辰的衣扣,但手指打战,怎么也解不开,最后索性胡乱地一番撕扯。   “安桀——”   安桀不敢抬头看他,昏头昏脑地吻他的下巴、锁骨……慢慢地移到性感的胸口。她手指微颤地由下摆伸进他衬衣里,抚向他的下腹,结果在下一秒被他用手按住。   当席郗辰将她抱起来时,安桀不得不对上那双几乎可以吞噬她的眼睛。起伏明显的胸口泄露了他的情绪,而她心如擂鼓。席郗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口中溢出一声叹息般的呻吟,“安桀,我拒绝你的求欢。”   隔天一早,朴铮又来看安桀,带了他太太熬的养生粥给她。安桀坐在床上喝粥,听着朴铮的关照,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席郗辰的方向看过去,他靠在窗户边削苹果,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但是,她很尴尬呀,想起昨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很主动……哎,真的好丢脸,更丢脸的是对方还拒绝了。   半小时后,朴铮离开去上班了,席郗辰过来拿开她手上的粥碗,把切成片的水果喂给她吃。   安桀犹豫一下,还是凑过去吃进嘴里。刚拒绝玩,席郗辰倾身过来舔她的嘴角,安桀不由向后退了退,却立刻被对方扣住后脑勺深吻了起来。安桀当时红着脸想着,那块苹果都被他吃下去了……   年屹在魅尚碰到林敏,叫住了要出大楼的她:“林小姐。”   林敏停下,摘下墨镜问:“年经理,有事?”   年屹抬手让身边的两名下属先进去,等只剩他们两人后,他一点都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我好奇你跟席总是怎么认识的?”   林敏微扬眉,“年经理,我跟席总的关系您最好直接问他。”   年屹笑了下,“席总说你是他的‘旧识’。”   林敏半晌说不上话来,最后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席总太抬举我了。”她不过是被大老板利用来引开媒体对他太太的追查和骚扰而已。 第十九章 此去经年   席郗辰有些意外林玉娟的出现,他在门口站了两秒后,迎岳母进客厅。   “喝点什么?”席郗辰将手中的文件放到餐桌上。   “安桀呢?”   席郗辰看对方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要喝东西的打算,不过基于礼貌他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纯净水。   “她在楼上。”   林玉娟刚要起身,席郗辰道:“她刚睡着,我想您应该不介意等等再上去。”   林玉娟看了他一眼,“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您不必担心。”   “她孩子都没了,我能不担心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席郗辰此时已经走到吧台后面煮咖啡,听到这他只是笑了一笑,并未作答。   林玉娟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晚辈,且不说他是沈晴渝的外甥,光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就足以让她排斥这个女婿。偏偏自己的女儿喜欢他。   “医生这么说的?还能生孩子吗?”   席郗辰正不疾不徐地将咖啡粉倒入热水中,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林玉娟皱起眉头,“我知道你年纪轻轻功名成就,心高气傲无可厚非,但我是你的长辈,你好歹应该尊重一下。”   席郗辰微笑道:“你是安桀的母亲,我自然尊重你。”   林玉娟听不出他口气是真心还是敷衍,“前段时间你让她出去工作?”   席郗辰点头。   “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让她出门工作?”   “是我顾虑不周。”   “我希望你既然娶了我女儿,就应该——”   席郗辰突然打断她的话,淡笑着问:“你想要多少钱?”   “什么意思?”林玉娟面无表情,声音里却有种被人一语点破的无措。   “没有什么意思,你是我长辈,我孝敬你是应该的。”浅笑未离开过他的左脚,“最主要是我不是很喜欢别人谈论我太太。”   别人?林玉娟强迫自己压下愠意,“安桀是我女儿……”   “我知道,所以,我在这里招待您。”   林玉娟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可一世的人,恼怒地起身,“你这个晚辈我还真是喜欢不了!”   “是吗?我无所谓。”他淡然道。   “郗辰?”   席郗辰侧过身,此时安桀正从二楼走下来,轻皱着眉。席先生微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火气未下的林玉娟,心中暗恼不已!   “安桀……”席先生的语气温和,只有他自己清楚心里其实有些紧张。   安桀走到客厅,林玉娟已经上前,“身体好点了吧?”   “嗯。”   “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可要多加注意了。”   安桀微微颔首,然后她认真地说道:“母亲,我希望您尊重我爱的人。”   林玉娟走后,席郗辰拉着安桀到旁边的植物园散步。   “虽然我并不在意你母亲对我是上面评价,但是,看到你维护我又是另一回事了。”说到这里席先生叹了口气,“安桀,你要收买一个叫席郗辰的人真是易如反掌。?   安桀无奈地摇了摇头,“乱说什么?“   席郗辰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你干嘛这么没有自信?你可是席郗辰。”   席先生低叹,“你可是简安桀。”   安桀没了工作之后,又变回了整日游手好闲的状态,奇怪的是席郗辰也是异常悠闲,此人上午十点才去上班,有点时候甚至同她吃了中饭才出门,而下午五点之前绝对回家,安桀就想不通了,作为一家企业的领头人,他怎么能有空成这样?   这天傍晚两人去外面吃饭,看了一场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安桀又看到了那家麦当劳,以前席郗辰就不怎么允许她碰冷饮,出了那事后就更加管得滴水不漏了。   “郗辰……”   “嗯?”   “没事,我随便叫叫。”   “嗯。”   “郗辰,你觉不觉得有些热啊?”   “不觉得。”   “哎,我也不觉得。”   对爱人了如指掌的席先生忍不住咳了一声,“要吃甜筒吗?”   “好呀!”下一秒,安桀怀疑地看着他,“你逗我的吧?”   “不,我怎么舍得逗你,我那么爱你。”席先生说得一本正经。   安桀无语,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席郗辰一愣,心神荡漾。   四年前的夏天,安桀曾回国一次,虽然只短短逗留了三天,但是要见的人都见了。她去了以前的学校,在经常跟叶蔺坐着聊天的地方坐了一天。   隔天朴铮载着她在简家外面停了一个小时,傍晚时见到简震林的车开进车库,见到他下车进了家门。安桀关上车窗时,旁边的人忍不住问:“真的不进去?”   安桀摇头,她本来就直说来看看而已。   在他们车子开出小区时,一辆白色宝马迎面而来,朴铮打着方向盘与它错身而过,随后朴铮笑着问她,“有没有看到车里的人?”   “什么?”   “席郗辰,我想你应该也记不得了。”   安桀皱了下眉头,“是记不得了。”   随朴铮回到他的住处,那一天她吃过饭就睡下了,迷迷糊糊听到手机振动,摸过来接通后她“喂”了一声,却没有回音,之后忘了挂断就这么放在耳旁又睡着了,早上起来时发现电话竟还通着。她按掉后,又回过头看了眼号码,确定是不认识的。   下午两点的飞机,朴铮带她去了早上预定好的餐馆用午餐。刚坐下,朴铮就往某处看去,“咦?”   “怎么?有认识的人?”   “席郗辰。”   安桀手上的筷子停了,随着朴铮的目光望过去,那一桌坐着两男两女,两侧对着这边的那道身影,在她看来是有点熟悉的,而这份熟悉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还好吗?”朴铮见她脸色突然不好起来。   安桀摇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但情绪确实不好了,即使不是面对面,那种没来由的排斥感还是隐隐冒了上来,“朴铮。我们换个地方吧。”她起身就要走,由于太急切,跟路过的人相撞了一下。安桀身体一失衡,手臂碰到了桌角,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安桀!”朴铮立刻郭凯扶住他。撩高她袖子一看,果然擦破了皮。   而另一位当事人似乎也赶时间,朝安桀点了下头就要走,朴铮一把拉住了他,“至少说句对不起吧,先生!”   “朴铮,我没事,走吧。”撞的刚好是右手,真是倒霉,安桀咬了咬唇,因为痛得实在有些厉害了。   “李彦,怎么回事?撞了人都不知道要道歉了?”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走过来,口气颇严厉。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恭敬道:“梁总,对不起,我迟到了!”   有不少人已经看向这边,而安桀发现那中年男人真是先前跟席郗辰坐一桌的人。她下意识拧紧了眉,正要拉朴铮,结果身后有人轻扶着了她的手臂,一块手帕按在了她沁着血的右手肘上。   “你需要去医院。”   安桀瞬间变了脸色,而四周也莫名安静了下来。等她缓过神来,她缓缓推开那人的手,“别碰我。”沾了血的白色手帕掉在地上,“不要碰我。”她轻轻地又说了一次。   “郗辰?”   “……嗯?”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应。”安桀抬头看他。   席郗辰只是又收紧了一些手臂,没有吭声。   