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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过钱,胡乱塞进衣兜里,提起袋子步履匆匆地朝着菜市场出口走去。   雪下得很秀气,坠落在她的帽子上,但是没有想象中堆积成白色小山包的场景。她把一只手□□兜里,低着头快步走上湿滑的阶梯。   住的地方由于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老旧,斑驳腐朽的墙面长期被贴满“牛皮癣”,印着各种开锁、性病的小广告。楼下的小道上堆满了生锈的自行车,一楼防盗窗内的晾衣处隐隐可见女性的内衣。楼不高,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倒是在这座高速现代化的城市里的显得有些少见了。   乔崎呼出一口白气,僵硬的手指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动作一气呵成。   南方没有供应暖气,屋子里也不比外面暖和。她放下大蒜,打开烤火炉,将手靠近,反反复复地翻转着。帽子依旧戴着,身体也因为寒冷而有些发抖,她打了一个呵欠,烤了一会儿火后慢慢起身走进厨房做晚饭。   洗菜的时候有些年头了的防盗门“吱嘎”的声音传来,她关掉水龙头,听到高跟鞋与水泥地碰撞时发出独特的敲击声,显然是在跺脚;衣料脱下时候的摩擦声和轻微的哼歌声让她微皱眉头。   乔崎拨了拨头发,搓搓被冻得通红的手背,侧过头继续洗菜。   今天的天气着实有些冷,张琳脱下大衣,用力拍着身上的水珠,拿了沙发上装着大蒜的袋子走进厨房。   “你今晚随便做点吧,我在外面吃过了。”她把大蒜扔到台子上,用冷水洗了个手,触到冰得刺骨的流水时皱了一下眉头。   乔崎放下菜,在围裙上随意抹了几下手,转身看了一眼身材高挑的母亲,语气疏淡:“你又去找那个男人了。”   张琳关掉水龙头,脸色阴阳怪气。她的眼角有些上挑,皱纹显得不是很深,但就算化了妆也是能分辨出实际年龄的。这些年的蹉跎,让她白嫩的皮肤长了点点雀斑;原本光滑的颈部也有了几条纹路。   “你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火锅味道,看来是和其他人一起吃的饭;你在这里的朋友圈除了那群牌友基本没人,牌友不可能,她们私底下根本不待见你。今天的打扮比平日隆重一些,甚至戴上了那个男人送你的唯一一枚戒指,眉毛仔细修过。”她看着张琳上挑的眼角,语速有些快,“早上你花了两个小时化妆,是平时的三倍。刚刚回家的时候,你还哼了歌。”   停顿了一下,她用不大的声音说:“最后一点,你每次见完他以后回来都会用那种脸色看我。你一定在想,若不是有我这个拖油瓶,你可能早就成功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她这番话,张琳的脸开始红一阵白一阵。她甩掉手上的水珠,双手抱胸看向窗前的排风扇,   一开始并没有言语。乔崎也没心和她闹,转过身去橱柜里拿了一把面出来。   张琳见她一副死人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愈发地看这个女儿不顺眼。每次说话都把局里那套腔调拿出来呛她,也不知道像谁。   “我不去见他,这个家有饭吃吗?”她蹬着高跟鞋走回客厅,从木质沙发上拿了包进来,抽出几张红票子甩在台子上,“这是一个月的生活费!”   乔崎打开煤气灶,瞟了一眼灶台上的钱,边往锅里倒水边说:“这个月我拿了一千块钱给你,你输光了。”   张琳把钱放进包里,眼神有些躲闪:“我打牌输赢不定,下次肯定赢回来。”   乔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过于膨胀的气氛因为她的沉默稍稍缓和了一些,张琳站在一旁,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居然问起她工作的事情:“你说你都二十五了,混了个什么出息啊?到现在一个月工资也不稳定,谁家天天有那么多事儿,找你去?现在G市的物价涨了这么多,这点生活费怎么够?我的青春饭也吃不到多少久了,胡文斌现在对我的态度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他就想等过两年人老色衰就把我一脚踢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找份正经工作......”   锅里的水沸腾了,乔崎面不改色地把手工面丢下去,拿筷子搅拌了两下,然后自动屏蔽掉旁边聒噪的声音。张琳或许是很久没和她唠叨了,话一开闸就源源不断,一直说到她把那晚面吃掉。   窗外的雪开始下密了,枯掉的枝桠干涩衰老,就像这一片居民区的未来。   ******************   市中心,春榭街临江咖啡馆。   雪后的大街上人流量是平时的三倍多,路旁的树枝挂满火红的灯笼和点缀用的小彩灯。   “看来G市的人口流动倒是没那么厉害,有些城市在正月期间几乎都要变成‘空城’了。”高春   华抿了一口咖啡,隐在腾腾热气后的脸庞显得优雅却沧桑。作为G大的挂名教授、常年在外考古的她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风吹雨淋,浑身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小乔,最近过得怎么样?”   乔崎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双手捧着咖啡杯取暖。   “春华姐,开门见山。”   高春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接着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乔崎:“这是我找私家侦探拍的我老公的照片,虽然找不到确切证据……”   “你怀疑他出轨。”乔崎翻着照片,眼也不抬,飞快地接下她的话。高春华不语,听到后面两个字心里有些刺刺的。   “神情踌躇、举棋不定……”她仔细看着其中一张,抬头问了一句:“他经常夜不归宿吗?”跟她以前询问证人时的口气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发觉让她一怔。   高春华摇头:“这倒不是,也没有见过任何可疑的女人。”   乔崎转换了颇为公事化的语气,神色平常地又问了她一句:“每次上班前都是你给他打的领带吗?”   对面的人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乔崎放下手里的照片,神色严肃:“虽然经过同一个地方三次,但都是上班必经之路;照片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疑的内容,但也不是没有突破点。你对比这两张。”她抽出两张照片推过去。   “上班前和下班出来后,领带打法完全不一样。当然不排除他生气扯掉领带的情景,但这种情况微乎其微。我从某个渠道得知,你先生的公司最近运转得十分平稳。这种情况下,可能性很大的一个解释就是办公室恋情。”   高春华仔细对比着两张照片的细微之处,面部的表情开始僵硬。   “其实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乔崎冷不丁地开口,“出门前神色冷漠、嘴角耷拉,下班后嘴角翘起,眼角的鱼尾纹比平时要深,很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高春华眼眶开始发红,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微微颤抖。   “你现在可以把雇的私家侦探换掉了,已经被你先生买通了。估计在你调查他之前,他料到了你将来的举动。”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乔崎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间隔拍摄的照片时隔太长,拍摄角度有很大的水分。其中两张在停车场的照片,一张中午十一点半,一张下午一点半,中间时隔了两个小时。第二张车轮胎上沾了银杏叶,据我所知离他公司不远的周围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植物。凯特商场附近,G市女性购物天堂。”   “当然,他们幽会的场所不可能是公司,公司人多嘴杂,风声很快就传到你耳中了。有可能是公司附近某个宾馆,中午那段时间互相约好见面……”   “如果他不是拿了别人的钱办事,为什么连这种劲爆的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你?”   对面的女人眼神终于彻底灰败。   “那我该怎么办?”高春华眼眶微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相信自己的丈夫。那个优秀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她占了她生命中的大半。她和很多中年女人一样,徘徊在岁月和丈夫之间。她有自己的事业,生活也不至于无趣到去关心柴米油盐,但丈夫,这个在她的人生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的男人,从青年时期下乡遇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把这辈子的心思都给了他。   有时候婚姻,表面维持得再长再稳固,一旦遇到那根稻草,便不堪重负半途死亡。   乔崎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语。约莫一分钟后,她眼神认真,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千万不要去公司闹,留给男人一点面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对不起,春华姐,我的能力不及于此。”   高春华深吸一口气,动作略带掩饰地拨了拨自己的耳发。到底还是搞研究领域的学者,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失态。   “小乔,最近工作怎么样了,不打算让我帮你?”她显然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迂回到乔崎身上,“不能因为几年前的过失,一辈子屈就在这个位置上,跟浮萍似的,反倒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乔崎抬眼,左眼下方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没关系,现在的工作也挺好。虽然不稳定,但有的时候酬金也挺好。”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高春华见她态度不咸不淡,也不想好心做了坏事。她点点头,与乔崎聊起了年前在G市东郊出土的一批清代瓷器。   其实这些事都是无关痛痒的罢了,她现在真正想的,何尝不是那个心飞到别处的男人?   也可能高春华现在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乔崎不想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话语,静静地等着杯子里的咖啡冷掉。    ☆、孤僻侦探   冬日的白天时长短,从咖啡馆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高春华提议去附近一家有名的羊肉汤锅店吃晚饭。乔崎看了一眼她有些勉强的笑容,双手□□衣兜里,轻轻开口:“春华姐,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一起吃个饭吧,好久都没在一起聚过了。”   “回去吧。”乔崎的目光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和淡然,而是变得异常柔和,还掺合了一些鼓励的成分,“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你雇佣私家侦探这种做法,但你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押对了。春华姐,好好过日子。”   语毕,她转身离开,留下保养得体的女人愣在人群中。   和高春华分开后,走在街上,感觉到冷风灌进脖子里,乔崎却不想回家了,便在附近的一条街上四处乱逛。   路过街边一家规模较小的理发店时,她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抬步走进店里。   由于是过年期间,店里的员工稀少,只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哥坐在椅子上摆弄手机。   “把头发剪短。”她指了指过肩的长发,然后坐到椅子上。镜中的女人面容姣好,但是肤色过于苍白,倒也看不出有什么惊艳的成分。   “要什么款式的?”年轻的小哥给她披上一块紫布,略带不耐烦的神色落入乔崎眼中。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随手翻了一页,指向其中的一个发型:“就这样的吧。”   短发,刘海过眉。   小哥匆匆看了一眼,低头开始忙活起来。   **   从店里出来之后,已经是八点了。   顶着一头短发,乔崎顿时觉得整个人轻巧了许多。她想起还没有吃晚饭,绕道去附近的一条小吃街打包了一份薏米粥。   路过一家快餐店前时,遇到了熟人。   郑恒远提着一袋子炸鸡和啤酒,脸上堆满了笑容,看见乔崎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了。他本来就有些微胖,手上提着的高热量食物让乔崎眉头一皱。   “乔大,换发型了?”郑恒远见她还是一副木木的表情,晃了晃手上的袋子,“给小静买的,她最近迷上了一部韩剧,我偷偷看她动态才知道这个东西的。要不要来点?”   “一罐啤酒的热量约为113卡路里,100克炸鸡腿的热量约为279卡路里。奉劝你告诉你的女神,要想保持身材,保护好她的消化系统,就把这东西扔了。”她毫不留情地揭穿,看见他眼里的期待,轻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人。   郑恒远追了上去,笑嘻嘻地跟在她后面:“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了?”他看着她的短发倒是有些新鲜,心里有些痒痒的。毕竟很少看到她做这些改变,有点出人意料的味道。   乔崎走在前面,风打在脸上冰冷刺痛。她翻起帽子戴上,丝毫不理会后面人死皮赖脸的行为。   走到一座天桥下,郑恒远见她态度没有什么改善,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不再嬉皮笑脸:“你还在为小静的事情生气?”   听到这话,乔崎停下脚步,语气不冷不热:“郑恒远,我只能说,她不值得你这么做。”她认真的时候才叫他郑恒远,平时都称他“胖子”。   “你这种语气我会误会你喜欢我,这是典型的吃醋嘛……哈哈哈哈……”最后几声是干笑,他挠挠头发,老实憨厚的脸看起来有些普通。   “这年头不是盛行备胎嘛,虽然我这一没钱二没姿色的,充其量算个次备胎……”他眼眸一暗,变化快速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乔崎的眼睛,不过接下来很快又亮起来,“可我就是喜欢她,这也没办法啊。”郑恒远长相的确过于普通,有些微胖,但家庭条件却是好得没话说,又在刑警支队工作,自然有被人拿来当备胎的嫌疑。   乔崎大了脑袋,今天连着两人都来给她灌输感情问题……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帧帧画面,几秒之后,抬眼看向郑恒远的表情多了几分同情。   “你好自为之,别陷得太深。”她提起手上的袋子,“我的粥快冷掉了。”   郑恒远点点头:“我会的。”   “我先回去了。”气氛僵了十几秒,眼看粥也要冷掉,家里没有微波炉,她只得先开口。   郑恒远明白这话触到她的雷区,也识相地没有再接下去。   “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他冷得跺了几下脚,细长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大楼,“明天正式上班了,又要开始忙碌的生活,唉……”   乔崎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   喝掉冷粥填饱了肚子,乔崎打开电视,调到重播春晚的频道。电视里咿咿呀呀的欢乐气氛没有让她感到半点愉悦,反倒是心情烦躁,全身没由来的酸痛。   张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在外面把门敲得震天响的时候,乔崎已经铺好被子准备入睡。她半眯着眼去开门,结果遭了一记劈头骂。   “开个门也这么慢,白养你了!”她眼睛鼓得比牛眼还大,一边喘气一边拍胸口,“楼下又开始发疯了,这鬼地方总有一天要死人……”   “明天我就搬出去。”   乍一听到这话,张琳愣了几秒,随即将声音拔尖拔高,水蛭般鲜红的吸盘一动一动地:“去也好,我一个人生活不知道多自在!不过每个月的生活费你得给足了……”   乔崎不语,木着脸回到卧室继续睡觉。   ……   这个社会,很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都被称作“小三”。   张琳,也属于这类人。   乔崎四岁的时候,父亲在煤矿事故伤亡;六岁的时候,隔壁邻居指着张琳的鼻子骂“偷人”,后来她才知道张琳给镇里一个煤老板当了见不得光的情人;十二岁的时候,她转到G市一所吊车尾的初中上学,母亲得到了原配给的一大笔钱,户口转到城市;十六岁,她被原配找来的人拦截在巷子里,差点被乱棍打死。十八岁上大学,离家,张琳遭人轮*奸。事后打官司不成,赖上煤老板直到现在。   乔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可怜她,她甚至不能称她为“母亲”。遭遇那件事后,她四处托关系帮她打官司,结果张琳收到一笔钱后,立马封了自己的口。   很久以后,回想起自己人生中感受到的亲情,乔崎还是无法像破案那样,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一切。   ***********   年后的工作到底是忙碌了一些。   来找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委托事件。有怀疑丈夫出轨的,有让她帮忙查找失踪的亲人的,有人收到恐吓信,拿来让她各种破解……   乔崎生性怪癖,大学的时候就读的是心理学专业,但毕业后却开了一个私人咨询所,接收各种各样的委托事件,偶尔也会协助警察破案。这样的职业,在国内并不多见,偏偏她又厉害,那双灵敏得不像话的眼睛简直让人敬佩。   这样一个怪人,却吸引了不少人上门求助。   比如现在,乔崎面前坐着一个低声哭泣的女人:染烫过的长发,指甲涂得鲜红,浓妆、超短冬裙,脸色憔悴,穿着暴露。她自称赵芳,是某个大型娱乐场所的坐*台小姐。   乔崎摸摸下巴,由于没有资金聘请助理,只能自己用电脑记录事情经过。   赵芳称自己被人骗走了五万块钱,现在那个男人不知所向,她被人骗财又骗色,委屈得很。   乔崎停下打字的动作,抬起头来问她:“赵小姐,请问你进屋是不是抽了烟?”   “哎?”女人显然很惊讶,半响后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首先,你的指甲处有长期被烟熏过的痕迹;其次,你的裙子上沾了一点烟灰。当然,这些都很表面。”乔崎盯着她,“你从市里最大的娱乐场所过来,身上的脂粉儿尤其重,我从这些脂粉味儿中又闻到新鲜尼古丁的味道,所以……不难判断。”   “好吧,但这不是重点。”女人眨眨眼,进入正题,“女士,我的钱到底能不能找回来呢?”   “很显然,如果他是个纯粹的骗子,那么就算找到他人,恐怕你的钱也会不知所踪;如果他是有目的来的,那么可能还有一线希望。”乔崎喝了口茶,继续盯着屏幕,问她,“赵小姐,你愿意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很显然,你很焦躁,想舒缓一下情绪,不然也不会吸烟。现在,放松下来,我需要所有细节。”   赵芳微愣,有些开不了口,乔崎就这么耐心地等着,也不催她。   十分钟后,她终于缓缓道来:“我……我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对的,他告诉我他会和家里的妻子离婚,然后把我从那里赎回来,我又爱他……所以……你肯定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小三,他也有孩子,上初中了,但是我就是爱他……有一天,他问我借钱,说是要去炒股,好努力赚钱赎我,我就答应了。当时他在外面,我就把钱用卡汇给他。现在他杳无音讯,我……”   “你不知道他的具体家庭住址吗?”乔崎问。   赵芳摇头:“我们是一个月前认识的,他除了告诉我他有老婆孩子,其余的,我并不清楚……”    ☆、男主登场   “那么,他的长相,你能描述一下吗?”乔崎继续问。   赵芳点头:“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留着平头,眼睛小小的,鼻头很大,嘴边有颗痣……经常穿着一件黑色夹克……”   “你是第三个。”乔崎听到描述,及时打断她。   “什么第三个?”   她轻笑,起身走到窗户旁,“你是第三个受害者。”   “女士,这么说,他是连环骗子吗?”她激动地起身,“那我的钱还能找回来吗?”   乔崎不慌不忙地欣赏着外面的盛开得正艳的腊梅,说:“他是个出租车司机,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失业了。前两个受害者……”她哼笑一声,“不巧,都来找过我。他在这个片区活动最为频繁,并且是最近才开始作案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报警,然后让他们按照这个地址去找。”说完,乔崎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详细地址。   赵芳拿过纸片,看了会儿,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G市的出租车司机,我认识百分之八十。你说的那个人,我正巧了解一些。昨天我才知道,他现在准备带着二十万往外面跑。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赵小姐,你来的时间很对。”   赵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乔女士,你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冷淡。不过有两下子倒是真的,价格也实惠。”说完,她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下次有空了请你吃饭。”   “无功不受禄。”乔崎重新坐下,关闭电脑,“我收了相应的钱,做好本职工作,其余的,我不会收。”   赵芳无心听她说什么,眼下自己的钱快要找到了,她很是欢喜,拿好地址就要往警察局跑。   等到她走后,乔崎揉揉肩部,长长吁出一口气——昨天为了找这个男人,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好累……   **************   一个月后。   G市富兰山道上一栋外观平常的别墅迎来了不速之客。   当付媛穿着黑色香奈儿女性职业套装,踩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推开别墅的大门时,站在客厅中央的男人正投入而陶醉地拉小提琴。他的脚边躺了一只黄色的小柯基犬,正眯着眼睡觉,丝毫不关心突来的巨大响声。   “你能不能少给我惹花边新闻?”付媛把八卦报纸扔在茶几上,冷漠的表情不带一丝裂隙,“结婚之前,我希望你洁身自好。”她说的是“我希望你”,而不是“请你”。   这个女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强势。   急促昂扬的琴声突然中断,“嘣”的一声,其中一根琴弦断掉,在男人白皙而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他垂下眸子,扔掉琴,高大的身躯显得沉稳而挺拔。   “我很好地在遵守我们之间的诺言。”席川转身,带着同样冷淡情绪的眼神看向她,“你知道,我根本不碰这些女人。当然也包括你。”   他当初接近她们,只是为了写一篇论文---《关于女性遇到各种男性而发出的平均荷尔蒙指标》。这些数据在大量实验的基础上真实而颇具代表性,但国外一本知名杂志社根本不买他的账。主编Chris甚至将它直接打回他的邮箱,并且留下一句话: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席川觉得这个一点也不无聊。首先,这有利于促进□□和谐,便于让男人更加了解女性的偏好;其次,这对防范犯罪也有一定的帮助。他甚至认为这项研究的价值更大,在此便不一一赘述。   即使了解他的一贯作风,付媛脸色仍然变得苍白起来。她攒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咄咄逼人:“那你找到你想要的那个女人了吗?”   他不语,捡起地上残缺的琴,闭上眼轻轻感受着它无声的美妙。   付媛面如槁木,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扔进垃圾桶里。   “明天老头子让我带你回去一起吃个饭,顺便商讨一下订婚典礼的流程。”她耐着性子站在原地,就差一点,耐心就要被消磨掉。   男人眼睛微眯,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暗。   “到时候我会让秘书通知你。”付媛沉声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他回答,踩着高跟鞋离开,背影显得挺直而高傲。   席川放下小提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优雅而缓慢地嚼烂,吞下肚。   “伪装过度,叫我怎么喜欢得起来?”   室内的空气温暖干燥,但是气氛略显冰冷;整栋房子的装修风格略显平淡,几乎没有任何亮眼的元素。客厅的墙上除了有一幅他从法国知名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近现代某位知名画家的绝笔之作,基本是空荡荡的。   给人的感觉,简单而乏味。   他弯腰顺手抱起地上还在熟睡,一只耳朵耷拉下去的柯基犬。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解剖了。”他忽然有些孩子气地朝小狗瞪眼。柯基呜咽了一声,小媳妇儿似的把头埋下。席川却乐了,难得高兴地摸了一下它的头。   和小狗玩儿了一会儿,他起身上了二楼,径直走向最左边那间门上写着警告标语的房间。   戴上手套按好密码后,随着“嘀”的一声,冰冷的门自动弹开。席川拿了旁边的无菌服穿上,换掉手套,步伐轻快地走向屋子中央。   屋内的温度不会过高,一些冰冷的铁柜里冷藏着完整的尸体;周围大大小小的罐子不下一百个,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最中间铺着白布的铁床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丰满的身体用白布盖住,神色可怖,眼睛睁大,明显死前遭受过不小的惊吓。   左手边的实验台上放着两台高倍生物显微镜,正中央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试剂。至于切片存放柜、螺旋CT之类的根本无法定位具体位置。略显凌乱的摆放和消毒水、福尔马林掺杂的味道,让他脑内的细胞更加活跃。   他揭开白布,仔细观察起尸体的外形来。   刀伤、勒痕、性侵。   年龄:35-40   职业:玻璃厂职工   席川的眸子变得幽深起来。   ☆、初遇   乏味的生活,让乔崎每天在这种小型案件中忙里偷闲,每天还有时间去街上观察来往的行人。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用自己这双眼睛,在人群中逡巡,观察特点鲜明的人。那个人,可能是刚失去妻子的老教师,可能是刚刑满获释的囚犯,可能是某个餐厅的大厨师。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观察世界百态,从某个细节知道他们人生轨迹的感觉。   比如经过她的这位中年女士:表情匆匆,提着一个大的行李箱,手里还拿着一份传单,在人群中不停地张望。   噢,这一定是位送女儿去读书的母亲。行李箱是很女性化的颜色,她站在车站口,等待女儿买票回来。而且这一定是位乡下母亲,她的打扮很朴实,乍看不老土,但乔崎看清楚了她手上厚厚的茧子和那个手提包里露出来的塑料口袋;她不太会买票,对于城市还很生疏,在人群中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不适应。果然,五分钟后,一位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儿走近她,两人携手上了大巴车,目的地——火车东站。   再比如坐在她斜对面的这位大叔。他的坐姿和常人不太一样,有轻微的腰间盘突出,正大声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煤炭”“运费”之类的话,好了,现在不用推理了,他是货车司机。   来来往往的人,职业各不相同,但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脚步。   乔崎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正准备走人,却被来人叫住了。   “乔崎!”   面前的女人穿着黑色羽绒服,面容精神,背脊挺直,站姿稳且正,面部颧骨微突,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乔崎起身,朝她微微一笑:“你好,李群姐。”   李群是郑恒远的同事,警队一枝花,长得虽然不算很漂亮,但为人豪爽,说话中气十足。她在这地方遇见乔崎了,整个人很是高兴:“过年也没来找你,主要是回了趟老家,现在居然巧了,大街上都能遇见你。最近工作忙,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最近有案子发生吗?”乔崎问。   天气冷,李群搓搓手,又呵了口气,“有。死了个女人,大概四十岁的样子,被人乱刀捅死在家中,现在还在调查。刚过完年就来这么一出,我看今年都不会平静了。”她有些抱怨。这工作,密度大,危险性高,苦涩恐怕只有行内人知。   乔崎点点头:“祝早日破案。”   “我看你很闲的样子,要去喝杯咖啡吗?”李群问。   “不用了,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会儿,下午还有个委托人约我在附近的公园见面。”乔崎将耳发别到后面去。李群这才发现她竟然把头发剪短了。   女人剪短头发……她瞬间想歪。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乔崎很平静地否定:“NO.”   “哎……也对,这些年你都没接触过什么男人,我这脑袋。不过最近邢副队可是经常念着你的,乔崎啊,你不想想?”李群意有所指地说。   邢毅啊……她认识了四年多的男人。乔崎没什么感觉,很自然地摇头。   又是个情商低的!李群叹了口气。等她看看时间,而后抬头对乔崎说:“既然不去喝咖啡,那我就去找人看电影了,难得的休息时间……再见啊,乔崎。有空一定联系!”   “再见,李群姐。”   李群离开后,乔崎继续坐下来,做着她的观察工作,乐此不疲,专注而仔细。   街对面的胡同里,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夹在两指间细细摩挲。从他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乔崎的位置。   “噢……肯定是只美味的小羊羔。”男人自言自语,将照片放在鼻翼边,深深嗅了几下,“我已经迫不及待和你见面了。”   ****************   中心公园今天的人尤其多,附近有间小学,正值开学时间,到处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儿,在一旁来来走走,欢声笑语。   乔崎坐在长凳上,腿上盖了一条棕色围巾,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那三个正在玩弹珠的孩子。   四点整,一双黑色皮鞋准时出现在视线中。   她抬头——一张清俊苍白的脸跃入眼中。   “席先生。”乔崎将围巾放到一边,起身,“来得真准时。”   来人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脖子上也围了一条棕色围巾。他朝她伸出手,笑容清浅:“你好,乔小姐。”   乔崎虽然不喜欢和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但出于礼貌,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两人手接触那一刻,席川紧盯着她,说:“你一定是看出我的职业了,说说看。”   乔崎收回手,指了指旁边的长凳,“席先生请坐。”   席川遂解了围巾坐下。天气温度低,他的手尤其冰凉,手指骨节有力,修长莹润,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个有洁癖的男人。   “法医。”乔崎刚坐下,就说,“你的手很漂亮。”   “谢谢。”他微微一笑,“中午的牛肉面好吃吗?”   闻言,乔崎微怔,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我们进入正题吧。席先生遇见什么麻烦了?”   “我心爱的宠物丢了……”他有些惋惜地说,“一只可爱的小猫,之前一只寄养在别人家,但是一个月前,它出走了。”   “抱歉,席先生,你说什么?”乔崎偏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尤其漂亮,清澈如世上最平静的湖水,智慧、通透……乔崎微微闭眼,“好吧,法医先生,你的小猫丢了,然后呢?”   “它很可爱,我们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我见过它的照片,我很喜欢,但是……”他的语气越来越悲伤,“我很想将它找到,好好弥补。”   “失踪之前,它去过哪些地方?”   席川摇摇头:“不知道。”   “……席先生,我建议你去贴个寻猫启事。”乔崎很正经地说,“我可以将酬金返还给你。”   “不不不……”席川看着她,神情悲伤,“和你说说话,我心情好多了。”   这男人……   说完,他拿出一颗巧克力,剥开放进嘴里。   “你要吃吗?”他问她。   乔崎摇头:“不了,谢谢。”   之后便一直无话。两人静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周围是孩童嬉戏的声音。公园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腊梅花香,乔崎莫名开始烦躁起来。   十分钟后,就在她想要离开之时,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为什么不?”听到那边的人说话,乔崎扬起嘴角,“我半个小时内到。”   挂完电话,乔崎收好围巾,对旁边的男人说:“抱歉,席先生,我还有急事,得走了。酬金我会还给你。”   “是邢毅打的电话吗?”他不咸不淡地问。   乔崎停下动作:“……对。”   “我载你去。”   ……   “死者被乱刀砍死,头部、肩胛骨、腹部以及大腿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尸体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死亡22个小时。直接死因是钝器伤及内脏,不过被乱刀砍死之前,曾经被人用类似于麻绳的东西给勒住脖颈,造成过短时间的昏厥;而根据尸斑的位置,可以知道尸体在死后一个小时左右被人挪动过位置。我虽然不是正规的法医,但有十分紧急的案件时,邢毅会把尸体送到我这里来,你知道的,类似于……特权。”席川边开车边说,“他是个很严谨的男人,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借助我的力量。”   乔崎没说话,看着窗外发呆。   没过多久,席川腾出一只手去按了一下某个按钮,随后整个车厢中流淌着舒缓的小提琴音乐。   “能关掉吗?”乔崎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思考的时候不需要任何音乐。”   “抱歉。”他表情讪讪,“以后会注意。”   她重新看向窗外。   车子很快便到了郊区。    ☆、交锋   刑警支队的几辆车子停在一栋居民楼下。茗清街向阳小区4单元下面凑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他们脸上俱呈现出一种惊恐的神情,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许是为这次恶意杀人事件而感到恐慌。   几个人偷偷咬耳朵,开始用这种方式排解内心的堵塞。   “造的什么孽啊?”   “听说还奸尸了……”   “可不是,这年头吸毒的什么做不出来?”   茗清街是G市收入中下层阶级的聚集地,三环以外,周围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楼下的卫生搞得很不好,垃圾堆积成山,酒瓶子、扔掉的衣服、烂菜叶,在周围游荡浑身肮脏的流浪狗,让人禁不住鼻头紧皱。   席川将双手□□大衣的口袋里,皱眉打量了一下小区的环境,随即看向前面率先踏进楼梯的女人,绽开一个不算友善的微笑。   这次凶杀案,在这一片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乔崎走到四楼都能听到楼下的骚动。   六楼一户门外拉起了黄线,一队的队长马志远正在外面和几个实习女警说话。乔崎很习以为常地和几人打了招呼,拉起警戒线一路走了进去   “死者田萍,39岁,附近一家玻璃厂做包装的职工;被害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全身上下一共有二十五处刀伤,脖子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某个年轻刑警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房子的布局很简单,二室一厅,总面积不足50平米。客厅的家具除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几张木凳子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沙发,几乎没有别的物件。桌子上摆着几天前的剩菜剩饭;旁边堆了一堆啤酒瓶子。两间卧室对立着,布局同样简单,只是一间屋子比较凌乱,墙上贴满90年代流行的某女星的海报。   死者被害的地方在自己的卧室,被褥凌乱的床上满是血迹,地上的脚印凌乱。血迹一路蜿蜒到客厅,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邢毅正在和旁边刑侦科负责网络这一块儿的张井说话,见到乔崎来了,便径直转身,朝她边走过来。   “来得很快。”他笑笑,又问,“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现在吃还过早。”乔崎面无表情地回答,目光紧紧锁定在凶杀现场,最后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隐约可以看见床边散落的烟头。   很粗糙的作案手法,她想。   乔崎是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她能在侦查方面做得出色,倒不是说她的智商有多高,手段有多厉害,主要还是在于她对细节的观察。她能发现很多人会忽略的细节,再仔细一推,别人做了什么,什么身份,来自哪里她都能大致掌握清楚。加上她对人面部微表情的解读,以及在这方面花费的功夫,加上长期积累的经验,这些年也解决了不少案子,因此才能有那么些个成就。   邢毅胡乱问了个问题,就被她毫无遮掩地揭穿,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也开始变得面红耳赤,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将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撇去心中的杂念。   她走到墙角某处,驻足了一会儿,然后弯腰捡起一个类似于吊牌的东西,下面有一方干净的地面,周围基本布满灰尘。可见,这家的主人平时有多忙,多邋遢。   “死者在周围有亲戚或者朋友吗?”乔崎将牌子交给旁边的技术人员,起身问邢毅。   “根据周围人提供的线索,没有。”他站在她身后,正疑惑她为什么把头发剪短,肩部就被人拍了拍。   转头一看,席川正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兜,面带微笑。   “邢副队。”   “席川?”   席川脱掉围巾拿在手上,“我送乔小姐过来的,刚好在公园谈些事,接到你的电话,顺路就过来了。”   邢毅疑惑,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席川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竟然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八岁的男人产生敌意,而且就在他听到席川说出“乔小姐”这三个字时。   “从血迹的喷射状态来看,尖端指向右上方,距离床大概有八十厘米左右,凶手力道均匀、狠戾,应该是先一击命中腹部。且行凶之前,由于死者反抗,凶手用类似于布条的东西将其颈部勒住,造成短暂晕厥。其后,可能由于一些争执,他用刀刺中死者腹部后,死者挣扎逃跑,以致于地上的血滴呈椭圆形。”乔崎已经自顾自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一路循着那被拖延的血迹,走到客厅,蹲下身,拿出放大镜查看血液的凝固状态,“能说说死者详细的资料吗?”   邢毅:“田萍,39岁,玻璃厂职工,祖籍H市,同住的有一个精神失常的男友邓哲……”   邓哲是被害人的男友,两人已经交往快四年。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他有吸毒史,而且在一年前就已经精神失常。这次凶杀案,他作为嫌疑犯,现在也不知所踪。   “够了。”乔崎打断他,起身,又走到那张满是血迹的的床边,最后眯眼打量起来。   枕头有两个,且脏乱程度相同,遗留了不同程度长短和粗细的发丝,说明这张床住了两个人;被褥凌乱,长期未清洗过,在被角处有一相当程度蹭上的泥。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洁净的手帕,取出镊子,轻轻挟了些泥和发丝放在手帕上。   而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只是情况更加不堪,被褥上甚至还有尿液的熏人味道。   “这间屋子有三个不同的人住。”乔崎将手帕放好,对那边的邢毅说,“你们现在的调查情况是什么?”   “邓哲失踪,不知所向,且发现屋内柜子有被翻过的痕迹,具体财物失踪没有不太清楚。另外,在床边的女士皮鞋里发现了一张公交卡。”   “这么说,凶手很可能不是邓哲,而是另外一个人?”邢毅摸着下巴说,“可是根据邻居的口供,这屋子里一直只住着两人,平时也没见有陌生人出入。”   “听说过寄居者吗?”乔崎扯了扯围巾,“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住在别人家里,不让任何人注意。但这次的寄居者,还有一个人知道。”   “谁?”   她勾唇一笑,“死者。”   掩藏在死亡下的罪恶,总是在不经意间浮出水面。在乔崎眼里,这件案子,不只牵扯一条人命,而后来的发展,也的确证实了她的想法。   “邢副队,你们不去找箱子吗?”一个突兀而低沉的男声插*进来,节奏缓慢而诡异,“黑色旅行箱。”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席川,面带深意,脸上逐渐浮起奇怪的笑容,“你们最好去附近看看,我估计那位可怜的精神病患者已经躺在里面了。”   闻言,众人围过来。   乔崎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来。和刚才时而轻浮时而卑微的表情大相径庭,现在的他,眼底充满傲人的自信。那双厉眸,深邃得不见底,那张不轻易表露情绪的脸更是让人难以揣测。   “我在解剖死者尸体的时候,恰好发现尸体颈部有指纹沾染上去的血迹,后来经过检验,那并不属于死者。那晚下着大雨,周围有杳无人烟……”他沉吟一番,“如果不是天公帮忙,杀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血迹……如果是凶手自身的呢?”一旁的张井问,“再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凶手把邓哲尸解了,屋内没有任何痕迹,他会在哪里作案?”   “这里是六楼吧?”席川忽然问。   “当然。”   他走向乔崎,低声附在她耳边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能否带路?”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传来,不是身高差距,也不是言语施压。乔崎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眸子,几秒后,对周围的人说,“我来带路。”   这栋居民楼,大概已经有超过三十年的历史,结构老旧,秉持了G市上世界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都会在顶楼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房东说,这个小屋已经废弃很久,堆的都是没有的木柴。果然,一众人走进去,一股霉湿气立刻迎面扑来。   “平时没有锁吗?”乔崎低头查看门锁,问旁边的房东。   房东摇头:“反正也没什么用,大家偶尔也会放些东西在里面,就没有锁。”   就在这时,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副队,发现血迹!”   众人赶紧循着声源赶过去。   果不其然,在干草凌乱、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干涸的血迹纵横,可以判断出这是不久前留下的。这么大量的血迹,让房东吓了一大跳。   “谁造的孽啊!”她在一边惊呼,又要作呕吐状。   席川蹲下身查看血迹的喷射状态,最后判断的确是有人在这里被肢解了。   “凶手应该穿了雨衣。”他指着几个形状缓和的血滴,“血迹喷射到雨衣上,后滴落在地。整个过程他匆忙将尸体肢解,情绪应该有一定的波动;这一方被他挡住,比较干净,但血迹喷射的距离很远,是朝要害处刺的。”   乔崎也弯腰仔细查看。   “提取过屋内筷子或者水杯上的唾液了吗?或者是枕头上的发丝?”一分钟后,乔崎起身,问旁边的邢毅。   “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她点点头,说:“你们可以去附近找找箱子了,在河边或者隐蔽的树林。”   说完,她整理好围巾,双手插兜,走出小屋。   席川也跟着出去。   “我相信你需要我的帮忙。”   乔崎停下脚步,眉毛轻挑,“所以呢?”她转身,开始正视他来,“席先生,你的猫真的丢了吗?”   “是的。”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半响后……   “我跟你走。”   ☆、暗示     席川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临时停车场。   乔崎和他并肩走着,距离刚好。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气氛诡谲。两人穿过一处杂草丛生的废弃花坛,闻着春雨过后的泥土清香,她浑身竟然生出了几分凉意。这种凉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让她冻得和一根冰棍无异,每一个毛孔都在不自觉收缩、扩张……最后,当他的衣角无意间触到她的手背,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竟然生出无限的恐惧。   昨晚的大雨让路变得湿滑而多泥。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徒生出难以察觉的敌意,不仅仅是在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态度,更是由于他难以捉摸的态度和隐藏完美的情绪。她可以嗅到,这个非同寻常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气场,与此同时,乔崎头一次,在异性面前有种自卑感。   “你很紧张?”男人突然问她。   “你是谁?”她反问。   “我是谁……一个普通的尸体爱好者罢了。”他如是说。   车子就在前面,两人默契地结束对话。   上了车,席川绅士地替她系好安全带。期间,他身上淡淡的类似青草香气的味道传来,还混杂了一些消毒水和福尔马林,形成一股独特的气息。她攒紧拳头,绷直身体,额上止不住地发汗。   席川伸手拨了拨她的刘海,“我没有恋尸癖,不会将你做成标本,你在怕什么呢?”   说完,他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发动车子。   乔崎不语,直直地盯着前方。   “为什么找到我?”她攒着衣角,问他。   半响后,车子进入一个长长的隧道,昏黄的灯光将席川精致俊秀的侧脸渲染得迷人而性感。乔崎深吸一口气,眸色开始变深——这是一朵有毒的罂粟花。你看他的手指,多么漂亮,可这双手,却摸过数不清的尸体,就像在黑暗中活动的死神;这双眼睛,多么清澈,如湛蓝的海水,可瞳孔却不知印下多少死相惨烈的亡灵。他全身上下的装束整洁无比,仪态姿势得体,形貌俊朗,那么身体里面呢?脑海里面呢?活动着怎样的黑水?   乔崎忍住从体内蹿出来的那股寒意,手心却不止地冒汗。   “你很厉害,我根本不能和你比。”她吁出一口气,轻声说出这句话。   席川专注地看着前方,却问出了一句好不着调的话:“喜欢喝什么类型的饮料?”   “咖啡。”她平静地回答。   “很适合你,苦涩的人生,让人回味无穷。”他做出中肯的评价。   乔崎没有再回话。   车子进入市区后,他领着她来到一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天也开始在渐渐黑了,冬天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冗长。   席川向侍者要了橙汁和咖啡,随后便转过脸,专注地盯着她,仿佛在勘察什么。   “你眼角下的泪痣很漂亮。”半天后,他诚恳地赞美道。咖啡厅里人不算多,舒缓的音乐在四处流淌,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型水池,暧昧的灯光在水池中浮动,倒映出爬满塑胶藤条的天花板。   乔崎抬头:“命理学家认为,有泪痣的人容易引起感情纠纷和痛苦,这样人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席川的脸色忽然变得柔和下来,但语速很快:“知道泪痣的传说吗?传说有着泪痣的人,是因为前生死的时候,爱人抱着他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之后重逢之用。一旦有泪痣的人,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们就会一辈子分不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而他也会为对方偿还前生的眼泪。”   她毫无预兆地“扑哧”一声笑出来:“百度百科上找的?还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刚才你进店的时候翻了一下手机,是那个时候吧?”   “你遇到那个人了吗?”他没在意她的调侃。   说话间,侍者已经将点的东西端上来。   听到他的问题,乔崎搅着咖啡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我这样的女人,无趣又枯燥,阴暗又沉闷。”   “你信那个传说吗?”他继续问。   “不信。”   席川点头:“可是我信。”话语间满是虔诚的信仰。   她刚想问原因,可……   “席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一个发嗲的女声从对面传过来。接着,乔崎便看见一个穿着深V雪纺裙的美丽女人朝这边走过来。这么冷的天,她不怕冷吗?不过这种身份的女人,穿得再少都无妨。   夜店常驻者、嗜好吸烟、单身却有很多追求者,还有……她皱眉。   “二十四岁,毕业于一家三流技校,在红灯区做过一年,有过一次流产手术。”席川扯唇一笑。   “原来席先生也有这么风流债。”她语气疏淡地开了个玩笑。   席川却深皱眉头:“不,她只是我的一个实验对象,我顺便查了一下她的资料而已。”“而已”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那女人已经走近了。见两人自顾自地交谈着,并没有搭理她的迹象,便走到席川身边,作势要挨着他坐下来,“席先生,上次你说给人家打电话,怎么……”   “你昨晚起码和两个男人发生过关系,说话的时候有股很大的味道,肠胃不好对吗?”席川并没有看那个女人,“对了,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一位很有名的医生,擅长妇科,如果有空可以去检查一下。”他从大衣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看着乔崎,头也不抬地递给那个女人。   “席先生,你……”   “闭嘴,趁我耐心没耗完,没将你的老底抖出来时,快点离开。你打扰到我的约会了。”他朝乔崎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我并不适合社交,因为那是一种很麻烦的事。但我必须适应,因为总是会遇到这种人。”   乔崎抿唇一笑。   那女人被气得脸色发青,骂骂咧咧地走了。   麻烦的人终于踩着高跟鞋离开。乔崎收敛起淡淡的笑容,沉默地喝起咖啡来。   “晚上你想吃什么?”席川忽然问她,“喜欢海鲜吗?”   “海鲜?”她轻嗤,“我最讨厌海鲜,讨厌一切有腥气的东西。”   “那行,我们去川菜。”他并不介意,继续询问她的意见,“作为我刚才把你吓着的补偿,你觉得怎么样?”   “你今天一直在问我问题。”她毫不客气的回答他。   “作为一名有教养的现代男士,必须要尊重女士的意见。”他理所当然地说。   乔崎收敛了脾气,冷声道:“刚才你对那位女士说的话,可不是一个绅士的作为。”   说话都没看着别人,反倒一口的毒,她估计那女人现在早就怀恨在心了。如果是她被这么对待,早就一杯咖啡浇到他脸上,让他尝尝嘴贱的下场。虽然乔崎自认为自己有时候嘴也很贱。   “你知道,这种事情是因人而异的。”他毫不脸红地回答。   乔崎:“是吗?在我眼里,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你能看出我昨晚做了些什么吗?”他飞快地问了她一句。   乔崎终于忍不住了。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思维如悬崖般跳跃,让她怒火中烧。   “Fuck!”她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最后放下勺子,“你能别随时转移话题吗?”她打量了一下他的全身,泄气般地说,“对不起,我看不出来。”   席川眸色一黯,将双手交叠起来,中规中矩地说:“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兴奋,这种事哪里值得兴奋?他的兴奋点还真是够低的。乔崎忍不住在心里也爆了一句粗口。看来,她的忍耐度在他面前,几乎是完全溃败。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舒服。   “作为补偿,我邀请你去我家,肯赏脸吗?。”见乔崎冷淡着脸不说话,他微笑着向她提出意见。   乔崎抬头,沉默半响后,冷静地开口:“好。”   她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席川淡淡一笑,神色终于恢复了平常。他快速扫了一眼她嘴唇上的咖啡渍,下腹升起一股燥热。强忍下那股悸动后,滚烫的血液流遍全身,他喝了一口橙汁,眼神不再投向她。   **   一路上,席川向她全方位地介绍了自己,包括出生日期、家庭住址、各个阶段就读于哪个学校、爱好,包括……   “第一,你这样会给我一种在相亲的感觉;第二,我承认我对你有很大的兴趣,但你根本没必要把你昨晚‘自*慰’的正常生理行为告诉我;第三,我想你把车子开过了。”乔崎好心地提醒他。   “是吗?”席川轻声问了一句,动作不慌不忙地将车掉头。   乔崎看着前方,不语。   车子终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这里四面环山,环境清幽,鸟语花香,中规中矩的建筑风格反倒和面前男人诡谲的行事方式不太符合。   “这是我哥给我挑选的。事实上,之前,我一直都是住在地下室的。”他好像看出了她心里所想,语调轻快地说出了这个事实,“我不喜欢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   乔崎准备解开安全带,却不料男人抢先一步。乔崎认为,他这是在身体力行地在向她诠释“绅士”这个词。   呵,还真是个爱较真的男人。   “Delicious.”他忽然低声喃着。   “你说什么?”   席川很快就替她解开安全带,从她胸前离开,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没什么。”   面前的别墅是典型的欧式风格。门前的小阶梯旁种了不少鸢尾花,青瓦白墙,颇具哥特式的玻璃窗在阳光的照耀下,倒显得有几分诡异。   “你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吗?”进屋的时候,乔崎歪过头问他。   席川替她推开大门,墨黑的眼珠平静无波:“我有与生俱来的观察能力,前人的东西总有一部分糟粕,但在我这里……”他停下推门的动作,专注地看着她,“永远不会失误。”   “席先生。”乔崎也认真地回望他。   “嗯?”   她无声地比了一个口型:“水满则溢。”   席川只是轻笑了一下,随后将她领进屋:“我可以认为,你在担心我吗?”   “谁会担心一个只认识不到十二个小时的人?除非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是那种愚蠢的行为在我看来,根本不存在。男女之间的保质期总是很短。”乔崎踏进屋子。   “嗯哼。”   乔崎以为他是在表示赞同,便没多说。    ☆、内衣狂魔     进门后,立马有一只黄色的小东西从沙发那边朝她蹦过来。   “Sit down!”席川中气十足地朝它命令。   小短腿“呜呜”地叫着,明显很想靠近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渴望。乔崎本就是个喜欢动物的人,见到这种萌物,心下欢喜得不得了,立刻弯腰抱起它,伸出手抚摸它的头,等到逗弄够了,这才转向席川:“我怎么感觉,它好像见过我?”   席川神色不耐地将狗从她怀里提拉过来扔到一旁去,“你的错觉。”   柯基不死心地巴上来,他只好单手抱起它朝后院走去。   “最好给我收敛一点。”他朝它警告。   “呜呜……”那狗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耷拉着耳朵,一副泄气样。   等到他回来,乔崎还站在原地。   “你养了狗,可为什么我没在你身上发现一点痕迹?”他一进来,她就问出这个问题。   席川毫不在意地说:“我不喜欢身上沾除了我和我伴侣之外任何生物的痕迹。”   “对于你这种重度洁癖患者,我想你的伴侣还是挺幸运的。”她调侃。   席川突然走近她,眼眸深邃,“观察得真仔细。”   “过奖。”他突兀的靠近挟来一片压迫感,乔崎冷下脸来,走到别处去。   