安桀推推他,“这里人很多。”   “安桀——”他叫了她一声,却久久没有说话,现在简安桀就在他怀里,属于他,“安桀,说一声我爱你。”   被钳制得动弹不得的人只能好脾气地答:“我爱你。”   “……谢谢。” 第二十章 岁月静好   一天,安桀在做饭,一位老太太过来敲了敲她厨房的窗户说:“你花园里的橄榄要浇水。”   这位老人家每天傍晚都会在小区里散步,安桀有些印象。她伸出头看了看左边屋檐下那两株刚种下一周的小橄榄,“它们没死啊。”   “不浇水就死了。”老人家说完背着手就走了。   安桀跑到楼上去问刚下班回来在换家居服的席郗辰,橄榄需要交税吗?席郗辰说应该不用。结果两天后,也就是眼瞎,她家的橄榄都死了。   安桀看着席先生,摇头道:“原来你也有不懂得事。”   席先生微笑着说:“我懂怎么爱你就行了。”   爱?   安桀忍不住想起前不久他教她游泳的那段经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在水里怎么都浮不起来而教的某位先生也绝情,说什么要想学会游泳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在她吞了好多水,吓得半死后,她发誓再也不学游泳了,至少绝不跟他学!   现时,席先生招手让她过去,安桀摇头,他笑了,“干什么一副小绵羊见到狼的样子?”   安桀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我想去学园艺。”   席先生没意见,“可以,可别又是一时兴起。”   “什么意思?”安桀不服气。   郗辰笑望着她,“游泳。”淡淡抛下两个字,某位英俊的先生潇洒地上楼了。   安桀朝他喊过去:“席先生,我以后要很忙了,所以晚饭都由你来做。”   席郗辰侧过身靠在扶手上看着她,然后勾了勾手指,“你上来,我们好好讨论一下。”   “鬼才信你,你只会耍无赖。”   席郗出呢一愣,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简安桀再次叹息,以前不了解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很冷酷,非常冷酷,话都不太多讲,甚至有种目中无人的清高,如今,真的是要频频摇头了。   挂着窗口的风铃被夏末的凉风吹得叮咚作响,安桀走到落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拿过旁边小桌上放着的书。翻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看到的那页上,他写着一句话:“简安桀,席郗辰,2000年。“十年前写的。   “如果没有遇到他,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这个问题她想过不止一次,可事实上终究是遇上了,这么纠纠缠缠地一路走过来,而她知道,未来他们会一直相携着走下去。   正如他曾在神父前跟她说过的,生命很短,他只想与她一起走完。   2014年春天。   林萱坐在餐厅里等又迟到的男友。她被无聊赖地看着室内的布景、来去的人,这是她看到门口进来一对父子,不由得视线跟着他们移动,那男人相当英俊,而趴在他身上的小男孩白净漂亮得像混血儿。   林萱一直看着他们走到点餐的柜台前,其实不只她,周遭还有不少人在看这对父子。   十分钟之后男人拿了打包的东西走了。而林萱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起身跟了出去。她跟着他们穿过了一条街,小男孩中途酸了腿,叫了声“爸爸”,她听到那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道:“到家再睡,好吗?”   “我想妈妈了。”那小孩的嗓音甜甜软软的,让人一听就打心底里喜欢。   那男人笑了,“乖,回到家就能看到她了。”   林萱看着他们上了停在停车道上的黑色车子,看着它扬长而去。她站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感慨:小孩的妈妈长什么样啊,把孩子生得那么漂亮。   安桀听到外面有引擎声,知道他们回来了,她捧着陶瓷杯走到门口,看着一大一小下车。宝贝眼尖,马上就看见了她,开心地叫了声“妈妈”,朝她飞奔过来。   安桀蹲下身,把人接住,柔声说:“别跑太急。”   后面的人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安桀站起身,牵着小男孩的手问:“晨晨,今天玩了一整天,累不累?”   “有一点点累。妈妈我想你了。”小男孩刚满三周岁,平时乖巧听话,是真正的小绅士,但对着妈妈还是爱撒娇。   小家伙今天在朴铮家跟朴铮的儿子玩了一天,席先生接他回家的路他就一直在打盹。原本以为孩子一回到家就会睡,结果见到安桀又精神饱满了。温馨的房子里,孩童用稚嫩的声音讲述着一天的趣事。   之后的晚餐,一家三口吃的是安桀熬了一下午的粥已经席先生从外面打包回来的一份汤。吃完饭,席郗辰收拾餐桌和厨房,安桀带着儿子去洗澡。小家伙今天是真的累了,洗完澡很快就睡着了。   席郗辰靠在儿童房门口看了母子俩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安桀下床,走到门口挽住席先生的手臂,笑道:“他说要让我给他讲故事,结果没半分钟就睡了。”   “嗯。”席郗辰关上儿子的房门。   两人回到主卧,安桀坐在床位的沙发上,仰着头看他,“今天我白日按睡了一整天,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那,要不做点什么?”   安桀笑道:“不要。”然后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她觉得很安心。三年前她生了宝宝,她怀孕那一年他除去必须去公司忙的时间,几乎片刻不离她,直到生产那天母子平安他才如释重负,掩面压惊。这个男人的脆弱在她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她觉得心疼不已。   “明天跟朴铮他们出游,宝宝估计又得玩疯了。”   席郗辰抚了抚她的脸,笑道:“他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一点?”   “像你,也像我。”   安桀觉得这一刻她很幸福。她的丈夫爱她,她的儿子健康快乐。人的一生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珍贵的呢?   第二天周末的自驾游,朴铮夫妇九点钟准时来到安桀家门口,宝宝一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就兴致勃勃了,“妈妈,哥哥他们来了。”安桀笑着说:“别急总得把衣服穿好吧。”她给儿子扣上黑色牛仔外套的纽扣,小家伙虽然心急,但依然很乖地站着配合妈妈。安桀让他抬起腰,帮他穿着小马靴,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立刻就成了英气勃勃的小牛仔。   安桀捏捏他红扑扑的脸说:“好了,去吧。”   小家伙开心地点头,亲了下他最爱的妈妈,跑了出去。   安桀将昨天准备妥当的食物和医药箱拎出去时,刚巧席郗辰开车回来,他早上去接简玉嶙如今十一周岁,已经长成俊秀的小少年,也更加体贴和懂事了,晨晨一见他就亲热地叫了声“哥哥”。原本应该叫小舅舅的,但是,席郗辰的意思是年龄相差不大,叫哥哥就行了。   简玉嶙对晨晨更是关爱呵护得不得了,平时就是成熟的小大人模样,看到弟弟就成了小保姆。他问晨晨:“冷不冷?早餐吃了吗?”   晨晨高兴地摇头又点头。   朴铮的儿子叫嘉翼,今年四岁半,虚岁六岁,刚上幼儿园,皮的要命,这时候也不免凑上来,“晨晨,玉嶙哥,我们等会儿去抓兔子吧?”   朴铮拍了下儿子的脑门,笑骂道:“有出息啊。”   “好了,走吧。”席郗辰招呼了一声,一伙人出发了。   席郗辰开的是越野车,朴铮的车子跟在后面。席郗辰的这辆车性能极佳,野外的恶劣环境都能应付,所以小孩坐在这辆车的后座,系着安全带。按揭作者前面的副驾驶座上,她推头说:“如果饿了,旁边的盒子里有牛奶和饼干,可以先吃点。”   玉嶙腼腆地笑着:“好。”然后问晨晨和嘉翼,“哥哥给你们拿吃的好吗?”   “好!”   席郗辰注意着路况,他们不赶路,所以开得十分从容。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美丽的景色迎面扑来。晨晨趴在车窗的玻璃上开心地问:“妈妈,那是水牛吗?”   “嗯。”安桀笑着点头,小孩子没见过真的水牛,以前都是让他看彩图认的。   她对郗辰道:“我们在这边停一下吧,下去走走。我跟朴铮打电话说下。   “好。”   很快,两辆车在路旁停下,朴铮一下车就说:“这里风景真不错!”   四周都是绿野青山,远处一条清澈的河流,河对面是村庄,白墙黑瓦的房屋圆隐隐约约点缀在山坡绿荫之间。   席郗辰见儿子一溜烟要去田里,忙伸手抱住了他。   小家伙向妈妈求助:“妈妈,妈妈,我要去那边。”   朴铮的太太笑道:“上次我们一起去芬兰时,晨晨好像没这么贪玩,他似乎更喜欢国内的田园风光呢。”   朴铮说:“我们家晨晨爱国嘛。”   小孩子征得了大人的同意,跑向最宽平的那条田埂,朴铮的太太说:“我去跟着他们吧,免得小翼一激动连牛都要逮了。”朴铮一听逮牛亦来了兴趣,也跟着老婆过去了。   车子边只剩下席先生和席太太。后者靠在车门上,看了眼碧蓝的天空。忍不住深呼吸,“真舒服。”   席郗辰伸手牵住她,“陪我去走走?”   安桀笑着点头。   两人朝溪流走去,远方山峰迭起,郁郁葱葱,安桀不禁想到以前跟着他去的尼泊尔,“其实,国内的自然风景真不比国外差。”   席郗辰听了,微微一笑,两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河滩边,安桀见溪水干净可见底,忍不住蹲下去鞠了一把水,“竟然有些暖。”   席郗辰温柔地说:“暖也别玩太久。”   这是,不远处有人叫他们:“爸爸,妈妈!”   