屋子的布置也很简洁,客厅中央除了沙发和一个茶几,基本没有任何装饰品。真是单调又乏味。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席川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她身后。   她倒是没有被吓到,反而挑眉道:“还不错,简洁大方,就是少了点人情味。”   “你的意见呢?”他继续问。   “……有些绿色植物总归是好的,而且你这屋里烟火气息太淡,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乔崎中肯地发出建议。像她那个简陋的事务所,都布置了好几个盆栽。不过这男人身上阴气太重,会喜欢这种东西才怪。   席川点点头,“我会采纳你的意见。”   这对话,虽然有些诡异,但对乔崎来说,基本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袋子后,乔崎道:“现在能开始帮我了吗?”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席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的烟灰色衬衫,精瘦结实的胸膛,一双眼睛发亮,仿佛看到了心仪的猎物般。当然,他隐藏得很好,乔崎并没有发觉。   他递给她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简历:“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生活足迹。”   乔崎拒绝:“没必要。不过你为什么不去正规的单位工作?”   席川随手将那份简历扔在一旁,半眯起眼睛,片刻后平静地说道:“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更能反映出人的本质。在常人看来,他们是罪犯泄愤的对象,但在我看来,他们却是人性的载体。和活人打交道很累,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   “倒是出人意料的孤僻。”乔崎迎上他的目光。   “不,不能叫孤僻,只是一种信仰罢了。”他笑着反驳。   乔崎轻抚耳发,趁着这个机会快速扫过屋内的东西,却没有任何收获。她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谜。无论是他无意间的动作还是表情,总是游离在边缘状态,让人捉摸不透。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毕竟这种情况,自己还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是该死的不爽!   这个男人,连同他住的地方,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十分钟后,席川起身:“走吧,上二楼。”   **   乔崎深吸口气,穿好实验服跟在男人身后,体内渐渐兴奋起来。   打开那扇门,就是一个她从未见到过的绝妙之地。纵使她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慑住了。   高端前沿的配置让她几乎不敢相信,甚至有些仪器她都没见过。明净的屋内,有着各种各样的标本,墙上贴满实验数据,还有那些器官,简直是把人体的所有秘密完美展现出来。   “这些仪器,都是你自己的?”乔崎略显惊讶地问。   席川整理了一下手套,抬眸看向她:“当然。很多都是我自己制作的,你知道,现在市场上的东西很多都有弊病。在它们的基础上我做了些改进。”   乔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你真是天才。”   “过奖。”他戴好手套,“把东西拿过来吧。”   “要检测土样对吗?”他看见了她那时的动作,“我这里有最全的数据。”说完,席川将一台仪器打开,在屏幕前操作几分钟后,接过她拿来的手帕,放在显微镜下。   “我相信你一定会为它感到惊奇,毕竟市面上没有这么快而准确的仪器,但它的结果是不会出错的。”他边检测边向她解释,“只有一台。”   乔崎从这个男人的话语中读出了他站在高处的孤独,他的孤芳自赏,他的不被认可。   “结果出来了吗?”大约一分钟后,乔崎问。他已经停止动作,指着屏幕上的地图,地图上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一个正在修建铁路的施工点。”   凶手极有可能在那里工作。   “死者断气后遭受过性*侵,私*处被严重破坏,伤口凌乱而没有规则,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待尸体的态度极其不好。”他的语气骤冷下来,“尸体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不能遭到任何亵渎。”   席川认真的语气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她蹙眉道,“你真神秘。”   “是吗?”   “就像是……地下室里的怪人。”   ********************   画面回转到两人见面前一个晚上。   G市权贵付家的别墅里一片灯火通明,外部绿化完善,内部装饰奢华。本该热热闹闹的晚上,却冷清惨淡。   付兴国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夫人尹双则在一旁安静地削着水果。付媛冷眼看着大理石圆桌上已经冷掉的菜肴,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她涂得鲜红的指甲紧紧扣在手机外壳上,竭力忍住怒意,翻出通讯录。   这是第二十一通电话。   两分钟后,倒是终于接通了。   付媛忍了脾气,耐着性子对那边的人说:“爸妈都在家等你,十一点了还不来?”她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温和了一点,她知道他可能在忙尸体的事情。   然而,电话那边除了细小的电流声,几乎没有任何应答。半响过后,她攒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席川,如果你不希望要这段婚姻,我们随时可以结束。别等结婚后来后悔,你耗得起我可不行!”   付兴国看向眼底满是冰霜的女儿,低声叹了一口气。   “呜……呜……汪!”   席川的私人别墅里,柯基犬跳到沙发上,不停地用爪子刨着手机屏幕,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声。   ……真是耻辱!   付媛冷下脸来,果断掐断电话,扭头看向付兴国:“爸,我受不了了,找个时间取消订婚仪式。”   付兴国显然被她说出的话给冲击到了,瞪大眼睛:“混账东西,这种事情说能取消就取消的?婚姻不是儿戏,G市上下有多少人在看你还不明白?”他身子僵得直直的,声音虽大,却少了几分气势。说到底,他这底气也是不大的。在孩子眼里的包办婚姻,在他们眼里也是个烫手山芋。   尹双停下削苹果的动作,当着和事老:“老付,席家那孩子的确怎么看都不适合媛媛,现在这个年代谁还搞包办?再说,公司又不需要他们席家做支撑。女儿不愿意,随她去吧。”   付兴国别过头,脸憋得有些红:“当年是席家老爷子订下娃娃亲的,这么多年了,不是白白让人家看笑话吗?”她们丢得起这个脸,他还丢不起。   付媛扶额,冷静地说:“这段日子我会说服席川,媒体那边我来应付就行。”   说起这桩毫无存在感的婚事,付媛就一阵恍惚。当初两家关系好,席老爷子也是喝多酒,口头高兴,定下娃娃亲,长大后女未嫁男未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定下来。她第一次见到他后,原本还有些好感的,现在真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怒气冲刷得干干净净。也罢,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她也没必要葬送自己的幸福。   反正对于席川这种怪胎,她是不会再有任何希望。   付兴国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他摆手:“随你去,捅出什么大篓子了我不给你收拾。”终究是松了口。   尹双笑着,递给他一小块削好的苹果。这席家在G市是个什么地位,大家心知肚明,若是两家能联姻,那是最好不过。但是自己的女儿不答应,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至于混了,席家那二儿子他印象也不是太好,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皮肤也是惨白惨白的,看着就不是个精神的年轻人。   也罢。   尹双道:“这事儿就此打住,没什么大不了的。老付,只能吃一小块,明天去医院复查血糖。” 父女俩都沉默下来。   付媛看着相敬如宾多年的父母,心里暗自神伤。   这边,席川洗好澡出来,看见柯基正扒拉着自己的手机。他不耐烦地赶走它,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满满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还有一条短信。   付媛:   过几天一起商量一下取消订婚的事情,责任各自一半。   他边擦头发边坐下,摸了摸柯基的头,将手机扔到到一旁。茶几上放着一杯橙汁,席川端起喝了一口,又拿过放在旁边的女士内衣,凑近深深嗅了几下。   这种近乎病态的行为,让他苍白而清俊的脸庞浮起淡淡红晕。他将内衣攒紧,单手遮住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呼吸逐渐深了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泥土腥气从窗外飘进来。柯基犬呜咽了两下,跑到阳台的小窝里蜷缩起来;客厅墙上的大屏幕上,一张张照片闪过,照片上的女孩儿,左眼下有一颗淡淡的泪痣,脸色苍白,唇色却很好。   你好,乔崎。   他闷哼,扯开一个不算友好的微笑。   半个小时后,席川面无表情地拿着内衣走上二楼的书房。   ☆、睡梦中的亲密   “我不喜欢这个比喻。”席川取下手套,随意扔在一边的铁盘里。   他走近她,稍稍弯下腰,在她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吹了口气,又将眼神移到她那颗泪痣上,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摩挲,“真性感……”席川喟叹。   “你觉得我怎么样?外形、头脑、脾气……能做个评价吗?”   乔崎冷眼相待,却也不躲开他亲昵的动作。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他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知道,雄性都喜欢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   这个男人,真是自大到了极点。她冷笑了一声,退了两步,这才退到安全距离。   “我第一次去动物园的时候,是在搬进这座城市的一个月后。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孔雀。”她扯开唇角,随后话锋一转,“你在我眼里就像那只孔雀。骄傲自大,不可一世,莫名其妙。”   难怪他无人理解,被人排挤。   接着她又说:“委托我找猫是借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道理我深谙。说吧,在见我之前,查到了多少事情?”   席川不说话,深深地看着她。   她嘲讽地笑,“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现在得走了。”   “要走了吗?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他状似遗憾地说,“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我还为你准备了好多东西。”   说完,他将手伸到她耳畔,用长着薄茧的手指在她的脖颈处按了两下,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施了力道。   “你……”乔崎毫无防备,眼前一黑,头脑发胀,感到周围的景物都开始颠倒。   席川接住她瘫软的身体,脸色稍缓。   “好眠,我的公主。”濡湿而清新的吻在她的额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席川一把打横抱起她,缓缓走出他的工作室。   **   “嗯,她还在我这里,有些数据对不上,可能会晚一些。”席川站在二楼卧室的落地窗前,目光邈远地看向远方的高山,“放心吧。”   邢毅脸色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你让乔崎接一下电话。”   “她现在不方便。”   邢毅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扬眉突兀道:“席川,她不是你能碰的女人。你有未婚妻了。”   “所以呢?”电话那边的清俊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扯开唇角。   “我喜欢她。”邢毅垂眸,方方正正的俊脸有些红。   席川再次笑出声:“你是喜欢她,可她一直都当你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们公平竞争。当然,最后胜利的男人会是我。我从来不打败仗。”   说完,他沉着脸,“啪”的一声挂掉电话,赤脚走向床上躺着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紧闭双眸,姿势安详,短发柔软,像只无害的小猫。   席川俯下身,呆呆地凝视着她沉静的容颜,修长白皙、常年因握解剖刀而变得十分灵活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抚,最后,游移到那颗痣上,来回抚了几下,眸色逐渐加深。   他难耐地闭上眼,极力克制住身下的欲望,最后喘着粗气躺在她旁边。   想起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席川伸手灵活而熟练地解开她的衣物。匀称洁白的女体上,横亘了两三道淡粉色的疤痕,分别分布在腹部、肩胛骨和胸前。那团白皙软嫩、象征着女人最有魅力的地方,此刻正随着她深深浅浅的呼吸上下浮动。   席川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将舌头覆上那几处疤痕,轻轻舔舐着。   “伤害过你的人,都被我亲自解决了。那些人在我的刀下,整张脸都是扭曲的。有一个是逃了很久的强*奸犯,我把他背上的皮给完整地剥了下来,那真是完美。”   “还有一个人,是一家灭门惨案的凶手,被我放了一分钟的血。”   “当然,他们现在都没死。我还不屑杀这种人。”   “哦……现在他们在金三角那边做苦力。你想象一下,该是多么痛快的场景。”   这几个人,当时是胡文斌的老婆出钱派去的。乔崎在上学期间,被他们拖到暗巷里捅了几刀,还差点被猥亵;那个男人企图解开她外衣的时候,一个中年人路过,她才逃过一劫。   和她扯上关系的事,他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毫不吝啬自己的恶意。他用自己那把最爱的解剖刀“银月”,惩罚了这几个杂碎,他让他们在痛苦的嚎叫中品尝了世上最难以忘记的痛感。   席川低声喃着,腾出一只手,缓缓从她的脖颈一直游离到胸脯,最后覆上肖想了很久的那处柔软,虔诚地膜拜着。而后,他将唇移到她背部那个杯口大小的伤疤处,停留了很久。   “小七……”   ……   乔崎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男人对她说了很多话。她站在法庭里,面目严肃:“虽然他们是罪犯,但你并没有资格来裁决,站在法律的角度,你也是犯法的。”   “你在逃避现实。”   她皱眉,“请你诚实面对我的指控。”   他轻笑:“你在逃避现实。”   你在逃避现实……   重复的一句话,让她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接着,男人靠近她,让她的身体动弹不得。他薄凉且带了橙汁味道的唇,一路沿着她的脖颈向下,侵蚀着她的肌肤。最后,一股热水漫上自己的身体,那些陈旧的疤痕处,逐渐得到了缓解。   她觉得隐约听到了狗叫声,好像是在院子里,但是被压制的身体总是像放了一座泰山在上面,让她无法喘息。而后,她的身体腾空,渐渐变得轻盈起来。   这个梦,快把她溺死了。   同时,在市局的邢毅,接到了一条转发过来的短信。   他眉头一拧,捏紧电话,手心发了大汗。防火防盗防席川,这句话果然没错。加上他现在也要解除婚约,看来是准备来争乔崎了。   他的车停在对面的停车场,由于步伐太急,甚至撞到了一个路人。   该死!   诸事不顺。   ***********   乔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了。这个房间就在她的事务所旁边,简单而狭窄。   身上没有沉重的感觉,反而一身轻松,好像所有的晦气都被一扫而空。她摇摇头,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来,下意识地撩开衣服检查了一下身体。   还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想起那个飘忽怪异又轻薄的男人,她一阵头疼,重新倒在床上,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乔猛地崎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敏锐地嗅到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沐浴露味道。   她一般都喜欢用艾叶的香皂,所以身上的味道一直很淡,而且带了股草药的清香,但这味道居然被一种类似柠檬的香气给掩盖住。   柠檬,柠檬……她猛地坐起身来,脑海里跳出席川那张欠揍的俊脸。   这个该死的男人!   乔崎下意识地拿过床边的大衣,果不其然,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   “嘟嘟嘟……”   细微的震动后,电话那边传来某人低沉的笑声,“果然和我预料的时间一模一样,你睡了两个小时零十七分。”   乔崎:“请你给我一个正当的解释。”   席川在院子里坐着品酒,上好的法国干红,入口清醇,就像她的……他眯眼回想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太累了,我只是让你好好休息了一下。”   “你给我洗澡了。”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席川“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其实,女人的身体在我眼里,也无非就是一样的结构。只是乳*房的大小不同,腰部上的赘肉和臀部的挺翘程度有差异。”他咽下一口红酒,慢慢在嘴里细尝着,“你的身材很匀称,只是胸部稍稍小了一些,但外形真的很完美,而且……”席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白虎。”   真是完美。   他又兴奋了。阴*户无毛的女性、中国民间把阴*户无毛的女性叫做白虎,古代相学认为白虎克夫,是大凶。但这种荒谬的说法,在他眼里根本是无稽之谈。他喜欢她这种特征,事实上,不管她怎样,他都喜欢。   乔崎忍住将电话扔到墙上的冲动,耐着性子对那边的人冷声道:“你这是性*骚扰。”   “你没有证据。”他一语道破,“你知道的,要打赢一场官司,而且对象是我,你的胜算基本为零。”   她怒极反笑。   “所以,理由呢?”   席川起身,走到一处花坛前,将红酒悉数倒了进去。   “你不会这么迟钝的。看不出来,这是男人对女人的暗示吗?”   ☆、席川的进攻     说完这句颇具调戏味道的话后,席川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乔崎握紧手机,冷声道:“我不明白。”语毕,她咬咬牙,攒紧拳头,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狠狠踢了一下沙发泄愤。   莫名不爽!被他一手操控的感觉,简直像是被扒了衣服,任由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乔崎深吸两口气,走到桌边,抓起水杯灌了两口。   那边的男人语气依旧风轻云淡中带着调笑,“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毕竟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不到。”但是他的表情很快严肃下来,“但是我们很配,而且我有足够的自信让你爱上我。”   “不可能。”乔崎反驳,“胡言乱语。”   席川不语,重新走回小桌前,打开酒盖子,往杯里重新倒了一杯酒。乔崎隐约听到那细微的水声,心中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再加上他若有似无的鼻息声,性感得一塌糊涂的低叹声……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神经病!   挂掉电话后,乔崎忙不迭地冲进浴室,往身上抹了厚厚的一层香皂泡沫,搓洗了不下三遍,却仍不满意。那股萦绕在身上的味道,似乎驻扎在这里,怎么都洗不掉。他决心要将他的痕迹留在自己身上,让她万劫不复。   乔崎□□着身体,站在光洁的地板上,雾气升腾起来,可她还是能够清晰地从自己身上看到那几道显眼的疤痕。联想到今天那个男人可能对她做的事,她愣在那里半天,脑袋像生了锈的齿轮,再也无法运转起来。   这个男人,从犯罪现场就开始不停给她暗示:故意表现出来的敏锐洞察力、不停游移在她脸上的眼神、各种肢体语言隐晦却暧昧,这些都不是偶然性,而是他在向她表明一个词:挑衅。   乔崎抚上小腹左侧那道粉红色的狰狞疤痕,一股异样的感觉蔓延全身。她微微闭上眼,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那个男人覆在她身上舔舐的画面……真是意外地恼人。   最后,她冷着脸走出浴室,赤脚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   **   乔崎虽然是私家侦探,但和队里的人都混得比较熟,虽然有人对她意见很大,但不少人还是表示信服。   就在众人根据邢毅的指示在附近热火朝天地搜寻黑色箱子时,她黑着一张脸,打了个电话给张井。   张井这人长着一张名副其实的娃娃脸,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八卦。别人把他叫做“张二”,就因为他那个名,井——横竖都是二,加上这人在家的确排老二,所以这个外号就水到渠成地诞生了。   “席川到底是谁?”她找到了张二,这人情报网一向好,于是劈头就是这么一句,音调还冷得能冻死人。   张二刚灌进去一口黑咖啡,被她突然这么一吓,卡在喉咙里,阵阵发痒。他抬头摆出一副苦瓜脸,咂咂嘴,对电话那边说:“让我缓缓……”   乔崎在屋内转了转,有些焦急。   “咳咳……”张二清了清嗓子,放下杯子,敲了几下键盘,马上出来一叠资料,“席川,二十八岁,出生于本地,城中席氏集团的二少爷,毕业于美国……”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乔崎适时打断他,“席川,这个人,到底是谁?”   张二摸不着头脑了,“譬如说?”   “譬如说,他的异常行为。”乔崎淡淡道。   “异常行为……”张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也不是没有。”   “说。”   他正经下来语气:“在美国那几年,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手法医加慧眼神探。但他为人一向低调,除了帮某些秘密机构解决重大案件,就是上一些高端的法制节目,后来去了伦敦,据说消失了两个月,等到重新回到人们视线中时,这人已经身处国内了。有的人说,他是犯罪天才,是某国际犯罪组织的头目,不过这种事情都是没有证据的,笑笑就好。哪能儿和电视里演得一样啊,是不?喂?乔大……”   张二将电话远离耳边,“真是的,还没说完就挂了……”   他收好手机,正想去漱漱口,却瞧见那个漂亮的实习女警抱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这个实习生名叫罗姿,长得水灵水灵的,漂亮得不像警队里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呈卧蚕状,说不出的风情。   “张警官,都这么晚了,还坚持在岗位啊?”她放好资料,又自发地替他接好热水,“真是咱们支队学习的好榜样。”   这小姑娘,嘴还真甜。张二笑眯眯地想。   罗姿将水杯放到放到他手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张警官,我问你个事哈。”   “问吧。”张二灌了一口水,这才将喉咙里的那股苦意压下去。   罗姿眨眨眼:“今天去现场的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女朋友啊?”   帅哥?张二蹙眉,她问的应该是席川吧。于是答:“他叫席川,是副队的旧识,至于有没有女朋友嘛……咳咳,人家是有未婚妻的。”   闻言,罗姿的脸色一秒黯淡。   “这么帅,可惜了。”她几不可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又低叹一声,“那我就先去忙了,回见。”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背影失落。   “现在的小姑娘,放着我这么好的青年不要,去追逐那种虚幻人物,唉……”张二重重叹了口气,将水杯放下,认命地开始工作。   *************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六点,乔崎就接到了邢毅的电话,说是在离居民区四百米左右的小树林里发现了箱子。   乔崎赶紧起床梳洗,急匆匆地走出事务所,期间,又给邢毅发了个短信:   他来了吗?   邢毅接到短信,神色凝重。他很快理解到她口中的“他”是谁。   没有。他这么回。事实上,的确没有。   快步走到楼下,乔崎却被眼前的一辆车给挡住视线——席川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彬彬有礼地站在车边。   “那群人找东西的速度还不够,不过这次倒是出人意料地快。我猜你现在一定要去某个地方,上车吧。”他打开副驾驶室那边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凝视了他几秒,随后毫不犹豫地上车。   上车后,乔崎紧盯着前方,尽量克制住去观察他的冲动。一段时间内,车厢里都静得如一潭死水,只有被隔绝在外偶尔能传进来的令人烦躁的喇叭声。   席川用手指随意地点着方向盘,冷不丁地问她:“你试图将我留在你身上的味道洗掉?”他沉默几秒,又低哼了一声,“不可能的。”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席川不语。   半响后,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眼睛弯弯得像个大男孩。他转过头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当然不是我的所有物,但是,你想把我当你的所有物,我欢迎至极。”说完,还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表情生动。   乔崎冷笑:“等我有兴趣那天再说。”   “那一天不会晚的。”他一脸坚定的表情。   她僵硬着表情,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席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三明治扔给她,“我猜你一定饿了。”   乔崎从来不和食物置气,她毫不客气地接过,闻了两下,抬头道:“自己做的?”   “嗯。”他将车开进隧道里。这会儿车流开始大了起来,他单手支着车窗边,静静等待着前面的车挪动,“我不会做饭,只会弄三明治,简单随意。不过你会弄,以后我也不必费事了。”   乔崎嘴里包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回答:“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席川发动车子,一张俊脸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眉眼温柔而深情:“不是肯定,是注定。这是注定的事。”   乔崎咽下一口三明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感。她转过头,看着外面的车流,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男人抽出一张纸巾,俯身过去,“纸巾擦擦嘴。”   她对于这种亲昵的行为感到十分陌生,不过还是冷静地接过纸巾,说了一声“谢谢”。席川淡淡一笑,“跟我不用客气。”   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问他:“你……怎么把我弄昏迷的?”她的表情很正经,看不出什么怒气。席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失笑。   “我对你身体的构造,比对任何人的都清楚。”他转过头,注意着路况,唇角边挂着一抹淡笑。这种感觉就好比是说,你在我眼里,已经一*丝不挂,毫无秘密而言。   “你一定问过别人我的资料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打了两下,“昨天我给你你却不看,真是不容易表露心思呢。”乔崎抿唇,别过头默默吃东西,像是妥协了一般,不再发表任何言语。   反正,他总是能抓住自己的尾巴。   **   离公寓大概四百米处的小树林里聚集了一大群刑警和围观群众。   邢毅站在一堆人之中,眉头紧皱,方正刚毅的脸上表情复杂而矛盾。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半旧的黑色箱子放在一个被掩埋的草堆里,长满青苔的大石头挡在上面,而离箱子不远处则是一条山溪。   鉴定科的人正在对周围的脚印进行分析,一个年轻刑警将箱子打开,引来周围一群人的惊呼和干呕。   果不其然,里面装着一些尸体的碎块,血淋淋的肉坨,隐约可以看见其中的人头和毛发。   “呕……”一些没见过大场面的附近的村民扶着树干开始吐起来。   “虽然脸被血污给遮住了,但从一些特征上来看,跟照片上的人很符合,这个人就是邓哲没错。”郑恒远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几番。虽然他也有些反胃,但这是本职工作之一,只好硬着头皮上。   邢毅正想说话,从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人却让他瞬间沉了脸。   席川一身黑衣,旁边跟了也是一身黑色的乔崎。两人的表情也几乎同步,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相差无几。在外人看来,铁定是一对般配的情侣了。他攒紧拳头,一股挫败感涌了上来。   “是你告诉他们箱子所在的地方?”乔崎看着前方,问身边的男人。   席川挑眉,双手插兜,敏捷地越过一块大石头,“我只是稍微给了郑恒远一点提示。不过他们这次的速度倒是比以前快。”   她沉默了几秒,抬眸就看见邢毅一脸的冷漠。   “我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让你给删了?”乔崎的脚步加快,沉声道,“邢毅打过电话来。”   “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他毫不脸红地回答。   乔崎停下脚步,用众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旁边的男人说:“我希望你认清一件事,太过自恋可不是件好事。”   “自恋?不,这是自信。”他将手撑在她旁边的一棵松树上,身体前倾将其纳入自己羽下,“我是对我们两个人自信。”说完,他盯着她微微颤动的唇,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   乔崎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诡辩。”说完,她抬脚朝人群的方向走去,郑恒远见她来了,激动地叫了一声“乔崎”。席川皱眉,拍掉手上的树皮屑,稳步跟在她后面。    ☆、腹黑男人   “死者邓哲,四十二岁,祖籍H市安平县凤山村,无业游民,曾有过两年左右的吸毒史,并且在此之后精神失常,现居住于茗清街女友田芳家内……”   乔崎闭上眼,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止住了郑恒远的发言,“安静一些。”   郑恒远立马识相地闭嘴。   随后,她弯下腰,仔细查看地上的脚印,眼神变得晦暗起来。周围一片安静,都等着这个女人的下一步动作。   岂料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传了进来。   “拙劣。”一旁的席川淡淡开口,随后忍不住对她说,“与其浪费时间面对一堆碎肉,不如考虑一下和我约会怎么样?”   乔崎停下动作。   邢毅看向席川,浓眉紧拧,语气带了些怒意,“我希望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   席川略带挑衅地看着他:当他的对手或猎物生气时,就离失败不远了。   李群和郑恒远对了一个眼神,都表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何必和一个自大狂计较?在他的世界里,谁都比不过他的才华。”乔崎扫过众人震惊的表情,直起身正视席川,“我不喜欢认输。”她的眼里有股很认真的怒气,像团火,逼得对面男人的心脏灼热得发红,“扑腾”着,让血液前所未有的滚烫。   噢……多么认真的眼神。席川忍住体内的冲动,静静听着她说下去。   “乔崎……”邢毅轻轻叫了她一声,却遭到了她的阻止。她伸出一只手,直逼对面席川的心脏处,正视他清亮中带着一丝深意的眼睛,“说这些废话之前,我不认为你能够拿你这里来换。”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席川的内心瞬间溢满一种得意。那种肖想很久的病态,得到了一种形式上的解放。   “你太低估我了。”他扯开唇角,握住她苍白冰凉的手,放在温暖的大掌里细细摩挲,反复用自己手上的纹路压迫着她的,“你也太放纵你自己了。要知道,人的很多行为和感情,就像是芦苇荡里的野草,疯长起来的时候,可是烧不尽的。”   “你在暗示我。”她撇去四周的杂音,安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个高大清俊的男人。他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异常温暖,可她感受到的却是熟悉的压迫感,她在害怕,她在恐惧,面对深不可测的男人,她头一次体会到无助。   席川加重手上的力道,却在最后那一刻,陡然放开她的手。   他褪去眉眼间所有的云雾,“不不……我在明示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毕竟……慢火才能熬出美味的汤。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吓住了,像只小猫。小猫……说的你,我想你肯定猜出来了,但不肯去面对,嗯?不过没关系,是我的错。”   这话让一旁的邢毅浑身一震。   随后,只见席川从另一只口袋里拿出一张洁白的手帕,轻拭了自己的手后,向乔崎伸去。   “这里血腥味太重,抱歉,我一向很尊重女士。”他朝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席川,你未来的……”   “伴侣。”他沉吟了一秒左右,轻声开口。墨黑的眼珠平静无波,却狡黠得让人辨不出真伪。   “我注定不会赢吗?”她在嘲讽他。席川轻笑。   周围的人看着两人奇异的举动,纷纷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谁也不敢开口,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收敛起笑容后,他摇摇头,纠正她的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的情感是野草,我也不例外。当你揪住我的弱点时,你就有一半的几率赢。”   说完,他绅士地放开手,理了理衣襟,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在风衣的扣子上点了两下,“别低估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还有,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竞争。”他俯身,凑近她的耳朵,“我要竞争的是你的……心。或许这种说法很俗套,但这的确是我心情的写照。抱歉,吓着你了。”   他带着蛊惑性质的目光一直胶着她颈上的动脉,看着她的血液在里面又冷静变得沸腾。起伏……平静,最终到达一个高点。   呵。   乔崎则面不改色,“我会等着。”   听到她的正面回答后,他盯着她看了五秒左右,转身离开现场,潇洒得像一片浮萍。   席川甩掉背后那一干人,在心底默默念着:女孩儿,和你争你自己,是个多么愉快而伟大的工程。   哈……真是呆滞的有趣。   **   席川走后,现场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   郑恒远的目光一直胶着席川离开的方向,待旁边的人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后,这才收回视线,转而又看向旁边的乔崎,满面疑惑:“你什么时候和席川……”   乔崎没回答,蹲下身继续查看那排凌乱的脚印。他也自觉没趣,转过头继续维持现场秩序。   这边几个跟随过来的刑警将围观群众遣散后,现场这才安静了一些。   邢毅走近乔崎,清了两下嗓子,“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说这些话有点不合适,但……”   “凶手很显然是名男性,身高大概1.78—1.80左右,左脚有疾,穿的是解放牌鞋子。根据我之前在现场的观察,他以前的职业是司机,可能是出租车司机或者小型送货车司机;除了腿部的问题,身体基本健全,嗜酒,吸毒,外地人。”乔崎起身,看着躺在地上的箱子,已经被合上了。   邢毅沉了眸子,盯着她的动作,并没有再说话。   下一刻,她重新蹲下身子,揭开皮箱的盖子——血肉模糊的尸块被凌乱地码在一堆,浓厚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让人胃里翻滚。   “真是毫不留情……”她闭了闭眼,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乔崎停了两秒,拿出手机,眼神顿时变得幽暗起来。   按键,接通。   “嗨。”那边传来男人低沉却清朗的声音,“我已经走到半山腰了,这里风景很不错。”   她抿唇,看向那些尸体碎块,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却怎么都捕捉不到一个精确的影像。   “后脑勺被扳手敲过,尸体切割部分的手法比较拙劣……”他好像停下了脚步,呼吸也变得轻盈和平稳起来,“仔细看看那些肉块,你能发现什么?别找鉴定科的人,他们速度够呛。”   乔崎握紧手机,听着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将戴着专用手套的手伸进皮箱中,仔细拿出一块类似于大腿部分的肉块。   郑恒远一阵反胃。虽然这种东西都看多了,但在视觉上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毕竟这东西,是人的部分,只要你精神正常,可能并不是那么乐意看到别人的尸体。   “仔细想想,你一定能想到什么。”那边传来席川低低的笑声,“乖女孩,你很厉害。”他的声音很是轻快,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如山泉般清冽缠绵。   可乔崎却无暇顾及。   她盯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看了一分钟,脑海里再次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凌乱的床铺、地上的酒瓶子、吃剩的饭菜……   “乔崎,你……”邢毅见她拿着尸块发呆,试图靠近她。他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席川,心里顿时又塞住了。   “凶手可能是个惯犯。”她幽幽地开口,眼神凝在一处。   **   席川挂了电话后,不过几秒,就接到了名义上“未婚妻”的来电。   “记者都安排好了,晚上六点之前,景江酒店,你哥也会来。”付媛坐在大厅里,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突然觉得一身轻松。涂得鲜红的指甲抚上耳鬓,唇边扯开一个讥讽的笑,“今天我看见你和那个女人了,怎么?眼光如此独特?”说完,她整了整一丝不苟的米色套装,换了个姿势,心理平衡许多。   席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沉默不语。   半响后,他淡淡开口:“我哥给你了多少好处?”   付媛见他扯开了话题,顿感无趣,挑眉道:“城东那块宝地。不过你哥真是会给你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女方吃亏,加上你之前那些绯闻,他可是伤透了脑筋。说到底,我还真没吃亏。”   他倒是没在意,启动车子后回了一句:“我会准时到。”   那边的付媛没捞到嘴上的好处,被他轻描淡写一句给堵住,心里又气又闷,差点把电话给砸了。   ……   还未到六点,车子在景江酒店的楼下缓缓停住,面色从容的男人看了眼手上的表:还有十分钟。   席川下车的时候,倒是看见不远处纠缠的哥哥嫂子,习以为常的他脸上甚无表情。倒是小短腿侄儿顶着西瓜头,老远就看见他了,大叫着跑过来。   “二叔!”   席川皱眉,却还是伸出手接住这个沉小子。   奶声奶气的孩子体重倒是不轻,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漂亮得和他爹一样。西瓜捧住席川的脸,趁他还没有黑脸之前,狠狠亲了两口,“二叔,爸爸说你又闯祸了。你和西瓜一样还在读一年级吗?”   席川看着他不说话。   西瓜早就摸清楚眼前男人的脾性,摇了摇小短腿,“二叔你吃饭了吗?”   “没有。”他很正经地摇头。   身上的孩子又软又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沟通,只能用和大人的方式与他交流。可怜西瓜侄儿一脸懵懂,从小就看着自己二叔一张正经脸,倒也会揣摩心思了。   至少看见爸爸的臭脸不会再怕了。   他正想再问席川一些事,那边的夫妇走了过来。   席晔常年的冷淡表情,一丝不苟的装扮和冷硬的气质让其看起来不是那么平易近人。一旁穿得普通居家的矮小女人倒是笑得很平常,像是在欢迎家人。她看向这个一年到头只回家两次的弟弟,微微扯唇,比了一个“你好”的手语。   席川点点头:“哥哥,大嫂。”   西瓜蹬着小腿从席川身上滑下来,跑过去抱住了妈妈的腿。   席晔朝他颔首,语气虽然生硬,但也算不上生气:“过几天回去看看老爷子,今天的事,他需要你亲自回去解释。”   “好。”席川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席晔点点头,很淡地看了他一眼,搂住妻儿进了酒店。    ☆、我是你的小尾巴   这席家与付家的联姻,本就是爷爷辈的一句空口承诺。席川和付媛两人从小到大也没有过什么交集,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席川爷爷八十大寿的筵席上。那个时候,席川刚从伦敦回来,付媛也才进入父亲公司没多久,两人对彼此基本没任何感觉。除却付媛后来的些许心动,席川更是如一截木头,一心栽在某个人身上。起初这门婚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等着契机来了,再推脱也不迟。说到底,这对于席川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哪怕她付家就是天皇老子,他也有办法不屈从。   不过这付媛,也算上道。他甚至已经想出不下十种方法成功解除婚约,没想到她倒是替他省心省力了。   席川不知从哪里换上一袭正装,步伐沉稳地从偏厅走进了一间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灯光明晃晃的大厅里。这些记者见主角之一来了,赶忙涌上前去。   他绽开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理了理西装的衣领,眼神自信而高傲地看向周围的镁光灯……   付媛接到消息的时候,席川已经从后门离开。   “席大哥,这就是你们席家教出来的男人?”她忍住爆粗口的冲动,对一旁的席晔埋怨道。好歹是个重要的场合,竟然不通知她,而独自去面对记者,把她这个当事人摆在哪个位置了?连做人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只会一意孤行,真是……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灼灼地看向席晔。   席晔的小妻子是个哑巴,见这位明艳动人、曾经还可能和自己成为妯娌的女人生气了,连忙慌乱地比划着,企图安抚她。西瓜也躲在父母身后,不敢瞅这位脸色极端难看的阿姨。   席晔淡笑,捉住妻子乱比划的手,礼貌地回应付媛:“席川自小就不在国内,国外开放的教育环境让他的性格是开放和不羁了一些,不过我想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倒是付小姐,为何不检讨一下自己的问题呢?”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唇角上扬,握紧妻子的柔荑,暗中施了几分巧力,只是表情还是雷打不动的正经。   这俩兄弟……付媛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可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平时看着关系疏淡,可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阿姨,你别生气啦!”西瓜见气氛有些不对,奶声奶气地想缓和一下冷硬的空气,“爸爸和二叔的嘴巴都抹了毒药的!”   席晔的妻子尴尬地扯开唇角。   付媛看了一眼躲在娇小女人身后的奶娃,那张白白嫩嫩、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带了几分怯怯的神情。她想许是吓住了小朋友,心里也愧疚,火这才消了一些,脸色也好了不少。最后,付媛扫了一眼席晔那张伪装得极好的狐狸面相,再联想到席川那张苍白清俊的脸,不知为何就妥协了。也罢……她摆摆手,叹气道:“算了,席家位高权重,我自然是高攀不上的。今天的记者见面会,还有劳席大哥做主了。”   “这是自然。”席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很爽快地答应,替弟弟揽下了这摊子事。   一旁的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态度,他低头,无视在场的另外一个女人,轻声对她说:“过几天,我有个惊喜给你。”   西瓜抱住妈妈的大腿,眨了眨眼:爸爸这么温柔的表情,只有对妈妈说话的时候才会出现啊。   好羡慕妈妈……   **   邢毅努力回想着这几年H市周围发生的案子,渐渐有了些头绪。   虽说H市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但一些作案手法凶残、怪异的案子流传得比较广,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   于是这次的案件,在一定程度上也有了突破口。   郑恒远坐在一边,翻看着资料,眉头皱得老深,“副队,难道这次的犯人,真的是H市逃逸了这么久的连环碎尸案凶手?”   “没错。”邢毅开始仔细核对着犯罪现场照片的细节处,头也不抬。   “那这么说,他是有目的地跨地域作案?”他摸着下巴思考。   闻言,邢毅放下手上的照片,从桌上抽出另外几张照片扔给郑恒远。   “田萍作为一个玻璃厂职工,每天要坐大概两个小时的车去郊外的工厂上班,且我查过那条路线,没有正规的公交车,只有一班任何时候都能出发只要人载满就行的老旧客车。”   郑恒远认真地听着。   “这就是关键。”说完这句话,他拿出证物袋,里面有一张黄绿色的公交卡和一张单子,“上面的指纹的确不是邓哲的。我让人查过这张卡的使用轨迹,就在事发当天,罪犯曾从东山路乘地铁经过九里店,后又乘公交车来到田萍家,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左右。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已经在田萍家。”   “那他为什么不把公交卡带走呢?这样不是很容易引起怀疑?”张二问。   郑恒远摸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是不小心掉出来的也说不一定。那个时候他杀了人,情绪可能比较激动,没注意到这点。”张二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   邢毅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事发当天,田萍是准备去一环的市中心医院复诊,尸检发现她有很严重的妇科病,而且这张复诊单也充分说明了这个事实。公交卡很可能是她要求凶手归还后,顺手放在了某个地方,后来在争执中可能将其挪位。而凶手作为一个逻辑思维漏洞严重的中年男人,起了杀心之后,想到这些细节的可能性就比较小。”   另外两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群:“犯人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邢毅点了点桌子,那双黑而沉的眼睛毒辣而锐利,“从现场可以看得出来,那间屋子的确是有三个人住。法医在邓哲的尸块中检测到了安眠药的成分,而如乔崎所说,凶手作为一名‘寄居者’,还是在逃的罪犯,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他的行踪,所以才选择白天掩人耳目地出去工作,深夜再回家。”   郑恒远:“如果恰巧被人碰见了呢?”   “逃了这么久都没被抓住,肯定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了。”李群说出自己的猜想。   邢毅点头:“这点的确不可否认。而经过毛发和唾液检测,屋内有三人这已经不是猜想,而是事实。至于他的作案动机……还有待调查。”   “凶手和田萍,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恋人吗?”张二边转笔边问,“会不会是亲戚?邓哲才是田萍的男友……难道,这是一起三角恋杀人事件?”   “……也不是不可能。”邢毅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骨,“现在他还在逃,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犯案。”   如果再犯案,那可真是棘手了。   ***************   下午,乔崎乘坐地铁去了一个地方。她需要亲自去体会那些隐藏在血腥杀戮下的本质东西,那些阴暗得发霉、但却像青苔一样不屈不挠、攀附在人心深处的动机。   弄出两条人命,对于凶手来说,可能是长期的负面情绪积累,再加上一个适时的导火索,所以他才狠下杀手。   东山路离田萍家,算是隔了大半个城市。   这里的环境十分杂乱,同样的城乡结合部,垃圾在废弃荒地上犹如腐烂的死尸一样横陈,正在修筑的铁路建筑上,不少带着安全帽的工人正挥汗如雨地进行着危险的工作;歪歪斜斜、毫无美感的四周建筑,线条凌乱、老旧,地上肮脏、灰尘厚积,车子一经过,就是一片茫然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说:这是这个城市最丑陋肮脏的一角。   只是这样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还数不胜数。   乔崎在东山路的一个临时车站下了车。已经快要到六点半左右,她空着肚子,双手插兜走在一条正在修葺的公路上。这里路过的车子不算少,但都是大货车和通向乡村的客车之类的大型车,偶尔路过一个老人骑着老式的自行经过,后面也做了改造,装了不少塑料水瓶,满脸沟壑和汗水,费力地蹬着。   作为一个从小在乡村长大的人,乔崎那个时候更加的懵懂和无知。那个时候的山区,家里装个电灯都算比较好的。她从小就光着脚丫在田里跑,帮着父母料理农活。当时家里还不算特别清苦,喂着猪和鸡鸭等家禽,每逢过节还能吃上一些肉。只是那些日子,她都快模糊了。   ……怎么突然回忆起往事来了?   她闭了闭眼,撇开这些奇怪的想法。最近情感占了理智的上风,这对于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迹象。   天渐渐黑了下来。乔崎找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店,准备解决掉晚饭。   这里的老板娘很是热情,大抵是从乡下来的,肉块放得很足,一脸笑意地端上来,“牛肉面来咯!”说的是一口乡音,十分亲切。乔崎朝她笑笑,从一旁抽了双筷子,正准备开吃,谁料……   “不卫生。”一个清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斥意。   乔崎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上的筷子就被人夺走了。一双干净白皙、指节修长的手拿过筷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滴眼液大小的试剂,往上面喷了几下,随后递给她,“我有洁癖。”   席川一身正装,发丝墨黑,眼神沉沉地站在桌子旁。   他是早就料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从酒店到这里起码得四十分钟时间……   然而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乔崎已经见怪不怪了。接过筷子,并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开始吃碗里的面。   席川站在一旁,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再看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转身到厨房里也给自己叫了碗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和那位女士一样。”   老板娘“哎”了一声,然后不确定地问:“她加了很多香菜哩,很多人吃不惯这东西,小伙子你加不?”   席川听到那两个字,被哽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   坐回座位上,见她始终埋着头,一言不发,他也不恼,反而用灼灼的眼神盯着她头顶上的旋。   “不好奇我刚才去干了什么吗?”他交叠着双手问。   乔崎终于抬头:“我看到新闻了。”想不看到都困难。地铁上播报的实时消息,他一个人,高傲冷清的样子,面对着众多媒体,只说了这样一段话: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和付家小姐的联姻是包办关系。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并且也没有信物和书面证据可以证实这段虚假的口头承诺,那只是父辈之间的说辞。我是个崇尚自由的人,在这个开放的社会,我相信大家都提倡恋爱自由。”   席川淡淡一笑:“我从不认为那是对我的束缚。”   “与我无关。”她看了他一眼。他有未婚妻,他要和谁结婚,都与她无关。他们只是认识不到两天的人。仅此而已。   席川:“可是你的微表情告诉我,你被我打动心弦了。”   乔崎低下头认真吃东西:“席先生,你需要去挂眼科。”   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面,仿佛这样就能饱。乔崎刻意忽略那道眼神,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饱胃工作。   说话期间,他的面也上来了。   做好清洁事项后,席川扫了一眼碗里的香菜,最后学着她的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动容   乔崎在吃的空隙中抬头,搁下筷子,语气疏淡地问:“能吃香菜吗?”   对面的男人绅士一笑,毫不在意地说:“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要尝尝。”语毕,他挑了一根绿油油的香菜放进嘴里……   “你的伪装技术倒是一流。”她冷哼,低头继续吃东西。   席川艰难地咽下那对于他来说味道实在是太糟糕的植物,轻声道:“这是追人的美学。你的一切需求和爱好,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但我要做到不着痕迹地跟随你的脚步。我现在把一切都坦白了,是因为我发现这种方法太过愚蠢。”   乔崎顿了几秒,搁下筷子,看向那张清俊白皙的脸:“过犹不及。难道就不怕我反感?”   席川一眼看过去,她的眼神传达出来的讯息是……我是认真的。抿唇一笑,“我懂这个道理,所以我今天来,是协助你查案子的。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助理,当然,助理最基本的素养就是听从主人的指挥。”   什么逻辑?他的逻辑真是突破天际。   乔崎冷笑:“主人?不好意思,我没心情玩角色扮演来满足你的特殊癖好。”   碗里的面也差不多要见底了。说实话,乔崎在他迫人的气场下,胃口不知不觉就有些乏,但她一惯不爱浪费粮食,只好忍着喉咙处的异样,将最后几口面吃光。再次抬头时,眼前的男人已经端正地坐在对面,一脸专注地看着她,薄唇微抿:“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这架势,肯定是赶不走的了。   她点头:“我去付钱。”   席川及时制止她:“我已经付过了。”   这时,老板娘擦着手走出来收拾桌子,笑眯眯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小俩口真是登对,你别说,还有点夫妻相!”   听到这句话,乔崎本能地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他正经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没听到刚才那番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海洋里。   夫妻相?怎么可能……她清了清嗓子,“走吧。”   **   一路上,席川都有些沉默,甚至是蹙着眉头的。   四周的环境的确不太好,一有车子路过就灰尘漫天。乔崎倒是习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诡异的和谐。   “你其实早就把一切都看清了对吧?”乔崎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男人及时驻足,表情平静:“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今天穿得极其正式,越是浓黑,衬得他的眉眼愈发精致和优雅,乔崎的嗓子忽然有些干燥,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沙哑的:“你装什么,这件案子从头到尾你都看得明明白白。