两人相视而笑,朝某处望去,小男孩正朝他们跑来,手上拿着一束要给妈妈的花,笑得很开心,漂亮得像小天使。   之后一伙儿人意见一致地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晚,他们去“山里人家”办了住宿手续,然后到半山的一家民俗餐馆解决午餐,吃的是山中的野菜、菌类,还有山间溪流里的水产,味道极鲜美,所有人胃口都不错,晨晨不用喂就自己吃了不少。   餐馆老板看着一桌的顾客都是出类拔萃的人,连小孩子都俊秀漂亮,忍不住开玩笑说:“你们看起来真像明星啊、来我们山里度假吗?”   朴铮的太太笑着摇头,“老板真幽默。我们就是路过,被你们这儿的景致吸引了,就留在这边玩儿了。”   老板听她这么说,高兴道:“我们这里虽然算不上国家级的旅游景点,但自然风光可不比那些名胜地差。”   “是的。”随后朴铮的太太兴致颇浓地跟老板评论起了什么乌镇、黄山,都是宣传过度、开发过甚。反倒少了几分原始天然的风味。   后来那老板问朴铮的太太:“你们那对朋友是夫妻吧,我还真的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的人。”   朴太太已经吃完,走到屋外站着消食,听到这句哈不由笑道:“对,夫妻,很恩爱。”   老实说,席郗辰她是不怎么熟悉的,虽然逢年过节都见面吃饭,但这位席先生除他太太外,对其他女性都保持一定距离,要不是亲戚估计她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类站在云端上的人。   朴太太看到屋里帮儿子擦手的安桀,席郗辰坐在她身边,虽然没有看着她,但这样的场景却让人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朴太太心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如此。   下午一伙人去爬山,等到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地下来。吃了晚饭后,他们才回到旅馆。   晨晨今天一天都很开心,最后还兴致勃勃地想跟哥哥们一起睡。安桀无奈,朴太太说:“那房间有两张床,我跟晨晨水,让玉嶙和小翼睡。”   安桀没办法,叮嘱了小家伙几句,才跟席郗辰去了别的房间。   她今天逛得很开心,洗完澡之后,坐在床边看电视。席郗辰洗完从浴室出来,兑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英国爱情电影。   安桀沉浸在故事里,直到电影结束,她关了电视机,惋惜道:“结局有些悲伤。”   席郗辰没说话,将她喝去的一半水的水杯拿过来放在柜子上,轻轻揽过她,吻上她的嘴唇。   安桀一愣,双手慢慢圈住他的颈项。他把她抱到床上,爱惜地看了她片刻,俯身再度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动作很轻柔,探进谁建与她缱绻。每一次做爱他都万分谨慎,怕伤着她,但每次到后面他都有点狼狈地控制不住自己。   当一切风平浪静,相拥的两人能听到彼此有力的心跳。   两人再次洗完澡,回道床上,已是十一点多。安桀觉得有些累,也很舒服,抱着席郗辰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安桀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   她穿戴整齐出门,在走廊上就望到了楼下露天的场地上,席郗辰抱着三岁的小男孩喂着粥,神情细腻柔和。   安桀看着,突然有些着迷。   这世界上会让他如此温柔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他们的孩子。   而她,多么爱他。 第二十一章 天长地久   周末,席家宝宝跟着朴铮他们去了动物园。席先生想,难得的两人假日,得去做点什么。于是他拉了席太太出门看电影了。   去市区的路上,安桀笑着说:“那我要看恐怖片。”   席先生很淡然,“可以。”   最终看的自然不是恐怖片,原因一,席先生看了眼正上映的那部恐怖片,淡淡道:“这部片子是我们公司投资拍的,没什么好看的。”(Boss说自家的片子不好看,那必定是不好看了,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原因二,爱情片竟然比恐怖片便宜一半,这是安桀纠结的地方,所以节约惯了的简小姐同意了席先生的一件——看爱情片。   然而进去之后安桀发现,这俨然是无厘头杂耍片。   他们旁边坐着的也是一对情侣。刚开始安桀并没有注意,直到电影开场一会儿后,那女孩说了些话让她留了心,因为她说得很有趣。   那女孩其实说得很轻,并不会打扰到别人,她只是在跟她的男朋友轻声,而安桀坐在她另一边,所以也能听到一些。   “在西周时,周天子代表的是华夏族,和荆楚集团是毫无疑问的敌对关系。为什么他们两方人马可以如此和睦地相处呢?还有,这荆楚的势力范围也不对啊……”   知道一道低沉的嗓音阻止她:“你别管那么多,乖乖看电影。”   那女孩嘀咕:“我干脆把它当成搞笑片看算了。”   她男朋友好像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喜剧片。”   “可问题是它一点都不搞笑啊,除了那些错误很有趣之外……”   “那你就看男女主角的爱情。”   “莫庭你不觉得男女主角本身就是错误的存在吗?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西方世界来的人呢?我觉得他们还不如把这部片子定义成神话剧,男女主角是从西方极乐世界来的还说得过去一点。徐老大,徐莫庭,我们别看了吧,去吃东西吧,广庆市的小吃还是挺有名的。”   安桀觉得这女孩子说话很认真,但说出来的话却忍不住让人发笑。   席先生轻声问她:“怎么了?”   “没,我发现年轻人谈恋爱真是有意思。”   席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才三十……出头点。”   “……”快四十了吧?安桀腹诽。   “就算你到四五十了,你在我眼中依然是最有魅力的男士。”   席先生“嗯”了一声,满意了。   男人啊,其实都是小孩子。   隔天,席先生上班,安桀带儿子去了恐龙博物馆。午饭的时候,母子俩进了肯德基。安桀极少带儿子吃快餐食品,可小孩子好像特别喜欢吃这种东西。   安桀让儿子坐在窗户边的位子上,她去排队买。因为是吃饭时间,所以人比较多。   这是有道颇响亮的声音说:“给我四个派!香芋的,我都要香芋的啊!然后是——”   服务员很客气地说:“小姐,我们这里没有香芋派。”   “没有?哦,麦当来才有是吧。哎,你们肯德基跟麦当劳奸情那么深,店面总是开的抬眼不见低头见的,就不能互通夏有无?”   人群里不少人笑出来,纷纷看向那说话的短发女孩。   “行了晓旭,买点别的吧,反正你什么都能吃。”旁边的男人一身米白色线衣,脸上带着笑,声音温和。   女孩子不乐意,“什么叫我什么都能吃啊?我又不是猪。好了小姐,给我一份北京鸡肉卷、一个汉堡、一对烤翅、两份上校鸡块、一包大份的薯条,饮料就雪碧吧,我暂时就这样,你呢?苏洵。”   “……”   安桀排队买到了东西,回到宝宝那边时,看到之前的短发女生正坐在隔壁桌,在跟宝宝说话。   “小朋友你好可爱,是混血儿吗?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来来,告诉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晨晨看到妈妈回来,马上叫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小紧张。   那女孩看向安桀,嘿嘿笑道:“原来妈妈那么漂亮,怪不得了。刚我只是被你家宝贝儿惊艳到了,克制不住想跟他说话,没有恶意的。”   安桀笑了笑,表示知道。她坐下来后,那女孩子又说:“你家宝贝儿是混血儿吗?太漂亮了!我以前也老想生混血儿来着,现在是没指望了,哎、”叹息声里倒是没有多少遗憾。   安桀莞尔,“不是混血儿。”   “哇,那他爸你老公也一定很帅咯!”   安桀笑道:“你男朋友也很帅。”   “嘿嘿,是吗?我用了十八般武艺拐骗到的!”   女孩对面的那名儒雅男子禁不住咳了一声。他朝安桀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把那女孩子的身子摆正过去,慢条斯理地教育道:“吃饭是时候别东张西望,也请少说话,还有,别意淫我。”   那女孩子噗的喷出了嘴里的饮料,举起拇指,咳嗽着说:“你强!”   安桀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席先生的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跟宝宝在肯德基里,你要过来吗?”   “嗯,中午出来一下,少吃点那些,我过去接你们去吃饭。”   “好。”   安桀放下手机的时候,那女孩子又问她:“美丽的姐姐,你们广庆市有哪些地方好玩的?我跟我家苏老师是临时决定过来玩的,都没做攻略。我问我闺蜜,哎,我闺蜜昨天刚离开这,她给我推荐书目历史文化观=馆,太郁闷了!”   安桀想了下,跟他们说了几处可玩的地方。女孩子笑着跟她道了谢。他们走时向她跟宝宝又道了再见,安桀也点头说了声“再见”。   “再见”这词,安桀挺喜欢的,它表示道别之后还意味着“有缘再相见”的意思。而“缘”是这个世界上最微妙的东西。它注定着你与谁相遇,又最终与谁相伴。初秋的一天,按揭从书店出来,走到马路旁正要伸手打车,就看到了对面站着的人。一声简单的装束,却依然引人注目。   那人站在那边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过来。安桀没有动,心里很宁静,却不知怎么有点想落泪。   那男人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笑了一下,说:“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你进去……好像是你,又不大敢确定。