我承认,我心里很不舒服。”   席川语气稍淡:“尸体本来就会说话的,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愿意告诉我所有的秘密。”   他这番风轻云淡的表情让乔崎莫名心塞。就好比上学期间,你经过没日没夜的努力才换来的年级第一,突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插班生轻而易举地给夺了过去。乔崎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可怕。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可能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她不能生气,不能因为他比她厉害就嫉妒。这不是她一惯的作风。   可最后,她还是沉着脸转身。   就在乔崎转身之际,一阵突来的力道将她扯了过去,温暖干燥的大掌在下一刻揽住敏感而纤细的腰部,席川盯着她的眼睛,对她敌视态度毫无生气之意,只是正经着一张脸:“偶尔在我面前耍耍小性子也是很好的。”   乔崎眼神平静无波。两人靠得很紧,她的身高只能达到他胸膛处,西装上好的衣料蹭着她的锁骨,燃起异样的感觉。她抿唇,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突来的亲密接触。   挣扎……无果。   抬眼看见席川略带无奈的神情:“在我面前你很不自信吗?那这样就麻烦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继续说:“人前严肃正经的乔侦探也有脸红的时候,这样的反差让我很得意。以前做社会研究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可爱的女性。明明很渴望爱,却装得如刺猬;明明很脆弱,却竖起一起屏障隔绝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不过你真的做到了,在我看来,你是个让我很敬佩的女性。同时,也让我很有追求的欲*望。”   乔崎愣愣地盯着他,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随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席川,把别人刨开来看,你、很、有、成、就、感、吗?”   他及时放开对她的束缚。   乔崎冷哼一声:“你把对方看得越清楚,兴趣也就跟着锐减。我等着你对我倦怠的那天。”   席川扯开嘴角假笑,毫不在意她的说辞:“可是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无底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发掘。”   “所以现在我们见面就是为了谈情感吗?抱歉,我实在是没多大兴趣。”乔崎转身,自顾自地念叨着,“你已经影响我太多……”   席川不死心地跟了上去,着实像块黏人的狗皮膏药。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   大货车继续路过,卷起漫天尘土。面色倨傲、长相清俊的男人轻扯嘴角,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   东山路这边正在修建供特快列车通过的高速铁路,这会儿工地里的人还干得热火朝天,来这边的基本都是北方人,本地人干这个的很少。一口北方音,淳朴无华,倒是意外地让人感到亲切。   席川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和这里的临时项目负责人联系过后,招来几个人问话。乔崎则静静地站在工地的水泥板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桥墩上交错纵横的钢筋。   “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左脚有疾、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工人?”等到时机成熟后,她表情严肃地问道。   其中一个又黑又瘦,嘴角上长了颗大黑痣的矮个男人回答:“有倒是有,就是最近没怎么看到。这里这里……他清楚得很。”说着,他指向一个壮一点的男人。   “他本来就是工地上请来的临时安保人员,虽然他的那个脚有病,但力气可是好得很,走起来比平常人都利索,长得也凶悍。我和他认识,他从白天一直守到晚上九点,我接他的班,轮流来的。”男人说道。   乔崎微微一笑:“你们有谁知道他的名字吗?或者他现在的去处?”   那个男人用口音很重的疑惑语气问:“莫不是他犯了啥罪?”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乔崎顿了几秒,继续问,“他平时多久上班?多久下班?你们招工会有记录吗?”   那人道:“他接的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的班,至于记录这种东西,我们倒是有,外地人跟着铁路局来的都有。他可能是本地人,做的临时工,这里桥墩一修好就结工资。我们只知道他姓陈,这个人,比较沉默、老实,平时爱抽点烟。他现在去哪里了我们也不知道,上头还在找人哩。”   乔崎:“描述一下他的长相。”   男人依言描述了一下。乔崎转身问后面的男人,“心理画像和实体画像都有了吗?”   席川点头:“是个很大众的罪犯。”说完,他轻笑,“这样多好,我当你的助理,很好使对吧?”   “我不否认。”乔崎转身面对他,“看来你在犯罪心理学方面造诣不深。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个老手。”   “谢谢夸奖。”他轻笑。   乔崎心里一漾,转身又问了些关键的问题,然后给张二发了个短信,让他转达邢毅:凶手大致情况已经掌握。   席川用余光看见了她的动作,轻哼一声:“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发,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对不起他吗?”   乔崎打完字,无奈道:“你的妄想症已经很严重了。还有,我并没有和你在一起,别试图逞口舌上的能。”   说话期间,两人离开铁路工地。这里比较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事故,席川处处护着她走,两人的距离靠得十分近。她虽然不太自在,但始终逃不过他强制性加过来的庇护,最后倒也妥协了。   乔崎在心里冷哼,这男人还有点大男子主义。   **   按照原定路线,两人又重新坐了地铁回去。这个时候的人不多不少,但足以让在东山路站上的两人一路站回去。   车厢里的人经过一天的工作,都有些疲乏。乔崎定定地看着车门反射回来的影像:席川站在她身后,几乎是以环抱的姿态将其纳入怀中,将其和人群隔绝;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上,若有似无地撩着,渗人的同时又让她感到无比尴尬。但鉴于在车上不好大声喧哗,她也就纵容着了。   其实乔崎自己仔细想来,她几乎都在默许他的接近。这是一个什么讯号,她心里清清楚楚。但转念一想,指不定是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蛊,否则,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虚虚的怀抱如此温暖?   “在想什么?”席川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问道。   车子入站刹车时,他及时揽住了她的身子,“我猜,你一定在想案子的事,对吗?”   乔崎低头,“这次你错了。”   他状似遗憾地摇摇头:“噢……这样啊。那我可能还不够努力。”    ☆、心思微变   不够努力?你已经在很努力地展示你的无赖本性了。对于乔崎来说,他还只是个陌生人,这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已经算是很少见了状态。她转移话题:“能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吗?”   “嗯?”   “嗯。”   由于她是背对着他的,声音不免过小,说话时胸腔微小的震动让席川胸口处阵阵发烫。就是这种朦胧的情愫,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让席川心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血液有些许沸腾,就连说出的话语速也是极快:   “这次的凶手拙劣得连细节都舍不得处理,处理尸体的刀口极其不专业,但意外地熟练。他是个沉默寡言、表面平和的老实人,长年在外逃命,对这座城市的交通和地形无比熟悉;他爱抽烟、喝酒,有着社会最底层人士一惯的嗜好。他不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任何聪明的痕迹,不会让警方有抽丝剥茧的机会,他就和这个社会上大多数普通的杀人犯一样,没有过高的智商,有的时候却总能投机取巧地躲过警方的搜查。”   “现在,要我告诉你他在哪儿吗?”他见她盯着车门发呆,自发地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胛骨处。这样的姿势,他必须弓着腰,意外地撩人和性感。   说话期间,地铁又到站了。   从这边车门上来的人,一律的面无表情,冷漠自私。乔崎勾唇一笑:“凶手扔掉邓哲的尸体后,并没有原路返回,根据留下的脚印来看,他朝着山的更深处去了。案发当晚下大雨,被路人发现的几率较小,邢毅已经派人跟着足迹去找了。如果我没想错,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便是H市。他真正的目标,在H市。”凶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最初的出发点便是最初的目标,他要去回味以前的杀人体验,他要取一样重要的东西。   “哦?”席川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语气词。他得寸进尺,双手搂住她的腰,从背后紧紧拥住她,“这是为什么呢?”   此时,列车停站,清晰的女提示音传来,乔崎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请到九里店的乘客换乘二号线。”   两人及时下了车,人群中,乔崎走在前面,步履匆匆,而席川则一直和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谁料到了站台,竟然遇到郑恒远多年的女神——宫静。   乔崎脸色没多大变化。倒是席川,扫过那个女人后,眉头微蹙。   眼前的女人一身米白色职业套装,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卷发撩人,中上之姿,打扮后也是显得明艳动人。这会儿手上抱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整个人倒是在人群中比较出脱。旁边路过的男性频频回头,但看到那束象征着追求的鲜花后,脸上一律遗憾的表情。   宫静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崎,见她和一个长相帅气且十分眼熟的男人在一起,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良好的职场修养让她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和乔崎打了招呼,“最近都没怎么见到过,听郑恒远说你回刑警大队了。恭喜恭喜。”   乔崎淡笑:“是好久没见了。”再也无话。   宫静好歹也和她认识了几年,知道她身边除了个邢毅,一直没什么追求者,这会儿见她旁边跟了个气质优雅高贵的大帅哥,心理莫名地不平衡起来,说话也不免旁敲侧击起来:“这前几天,邢副队还在问我你的近况,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我这个外人看了都着急。”   席川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抢在乔崎面前开口:“这位‘外人’小姐,阿崎不久以后会是我的女朋友。”   这个愚蠢而自大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他极度厌恶的感觉。   乔崎没管他自顾自的说辞,倒是冷哼了一声:“宫静,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丑话说在前头,你趁早和郑恒远摊牌,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加深你女性魅力带来的快*感,不好意思,我会亲自去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有充分的证据。”   宫静脸色一白。她当然知道乔崎在暗示什么,柳眉一皱:“你调查我?”宫静知道乔崎的职业,也知道她看人的本领,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职责自己。   乔崎嗤笑:“我没那个闲工夫。这种事情,还用调查吗?”言下之意,你根本不值得我去关注,但你完事后连嘴巴都不擦干净,让我不想发现都难。   尤其是充当第三者的角色。   宫静正想反驳,列车进站了。乔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而走向另一个车门。   席川趁着上车的空隙,用不大的声音对她说:“玫瑰花不用心,送你花的男士还惦记着家里那位。”   这下,宫静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   “H市的张队亲自过问,让人把资料传了过来。鉴定科的人仔细对比了一下,凶手的确是同一个人没错。凶手是田萍的表兄,名叫陈德正,之前有过三起犯罪前科,被害者都是35-40岁之间的中年妇女,且她们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单身未婚。之前他们因为一些错误的契机,找错了方向,认为凶手一直在北方一带活动,没想到在这边。一年前,那边还派人来田萍家询问过,但鉴于当时田萍和邓哲在同居,且邓哲精神还较正常,就没深入调查。”张二拿着一沓资料过来,扔给邢毅。   邢毅皱眉:“二队那边的人进展得如何?”   张二:“凶手有意从偏远的地方逃走,走的都是乡村小道。刚才乔崎发短信过来让我留意去H市的班车,我估计她已经知道凶手在哪儿了。”   “席川和她在一起吗?”邢毅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席川好像在追求你的心上人哎,老大,这次你可遇着强敌了。”他摸了摸下巴,一副八卦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邢毅没说话,拿了衣服径直走出办公室,走的时候给乔崎发了个短信。   ……   下了地铁,乔崎侧过头问身边的男人:“你开车过来的吧?车子呢?”   席川双手插兜跟在她旁边:“我让老宅的司机开回去了。”语毕,他弯下腰和她对视,“现在要去哪里?”   乔崎拨了拨刚才被他弄乱的短发,轻声道:“当然是去找凶手,他的目的地是H市没错。邢毅让我在这里等他,他总归是需要我的。”说到这里,她扯唇一笑,“那些人都需要我,已经四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席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以提供给你线索——中午回去稍微查了一下,今晚会有几只老鼠在暗处干坏事。”   “嗯?”   “我和你一起等。”他脱下外套,绅士地递给她,“天色有些冷了。”   “我看你脸色这么苍白,还是自己留着,免得感冒。”她冷笑着嘲讽。   席川瘦是瘦,但身材修长健美,脱了衣服更是显。他皮肤白是事实,但被女人这么一说,倒也有另一番滋味儿。   比如,他就把她的话理解成了:“脸色苍白”=“病秧子”=“性无能”。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极大程度的伤害,且伤害的对象是自己心仪的女人,席川脸上瞬间一片黯淡。过了许久,他倒是有些赌气地收回拿着衣服的手,淡淡道:“总之,以后会有时间证明的。”   “是吗?”乔崎看着来往的车辆和对面高楼上的霓虹灯,反问道。   席川轻嗤:“当然。”   她不再说话。席川不知在看哪里,表情也失了以往的倨傲,变得无比严肃。沉默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二十分钟后,邢毅的车子开到龙市口那一瞬间。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行踪,但是发现了些线索,计划去H市蹲守,那边也联系了人在高速路口查人。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明天中午就能抓到人。”邢毅下车后,直接忽视乔崎身边的某人,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乔崎:“去H市就不止一趟车,坐大巴容易暴露目标,凶手这点自觉恐怕还是有的。”   “这个我们考虑过了,张二已经把合适时段的所有班车出发路线和时间表放了出来,已经派人去蹲了。”邢毅道。   席川寡淡的嗓音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如果,凶手根本没有回H市呢?”    ☆、晕车   乔崎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席川莫名一笑,竟然让人背后生生冒出一丝凉意。他说:“你认为凶手的最终旅途,也就是最初的起点,这个想法的确很对。第一,死者家里的所有财产都被拿走,凶手在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后续工作;第二,死者死后被性侵过,他在诉求;第三,凶手最初并不想杀她,就连用绳子勒她的时候,都敛了几分力道;第四,他有正常的经济来源,但并不保证他就能满足自己的某些需求,比如毒*品;第五,他在死者身上找某个人的影子。总结起来,陈德正,男,三十九岁,是一个良心未泯但极端矛盾的人。”   乔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席川继续说:“他可以为电视上的感人节目而哭泣,也可以在杀人时享受噬血快*感,因为这种杀人犯,通常都有童年或者青少年时期的阴影。死者身上的刀伤,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腹部,知道为什么吗?”   “他在想象杀害母亲时的场景。”乔崎答道。   席川看向她,眼底写满契合的骄傲:“没错。”他收敛起嘴角的弧度,继续下去,“那晚,他向死者要钱被拒,随后和其有了争执,碰巧遇到邓哲清醒,三人起了冲突。我想你们都知道,邓哲一直扮演的角色便是凶手的替身。而我在验尸的过程中,发现死者经常被虐打;如果有动静也只能被邻居视为一个精神错乱的病人在殴打自己的女友这种悲情三流剧情,谁会去管?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一个被激怒的罪犯和一个被惊醒的精神病患者‘失手’杀了被害者,当然后者也难逃一死。”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屠杀。”漫天繁星的城市,冰冷而虚伪。   在席川这么多年的解剖生涯中,遇到过各种各样奇怪的尸体。有被奸*杀的,被碎尸的,被毒害的,甚至活生生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将肉割下来,最后骨头□□在外,被蛆虫覆盖。那些邪恶的杀人方式,让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杀人时的矛盾和快*感。那不是一时冲动,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罪恶。它们缠绕在内心深处,得不到诉求的出口,最终只能依靠血腥来得到慰藉。   邢毅看向他:“犯人是临时起意。以前所杀的女性也和田萍有着相同的年龄和特征,到底是怎样的童年阴影,让他这么仇恨自己的母亲?”   席川扯开嘴角,将外套穿上,动作慢条斯理地扣好衣扣,“那个时候他正处于青少年时期,至于他的母亲对他做了什么,我想你们可以从他在尸体上的所作所为来判断。”   乔崎打断他:“你还没说出最重要的一点。凶手的确是要回H市,他的最终目标在那里,你不可否认。”   “对。”席川并不否认,但下一秒,他就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群人将他的计划扰乱了呢?”   他的瞳孔是如此干净,就算常年浸淫在血腥的尸体里,也没有半点浑浊。   乔崎哑声道:“你是说……”干坏事的老鼠,莫不是这个意思?   “凶手早已落入一群毒贩手中。”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乔崎说。   乔崎微愣:“你……”   “我有最好的情报网。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一群熟悉伦敦大街小巷地形的小乞丐,这样的比喻很可爱。”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不是吗?”   **   作为一名把惩戒罪犯放在心里、奉为宗旨的侦探,乔崎自从办案以来,一直认为自己身上担负的重任,往往都是以人命来铺垫的。   她回头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后座的席川,这才首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乔崎的嗅觉还算敏锐,所以当她看着他不算太好的脸色时,心里稍稍有些低落。   刚上车的时候,她坚持坐在了副驾驶,而席川则一个人坐在了后面。邢毅刚上车时,还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而这一切都被后面的男人看在眼里。当他面无表情地交叉将双手合在额头上,明明是在沉思的模样,眼里射出的情绪却还是灼人无比时,整个车厢都是一片低气压。   一路上,乔崎的脑袋都是昏沉的。她不理解为什么席川会生气,她甚至想替自己喊冤,他们认识的天数甚至比不得她周围的任何一个熟人,为什么看见他沮丧或者阴沉的神色,她会有一些异样的想法?乔崎自己也不会相信任何关于爱情的言论,换一个说法,她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另一半有遐想,所以当邢毅一次次对自己示好时,她选择无视或者逃避。   她自认为在感情上,本身是个无比迟钝和油盐不进的角色。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不健全家庭里,母亲又当了第三者去破坏另一个家庭的人,她理解这种在心理学上被普遍拿出来说的后期影响。她也并不会去否认。   只是……为什么她会在意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想?难道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天才?她嫉妒,或者是刻意去关注?   真是前所未有的头疼。她揉了揉额角,呼吸因为车厢的狭小而感到有些困难。   夜色撩人,华灯初上。早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冷。邢毅体贴地为她关好车窗,一边又忙着联系缉毒队那边的人。   “去华翔村。”席川终于开口,嗓音在夜晚显得更加清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一种在专门夜晚活动的生物。乔崎这样想。   邢毅问:“以前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锋芒?你有这么好情报网,干脆为我们工作。”   席川的声音毫无色彩可言:“不去。”直截了当的拒绝,丝毫余地都没有。   “你当初既然能留在FBI,为什么还选择回到G市?”邢毅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拉下脸。   首次听到这话,乔崎倒没多大的震惊,这种人不留给更大的海洋才是浪费吧。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旁边这个女人呢?”他轻哼。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邢毅淡笑,扯开话题:“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   席川:“据我所知,非常好。”   “那就好。”   一时无话。   乔崎一直看着窗外,倒也没怎么参与到两个男人表面互相关心问候,实则暗中较量的对话中来。   “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席川冷不丁地开口。其余两人都心照不宣。后面跟着几辆警车,是去负责进行逮捕工作的。   乔崎问:“既然知道事实,为什么之前没告知任何人?”   席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调慵懒:“现在不是也来得及么?”他朝她笑,眼神沉沉。   邢毅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乔崎则无意识地摸摸发烫的耳朵。   三个人之间无形的气氛,总是显得有些紧张。   席川看着她的一些小动作,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   华翔村位于G市和H市路程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   从国道下去,就是一条水泥公路。这里常年被大货车所碾,路面已经有些不平,有的地方甚至塌了下去。   乔崎无意识地回头,见某人的脸色在昏黄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但还是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精神高度集中,脸色平静,只是嘴唇的苍白掩盖不住那分不适。乔崎组织了一下言语,转过头问他:“晕车吗?”   席川淡淡扫过她一眼,没说话。   “你还是别说话了。”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席川不情不愿地接过,深吸一口气,道:“邢副队,我需要你在这里停一下车。”   邢毅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路面,将车停在了路边。   席川动作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在着地那一瞬间,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前面是一片玉米地,他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形势,低着头快步走向前去。   乔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二话不说拿了手电下车,“我去看看他。”   留下邢毅,一脸的无奈和颓然。   一下车,空气就好了不少。席川还没走远,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有股说不出的神秘。   乔崎不了解他在夜晚的视力,只好打开手电叫住他。   而前面的男人突然在那一刻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夜晚中的眼睛,竟然像只猫般敏锐。乔崎浑身一震,见他朝自己招手,脚步竟然不停使唤地挪了过去。   清风拂过,玉米地的香气唤起了某种童年的记忆。刚一走过去,就被他拉了紧紧抱在怀里。   铺天盖地的柠檬气息传来,没有任何杂质的味道,甚至闻不到平日里的消毒水气息,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味道。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耳廓,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像是临刑前的死亡钟声。她浑身一震,止不住地发抖。   “别怕。”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帮人就在玉米地的尽头,愿意和我一起去吗?现在,把手电关了。”   诱人低沉的嗓音,与黑夜的深沉相得益彰。他循着她的手,关掉手电。   乔崎抬头看他:“你刚才是装的?”   “不是。”席川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是真的有点晕车。尤其是在不平的路上。好吧,让你发现我的一个弱点了。不过没什么,我优点多的是。”   “走吧。”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道。   席川放开她,挑起一抹笑容:“乐意至极。”    ☆、初吻   邢毅在车上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等来任何动静。后面车的小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来,脸色略带急地问:“副队,出了什么事?时间不多了啊。”   邢毅这才侧身从副驾驶室看出去,玉米地那边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出有人的踪迹。夜风送来一阵泥土的清香,给这个面庞刚毅的男人带来的却是满心的无力和愤怒。哪怕乔崎从来没有亲口回应过他,他也不忍心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儿被人占去了。   小王见副队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开口。   夜风清凉。这边的玉米地面积广大,从这里出发几乎看不到尽头。加上这一路过来,为避免打草惊蛇,停在路边的车子动静都比较小;看样子现在只能在这里下车,步行去目的地了。因为根据席川提供的时间和地点,这些人将在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左右于一个破旧寺庙进行交易,且很可能会处置现逃的陈德正。   “留几个人在这边,剩下的,和我一起穿过玉米地。”邢毅思量了一番,对小王说,“切记不能打草惊蛇,那些毒贩子不比得平日里没有多少准备的罪犯。”   小王表情严肃地应了一声,回头去叫车里的兄弟出来。邢毅下了车,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刚想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却颓然地叹了口气,将烟放回口袋里。   ……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乌云徐徐蔓延过来,企图将黑暗浸到大地上。玉米地里穿梭着两个身手敏捷的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默契般,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企图播撒正义。   乔崎走在男人的身后,戴好了风衣的帽子,避免脸被玉米叶子割伤。这些几乎有一人高的玉米,在这个还算比较寒冷的春季显得格外异样。她摘了一小片叶子下来拿在手里,颇为讶异地说:“玉米的生长周期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它,不应该有这么肥硕的叶子和令人咋舌的身高。”   夜风呼啸而过,她正思考着,就听见前面的男人模糊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我的试剂玩脱了”之类的话。   “你来过这里?”她边走边问。   席川:“G市的每个地方我都去过。这里太多宝藏,比那个枯燥乏味的城市好太多。每次放假我都会到这边的乡村住几天,远离尸体。”他顿了几秒,继续说:“就像是……嗯,审美疲劳。虽然我的职业并没有带给我过多的反感,但人总是这样,需要调节一下心情。”   乔崎颇有认知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也去过我的老家?”   这次倒没得到快速的回答,很久之后,久到都能看见那边的小山坡,席川才淡淡开口:“嗯……有很多可爱的老人。”   也有你的很多足迹。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他扯唇一笑,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小秘密而高兴。实际上,他有很多她的秘密,当然,以后也会有更多秘密。两个人共享的秘密,这种感觉不是很棒吗?   乔崎却自顾自地说:“说起来我的确很久没回去看爷爷奶奶了,也不知道寄给他们的钱用没有。”   听到她无意间的话,席川加深了这个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忍住去抱她的冲动,只是手指略微打起了节拍,就像拉小提琴时的沉醉和放松。看,席川,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就她能给你这种感觉。   一个人的心思旖旎,另一个的心思担忧,两个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就这样穿过了一块玉米地。   而同一时刻,在玉米地的尽头,一场无声无息的血腥交易正在进行着。   华翔村算是离国道比较近的村子。近些年来发展不错,以前民国时期修建的一座城隍庙因为出了事故被荒弃。旧时的建筑显得不是那么坚固,除了一些乞丐把它当成偶尔的避风港,倒也显得阴森森的,尤其是在村里人言论的影响下,这里俨然染上了某种关于鬼神的神秘色彩。   这些人的行迹藏头露尾,颇有些地下人的味道。   黑暗中,寺庙的门前,一个中等身材、留着平头的男人举起手电,朝天空的方向闪了三下。乔崎和席川卧在暗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等到邢毅他们过来,这些人大概都已经落网了。”席川在旁边轻嗤,“不过让我趴在这个地方……”他看了眼旁边女人的侧脸,瞬间柔了神色,“也不错。”   乔崎则没关心他的眼神,而是借着仅剩的朦胧月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着送进寺庙内的高瘦男人。   “陈德正以前和这些人一伙的?”乔崎面无表情地问。   席川:“不。他睡了这伙人老大的情*妇,并且欠了不少债。”   “案子发生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乔崎转头看他。   某人毫不掩饰:“我不否认。但知道凶手身份的契机是看到那堆碎肉的时候。H市那边案子我很了解,这人的刀法很亵渎一个解剖狂的信仰。狂躁且病态。解剖也是一门艺术,很多时候,我很乐意将它称为‘琴弦上的乐章’。”   乔崎不再说话。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伤害。   对面陆陆续续进去了不下六个人,打暗号的那人拿着手电也跟了进去,脚步匆忙且凌乱。   “走吧。”席川轻声道。   乔崎拉住他,“你带武器了吗?那些人不可能这么好制服的。而且我们只有两个人,我还好,可以对付一些人,你……”   席川不咸不淡的嗓音打断她:“别小看我。”   乔崎抿唇,见他自信满满,心想上天也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这个非人类给收了去的。于是也就安心地跟着他潜进了庙里。   **   寺庙里黑魆魆地一片,几个大男人将陈德正的头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力道之大,让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当场眩晕地站不起来。旁边一个浑身带伤的女人跪在一个带着粗大金链子的男人身边,头发凌乱,眼神空洞。   “看在你是我们的老顾客份上,等会儿要怎么死,给你个痛快。”男人黑暗里的脸显得有些凶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人。他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女人的头,“她被你搞了多少次?”   陈德正没回答,麻木的脸没有一丝表情,不能期待他上演港片里那种为救心爱的女人不惜和黑老大对抗的儿女情长环节。他本身就是个罪犯,一个杀人犯和强*奸犯。   “阿强,是他QJ我的……呜呜……”女人半边脸都肿得老高,不停地呜鸣着,像是一只迷途的雏鸟。被唤作阿强的男人朝地上吐了泡口水,恶狠狠地拿出一只加了料的烟,点上火抽了一口,“要不是解决这个人渣,我们也不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说完,他朝旁边的人招了招手,“二黑,他身上的东西搜到了吗?”   “这狗*娘养的,欠了那么多钱还跑路,我看他自己也是个杀人犯,今天就算解决掉,我打赌条子也不敢说什么。”那个二黑朝陈德正身上踹了一脚。   “我他妈问你东西呢?”阿强凶横地问。   “没找到。这狗儿子机灵得很,把他女人杀了又抢了存折,据说存折的密码在他老家的某个地方藏着……”   乔崎眯眼,果然和她想得没错。陈德正一方面拿了田萍的存折,一方面又想着回老家解决掉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没想到,这算盘打得太容易了。前有狼后有虎,被自己的债主抢先一步。   要不是有席川……   她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的男人,真诚道:“这次要感谢你了。”要不是他提供线索,她根本不会料到这一出,思维永远比不上变化。   “案子从来不会按照人的思维发展,有太多种可能性,你很棒。”席川轻声道。   乔崎当场愣在那里,几秒后,语气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两人在寺庙的大门处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发展,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乔崎几乎可以判定这些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席川定定地看了眼玉米地,道:“邢毅他们也差不多要来了,进去吧。”   寺庙里,那阿强也没多少耐心,叫人拿来一些白色的粉末,生生地往陈德正嘴里堵。手指上沾满罪恶的源泉,他的面庞已经有些扭曲了,“临死前的大餐……老子让你操*我女人,爽不爽?嗯?”一张暗黑的手不停地往男人嘴里塞,“这些东西也要钱……既然你不把存折叫出来,老子就去找你老家的人。”   陈德正终于开口了。那是一种很低沉沙哑、仿佛磨砺了很久的沧桑感。   “找我妈去,帮我把她解决了吧。”   “去你妈的!”阿强一脚给他踢过去,“连自己妈都不放过,老子杀你就是替天行道。”   其他几个人强行把陈摁在地上,左脸挨着地,一口血沫直接吐出来,混合着白色的粉末,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格外诡秘。陈德正咳了几声,眼神越来越空洞。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借着黯淡的月光,席川脚步沉稳地踏进寺庙。   在场的几个人察觉到,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不消五秒,互使了个眼色后,纷纷从后腰掏出了刀。“妈的!不是说这次行动很隐蔽吗?”二黑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几人迅速将席川围住。   方强倒不在意,冷哼道:“一看就是个草包,赶紧解决了,待会儿条子来了就不好办。”   听到“草包”两个字,席川冷冷扯起嘴角。   由于寺庙里死角比较多,也仅仅是人群那里有光,而且还比较暗。这会儿月光完全被乌云遮挡住,门口处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乔崎趁着席川和这群人说话的空挡,从侧面攻破,直接到了几人的后面。由于这些人的注意力暂时还在席川身上,她正试着找角度进行攻击。   “说屁废话,赶紧把这人办了。”方强不耐地挥手。他坐在一个石凳上,后面是一尊城隍大神。哪知话音刚落,方强就发现自己的后劲被人狠狠勒住,接着,一个冰冷的手铐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将手腕给禁锢起来。这是邢毅借给她的,说是以备万一。   “别动!”感觉到男人挣扎了两下,乔崎多使了几分力,一只手将其牢牢固定在石凳上。这个时候的他几乎毫无戒备,突如其来的擒拿让方强脑袋一空,等到察觉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乔崎的这句话哪怕很小声,但这些人对这个两个字是何其敏感。二黑很快便发现不对,转身一看,自家老大已经被抓住了。   真是无趣。同一时刻,席川面无表情地从西装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管子透明试剂,将瓶塞打开。   “晚会结束。”   乔崎甚至还没看得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就听见一群人在那里不停地哀嚎。一股类似于酸的刺鼻味道传来,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被一个力道扯过去,拖着沉重的脑袋失去意识之前,一个沾染了柠檬气息的柔软东西循着自己的唇瓣渐渐探了进去。   席川……在吻她?   随着旁边越来越多的倒地声响起,她紧紧抓住男人衣服的扣子,有些不知所措。   “别动,缓过这阵就好。”他安抚道,随后不停地在她嘴里扫荡着,那刁钻湿滑的舌头简直像在舞蹈。身体因为那阵气味的不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怪的感觉。   她说不出来……但绝对不讨厌。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传来,寺庙里渐渐亮了起来。   “警察,不许动!”众人涌进寺庙。这个时候空气中的刺鼻味道已经弥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城隍大神像下面那对紧紧相拥的璧人。    ☆、偷藏内衣   乔崎脑袋一阵眩晕,像被扔进了波涛滚滚的大海里,翻滚着、坠落着,被漩涡吸进去,要靠着他扶住腰才能勉强站住。舌头已经发麻,被柔软物体搅住,不知名的甜腻气息蔓延开来;炙热而结实的胸膛隔着衣服都能清晰感受到,以及他的心跳和脉络,仿佛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脖颈。   沉沦、溺毙……她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像水草一样紧紧将他缠住。他给她下了迷药,让她头脑发胀,让她渴望他的唇,让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舌头又香又软,像小时候吃过的橙子味儿蛋糕;他的大掌温柔得向清泉,抚过她干燥的肌肤。   直到一阵强光射过来。   “唔……”乔崎恢复理智,用力推开身材高大的男人,连着后退了几步。她的脸颊绯红得厉害,就连胸膛也剧烈起伏着,这个活了二十五年都没曾真正脸红心跳过女人,第一次因为一个吻而腿脚发软。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放出的药物的作用,总之,她四肢都已经脱力。   反观面前的男人,因为在强光的照射下,脸色更显苍白,但眉眼笑得很开,有种冰雪化开的暖和感。然后,他隔着虚空描绘她的唇,静默片刻道:“对不起。”   地上正在哀嚎的毒贩被悉数抓了起来。乔崎擦擦嘴,越过席川,低声道:“看来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你说,汤要慢熬才能熬出美味。   席川眼神一黯。   众人在两人分开后都装作没看到这一幕,纷纷尽职尽责地收拾残局。这次抓捕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以致于他们除了善后的作用,根本没发挥出任何作用。   小王默默看了眼整个人都浸在黑暗中的副队,低声叹了口气。整个警局,谁不知道邢副队对乔崎有想法?   ***************   “姓名。”李群表情严肃地问。   脸色苍白而僵硬、布满擦伤的陈德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陈德正。”   “年龄。”   “三十九。”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籍贯。”   “……”   李群敲敲桌子:“籍贯。”   室内的空气有些冷,气氛凝固住。李群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终于等到他开口,“H市龙凤镇瑞祥村。”   正在看监控录像的乔崎双手撑在实木桌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上的陈德正,哑声道:“他在挣扎。”   张二坐在旁边,一头雾水:“为什么?”   “已经联系到了他在H市的母亲,现在看看他怎么说。有的时候,犯人亲口说出来的比推理更加精彩。”乔崎淡淡道。   接下来的审问简单而直接,陈德正也极其配合地从头到尾滴水不漏地将杀人过程说了出来。   和席川分析的几乎一模一样,起初是简单的争执,后来发展到激烈的搏斗,田萍断气后他对其实施了性*侵。   “她是我表妹,一年前我逃到她这里来,后来和她同居……那个男人一直被我们用安眠药在控制。”他语气平静地叙述,“我处理他尸体的时候,和杀以前那些女人不一样,他浑身都是恶臭,让我很恶心,但我当时没办法……”   这个口音还有些许乡味儿的男人,脸庞极其削瘦,眼窝深陷、发黑,眼神浑浊,嘴唇发紫;乔崎可以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看出,他是个十分矛盾的人。不能说良心未泯,至少还未步入杀人机器的行列。   但犯罪就是犯罪,罪不可恕。   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啜了一口,继续听下去。   ************   富兰山道。   后半夜的月色如水,银珠一般调皮地在房顶上欢跳着;整栋别墅都浸润在这种柔美而神秘的薄纱下;空气微凉,露水也有些重。   席川当晚回家后,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将手消毒后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些标本,室内阴森冷清,可以缓解一下血液的流动,可他还是脸色泛红,体内窜着一股燥意。看来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也起不了丝毫作用。   已经开始沸腾了,他的斗志和血液。   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在原地站了几分钟,随即毫不犹豫地出了房间朝二楼的书房走去。书房位于另一边的尽头,白色雕花门看起来优雅至极,随着门的打开,席川深吸一口气,一如往常地赤脚走了进去。   漆黑的屋内,整个墙面上贴满乔崎的照片。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墙面。   片刻后转头,他又朝对面走去。那是一个神秘而庄重的保险柜,席川扯唇一笑,输入密码后,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有着几件干净却看起来十分陈旧的女性衣物,包括内衣和上衣。他伸出手去抚摸,视如珍宝般地轻轻点着;衣服下面有几张乔崎的近照:长发的、短发的,低着头的、工作时候的,各种各样。她的神情明明那么严肃,但他就是觉得很可爱。   清俊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染上了一层绯红,他直愣愣地握紧拳头,收紧……那一瞬间,他忽然就解开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会近乎疯狂地迷恋上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做出这种痴*汉一般的行为。   今晚,在吻上她唇的那刻,自己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会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不啻于任何接触她的时候。那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触感,如此醉人,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通俗点说,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而看多了女性的裸体,她是第一个让他没有反感的女人,所以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先爱上她,然后诱导她爱上自己,组成一个完美的家庭。   但这种安排好的剧情,似乎没有任何美感。相比这种方式,他更倾向于朦胧的恋情;今夜的初吻就是个好兆头,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对方也在沦陷。   室内并没有开灯,后半夜的月光却亮得吓人。席川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站在那堆衣物和照片前足足有一个小时,最后满意地噙着笑回房睡觉。   我已经在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了,你呢?   ……   三天后。   “你没看到整个缉毒队的脸色,那可简直了!”张二清秀的脸上写满奸笑,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昨天局长亲自打电话来表扬副队,说他带的人办事效率高;H市那边的工作也基本联系好了。真是大快人心!”   邢毅看向众人,脸上并无一丝轻松:“大概还有十分钟,陈德正的母亲就要来了,郑恒远你跟着我去做个记录,我过会亲自去。”   郑恒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失神了好久才回应。   “走吧。”邢毅拿了桌子上的衣服穿好,大步朝门口走去;郑恒远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稍微有些凌乱。   两人走后,整个空间只剩下张二、罗姿和其他几个实习女警。   许是刚来,对乔崎还不太了解,其中一个问:“那个私家侦探根本不是我们内部的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特权?这样不是违反了规定吗?”   罗姿也附和:“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和邢副队很熟?”她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欣喜,昨天席川接触婚约的事情她第一时间便通过网络了解到,“未婚妻”这个障碍总算是消除。   张二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看向那两个实习的,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来这里之前看过乔崎以前的事迹吗?”   “看过,是很厉害。但她把警局当她家了,对别人不理不睬又冷淡得很,这种靠着自己才华来指使别人的人,走不远的吧。”罗姿眨眨眼,说,“张前辈,你可别说这话是我们说的。”   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行为张二不屑参与,但他也不恼,就知道有些女人爱说人闲话,连女警也不例外。不过这些闲话他都听多了,不了解乔崎都以为她是个高冷的人,其实不然;只是闲言碎语可别被她听见就好了。也罢,没造成什么大影响,他一个大男人也没资格和这些小女生闹。他摆摆手:“以后少说些这种话,乔崎这个人,你不深入了解,是体会不到她的魅力的。要不然咱们邢副队,哪能巴心巴肝地追她这么久?”   “那前辈你对她是怎么看的?”那个名叫罗姿的漂亮女警神秘兮兮地问。   张二笑:“崇拜。”   旁边的女警突然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清了清嗓子,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最终目的上,“那个……前辈,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个消息吗?”   张二继续笑眯眯:“很乐意为美女效劳。”   “那天见到的席先生,据说已经取消婚约了……你有他的……嗯……联系方式吗?”罗姿涨红了一张脸,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张二恍然大悟,敢情这姑娘把人家损一道,就是为了给要联系方式做铺垫的啊。   不过他怎么会有?笑笑,摇头道:“这个很抱歉,前辈帮不了你。而且,人席川正在追求乔崎,你们不知道哦?”   这个消息显然让罗姿一瞬间从天堂掉落到地狱。她不甘心地问:“我听别人说他们才认识不到三天,怎么可能……”   “一见钟情,怎么不可能?”张二略带深意的回答让她彻底坠落,脸色立刻煞白煞白地。   几秒之后,罗姿理智回笼,沉下脸来,让人无法猜透在想些什么。直到旁边的人拍拍她的肩膀:“罗姿,想什么呢?”   她笑笑:“没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吗?”张二故作惊讶地说,“那得好好休息一下,年轻女孩子尤其要注意身体,否则以后会留下后遗症也说不定。”   “张警官多虑了。”罗姿朝他干笑。   张二拍拍胸口:“听我的,准是没坏处。”   这小姑娘,心眼儿不实啊。    ☆、雨天共餐   陈德正的母亲从H市乡下匆忙赶了过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杀了人,逃逸这么多年都没被抓住,她一直活得提心吊胆,经常去警方那里闹,生怕丢了自己的小命。这次听到这个消息,那是千恩万谢地向门口来接她的人作揖。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她不停地默念着,这些年来的胆寒心惊消弭得干干净净。   乔崎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位体型臃肿的农村妇女:她的眼泡有些许浮肿,眼白很少,鼻子塌下去,嘴唇也是不健康的紫;许是出身农村,这位六七十岁的老人看起来有些“拘谨”,不停地向给她递茶水的刑警道谢。   原来这位来自瑞祥村的务农老太名叫张淑芬,今年未满六十,家里喂着几头猪和几只羊,在对面的坡上有两块地,种着花生和玉米……   “张老太,这不是查户口,不用介绍这么详细的。”郑恒远打断她毫无间断的自我介绍,心想这老太怎么这么爱念叨,长相也没有这个年龄段老人的讨喜。   张淑芬“嘿嘿”地笑了两声,一口黄牙毕露无遗:“对不起……对不起,一激动就多说了两句。”   郑恒远礼貌地表示没关系。   乔崎眯眼,盯着她的各种肢体动作以及神情,发现这是位极其吝啬和凶悍以及颇为爱财和势利的老太,当然还有不少怪癖,目前一个人住,家庭贫穷。   张淑芬动作小心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眼珠转了转,道:“警官,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他”当然指的是陈德正,她锒铛入狱的儿子。郑恒远表示同意。   乔崎盯着这老太看了一会儿——这是个好契机。   去拘留地点的一路上,郑恒远跟在乔崎背后悄声问:“干嘛还要大费周章接待她?”   乔崎:“这是个观察犯罪起点的好机会。以前我没这么做过吗?往往罪犯的家庭,能映射出一些实际的东西,那可比一些虚空的推理来得实在。”   郑恒远表示理解地点头:“还是你厉害点。”   乔崎不语,只是用眼风扫了下前面的矮小背影;这会儿外面天气正好,暖和宜人,她的心情也有点好转。只是没想到路过转角处时,一个清俊的身影突然从那边走了出来。   冤家路窄。   席川一身黑色正装,表情严肃,手上还拿着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   郑恒远诧异,那晚虽然没参加抓捕行动,但后来听同事说,也知晓一二;这不,偶遇见了,他倒是有点奇怪:这席川,怎么说追就追了?两人之前也没交集。难不成他对乔崎是一见钟情?   乔崎看向席川,两人视线交接了几秒。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清闲不少,也没什么特别的失落感。只是这么突然一相见,反而有些不自在。她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行为有些不受控制。   席川扫了一眼走在两人旁边的陈淑芬,然后朝两人微微点头示意,表示打了个招呼,连脚步都没停留,就匆匆离开。郑恒远颇感奇怪,回头一看,席川的背影挺直而正常,没什么问题啊?难道两人闹矛盾了?闹得连见面招呼都不打?   他一向不八卦,不过还是秉着关心的心情问了句:“你俩,闹吹了?”   跟冤家似的。不过他转念一想,肯定是乔崎把人家给伤了。   “他手上拿着一份血液分析报告,应该是有急事。”乔崎没正面回答。   郑恒远边走边说:“席川从来不亲自送这种东西来的,他不是来看你的,我还就不信了。”小样儿,把人家观察得还挺仔细,连他手上拿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崎微愣,却没做出过大的反应:“这件事以后再说。”   郑恒远还想问什么,可见她脸色不太好,也就收敛起来。   **************   陈德正脸上的淤青还是没消,他坐在光线明亮的室内,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消瘦。   案子还有不少细节没处理,交送法院之前,乔崎很想看看,这些凶杀的背后会有怎样的道德扭曲。   张淑芬见到几年没见过的儿子,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不停地向郑恒远和乔崎道谢:“感谢警官,感谢你们……”   “自己儿子被抓了,怎么会是这个反应?”站得比较远的一个高瘦男人问郑恒远。   郑恒远摸摸鼻子:“听乔崎说,她也不是个好角色。”   “……”   陈德正一脸冷淡,只是拳头紧握,额上的青筋毕现,几乎要忍耐到极限。   张淑芬过了很久才开口,一说话就扯到钱上面去:“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把你妹妹的存折藏到哪里去了?她是你表妹啊,你杀别人就算了,连她也不放过……”   说着说着,她就哭嚎起来。   “去你妈的!要不是被人半路截了,下次死的就是你。”陈德正第一次表现出异常激动的情绪,旁边两个刑警立刻将其按住。“动什么动?安分点!”   这老太哭天抢地、如丧考妣,不停地说:“没良心的啊……老娘生你养你,就是这个下场?你良心被狗吃了……”   “这是在警局,请您安静点,不要大声喧哗。”乔崎提醒。   那老太看乔崎可能也是个狠角色,且她身上的气场太强,自己不自觉地就安静下来。   “继续说。”乔崎看着她浑浊的老眼,厉声道。   ……   “得出什么结果了吗?”郑恒远见乔崎站在百叶窗前,形如雕塑,走过去问。   “他在青少年时期,被自己的母亲性*侵过。陈淑芬是寡妇,心理变态扭曲,经常打骂自己的儿子,在人成长阶段最重要的时候,给了陈德正无法磨灭的灾难性回忆。体现在他和自己的表妹同居,执着于杀害中年妇女的行为上。”乔崎看着外面阴下来的天色,表情平静地叙述。   郑恒远还是吃了一惊,又说:“遇上这么个妈,也算是他的不幸了。”   乔崎不打算再多说,在见到楼下那辆兰博基尼驶出大门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我还有事,就先回事务所了。”   郑恒远无奈地摇摇头。   **   今天没什么案子。乔崎喝完咖啡,整理好桌上散乱的东西,静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她想了很多事情,计划着等到节假日,如果不出意外,必须回老家一趟。爷爷奶奶在那边住着,她连过年都因为有事缠身而没回去,这次去多住两天,陪陪两位老人,顺便调节一些心情。   望着清冷的屋子,乔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洗菜。   很简单的土豆和豆角,一点降价的排骨。她没有多余的钱请助理,更别说是保姆,所以平时只能自给自足。   洗菜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席川这个人。而就在这时,恰好有人敲门。   乔崎关掉水龙头,擦擦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出去开门。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男人高大的身躯突然暴露在灯光下,格外耀眼;外面已经开始下着阴雨,乔崎从他沾了些晶莹水珠的发丝上也可以看出,这男人没带伞。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抿唇说:“进来吧。”   席川脱下外套走进屋内,见她穿着围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股暖人的笑意。这样难道不像刚下班回家的丈夫和在家做饭的妻子日常的对话吗?看来他又寻到一个宝了。   乔崎回厨房给他泡了一杯绿茶,在茶几旁站了几分钟,见他一脸悠闲地坐着,也不恼。   “来找我,有事吗?”她干脆解下围裙,坐在地面的矮凳上。   自从那个错乱的吻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联系;说不尴尬是假的,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就有些不受控制,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席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闭眼道:“回去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道路被堵上了,我就倒回来,开着开着就回到这里。然后,就想到了你。”   “你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回去。”乔崎双手交叉,对他这番没有说服力的话泼了一盆冷水。可这冷水非但没有浇灭他的热情,换来的反而是这句话。席川睁开眼,狭长的眼眸微微挑动:“能让我尝尝你做的饭吗?我回去又只能吃三明治了。”   “你家没有厨师吗?”她反问。   席川挑眉:“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的厨房。”   “你的手连解剖刀都能运用得出神入化,做饭怎么会难倒你?”她冷笑。   某人继续沉吟:“嗯……你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的确没什么必然联系。乔崎低头抹了抹自己的手背,上面还有些水珠,“铁了心不走?”   “可以这么说。”他突然严肃了表情,“我需要做个饭前祷告吗?”   “你是基督教徒?”她问。   席川摇头:“不是,我并不是向上帝祷告。”说完,他扬唇一笑。   管你向谁祷告。乔崎起身,扔下一句话:“做得很简单,希望你别介意。”   “当然不会。”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痴*汉的嗅觉   等待的间隙,席川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厨房门口,俨然等着开饭而故作严肃的孩子。偶尔间捕捉到乔崎的衣角,嘴角都能笑成各种弧度;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反倒把这里所有的事物都比下去了,就连乔崎也忍不住回头悄悄看了一眼,然后不自觉地红着脸炒菜。   乔崎不是个会开窍的女人,可是这些天的一系列例外,让她彻底失了方向。这样下去,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她心知肚明。可她从心底里就排斥这种可能,她无法想象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甚至,她在抗拒,抗拒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她盯着窗外的雨滴,心思也开始变得细起来。   ……只是说到底,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啊。   锅里的山药炖排骨已经沸腾很久了,席川在外面也坐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她则待在厨房一直不肯出去;直到外面传来男人低低的讲话声音,她这才匆忙将锅里的排骨舀出。   他,应该是在接电话吧?   客厅。   席川拿着手机,似乎是用英语在对话,厨房离客厅虽然不远,但她还是听得模模糊糊;他的语速极快,而且是标准的伦敦腔,根据她听到的某些关键词,应该是在和电话那边的人讨论关于血液分析的问题。   他到底有多少份工作?   乔崎猛地一惊醒……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等到他讲电话的声音消失,她这才擦擦手,收拾好心情,准备将菜悉数端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拿碗筷,背后就传来一阵不可忽视的压迫感。“我来帮你。”席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半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把这个排骨端出去。”她并没有拒绝,努力装得和往常一样,不过分排斥他。她了解,越排斥,或许会惹得他斗志更盛。   席川走近她,薄唇轻启:“Yes,my princess.”她一愣,动作也迟钝几分。   乔崎摇摇头,罢了,随他去,等到他自己腻歪了,一切都会变的。   ……   “排骨我买的是降价的,没多少肉,将就吃吧。”乔崎拿了一个汤勺过来。桌子摆着两菜一汤,还有一碗自制的小咸菜;她指了指咸菜,道:“这是邢毅母亲送来的,她每年都会做这个,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席川盯着那碗红红的咸菜半天,一直没有动筷。   “你每个月的月薪够用吗?”他忽然问道。   乔崎脸色平静地抬头看他:“问这个干什么?”   席川食不知味地解释:“在你没有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干扰你正常的生活轨迹;当然,这就不代表我没有那个想法。”   他收集的那些衣物,价格便宜,都是她穿了好几年才扔掉的,就连内衣她都舍不得花钱买个好的。席川一直知道她家庭条件不太好,也知道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一直过得很违心,省吃俭用上了大学,每个月还要兼职承担母亲的生活费;而这一切,他明明可以很轻松地解决,但却没有那个资格。   “同情我吗?”乔崎忽然放下碗筷,声音平静地问他。   席川眼神沉沉地看向她:“不,是怜惜。”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反驳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尊严被人剥开而翻脸,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像一个睿智的老者,开始缓缓和对面的男人讲述起自己的前半生来。   “你去过那个山村,应该知道那里有多漂亮。我四岁之前都是光着脚丫在地里跑的,那个时候的村子,一到春天就有很多春笋生长出来,我们家就靠我父亲平时去煤矿上班以及去集市里卖春笋来维持;后来,我父亲在事故中去世了,我母亲当了见不得光的地下人。我到现在都时常做梦梦到那里;有时候就在想,如果父亲没有去世,这一切会不会有所好转?”她放下筷子,轻笑,“我总是能很快把别人的心思看清,却不能直面自己的人生,这是不是很悲哀?”   没有一种冰冷而直接的断案手法能和人性的奥秘相比,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没有突破自己的瓶颈。   直到他的出现……   乔崎看着他:“你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轨迹,一旦交汇,会发生什么?”   “我们之间很多相悖的生活轨迹,都会突出得更厉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将经过楼道的人的脚步声彻底淹没;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逼近,砸在错落有致的城市房顶上,越来越清晰。   然而乔崎只听得他说:“不,那会很完美。”   他毫无掩饰地看着她,脸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没有半点煽情的味道,只是一种桀骜的自信。她有些惘然,但也快被他的眼神给吸进去;这个男人啊,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生,她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显摆?   桌上的菜还冒着少许热气,乔崎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道:“食不言,赶快吃吧,我这里有伞,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拿。”   席川听话地吃饭,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表现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啊……   回到别墅后,他将那把伞紧紧攒在手里,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嗅了两下伞柄。上面还有她的味道,她手的味道;她总是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瓦解他的冷静和自持。这种行为,和那些色*情变*态有什么区别呢?   但席川毫不介意,他爱上这种病态的感觉了。   **   陈德正的案子结后,H市倒是平静了一段时间。   席川这些日子也从她的生活中逐渐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人一向行踪诡秘。   经过那晚的谈话后,他没有再来找过她;这样的日子已经维持了七天左右,就连他从她那儿借去的伞也没有如期还来。要不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本事,乔崎多半认为他定是出了事,不过这种几率几乎为零。   而席川到底在哪儿呢?   富兰山道的一栋普通别墅里,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清俊男人手上正拿着一瓶试剂在摇晃着;因为戴着口罩而被遮住的面庞有些疲倦,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上显示的数据。   “完美……”席川放下试剂,看着屏幕上的模拟画面,赞叹了一句。   在他身后的一个玻璃柜里,昏黄的灯光暖人温馨,正照着一簇大约二十到三十厘米长的春笋;泥土是他专门去乔崎老家后山弄回来的,再次去的时候,乔崎的爷爷奶奶和家里那只活蹦乱跳的黑狗热情地招待了他。后山的竹子已经被砍光,全部种上了松树。   熬了几个小时,他的精神还是很亢奋,现在就等着明天直接收成了。   摘下口罩,脱了实验服,全面地做了个清洁工作,席川步伐沉稳地走出实验室。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把家里的狗吃食弄好后,准备开车出去吃。   今天是周末,晚上逛街的人尤其多;席川的车随着车流缓缓前行,逐渐流入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中。他吃饭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因为有些许洁癖,厨房是他自己出资建的,而且长期雇了一个厨师,一般一个星期会有三天左右的时间来这里吃饭;其余的时间都是自己在家随便弄点西式餐点填填肚子。实际上,大多数工作的时间他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只是偶尔会想起这回事;但自从那天在乔崎家蹭过一顿饭后,他倒是保持着每顿都要好好吃的习惯。   这里的厨师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看起来娇小可人,长得也挺漂亮。当初选的时候,他也是秉着做饭的人不能太难看的原则,遂从一堆或肥头大耳或瘦骨如柴的人中选中了她;这女的做菜也是一流,但今天吃起来,他倒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席先生,不合胃口吗?”向楠站在一旁,见他吃了一口便不再动筷,有些疑惑地问。   席川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反问道:“如果一个人的味蕾被一种家的味道捕获了,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向楠是个聪明的女人,听到这话后,表情立刻凝住。她旁敲侧击地问:“席先生心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人了?”   席川沉默片刻,答:“很爱的人。”说完,他放下勺子,偏头看了眼楼下的人流,目光灼灼,“无论在哪里,我都能随时发现的人。”   向楠明白了,他这是遇见爱情了——向来冷淡待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席川,爱上一个女人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他已经拿着自己的外套走出门口,背影一如既往地骄傲挺直。   望着满桌几乎没动的丰富菜肴,她苦涩一笑,摘了帽子坐下。   ……   乔崎趁着周末,专门出来买Bra。这条街便宜又实惠,她Bra已经穿了一年半,有些变形,准备明天就扔掉;自己虽然不讲穿着,但作为女人的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人流匆匆,情侣成双成对地路过,朝气蓬勃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嬉笑着经过,她一个阴气沉沉的人走在街上,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席川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隔了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他今天穿了件很随意的驼色V领薄毛衣,又戴了副黑框眼镜,敛去了整个人平日里的锋芒,看起来邻家又有书卷气。人群中,他的视线一直胶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进了一家花花绿绿的小店。   他眼神一沉,双手插兜走上前去。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在挑选着Bra,店家也很热情地在给她介绍。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麻木,一直不言语,最后只是问了句:“能便宜些吗?”   “哎呀妹妹,这是我们最新到的款式,少不得的,我都是进货价在卖。你看嘛,它这个质量好,而且你像我们这种小店,根本赚不了什么钱的……”店主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可她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把所有的说辞都看清了。   “我最多给你五十。你进货价是四十,这点我是清楚的。”她慢悠悠地说。   那女店主吃了一惊,店里还有不少顾主,所幸乔崎的声音不大。她把乔崎拉到旁边去,立刻换了副表情:“祖宗啊,五十就五十,你可别再说了。”   乔崎淡淡一笑。   她选了个合适的型号,决定拿进去试试。   试衣间有些简陋,左右各一间,都是用布帘遮住的;乔崎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盯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然后慢慢褪了上衣。她的皮肤最是白皙,这会儿暴露在强光下,衬得整个人都如一块凝脂般。   换上新的Bra后,她从各个角度观察了一下,发现很适合自己;双手绕到身后,正准备脱下来,抬头就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男人。   席川!   他的出现不仅迅速且诡异,眼神还无比炙热;乔崎赶紧将挂着的衣服拿来覆盖住上身,低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席川一脸淡定:“我跟店主说你是我妻子,然后她就让我来了。”   “……”   他见她一脸尴尬,反倒笑得揶揄:“又不是没见过。”   “席川!”她生气地低吼,“女性试衣间是你能进来的吗?”   “又不是别的女人。”席川皱眉说。   ☆、口嫌体正直   乔崎叹气:“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席川没有回答,摸着下巴仔细打量她的胸部,眼神晦暗。   现在想脱掉换回旧的也没办法了,她只好把衣服套上,待会儿直接付钱就行。由于是背对着他穿的,可以从镜子里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乔崎动作颇为僵硬;等到将衣服穿好,背后传来他清醇如泉水的声音:“这件穿不了多久就会变形,肩带的设计不合理,里面的钢圈很脆弱,布料粗糙,还容易伤害胸*部。”   镜子里的席川,表情严谨,态度专业。   乔崎嗤笑:“你倒是对这个颇有研究。”   她说得的确没错。事实上,席川将她扔掉的所有Bra都研究过,发现都是因为肩带变形或者中间处有钢圈支出来而造成的损坏;而就在不久前,他还亲自去各大商场做了一个实地调研,买了各种品牌的Bra,测试了在不同强度的施力下,它的损坏程度及安全系数,最终确定一个品牌。   后来他亲自联系了这个品牌的负责人,让他们送了不少成品过来。直到现在,这些崭新的Bra都在他别墅的某个房间里堆着。当然,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因为席川知道,它们迟早会派上用场。   乔崎见他和平常一样陷入了思考,拿起那件旧的内衣,径直走出了试衣间。   店主这次见到她,态度倒是热情很多,还不停地说:“你老公一看就是个有钱人,长得那个帅哟……”她盯着乔崎看了几眼,越发地笑得有深意,“我发现你俩很有夫妻相。”   乔崎当做没听到她的话,只是说:“新的穿上了,你给我拿个袋子,我把这件旧的装进去。”   店主麻利地拿了个袋子递给她:“你爱人已经付过钱了。”   乔崎蹙眉,最后一言不发地接过袋子。   席川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这人长相上乘,气质又好,但是由于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导致不少路过这家店的女生都小心翼翼地瞟他。   “还要去什么地方吗?”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稍稍转过头问。   乔崎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精致的侧脸,差点失态,于是立刻小声回答:“不了,我得回去整理资料。”   “我车停在附近,送你。”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乔崎有些吃不消,最终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坐地铁过去。”   “那我送你。”   乔崎知道他的意思是和她一道坐地铁回去。他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可她也是奇怪,竟然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特别是看到他那张正经而无辜的脸。   谁知道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两人就这么在街上并肩而行。席川突然侧过头:“你在我面前的表现很像女人,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里已经算是特别的了?”   乔崎垂眸,扯扯唇角:“是很特别,不想特别都难。”   席川忽略她话里的讽刺,轻笑着问她:“那我和邢毅,哪个特别些呢?”   “……”   他点到为止:“好,我不问了。”   步行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两人总算是到了地铁站。和那天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打卡、等待、上车。不过今天人有些多,两人费了好些力气才挤上去。   车子启动后,席川靠在扶手处,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不让她被别的男人碰到,只是车厢里各种混杂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幸好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于是暗地里又朝她的方向挤了一些。   他的动作幅度虽然小,但乔崎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某个不容忽视、极具喷张性的地方,她咬唇,往前面挪了一些。   席川不悦,长臂一伸就把她捞了过来:“那边全是男人,你想沾染上他们的味道吗?”说着,他干脆把她揽过来固定在怀里,于是造就两人现在的情况——紧紧相贴。   “说得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乔崎艰难地转头看他。   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席川皱眉,拉过她的手臂,将自己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很显然,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边说还边用某处去蹭了蹭她的臀部,“感受到了吗?它就是我的象征。”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旁边两个模样稚嫩的女学生笑嘻嘻地盯着他们,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揶揄。   这大胆的地铁羞耻play让乔崎怒火中烧,尤其是他的动作比以前更加轻浮,弄得她咬牙切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地铁靠站,一个刹车,虽然比公车要缓得多,但她还是稍稍一了各位。席川见她就要撞到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拉过她,两人又紧紧相贴。   那处更加炙热。   车里人多,她不好意思发作,只能暗自去掐他的手臂。可这不要脸的无赖男人更加得意,还旁若无人地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处,深深吸了几口气,接着发出一声喟叹。周围乘客只当是夫妻情趣,又不好意思看过来。   幸好下一站离事务所不远了。她一边暗中抗拒着他的靠近,一边默默清除杂念。可到半路,那男人却凑她耳边说:“我能感觉到,你有反应了。”   成年男女,都知道这种反应是什么。虽然乔崎是个清心寡欲、一定程度还有些冷淡的女人,但学过生理知识的她自然明白。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双腿,却被他一把捏住臀部,大掌还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伸进她小内内边缘,浅浅地刺了一下。她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湿了。”   这只色狗!她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终于忍耐到地铁靠站,乔崎率先挤了出去,大步朝出站口走去。席川也满脸笑意地跟着出去。   她对他有反应,这是一个好兆头。   ******************   夜风拂来,整个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G市的夜生活总是丰富多彩的。席川隐在夜色中,跟着她走进那间老旧的小区。她住的地方虽然在市中心,地价也不低,但条件设施不太好,一看就是上个世纪修的建筑,老旧而充满历史厚重感。他盯着她的背影,攒紧手里的内衣袋子,三两步便跟了上去。   “抱歉,刚才我太激动了。”   乔崎停下脚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反正你是变态这个事实,我已经深深领教过。”   “我只对你这样过。”他轻笑。   “说得好像赏赐一样。”她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尖爪子,“我承认我有感觉,但是个男人这样做我都会有感觉。”   席川皱眉:“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有这种机会?你没有推开我,你在接纳我,这说明你也喜欢我。”   Bullshit!   她凑近他,“太过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对不起。”席川很上道地说,“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一站在我面前,我就想把你扒光,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我真实地把自己的欲*望展现在你面前,但好像不太奏效。以后我会收敛的。”他可怜兮兮的表情,活像是被欺负的那一方,偏偏嘴上的话还说得一本正经。   乔崎懂了,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条色狗,还是条黏人会伪装的色狗。她摆摆手,“你慢慢忏悔,我先上楼了。”   乔崎忘了还在他手上拿着的内衣袋子,那里面装着她穿过的旧内衣。席川刚想叫住她,可看了眼袋子里的东西,眼神一沉,差点没控制住将手伸进去。   接着,趁她还没想起来这茬儿,他赶紧掉头,消失在夜幕中。   ……   乔崎上了楼,回到事务所,打开灯,疲惫地将自己埋进沙发中。半响后,她红着脸走进浴室。   镜子里,那张艳红含春的脸,好似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女人。她不耐地动了动双腿,最后走进卧室,换掉内裤。   席川说得对,她的确有感觉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矮几上的电话响了。她走过去,见屏幕上闪烁着“高春华”三个字,便按下接听键。   “春华姐。”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哽咽声:“小乔,我看到那个女人了……我看到了。”   原来是之前那件事。   “你别激动,慢慢说。”乔崎柔声安抚她。   高春华赤着双腿跪在浴室的地面上,浴缸里放满水和花瓣。她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那个女人,真的是他公司的,居然是宫静……今天我见到他们去宾馆了。后来,后来我给他打电话,他很不耐烦地挂了……”   “我在怀疑是不是那个女人怀孕了……所以他……”她断断续续地说。   乔崎一直知道高春华没有孩子,夫妻俩刚结婚时是打算做个丁克家庭的。当时两人冒着家里人的反对,执意不要孩子,其实还是男人顾及高春华的身子不好,所以才一直没有提孩子的事情。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和和美*美的夫妻,终究也是没敌过第三者的插足。   乔崎叹息:“没有证据之前什么都不好说。春华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你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家庭?还是他的爱情?”   那边很久都不说话。片刻后,女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嗯……你让我冷静一下,我想想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乔崎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姐,别做任何傻事。”   “……好。我挂了,再见。”   直到那边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乔崎才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期间,她想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席川的事情。他为什么看上自己?为什么要缠着自己?然后她又想到今天的事……今天……乔崎“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的内衣忘在他那里了!   “我那件不要的Bra你怎么处置的?”她打了几个字。正考虑要不要发,手机就来短信了。   席川:晚安。   乔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没过多久,那边就回了。   “我扔掉了。”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发:“我原本也打算扔掉。没事了,晚安。”   席川也回得很快:“你担心我把它怎么样?不会的,我很君子。”   别墅的二楼书房里,席川穿着浴袍,赤脚站在保险柜前,把那件白色的Bra小心而虔诚地放了进去。    ☆、漫漫长夜   乔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响,才慢吞吞地回:“晚安。”   这次他没有再回。   乔崎放下手机,起身回到卧室。面对着黑漆漆的窗外,胸腔中一直充斥一种微妙的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让人的思维都不禁慢了下来。这是第一次,她接到除了邢毅之外来自异性的深夜问候。她全然忘记自己刚才的愤怒和他的轻浮。   长夜漫漫,城市男女,难免会有孤枕难眠的时刻。乔崎眯眼盯着天花板,一直到深夜一点多才睡着。   而那边的席川,在收到那条来自乔崎的晚安问候短信时,身体瞬间绷直,脸上浮出了可疑的绯红;之后,他握紧手机,锁好保险箱,步伐快速地走出了书房。一路飞奔到自己的工作室,动作麻利地换上衣服,随后坐在一张古檀木做的椅子上,双臂自然下垂,一动不动地在诡异而阴森的房间内做沉思状。周围的冰柜都自动打开,最近送来的新鲜尸体将他整个人团团包围住。整个画面恐怖而苍白,但中间的人却是鲜活的、有感情的、心潮澎湃,甚至可以说是神采飞扬的。   五分钟后,他赤着脚走到实验台处,将上面那把精致的小提琴拿了过来。   他要发泄自己的情感。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的确十分渗人。高大的男人站在一群冒着寒气的尸体中,缓缓将小提琴架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将琴弓靠近琴弦……   激昂的曲子立刻响彻整个房间。   曲调时而欢快,时而舒缓;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就像演奏的这个男人此刻的心情。席川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中世纪的伦敦街头,对面的女孩儿穿着复古的衣裙,噙着笑缓缓走来。她应该长着一颗美丽的泪痣,皮肤白皙,眼神倔强而坚强;最后,女孩儿提起裙边,高兴地扑倒他怀里……嗯,这恰到好处地诠释了他的心情。   冰冷的房间也因为这首曲子而燥热起来,无数个欢快因子充斥周围。   升高,降落,踌躇,直面……最后的结尾处又透出一股欢愉后的孤寂。   “真是完美。”   曲子结束后,席川睁开眼睛,墨黑的瞳孔里满是欢快。这时,冰柜也随之而退了回去,整个室内又变得空旷起来。他拿着小提琴站在中央,嘴角微扬,意犹未尽。   这又是个非常好的开端。他今晚很开心。   那两个简短的字,就足以让他又靠近一步。   **   郑恒远站在空旷的街头,双手插兜,目光焦急地盯着不远处的车站。   深夜的街头人十分少,空旷冷寂,倒有几分渗人的寒意。他搓了搓手,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旁边的司机小张面带困意地对他说:“郑警官,宫小姐什么时候来啊?”   郑恒远皱眉,又望了望那边:“再等等,应该马上就来了。”说完,他看向小张,“要不,你先去车里,我一个人在外面等就行了。”   小张实在是止不住困意,面带歉疚地进了旁边的黑色奥迪,打算打个小盹儿。   郑恒远面色焦虑地再次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拨通了宫静的号码。正准备把手机贴近耳朵,旁边就响起一阵熟悉的铃声,他回头一看,脸色苍白的女人一袭黑衣,拿着手提包正朝这边走过来。   空气有些干,他动了动喉结,语气艰涩地问:“怎么朝那个方向来的?”   宫静有些不好意思:“打车的那个司机起初走错路了……没耽误你工作吧?”   “没有,我和别人换的班。”郑恒远把目光飘向对面的霓虹灯上,张了张嘴,艰难地问她,“你,有心理准备了吗?”   宫静身体有一瞬间是僵硬的,不过很快她就勉强地笑笑:“我和他不可能的,他说过他还爱着他的妻子。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留。”   “……上车吧。”郑恒远迅速转移了话题,“小张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宫静微微扯唇,走到奥迪车前,正视面前的微胖男人:“恒远,谢谢你了。”   郑恒远没说话,只是动作僵硬地替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则坐到了小张旁边。   一路上,他都忍着没转过头去指责后面的女人,指责她为什么要去当第三者,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可想想,自己根本没有资格。郑恒远沉默地看向窗外,心情还是不能平复,就像他今晚接到她突来的电话,听到她口中的话时那般震惊。他先前也察觉到了一些风声,以为她最多就是有了心仪的男性,可没想到,她竟然去插足别人的家庭。   这样的宫静,真的是自己认识了十年的那个宫静吗?他忽然想起之前乔崎对她的态度,现在却是一阵唏嘘。   哎,到底是自己太笨了。   车子出了四环,眼看着就要进入郊区了,宫静半路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   面色平静的女人徒然变得惊慌起来,郑恒远从后视镜看过去,她拿着手机的手甚至在发抖。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支支吾吾地说。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将他变成那样?威胁我,你以为我怕吗?反正……”宫静放低声音,恰好又有一辆大型货车路过,发出尖利的喇叭声,郑恒远一时间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他皱眉,盯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庞,似乎明白了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好,我等着。”最后,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耐着性子回答了这句话。   挂了电话后,宫静面色苍白,握紧双拳开始深呼吸,随后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一旁开车的小张看了眼郑恒远,兀自摇头。   这家私人诊所位于郊区一个安静的度假村旁边,是由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开的。他个人好静,性子又孤僻,每次接待的病人都很特殊,甚至有乞丐和穷人。这次邢毅借席川的关系,花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说服他帮忙。郑恒远是邢毅的表亲,家里条件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始终有层关系在那里,加上他俩平时也处得好,所以当郑恒远半夜打来电话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找了席川。之所以找可靠的私人诊所,是因为宫静不想让家人和朋友发现自己去堕tai,加上不留后遗症。她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只能想到郑恒远,她知道他和G市的许多大人物都有关系,所以才找关系找到了这个层面上。   这家诊所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别墅,当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出来时,郑恒远和宫静两人已经下车了。   男人形貌俊朗,身材高大,脸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他面色温和地说:“郑先生,宫小姐,吕医生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你们好,我是他的助理,余北。”   郑恒远朝他伸出手,礼貌地说:“余先生,你好。”   宫静则面无表情地朝他点点头。   两个男人寒暄一阵后,由余北领着两人进了别墅。   这里的风格十分复古,外面看着是西洋别墅,里面却别有洞天,几乎都是一些古色古香的装饰品:屏风、青花瓷、砚台……郑恒远咳嗽一声,问余北:“这里只有吕医生一个人吗?”   余北笑笑:“平时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但是今晚吕先生把自己旗下的一些妇产科名医给找过来了,方便给宫小姐做手术。”   要说做个普通的流产手术,宫静这面子也算够大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郑恒远感激地说。   余北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穿过走廊,来到偏厅外,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阵谈笑的声音。郑恒远一愣,这声音……不是席川吗?   “忘了告诉你们,席先生一个小时前驱车赶到这里来和吕先生叙旧。”余北提醒道。   郑恒远昏了头,怎么哪里都有席川啊?深夜叙旧,这些人的思维也真是够奇特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宫小姐,这边请,里面有专门的女医生在等候。”余北指向走廊尽头那个封闭的房间。   宫静闭了闭眼,咬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昂首挺胸地朝手术室走去。   郑恒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泄气;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席川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悄无声息,手里还举着两个杯子。   他叹了口气:“席先生,真是巧啊。”跟幽灵似的。   席川貌似很高兴的样子,将装着威士忌的酒杯递给他一个。晶莹的液体充满诱惑,郑恒远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又看了看席川微笑的脸,最后无奈地接过杯子。   “Bottoms up!”席川笑着向他举杯。   郑恒远虽然有些不明白他这样的举动有何意义,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和他碰了杯,一口饮尽。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哇。   席川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子,对他说:“敬你一杯,感谢你这几年来对乔崎的照顾。”   “哎?”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郑恒远颇为迷茫,什么时候把话题扯到乔崎身上了。不过他想到面前的男人是乔崎的追求者,也就没那么意外了。但是,前些天不还互相态度冷淡吗?   席川又朝他笑笑:“进去坐坐?”   郑恒远摇头:“不了,我在外面等她出来就行。”   里面的气氛太压抑,他从外面就能感受到。席川也不勉强他,只是沉吟一番,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没有‘利用’这一说法吗?”   郑恒远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席川自顾自地把玩着酒杯:“自私是人骨子里最恶毒的本性,但又是不可剔除的。当一个人利用各种感情的借口来指使你时,说明你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我以前做过一个调查,百分之七十几的男性都曾经被女性利用感情的借口利用过,剩下的那部分性取向不明。”   郑恒远敛眸:“那你呢?被女人利用过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她们的智商还不足以做到,不过以后就会有了。”席川轻笑。   “我懂你的意思。”郑恒远叹气,“我是个大老爷们儿,不能说遇人不淑,只能说尽当朋友的一点责任吧。以后……”他捏紧杯子,“大概没有以后了。”    ☆、邀请   郑恒远明白,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这种单方面付出,就是暗恋必须的代价。他一口酒闷在喉咙处,觉得烧得厉害,天灵盖处一发热,就絮絮叨叨地向席川倾诉了好多话。这些话,他自己后来都记不起了;不过大概都是和那个女人相关的。   就像喝醉了酒要吐一般,说出来总是会舒服一些的,憋在心里若成了陈芝麻烂谷子,到时候想说也只剩下一些不好的回忆了。   席川望着满天的繁星,侧脸看起来有股说不出的好看。“不得不说,我对乔崎的交友准则还是很满意的,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十分欣慰。”最后,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郑恒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不过这男人说话一向飘忽,思维跳跃,他想了想,只能随声应和。   “其实说这么多,我个人也能感觉到你对乔大的感情很强烈,但是容我多说一句,席家在G市的权力那么大,乔崎虽然能干,但是家庭背景甚至算不得普通。”郑恒远试探性地说,“你也知道她母亲……”   “你在害怕我的家人不接受她?”席川挑眉道。   郑恒远点头:“很正常和世俗的想法,不是吗?”   “是很正常。”席川忽然将手上的杯子扔到不远处的游泳池里,随即转过身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自信,“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不会在乎世俗的观念,我想要的是她,不关任何人的事,哪怕是我的长辈。她的家庭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阻碍,唯一的阻碍是现在她没爱上我。”   这是何等的……狂傲啊。   郑恒远抚了抚额角,感到有些头疼:“我很相信你,真的,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乔崎这个人真的很难搞。尤其是我刚才说的那些问题,你不在乎,她可能未必。她心思缜密,比普通女孩儿想的东西多很多,我就怕她冲不破这层关系。说实话,当初邢副队追她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席川却丝毫不在意,扬唇一笑:“不,我相信她。”   闻言,郑恒远彻底没话说了。眼前这个男人说不出的自信,仿佛知道未来所有的发展,他才是掌握所有人命运的神。他忽然有些恍惚,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身边有这号厉害的人物呢?   “今晚聊得很愉快。”最后,席川语气真诚地对他说,“希望你也能尽早摆脱这个女人带来的阴影。”   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安慰人的话。郑恒远吃惊一番后,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谢谢,你也要加油。”   “共勉。”   *******************   乔崎早早就起床了。   她的作息规律很好,一般如果不出意外,都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睡;昨晚一点才入睡,今早起来难免有些困意笼罩。外面还未大亮,楼下的路灯照着高大的梧桐树,在屋内投下影影绰绰的斑点。乔崎歪了歪脖子,掀开被子下床。   一大早,就有人敲了一下门。她皱紧眉头,穿好拖鞋,披了一件外套去开门,结果外面空无一人。当然,除了地上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这是什么东西?楼道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狗叫。乔崎顾不得这么多,拿起礼盒,仔细查看——她以前也收到过不少这种东西,但基本不是人体器官就是炸弹,总之没有一样好的。   将盒子翻面后,她发现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   周末愉快。   这是……乔崎将盒子凑近,闻了两下,立刻了然,随后放心地拿着盒子进屋。   他又在搞什么鬼?她盯着盒子,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问,可刚一掏出手机,那边便有电话过来。   是郑恒远。   他好像在上楼梯,声音很喘,“乔崎,宫静插足的家庭,是不是高阿姨和严道清?”   “……是。”   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确定性,但从乔崎口中亲耳听到,郑恒远还是有些崩溃。他停下脚步,头疼得紧,“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乔崎早就预料到他现在在她家的楼梯间,于是走过去打开房门。   “对。”她毫无遮掩地承认了。严道清是谁?高春华的丈夫,道清集团的总裁;而高春华又是郑恒远血缘关系不太近的一位阿姨,当初宫静能进高春华丈夫所在的公司上班,就是因为郑恒远向她引荐。   郑恒远这下彻底哑口无言。几秒后,他挂断电话,加快脚步,没几分钟就上了楼。乔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表情严肃。他在离她一米的地方停留了几步,最后一声不吭地走进屋内。   乔崎关好门,去给他泡了杯茶。   郑恒远幽幽地开口:“她昨晚去堕tai,我还看不起她……可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两下,最后痛苦地用手扒了扒短发。   乔崎将茶递给他,“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他面色紫红,额上的青筋暴起,“我这是毁了她的一生!”   乔崎一点不赞同他的想法,“当初是她让你引荐的,你要知道。一、她的人品怎么样,你自有分辨,多年来搅在迷雾里出不来,我就当你被爱情冲昏了头;二、就算是你引荐她去的,如果她洁身自好,再怎么都不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三、你现在需要好好想想,你到底该怎么做。”她一条一条,耐心地分析给他听。   “我……我也有错。”郑恒远听了她的话,还是无法减轻内心的愧疚感,痛苦地低喃。   “你有什么错?”乔崎开始恼了,对于他愧疚的态度感到很不满,“我始终相信,一个女人如果洁身自好,是怎么都不会弄出这样的闹剧来的。你做了什么?不就是给她推荐一个工作?郑恒远,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以为你就是心地善良一些,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怯懦!”   她很少用这种过激的语气和人说话。一般情况下的她,是冷静的、淡漠的。可郑恒远知道,她这是为了他好。   “那我该怎么办?”他用力敲了两下脑袋,表情狰狞。   乔崎见状,半蹲下身,制住他不停自虐的双手,“我不是让你冷静吗?现在深呼吸……”   郑恒远盯着她镇定的眼睛,听她的话,深呼吸了两口。   “胖子,我要你明白,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懂吗?”她暗示他,“你喜欢她,但不代表你对她就有责任。”   “小静是我的信仰……”他喃喃道。   “不,别这么想,你是一名刑警,人民才是你的信仰。你有很多工作,有很多责任。现在,你要走出这个泥潭。”她义正辞严地告诉他,“郑恒远,看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低声告诉他,声音带了股魔力。郑恒远呆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竟然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最后,乔崎将矮几上的茶杯递给他,“喝口茶。”   他听话地端起茶杯,抿了两口。   几分钟后,郑恒远总算是理智回笼,一时间竟然觉得恍如隔世。他看了眼乔崎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啊……   两人一直静坐到十点半。今天没有委托人找上门,乔崎准备起身去做饭,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个精致的礼盒。她走过去,动作缓慢地将其拆开——竟然是几节新鲜漂亮的鲜笋。   笋……席川送她笋,这是何意?   然而乔崎何等聪明,想起之前她有对他提到过笋的事情,当下便了然于胸。她抿抿唇,将这些新鲜货取出来,给他发了个短信:   现在在哪里?   那边很快便回了:你家门口。   乔崎撇撇唇,走过去将门打开。果不其然,席川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手上牵着一条链子,没了尾巴的小短腿不停地朝她扭动臀部。见到这小东西,乔崎很高兴地将它领进屋,席川也沾了它的光,跟着进来。   郑恒远见状,刚想起身,乔崎却制止他:“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吧。”    ☆、一分钟的拥抱   “严总,夫人来公司了,柜台刚刚传来的消息,已经上电梯了。”干练漂亮的女秘书坐在外面,正朝电话那边的人汇报即时消息。   宽敞明亮、设计大气的办公室里,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放下手里的电话,面色徒然变得凝重。半分钟后,他将桌子上被扣住的照片给端端正正地重新摆好,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浓眉却拧得不能再拧。   严道清无疑是一个很吃香的成功人士,他长相刚毅、保养得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相差无几,身材又好,加上金钱这个利器,让他成了不少未婚甚至已婚女士眼中的肥肉。可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十分顾家;早年时妻子高春华喜欢到全国各地去考古,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阻碍;即使家里没有小孩,他也没产生过出轨的念头。两人一直是外界眼中的模范夫妻,平平淡淡的日子虽然有些摩擦,但也从来没有过婚姻危机。   然而,再坚固的感情,在每天的无言相对以及岁月的腐蚀下,都有可能变质。也就是一年前,严道清结识了刚来公司上班的宫静。她不算很漂亮,但骨子里那股傲气和时不时表现出来的纯真,让他无意识间重新感受到了早年妻子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在家,他每天面对的是妻子的疑惑和猜忌;而在公司,他却能从那个女人身上找回年轻的感觉。但妻子终究是相伴自己一生的女人,因此他从来不和在外面养的女人说爱,他认为自己不爱她,爱的是她带给他的焕然新生的感觉。   事情一旦走出错误的第一步,就干脆永远地错下去。第一次和宫静尝试婚*外情的时候,严道清看着手机里妻子的电话号码,这样想。   可他在骨子里认同的还是高春华,所以每当宫静有意无意向他提起让她离婚的条件时,他都敷衍而过。说不上来的奇怪,他有觉得宫静这小姑娘对他不太上心,拉着他当了救命稻草。   纸终究包不住火。严道清细细端详着照片里笑着相偎的两人,烦躁地揉了揉鼻梁骨。   “咚咚咚……”有条不紊的敲门声徐徐传来。   严道清猛然回神,嗓音有些低沉:“进来。”   门应声而开,年轻漂亮的秘书站在门外。严道清的面色僵硬了一下,随后又彻底放松下来,但眉头却不自觉地紧拧着。   秘书面露难色,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进办公室,将手上拿着一份类似于文件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严总,夫人让我交给你的……离婚协议书。”   严道清盯着那份协议书看了半响,无奈地闭了闭眼,最后朝秘书挥挥手:“你先去忙吧。”   秘书走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冷清。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到三十二楼高的屋内,严道清却感受到了人生前所未有的寒意。他自以为离不开自己,以自己为中心的妻子,居然主动提出了离婚。   一分钟后,他起身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高春华的号码。   “协议书看了吗?财产分配的问题,过几天我会找律师来和你协商。”高春华毫无感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捏紧手机,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离婚协议书我撕了。”   那头好像停下了脚步,“好聚好散吧,这样两个人都累。我知道你在外面养人的事情,前几天我看见了,那个女的是宫静对吧?”她自嘲地笑笑,“当初还是我一句话把她给弄进公司的,看吧,是我自作孽。也好,咱们没孩子,没负担,而且现在这个年龄离婚的群体也不小……”   严道清及时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离婚的,我们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我知道我在外面养人不对,今晚回来好好谈谈,行吗?我相信会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的。”说到最后,他有点哽咽。   高春华冷笑:“别人都说,出轨的男人就像是掉进粪坑里的钱,捡起来洗干净了我也嫌恶心。是,咱们相敬如宾地过了二十年,但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我要什么?你陪我过过一个情人节吗?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说完,她挂掉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向街对面。   严道清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颓然地半倒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这算是他自己作的孽吗?   **************   就在乔崎做饭的空隙,市里的厨房打电话过来了。   向楠正在切着嫩笋,问他:“席先生,鲜笋烧肉需要加一些酱油吗?”   席川:“抱歉,我今天不过来吃了。”   “哎?”向楠停下手上的动作,“席先生有饭局?真是少见……”   席川轻笑:“不是饭局,是一位女士的邀请。”说完,他挂了电话,好心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她忙碌身影,然后可以忽略旁边的大灯泡。   郑恒远也知道自己当了颗灯泡,但乔崎都说了留他下来吃饭,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那边的向楠怔愣地拿着手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旁边的助理提醒她:“楠姐,水要烧干了。”   “……今天没事了,大家可以下班了。”她无力地摆摆手。   向楠对席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欣赏。他在她生活最艰难的时候聘用了她,让她走出那段黑暗日子;这么优秀的男人,很难让她不去注意。   比向楠年龄要小两岁的女助理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失落,于是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试探性地问道:“楠姐,席先生最近都没怎么来吃饭,而且一来吃饭就基本没怎么动筷子,他是……有女朋友了吗?”向楠对席川有想法,她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如今向楠这么低落,肯定是有问题了。   向楠闻言,浑身一僵,随即勉强地笑笑:“席先生这么完美,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什么嘛,你都抓住他的胃这么久了,席先生前段时间还送过你花,我还以为你们……”   向楠及时打断她:“阿芬,以后这些话别让我听到。席先生送我花是因为他在做一项和女性有关的研究,而且……”像我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后半句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顿了几秒,向楠朝她挥挥手,“你也别说了,我只是个厨师而已。”   阿芬不服气地摘下帽子:“厨师怎么了?娶个厨师回家多好啊。切,他倒不稀罕,有的是稀罕你的人。”   “阿芬!”向楠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阿芬无奈地摆手:“行,得了。我不说了,你就抱着被子哭吧。”   向楠复又将鲜笋放进蔬菜筐里,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与此同时,在厨房烧肉的乔崎,心情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锅里的笋吸干汤汁,变得脆嫩脆嫩的,有种童年时候的味道。这个时候,只有味蕾能分辨出这种久远的回忆。她用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却听得底下传来一阵“呜呜”声,原来小短腿还坐在地上,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充满对美食的渴望。   “乖狗。”乔崎蹲下身,舀了一块肉给它,“你这么乖,你主人怎么这么色?”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又摸了摸它背部的皮毛,喜欢得不得了。   “把它留在这里给你养。”席川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乔崎背脊骨一僵,转而起身,洗洗手,继续看着锅。隔了很久,她才说:“留在这里,你岂不是天天都有理由来?”   被她戳穿心思的席川也不反驳,只是倚靠在厨房门框边,随手解开衬衫的扣子,又将狗赶到一边去。   “你已经在慢慢接纳我了。”他走过去,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我从你的神态和眼神中可以读出来。”   胸膛的灼热体温和他冷淡的面相一点都不相符,她差点被烫着,心脏猛地一缩。   “……我对一个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月脑袋里还灌满黄色废料的男人不感兴趣。”   “但你至少得承认,你对我上心了。”他坚持自己的观点。   乔崎扳开他的手,“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郑恒远听到里面暧昧的对话,额上阵阵发汗,时时刻刻都如坐针毡。不过还好,两人没上演“厨房大战”,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沉默下来。   终于,这种煎熬过去了。几个简单却卖相不错的菜被乔崎摆在了桌上。   郑恒远擦擦汗,期期艾艾地开口:“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   乔崎:“不必了。”   席川:“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的话一出,现场的气氛更加尴尬。席川狭眸微敛,用手指点了两下桌面,对郑恒远说:“就在这里吃。”他要在乔崎面前体现他大度的男人胸襟。   乔崎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默不作声地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了三套花色一样的盘子,然后将菜一一均分。她解释道:“这是为了避免你们尴尬的最好办法。”   郑恒远:= =   席川:太可惜了,要是没有这个男人,我就可以吃她的口水了。   她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用餐姿势优雅的男人,默默叹气。正好,席川则光明正大地看过来,两个人眼神交接了一会儿,气氛瞬间变味儿。   乔崎只得埋下头,安静地吃东西。约莫半分钟后,一双筷子探进她的盘子里,她诧异地抬头一看,只见席川神色自若地夹走一块肉,端详了一番,动作泰然地放进嘴里。   郑恒远半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乔崎放下筷子,皱眉:“席川,注意你的行为。”   席川品尝完那块肉后,有些不解地挑眉:“我做了什么吗?”   郑恒远提醒他:“席川,你的筷子伸错地方了。”   席川点点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他指了指乔崎那盘菜,“我觉得她里面的肉应该好吃一些。”   郑恒远腹诽:= =你小学没毕业啊。   之后的气氛因为席川的一句话变得更加尴尬。郑恒远一顿饭吃下来,吃得胃疼。自己当了一颗硕大的电灯泡,还要时不时接收对面男人无意间传过来的强大气场。   不过今天他倒是有了新发现,席川根本就是个幼稚的男人。   **   厨房里的水“哗哗”地流着,乔崎如往常一样洗着碗。郑恒远呆了一阵后就走了,只是……   客厅里的高大男人正把玩着木柜上放着的一个泥偶,噙着笑放下后,继而神色淡淡地环顾四周:很普通的一间房子,客厅不足十五平米,摆着一张矮几,一个老式沙发,靠近窗户那边放了一盆巨大的仙人掌,旁边摆着一个木柜,木柜上很干净,基本没放什么东西而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则是一个工作台,上面摆了两台电脑,一些资料和犯罪心理学有关方面的书籍;厨房更是小,左边是浴室,她才搬过来没多长时间,房间还很干净;而她的卧室……席川转身,眯眼看向那间紧闭的屋子。   他清楚地记得,那里面有着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隐隐会传来一些贴身的香味,她的隐私和日常,她随意掉落的发丝以及那些办案用的照片……其他的他完全可以复制,但这间屋子,没有她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做出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席川暗自摒弃了这个想法。   正遐想着,乔崎忽然走到他身边。“时间不早了。”   席川挑眉:“这么快就下逐客令?”   她脱下围裙扔在沙发上,揉了揉鼻梁骨,目光变得清冽起来:“嗯。”   席川则一动不动。   半分钟后,他突然转过身,从侧面拥住了她。乔崎身体一僵,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西装布料若有似无地蹭着她的居家衣物,却意外贴合。只听得席川叹了口气,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让我抱一分钟。”   说完,他甚至没征求到她的同意,就擅自收紧双臂。   “明天我要去加拿大参加个学术会议,大概三天的时间。”半分钟后,他说。   “嗯。”   席川又抱紧了些,甚至将唇大胆地贴上她的耳垂,撩拨着。不消多时,洁白的耳廓就变得如滴血一般鲜红。   “一分钟到了。”几秒后,乔崎平静的声音传来。   那一刻,他也很守信地及时放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晚安。”   乔崎低着头,半响后,道:“你也是。”   他一愣,然后绽开更大的笑意。     ☆、第三者的惩戒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到七点钟,乔崎就接到张二的电话。她正喝着粥,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后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过那阵震惊后,乔崎放下碗筷。   “我半个小时后过来。”她凝了神色,几秒后又道,“另外,别让郑恒远参与进来。”   “已经晚了。”张二看了眼不远处面色镇定得诡异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平静,看到尸体的时候甚至连句话都没说,现在正在采集指纹。”   乔崎闻言无话可说,沉思几秒后,她问张二:“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根据席法医的推断,大概是凌晨一点多。”   席法医?席川?   乔崎继续问:“他也在现场?”   “对,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们到了没多久他就来了;现在正在死者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人看起来很……怎么说,有点起床气的样子。”张二找了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说法。   乔崎没往深处想,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姑奶奶啊,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自己看看。”张二连连叫冤,“这时间紧,邢副队打电话过来就让我们先过去了。”   邢毅?他现在应该在A市。乔崎皱眉,及时挂了电话,随后翻出通话记录,结果发现手机开了静音。昨晚什么时候开了静音?   她敛眸,思考了一分钟,随即起身抓了茶几上的衣服就走。   **************   紫韵小区算得上是G市收入高层人士的聚集地,这里的安保系统比较严密,陌生人出入也有登记,所以当住在这里的有些白领听说一妙龄女子在自家被人谋杀的消息后,纷纷都有些害怕出门,生怕是哪个杀人魔潜入小区,借此大开杀戒。   席川双手插兜,神色淡漠地站在犯罪现场的落地窗前,从楼上俯瞰下去,专注而认真。这里在市中心,但非位于闹市区,视野开阔,对面不远处便是G市的CBD,朝左边看去,还能看到呈椭圆形的大剧院。   现在正值清晨,G市却已经被早早唤醒,远处大山的轮廓在晨雾的遮掩下有些模糊。他忽然扯开唇角,狭长清冽的眼眸终于有些色彩了,就连浑身上下如张二所说的那股“起床气”也散了不少。   其实并非“起床气”,而是他一大早就接到了加拿大那边的电话。这次的学术会议研究的是一种极难攻克的新型病毒,而他早在会议之前就向大会主席团的最高负责人发了一封邮件,用洋洋洒洒的几大篇文字把这种病毒的结构以及可能的变异方向罗列出来,然而没想到却遭到那边人的强烈谴责。   那些愚蠢而自大的人类……他轻笑,回想起今早上他即将上飞机那一刻,接到那个愚蠢老头电话的场景——   “病毒变异的可能性有无数种,你这种武断的解说方式,根本不符合大会要求的科学性。另外,你非法潜入我的私人电脑……”   那个时候,他刚办完登机手续,心情还不错,甚至朝路过偷偷看他的女性都报以和善的笑容。起因是昨晚享受了福利,一整晚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所以还连夜赶稿,拟好了大会发言内容。只是……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行为?”那边的人谴责的语气甚为强烈,“Augus,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已经被取消参加会议的资格。 ”   席川这人一向是很有自尊的,甚至可以说有些自负。   他嘲讽地勾起唇角,用标准的伦敦腔毫不留情地对那边的老头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会议而已,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你们也只能永远在原地徘徊;当然,你不相信我的论文内容,我不介意,我当然也知道你特地在我登机前打来电是为了愚弄我。如果我小气一点,就把你电脑里的私人文件拷贝一份交给CDC,对了,还有那些扭曲的色*情视频。公众人物居然有不为人知的性*癖好,你猜,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不过很遗憾,我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耿耿于怀。”快速说完后,他不顾那边人有怎样的反应,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趁着耐心还没被消磨掉,席川冷着脸折回。没想到半路又得到宫静死在家中的消息,他没多做思考,就将车开往了市中心。   画面转到G市平静却深藏暗涌的清晨。乔崎越过拉好的警戒线,疾步走进屋内。   李群打着哈欠,眼窝发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见乔崎来了,立刻打起精神。席川也终于打破雕塑的状态,转身看向她。   “不是去加拿大了吗?”她顿下脚步,直视他的目光。他似乎也没有睡好,一贯精神的面庞竟然有了熬夜的痕迹,黑眼圈明显,西装也有些皱,和他平日里的精英形象大相径庭。   席川不打算谈论这个话题,一反常态地单刀直入:“死者是被尖吻蝮咬伤而不治身亡的。”   乔崎看着他,沉默不语。   “我检查了她的尸体,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痕迹;她最近在服用一些药物,精神可能有些失常。”席川双手插兜,慢慢走向她。   乔崎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却莫名笑了:“席先生,你是被人耍了吗?”   席川:“……”   她见他沉默不语,也并没有多说,径直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李群走过去,道:“每次乔崎那样笑的时候,就证明接下来的三天,她都不会再多一个表情。”她面色怪异地看向乔崎的背影,问席川,“小席,你这是把人家……惹了?”   “显然不是。”席川语气疏淡,“她是在为某个人担心。”   如果他能把她惹成这个样子,那么反而证明他在她心底有一席之位;只是现在,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可能还不如一个朋友来得重。比如现在,席川可以深深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矛盾,这种矛盾,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情绪中最能体现她真性情的明镜。   这个女人,隐藏得太深。他站直,在李群更加奇怪的眼神中,也跟着向案发现场走去。   取证人员早就把那条盘在浴缸里的蛇捉住,乔崎戴好手套,弯腰仔细看向透明玻璃箱里的尖吻蝮——深褐色的花纹对称且完美,蛇腹还在一缩一缩的,呈现出极其强烈的攻击性。而倒在一旁的宫静,□□在外的小腿处伤口被大量鲜血覆盖,全身上下的皮肤布满潜在性瘀斑,尸体也已经开始僵硬。   宫静……在这之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来调查她的死因。乔崎观察了一会儿,起身看向郑恒远,他果然如张二所说,平静得出奇,正和旁边的小张说着什么。   只是乔崎敏感地注意到他根本不敢往尸体这边看一眼,接二连三的打击,他能不能以好的心态熬过去,她也不敢保证。事实上,她和宫静虽然认识得久,但没有郑恒远这层关系,两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对于她的突然死亡,乔崎除了震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说她冷血也好,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样想着,席川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这是条从养殖场弄来的毒蛇。”席川的声音在她背后凉森森地响起,“Deinagkistrodon,很漂亮对吗?”交错排列的黑褐色斑块,出自大自然这个天赋异禀的艺术家。   “你怎么知道它是从养殖场来的?”乔崎转身,清澈却还带着些睡意的眼眸紧盯着他。   席川:“闻出来的。它身上混杂了养殖场的味道以及不下于两种迥然不同的人类味道,应该是昨天早上被人从市场上买回来的。”   “很好。”她轻哼,看不出情绪的脸终于有了些生气。   席川诡异一笑:“实际上,我对血的味道最为敏感。”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凑近她,哑声道,“今天是你的一月一次的‘血洗日’。”他闭上眼,似乎在认真地闻没淌过他敏锐嗅觉的那股味道,然后加深嘴角的弧度,“昨晚十一点左右来的,对吗?”   他泛着光的眼眸又黑又深,乔崎愣住,面色微赧,接着站远了一些,撇开脸:“虽然我承认你这个说法,但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Sorry.”席川也自觉有些过了,挺直身躯,举起双手表以歉意。   这时,张二拿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看两人又黏在一起,早就见怪不怪。他将装着手机的证物袋递给乔崎,“死者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都被人删除了,房间里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是发现了一些男士内衣裤。”他转了转眼珠,轻声问,“胖子的这个女神,原来是有男朋友的吗?”   乔崎瞟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道:“联系死者家属了吗?”   “郑恒远已经联系过她的父母,说是在路上了。”张二立马收起平日骨子里的八卦精神,专注地向乔崎汇报现有的线索。   根据他的说法,宫静是在昨晚八点至九点之间被蛇咬之后的四到五个小时之内不治身亡的;而且在她被咬之前,曾经试图吞食大量的安眠药,只是后来应该悉数呕吐出来了,从浴室的洗漱池和她的口腔内可以找到一些残留的药物痕迹;再者,她身上几乎没有打斗留下的痕迹;且根据监控录像来看,那个时段出入她家的,一共有四人——除了一个快递员和一个长相清瘦、背着相机的男人,其余两人经过郑恒远的指认,分别是公司同事叶晴和她的上司严道清。   严道清……乔崎听到这个名字后,陷入了沉思。   “席先生,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吗?”张二忽然转向问旁边的男人。   席川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我只负责检查尸体,不过我现在是乔侦探的助理,如果她下令,我会全力以赴帮忙。”    ☆、暧昧处境   张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助理?”   席川并没有解释,含笑不语。   “我先去现场看看,你叫人联系一下那四个人。”乔崎打断他们之间的微妙对话,理了理手套,对张二说,“对了,这条蛇先别处理。”   “行,没问题。”张二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找人吩咐下去了。这人办事效率一向高,她也放心。   这时,李群脱下手套走过来,朝席川打了招呼后,看向乔崎,声音刻意放低了些:“这次的死者有点特殊,我听到些风声,说是插足了别人的家庭,你看要不要先从这个方面入手?”   “从表面上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但靠臆测是破不了案的,反而会卡在某个死角。”乔崎的目光转向那条蛇,表情晦暗,“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和这件事有一定关联是肯定的,我对宫静也不算太了解。”谈及此,她揉了揉鼻梁,“先从那四个人下手。”   李群有些担心:“小郑那边……”   “虽然这些都是废话,但关键还是看他自己怎么对待。”乔崎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哎,摊上这事儿……”李群念叨了一句,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复转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席川,“小席,我上次听队里的人说,你可是深藏不露的类型,怎么样,这次有什么看法?”   乔崎扶额——又来一个。   席川这次没有打官腔,反而老老实实地说:“我对那条蛇比较感兴趣。”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冷。李群有些不明所以地打着圆场:“嘿嘿,你们和尸体打交道的喜好就是特别哈。”   “不。”席川纠正她,“这和我的职业没有半点关系,我的意思是那条蛇是我关注的对象。”   乔崎:“……你们还是停止这种对话比较好。”   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和以往一样默契地朝她这边看来,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李群见状,突然觉得自己当了电灯泡,打着哈哈就走去忙自己的事情。   “我后来听郑恒远说,宫静去做引产手术那晚,你在场?”乔崎眯眼看他。   席川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去朋友家聚聚,偶然间碰到了。”   “那当时她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吗?”乔崎特别公事化地发问。   ……她这是,在审问他?   有意思。   席川伸出手,长指捏住下巴,轻笑道:“我猜应该是正室知道她的存在而她的另一个同伙又开始盘算着离弃她,所以她的表情才一直很……”他微顿,找了一个成语,“如丧考妣。”   乔崎蹙眉:“宫静不是那种情绪会太外露的人。”而且“如丧考妣”这个词……席川对她的意见好像很大?   席川的嗓音变得低沉起来:“一个失去孩子和情夫的女人,在正室的威胁下,脑子里要不想的自己如何悲哀,要不就是——反击。”   他的表情正经起来,继续道:“当晚手术后,她坚持回家,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死亡的气氛中。那个时候,我就预见到她现在的命运。”作为和尸体打了多年交道的人,他对死亡的味道尤其敏感。   闻言,乔崎看向他清俊的脸:“那你认为她会反击吗?”   席川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没回答,只是俯身凝视那条蛇:“漂亮华丽的东西总是有很多人觊觎,在争夺的过程中,难免会头破血流、生命难保。”   那条蛇看见他放大的脸,顿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只是碍于隔着一层玻璃,它只能徒劳地朝他示威。   乔崎面带深意:“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做这样的罕物吗?”   他直起身,摇头:“不,你问错了方向。你应该问——‘你会为了这罕物而头破血流吗’。”   “我当然会。”没等到她做出反应,他先替自己回答了,“这世上能引起我最原始占有欲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放过。”   他这番话的深意,乔崎比任何人都懂。   可是她不能往深处想。看了眼那条还处于极度愤怒中的蛇,她转身继续查看现场。   席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半天后,也蹲下身,开始协助她工作。   **   刑警支队。   宫静的父母得知自家女儿死亡的消息,差点当场晕厥。   郑恒远就站在不远的角落处,低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宫母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他,当即红着眼奔过去,不顾众人的阻拦,面部扭曲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郑恒远眉心一拧,却没说半句话,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踢踢打打。   “你不是警察吗?啊?怎么连我女儿都保护不了?”她哭得极其大声,歇斯底里,“你不是喜欢她吗?连她的死活都不敢保证,你还是男人吗?啊!”   “呜呜呜……小静……”   这个老实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着丧女之痛。   乔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沉着脸及时拦住这位中年妇女的狂躁动作:“请您冷静一些。”   处于极度愤怒和悲痛中的母亲,已经没有任何底线。乔崎还没来得及躲开,就感觉到小腹一阵闷痛传来,一张泪水纵横、保养得体的脸出现在面前——宫母狠狠踢了她一脚。   众人见状,这才赶紧将她制服。   席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吓人。他默不作声地拉过乔崎,长指在她腹部按压了几下,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脸。他轻声斥她:“怎么不小心点?”   “她当时的反应速度已经不是我能躲得开的。”乔崎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那边的宫母还在不停地咒骂,宫父面带歉意地走过来,向乔崎道了个歉,叹气道:“她一向就是这个暴脾气,还请谅解。只是……小静……”说到这里,这位父亲也忍不住啜泣起来,“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啊……”   现场一片混乱。乔崎忍着腹部的疼痛,站直身体,对宫父说:“希望你和夫人能协助警方办案,还有,请不要责怪郑恒远,他没有任何责任。”   宫父当然知道他没有任何责任,只是这心里一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女儿的死亡。宫母刚才失控殴打郑恒远,恐怕也是一时想不通;毕竟两家人的交情也不浅,他对自家女儿的示好他们两口子也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他们在心里都已经接纳郑恒远为未来女婿了。   谁料……   “哎……”宫父沉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宫母突然晕了过去。   不知是哪个喊了句“快送去医务室”,郑恒远立刻冲上前去,把刚才还对自己拳打脚踢、恶言相向的宫母给扶住,接着背上去了医务室。宫父也赶紧跟着去了。   现场清净一些后,乔崎扶着不远处的椅子坐了下来。刚才还不怎么痛的腹部却突然刺痛起来,她额上起了阵阵冷汗——也难怪,生理期来了,又被人无端踢一脚。   席川皱眉坐到她旁边,命令道:“躺下来。”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强制性地将她按倒在长凳上,不顾周围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坚持将她的头平放在自己大腿处。将外套盖在她肚子上后,他稍稍俯身,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五指颇有规律地在小腹上按压着。   她腹部的肌肤尤为光滑,席川的指腹触及上面的那一刻,微微颤抖了几秒;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面无表情地替她缓解疼痛。   乔崎面色赧然,挣扎着要起来,可一对上他清冽的眉眼,就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   “这里有谁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怕什么?”他的语气有些硬。   乔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强硬地对待自己。由于两人的姿势亲密,她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颔。   腹部的疼痛感渐渐在减轻,她隔着他的外套及时制止住他的动作:“差不多了。”   席川当真停下了动作,只是在下一刻又按住她的头部:“休息一下。”   “席川。”乔崎稍稍转了一下头部,鼻尖对着某个敏感的部位,等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她竭力维持着平静,又不动声色地将头转了回去。   席川咬牙:“不要动。”   她呼出来的热气几乎要烫伤自己,差点就丢脸了。他深吸两口气,问:“你要说什么?”   “为什么是我?”   “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他回答得很坦然。   乔崎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作为当事人,我难道不需要知道一下这其中的缘由吗?”   “说出来就没有美感。”他不动声色地拒绝。   没辙了。和他相处这些日子,她也摸清了他的一些脾性,知道他不说的就一定不会开口,于是她干脆不再问。   其实,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只是……乔崎微微闭上眼,心情紊乱,干脆不去想,把案子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两人保持着这种姿势静静地待了十分钟,直到罗姿从大厅推门而入。   见到这番场景,她的面部表情颇为僵硬,同时还有些不甘,原来那些谣言不是空穴来风。而她心里揣着的当事人根本没看她一眼,而是动作轻柔地将乔崎抬起来,然后接过其递来的外套穿上。   两人一气呵成和近乎默契的动作烫伤了罗姿的眼,她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对乔崎说:“乔姐,张警官让你去一趟,说是那四个人中来了两个。”   乔崎眼神一凛。   “谢谢,我马上过去。”她快速起身,越过罗姿朝门口走去。   罗姿这些天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不少眼前男人的信息,知道了他的住处,以及他这个人有多么的神秘,内心顿时迸射出更加强烈的情感。她常常幻想,要是自己能占有这个男人,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凭她的相貌和家庭条件,再加上她和他职业的契合,怎么都轮不到乔崎;所以想到这里,她内心就愈发的不甘,那种不甘几乎要燃成妒火,烧尽她的理智。   席川无疑是优秀的,不论从外表还是气质来看,几乎是一眼都能吸引女性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中ing……也算是修bug吧。。   小剧场来咯,希望萌萌的席川能帮我挣几个收藏   某日,席川正在花园里浇水,他的妻子刚怀孕,却还是准备出门查案。   他眼神一凛,家里的柯基犬立刻会意,跑上去拦住乔崎,“呜呜呜”地装可怜样,不让她踏出屋子半步。   席川放下手上的工具,走到她身边,踢开小狗,终于拿出了一点丈夫的威严:“不是说不准再去警局了?”   “连环杀人案,事关多条人命,我能放任不管?”乔崎也不让步。   某痴汉的忠犬属性这时发挥得十分彻底,他二话不说放下手上的工作,拉着乔崎走到自己的工作室。   “让他们录个现场的视频给我,一个小时后我给你结果。”   ……   一个小时左右过去了,郑恒远打来电话:“根据高速路上的监控资料显示,车牌尾号为5579的大货车正朝外省的方向开去,罪犯应该藏匿在车厢里。”   席川挂断电话,噙着笑给乔崎洗了一大篮子草莓过来,面色骄傲:“我说过的,一个小时。来,吃点草莓。”   乔崎推开他递来的水果,闷乎乎地躺回床上。   席川在一旁迷茫:她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我做了什么吗?   他看了床上的孕妇一眼,急匆匆地跑回书房,查阅各种资料,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最近有些空虚。   于是那晚,准备好好满足一下妻子的席川,被无情地扔在了停尸间。    ☆、询问   罗姿挣扎几番,在内心强烈的驱使下,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开始和他搭起讪来。   “席先生。”她柔声喊了一句,犹豫几秒后终于说出口,“听说你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是最顶尖的法医,正巧,我舅舅也是这行的……”   “你舅舅是谁?”他冷不丁地问。   罗姿心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和她说话,而且还在认真地听。她不禁得意起来,抿唇道:“我舅舅是A市的梁友。”   梁友是谁?A市最有资历的法医,因为他的协助,很多关键的案子都得到了突破,特别是以前在警界流传很广的“清月湾碎尸案”。就连开例会的时候,领导也时不时会提起这个传奇人物,法医界很多后辈都拿他当做奋斗的目标。而且这人不过三十而立,外形俊朗,也是很多女xing爱慕的对象。   罗姿是梁友的亲外甥女,铁打的亲戚关系。   谁知席川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抱歉,我不认识。”   罗姿不信:“清月湾碎尸案你没听说过吗?”   席川的表情慢慢变得倨傲起来:“你是说那个明明手法拙劣还耗费不少警力资源去调查的案子?”   ……罗姿深吸一口气,再问:“席先生,你应该是要学会谦逊的,难道你的前辈都没向你提到过梁友这个人吗?”   话题就在梁友身上扯不开了。   “我没有前辈。”席川面无表情,“不过你说得对,人应该学会谦逊,绝对不能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特别是女士,尤其要注意,不然……”他看向她的樱桃小嘴,诡异地扯唇道,“半夜可是会有护短的人来割舌头的。”   罗姿尴尬地笑笑:“席法医可真会说笑,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就是。”席川一本正经地回答,“护短的人。”   这个有点冷的笑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种意想不到的渗人。   一根刺卡在喉咙里,罗姿抬眼就看见他阴冷又狠戾的目光,她慌乱地别过头,脸颊涨得通红;再次看向他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可怖的男人不是他。一瞬间,她都差点以为他拿着解剖刀在缓缓靠近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罗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席川盯着她娉婷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朝询问室的方向走去。   ***************   来的两个人正是严道清和叶晴。   询问室里的空气颇为压抑,严道清衣冠整齐地坐在凳子上,旁边放着一位刑警端过来的用一次性纸杯装的绿茶。乔崎则透过监控录像,给李群以提示。   她这人好用心理战术,平常的人若是没有些成熟的经历,根本不会太过伪装自己——其中包括普通面部肢体暴露以及伪装过多反而露出马脚。相对于那些高智商罪犯,普通人若是犯罪,审问过后一眼就能看出谁真谁假。当然,这是建立在她多年观察得来的经验上。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常年在商场里打滚,恐怕也不太简单。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人精神颇为萎靡,眉头深皱,频繁的小动作将他的焦躁和不安放大——他有什么理由安心?老婆提出离婚,情人堕胎后又惨遭毒手。按照李群刚才一路走过来的调侃:这是典型的作死,自食其果。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总归是有报应来的。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五分钟后,李群终于开口:“严先生,你知道尖吻蝮这类毒蛇吗?“   严道清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摇头。   “那么五步蛇呢?”她继续问。   “不清楚。”他想了想,然后摇头。   乔崎在那边又吩咐了几句,李群按照她说的问。   “你是于昨天六点三十五分左右去的死者家里,当时她有任何异常吗?”   严道清很久都不说话。   席川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犀利,仿佛早已洞察一切。   良久之后,对面的男人才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去堕了胎,当时她脸色很不好。”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李群继续问。   严道清眼神一黯:“后悔……如果小静的死和我有关系,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死者是被尖吻蝮咬伤致命的。”乔崎语气一低。于是李群便照着她的意思说。   席川但笑不语。   而严道清则当场愣在那里:“怎么会……那条蛇是……”   “是什么?”她步步紧逼。   “……那是她自己买的。”他耷拉下眼角,表情艰涩,“事实上,我知道孩子的事情后,她让我在春华和她之间选择一个,我……”他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李群替他说下去:“你选择了妻子对吗?”   严道清不得不承认:“我和她的关系,我原本以为不会持续那么久的,谁知道她竟然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后来她告诉我让我别后悔,说是买了一条毒蛇,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知道她可能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我和她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承认是我的错……”他有些说不下去,停了半分钟才开口,“后来我怕她做傻事,就去找她。那天下午,我去的时候,她的表现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我们争吵了两句,她就让我离开了。谁知道……”   乔崎看向他痛苦的表情——英俊高大的中年男人,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后,除了虚幻的欢愉,最后得到的竟然是后悔和自责。   但婚姻产生裂缝,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而这个裂缝的补救,也需要两个人同时经营。如果其中一方一旦放弃,那么这场婚姻,即使没有第三者,恐怕寿命也不会太长久。乔崎知道,高春华在这场婚姻中,也有过失。   ……   第二个当事人是道清集团财务部的女主管——叶晴。   乔崎见过她一两次,听这郑恒远说,她算得上是宫静的好闺蜜。叶晴人长得精干漂亮,典型的OL风格,二十七岁,单身,外表强势而迷人。坐在询问室里,面对着李群以及另外一个长相粗犷的刑警,甚至比严道清还要冷静几分。   “我还记得自己是在七点左右去的,小静让我去取在网上代购的一瓶法国香水,我待了没有十分钟就回家了。”叶晴平静地描述着。   李群用手点了点桌子:“你去的时候,她有任何异常表现吗?”   “这倒没有。”她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我也没想到她会遭到毒手,早知道我就在那里多待一些时间,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知道毒蛇的事情吗?”气氛冷下来一分钟左右后,乔崎冷不丁地问。   叶晴闻言,毫不避讳地回答:“嗯,她给我说过,说是买了条尖吻蝮,要去对付严总的夫人。我劝过她,让她别冲动,后来她也说了,只是吓吓那个女人,她说自己很不甘,还说……‘凭什么后来的人就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之类的。我知道她不会做傻事,所以也就没多问。”   李群点点头,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然后让她离开询问室。   结束询问后,两人被通知去做了个记录。乔崎坐在原地,给还在现场的张二打了电话,让他去查查宫静电脑里的记录,看有没有任何可疑的线索。   席川身体挺直地站在她旁边,突然开口:“有什么发现吗?”   “严道清没说谎,而他自始至终都在悔恨,但这种悔恨不至于让他痛苦,因为他原本就打算甩了宫静然后乞求妻子的原谅;至于叶晴,她太冷静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她就在说谎,只能说,她对宫静的死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两人平日里关系不错,但闺蜜的死却不能引起她的震惊和悲痛——要么是她平日里对她心存嫉恨,要么是她早就知道宫静会遇难,或者两者都有。”   乔崎看了眼自己在记录本上的涂涂画画,“要想进一步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得更深地挖掘他们几人这一个大圈。”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人的名字,用一个圆圈起来,并且留了两个位置。   席川勾唇一笑:“好戏。”   “没错。”她拿起本子,“现在,剩下的工作就是去找缺少的这两个人。”    ☆、默契   宫母昏厥醒来过来,应宫父的要求,并没将宫静前些天去堕胎的事情告诉她,至于插足别人家庭的事,在这个关头更是瞒得死死的。   冰冷的长廊,宫父坐在凳子上,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头上的白发一夜之间也多了不少。这位通达的老人自从事件发生后,一直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所知。只是对于这次侦查工作而言,这位被蒙在鼓里的老人,能提供的线索寥寥无几。   而在进行过深入调查后,那位快递员也脱离了嫌疑,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位陌生男人未联系到。   为了进一步得到线索,尸体经过相关机构的同意后,被送到了席川家里,乔崎也理所当然地跟着去了。   第二次来到这栋房子里,她有些恍如隔世。那条又呆又小的柯基犬见到她时的样子仍然很激动,房子里的布局倒是有些微改变,很多地方都摆了绿色植物,家具的颜色也鲜活不少。比起之前的单调和简洁,倒是真的改变不少。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提到过他家的氛围很死板之类的话。   席川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里出来,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喜欢这些布局吗?”他淡笑着问她。   “一句话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她低头,接过咖啡,坐到沙发上。   席川踢走了一直在旁边欢腾的小狗,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的每一句话我可都是放在心上的,虽然我成天和死人打交道,但不代表我不会追女人。”   乔崎啜了一口浓香的咖啡,又仔细看了看周围:大方的格局比之前要有烟火气息得多,甚至说有了些家的味道;厨房和客厅相通,一个巨大的书柜横亘在中央,上面摆着不同种类的外语书籍;楼梯是复古风格的,一直连到二楼。之前她也观察过,上面还有个神秘的小阁楼,不过应该是给狗住的。   她将眼神转向不远处的柯基,问席川:“按照你的风格,怎么会选择养狗?”   “那你认为我会养什么?”席川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乔崎放下咖啡杯,“毒蛇。”   气氛沉静了几秒,席川动作自然地将长腿靠在一起,后有条理地脱了身上的西装,长指翻飞几下,将领带扔到一旁去,白色衬衫衬得他的身材修长儒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优雅的魅力。   “鉴于你对我了解还很浅。”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份资料,比上次给她的更详细,“我希望你能把它看看。”   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对我的兴趣很浓,不是吗?”   乔崎被他猜中了心思,也没任何防备,但被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紧盯着,竟然会觉得渗人。她深吸口气,在他的注视下接过那份资料放进自己的包里。   “我会看的。”她煞有其事地回应他。   两人静坐了半个小时,天也快黑了。   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冰冷的女尸躺在解剖床上,姣好的面容被覆在白布下,死气沉沉。穿着工作服的席川揭开白布,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这具裸尸。   乔崎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在一旁给他当助手,“宫父居然同意解剖尸体,这是我没想到的。”她递给他一个钳子后,说道。   “那位老人很识大体,不会像他妻子那般。”席川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和身上的尸斑后,淡淡道。想起那天乔崎腹部中的一脚,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除了被蛇咬的伤口,她身上还有一处刚愈合不久的刀伤。”席川指着她手臂处的粉色伤疤道,然后沿着伤口处切开,“骨质上有线状切割痕迹,外力很大,按照伤口的切型来看,应该是58毫米系列的瑞士军刀。”   乔崎仔细看向那处伤口:“按照伤口的愈合程度,可以准确地推断出受伤时间吗?”   席川让她拿了一瓶蓝色的不明试剂过来,滴在伤疤处,那里立刻起了大量泡沫,“四十二到四十三天前。”他答道。   “那个时候……”乔崎回想起那个下午,高春华第一次发现丈夫出轨,把照片给她看的时候。   照片、相机、收买……   她看向面色苍白冰冷的宫静,脑海里突然闪过几道场景,却始终捕捉不住。   “脖子上有铂金首饰残留下来的痕迹,取下来的时间应该是一个月前左右。”席川又拿了一个类似于金属探头的东西放在她的锁骨处,然后跑去不远处的计算机捣鼓了几下,不过几秒,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款铂金项链的款式、出产厂家以及设计者等各个方面的信息。   “每个细微的信息都可能对案件有作用。”他重新走到尸体前,举起她的左手,“无名指有过戒指的痕迹,和铂金项链是一款的。”   乔崎眯眼,看向屏幕上那款情侣项链和戒指,陷入了深思。   这款项链和戒指肯定不是严道清买给她的,否则那天他们在地铁见到她时,她的脖子和无名指上不可能空无一物。按照宫静的性格,她是个每时每刻都喜欢向外界发出讯息的女人。   那么,这到底是谁送给她的?或者说,在严道清之前,她还有过男人?   就在这时,席川却突然说了一句话:“阴阳相隔的情侣竟然用这种方式走在了一起。”   “什么?”   “先留个悬念,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先买了个关子。   **   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乔崎脱了外衣,直直地躺在这间陌生而空旷的房间的大床上。   她留宿了。   这两天的脑部都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下,让她疲惫不堪。留在这里,也是出于她的一种好奇心,她想亲自尝试一下这个男人的所在的空间有多么的神秘。   至于矜持,乔崎根本没想那么多。经过这一晚上的合作,她对席川的真面目有了进一步的发掘,他工作起来认真而严肃,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他有最完美的情报网,有最先进的技术,让她毫不怀疑他这个人十分追求完美。   屋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有种朦胧的美感;身下的床是纯黑色,和他一贯爱穿的衣服一样。她躺在上面,像陷入了黑色的汪洋中,浑身的筋骨都跟着松懈下来……   一个小时后。   穿着米色家具服的男人缓步进入房间。床上的女人状似早就陷入深眠,安静温顺地侧躺着,紧闭的双眼被额前的头发遮住,粉唇微阖,呼吸平稳。   席川关了灯,动作虔诚地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眼神近乎痴迷地在床前站着,身体挺直。   他俯身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晚安。”    ☆、第二吻   夜色温柔,落地窗印着楼下路灯发出来的朦胧光线,将屋内的气氛渲染得神秘而缠绵。   席川将唇从她的额上移开,转而朝更下面的地方袭去……   “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我该做出什么反应呢?”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于黑暗中,乔崎睁开眼和他对视——他的轮廓更显英俊,喉结上下滚动,铺天盖地的男人味道将她包围住;衬衫下的肌肉隔着被子压制住她的一切行为,恍惚间像是叹了一口气,在静谧的夜里,任何声音都敏感得出奇。   席川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地方,俨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他趁她没任何防备时,快速地伸出手,在其肖想了很久的头顶上狠狠揉了一把。很好……这近乎恶作剧的举动成功引起了乔崎的愤怒,她掀开被子坐起身,一手搭上他的脖子,同时用脚勾住他的长腿,一个翻转,就把他压制在了身下。   席川不但不恼,反而轻笑起来。他配合地张开双臂,让她把自己的手压在头顶上。   乔崎凑近他的脸,面无表情道:“你能耐啊。”   “任你处置。”席川一副坦荡认罪的样子。   “别给我耍花样。”   他的衬衫扣子开了几颗,迷人的锁骨就算在光线如此不好情况下也存在感十足。可乔崎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这上面,她在他胸前摸索了几下,竟然从里面摸出几块巧克力。   “放心,我是绅士,不会趁人之危。”席川看了眼巧克力,说得坦坦荡荡,眼神正经无辜。   乔崎刚才就察觉到他身上放了些什么东西,她还以为是……这男人肯定有低血糖吧,她冷冷一笑,用牙咬开包装纸,拿出巧克力生生塞进他嘴里。   席川眨眼,居然乖乖地吃了下去,还故意伸出舌头舔嘴角残余的巧克力渍。   乔崎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恶趣味,见他事事都依着来,竟然满足感爆棚。哪知,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就在她以绝对的压制姿势将男人制伏住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道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局面扭转……   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在武术社待了四年,跟着一个奇人般的社长辛辛苦苦学习了四年,虽说格斗不是最好的,但将一米八几的男人轻松制伏还是不在话下。只是,乔崎显然小瞧了身下男人的真正实力。现在,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只是换了个方向——她不服气地死死盯住他,手腕还在使力。   席川俯身在她耳边,腾出一只手将她乱糟糟的短发理顺:“没用的,现在的你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乔神探。”最后的称呼挑衅意味十足。   气焰一下子被浇了个遍,肝火却旺了起来。乔崎咬唇,仍然不服输地盯着他。   他噙着笑,表情像看见情人对自己撒泼却又无可奈何的宠溺,但乔崎却不吃这一套,她就要和他较量,看谁能撑到最后,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和他耗。这些天被他打压下来的怒火都冲了上来,她红着脸,眼神灼灼。   “真可爱,简直像只小猫。”他凑近她,在耳边喃喃道。   乔崎挣扎了几下,粗着嗓子挑衅他:“是男人就真枪实弹地和我打一架!”她终于也失了一贯的冷静。   席川闻言,侧过头,“扑哧”一声笑出来,揶揄的声音倒是很新鲜:“你确定要我‘真枪实弹’地上?”   乔崎默了——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她顾不得这么多,只能趁他不注意寻找他的弱点。   弱点……她眼神往下瞟,直达某个部位。   “大半夜的,被你深情的目光注视着那里,我会很困扰的。”席川轻哼。   乔崎的脑回路到底不会像平常女孩子那般,遇到这种感觉情况会半羞怯半生气地说“快放开我,不然我会生气”之类的话。在她眼里,输了便是输了,但求饶根本不可能。而席川则是把她这边脾性摸得死死的,才能有机会钻空子吃豆腐。   他嘴里的巧克力还没彻底融化,一说话就是一股甜腻的香气。   乔崎深吸口气,猛地昂起头,在席川猝不及防的时刻,咬上他的脖颈。男人的肌肤好像很有韧感,她一瞬间觉得这个行为有些不妥,但偶尔耍个小心眼总是有用处的,于是牙齿又加了几分力道。   很遗憾地,席川兴奋了,但还是没放松对她的钳制,反而享受地抬头,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换个地方,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放开你。”他放下扬起的脖颈,再次俯身一本正经地和她提条件。   “放开我,来打一架。”乔崎欣然接受。   席川勾唇:“没问题。”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薄唇。   乔崎体内的热血已经燃起来了,好久没有再次体会过在和师傅比划招式时的那种格斗热情,于是她看准他的唇,不管不顾地狠狠啄了上去。   男人反客为主,卷起舌头将嘴里残余的巧克力渡给她。许是黑夜给了这里的氛围一些朦胧美感,乔崎居然一反常态地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来。   好乖。席川满足了。   “唔……”唇齿间的铁锈味道逐渐开始蔓延。席川瞳孔一缩,躲避着她尖利的牙齿,明明是亲密的行为,却让她搞得和竞技一般。她进攻,他躲避,哪里还有半点享受?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放开她。   乔崎得到了自由,迅速从床上下来,打开屋内的灯,眉眼狠戾:“来吧。”   他眉毛重重一跳。   ……   第二天早晨,在柯基聒噪的叫声中,席川赤脚从二楼走了下来。   乔崎正坐在沙发上看他给的资料,听到动静了,一眼看过去,只见他的额角和颧骨处多了两个创可贴,整个人周围的气场也不太对劲。   她冷冷一笑,谁让他自己作死。   昨晚被乔崎揍得落花流水的席川心情自然是跌落到了谷底。他不是专攻这方面的,虽然身手比常人要好,但比起乔崎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当然,他不否认输给女人是件很丢脸的事,但想到她昨晚不经历间露出的得意表情,又觉得这挨打挨得值,至少让他看见了这女人的另外一面——好斗。   “没有过性经历?”乔崎抬眉,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席川脱下睡袍,拿了放在沙发上的衬衫、外套和裤子依次穿好,毫不否认:“我不喜欢把性和爱分开,两者结合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   乔崎问:“在你眼里,女人是怎样的存在?”   他打领带的手顿了几秒,同时垂眸,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比尸体的价值低一点。”良久之后,他答道,“这是我的职业毛病,并不是歧视女性。”完了,他又补上一句,“当然你除外,你是我的最佳配偶选择。”   乔崎不再理会他,继续看下去。   与其说是个人资料,倒不如说是一本全面的个人剖析大全。里面的内容涵括了他从小到大的生长轨迹,包括个人性格、爱好,几乎都是正面的东西;其中包括“性格优秀”“智商超人”“无不良嗜好”之类的评价,她看了几分钟,再也翻不下去。   “看完了吗?”席川终于走了过来。   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里面有很多主观的评价,可信度不高,而且我不需要这种表面的东西。”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眼神慵懒:“这是最全的表面功夫。抱歉,主观是因为我一想这东西是给你看的,就忍不住添加了一些赞美的词语。你知道,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明知道结果是这样,为什么把它给我?”乔崎将资料扔给他。席川接过放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答:“深层次的东西需要慢慢挖掘。”   又被他戏弄了……乔崎无言以对,拿了包起身,“该去做事了。”   **   “去金辉路的白昼咖啡厅。”上车之前,乔崎抬头对正在开车门的男人说,“我约了严道清的妻子在那里见面。”   “你和她交情不错。”席川坐上驾驶室,歪过头来看她。   乔崎:“我和她是在一次大学生凶杀案事件里认识的,她在生活和工作上也给了我不少鼓励和帮助。”   席川不语,笑着发动了车子。车子渐渐驶出环境清幽的半山腰公路,整个别墅又死寂下来。   ……   G市的清晨同往常一样,充斥着上班族匆忙的脚步声和每个城市特有的早点味道。席川提前通知了他的私人厨房准备好了早餐,趁着这个空隙,带乔崎去那边吃早饭。   期间,她收到了郑恒远发过来的短信。   “这里是?”乔崎正看着手机里最新的短信内容,丝毫没注意到他把自己带进这家装潢清雅的小店。楼下是一家高档的花店,拐上弯弯曲曲的木质楼梯,一直沿着昏黄的灯光前行,便隐隐看见一方日式的榻榻米。进了屋,里面更加清幽,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地板上,让人莫名心安。很难想象在这样的闹市区有这样的地方。   席川站在她身后:“喜欢这里吗?”他率先坐下,放松了一下身体,突然拉过她凑近自己,“时间还有很多,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这人对她说话一贯喜欢放低声音,性感得一塌糊涂;他清朗的五官就在自己面前,表情褪去了平日里的倨傲和冷淡,反倒显得和邻家男孩无差。乔崎收起心思,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坐到另一边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将早餐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期间,乔崎敏感地注意到她的眼神、表情以及各个小动作。   