我就想等等看,看来没有”白等。   “叶蔺……”   “嗯。”他轻声应到,好像等这一声已等了很久。   安桀的声音有些哽咽,“好久不见,”   他笑了,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轻声说:“简安桀,好久不见。”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安桀点了一杯热可可,捧在手心,对面的人喝的是纯净水。   他说:“我的胃现在不太好,受不了刺激性的东西了。”   安桀没有说话,缓缓地转着手里的杯子。   他低了低头,笑着说:“听说你孩子三岁了。有照片吗?能让我看看吗?”   安桀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晨晨的照片。她递过去,他接过,看得很仔细。   “眼睛和嘴巴很像你。很漂亮。”   “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桀问:“你这几年好吗?”   “你问工作还是生活?”他说,“工作的话,就那样;生活,也就那样。”   安桀的手机响了下,他看了一眼,递还回去。   安桀接过翻看,是席郗辰的短信,问她到家没有。她回过去:“哎妈呀,遇到了叶蔺,要晚点回去。”   对方好久才回过来:“好。”   安桀放下手机时,对面的人笑了笑,却没又说什么。安桀问他:“你妹妹怎么样了?”   “送她去国外治疗了两年,好转了一些。”   “哦,那就好。”这是她的手机又响了响,还是席先生的短信,他问:“你在哪里?等会儿我过去接你吧。我也快下班了。”   安桀莞尔,“才四点不到,你就下班了?”   他回道:“我是老板。”   “……”安桀打了地址过去,然后她抬头问叶蔺:“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他顿了顿,“去你家?我想你老公可能不会欢迎。”   “那我欢迎你可以吗?”   叶蔺笑了,他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不了。我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样子。”他把额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简安桀,安桀,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这几年……”   安桀的手颤了一下,想收回,但他没让。她只能任由他拉着。而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或者说他对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诉说一种心绪,已经再无法对她说出的心情。   他们分别时,他简单不过地道了再见,没有回头地走了。   席郗辰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安桀走过去上了车。   席先生发动了车子,开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在想他吗?”   安桀偏头看向他。席郗辰说:“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有点似曾相识。竟然——连心情都差不多。”   安桀反应过来就忍不住笑了,“什么心情?”   席先生很从容地答:“不爽。”   安桀伸手过去揉他头发,“席先生,你在吃醋吗?”这样的举动,这样的话,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简安桀敢做敢问。   席郗辰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嘴角倒是微微地扬起了,“是,所以你要安慰我。”   ……这男人还这是越老越难伺候。   9月中,席先生带儿子去幼儿园小班报道。席郗辰小车后,宝宝也已经乖乖地自己下了车,他跑过来拉住父亲的手,第一天上学,他有点拘谨,也很开心。席郗辰摸了摸他的头问:“席晨曜,紧张吗?”   小家伙想了想,摇头说:“不紧张。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就算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也要‘独当一面’。”   席郗辰听到后面一句就笑了。   “你妈妈教你要‘独当一面’?”   小家伙说道妈妈就很开心,“妈妈讲的成语故事,我记住了。”   席郗辰称赞儿子到:“乖。”   席郗辰把儿子送去安排妥当后,他回到车上,并没有立即开车,而是靠到椅背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宝宝进去了,很英勇。”   对方问:“骄傲吗?”   席郗辰笑出来,“骄傲,心满意足。”   傍晚席先生来接宝宝,他是先绕去家里接了席太太再过来的,所以晨晨一出教室看到安桀,就满脸惊喜地冲了过来,“妈妈!”   安桀把人接住说:“怎么出那么多汗?”   小家伙很开心,“刚刚我们做游戏了。”   席郗辰抱起儿子,安桀则接了他手上的小背包。一家三口往车子走去,小家伙一路跟妈妈说着新鲜事:“妈妈我们今天花花了,老师说我画的最漂亮……”   安桀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轻捏了下他红通通的小脸。   上车后,孩子就说肚子饿了。席先生从后视镜里望着后座的人,“两位大人,想去哪里吃饭?”   晨晨问妈妈:“我们去吃饺子好不好?”   安桀笑着点头。   经常去的那家饺子店此时人不多,他们进去点完餐后,晨晨看着前方的电视机,他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拉了拉妈妈的袖子,轻声说:“妈妈,电视里的是爸爸呢。”   安桀看向电视,果然是某人的报道。拍摄地点就是他的办公室,他穿着西装英气逼人,他说的话并不多,但有理有据。   席郗辰也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说:“养家糊口”   安桀无语了一下。   服务生上来时,看了一眼席先生又看向电视机,“先生,您跟电视上那位大老板好像啊。”   安桀笑了,她对那服务生说:“对,好多人都这么说。”   那服务生离开后,席先生微微扬眉,“那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这样对比性吗?   这时有人过来跟席先生打招呼,“席总。”那人身材挺拔,带着一副无框眼镜。   “周先生。”席郗辰点了下头。   周锦程笑着看向安桀跟晨晨,“这两位相比就是席太太和小公子吧,你们好。”   安桀礼貌道:“你好。”   晨晨也笑眯眯地回了声:“叔叔好。”   周锦程笑着说:“孩子真乖啊。席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我爱人也在那边,我过去了。下次有机会让我请您喝一杯。”   席先生点头,“好。”   等周锦程一走开,安桀笑说:“你怎么哪里都能遇见熟人?”   “不熟。”席先生帮安桀倒上热茶,“造饭桌上碰到过两次,他以前是外交官,后来到了江泞市当官,现在在广庆发展,挺厉害的一个人。”   安桀下意识地侧过头看了眼,那男人走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身边,那女孩要拿桌上的杯子,他先一步拿起那只瓷杯,放进她的手里。   安桀看到他的眼神,他对这个女孩爱恋深深。   安桀想,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一同经历风雨,然后看完彩虹,天长地久。 番外一 席先生的回忆录   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父母都是在忙事业,我十岁至十九岁,近十年时间我跟爷爷在美国生活和学习。我爷爷是一位老书法家,观念陈旧固执。我有些方面很像他。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期间有一次回来参加晴姨的婚礼。她穿着纯白色的小礼服,安静地坐在礼堂的角落里,沉静得像幅画,我看着她,心中莫名地划过一丝异样情绪。从晴姨口中我得知了她叫简安桀。   一年后我父母因事故去世,我回到国内读大学,并学习如何管理企业,不管是父亲的公司,还是母亲创办的周刊,四年后我得确保有能力接手。所以刚回国的头一年,我几乎忙得没有喘息的时间。直到后来偶然有一天,我在学校里看到她。   她捧着一束百合站在一棵银杏树下,初夏的微风吹来,一片白色的花瓣被风吹落,她伸手去接了一下,没有接住,她却轻轻的笑了。那一晚后来,我为了她的微笑,等了十二年。   我开始去了解她,知道她正就读于我所在大学的附属中学。   她经常去美术楼画画。   她不善交际。   她身体也不太好。   渐渐地,看她,好像成了那段时间唯一能让我感到放松的事情,甚至,就像上了瘾一样。   即使我知道她身边已有人陪伴。   那男生长相出色、性格张扬,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郗辰,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朋友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皱了下眉。   “你最近的表现很异常,我一直好奇像你这种超龄稳重自律又极度聪明的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又有点让人毛骨悚然,虽然跟常人有些出入,但也相去不远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究竟是哪位美女竟然又这么大的能耐让我们的冰山帅哥席郗辰倾心?!”   