席川的爱慕者吗?乔崎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开始打量起丰富的早餐来。   嗯,和她平时喝的白粥加馒头咸菜的确显得高大上不少——两杯饮品(牛奶和鲜榨橙汁),一碗布丁水果燕麦,几块红糖豆渣饼,还有些红薯烙以及少许爽口小菜。而席川的则是典型的英式早餐:培根、香肠、玉米片、薯饼、荷包蛋、黑布丁以及鲜柳橙汁和红茶等。   这混搭的诡异风格……乔崎边喝东西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真是符合眼前男人的诡异作风。   “我看你很喜欢英国的东西,当初为什么要去美国?”她不禁问。   席川用纸巾擦了擦嘴,“我这辈子不会踏入那个国家的国土一步,但我摆脱不了那边的习惯。这里面有故事,你想听吗?”   乔崎叉了一块红薯烙放进嘴里,“以后再说吧,或者让我自己发现也行。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朦胧才有美感吗?”   正在用果酱抹着吐司的男人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滞了几秒——反正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她正在把视线向他转移。虽然表面漠不关心,但从她现在和他相处时放松的状态来看,这段日子没白费功夫。    ☆、满是破绽   向楠在厨房里走神地剥着莴苣,阿芬拿着刚去皮的橙子在一边晃悠,最后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那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长得还看得过去,就是瘦了点,看起来没几两肉。”   “还是向楠姐你身材好。”完了,她又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和向楠处于同一个站线,排斥那个所谓的假想“情敌”。   而实际上,向楠倒对乔崎没多大的看法,她这里还是不着边的暗恋,哪有资格怀揣正室的心思来看人家?就是突然这么见到,心里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席川取消了婚约,眼里能看到的人也不一定是她。   她摇摇头,将手浸在水里,突然想起乔崎来,便道:“阿芬,你真的不认识那位小姐吗?”   阿芬剥了一瓣橙子放在嘴里,眉心一拧:“说起来,我是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应该是电视或者报纸上吧。”   “看来你还是知道。”向楠微微一笑,“记得两年前那个轰动过整个G市的富商被杀案吗?在封家大宅院里,就是你前段时间还津津乐道的那座闹鬼宅院。”   闹鬼宅院——“难道是……”阿芬的表情变得活泛起来。   “她就是乔崎。”向楠扔下一颗深水炸弹。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一个曾经轰动一时的人被大众彻底遗忘。很早之前的那些风光日子,对于乔崎来说都已经散开很久,像平静湖面上的涟漪,随着时间的推移,留下的除了沉淀在湖底的石子,别无其他。   所以当她用完早饭,和席川一道走出日式包间时,对于突然冒昧上前来要签名的阿芬,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阿芬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支签字笔和一个记账用的笔记本(有些简陋,所以她颇为不好意思),“乔警官,能耽误你一点时间签个名吗?我从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的事迹,那个……初次见面……”最后,她竟然紧张得无话可说。   阿芬清清楚楚地明白,在自己面前的可是不一般的人物,这种人一般都会读心术呐。话说得太多反而会更紧张,于是她干脆闭嘴。   席川站在一边,含笑看着乔崎的反应。   只见乔崎恍惚了一阵,最后轻叹口气,还是礼貌地接过阿芬递来的纸和笔,在崭新的一页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阿芬喜得自己偶像签名,越看面前的两人越般配,最后倒是把自己和向楠同一战线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她捧着本子,笑嘻嘻地对两人祝福道:“祝你和席先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乔崎:“……”   席川慢腾腾地说:“我们的结婚典礼,一定邀请你。我会亲自写请帖给你。”   “真的吗?太荣幸了……”阿芬眼睛泛光。   向楠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厨房。她仔细打量着这间陪伴了自己两年的厨房——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关张大吉了。   **   金辉路,白昼咖啡厅。   高春华看起来比前些日子憔悴许多,向侍者点了一杯拿铁咖啡后,表情凝重地看向对面的一男一女。   “宫静的死……”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没有想到。”   乔崎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死者生前有过任何联系吗?”   高春华眼神一变,但还是很正面地回答:“有过。”   “那么,是以电话的方式吗?”   席川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个中年女人在听到乔崎的问话后,手不自觉握紧咖啡杯的动作。他沉默不语地打量了一下她的上半身:精神萎靡,内心恐惧,不过妆容倒是弄得很精致,以及看她今天的穿着——下午怕是要去商量离婚的事情。   这充分展现了一个失婚中年女人的矛盾情绪,而且她看起来并没有电话中那么洒脱,乔崎想。   高春华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宫静她……是因为什么死的?”   乔崎摩挲着杯壁:“被毒蛇咬伤致死。”   对面的女人像是松了口气,眼神犹豫半天,最终还是缓缓叙述起来。   “自从那次我雇私家侦探发现他出轨以后,就有意无意去公司打探了一下。后来听到一些风声,说那个女人是宫静。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毕竟恒远和宫静之间的那层关系摆在那里,平时有家族聚会,恒远也会把她带去,我以为他们在……”高春华闭了闭眼,心早就乱成一团麻,“我知道她和我丈夫之间的事后,曾经打过几次电话给她,就在不久前,我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后,就彻底对我经营多年的婚姻绝望了。”   乔崎回想了一下郑恒远的短信:高阿姨和宫静的死可能有些关系。   她习惯性地用中指和食指点了点桌面:“你能回答一下刚才我的问题吗?”   “嗯,除了打电话,还见过一次面。”高春华毫不掩饰,“小乔,我知道我说谎一定瞒不过你,我也不打算说。当天下午我和她约在茶馆,后来她的态度实在是很不好,我气不过,就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还扔了一瓶安眠药给她。我那就是纯粹气不过的行为,也没想到她会拿回去,后来我听到她死的消息时,还以为是她吃了那瓶安眠药。”说到这里,她端起拿铁喝了一口。   乔崎不慌不忙地说:“其实,她死之前吃过大量安眠药,只是后来又吐出来了。”   高春华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液体稍稍撒了出来,溅在手的虎口处。她放下杯子,声音也有些抖:“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想到她会去堕胎,去吃安眠药。”   席川正气定神闲地喝着果汁,听到这话立刻扫了她一眼。   “那天你具体和她说了些什么?”乔崎问。   “就当着很多人的面,骂她不知廉耻、是小三之类的话。”高春华敛了慌张的神色,“我脑子一热,就把自己平时随身带着的安眠药给她,然后说了一句‘你这样的女人还活着有什么用’。”   她深吸一口气,正视对面的乔崎:“我从来没想过害别人,哪怕她是严道清在外面养的人。”   乔崎点点头:“我们也在全力调查这个案子。”   “小乔,我相信你。”高春华又喝了一口拿铁。   这时,乔崎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敛眸道:“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高春华接过照片,仔细打量着,放下后看向乔崎:“认识,虽然没看到正脸,看身形和穿着还是能分辨出。他就是我当初雇的那位私家侦探。”   乔崎眯眼:“你有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震动起来。她说了声“抱歉”便拿起手机。   “嗯,我和席川马上过来,昨晚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吩咐过一些事项后,乔崎及时叫住电话那边的人:“你仔细看看他的十个指头,有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好像没有。”   没有……她思考了几秒,便挂断电话。   席川起身去结账。高春华也收拾好情绪,苦笑着对乔崎说:“下午我就和他去处理财产的事情。虽然宫静人死了,但我个人认为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没任何意义,不能全怪他吧,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春华姐,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生活自己把握。我希望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只是调查过程中可能还需要麻烦你。”   高春华点头:“我会积极配合的。”   乔崎抿唇一笑。   席川已经结完账走过来。高春华刚才情绪不稳定,但一直都有注意乔崎身边这个长相漂亮的小伙子,这会儿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位先生是?”   席川绅士地朝她微笑,顺便伸出手:“高女士你好,我叫席川,乔崎的追求者。”   高春华点点头,和他礼节性地握过手后,又看了看两人,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夫妻相”三个字——实际上,她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   乔崎倒是瞟了眼旁边的男人,沉默下来。   从咖啡厅里出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席川的车子又跟随市中心的车流,逐渐驶向刑警大队的方向。   乔崎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路况,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梳理着案子。   “有什么想法了吗?”席川找了个话题。   她放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歪过头看他:“还差一点。”   “你故意没把宫静堕胎的事情告诉她,但是高春华却很清楚。作为丈夫的严道清是绝对不会向她透露这件事,尤其是在他还想挽回这场婚姻的情况下——那么,是谁告诉她的?”席川风轻云淡地说,“看来这背后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的正室大战小三这种戏码。”   “张二说他在宫静的电脑里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东西。”乔崎微微侧身,“倒是那个男人很可疑。”   “私家侦探?”席川眼神变得朦胧起来,车子进入了一个拥挤的隧道。耳旁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他却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   乔崎:“我对这些所谓的杀人动机,有着天生的敏感。”   说完,转头看向席川:“自从上次把缉毒队的功劳抢走后,队里的人对你颇有微词。”   “嗯……”他沉吟一番,前面的车流开始缓缓蠕动,“‘他既然有那么好的情报网,为什么不给我们提供这些毒贩的信息’之类的吗?”   “你都知道,我还说什么呢?”乔崎微哼。   席川将目光调至前方:“你说呢?我为什么这么自私?”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职业是和尸体打交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万能的上帝,还要我们警察来有何用?”她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针对谁,“说白了,这个世界的运作从来都有它自己的规律,我不希望你去打破。我知道你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至于自私……”   她看向前面的车流:“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自私。”   车厢里静谧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车子开出隧道,阳光穿破车窗那刻,席川毫无预兆地执起她的手,在上面虔诚地印上一吻。   手背上微凉和柔软的触感乔崎脸上一烫。   他眉眼含情,泼墨山水般的五官活泛起来:“我就知道。”声音性感地撩人心弦。   乔崎一阵脸红,飞快地收回手,梗着脖子道:“注意路况。”   “呵。”换来男人一声揶揄的轻笑。    ☆、好戏开锣   车子一路驶向刑警支队。经过刚才的事情后,席川的心情意外地好,手指不停在方向盘上点着,像是在打着某种节拍。   这种明显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目的地。   郑恒远憔悴着一张脸,无神的眼珠都快涣散得将其一贯健气的精神面貌给拖了个十万八千里。看到乔崎和拿着尸检报告的席川从走廊那边过来,攒紧手机,定定地看向他们。   来来往往路过的刑警见到席乔两人又在一起,已经不再大惊小怪,倒是对郑恒远投过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和其他复杂的情感在里面。   乔崎走过去,只见郑恒远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这里面有一些你想要的东西,我……有些事不得不说,但是涉及到死者的隐私。”   “先让我会会那个男人。”她接过他递来的手机,“里面的东西我会看,也绝对保密。”   郑恒远空洞的眼睛终于泛了些光:“谢谢。”   她在越过他去询问室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协助你们查清这件事。”   “……”郑恒远看了看席川,发现他站得笔直如松,表情略带深意,突然就想起那晚他说的那句话——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十分欣慰。   一股浓厚的内疚感从脚底窜到天灵盖,他正想说什么,回头一看,乔崎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   对面的男人一脸戏谑。   乔崎上下打量了他大概一分钟左右——年龄不超过三十,单身未婚;面部特征明显,嘴唇饱满,鼻梁高挺,双眉秀而长,倒是与他的整体外表不太相搭。眼皮为单,稍稍有些下垂。   因为乔崎不是正式的内部人员,所以没资格询问,但由于这次情况特殊,邢毅让他们去了普通的休息室,但全程被监控。   她微微一笑:“殷邵阳先生。”   “有什么就直接问吧。”还没等乔崎说完,他就打断她,一副坦荡的样子,眼神镇定。   旁边的李群不耐地敲了敲桌子:“请不要抢话。”   乔崎轻轻按住李群的手,看向男人,不紧不慢地问:“请问当天你为何会去死者家中?监控录像显示,你还背着一部相机。据我所知,你曾经被严道清的妻子雇去调查他的婚外情。”   殷邵阳皱眉,双手一拍,道:“是这样的警官,我打个比方:如果你是个为了混口饭而在这个城市里讨生存的人,有互不相识的人出更高的价钱让你做更简单的事,你会怎么选择?”他眨眨眼,自问自答,“我当然会遵守我的欲望。”   乔崎知道他指的是他被严道清收买的事,勾唇一笑:“那么,职业道德呢?”   “当你活得窘迫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择了。”殷邵阳用手摸了摸耳垂,“我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你是个聪明人。”   李群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乔崎注意到他那个小动作,表面上倒是不在意他话里满是挑衅和揭伤疤的意味:“殷先生,现在能进入正题了吗?”   “我一直说的都不是废话。”他正色道,“好吧,实际上,那天晚上是宫小姐主动联系我的,她找我去商量工资的事情。你知道,我夹在中间很不好做,被高女士发现后不仅赔偿了一大笔钱,还差点被揭了招牌。”   “当然,这种事严先生一般都不会亲自负责,你可以找他对质,我也知道他怕自家的夫人起疑心。”他摊摊手,表示是宫静在安排这件事。   乔崎看着他,一言不发。一旁的李群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她及时制止。   殷邵阳继续说:“我手机里还有宫小姐发过来的短信,就在那天下午四点左右,警官要看吗?”   李群敲了敲桌面:“拿过来。”   殷邵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正要走过去,手机却发出一声极大的震动。“Hell(见鬼)!”他沉着脸极其不雅地骂了一句,挂断电话,随即抬头朝对面的两人笑笑,“抱歉,这种情况很常发生。”   这人身材极其高大,大概和席川差不多高,但身上的肌肉很是明显。走到这边的时候,乔崎接过他递来的手机,迅速扫了一眼,正准备还回去,却听得他低低地用英语说了一句:“I\'ve been expecting this day for some time(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标准的美式口音。   这句话许是李群没听到,像是故意说给乔崎听的。   他很快坐回到座位上,表情又恢复了笑意盈盈。   “我看了短信内容,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乔崎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殷邵阳露出标注的八颗牙齿。   善于用笑容伪装自己的男人永远不要小觑——她体内的血液渐渐沸腾起来,正视他噙着笑的眼睛。   一直关注着询问室里风吹草动的席川见到这一幕,单手撑着下巴,脸上也浮起让人猜不透的笑容。   ****************   “我要殷邵阳的所有资料。”推门进入监控室的乔崎沉声道。   席川刚吃完一块巧克力,笑不露齿:“请问你是在对我说吗?”   “不然呢?屋里还有谁?”她将外衣脱下,抚了一下额头上的短发,“你不是自诩我的助理?现在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席川沉吟道:“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   乔崎将外衣随意放在桌子上,拿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正在接水,听到这话立刻直起身,背对着他把刚才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啪啪啪……”他莫名其妙地鼓起掌来,“前一个案子你表现得程式化又僵硬化,但是这次这个……”席川放低声音,“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你看看你刚才的语气,学得多像。”席川轻笑。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夸奖。   乔崎灌下去一口温水,嗓子这才清润一些:“殷邵阳太自信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挑衅我,很显然,他已经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次的嫌疑人让你很感兴趣吗?”他问。   她放下杯子,拿出郑恒远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勾起一边唇角:“你认为呢?”   席川眯眼,盯着她足足看了几分钟。当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到十二点时,他终于移开视线,朝门口走去:“资料我会传到你手机上,不会很久。”   乔崎朝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麻烦你了。”   席川踏出门口,整理了一下领带,步伐沉稳地顺着走廊出去。   ****************   席川的车子在自家别墅门口停下,他老远就看见蠢狗被一个穿着鹅黄色外套和浅蓝色牛仔裤的女人抱在怀里。   真是一条蠢狗……席川迅速下了车。   听到动静的罗姿立刻转过身来,将狗从怀里放下,噙着淡笑看向席川:“嗨,席先生。”   席川走近,柯基犬立刻欢蹦到他身边,他轻轻踢开它,一脸的嫌弃:“Gross.”   罗姿没听到他说出来的那个单词,捋了捋头发,正准备开口,却听得席川含笑看着她:“罗警官是来送回那份血液分析报告的吗?”   “是的,鉴定科的人说你取错样了,所以……”   席川打断她:“当然,我是故意的。”他见她满脸通红,眉眼精心打扮过,便道,“要进去坐坐吗?”   罗姿用不解的语气“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人一狗进了别墅的大门。她红着脸攒紧拳头,犹豫了几秒也跟着进去。   屋内的空气很清新,甚至比外面都来得让人舒坦。罗姿暗自想,这是个好机会。   席川照常脱了衬衣,坐在了平时自己最爱的那个位置,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罗警官请随意。”   “哦……”   他还没等她开口,便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罗姿立刻摆摆手:“没事,我明白的,我舅舅也是这样。”说着,她便动作小心地坐在了他对面。   “你会觉得我很难捉摸,为人高傲吗?”她刚坐下,席川就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罗姿好歹也是警校出生的,有些对付人的本事,听到他这话立刻正了脸色:“完全不,相反,席先生你很有才华,年轻有为。你完全值得这份天才的待遇。”   席川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双腿放松地交叠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罗姿。   “你能评价一下我的个人空间吗?我很少让女人进来。”   罗姿稍稍放大瞳孔,闻言心脏更是狂跳。“混搭的风格,很……嗯……新颖。”   “很好。”   “罗警官要喝点什么吗?”气氛尴尬了几秒,他突兀地开口,“长途跋涉来到寒舍,一定渴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吧,冰箱里有果汁。”   罗姿拿不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性地问:“那席先生渴了吗?”   “嗯。”   她立刻起身,“那我去拿,冰箱在……”   “在你身后的厨房里。”席川淡淡道。   罗姿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事实上是羞涩的笑,但在他眼里却是虚假无比),朝厨房那边走去。   席川学着乔崎的习惯动作,将中指和食指在沙发上点了十几下,等待着……   当中指点了最后一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准时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罗姿僵硬地站在离冰箱不远处,被放在冷藏室的一双青白手臂给惊住了一瞬,虽然培养过这方面的心理素质,但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乍然见到,还是让她连着后退了两步。而果汁就放在那双手后面。   最终,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越过手臂将它们取了过来,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关了冰箱门走出厨房。   “我完全不知道席法医喜欢把人体标本放在冰箱里。”她回到客厅,将果汁放在茶几上,声音稍稍带了些怒气。   席川却不以为然:“抱歉,我时常会这样做。个人怪癖。”   罗姿深吸口气,揪着衣角问:“所以你是故意为了吓唬我吗?”   “我为什么要吓唬你?”席川挑眉看向她,一副“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在意”的表情。   这个男人真是……不懂什么叫绅士吗?罗姿有些坐不住了,她就知道他会羞辱她,当初就不该抱着这份侥幸心理来。自取其辱吗?她忽觉心碎。   不过在看见席川那张完美的脸后,她又没那么生气。   沉默许久之后,罗姿用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指着自己的手表说:“……抱歉,席先生,我还有事,得走了。”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我吗?为了请假还专门编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为什么要打扮自己?我最讨厌在脸上抹化学药品的女人;你想在我面前装清纯?抱歉,我喜欢穿黑丝的女人。另外,慢走不送。”他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意,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心思。   说完,席川扯下自己的领带,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罗姿这下开始怒火中烧了,娇娇小姐哪里忍得下他这种语气,当即便起身,慌不择乱地朝门口走去。   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后院的柯基蹬着小腿跑进来,席川嫌弃地抓住它,丢到浴室去。   他冷哼一声,卷起袖子在狗身上使劲搓着。    ☆、疑似曾相识   高春华和严道清协商好婚后财产分配的事情后,两人一道回到了老宅。   虽然两人的关系走到这一步,但严道清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曙光,因此这事儿也就没急着告诉家里人。而今天刚好是一个月一次的家宴,高春华决定最后去一次那个压抑的婆家,也算是做了一个交代。   车子到了大门口,管家早就在外面等候,高春华迅速补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再怎么憔悴,在婆家人面前,她也是要抬起头来。   严道清没急着下车,见她在补妆,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哀求的味道:“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说实话,我真的放不下。”   高春华闻言,放下粉饼,看向身边的丈夫:“当初你养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严道清,真的别说了,我也不年轻,不想因为这件事有一辈子的阴影。没有哪个女人忍受得了丈夫出轨。”   他握紧方向盘,抽了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点燃,狠狠吸了一口:“我混,我承认自己错了,还不行吗?我他妈就是鬼迷心窍了!”   高春华收回视线,看着镜子里那张保养得体但也能看出风霜的脸,沉默半响后才说话:“宫静为你堕胎了吧。”   严道清一口烟含在嘴里,很久才吐出来,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你从哪里知道的?”   “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她将镜子放回自己包里,在下车之前轻描淡写地说,“你妈不一直嫌弃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吗?离了也好,以后没机会念叨我。”   严道清也跟着下车:“这件事能别掺合进来吗?你不要孩子,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一直在我妈面前不停说好话,她好几次都被气病。咱不说别的,我要不要孩子无所谓,我妈年龄摆在那里,她又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能怎么做?”说到这里,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等会儿在饭桌上别多说话。”   高春华一听,很快冷下脸来:“你倒是扯到这事儿上面来了。严道清,别忘了我不要孩子的原因!我告诉你,就你妈那臭脾气,我今天就是离了婚才好,省得她总是在我面前摆脸色!只有你一个儿子,好哇,你不是就去给她找生孙子的女人了吗!”   “我要是真的是想让宫静给我生当初就不会让她打了!”严道清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拉住她手臂的力度也重了几分,“还有,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别提她行吗?”   “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高春华嗤笑,看着他沉黑的眼眸,“说不定她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出,严道清浓眉紧皱,死死地盯着他,一旁的管家见两人都是一副要干架的表情,赶紧上前劝和:“先生,太太,家里边儿的亲戚都等着呢。”   两人对峙了几秒,最终严道清还是松开她的手。   “我们刚才的话别和宅子里的任何人说,明白吗?”进去之前,他朝管家吩咐道。   高春华冷冷一笑,捏着包包率先走了进去。   **************   这边,乔崎在两个小时以后收到了席川发来的资料。她没多做考虑,回了条短信:谢谢,不过你这次的速度很慢。   那边也很快回复:回家的时候遇上麻烦事了。   乔崎想了一会儿,迅速编辑:罗姿?看来你的烂桃花真是开得旺盛。   她迅速联想到今早上那个长相清丽的女厨师,果然男人吸引女人第一眼还是要靠气质和皮相,偏偏这男人两种都占了。乔崎不是个会欣赏异性的人,但也不得不说,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确太过招蜂引蝶。   而正在指挥人将沙发换掉的席川在收到这条短信后,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   我心里只装着一个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这突如其来的类似告白的短信,竟让乔崎手心一紧。   不知为何,这个无赖又缠人、自大又桀骜的男人竟然让她生生讨厌不起来。其实她仔细想想,从一开始,无论他表现得怎么惹人厌,她都没有真正讨厌他。本身她不会太过和人群走得很近,一旦异性有示好的倾向,她都刻意避免。可对席川,她却意外地海纳,甚至可以说是纵容。这种感觉很不妙。   她以前和他有过接触吗?   不,她超于常人的记忆力告诉自己,脑海里并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可为什么他会说“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乔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脑海里竟然还会对除了案子以外的事情这么细致地进行分析,当下心脏一紧,急忙将短信的界面按掉。   然而几秒之后,她又将其打开,发了一条短信:我们以前有过交集吗?   收到短信的席川眉眼冷清,握着手机看了好半天,却始终没有回她。搬来新沙发的工人问他:“先生,这个要怎么放?”   “就按原来的放。”他收好手机,缓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处于好心情状态的席川,头一次抑郁了。   而迟迟没有收到他回复的乔崎也撇开这件事,专注投入到案子中。她把席川传过来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殷邵阳这个男人的确不简单。   殷邵阳,男,年龄二十九,出生于G市龙凤镇松炎村,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建筑系,典型的凤凰男。二十五岁回国,后来在古董界混了一年,之后又干起了私家侦探这一行。   “职业跨度倒是挺大。”乔崎轻哼,翻着他的各种照片。等翻到一张他在G市一个有名的古董交易市场的照片时,突然凝了神色——上面竟然有宫静。那个时候她还在读大四……乔崎继续看下去,遗憾的是,除了这一张,其他的都不再出现她的身影。   而且资料显示的内容在殷邵阳二十七岁时还断了半年之久,给出的说法是由于生病在郊区疗养。而在之前,他参加过一个考古队的行动。   乔崎敛眸思考了几秒,拿出手机拨给席川。   还伫立在客厅的席川被手机频率的震动给稍稍惊了一下,最后发现是乔崎打来的,心情颇为微妙。她是专门打给自己来求证的吗?他要告诉她真相吗?他待会儿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惜陷入少女思维的法医智商也降低不少,根本忘了之前他早就预想到的她会来找自己求证关于资料的事,所以当那边的乔崎开门见山问出资料的可信度时,他足足怔愣了几秒。   “我看资料上面缺了半年,至于疗养的可信度,我觉得为零。”   席川语气清浅地开口:“……这个可以自己去求证。”   乔崎蹙眉道:“你的情报网不是堪称‘伦敦街头的小乞丐’?”   “我只负责收集有用的情报。”静默片刻之后,他语气缓慢地说,“这种事只能有最全的‘表面信息’,所以接下来要靠你一层一层地把它剥开,不是有趣多了?”   乔崎:“的确是有趣。”   说完,她正准备挂电话,却听那边的男人说:“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想知道答案吗?”   还没等到她回答,他便替自己说了:“那晚,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知道了。”说完,乔崎便匆匆挂了电话。   ****************   “案子围绕着这几个人在发展,层层包裹,但仅有的线索很少。”乔崎在小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圈,写上死者和几个嫌疑人的名字。   李群率先道:“我看昨天审的那个殷邵阳就很可疑。”   她看向李群,“你的直觉是正确的,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宫静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交集。”说着,她把那张有宫静和殷邵阳两人的照片在幻灯片上放出来。   众人一惊,看来这件案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中的蹊跷恐怕很难连在一起。   张二捅了捅旁边的郑恒远:“你不知道这事儿?”   郑恒远沉默地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在承认。乔崎朝他这边扫了一眼,接着说:“死者生前的通话记录和电脑上的所有使用记录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在现场也没发现可以用来进一步分析案件过程的有利痕迹,所以这次的着重点必须转移到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中来。而当时进入房间的顺序是:严道清——叶晴——殷邵阳。快递员最先进去,但不在怀疑范围内……”   “为何把快递员排除在外?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不是吗?”罗姿突然举手发言。   乔崎定定看了她几秒,语气淡淡地开口:“一个当晚急着回家给孩子过生日、白天跑遍G市大街小巷的普通快递员,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案子都有出乎意料的路人罪犯。还是,罗警官你认为他伪装技术高超得能躲过我的眼睛?”   罗姿被当场哽在原地,撇过头不再说话。她望着对面的墙壁想,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我等着你们落水失蹄那天。   乔崎收回视线,继续道:“当然,严道清也被我排除了,他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即将要抛弃的情人而杀人犯罪,被查出来只会毁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道清集团现在正是发展的巅峰,我查了他的行程,每天基本都安排得很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没有任何杀人动机。”    ☆、第31章 片刻暧昧   说到这里,乔崎将眼神移向郑恒远。   室内静默了一段时间。大约一分钟后,郑恒远眼神坚定地看向她,默许地点点头。   乔崎勾唇一笑,在幻灯片上放出了一些资料。   “Children of God,上帝之子,流窜在美国和世界不少地方的一个美国邪*教组织,专门宣扬性乱和世界末日论。在1986年,该组织改名为“家庭”或“爱情之家”。实际上,它是由极端不法分子组织和教唆儿童卖*淫、成人淫*乱行为的一个教会。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众位都清楚。”乔崎撑着桌子,看向众人,表情晦暗不明,“宫静在其大二时,出国当交换生一年,曾经因为某种原因而误入过这个组织。昨晚我和席法医在检查她的尸体时,在其左耳上发现了七个耳洞以及臀部纹身的痕迹,另外,她在最近几天内还有过吸食du品的行为,说明她在美国染上的陋习一直还保留着。当然,这条线索是郑警官提供的。”   郑恒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关于宫静的这段经历,他从来不曾知。她在美国当交换生那段时间,他还在上警校,别说见面,就是连电话都难得打一个。每次打过去,她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他都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她死的那日下午,发了一个短信给他,内容是这样的:Children of God,这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那是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而当他看到这条短信时,已经是在几个小时之后,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上帝之子”是个玩意儿——推人如火坑的一双脏手。   张二问:“这和死者被害有任何联系吗?”   乔崎:“很显然,死者在向人发出死亡讯号,换句话说……”   “一个生前藏掖得死死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就代表她知道自己的下场。”她用极其缓慢的语气道。   “实际上,死者被蛇咬的时间被席法医精确到了八点半,上下浮动不过一两分钟。而从监控录像来看,殷邵阳是在八点二十五分离开。”乔崎继续分析,“这期间有五到六分钟的空隙,宫静吞噬安眠药,又跑去卫生间呕吐出来,然后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被尖吻蝮攻击。之后一直没有打电话求救,恐怕是因为她根本就有死的心思,人在受伤的状态下,要么求生*极其强烈,要么会因为某种原因自暴自弃。宫静属于后者。”   “这么说,死者生前有自杀的倾向?”李群道,“我大胆做个猜想,会不会是有人拿她在美国加入‘上帝之子’的事情威胁她,或者,会不会有什么视频之类的东西。”   乔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接着离开:“尖吻蝮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这大家都很清楚,李警官的猜想也很有道理。我为什么把这两件事并列在一起说呢?”她迅速在黑板上写了“动机”两个字——“要了解一个人为什么杀人,他的动机,往往是促成罪恶的第一推手。”   经过这么一分析,张二摸着下巴道:“这么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叶晴或者殷邵阳,或者说,殷邵阳的可能更大一些。”   “不尽然。”乔崎否定这个说法,“不过他肯定有份儿。这个男人极度自信,甚至有些病态,得等我进一步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殷邵阳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仅限于凶手这么简单。他是冲着她来的,乔崎心里比谁都清楚。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呵,那天他给她看的短信实际上并不是宫静发来的,而是一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信息:   I came here for you. (我为你而来)   **   乔崎再一次站在席川家门口,是在第二天早晨。别墅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线条比平时要温和许多,门前的两棵巨大香樟树正抽出新枝,空气干净而清新,晨雾打在脸上,让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她调整了一下思绪,正要按下门铃,大门却下一刻自动开了——席川早就已经穿戴整齐迎接她,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里,脸上的微笑都不差毫分。   “早安。”他站在门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清晰的五官还有些睡意,但丝毫不显得违和。席川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着了一件衣摆齐膝的黑色风衣,皮靴和裤子也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衬得皮肤更加苍白;衣领处翻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破绽。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回道:“早安。”   “需要进去坐一会儿吗?”他问她。   乔崎:“既然都猜到我会来,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法医先生。”她一叫他“法医先生”,就有股说不出来的调侃意味。   席川双手插兜,回头看了眼蹲在门口一直摇尾巴的柯基犬,然后朝她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席川。”她依着他的意思叫了一声。   男人一怔:“嗯?”   “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幼稚。”。   闻言,他转身走进去取车,语气清浅地反驳:“乔警官,我比你大三岁。”   乔崎默默地想,果然幼稚。   ……   据资料显示,殷邵阳当初所在的疗养院位于城西郊区某座山的半山腰上。   席川将车开出高速路的出口,朝着前面的隧道驶去,后又将车子左拐,上了一条车流比较稀少的道。坐在副驾驶座的乔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眼窝处浮着一层青色,看来是昨晚熬夜所致;他腾出一只手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后将车速稍稍放慢。这里比较靠近乡村,道路有些凹凸不平,他怕乔崎睡得不安稳,故意选择了一条比较绕但是相对较平缓的路。   她睡觉的姿势安稳而规矩,安静得几乎没有声音,头靠在车椅上,单手撑着太阳穴处。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山脚,席川将其停在附近的一个休闲山庄里。停车的地方旁边有一片幽静的竹海,偶尔一阵风吹过,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半靠在车椅上,安静地注视着旁边女人的睡颜,喃喃道:“这么没有防备,真当我是绅士吗?”   这么想着,他倾身靠过去,亲昵地用鼻子蹭了一下她的颈部,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她脖子上清晰显着的血管就在他眼前,里面奔腾的血液莫名让他感到浑身燥热。席川竭力抑制住身体的渴望,稍稍将身体扯离。   而当乔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颜。席川半个身子都已经侧过来了,听到她有转醒的迹象时,抬头,毫无被抓包的尴尬:“睡得还好吗?”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将身上的风衣还给他:“还好,谢谢你的衣服。”   席川随手将衣服套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动车子:“那就好,现在是九点十分。”   乔崎睡过一阵后还有些疲乏,撑着头看向窗外不说话。   车子上山时“U”形弯道过多,坡度又大,花了二十多分钟才爬到半山腰。这里的温度比底下要低,乔崎摸了摸鼻子,和席川并肩走向那栋隐藏在树荫之中的淡黄色建筑。   “问紫鹃,妹妹的诗稿今何在?”   “如片片蝴蝶火中化。”   “问紫鹃,妹妹的瑶琴今何在?”   “琴弦已断你休提它。”   “……”   抑扬顿挫、饱含感情的越剧《问紫鹃》从某个地方飘了过来,在这静谧而空旷的山中,尤其是被参天大树遮掩住的平坦大道上,像是从诡秘的空间传来,要勾了人的魂儿,让他们成为这里的野鬼。   “殷邵阳是针对我而来的。”走到半道,乔崎突然说。   席川并没有显得很诧异,轻嗤:“那是自投罗网。”   她无意间朝旁边的男人看去,发现他侧脸说不出的温和,突然心如擂鼓似的紧张起来,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既然知道我会来找你,说说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打从心底已经习惯我的存在,所以当你起床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你来找我而让其他人去监控叶晴,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不用麻烦地解释所有事。我说得对吗?”他停下脚步,眼睛微眯,面带深意地看向她。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乔崎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不过这次,bingo。”   席川:“谢谢夸奖。”   两人继续朝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从对面走来了一位步履蹒跚,带着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高大男人,体型和席川差不多,仅仅外露的那双眼睛有些浮肿。乔崎注意到他朝这边看了两眼,眼神莫名地含了很多东西。   “三度烧伤。”待那个男人走远后,席川看着他的背影,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两年前,金忠路的一栋公寓发生了火灾,那个时候他作为生还者之一,领了一大笔钱后就来到这里。线路老化导致火灾,偏偏发生在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他曾经是你的客户?”乔崎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她看过席川的资料,两年前他还没进刑警队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侦探。    ☆、第32章 默契配合   席川勾唇:“不。我一般不接受这种客户,他试图说服我去调查他妻子的婚外情,但是当我发现他所谓的“妻子”根本不存在时,就将他拒之门外。”   “他有轻度妄想症。”他慢条斯理地说,“嗓子经历过火灾的摧残后,变得沙哑而难听,听他说话简直是找罪受。而且他在我这里落下了一样东西……”   乔崎直直地盯着他——只见席川从他的风衣口袋里取出一条细白的铂金项链。   她沉了神色:“和宫静那条是情侣款……能给我看看吗?”   席川递给她。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是故意留给你的?”乔崎端详着那条项链,“看来他在向你释放某种求助信号,或者说他恐怕早就料到会有这天。”   “可惜释放得太早了。”席川轻哼。   乔崎将项链还给他,看向那个早已隐在拐角处的男人:“你刚才说的那个‘特别的日子’,是什么意思?”她这两年多来,由于某些原因,刻意没关注这些案件,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清明节。”他答道。   她敛眸思考:“莫非这个男人以前和宫静是恋人关系?宫静于一个月前将项链摘下来,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心灰意冷的事?既然他还在……等等,难道那个男人才是……”   席川替她回答了:“殷邵阳。”   真正的殷邵阳。   “我仔细观察了当天来警局的那个男人的手指,并没有任何戴过戒指的痕迹,甚至,出乎意料的干净。其身上没有任何疑点,唯一可以的是他对我的态度。”乔崎回想了一下当天的场景,这么说道。   “不去拦住殷邵阳吗?”席川征求她的意见。   乔崎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既然都来到这里,不去看看怎么行?再说,那个假冒殷邵阳的男人故意来刑警大队对我做出邀请,我不做出回应,恐是浪费他的‘盛情’。”   席川抬头,盯着树顶:“这样啊……那他真是太不幸了。”   “嗯?”   “他引起你兴趣这件事让我有点嫉妒。这么说吧,曾经有个穷凶恶极的罪犯试图从我这里抢走我最爱的那把解剖刀,后来的结局——美国警方将他被枪毙后的尸体送到我的解剖室。接下来的场景你可以任意想象,嗯……”他沉吟了一番,重新看向她,“如果那个男人觊觎你,那么很抱歉,他的下场可能不会很好。百分之八十你下半年就能在我可爱的实验室里见到他某个器官的标本,而且还是由警方亲自送过来。”   说完,他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乔崎跟了上去:“抱歉,如果他是冲着我来的,肯定是由我亲自将他送进监狱。”   席川侧过头看她:“那么,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他浅浅一笑:“如果最后他变成我实验室里的标本了,你就和我交往。”   “……”半响后,乔崎语气寡淡地回应,“我暂时没有他的能力评估,所以还不知道能花费多大的力气将他绳之以法。再说,你这句话满是钻空子的嫌疑,作废。”   席川边走边低声感叹:“明明以为说两三句就可以哄住的,现在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你怎么不去找个想法简单一点的女朋友?”乔崎听到他这话了,忍不住问出口。等到察觉自己这话有种不明不白的暧昧,她迅速扫了一眼旁边正在装作四处看风景的男人,决定短时间内不和他发生任何言语以及眼神之间的交流。   走到疗养院时,刚才的越剧歌声越来越近,乔崎站在门口,循着声源看过去,见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正站在草坪中央,不停地重复着《问紫鹃》。楼上有人开始抱怨:“老曾,我说你能不能别唱了,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被称作“老曾”的老人倒是停下了吟唱,没理楼上的人,准确无误地朝他们两人看来。   楼下来来往往的护士、各个年龄阶段的病人,都在享受着早晨难得的宁静。她看到老人后,感慨万千,一时间竟然忘了挪动脚步。   两分钟后,老人推着助行器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走近的时候,席川打量了一下他的全身,问了句:“你的高中语文老师?”   “对。”   她表情毕恭毕敬地看向面前的六旬老人:“曾老师,没想到您在这里疗养。”   老曾名峰友,是负责乔崎高中班级的语文老师,鳏夫,前些年年仅二十五岁的女儿被人陷害致死,后来还是遇上了乔崎,才将她女儿的案子解决。因为患有严重的骨关节退行性病变,被安排到这里的疗养院来进行休养。   “乔崎啊,你来这里干什么?”老曾问她。   “调查一些事情。”乔崎恭恭敬敬地回答。   老曾看了看旁边的席川,随后皱眉问道:“调查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乔崎道:“您认识这里一位重度烧伤的患者吗?”   “你是说小方?”老曾看向他们来的那条路,“刚才他还出去来着。这孩子被伤得面目全非,人也沉默寡言。摊上这事儿……”他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倒是很奇怪,他平时都不会出去,今天一早行为就有些怪异。”老曾忽然道。   乔崎:“怎么个怪异法?”   老曾看了看四周,声音降低了说:“大概是被人监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这里有很多怪人。”   乔崎表情起伏不大,只是趁着空隙打量了一下老曾身后的疗养院。   “周围起码埋伏了六个人。”席川环顾四周,双手插兜道,“殷邵阳恐怕要栽了。”   乔崎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身边男人的手指,而后对老人说:“曾老师,我有空再来拜访您。”   老曾“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朝大道上疾步走去。他眯起眼注视着两人的身影,直到其消失在前方,才推着助行器回到花园,继续唱起了自己的小曲儿。   ……   “能有把握追上他吗?”乔崎问。   席川:“走捷径。”   说着,他便领着她从旁边一条小道绕下去。   “从山脚观察一下地形,再看看这条路的使用频率,就能知道走向,你可真行。”她从一块石头上跳下来,发自内心地对他做出评价。   “我只是在上山的路上随意四处看了下,不比得你的思维到处游移。”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事实。   乔崎:“……”她是在认真想案子,思维怎么游移了?   由于这条路的坡度太大,两人下山的速度极快。耳旁风声呼啸,诡异空幽的小曲儿被彻底抛在后面。   席川顺带看了眼手表:“按照他的速度,现在应该快和我们交汇了,潜伏在暗处的人不会开车去追。他现在就是一只受伤的猎物,总有人要看着他从挣扎走向希望,然后出乎意料地给他重重一击。”   “《问紫鹃》。”乔崎突兀道。   “没错,这是为殷邵阳唱的最后一首曲子,当然也是为了向人暗示我们已经到达这里。”他加快脚步,衣摆在风中随性飘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的演技不错。”   乔崎的气息由于步伐过急而稍显不匀:“曾老师沉默寡言,待人严苛,而他刚才却频繁使用面部表情;他惯用左手,而那人推助行器的时候却是右手使力;面部化妆痕迹虽然不明显,但总归是和人的皮肤有些差别;说话也是暗示意味十足,破绽百出。”   她纵身跳下一大坡阶梯,最后准确无误地站在了公路上,眯眼看着正从不远处走来的殷邵阳:“那个男人在故意给我们留讯号。”   “这样不是很好?”席川快步走向那个行动有些艰难的男人,“躲躲藏藏的游戏还不如光明正大来得好。”   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见到席川冷着脸走过来,便逐渐慢下了脚步。   “你们……”沙哑的声音带了些诧异的成分在里面,殷邵阳停在原地,眼神不明。他是认得席川的。   乔崎走近,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从疗养院里走出来的?”   男人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很快便反应过来,明白自己暴露后,便发出一声嗤笑:“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这么多?”   “你当然可以继续保守你的秘密,但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你看到的不是宫静的墓碑,而是你本人。”席川淡淡道,“殷先生,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今天真是你旧情人的下葬日吧?”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殷邵阳这趟出去,目的必然是宫静。   殷邵阳闻言,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她的尸体昨天才归档。”   ……   车子出乎意料地顺利从山上下来,殷邵阳沉默寡言地坐在后座,眼神几近贪婪地望着外面的风景。被囚禁两年之久,成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他几乎都要忘了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他看向前面的两人——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够找到这里。今天本来他早就做好赴死的打算,那个男人告诉他,可以让他出去看一眼宫静,但他何尝不知道在插满眼线的地方自己根本就是瓮中之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作为。   “席先生,我可以……不去警局吗?”沉默许久之后,他哑声开口。由于嗓音在火灾中被严重损坏,听起来分辨度不太高。   席川:“没人让你去警局,现在你也不适合去。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监禁你的男人的名字了吗?或者说……代号?”   “Joker.”   顿了几秒,他继续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我不会多说,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席川打断他的话。   乔崎顺着席川的话问:“你被他用什么东西控制了吗?”   殷邵阳沉默半响,后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这里,有一块可以引爆人体的芯片。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危,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希望两位能谅解。” ☆、第33章 陷入圈套   乔崎不再说一句话,转头面色平静地看向窗外。看来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参与到这个表面看似普通的案件中,实际上是在向她发出挑战信。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的声音从衣兜里传来,不依不挠地响着。乔崎接收到席川的视线,后者让她接通:“我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边等着听你的声音了。”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只是生生透出一股倨傲的味道。   她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按下接听键——“乔警官。”那边传来一个极其低沉的男声,“今天天气不错。”   席川将车靠边停下,示意她开扩音。   “上次你和我打招呼,没来得及回应,真是遗憾。”乔崎不咸不淡,语气平缓地说。   被放大的男声虽然有些失真,但依旧听起来渗人,像是一条慢慢缠上人脖颈的毒蛇。他轻笑一声:“我这人最喜欢和高智商的人打交道,特别是女人。乔警官,两年前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注意我的人一直很多,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更是不少。直接说吧,你的目的。”乔崎沉声道。   男人却突然开始发出低低的笑声,没过多久,就从手机那边传来一阵“轰隆”声,类似于火车路过的声音。声音像是从对面传来,然后逐渐变小、消失。   “乔警官,猜猜我在哪里。如果猜到了,就来救救这个小可怜吧……”他的声音渐渐放缓,“把毒蛇放出来,杀死宫静的小可怜。”   话音刚落,一阵忙音就传来——“嘟嘟嘟……”乔崎看着那上面的电话号码,回忆了一下,“这是叶晴的手机。”   “叶晴……”听到这个名字,后座的殷邵阳喃喃道,“怎么会?”   **   原来,叶晴和殷邵阳本是一对情侣,两人在国外读书时就认识了,后来殷邵阳遇见了刚从“上帝之子”逃离出来的宫静,被她的遭遇以及身上的独特气质所吸引,成功移情。除去那个荒诞的组织,这一切都平常得和普通男人移情过程几乎一致。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殷邵阳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说他间接害死了宫静也不为过。   “所以你才会在两年前找到席川,佯装有妄想症,让他帮你查你‘妻子’的婚外情?宫静也知道那个男人的一些秘密,对吗?”乔崎问道。   殷邵阳缓缓点头,却一直不作回答。   她深吸口气,迅速拿出手机联系张二,告诉他叶晴被挟持的事,并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联系铁道部的人,让他们注意周围铁轨的情况。   “火车应该是刚从隧道出来,不是客车,从声音判断是货运车。”席川拿出手机快速查询,头也不抬告诉乔崎,“刚才是十点五十分,从日程表上可以看到有趟十点四十五分从东站出发到A市的货运车,起步不会太快,进入的是第一个隧道。从这里到东站只要十五分钟……”他勾唇一笑,将手机放回原处,发动车子。线条流畅的兰博基尼调了个头,朝附近的火车站驶去。   那边张二的电话还没挂,乔崎告诉他:“去丰华路,丰华隧道。”   张二还蹲守在叶晴公司的大门前,听到这话立刻上了车,联系其他人去丰华路。“叶晴居然是凶手,可她有什么动机杀宫静呢?”他将车子开车停车场,问电话那边的乔崎。   “惩戒第三者。”她给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总之等把叶晴救回来再说。”   张二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就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借刀杀人这招虽然俗,但不得不说,他用对了。”挂断电话后,乔崎冷声道,“当初通过高春华的关系,拍了几张漏洞百出的照片故意给我看,恐怕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席川瞥了她一眼,脸色倒是没有大的起伏——不过有人敢在他面前用轻佻的语气和乔崎说话,他不恼是假的。   这次的猎物看起来有些意思。   而殷邵阳自认对叶晴心存愧疚,整个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车子疾驰在大道上,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看着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忽然心生绝望和苍凉。   “车速能再快点吗?”乔崎握紧手机,眼神沉沉地看向席川,“离下一班火车出站还有不到九分钟。如果叶晴身处铁轨中间,到时候就不好办了,而她很可能就处于那里。”   “能赶得上。”他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G市大街小巷的地形我都熟悉,安全带系好了?”   乔崎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下来:“系好了。” 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满自溢,不过他倒是有资本。   期间,乔崎又意外地接到邢毅的电话。他还身处A市,听乔崎简单地在电话里叙述了一下案子的情况之后,蹙眉问:“你现在安全吗?”   “席川和我一道,放心。”乔崎答道,“你找人查查国际上有没有一个代号‘Joker’的在逃罪犯。”   邢毅顿了几秒,回:“行动的时候小心点,这种人的反侦察能力一般都极强,查到了我会及时联系你。”   “好,再见。”   “等等……上次我和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邢毅叫住她。   乔崎从车窗外看过去,已经能看到地面上的隧道,这里民宅较多,为了防止安全事故发生,铁路被围栏隔住,加上旁边一时没人,所以发现叶晴的可能性不大。她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在那边说什么,就被急促的刹车声给拉回思绪。   “对不起,时间紧迫,我先挂了。”她没做过多停留便挂断电话,解下安全带,跟着席川下了车。   邢毅叹了口气,只能收好电话。   ……   席川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出翻围栏这种事。成功来到铁轨旁后,乔崎抬起右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不到一分钟。   “隧道那边有声音传过来……你看到叶晴了吗?”她四处环顾着,却迟迟没有发现叶晴的踪影。   并没有想象中的场景出现,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乔崎僵在,眉头几乎要皱在一起:“难道我们推理错了?”   这时,火车已经从隧道那边开了过来。由于气流过大,席川及时拉过她护在怀里,附在其耳边道:“现在恐怕不是推理正误的关系,而是那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她回头看向他清俊的面庞:“难道说……”   席川的眼神里含了太多东西,她还没得及探究,就被不远处一阵巨响给转移了注意力。从他们停车的地方,冒出滚滚浓烟——等到火车开过,席川理了理风衣的衣领,声音听不出喜怒:“所谓的炸弹芯片,恐怕早就注定在这一刻爆炸。”   乔崎盯着那阵浓烟,耳旁仿佛开始充斥着各种哭喊。“所以他把我们从车上支下来,就是为了‘保’我们一命。”她嘲讽的语气尤为明显。   席川:“很显然。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高春华,你要提前预防吗?”   乔崎双手攀上铁围栏,两三下就爬了上去,纵身一跳后落在铺满小石子的地面上。隔着围栏,她正视席川探究的目光,咬字有力:“在我知道的情况下,绝不会再让他钻空子。”   说完,她迅速转身,朝爆炸现场跑去。   席川双手插兜,站在隧道口,眯眼看向黑漆漆的更深处;一分钟后,他也跟着离开了。   **   刑警大队。   这次爆炸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死亡人数两人,受伤无辜世民有十名左右,其中还涉及公共设施被损坏、民宅受到影响等后遗症。而叶晴和殷邵阳,也在这次爆炸中不幸身亡。   乔崎右手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思,低气压很是明显。   叶晴也死了……她举起右手,凝神望着上面渗透出来的血迹——这是今天上午在爆炸现场,由于市民慌乱逃窜时将其撞倒在地,而后被人群踩在玻璃碎片上割伤造成。缝了几针,并无大碍。   那个自称“Joker”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沉思几分钟后,拿出手机,拨给高春华。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小乔?”   “你现在在哪里?”   高春华正在自己家中收拾着东西,“我在家……刚才看新闻说丰华路那里发生爆炸了,你在场吗?有没有受伤……”   乔崎打断她:“没有人在你身边吗?”   高春华正想回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从外面传来——乔崎暗想不好,就听到她那边说:“我先去开个门。”   隐约的敲门声和脚步声从电话那边传来,乔崎习惯性地握紧右手,伤口隐隐发疼。   “你来干什么?”那边传来高春华颇为不悦的声音。严道清面色憔悴,烟味儿浓重地出现在她家门口,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家宴后两人大吵甚至动手的场景。   移开视线,高春华重新拿起电话,对乔崎说:“小乔,我这里现在不太方便,你等会儿再打来吧。”   “严道清来了?”乔崎问。   高春华看了眼正在门口换鞋的男人:“是。”   “春华姐,从现在开始,你要让他对你寸步不离,知道吗?先别挂我电话,让我和严先生说几句。”   高春华犹豫了几秒,把手机递给换好鞋的男人:“乔崎要和你说两句。”   严道清皱着眉接过手机。   乔崎大致和他说明过情况后,并再三嘱咐不要掉以轻心,晚上会有警察来高春华的住处乔装监视,一旦有任何情况及时和她联系。   和乔崎通完电话后,严道清看了眼门外,又进屋将门窗关得密不透风,这才松了口气。   “乔崎说了些什么?”高春华面无表情地问他。   严道清正色道:“让我尽量对你寸步不离,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不过好像是你招了不该招的人。”   她一愣,然后急忙跑到窗前,朝楼下看去。人声鼎沸,表面平和。   难道是他?    ☆、第34章 一无二   严道清面色严肃,脱掉领带坐到沙发上,又拿出电话给自己生意上认识的熟人打了过去。   高春华隐隐听到好像在商量派人过来之类的事情。她无意间听到两句,后裹紧身上的披风,走进厨房去冲了两杯咖啡。   出来时,严道清已经歪倒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的状态。她注意到他的眼袋有些重,嘴唇也发干——怕是熬夜熬重了。高春华走近,把咖啡放在矮几上,沉默地坐到即将成为自己前夫的男人身边,时不时侧过头看他几秒,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   对面的古董钟钟摆规律地摆动着,和着严道清稍稍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让室内的氛围倒是显得分外平静。   两人近二十年的夫妻之路就要走到尽头,她除了难以言说的不习惯之外,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解脱。这样想着,高春华忽然眼眶湿润,将头靠了过去。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来,男人的肩膀依旧那么宽广,和两人恋爱时的感觉毫无差别,她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哽咽到不能说话。   嘴上说得这么硬,到底还是念着夫妻情分的。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算没了爱情,亲情总归还是有的。她捂住嘴巴,正想从他肩上离开,却不料男人早就在她坐下那一刻醒来,感受到她的哭泣后,严道清心里一喜,拉过妻子抱在怀里。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心酸:“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婚,老婆,我们以后好好的不行吗?我……”   高春华从怔愣到挣扎,抗拒着他的怀抱:“对不起,道清,我……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出轨的男人。”   严道清察觉到她的抗拒,闻言,只好缓缓松开她。两人对视了几秒,心情都颇为复杂。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乔警官打的那通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要对你出手吗?”   高春华一时无话。   “……还记得殷邵阳吗?”半响后,她终于低声开口,“我有预感是他。”   严道清突然如鲠在喉。那是他们夫妻关系最动荡的一段日子,她找私家侦探来打探他在外面的生活,他反收买私家侦探,以此作为反击。只是那个私家侦探,他到现在都记不起长相,只觉得是很精的一个人。后来宫静说一切交给她的时候,他就基本没见过那个男人。   他一怔:“难道宫静是他害死的?”   高春华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我不清楚。最近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联系我,每次都不是用的同一个号码,而且都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有次甚至给我发来一张很奇怪的图片。”   “什么图片?”严道清沉声问。   她翻出手机,递给他看:“我还没删。是个女人的裸照,旁边好像还有几个男人,但是都打了马赛克。”   图片上的女人正摆着无比羞耻的姿势,面部被马赛克遮住,但重点部位却毕露无遗。由于是趴在床上的,严道清很清楚地看到了她臀部上那个特征明显的骷髅纹身。   怎么会是宫静?!   宫静……那个和他有过近半年来往的年轻女人,面目清纯、性格大方,为什么会有这种不雅照片传出?   高春华见他脸色不对,便问:“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严道清敛了神色,将手机还给她,语气带了些指责,“这些事你怎么不和乔警官说,你知道她的能力,早说早预防。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高春华也发不起来脾气。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和殷邵阳在两年前的一次考古行动中就曾经见过,那个时候他跟队,负责为我们拍摄日常。当初我找他来调查你和宫静,也完全是因为叶晴的推荐。”   “叶晴?”严道清皱眉。   她点点头:“他们是大学同学,我就想,既然是你公司的员工,肯定不会有错。”   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气氛竟开始压抑起来。半响后,严道清面色沉重地看向妻子:“今上午在爆炸中身亡的人,就是叶晴。”   “恐怕就是那个人要对你不利。”他起身,走到窗前,语气艰涩,“放心,我陪着你。”   高春华忽觉背脊一凉,手脚慌乱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再给小乔打个电话。”   “春华。”严道清叫住她,“冷静一些,不是有我在吗?难道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害死?”他的表情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闻言,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   **   夜晚来临,天色也昏黄下来,刑警大队上空低气压明显。明亮的办公室里,乔崎坐在自己的位置,由于右手不方便,只能左手拿着资料,不停地进行对比。   两年前的那次考古行动是关键,而当时高春华也在现场,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Joker会把她扯到这个大麻团中来。一来是高春华也可能无意间知道了些事情,二来是她和宫静的牵扯,说不定当初严道清和宫静的婚外情,都是那个男人一手搓成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局,一个横跨两年之久的局——而发起这个局的男人,乐趣并不在销毁那些有他把柄的人,他针对的是她,或者说,是警察。   就在她忙着研究资料的空隙,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是严道清发来的,图文并茂。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在看到其内容后,暗想不好。   正当乔崎拿了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一股冷风钻了进来,席川满身湿气地推门而入。他身上沾了些水珠,额前的头发也被打得半湿。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乔崎这才注意到,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中雨来。   他走近她的办公桌,注意到她手上的绷带,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我得过去一趟。”   席川及时拉住她,举起她的右手,问:“还痛吗?”   她动了动手指,表示自己没大问题:“没伤到筋骨还算幸运。”乔崎想到他一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便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处理完车子的事情,过程太繁琐,后来就回别墅找了点东西。”他摩挲她的手指,安抚性地捏了两下,又不觉得有什么羞耻。“你猜,我找到了什么?”他含笑。   乔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两下便递给她看。   “殷邵阳的个人资料被做了假,那次严重的火灾甚至都没被记录在其中,说明他在参加过那次考古行动后,便被人调换了身份,而他则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至于那个被他顶替的人,恐怕也遭了毒手。我查了他的替用身份,是个姓方的男人,职业是保镖,受雇于‘TK’集团的总裁。”席川的语速极快,“现在,在我后方的摄像头,正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乔崎扫了一眼,看向席川狭长的眼眸:“有可能是警方内部的人?”   “说不定。”他将她逼至墙角,高大的身躯将其完全掩盖住,然后伸出一只手遮住她的双眼,转头,眯眼看向那只摄像头,用口型说了几个单词:   “She is mine.”   五十六层的高楼里,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晃动着高脚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屏幕中的一男一女。几分钟后,看着两人如以接吻的姿态在密语着,男人扯唇一笑,起身,将红酒悉数倒进了旁边的鱼缸里。   乔崎被他的纯男性气息给紧紧包裹住,全身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席川伸手抚着她的脖颈,轻声道:“游戏才刚开始。”   “游戏,你叫它游戏?我不喜欢将这种扯上人命的案子叫做游戏。”乔崎直视他的俊脸,语气沉重。   席川眯眼:“不,游戏是小孩子的把戏,他们总是爱找些虚幻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内心的需求,摩擦、争吵、打斗,但从来不会有死亡。”   “我之所以叫它游戏,是因为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允许有死亡。”他的声音极缓极轻,飘渺得像从洞穴里传出来的轻语。表情“不可一世”,像是古老俊美的吸血鬼,他注视着她的粉唇,专注而桀骜。   乔崎勾唇,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有如此自信的男人?”   “Augus.”他缓声道,“Augus is unparalleled.”   她深深地看着他,十几秒后,启唇道:“现在呢,法医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嘉兴科技。”席川稍稍远离她,“高春华暂时不会有危险。”   **   雨越下越大,一辆黑色保时捷911停在了G市商业中心区的一栋科技楼前。乔崎打开车门,撑好伞,走到另一边车门,声音被雨掩去了一大半:“为什么你总是没有带伞的习惯?”   席川:“不习惯。”   来往的人群匆匆,都在试图避雨。乔崎让开了一些,正抬头注视着那栋大厦,就被男人从手里夺过伞,然后半拥进怀里。“两个人一起打伞,以这种姿势躲雨最适合不过。”他注视着前方亮堂堂的大厅,将她带进去。   “嘉兴科技的负责人是我朋友,电脑天才,我的资料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提供的。”   乔崎看向他的轮廓模糊的侧脸:“如果他是电脑天才,那你是什么?”   席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喜欢这东西,太影响我的思维。”   “当然,你完全可以使用你的大脑——你生来就被赋予的聪明大脑。”   待两人走上阶梯,他收好伞,交给旁边来迎接的人,“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嘲讽我吗?”   “完全不。”乔崎拍拍衣服上的水珠,“没想到席法医智商超群,情商却不怎么样。”   席川却丝毫没有恼:“恋爱会让干扰人的思维,我也不例外。”他凑到她耳边,“你一直在干扰我的思维。”    ☆、第35章 动心雨夜   乔崎后退一步,远离他气息萦绕的范围。她的面色无多大起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正当席川准备开口时,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突兀地插*进来一句话:“席先生,冉总说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让他等着。”席川不咸不淡地答。   男人似乎有些两边为难:“冉总好像很忙。”   席川挑眉,“忙着打竞技游戏?”   “……好像是的。”   他轻哼一声,脸上慢慢浮起极为嫌弃的神色,不过还是领着乔崎朝VIP专属电梯走去。   目的地在三十八楼。干净亮堂的电梯里,席川背脊挺直,眼神专注地看着门上反射出来的身影,忽然道:“你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   乔崎“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忙完这个案子,有空吗?”他继续找话题。   “清明节我要回老家一趟。”   席川:“那正好,我……”   话还没说完,电梯到达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便让他成功噤声。席川倒也不恼,浅淡一笑,示意让她先出去。   走出电梯后,入眼的便是一层极其空旷的楼,灯光昏暗,装潢诡异,唯一一个密闭的空间,整得像停尸间一般阴冷。乔崎走到那扇门前站定,回头对席川说:“想必那位冉先生一定‘幼稚’非常——性格不拘小节,社交方面很弱,害怕在公共面前发言,而且还有轻度偏执症,我说得对吗?”   席川勾起唇角:“完全正确。”   果然,在见到本人后,和乔崎的描述不差毫分。   冉泽言穿着极其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站在偌大空旷、只摆放了几台电脑的大厅中间,眼神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半天后才哑声开口:“你们迟到了六分钟。”此人身材高大匀称,容貌俊朗,嘴唇寡薄,眼神犀利——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席川嗤笑:“反正你一天不务正业。”   被批评“不务正业”的男人冷哼一声:“美国那边的队伍就要过来比赛了,我必须得做好准备。”   “无所谓。”席川环顾四周,指了指身边的乔崎,“没有坐的地方,没有茶,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   冉泽言这才正眼看向乔崎,不过视线只停留了几秒就移开:“我只能腾出三十分钟的时间。”   乔崎也不在意,朝他淡笑:“麻烦你了。”   **   从大厦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雨也渐渐变小,空气变得凉飕飕的,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席川为她打开车门后,自己绕过车头去了驾驶室那边。   “这次的惊喜实在是太大,我简直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席川发动车子:“我曾经接触过从他手下渡过来的尸体,手法专业,对于血液和尸体干燥度的处理简直完美。切口整齐却不死板,而且他只杀女性,职业通常只有一个——警察。那次死的是加州的一位女警察,年轻单身,生前非常痛苦。他善于挖掘人的各种秘密,然后在其死前,一一回放给她看。”   “所以,他这次的目标是我?”乔崎看向窗外。人流攒动的街头,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独身一人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她忽然脑袋一疼,“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这种变态。”   “没有人会威胁到你。”席川淡淡道。   乔崎不语,调整了一下姿势。   这次的猎物,是国际上逃逸了很久的一名连环杀人犯,身份年龄职业不明。而“Joker”这个代号,也只是最近才兴起来的。冉泽言利用他的资料库,得到了一些零星的线索。只知道目前被害的女性年龄都在22到26岁之间,警察,单身,智商过人。   “Joker善于伪装,经常以各种身份混在人群中,从来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我想,殷邵阳等人有可能是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所以才被杀。”乔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他这种类型的罪犯,不会在意收入,不会将自己卷入到大型犯罪集团中,通常都有着正面的职业,而且极易不被人发现。”   雨又一反常态地开始从天空倾斜而下,而这次,更加急骤。车子行动缓慢,挤在庞大的车流中,显得渺小而无力。   在红绿灯前,席川侧过头,声音低而沉:“在抓住那个男人之前,搬去我家。”   乔崎:“不可能。”   这次的语气没有那么直接,而是稍稍带了些商量:“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放心,在这期间,我会尊重你的生活习惯以及*。”   乔崎转头看向他,“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会做出那种事情?”还有那个带着真实触感的梦,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是恶心,而是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被剖析得干干净净,就像没穿衣服般羞耻,而面前这个男人,无疑是将她的每件事情都纳入脑中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优势。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希望一再被看穿。   发动车子后,席川沉默半响,直到在一个弯道处才做出反应。“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我至今都对那天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你不会了解一个对你渴望已久的男人看到你躺在床上的样子。”他诚恳而真切地说。   乔崎凝视着他的侧脸,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供词后,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别试图博取我的同情心,就算你用认罪的语气也不行。搬去你家,给你提供‘近水楼台’,以为我不懂?”   席川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自己有这个念头。”   顿了顿,他继续说:“但是出于安全,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你知道,即使是在警局,也危机重重。”   被隔绝在外的雨声遥远而模糊,静谧的车厢回荡着雨刮器沉闷而规律的声音。半响后,乔崎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小声地说了句:“我搬过来。”   ……她竟然妥协了。   这让没猜到她反应的席川握紧方向盘,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只是波澜不惊地说了句很平常的话:“我最近在研究厨房的秘密,如果不嫌弃,以后可以让我来做饭。”   “单日你做,双日我做。”   这个时候,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她:“好。”   席川活了二十多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场合,从来都是别人顺着他,向他低头,而没有一刻,悬着心等待对方给自己回应。这种失落过后而大喜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躁动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车子消失在夜幕中。   ……   保时捷在别墅的门口停下。   周围还有不少车辆,门口也站了保镖和穿着便衣的警察。张二正注视周围的情况,见到乔崎和席川来了,赶紧撑了伞走过去。   “现在有任何异常情况吗?”乔崎透过车窗问他。   张二摇摇头:“倒是没有,李群和马志远在上面守着,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叫人注意一下来这里的保镖,别让任何人靠近房间。”乔崎对他说,“我和席川就在门口守着,一旦有动静,马上联系我。”   “行。”张二朝她挥挥手,“那我就先去岗位上守着了。”   张二走后,乔崎撑着头看向窗外——门前的那几个保镖都很正常,周围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只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倒是给侦查工作添了不少麻烦。   正想着,席川就从后面拿了一个医药箱出来,“右手伸过来一下,伤口需要重新整理。”   乔崎侧过身体,面对他,将手伸过去,“那辆兰博基尼,你很喜欢?”   她指的是今天在那场爆炸中完全被毁的车。席川替她拆掉绷带,又拿出棉签在伤口上仔细涂了些不知名的药水。听到这话,他低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想?”   “我观察过你车子,大部分都是新的,而且用过一段时间就会换掉。只有那辆车,倒是有些年头了,而且修葺过……五次。”   席川抬头,脸上满含笑意:“那辆车在伦敦陪过我一段日子。”   “还真是遗憾了。”   席川不语,开始专注地替她清理伤口。她看着他黑乎乎的头顶,没由来的心一软:“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他的动作一顿,“我该说谢谢吗?”   “我时常在想,如果你当了罪犯,后果会怎么样。”她轻声道。   席川动作有条不紊地替她缠好绷带,漫不经心道:“我会让你亲手将我送进监狱。”   乔崎沉默下来。   等他处理好一切,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专注地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二楼别墅的落地窗前,灯光明亮,隔着雨帘,她看见高春华站在那里,五分钟后,严道清站到高春华旁边,许是说了些什么,她立刻转身离开窗前。   雨一直没有减小的趋势,整个大地都被黑暗和无止境的雨点击打着。   半夜一点。别墅的灯还亮着,上面的人却早就已经入睡。   乔崎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倦,却丝毫没有懈怠。   “你先睡一会儿,我来看着。”席川见她倦意浓浓,便替她放下车椅,又从后面拿了条干净的毯子过来。   乔崎看向他:“你精神倒是很好。”   他将她强行按在车椅上,“有情况我会叫你,知道吗?”   她也没反对,只是点点头,闭上眼开始休息。雨声渐渐模糊远去,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然而男人的气息很久都没消失,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徘徊。   沉入梦中之前,一个冰凉的东西印在额上。   “晚安,阿崎。”    ☆、第36章 雨天飙车   乔崎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   梦的色调是灰黑的,极度压抑黑暗。她站在破旧而阴森的停尸间中央,周围都是布满灰尘的人体标本;在她的旁边,躺着一具僵硬灰白的尸体,尸体的上方,陈旧的日光灯在不停地晃着。   她缓步走近,揭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发现那是具女尸——铁床上正不断渗出鲜血来,她定睛一看,这具女尸竟然是叶晴。   梦里的乔崎,明白自己这是在做梦,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作“清晰梦”。于是她开始本能性地检查起这具尸体来。   可是,叶晴的尸体分明已经在这次爆炸中破碎得不成样子,怎么会如此完整?   “很奇怪是吗?”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她转头一看,席川正穿着他平时的工作服,噙着笑朝这边走来。清俊的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乔崎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男人在梦中都是如此自大。   他倨傲的面庞逐渐显现在灯光之下,手里拿着那把亮闪闪的解剖刀,“我可以将她的尸体恢复到爆炸之后的样子。”席川声音骤然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待他靠近,乔崎背脊骨一凉,甚至主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男人仿佛有些嫌恶这里的环境,皱着眉将尸体上的白布扔到地上去。他转头看她:“整个过程千万不要出声,不然血迹会沾到你身上,我会十分生气。”   她理解地点点头。   室内的空气更加冰凉,像是被这具恐怖的尸体给感染了一般;头顶上的灯不再摇晃,灯上飞舞的蚊虫也纷纷静止。她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动作,看着他戴了手套的手指在那具女尸上轻抚着。   乔崎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接着,那具僵硬的尸体在他的刀下被分割成几十小块,他将内脏放置到一边的铁盘里,手法熟练地将解剖刀沿着女尸脖颈上的大动脉缓缓切去,然后是腹部、手臂、大腿,切口凌乱而血腥。   满眼都是血红,她跑到一边去呕吐,吐到胆汁都快出来。   男人在一旁轻笑:“怕什么呢?这是我的基本工作。”   半响后,她感觉自己缓过这一阵,于是抬眼朝铁床那边看去——和今天现场一模一样的碎肉出现在那里。   席川脱了手套走过来,蹲□和她齐平,干净修长的手指支起她的下巴,“知道叶晴为什么会被杀吗?”   “她知道Joker的真面目。”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宫静呢?”   乔崎语气艰涩:“叶晴为了报复她。宫静不仅抢走了她的男友,更让她以为殷邵阳被毁是因为宫静。”   他勾唇一笑:“很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喃喃道:“他接近我,会从我身边的人开始下手吗?”   席川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双黑得发亮的瞳孔实在是有太多的东西,又深又沉。   “这是梦,是梦对吗?”乔崎突然失控地抓住他的胳膊,“你告诉我,他会不会害我的朋友和家人?”   梦里的她尤其软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细声安抚:“不会的,别担心。你可是我的小七。”我怎么会允许别人来伤害你?   “小七……”听到这个称呼,她逐渐安静下来,“小七是谁?”   席川用额头抵住她的,哑声说:“你忘了?小七就是你。我从未见过面的小七……”   耳边却开始响起陌生男人的惊叫和喘息声,带了浓浓的死亡色彩。她看着席川的薄唇一张一张,却什么都听不清。   头痛欲裂。   后面的话她错过了,只知道接下来,周围的环境开始骤变。场景转换,她站在那堆碎肉面前,抱着双臂,浑身发冷……   “乔崎……”有人在叫她。   她艰难地动着双手双脚,试图张口,却无能为力。她清晰地看见席川的俊脸在她上面晃着,他紧皱着眉头,不停用手拍着她的脸。   “醒醒,有情况。”他在她耳边轻语着,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乔崎猛地睁开眼,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也开始有些知觉。耳边除了他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晰而现实的雨声,她撑着车椅坐起身,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原来这雨下了整整一夜。   席川握住她的手,一股冷意透过她的皮肤传给他,“怎么会这么冷?”她身上的毯子还盖得好好的。   乔崎按摩了几下鼻梁,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复。她闭着眼甩了甩头,道:“可能是太累了,之前有点鬼压床。”   “还做恶梦了?”他替她按摩着太阳穴。   她点点头,把刚才那个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你认识小七吗?”说到这个梦,乔崎低声问。她果然还是最在意这部分。   席川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声音平淡地回答:“不认识,是条狗的名字吗?”   “不是,你在梦里叫我小七。”她制住他的动作,眼神灼灼,“席川,你告诉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只是一个梦。”席川强调,“你以前不是问过我吗?我们那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他凑近她,眼神暧昧。   乔崎见他不肯松口,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喟叹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眼神黯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乔警官,你经常梦见我吗?”   席川趁热打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可能是在潜意识里已经爱上我了。”   听到这话,乔崎心里倒莫名涌上来一阵酸楚,她不语,朝窗外看去。清晨的雨尤其急,别墅内外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你一夜没睡吗?”突然,她问身边的男人。   席川靠在车椅上,下巴生了些细细的胡渣,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唇角一扬:“这对我来说很正常。”   两人又一时无话。   只是这种静谧平和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停歇了一夜的对讲机突然有了动静。守在离别墅更远处的小张的声音伴着“滋滋”的电流声从对面传过来:“乔大,前方十字路口有辆银色别克看起来很可疑。”   他又重复了一次。   “能看得到车牌号吗?”乔崎问,“它停了多久?”   “停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的。雨太大了,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车牌号,只能看到车里有个男人。”小张举着望远镜,潜伏在保安亭里。   乔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席川,后者很快便发动车子。她继续问:“能看得到长相吗?”   “能。”小张简单描述了一下重点,“单眼皮,嘴唇有点厚,鼻梁高得跟外国人差不多。”   那个男人……乔崎脸色一沉,“盯住他,让外面的车把出口堵住,我马上过来。”   “不通知张警官吗?”   “不。以防是调虎离山计。”   乔崎暂时关掉对讲机,对旁边的男人说:“Joker来了。”   席川闻言,显得分外平静,沉默地发动车子后,朝前面十字路口的方向驶去。   **   雨帘朦胧的大道上,银色别克如一只卧虎般沉静在原处。几辆警车停在不远处,将其堵住。   而当席川的车到达那里时,别克却突然有了动静。   “这次的目标很危险,没有我的口令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乔崎沉声吩咐参与这次逮捕行动的所有人。   由于雨的趋势越下越大,刮雨器工作的节奏也开始快起来,让众人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席川虚踩着油门,微微朝她这边侧头,蹙眉道:“他开始动作了。”   他话音一落,只见从银色别克的车窗上伸出一只手来,手上貌似拿着什么东西。   乔崎眉头一皱。   就在那一刻,雨中“砰”的一声,不大不小,沉闷而短促,很快便被雨声掩埋。同一时刻,正待命的几位刑警都震惊地发现,警车的轮胎在那一瞬间几乎同时爆掉。   轮胎不知何时被人做了手脚!   “他要从对面的两辆警车之间的空隙逃走了。”席川隔着雨帘看向那辆车,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邪气,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如鹰眸般闪着狩猎时的兴奋光彩。   乔崎观察了一下现状,拿起对讲机说对那边的刑警说:“原地待命。”说完,她转头看向席川,“没问题吧?”   “可以试一试。”他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辆别克,手指在方向盘做着极有规律的击打。   乔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银色别克开始缓缓朝前驶去。那个刚刚能容下一辆车的空隙,他打算从那里逃走——又转头看了看席川,他一直波澜不惊的情绪倒是有些高涨。   “乔大,我们真的不行动?”那边的小张声音有些急,“就这么放他走了?”   乔崎:“这人不是一般的罪犯,今天要成功逮捕他恐怕是件难事,所以大家要做好扑空的准备。”   “可是我们一队的人……”   她打断小张的话:“上头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过失。”乔崎很清楚,这并不是她逞能或者一意孤行,而Joker让这些警车瘫痪掉的本意就是不让他们参与进来。她深知这种人的心理,你越是违背他的原意,他就会做出更加猖狂的事情。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所以她才让他们按兵不动。   而就在她讲话的空隙,那辆别克已经以不可思议的技巧从狭窄的空隙中完美逃窜。轮胎溅起的水花很快便被雨水淹没。   她脸色完全沉了下去,这么明显的挑衅!   席川也轻笑一声,“系好安全带。”   乔崎抽出枪,现装上子弹,“能配合我吗?”   “能。”话音刚落,他就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般从警车的空隙驶过。   可是乔崎很快便想到一个问题——万一他朝闹市区开怎么办?到时候就不好开枪。   开出几百米后,保时捷911到底是性能卓越,很快便追上别克。   现在的车流不算大,但一旦加码后就容易招来交警。只是……“到底是亡命之徒。”乔崎冷哼,看着前面那辆显然已经超速的车,甚至无视红绿灯。   席川迅速判断出这里的地形,将车子转了个方向,油门一脚踩到底:“交警已经追上去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耍我们。”   乔崎头疼无比:“简直就是闹剧。”   “不。看到刚才他手上拿的那个东西了吗?”席川沉声道,“那是个双遥控装置,一旦我们不追上去,他就会引爆那几辆车。你最好通知一下车上的人,让他们尽快撤下来。”   ……   席川走的这条路比较靠近商业街,平时路上人流较多,但这个时候由于下雨,情况要好一些。“如果运气好,倒是能拦截到。”他冷静地分析。   乔崎握紧枪,一言不发。    ☆、第37章 病房热吻   前面的路口就是交汇处,席川握紧方向盘,将油门一踩到底。车子溅起高高的水花,惹得路边的行人纷纷抱怨。   “抓好了。”他沉声道。乔崎攒了拳头,眼神狠戾地看着前方。   随着一阵短促的呲地声,保时捷一个漂亮的甩尾,准确地停在了路中央。   银色别克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及时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好几辆私家车和货车由于来不及刹车,发生了相撞。交警的车子也刹住,没多久,两位年轻的交警从上面下来,正准备去查看个究竟。   这里靠近江边,人流较少。乔崎打开枪的保险栓,从车上走下去。   雨越下越大,滨江路下的江水水位急速上涨。她站在别克车前面,黑色风衣被雨水彻底打湿,额前的头发也湿得不成样子。   这是席川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一种身为人民警察才有的正义表情。   在一些人试图来凑热闹时,她将枪指向天,鸣枪示意——现代人的心理就是如此,一点恐慌就能完全消除他们的好奇心。很快,听到枪声后,现场的人几乎都朝远处逃窜。   而在两位交警靠近别克之前,车门却打开了,一直在车上的男人噙着笑走下来。   其中一位交警及时拦住他:“请出示你的证件。”   男人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缓步朝前面的乔崎走去。那两位交警是认得乔崎的,这下根本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乔警官会不会在执行公务?”一位交警问旁边的同事。   另一个答:“不知道,看看情况再说。”   乔崎背脊挺直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男人走近。   “乔警官,今天天气好像有点糟糕。”他笑着用熟人的语气和她打招呼。乔崎绷直小腿,冷笑:“啊,我最喜欢下雨。”   隔着雨帘,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一直在笑,渗人而变态。其实两人隔着也不过三米。她缓缓抬起左手,将枪对准他:“为什么要帮助叶晴杀宫静?”   男人对于她用枪指着他的行为仿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轻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你亲口说。”   他扬唇一笑:“我喜欢帮助别人达成心愿。她们本是同病相怜的好姐妹,可每天却想着怎么把对方的置于死地,我只是帮她们做了一个了解。不是很有趣吗?”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雨中朝自己跑过来。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乔崎擅长近身作战。面前的男人虽然个头足足有一米八几,但她也有不小的把握。乔崎一只腿扫过去,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腹部,带起地上的泥水,沾在了他身上。   男人没有防备地被攻击,闷哼一声,连着后退了几步。   迅猛、直击重点,这就是乔崎的风格。虽然雨天的阻碍让她的攻击比平时少了些分量,但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是很难躲开的。   “乔警官。”   乔崎没理会他,继续朝他发起攻击。只是这次,男人有了反击。   她一边躲着他的攻击,一边试探着他的身手。雨水落到了衣领,本该被冰凉的肌肤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两年了,她两年没感受过这种一心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爆炸感。   席川看了看时间,打开车门下车。   Joker看到了他的身影,稍稍分去了一点注意力,但就是这个空隙,乔崎一拳攻击到了他的腹部,随后脚掌借着地面使力,半腾空一脚将其击倒在地。   “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他躺在水泊中,喘着粗气,没有一丝怒意。   乔崎冷笑,走上前,再次将枪对准他的腹部。然而这次,她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便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只见男人缓缓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从口袋中拿出刚才那个遥控器,大拇指稍稍使力,按了下去。   乔崎没料到他会有这招,反应过来时,耳旁一阵巨大的轰鸣,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将其纳入怀中。巨大滚烫的气流绽放成一朵火花,席川抱着她飞出几米远。别克车爆炸了。后面交警的车子也被气流卷进去,所幸的是,两位交警躲避得较快。   手臂和胸腔与地面生生的碰撞让席川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他死死地护住身旁的女人,用最安全的着地方式让她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小。   乔崎从一阵眩晕中回过神来,眼前模糊,但她还是看见了地上的血红——席川脸白如纸地躺在她身边,黑色风衣下,血色妖艳。   **   “背部被尖锐物体击中,肺部有轻微出血迹象,全身总共有二十几处擦伤……”   乔崎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右手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幸好他没有生命危险……她看了眼旁边和席川眉目有几分相似的高大男人,沉默地靠在凳子上休息。   西瓜被妈妈抱在怀里,一直嚷着要下来看二叔。席晔一个眼神就把他堵了回去:“你二叔需要休息。”   半响后,他走到乔崎身边,沉声问:“乔小姐,席川从来不参与任何逮捕行动,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法医,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他为何会与你一同出现在事故现场吗?”   眼前这个男人是典型的商人,眉目间有着常人没有的精明。乔崎抬眼,转头看向他那不会说话的妻子,低声道:“席先生,有空关心这个,倒不如去缓和一下你和尊夫人的夫妻感情。”   席晔被哽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不劳乔小姐费心。”   半天后,就在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再次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时,乔崎却突然从凳子上起身,向他鞠了个躬:“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虽然我没有理由负全部的责任,但如果这是席家想要的,我会全力配合。”   西瓜在妈妈怀里,稚声道:“爸爸,这位阿姨也受伤了!”   自家儿子的胳膊肘也往外拐。   席晔颇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这件事我不了解,但我会尽力拦下媒体,如果被老爷子知道了,恐怕你给他的第一印象不会太好。乔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席先生,我和席法医只是同事。”她轻声解释道。   席晔闻言,难得一笑:“急着辩解不就等于有这么一回事?乔小姐,还要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舍弟。”   她脸色一变,等到整个人回过神来,那一家三口已经下楼了。   乔崎头疼地想,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上头指不定还怎么找她。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已经被摔得不成样子。   哎……   **   席川到底是有钱人,住的都是高级病房,环境安静而舒适。窗外的雨没有一刻消停,她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室内静谧得让她心慌,乔崎便想着找点事来做。她见他嘴唇有些泛皮,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一杯温水和一支棉签过来,走过去沾了涂在上面。   不得不说,她今天的确是过于莽撞了。他今天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她照顾他是应该的。乔崎扔掉棉签,盯着他身上的被子发愣。   正这么想着,她还算完好的左手却突然被人死死捏住——席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身体感觉怎么样?”她见他醒来,迎上他的视线。   他不语,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乔崎右手骨折不方便,见他一脸沉郁,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放开。”   席川却突然柔了神色,哑声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乔崎谅着他是病人,没多计较,于是把身体稍稍前倾了一些。哪知刚一靠近,就被他钳制了——这男人打架打不过她,但对于近身制伏,倒是很有一套。   “还有力气使吗?”乔崎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语气平稳。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湿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席川不管她说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短发:“换套衣服,会感冒。”   “我从爆炸现场把你拖到医院来,你觉得我有时间换衣服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毫不知羞地说:“你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到被子里来。”   乔崎就知道他时刻都不安好心思,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我内衣也打湿了,需要脱吗?”   “如果你要脱,那最好。”   乔崎不理他。   隔了几分钟,他拿起手边的电话,不知给谁拨了去。很快,那边就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席先生?”   “向小姐,你现在有空吗?”他的声音不咸不淡。   向楠刚赶着回家,还在公交车上,听到他说要一套女士内衣和外衣后,便在下一个站及时下了车。“是乔小姐吗?”她问,“三围多少?”   席川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那边的向楠稍稍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席先生,你受伤了?”   “嗯,一点轻伤。”他毫不避讳,“就在第三人民医院,会有人来接你。麻烦你了。”   向楠挂了电话,愣了一会儿,撑着伞朝不远处的商场走去。   这边的乔崎一直被他用这样的姿势抱着,很不舒服,开始挣扎起来。可奈何他今天的力气格外大,一点儿没有病人该有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恼:“席川,再不放开我就拧断你的手。”   席川打量着她的全身,确认她除了一些擦伤和右手骨折之外,没有任何大问题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隔着棉被将她压在自己身上,又技巧性地避开她的右手,“我真是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可你的职业这么危险,我真想打断你的腿,把你绑在我身边。”   乔崎:“你这话前后矛盾了。”   ……这不是重点。席川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极其难开窍的。