原来在外人眼中我竟已表现得这般明显,我觉得有些茫然和烦躁。   一见钟情,我以前想都不曾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在我明白自己已动心的时候,她却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有时我不禁庆幸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不至于整日心神不属。   大三那年我把父母的房子卖了,因为我独自一人不会再去住那里。我买了新房子让人装修,那天我跟室内设计师聊完回校的路上,看到了她站在路边一家冷饮店的门口,那天天很热,太阳很大,她没有带伞,就举着素描本挡阳光。   我放缓了车速,把车停在她前方十米的停车道上,由后视镜里望着她。十分钟后,她等的人出现,对方给她撑伞,并拿过了她手上的本子帮她扇风,两人说着话走了。   我没再停留一秒开车离开。   这年,我跟晴姨说我想跟着她学半年,于是我住进了简家,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有多不正当。我看到她在午后的花园里读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看到她在书房里踮着脚苦恼地想要将最上面的书拿下,看到她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我真觉得自己不正常了,这样的行为其实跟偷窥狂没有差别。我想跟她说话,可几次的擦身而过,她都表现得形同陌路,而我亦不擅长打破隔膜。   我从不知道,我席郗辰竟也是这么懦弱以及龌龊。   她好像将我最差的那些面都引发了出来,而我无能为力去控制。   就像那天,那天真是糟糕透了!我听见晴姨的尖叫声冲出房门时,只看到她站在楼梯口无助地发抖,而晴姨已经跌下楼,身下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水!我本该立刻去帮助晴姨,可我不放心她,她像完全失去了心神,情急之下我打了她。   我看到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泪水从她的眼眶滑下,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可以抱她,可以跟她说话,可我偏偏用了最坏的方式!   最终她被她父亲送去了法国。   她去法国的第一年,我接管了席氏,并将我母亲的周刊合并到了席氏名下。这一年,我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唯一的一次休假就是五月份时,我去了法国三天。   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我远远望着她,一顿饭,她一直只是低着头在吃,她吃得很慢,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她让我觉得,她吃东西仅仅只是为了不饿死。   她吃完饭,就拿起桌上的词典翻看,一直看到了夜幕降临。这一年她在学语言。   她瘦了很多。   第二天,她甚至在外面晕倒了,那天还下着大雨,我把她抱去了医院。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我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将额头轻轻靠在她手背上,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安桀。”   之后的几年,每年我都会去法国一到两次,每次待三到五天。   “哥哥,早上好。”   看到玉嶙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我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将一杯牛奶推到右手边的位置,“乖,先吃早餐。”   她去法国的第二天,我就搬离了简家。   玉嶙爬上椅子,皱起眉头问我:“可不可以喝牛奶?”   “嗯,可以。”我淡淡地应了声,“换晚上喝。”   他撅起嘴巴嘀咕:“又是这样!”   我莞尔,“不喝牛奶那么把粥喝了。”   “哦好!”他马上坐端正身体,乖巧地拿起旁边的白粥吃起来。   我看着玉嶙,忍不住在心底想,她如果也能这样乖乖地对自己,该有多好。   “哥哥,你又要去有大铁塔的国家了吗?”   我点了下头,拿起旁边的另一份报纸翻阅。   “哥哥,这次你能不能带玉嶙一起过去?”   “想去?”我看向他。   他拉住我的手,期盼的说:“想去想去!”   他的眼睛,真的有点像她……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哥哥你答应了吗?真的可以带玉嶙一起去吗?太好了!”   我回过神来,轻摸了下他的头,“不可以。”   法国的夏天不是特别热。   傍晚时分的巴黎无疑是美丽的,处处散发着艺术气息。   开完会我到塞纳河畔走了一会儿,这座海外城市我已来过不下二十次,六年的时间,二十次,算多吗?我不由得苦笑。   下午两点我回到下榻的酒店,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我打了年屹的电话,“晚上你跟这边公司的人吃饭,我不过去了。”交代完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不知道此刻,她再做什么?”   这份牵绊,我单方面地越沉越深,却又甘之如饴。   我看着她头发长了又剪短,然后又养长;我看着她这些年又长高了一些;我看着她脸上的青涩一点点的褪去……   夕阳西下,她穿着一件暗色系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凉帽,纤秀的身影被晚霞照着,显得有点单薄。她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拿起帽子,露出了她白净的脸。   “先生,需要画一张吗?”旁边一位红头发的接头画师笑着问我。   “可以画风景吗?”我用英语问道。   “可以,先生。”   我指了下不远处的那座桥以及桥边长椅上坐着的那一道身影,“风景……包括人。”   我很想很想她,却不敢跟她说一句话。 番外二 一个好梦   我背着画画的工具去写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远远听到老师在说:“同学们,等会儿到了公园,你们自己找想要画的,景、人,或者鸟儿、花儿,都可以画。今天不规定内容,大家自由发挥,好吗?”   大家齐声喊道:“好。”   到了公园,我找了一个靠近湖边的位置,正打算画坐在草坪上的一对夫妻时,身后突然有人问我:“你要画我爸爸妈妈吗?”   我回头,便看到一张年轻好看的脸。   他比我高半个头,说话时眼里带着淡淡的笑。   他又道:“你画,我想看看。”   我说:“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画。”   他说:“那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我笑了,哪有这样的?   他退到旁边一点。   我回过身,用铅笔打形。有一片树叶落在了我头发上,我正想要招手,他却先我一步帮我拿掉了。然后他把那片树叶捏在手里,看着我的画纸问:“你画一幅画要多久?”   “看画什么。”   “如果是画我呢?”   “半天吧。”   他微微笑了,“挺快的。那以后我找你给我画一张可以吗?”   我没点头。他也没再问了。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滴雨水滴到已经可以看出两道相依偎的人形的画纸上。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要下雨了,我们先找地方躲躲。”   我回头看看老师和同学,他们都已经收拾东西往四处散去。   他拿起我的画具,牵着我跑向不远处无人的亭子时,身后有人叫他:“郗辰,你去哪儿?”   他回头朝对方喊道:“我带她去躲下雨。爸,妈,你们先去车上吧。”   我感觉到有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凉。   我侧头看身边的人,他边跑边笑了起来。我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他转头看我,“跟你一起这样跑,我开心,你呢?”   我觉得这人挺傻的,我们才刚认识。   大雨倾盆而下,跑道亭子下时,我们已经被淋得半湿。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擦去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的雨水。   “夏天的阵雨说来就来,以后你出门的时候可以随身带一把伞。”   “你知道,你怎么不带呢?”   他轻声道:“我无所谓,我是男的。女孩子被淋了雨,多狼狈。”他说着又微微笑了起来,“假如我知道今天会遇到你,我会带伞。”   我低下头,看着亭子外面地上的水坑,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你冷吗?”他又问我。   我摇头。   他却站到了我前方,“我给你挡住风吧。你叫什么名字?”   “简安桀。”   “你名字真拗口。”   我郁闷,“你呢?叫什么?”   “席郗辰。”   “你的还不是一样拗口吗?不对,你的比我的还拗口。”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是吗?好吧。”   之后雨停了,天空亮了起来,远方的山上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   “你等下画我好吗?”   他背着光,我却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脸庞、他的表情,脉脉含情。我点了下头。   “安桀,你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耳熟,那么让人心安,“嗯。”   他又柔声说:“那你以后嫁给我好吗?”   我想了想,“嗯。”   “那我们说定了。”   我醒过来时,身边的人正安静地睡着,一只手放在我的腰上。   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我忍不住笑了,真是一个好梦。梦里,我们初相识,便相爱,真好。 席先生&安桀的私话一百问   1.请问您的名字?   席:席郗辰。   安:简安桀。   2.年龄?   席:三十岁出头一点。   安:……   3.性别?   席:男。   安:女。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席:冷静。   安:有时有点情绪化。   5.对方的性格?   席:文静,偶尔会钻牛角尖。   安:表面上很难亲近,其实挺好说话的。   (采访者:那是只对你那样吧,席太太!)   6.两个人事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席:我一位长辈的婚礼上。   安:在学校里。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席:不好接近。   安:……没什么特别印象。   (采访者:可怜的席先生……)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席:都很好。   安:挺理智的,也很聪明。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席:没有。   安:……心思太深。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配性好吗?   席:再好不过。   安:挺好的。   (采访者:看来两人都很满意彼此呀,尤其席先生。)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席:安桀。   安:郗辰,有时候会连名带姓叫。   (采访者:生气的时候吗?)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席:无所谓,她喜欢就行。   安:安桀。   13.如果以动物来作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席:猫。   安:狼,或者狐狸,呃,再坏一点的有没有?   (采访者:……席先生您再笑吗?)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席:花。   安:手表吧,他喜欢手表。   (采访者:明显席太太比较破费。)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席:没有特别想要的。   安:如果可以,能够允许我开车。   (采访者:席先生皱眉了吗?)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席:没有不满。   安:他骂我的时候。   (采访者:骂?难以想象!)   17.您的毛病是?   席:不怎么擅长做饭。   (采访者:席先生您已经够完美了,不要让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好不?)   安:有点偏执。   18.对方的毛病是?   席:在某些方面有些固执,不过完全可以接受。   (采访者:明白明白!)   安:他是处女座。   (采访者:……有什么深意吗?PS.处女座的同学不要介意,是夸是夸。)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席:身体不舒服不说。   安:哪有?   (采访者:席先生笑着看了席太太一眼,席太太低下了头……这样秀恩爱真的好吗?)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席:晚上有点不自制的时候。   (采访者:……)   安:身体有点不舒服,拒绝去医院检查的时候。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席:她是我太太。   (采访者:……完美的诠释啊!)   安:很好。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席:医院。   安(笑着看向席先生):你算早了吧?   (采访者:……)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席:很好。   安:……有些尴尬。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席:她不排斥我。   安:没什么进展吧……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席:家里。   (采访者:席先生是恋家的人or恋家里的人?)   安:偶尔回去公园走走,他跟我都不怎么喜欢去咖啡厅。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席:提前问她要什么。   (采访者:浪漫浪漫!这样太直接了,你可是完美男人啊!)   安:送花,送礼物,然后,基本上会一起去吃顿饭,可能再看一场电影。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席:我。   安:……他。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席:……   安:……   (采访者:好吧,疑似问了个蠢问题。)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席郗辰朝导演招了下手,后者喊了声“咔”后立马弯腰跑过来,听席先生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对采访者说:“问点有建设性的。”   安:……   (采访者:问题设定就是这样子的呀,果然被大老板席Boss鄙视了!)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席:讨好的时候。   安:很多时候。   (采访者:果然被吃定了吗?)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席:不会有这种事。   (采访者:应该是您不会允许有这种事吧?   安:他应该不会变心。   (采访者:我相信!)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席先生看了下手表,某主持人立刻自动换下一个问题!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个小时以上怎么办?   席:我会去接她。   安:他很少迟到,如果临时有事,会提早打我电话。   (采访者:这就是绅士吗?)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席:都很好。   (采访者:嗯嗯!)   安:手,很漂亮。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席:动情的时候。   安:大多数时候都挺性感的。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席:主动接近我。   安:呃,一些小动作。   (采访者:好比?好比?)   37.您会向对方说谎吗?您善于说谎吗?   席:不会,没必要。   安:没必要说谎。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席:现在,都很好。   安:一起吃饭,虽然总是有分歧。   (采访者:真的吗?难以想象。)   39.曾经吵架吗?   席:以前会,也不算吵架。   安:嗯。   40.都是为什么吵架呢?   席:她爱钻牛角尖。   安:他总是跟我过不去。   (采访者:两位你们说这种话的表情为什么都是带着微笑的呢?)   41.之后如何和好?   席:我大度。   (采访者:……)   安:(微笑)。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席:轮回吗?我不信这些。   (采访者:唯物主义者啊,还原以为席先生会说“我会能生生世世跟她再一起”呢。)   安:珍惜现在就好了。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某主持人自动换下一题!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席:她好就好。   安:相信对方。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席:没有。   安:暂时没有。   46.您觉得与对方相匹配的花是?   席:很多都跟她很配,她个人喜欢白玫瑰。   安:郁金香。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吗?   席:现在,没有。   (采访者:那就是说以前有咯?)   安;没有。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席:没什么好自卑的。   (采访者: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啊!)   安:现在不大会自卑了。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席:我们已经结婚了。   (采访者:好吧好吧,席总我知道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席:是的。   安:嗯。   51与52自动屏蔽。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席:满意。   安:嗯。   54.初次H的地点?   席先生扶额:芬兰。   安:……他说了。   55.当时的感觉?   席:很好。   (采访者:话说您是第一次吧?是吧?)   安:很复杂,不……排斥。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席:很好。(采访者:席先生,您除了“很好”可不可以再说点别的呢?虽然我知道您太太是真的很好啦!)   安:……投入。   57.初夜后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席:太久了,不记得了。   (采访者:其实是不想说吧?)   安:忘记了。   58.每星期H的次数?   席先生微笑:看情况吧。   (采访者:什么情况??)   安:大多时候他很克制,偶尔会,呃,比较多。   (采访者:……)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席先生看了下表:我们赶时间,麻烦进度快一点。   (采访者:……)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席:这种事也要问?   灵敏的导演已经朝主持人打手势,下一个!   (采访者:呜,难得能采访大老板,竟然什么都不能问吗?)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席:这档节目是谁在负责?   (采访者:……)   安桀笑着附耳对席先生说了两句,席先生眯了下眼睛,然后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啊?是看错了吧?一定是看错了!   席:腰下。   安:耳朵。   (采访者:席太太,您真是我的女神啊!)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席:都还好。   (采访者:席先生,你依然是在官方发言呀!)   安:颈部。   (采访者:多么温柔好说话,席太太,我已成为你粉丝。)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席:再好不过。   (采访者:这句是实话还是官方发言呢?)   安:……专注。   64.坦白说,您喜欢H吗?   席:为什么要讨厌?   (采访者:……好绕人啊!)   安:还好。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席先生:家里。   安:床。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席:床上就可以。   安:为什么要到别的地方?   (采访者:看来两位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啊。)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席:她有洁癖。   安:洗澡后,有的时候会有些意外。   (采访者:席先生临时起意的时候吗?)   68.H时有什么约定吗?   席:需要约定什么吗?   (采访者:像谁在上面啊之类的……好吧,胆子再大也不敢问。)   安:没有什么特别的约定。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吗?   席:没有。   安:没有。   (台下有不少少女少妇忍不住尖叫出声。)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席:幼稚。   安:反对的。   71因为问出了可能会小命不保,所以果断跳过了。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席:只会觉得更亲密。   (采访者:其实是会不好意思的……吧?)   安:偶尔会。   (采访者:席太太最诚实了!)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席:这种事情需要考虑吗?   (采访者:果然被鄙视了。)   安:好朋友应该不会这么说吧?   (采访者:宝贝,是你接触的人太少了。)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席:嗯。   安:哎。   (采访者:……)   75.那么对方呢?   席:很好。   安:嗯。   (采访者:两人回答得越说越顺畅了,真不错!)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席:我爱你。   安:都可以。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哪种表情?   席:沉迷。   安:呃,认真坦白。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席:不可以。   安也摇头。   79.您对SM有兴趣吗?   席:没兴趣。   安:什么是SM?   (采访者:……果然席太太比较纯洁啊。)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席:不会有这种事情。   (采访者:超有自信的!)   安:呃,爱情不只是由情欲组成的。   (采访者:美人儿您的意思不会是不H也没关系吧?席先生在看你了噢!)   81.您对强奸怎么看?   席:判无期。   安:嗯。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席:中途被打断。   安:嗯。   (采访者:席太太,虽然你的表情很认真,但是……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你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席:办公室。   (采访者:啊啊啊啊!)   安:嗯。   84.曾有过女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席先生笑了:她做错事情的时候会讨好我。   安:哪有?   85.那时男方的表情?   安:温柔。   86.男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我自动换题!   87.当时女方的反应是?我还是继续自动切换吧!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对象是?   席:我太太。   安:他。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席:安全。   安:嗯。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席:没有。   安:没有。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席:芬兰,已经回答过了。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席:当然。   安: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席:都可以。   安:嘴唇。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席:都喜欢。   (采访者:我脸是不是红了?)   安:额头。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席:拥抱。   安:主动的时候。   96.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席:她是我的。   安:不会特别想什么。   97.一晚H的次数是?   席:视情况而定。   安: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采访者:席太太你也欺负我了……)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席:这种事需要别人帮忙吗?   (采访者:我知道席先生你很主动,但是,情趣,情趣知道不?   安:都有。   99.对您而言H是?   席:不可或缺。   安:嗯。   (采访者:席太太……)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席先生看表,然后站起身:好了是吗?   (采访者:席总,我们这档节目您是坐的有多不乐意啊。)   安:我爱你。   (采访者、众人:……)   隔天,一家娱乐报的头版上如是报道:“席氏执行官席郗辰在其旗下公司的一档采访节目中当中拥吻他太太,致使此节目一度爆棚!” 后记 一次微笑   《何所冬暖,何所夏凉》是我提笔写的第一部小说,所以我对席先生跟安桀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我很少提及他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越在乎,面对时就越忐忑而小心翼翼”吧,如同席先生对安桀的感情。   生平的第一部作品,它多少是带着一些生涩、一些不切实际的,但它无疑是美好的,是不是?席先生的等待和守候,我想,我们都希望能遇到。   因为《何所冬暖,何所夏凉》的特别,所以这次的后记里,我也想跟你们说点有趣的事。   好比,席先生是有原型的,当然,虽说是原型,唯一的相同点可能就只是那一份“深情不渝”。   七年前,我从在海外生活的一位表亲口中听说了一则故事,虽然简短,但挺有感触。表亲圈里有一位朋友,在当地一所大学念博士,他的导师是一位有爵位的老太太,这位老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和脾气差,却很器重他,因为他很聪明,也颇绅士,用表亲的话来说就是“他很给我们国人长面子”。这男子可以说样样出色,唯独感情不圆满——他守了一个女孩子很多年,从国内到国外,陪她学语言,陪她吃苦,陪她成长。   可惜的是这份感情最终并不圆满。女方去了美国教书,他留在了当地就业。我的表亲感慨说:“如果有人肯那么陪着我,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哪会说走就走?”   别人的人生其实我们并无资格去多评价,只是,我听完后不无遗憾。   后来我写席郗辰这人物,我最坚持的一点就是他的长情。但我知道,席先生并不是那位博士生,我的那位表亲看完《何所冬暖,何所夏凉》也说,席郗辰不只是深情不渝,他简直就是至死不渝……咳,好吧。   而简安桀,事实上我喜欢她超过席先生,虽然她性格别扭,但她身上有海外留学生的很多好的品质,比如坚韧、自强、不浮华,所以我一直觉得,她很努力,甚至已经尽她所能做到最好。我家那位先生就没有安桀勤勉(笑)。   不管怎样,席先生跟席太太最后得到了幸福。这也印证了,无论我年纪多大,我还是喜欢童话故事——遗憾让人伤怀,美好的故事让人想起就会忍不住微笑。   不论多少年过去,希望席先生跟席太太都能给你带去一份温暖、一份憧憬、一次微笑。   顾西爵   2014年秋 最美遇见小西   认识顾西爵,缘于一部叫做《最美遇见你》的小说。   记得那时我正处于事业瓶颈期,心情比较低落。某天跟朋友聊天说到最近文荒,找不到好作者、好作品时,她跟我说:“顾西爵的《最美遇见你》写得不错,你可以看看。”对于“顾西爵”这个名字我之前略有耳闻,但对她的文我却不太了解。   我曾立志要做出版界最好的伯乐,一旦遇到好作品、好作者,我会如饥似渴。当天我就从当当网把《最美遇见你》买回家,孰料刚翻开第一页就放不下了。女主李安宁堪称冷场女王,她的冷幽默会时不时让我会心一笑。她的同学毛毛、蔷薇、朝阳……每个人都各具特色,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大学时光,想起我和室友们之间有趣的故事,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华。   《最美遇见你》不仅人物刻画得好,爱情更是描写得让人怦然心动。   暗恋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比暗恋更美好的是——你暗恋的那个人刚好也在暗恋着你。徐莫庭是男神级别的男生,长相英俊,职业体面,出身外交世家,各方面都很优秀,最关键的是他对感情很专一,从高中暗恋李安宁开始,为她守候多年。也难怪有人说“每个女生心中都住着一个渴望遇到徐莫庭的李安宁”,连我这个经过无数言情小说洗礼的人都为徐莫庭所倾倒。   从《最美遇见你》开始,我便爱上了顾西爵的文,一发不可收拾。她擅长描写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包括爱情、友情、亲情。她是生活的观察家,一些被我们在生活中忽略的小细节在她的笔下变得异常生动。她的每篇作品都温暖动人,每个男主对女主都那么深情。可是她每部作品描写的主题又不尽相同,如果说《最美遇见你》是关于暗恋,《何所冬暖,何所夏凉》则是关于执着,席先生对安桀十二年的守护让人感动;《我站在桥上看风景》是关于守望,你守望着一段逝去的感情,可是你身边却有人守望着你;《满满都是我对你的爱》是关于成长,关于一个女孩成长过程中经历的甜蜜美好片段,通过这些温暖幽默的生活小片段,徐少的痴情、小弟的呆萌、室友们的搞笑形象都那么深入人心。   通常来说,每个作家都有一部经典的代表作,而一般代表作的受欢迎程度最高,在代表作的光环下,作家的其他作品会黯然失色。然而,这个常用规律在顾西爵身上并没有体现,因为我觉得她每本书都很好看,每本书都可以为自己代言。   既然为她的作品痴狂,想要认识她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我通过微博联系她,互加了关注。我起初叫她西爵,她说叫她小西就好。   或许同是天蝎座的缘故,我和小西特别投缘。未曾谋面,却相见恨晚。   第一次见到小西的照片,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面的沈佳宜,清新淡雅,不是玫瑰那样张扬的美丽,却如同百合一样绽放着自己的独特芬芳。我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良久,因为她的长相会让我想起她笔下的那些美好的女主,有种人如其文的感觉。我开始怂恿她再《我站在桥上看风景》这本书上放她的照片,我说她的气质跟书很搭,而且读者也希望有跟作者交流的机会,看过作者照片,读者会觉得更亲切……我说了很多,总之曾跟我说不爆照的小西被我说服了。私以为,不是我的口才有多好,而是我的诚意打动了她,不是作为策划人的诚意,而是作为读者的诚意。毕竟我是先被她的书吸引,才被她的人吸引。   2013年国庆节期间,在回京之前,我特意带着先生、女儿从江苏老家启程去杭州,只为跟小西见上一面。虽然是初次见面,却完全没有陌生疏离感,连一向人生的女儿欣宝都仿佛见到了亲阿姨,“小西阿姨、小西阿姨”地叫个不停。   初秋的杭州城刚被雨水洗刷过,空气清新宜人,鼻端尽是桂花的甜蜜气息。我和小西在西湖边上的咖啡厅闲聊,聊创作,聊人生,聊生活,聊梦想,颇觉时光静好。   很多读者说小西的半自传体小说《满满都是我对你的爱》里男主徐微雨、女主顾清溪的名字是她笔下最般配的一对人物姓名。小西说这两个名字出自苏东坡的《人生赏心十六件乐事》前面两句:“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颇有意境的两句话,很贴合《满满》里的人物性格。而我觉得这首诗最后一句话“抚琴听者知音”很适合用来形容我和小西之间的关系。我们虽然刚见面,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却是彼此的知己。   后来陪小西签售的次数多了,更是对这句话深有体会。小西说每次签售只要我在身边,就会安心。小西是文静内敛的女生,喜欢宅在家里,不太愿意出来签售,第一次说服她出来签售,我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后来每次公司发行总监提出签售计划时,我虽然也需要温言相劝,但没第一次那么艰难了。在湖南大学做活动时有读者问小西:“小西,编辑是怎么说动你出来签售的?”小西说:“我确实不爱出门,从小到大我都挺怕生,但首次签售时,有读者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后来更得知有姑娘在签售完回家时错过了火车,在车站等了一晚,让我难受很久。后来我想,宁愿我出去,去你们在的城市,这样你们就不用赶很远的路了。”我清楚的记得,小西说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全场为之动容,我和主持人以及台下的读者都被小西深深打动了。   小西对读者的好,熟悉的“西米露”(小西读者的昵称)都是知道的。北京签售时,她千里迢迢从老家带来特产送给读者;上海书城签售时,因为人多拥挤,保安不让读者停留,一签完就用凶巴巴的语气赶读者走,小西忍不住说“别对我的读者那么凶嘛”;武汉文华书城签售时,小西签到一本《满满都是我对你的爱》时发现环衬偏色,我一看封面,发现是盗版,读者有些不好意思,立即走了,小西让我追回读者,她自己出钱买一本正版《满满》换回盗版。她后来跟我说,读者应该是想买正版,结果不小心从网上或其他渠道买到盗版,读者也是受害者。她不仅作品写得好,人也很好,每次都能站在读者的角度想问题,对读者温柔体贴,也难怪她的读者会对她那么好,一直对她不离不弃。   有一种女孩,能让你在相处的时候很舒心,没有压力,不需要掩藏真我,炎夏的时候她就是沁人心脾的凉风,寒冬的时候她就是温暖柔软的棉被。在她看来,小西就是这样的女孩。《何所冬暖,何所夏凉》这本书的书名,用来形容小西的性格再合适不过。   她对每部作品都很用心,她不会追名逐利,她更看重的是作品写得够不够好,作品有没有她想传达的情怀。   她喜欢住在乡下,种种菜,养养花,远离喧嚣的人群,这样能让内心平静,写出来的作品也更纯净。   她仿佛这个浮华时代的一缕清风,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享受着自己的小幸福,并把这种细碎的美好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最近看到一本书,上面写道:“你身边是否有这么几个人?不是路人,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情人、爱人。是友人,却不仅仅是友人,更像是家人——这一世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家人。”   我看后备受触动,因为我就很幸运地身边有这个几个人,不是路人,不是亲人,不是爱人,是友人,却不仅仅是友人,更像是家人。而小西绝对是其中一个,是我这一世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家人。   何亚娟   (北京白马时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内容总监、知名图书出版策划人)   2014年10月24日 书香门第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