他腾出一只手,轻抚她脖颈上的擦伤,然后趁着她分神时,舌头逐渐靠近……   一股暧昧的气氛急速膨胀。他舔着她的伤口,像雄性本能地为雌性舔舐疗伤一般,一下一下——她血液的味道在他口腔中弥漫,背上的伤口也越发地生疼,可底下某个部位的觉醒,更让他难以忍受。   “阿崎……”他低声喃着她的名字,脑海里开始充斥着她美好洁白的躯体。   乔崎僵在原地,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动作。直到他炙热的唇贴上她的唇角,她这才开始挣扎起来。   可是,到嘴的大餐不能就这么飞了。席川按住她的背部,舌头顺势溜了进去。   她刚想咬下去,可一闭眼便是他躺在血泊里、脸色苍白的情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唉……就放纵一次,她想。   席川见她乖乖地承受自己的吻,极大地满足了自己的征服欲。这是两人第三次接吻,每次却都有不一样的感受:第一次,悸动;第二次,混乱;而这一次,他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即使只有那么一瞬。   足够了。   两人心无旁骛,专心而虔诚地接吻,没有任何一刻可以与之媲美,两颗孤独的心,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等到他放开她时,她的外衣已经褪去大半——乔崎猛地清醒过来,挣脱他的束缚,跑到窗边去整理衣扣以及某个地方的扣子。   她压低声音:“做得太过了。”   席川轻笑,唇色潋滟:“不,是你太矜持了。”    ☆、第38章 无赖本色   乔崎单手整理好衣服,这才正经起脸色来,坐到离他较远的沙发上。   “Joker逃走了,现场没留一点痕迹。”半响后,她低声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席川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背部的伤口发疼,他只好侧身对着她:“这次行动后,恐怕他有一段时间不会出来了。”   乔崎:“高春华那边还要派人去看着。”说完,她眼神定定地看向窗外,自嘲道,“刚回来就搞出来两起爆炸案,上头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训我了。”   她这种想法不是没有根据。很早以前,在乔崎自认为有些许浮名时,就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罪犯,想方设法地挑战她。因此她的行动常常被上面看得很紧,一旦有风声就一定会被高层请去,不过幸好有邢毅在。   “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有两次都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了。”乔崎回忆起那些事,还有些唏嘘,“第一个是毒贩,典型的亡命之徒,绑架了一个女童,在对峙过程中让我去代替女童作为人质。”她指了指自己左肩,“当时邢毅救了我,他打中这里,让毒贩分神。”   “第二个是一名变态杀人魔,他最爱剥女性身上的皮。”乔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仿佛以旁人的角度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当时我作为卧底进入他所在的公司,由于通讯设备的失效,和邢毅他们失去了联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满是人皮的地下室。”   席川当然知道那次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名罪犯并没有在身体上折磨她,而是让她将那些他从别的女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一点一点吃掉,甚至让她吃她们的尸体。三天,整整三天,刑警队的人才找到她。   “后来我一个星期没吃饭。”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好像都离很远了。乔崎看着窗外接连不断的雨,陷入了久违的回忆中。   她正想得出神,一个熟悉的纯男性气息过来将她团团围住。乔崎看着半跪在自己腿间的男人,诧异道:“怎么下床了?”   席川不语,径直拉过她的左手放在右脸上,“勇敢的女孩儿。”   “这只是我作为一名刑警最基本的工作,没什么可自悲、自豪的。”乔崎不咸不淡地回答。   入了这一行,就要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身上的责任,乔崎对这一点清楚不过。如果她哪一天不小心失了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而这种想法,是席川所不能理解的。他是骄傲、自信的,从来不会被所谓的“正义”给束缚。   乔崎见他这样半跪着,只好叹声道:“上床去,不然你哥又得找我问话。”   席川嗤了一声:“他自己的烂摊子都没收拾好,没空来搅。”   “席川。”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不管你怎么作践自己的身体,现在,立刻躺去休息,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胡闹的人。”   男人脸上含着淡淡笑意,放下她的手,缓缓起身,而后又稍微弯□体,大掌覆上她的头顶,依葫芦画瓢:“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别扭的人。”说完,他听话地转身,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掌心传来的缕缕温热还残留在头顶上,乔崎闭了闭眼,重新将视线移向窗外。   之后,两人一直无话。直到向楠把衣物送过来。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病房中央,和席川乔崎打过招呼后,将衣物拿给了乔崎。   “谢谢。”乔崎向她道谢后,拿着衣物走向卫生间。   席川躺在床上,脸色淡漠:“麻烦你了,向小姐。”   “没事。”向楠捋了捋头发,问道,“席先生,身体没有大碍吧?”   “死不了。”   沉默几秒后,她鼓起勇气开口:“席先生,我想问一下,你的私人厨房……”   席川替她说了:“以后我可能用不着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失业的问题,我早就想到这点,替你联系了一个雇主,在城郊,我一个医生朋友。”   向楠听到这话,心里刺刺的,不过她还是坚持:“不,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可能不会做这份工作了。”   “为什么不?”席川皱眉,“他开的条件可是我的两倍,待遇很丰厚,而且工作时间很少。你如果想要开始自己的事业,也可以合理分配时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半响后,“……好吧。”   “对了,我看乔警官手有些不方便……”她指指那扇门,“我去帮她。”   席川:“谢谢。”   向楠最后看了一眼男人清俊而时刻挂着自信表情的脸庞,低头匆匆走进卫生间。   由于手的问题,换衣是费了些时间。向楠一进门,就看见乔崎正努力地和身上的衣服做着斗争,她堆起笑脸:“乔警官,你手不方便,我来吧。”   “那麻烦你了。”乔崎停下动作。   约莫十分钟后,向楠替她扣好衣扣:“好了。”   “向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乔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向楠尴尬地看着她。乔崎微微朝她点头后,道:“向小姐先出去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向楠压低声音,最后带上门出去。   病房里,席川依旧一脸淡淡的表情。她朝他笑笑:“席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保重身体。”   席川:“慢走。”   向楠走后没多久,乔崎就浑身别扭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向楠给她买的这身衣服,实在是不符合她的风格。居然走的是甜美系,那些蕾丝花边是怎么回事?清新的田园风格又是怎么回事?   而她僵着脸站在席川面前时,无意间就看见他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没和向小姐说买普通一些就挺好?”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口气有些硬,对这一身衣服赶到极其不满。   乔崎哪里穿过这么少女的衣服?   席川乐呵呵地笑:“女性穿衣,无非就是展示给异性或者显示自己的外在、内在个性,以及和同性进行同步。我喜欢你这样穿,很衬你的身材。”   ……乔崎不再理他。   “乔警官,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席川正色问。   “……怎么不算数?”乔崎看向他,一脸“我从来不食言”的表情。   席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   两起爆炸案发生后,G市上下迅速卷起不小的恐慌。尽管警方再三强调这不会给市民的生活带来影响,但大家都知道,四处潜伏的危机开始逐渐浮出水面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同时,邢毅也从A市赶了回来。   宫静案子虽然没最终的了结,但鉴于凶手已经在第一次爆炸中身亡,而乔崎又将过程详细地做了个报告,所以算是暂时有个说法。但这次案件在乔崎眼里,却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充满谜团、不完整的开始。   郑恒远变得更加沉默,人看起来是精神,但总少了那么一点以前的精气神。以致于乔崎再次见到他时,竟然发现他消瘦不少,原本五官模糊的脸逐渐有了棱角,身体也以可见的速度在瘦下去。   当天,邢毅回到刑警大队,乔崎刚从医院换了石膏回来。   他一脸的沉郁,还没打招呼,就将她叫到一边去。   “为什么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大的风险?”他的语气很不好,下巴的胡渣生了很多,人看起来疲乏不堪,“乔崎,你这叫一意孤行你知道吗?你逞什么能?不要命了吗?”   乔崎冷静地将那天的情况和他大致说了一下,并道:“事实上,要想抓住这个罪犯,靠普通的逮捕行动根本行不通。”   邢毅揉揉鼻梁骨,“我很担心你。”   “谢谢。”她礼貌地回答。   他看了看四周,正视她的眼睛:“这次的案子有多重你明白,上头已经派人来施压了,我现在还压着风声,没敢报上去。”   “能继续压着吗?”乔崎压低声音,“如果公开了,恐怕那个男人会采取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的行动,他这次的目标就是朝着我们来的。现在FBI那边也在查他的踪迹,一旦把事情搞大了,按照他的性格,难免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邢毅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手还好吗?”他看了看她打着厚厚石膏的右手。   “短时间内没法活动。”   邢毅:“要配合医生治疗,你最近被看得紧……要不,休息一个星期?”   乔崎蹙眉,半响没答话。“是上头的吩咐吧?”她问。   “李队……”   “我知道了,一个星期后我会交三千字的检讨书上去。”她打断他的话,“对了,这段时间,我要搬去富兰山道。”   “席川家?”   乔崎点头:“Joker这次是冲着我来的,我和席川商量了一下,最后做出这个决定。”   实际上,这个提议是席川提出来的。为了不让邢毅多想,她小小地说了一个谎。   而邢毅实际上心里早就翻腾起来,只是碍于这是在局里,这才没发作。“晚上再说吧,我现在还有事。”他掩饰住过重的口气。   乔崎“嗯”了一声。   **   席川的伤稍稍痊愈一些,但有些事还是不能自理。乔崎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连一个看护人员都没有,席川这人洁癖重,不想别人碰他的时候,他发作起来很伤人自尊心。所以看护他的工作,莫名其妙地由她承担下来。   也好,她“被”休息一个星期了,反正有的是时间。   “乔警官,我想上厕所。”   乔崎正在看报,听到这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这件事我想你完全可以自理。”   席川指了指自己刚上完药的双手,“可能不太方便。”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大型犬。   最后,乔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下来吧。”   席川穿了鞋子下床,走向卫生间。乔崎也放下报纸,跟着他进去。其实板着指头算算,照顾他的这几天,替他擦身子——她第一次觉得有洁癖的人无比聒噪,一天不洗澡就脾气躁,还骂哭了两个小护士。   进了卫生间,她动作麻利地替他解开裤子,然后起身站到一边。   某种微妙的声音传来,乔崎转过脸,等到他方便完,把裤子提起来后,“转过来。”   席川听话地转过来,任由她替自己打理着一切。   乔崎冷哼:“我见过的这东西多了。”   “但都是死人的。”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第39章 回顾往事   乔崎没说话,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发挥。和他接触久了,她现在能找到对抗他语不惊死人不休的性子的最好方法就是“冷处理”。   不过席川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又厚着脸皮问:“能对你刚才看到的做出一个评价吗?这涉及到我对以后夫妻生活的具体评估。”   乔崎继续对他“冷处理”。   半响后……“我已经在想我们第一次性生活时该用些什么姿势了。”他面不改色地说,“如你所见,我的尺寸可能会伤到你,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你看看这方面有关的书,缓和一下情绪。不过你不用紧张,我对人体结构很熟悉,尤其是你的。”   乔崎闻言,终于停下动作,站起来和他对视:“席川,你可真是该吃药了。”   吃药……脑洞开得很大的席川立刻联想到蓝色小药丸,以为她在间接贬低他的男性尊严。于是他皱眉道:“怎么,我令你感到不满意吗?要知道,它的持久度和硬度都是最好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再说,我们的结合是两情相悦,你怎么会有让我吃药的想法?”   乔崎:“……”她头疼地抚了抚额,径自走出卫生间。   果然她和他没办法好好沟通。   席川跟着她走了出去。哪知刚出去,就碰到付媛提着一个果篮站在门口。他脸色瞬间一沉,“付小姐,我记得我吩咐过人,不准外人进来。”   付媛妆容精致,一身职业套装,背脊挺直而傲然地站在那里。她看向屋内,打量了一下正在倒茶的乔崎,声音不大不小:“我好歹也当过你一年的未婚妻,今天来看看你,怎么也不为过吧?”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昂首走进屋,眼神扫了一周,最后落到乔崎身上:“这位就是乔警官?果然很特别。”   席川懒得理她。这女人强势过头,在他眼里就是一具长了刺的木头,除了头脑灵活、人际交往手段出色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付媛还不知道这点,若是知道,定要好好“谢谢”他一番。   而这次付媛来探病,也是从席晔那里听到了些风声,上次被取消婚约,她虽然没吃亏,但心里总是有根刺,说不出来的膈应。如今,她也是想来看看席川看上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同时,拜托她一件事。   乔崎泡好茶,端了一杯放在茶几上:“付小姐,请用。”   声音冷淡低沉,没有丝毫性感可言,差评。付媛扬起笑脸,“麻烦乔警官了。”   席川见她主动为他招待客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不是家里来了客人,由女主人来泡茶的场景?于是,连着看付媛都没那么讨厌了。   付媛将果篮放到茶几上,动作优雅地入座,端起茶抿了一口:“席川这个人聪明,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常常忙到忘了吃饭,还希望以后的生活中乔警官能多多扶持他。他这人……”   “我说过什么话让你误会了吗?”席川突然打断她的话。   付媛放下茶杯:“抱歉,你说什么?”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展示我的私生活,你从哪里来的依据?”席川继续问。   乔崎勾唇一笑,付家小姐恐怕就是被他的毒嘴给吓跑了的。不过只听得付媛道:“席川,我们都没关系了,就不知道给我个面子?”   席川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出来抛:“没必要,如果你想在乔崎面前占任何便宜,抱歉,她可能不太感兴趣。”   付媛眯眼,双拳紧握,似乎有生气的前兆。不过几秒后,她转过头,克制住情绪,朝乔崎微笑:“别管他。乔警官,其实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下。”   乔崎:“请讲。”   付媛遂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递给她。   乔崎接过,一张张地仔细查看——不同的场景,有酒店房间、度假村、餐厅、服装店等,而每一张背面都用红笔写上四个字:你欠我的。   “我闺蜜父亲最近收到的一些奇怪照片,她怕是有人想敲诈勒索,所以找到我让我帮忙问一下。”付媛正色道,“她悄悄给我的。”   “很显然,情人寄过来的。”乔崎放下照片,说出自己的判断,“酒店房间、度假村,都是幽会圣所;从拍照的角度来看身高不超过一米六,应该是个女大学生,有一张枫叶大道是G大有名的情人路;去的服装店品牌不会太高档,和你朋友父亲在一起应该没多久,如果是一般是情人,要求通常会更高,说明她对奢侈品牌还未有成型的概念。综上,寄照片过来的是一位可能二十岁不到、家庭普通或者贫穷,被你朋友的父亲‘欺骗’的普通女大学生。”   付媛疑惑:“为什么说是‘欺骗’?”   “很简单,如果他给了遣散费,她应该心满意足地离开;她做出这种看似恐吓的行为,实际上是在吸引当事人的注意力,企图让他回想起两人经历过的一切,但由于被伤害,所以在每张都写上了那些话。”乔崎顿了顿,问道,“你朋友的父亲现在正在闹离婚对吗?”   她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新闻都知道。令堂经常和张家夫人一起做慈善,其中有一次提到了两人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事情,两人又经常一起出席商业活动,不难推测。张家家大业大,一旦闹离婚,风声不会紧。”乔崎勾唇一笑,将茶几上的报纸递给她,“今天早上的头条。”   付媛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后拿出电话给自己闺蜜拨了过去。   “小北,我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嗯,我找了乔警官……嗯……”   席川不满地看向乔崎:“这种掉智商的推理,你是怎么忍受的?”   “推理不分高低。”乔崎靠在沙发上,嘴角半扬。   这时,付媛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看乔崎的眼神也变了不少,“乔警官,你真是说得一点都不错。下次我一定要找你喝一杯,来学学经验,免得我以后的老公出轨了,自己还被傻傻地蒙在鼓里。”她半开玩笑地说。   乔崎抿唇一笑。倒是席川,忍受这个电灯泡很久了,声音都变得不太耐烦:“付小姐很闲吗?”   “说起来,我倒是有事,你不说我还忘了。”付媛不理会他,拿了包包起身,随口道,“城西那座老宅要拆了,听说邪门儿得很,我要去带人去看看。”   乔崎脸色一凛:“拆?”   付媛:“对,我父亲把那块地竞标下来了,打算建个度假村。”   一旁沉默的席川突然开口:“不怕吗,那些东西?”   城西的那座老宅,是明朝遗留下来的封家宅院,祖祖代代传下来的状元府,在民国时期却突然衰败下来,一家老小全部离奇死亡,而且死前没有任何征兆。从那以后,和许多诡异地方一样,被人越传越悬乎;后来一个富商给买去了,就在三年前,没入住半年就被发现死在卧室中。   听到这话从席川嘴里说出来,付媛不免感到好笑:“你不是无神论者吗?说实话这种事我也不太信,但是我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我爸找了几个驱鬼的道士。那些跳大神的,还不是哄哄老人,我自己是不太信邪的。”   席川淡淡道:“总之,要小心。”   乔崎低着头不说话。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乔警官,下次我来约你去喝茶,有空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付媛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乔崎朝她浅浅一笑:“没事。”   ……   付媛走后,室内死水一般平静。乔崎用手背挡住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席川下床,走到她身边,“如果你不想它被拆,我可以帮你留着。”   “……不必了。”   他蹲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眼神灼灼:“真的吗?”   乔崎抽出手,起身站到窗边,轻嘲:“没想到你连这件事都调查清楚了,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席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二叔死了也三年。”乔崎缓声道,“不过人死就让他安心在地下过着,至于那座老宅,就让它走自己的命运。”   乔崎口中的二叔,就是当时死在老宅里的富商。他和乔崎父亲本是亲兄弟,但由于生不逢时,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揭不开锅是常事,父母只好把体弱多病的老二送人养。但没想到这个老二长大后还闯出了个名堂,在建筑界也捞了不少钱。两老人却愧于心,从来不敢提及他半分,直到后来他主动找到乔崎,并供她读完高中,就连警校也是他联系的。在乔崎眼中,二叔就相当于是父亲般的存在。   只是他突然死于封家老宅中,当年也引起不少轰动。后来经过乔崎的调查,发现是他的前妻将其杀害于家中。   那座宅子,也算是他生活过的一个纪念,就在他死前一个星期,还半开玩笑地说要把这座宅子留给她。她当然不要这种东西,从小缺少父爱的乔崎,要的只是一个亲人而已。   席川见她情绪低落起来,便径直走到窗边,从后面将她搂住,试图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传递给她。   “你就这么喜欢肢体接触吗?”她感叹,语气并不反感,只是有些无奈,“席川,你真狡猾。”   “不狡猾,怎么能达成我近期定下的目标?”他咬住她的耳朵,含在嘴里细细地捻,“你看,你从来不反感我的接触。阿崎,你就没想想其中的原因吗?”    ☆、第40章 同居生活   她怎么会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只是一直不肯去面对而已。席川和她,隔了不止一条银河,如若两个人强行在一起,肯定会闹出很多矛盾。当然,她也只是想想,毕竟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话也不能说得过早。   走一步看一步,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席川见她不回答,也没有硬逼,只是将身体稍稍前倾,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像个小孩儿一般在上面蹭着。乔崎被弄得生疼,又没心情和他折腾,只好拿出手表来看,转移话题:“快到十二点了,今天要吃什么?”   “突然很想吃炸酱面。”他附在她耳边道,“还要鲜榨的橙汁。”   乔崎拨开他的手,转身,面色严厉:“伤口还没好,吃点清淡的。”   席川突然远离她,站到一米开外的地方,叹了口气,脸色却很得意:“行,听你的。”   乔崎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   这天是乔崎搬家的日子。席川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一大早就去帮她搬东西。   一些刑警路过看到,纷纷调侃两人:“新晋警队情侣这么快就要同*居啦?”   乔崎一本正经地反驳:“不要误会,只是为了查案。”   “乔大你可别遮着掩着了。我看呀,顶多过半年,这警队上上下下就可以收到你和席法医的喜糖了,你们说,是不?”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穿着制服的小伙儿起哄道。   “那是肯定的!”   “看来我要准备份子钱了。”   “……”   席川兴致很好,附和着:“到时候一定会宴请大家,一个都不漏下。”   “席法医可真是爽快!”   邢毅刚从大队长办公室里出来就见到这一幕,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径直路过人群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守护那么久的女孩儿也有人追了,他除了嫉妒,还能有什么作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熟人。他了解乔崎,如果不是有感觉,她根本不会和任何男人有这一步的接触。嘴上口口声声不在乎席川,其实常常就无意提到他。其实她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吧,那么硬气正义情商却不高的女孩儿。   直到他上了警车,两人已经将东西搬上席川的车。他从后视镜看到乔崎冷冰冰的脸,方向盘一打,就出了警局的大门。   现在就要放弃吗?他都三十多岁了,年纪也不轻了。邢毅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地抽起来,一张英气的脸虽然不老,但也可以看见眼角的细纹。   他再问自己一次,要放弃吗?   ……   搬家的过程其实很轻松,席川早就替她打点好一切,而她只负责提一些简单的衣物就好。   这次入住他家,更多的原因还是那个男人带来的威胁。席川的情报网强大,而且后台硬,如果有他在身边,她肯定会轻松不少。乔崎不是孤胆英雄,也会利用身边的资源,这点她很清楚——而席川心里则是另一个想法:圈养。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就不愁有机会能接近她。当然,他指的不是表面,而是“更深层次”的接触。   一想到日思夜想的女人就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席川就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紧张的滋味儿。这简直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但他一点都不回避,很正常,既然她是自己的心上人。与其回避,倒不如去享受这种难得的情绪。   这么一想,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差点连门的密码都按错。   乔崎站在他身后,院子里的狗见到她立刻跑过来,“呜呜”地要缠着她抱。这狗一见到自己就像见到故人一样,差点没激动到眼泪哗哗。   她放下行李箱,半蹲□子,摸了摸小狗的头,神色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它叫什么名字?”乔崎问身边的男人。   席川皱眉:“没想过。”   闻言,她啼笑皆非:“席川,这是你养的宠物,连名字都不给它取,你能尊重一下它吗?”   “世上那么多流浪狗都没有名字,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乔崎不理他,想了几秒,道:“以前我老家有条狗,和它一样的毛色,不过是土狗。”   席川问:“叫什么名字?”   “旺财。”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好,就叫它旺财吧。”他很快便做了决定。   乔崎:“……”   **   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乔崎安置好行李后,坐在新房间落地窗旁的贵妃椅上沉思。   席川的房间就在她对面,隔了不过一个走廊的宽度。他也真是有心,把房间布置得这么女性化,从每一个细节来讲恐怕都是花了心思的。不过这里环境倒是清幽,空气也好,平时见不到两个人,工作也不会受扰。   她环顾了一下房间,随后掏出修好的手机翻出通讯录,给张琳打了个电话。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种事还是要告知她,不过乔崎不会将席川的身份透露给她,否则她指不定怎么伸手要钱。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邢毅当初对她示好时,张琳就曾经想办法从他那里圈钱。   “嘟嘟嘟……”一直响着,却没有接,她头疼地挂断。   明天就到月底了,还是去银行把钱汇给她。等忙过这段日子,乔崎决定再回去找她谈谈,再这样下去,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这样一个不完整的家,她能做的都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乔崎穿好拖鞋去开门。入眼就是席川清俊含笑的脸庞,她脑袋乱嗡嗡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勉强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   席川见她拿着手机,也猜到她大概在烦恼什么了。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晚饭了。   他撑着门框,“乔警官,房间还满意吗?”   乔崎含糊应了一句:“很好。”   “现在是六点十五分,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赏脸去楼下吃饭吗?”   “好。”   尽管她吝惜话语,但席川知道现在不能猴急,于是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屋内有些暗,他揿亮中间的灯,整间屋子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谢谢赏脸。”下楼前,他如是说。   乔崎跟在他身后,一眼就看见他宽厚结实的背脊,脸突然一红。   ……   席川到底是天才。做饭这种事,他平时虽说没有精力去弄,但有了想取悦的对象,就卯足了劲去干。   望着桌上的西红柿牛腩汤、土豆烧牛肉、清炒豆角和一个剁椒鱼头,乔崎尴尬:“不会是门面功夫吧?”   席川抬了抬眼皮,眸子扫过菜肴,最后停在她身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乔崎根本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正在渐变的和谐氛围,也根本没发现她和他之间的对话简直日常得像一对夫妻。她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席川表面淡定,实则在运用自己一身的本领在观察她的微表情了。   最后,他扯唇一笑,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乔崎看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这不仅仅是门面功夫。   得到她亲自肯定的席川有史以来尝到了两个人的“家”的味道,胃口也好了起来。   吃完晚饭,乔崎帮他喂了狗,走到后院的长凳上去坐着;而席川则穿着围裙在厨房洗碗,洗好后也跟着去了后院。   今天的太阳比较旺,由于别墅的地理位置比较有优势,从这里基本可以俯瞰G市最繁华的一部分。乔崎微微闭眼,享受着晚归的鸟叫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城市喧嚣,差点陷入睡眠。   只是后来,在无意间看到一颗橘子树下面的透明玻璃箱里装的尖吻蝮后,她瞬间醒了瞌睡。   乔崎心里诧异了一小会儿,随即起身,走近那棵树,蹲□来查看那条蛇——正是叶晴放出来咬死宫静的蛇。   旺财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脑袋凑近,朝着蛇摇头摆尾的。而那条蛇则安安静静地盘在树枝上,一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席川怎么会把蛇弄来养?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他那天在案发现场说过的话:我对这条蛇比较感兴趣。   这条蛇,会有什么蹊跷?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席川已经悄然走到她身后。“在想我为什么会养这条蛇吗?”他问。   乔崎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被吓住,而是淡定地转头,仰视他。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线条分明干净的下巴。席川也蹲□,“你不是说过我这种人适合养毒蛇吗?”   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席川见她又不说话,只好唤了一声“旺财”,小柯基一听到这个称呼,眼睛贼亮,耷拉着的那一只耳朵也动了动。乔崎语气淡定地问他:“你确定要叫它这个名字?”   “你没看到它很喜欢吗?”席川很自然地回答。   “……旺财。”她也跟着唤了一声。柯基立刻朝她扑去,欢腾地舔着她的手,嘴里还“呜呜”有声。   嗯,看来它自己都不嫌弃这个名字。   两人一狗,一直在后院待到天色完全黑下去。   **   时间很快便过去一个月。   自从上次的悬案后,乔崎交上去的检讨书被大队长让人贴到公告栏,一直贴到今天。不过局里大部分人都对她有几分敬畏之感,也就没几个人去看热闹。倒是席川,一有机会就跑到那里去看,一看就是半个小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好在当事人乔崎都没说什么,其他人也就只当笑话来看了。   今晚有任务执行。在G市最大、鱼龙混杂的娱乐城“夜魅”里,警局接到匿名举报,某包厢有人聚众吸*毒。   乔崎穿着便衣坐在车上,听到对讲机那边邢毅低沉的声音:“A组准备行动。”   她看了眼旁边的李群,回道:“A组收到。”   娱乐城外,装修得气派而奢华,霓虹灯迷乱得简直让人眼花,门口的小哥个个都是细皮嫩肉,进去的人物身份也不可小觑,充分体现了“纸醉金迷”这四个字的含义。    ☆、第41章 神秘女人   邢毅早就守在门口的暗处,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所有人的行动。   而为了避免透露风声,让那帮人闻风而逃,乔崎和李群乔装了一番,纷纷化了妆,穿上短裙,下车走向娱乐城的大门。为此,她专门向席川借来了VIP卡,这才得以顺利进入。   夜里的风有些凉,混合着城市特有的粉尘,朝两人迎面吹来。乔崎一身黑色小礼服,短裙齐膝,衬得肌肤莹白如雪,外面专门披了一件披肩,用来藏对讲器;一旁的李群风格则更是成熟,紫色晚礼服,头发盘成一个髻。这是不暴露身份最好的方法,乔崎以前没少做过这种装扮,但今天总是感觉很别扭,仿佛有人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凭她的敏锐直觉,原因可能是最近和席川走得太近,受到他的感染,连行动也开始拘束了。乔崎迅速撇开这些奇怪的想法。   ……   进入“夜魅”后,长相清秀的服务生便领着两人直接走向四号包厢。   这时,刚好从里面撞撞跌跌地走出来一个明显已经嗨翻了的年轻男人。乔崎皱眉,观察了一会儿便转身对服务员说:“麻烦带我们进去。”   李群从包里拿出几张人民币递给他。服务生朝他们微微一笑,接着便朝包厢门口走去。   “邢队,目标人物一朝厕所方向,症状初步判断为吸食毒品。”趁着服务生正在开门,李群对着衣领里藏着的对讲机低声说道。   邢毅:“准备行动。”   “是。”   两人走到包厢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缓步看向逐渐暴露在眼前的糜乱场景。   一群摇头晃脑的人不停地在舞池里扭动身体,矮几上放了不少锡纸和白色粉末,不仅是吸食,甚至有人当众脱光衣服进行淫*乱活动。空气中充斥酒味、膻腥味以及各种混杂不清的汗水气息。   不过两个陌生女人的到来倒是让这些人动作有稍稍收敛。   乔崎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整个昏暗的包厢,突然发现在更暗的地方有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正纹丝不动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她眯起眼睛——男人面部轮廓清俊,微扬的唇角带了几分倨傲,在他周围两米开外的地方没有任何人。   即使光线不太好,她还是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乔崎沉下脸来,越过人群径直走向他。   这时,邢毅带的人已经从包厢外面冲进来,“警察,别动!”   还沉浸在极乐世界中的一群人见状,纷纷从迷醉中惊慌至醒,想往外逃窜。几位刑警掏出枪堵在门口,这次才让他们安静下来。那位赤身*还在进行着某种活动的艳丽女人眼神轻蔑地从年轻男人身上下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   包厢里的音乐终于停了下来,十几个人暴露在强光下,个个狼狈。唯有单独坐在最里面的男人扬唇一笑:“你们来晚了。”   众警皆是一愣:席川怎么会在这里?   乔崎盯着席川看了一会儿,俯身和他对视,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出现在这个包厢的原因。”   由于俯□,她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席川瞟了一眼,清清嗓子,道:“你今晚很漂亮,实话。”   “为什么在这里?”她继续逼问。这时,一干人已经走出包厢,门外震天的警笛声引来了不少市民围观。   席川:“我没有干任何违法的事。”   她直起身体,声音清冷:“跟我走一趟。”   **   晚上十点半,明亮的走廊拐角。   “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还穿着一身小礼服的乔崎将席川堵在墙边,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他人高马大,高了她不止一个头,不过气势倒是输了她一截。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席川不慌不乱:“我没有碰那些东西,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吗?”   “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去验个尿。”她头疼地说。   “我就是那个匿名举报人。”沉默半响后,席川突然道。   乔崎越想越不对:“……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包厢里?”   “Case.”沉默几秒后,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付媛拜托我的案子。还记得她那天拿来的照片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这次聚众吸毒的人当中,有一个就是寄照片来的女人。”   乔崎:“付媛了你什么条件?”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接这个案子,她再清楚不过。   “留下封家老宅。”席川语气平静地说,“我稍微使了些花招,让她体会到了那宅子的凶兆,于是她就没敢拆。”   果然是这样。乔崎:“所以你借此机会把宅子买过来了?”   席川毫不掩饰:“对。那片地空间很大,老宅处于边缘阶段,根本没有拆的需要。我和她父亲沟通后,让他把宅子让给了我。”   他顿了几秒,俯身在她耳边轻语:“这件事先不要暴露……不过你今晚真是漂亮,听见我血液沸腾的声音了吗?乔警官。”   这种时候都不忘调戏她。不过乔崎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今晚回去再细说。”   席川眼神沉沉地看着她胸前的白皙肌肤,正想做出些什么实际行动,一个突兀的声音却从对面传了过来:“乔姐,这次的人中有个当红的男星。”   李群边说边从拐角那边走了过来,“我听张二说你在这里……哎,没打扰到小两口了……”她猛然见到两人以暧昧的姿势面对面站着,话到嘴边颇为尴尬,“那个……打扰到你们了?”   席川低咒了一声,这才直起身,神情自若地看向李群:“没有。”   对于两人的关系,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李群并没有表现出很诧异。倒是乔崎挑她话的重点来听:“哪个男星?”   “就是最近出演《秘密》男主角的赵俊峰。”李群叹道,“现在的娱乐圈,清清明明的人有几个啊……我听说那小伙子才二十四岁,又是当红,弄出这么一个幺蛾子,恐怕也走不长远了。”   赵俊峰……乔崎倒是不太认得这个男人。她一向对娱乐圈没什么研究。   “那你们先聊着,我只是来传个话。”李群指了指前面。   席川朝她颔首:“麻烦李姐了。”   李群走后,乔崎看了一□上的礼服,道:“总之为了堵住他们的嘴,你还是去验个尿。我去换身衣服。”   席川趁着她转身之前及时拉住她,表情透出很明显的痴迷:“你这样穿着真的很好看。”说着,他目光往下,停在她修长白皙的小腿上,久久都不移开。   “这是在警局,放尊重点。”乔崎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过这男人一向无赖,总是能一本正经地从嘴里说出荤段子,思维方式和常人也不在一个次元上,她倒是对他毫无对策。   他一副“坚决不放手要一饱眼福”的表情。   乔崎叹了口气,首次服软:“如果你真的喜欢,以后我穿给你一个人看。”   “真的?”   她点点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普通人都听得出来这话的含金量有多小,可席川就是受用得很,还美滋滋地想自家媳妇儿果然开窍了,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于是他放开她,乖乖转身离开去验尿的地方。   乔崎松了一口气,抬腕看了看时间,转身朝拘留室走去。   **   十几个被抓的人当中有几个老油条,但也有第一次被抓的。按照规定,第一次吸毒被抓,按情节轻重拘留和罚款,并有可能被强制送去社区进行戒毒。这一听,其中有个黄毛年轻人就不干了,嚷嚷着要见这里领导。   “吵什么吵?警局是你吵的地方吗?”乔崎一进屋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喧哗。她脸色冷又沉,气场也大,那个刚刚还叫嚷的黄毛气焰也小了一些。这些人明显嗨翻了,不分场合地闹。   一屋子的人,一眼望去,年龄都不超过三十岁。女的基本都是浓妆艳抹,其中一个长相艳丽的神色尤其高傲,瓜子脸、尖下巴、一双凤眸微微上翘,不得不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乔崎扫了一眼她脖颈上的吻痕:原来是刚才那个现场做活塞运动的女人。   女人的视线也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不过很快就移开。   还有个长相不凡的男人,表情淡淡地坐在一边,半开的黑衬衫里露出的象牙白肌肤上也有几个唇印。乔崎眯眼看过去,这恐怕就是李群说的当红男星。   一共十三个人,八男五女。想到刚才席川说的话,她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几个女的,发现其中有一个身材娇小、长相中上的年轻女人正低头坐在一边,攒着裙角,在人群中比其他人显得安静不少。   这恐怕就是他要调查的对象。   有个光头男真是嗨翻了,见到乔崎就笑嘻嘻地:“想不到警局还有这么漂亮的女警,警官,有男朋友吗?”边说还边晃着脑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乔崎转头,打量了几下那个光头男,冷笑着走上前去,一脚踩到他胸口处,狠狠捻了两下。惹来他的一阵哀嚎。   张二赶紧上去把她拉住:“姑奶奶,这些人不能这么对待啊。”   乔崎挣脱他,走到光头男面前,“把手机交出来。”光头男不甘心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乖乖交了出来。她接过,打量了一番,甚至没打开就还给他,快速说道:“你当过一段时间的货运车司机,现在在餐厅帮忙工作;家里养了一只猫,不过大概在昨晚被你弄死了;债主已经追到你精神失常但你仍然放不下毒品,你嗜酒,结识这些这些毒友是因为你旁边女人的介绍;昨晚夜不归宿就是在她家里过的夜;你平时沉默寡言,有轻微恋童癖。我有哪条说得不对?”   光头男脸色大变:“你……怎么……”   乔崎嗤笑:“我怎么知道吗?因为你的这些特点从头到脚都写得清清楚楚。现在,你可选择闭嘴。”    ☆、第42章 灵异古村   光头男被她说得一文不值,恰好她说的又八九不离十,这下可把他脸都吓白了。他差点问出“你是不是调查过我”这种话来。其实他哪里知道,乔崎就有这种本领,刚开始在包厢那几眼,她就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个遍,心里也大概有数,所以这几年的刑侦界不是白混的。   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服气,他趁着这点药劲儿,悻悻地说:“哼,这警察个个都是拿国家钱不来事的米虫,你这说一套是一套的,谁信啊。”一下就把刚才的态度转换了。光头男别过头,说出这番话后有些心虚。   旁边的女人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总得收敛点儿。   “信不信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别说我们是米虫没作为。”乔崎面色凌厉地看着他,“今晚把你们抓到局子里来,这就是作为。工资白拿不白拿,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张二听到刚才那话,心里也有股气堵着出不来,早知道就不该拦着乔崎揍这人渣了!   光头男一听乔崎带着几分嘲讽和怒意的嗓音,糊涂的脑子也醒了许多,当下蔫蔫地垂头,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艳丽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乔崎,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有探究、惊奇、期盼、失落,总之就是大起大落的。   之后的事情按流程来办,几个老油条依法处理,初次犯的则拘留下来。不过席川口中的那个女孩儿,意外地安静,整个过程不吵不闹地配合他们的工作。   乔崎看了她的资料:陈思思,二十岁,家住在G市城西的郊外,恰好就在离那座老宅不远的虎牙村。家里只有一个开杂货店的母亲,自己在G大求学,金融系的,还是个优等生,平时和同学相处也挺好。   怎么就被付媛朋友的父亲养起了呢?   而说起这虎牙村,也是个邪门儿的村子,外边传得邪乎得很。传得最厉害的一个事儿是解放前村东头那个荒废了几个朝代的旧庙里的灵异故事。当时日本鬼子都打到村子内部来了,整个村子就像被大水冲过一般,尸野遍地。就在这时,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却在那座庙里却无故自杀了,就吊死在佛像面前。后来,当天晚上,那群还在寻欢作乐的日本鬼子也跟着离奇死亡。村民都说是老人的冤魂化成利剑,把这些畜生给杀了。不过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据。乔崎是知道这事儿的,当时还住在宅子里的二叔告诉过她,那村里有个八十岁的神婆,她就是那一辈的人,据说她亲眼见过那些东西。   不过乔崎向来是不会信这些东西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个无神论者。   ……   席川验尿结果为阴性,乔崎虽然知道他不会干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但听到这个结果时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种微妙的情绪。   两人驱车回到家。一路上,席川大致把付媛托给自己的案子讲了一遍:   原来就是照片事件的后续。张家在G市产业做得大,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媒体关注的对象,也不知道媒体哪儿来的通天本事,竟然弄到那几张照片,所以这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寄来的照片。张家夫人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但自己当年都是风尘出身,被老张从西北那荒无人烟的一个破旧汽车旅店赎回来的。这身份搁在这里,也被媒体扒出来了,这下嚷嚷着要和老张离婚,还要分财产。不过后来事情倒是变得有些悬乎,寄来的照片不再是普通的景点照,而是一个个阴森的老宅各处——有后院、楼梯、厢房等,后面写着“万灵宝鉴”“天官赐福”等字样。因为张家小姐和付媛是好朋友,她又知道付媛的前未婚夫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所以才拜托她来找席川;而这付媛到底是名门出来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份藏在深处的高傲,不愿意让自家闺蜜看轻,再加上席川暗地里使的那些绊子,就顺水推舟地说服父亲将宅子保留下来,和席川做成了这笔交易。   “这是封家老宅,她怎么会寄这种照片去?”乔崎拿着照片看来看去,发现其中一张有个诡异的人影,而那张里面,正是当初二叔用高价买过去的一面镜子。   怎么看怎么邪。   席川方向盘一打,将车开进院中,拿过她手上的照片,唇角扬起:“先别说这个了,进屋吧。”   乔崎木然地点点头,其实心里还在想着那茬儿。   直到晚上休息之前,她坐在卧室那张贵妃椅上,蜷着双脚沉思,旁边有一张写字用的小白板,是席川给她买的。上面用黑笔写了不少文字,其中包括:宫静、叶晴、高春华等人的名字。   说起高春华,前不久也和丈夫严道清协商离婚了,现在正在温哥华一个人住着。她坚持不让乔崎等人做出任何保护措施,并说:命数已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让乔崎无话可说。她自己都看得这么淡了,还能有谁劝得住她?不过只要她不提及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恐怕保命也是很容易。自从那两起爆炸后,Joker好像也从周围消失了,不过难保他以后会再有动作。   屋内没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在她身上撒上一片银色光辉。乔崎现在脑海里全是那几张诡异的照片,以及当时在警局里看到那个艳丽女人。乔崎为何注意到她?这是有理由的。后来仔细想想,她肯定在哪里见到过那个女人,只是一时半儿想不起来,这种藏在记忆深处却无法拾取的难受,让她这个有强迫症的人挠心挠肺地痒。   要不,去找找席川?   这么想着,门口就传来每天必不可少的敲门声。她理了理头发,穿好鞋子去开门——席川穿着普通的家居服站在门口,刚洗过澡的身体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柠檬香。他好像对柠檬和橙汁特别上心,不过她不否认,是挺好闻的。   “明天去一趟老宅,我看你对这件事很上心。”他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乔崎嗯了一声:“现在能帮我查一个人吗?今天吸毒被抓到局子里的一个女人。”   “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道:“沈欣妍。”那个浓妆艳抹却有着复杂眼神的女人。   席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短发,“跟我来书房吧。”   **   他的书房乔崎还是第一次来。席川推开门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基本都僵硬了——满墙都贴着她本人的照片和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单人照。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实在是太符合眼前男人的风格了。她倒是没生气,只是有股说不出的心痒。   “抱歉,让你见到这些。”席川很客气地说,“进来吧。”   她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不避讳。”   席川:“这是我爱慕你的证据,藏着掖着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不远处还有一个保险柜,很精密的器械,乔崎瞬间联想到不好的东西。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席川,你能告诉我,你保险柜里放的什么东西吗?”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是飘忽的。   席川坦荡地说:“当然能。”   他三两下按了密码,柜门应声而开。乔崎就站在他身后,直到他将身体挪开,差点僵在原地。   她深吸两口气,尽量放平语气:“这是我扔掉的衣服和内衣,还有那次那件,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席川沉默。   这种事简直羞耻到一种无可挽救的地步,她甚至怀疑席川有恋物癖。乔崎扶额,在保险柜前站了一小会儿,然后让他关上,“你让我静一静。”   “对不起。”他很诚恳地道歉,“因为当时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我……”席川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字。   高大的男人,脸色窘迫,显得有些委屈。她问:“你可以一直藏着,为什么这么坦荡地告诉我?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很复杂。”   “你讨厌我了吗?”他沉着脸问。   乔崎摆摆手,走到一边去坐着:“这倒不是。”   顿了顿,她又说:“席川,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这样让我觉得你……很可怜。”乔崎想了想,用了“可怜”这两个字。   席川走到她面前蹲下,拿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印上一吻,抬眸道:“你已经在对我上心了,是吗?”   她猛地看向他,扯回自己的手,视线乱撞。席川低笑一声,直起身子,将她强制性地纳入怀中,声音又低又沉,似喟叹又似低吟:“我们家阿崎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女人啊?”   乔崎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慌乱中要去扒他手,觉得他这话用得不对:“是不是女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怎么不是?”他低头看着她,眼神认真,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存在感,“把你变成女人的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是命定的伴侣。”   乔崎一听这话,急了,“席川你这话让我特别不待见,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别把未来想得和你规划的毫无偏差。”   他一副强抢民女的样子,俊脸欠揍得很。   半响后,席川适时放开她,脸色淡淡:“我从来不说谎话。”   气氛一下有些剑拔弩张。乔崎没好气地想离开这里,差点忘了来的目的,等到她重新想起来,席川已经坐到电脑前在开始搜索了。他的表情也有些冷,有股是乔崎所陌生的怒气。   她想了想,还是坐到沙发上,等待结果。   **   第二天的天气格外阴沉,黑压压的一片,使天地之间显得分外逼仄。而乔崎和席川也开始了第一次“冷战”。   保时捷911进入乡村道路后,车速渐渐放慢下来。这里四周环山,土地贫瘠,有不少山洞,而且被开发的迹象很严重,到处都是被采过的大山,光秃秃地敞开自己的肚皮,向世人哭诉这些人类的贪得无厌。   乔崎单手握成拳撑着太阳穴,感受着一路的颠簸,心情颇为复杂。   这条路还是没有修葺,坑坑洼洼的,周围偶尔路过一大群山羊。这不,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时,一个穿着斗笠的干瘦老人赶着一群山羊从路中间走过,席川只好将车停下来让它们。   期间,他没有像平时一样逮着机会就用言语调戏她,只是沉默地递给她一瓶纯净水,然后定定地看着那群“咩咩”乱叫的山羊。   山羊走后,席川发动车子,将其开进了前方的老旧隧道里。    ☆、第43章 冷战结束   虎牙村在城西,算不得偏远,但却因为那里被传得太悬,很少有人再往村子里跑;里面大部分青壮年也离家跑到城里来打工。其实乔崎曾经去过,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小村庄,有许多空巢老人。至于传言,恐怕也是因为和封家老宅挨得近,所以才被渲染得人尽皆知。   封家老宅那可是G市有名的鬼宅,尽管说在里面看到过脏东西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人的心理就是如此,越是这些边缘、触及人内心深处的事情,他越是要信。   从国道下来明明有一条平坦的公路通向那里,每天还有一个小时的班车往村的方向去,可席川却选择了这条崎岖的路——他是个什么心思?还不就是想多和乔崎在车上呆一会儿,化解两人冰冻的现状。两人没吵没闹,可他想着乔崎接下来几天都可能不会和他讲话,心里就发慌似的堵。也不能怪他,没恋爱经验的男人有时候比女人心思还多,席川虽然表面淡定,但实际上骨子里也是个疼女人的,他倒是想低头啊,可想着低头后万不讨好,不白费了功夫?最后万一把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给弄僵,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男人平日里精明得很,当初和国际罪犯大战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却败在一个女人面前,果然是应了那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车子进入隧道后,车灯亮了起来。这条路除了大型货运车会路过,还有就是为了避免交过路费的私家车偶尔会来一趟;这个时候是采石的淡季,四周除了冷寂的大山和偶尔一声怪异的鸟叫,一天能有几辆摩托车出现就是热闹的。   隧道里的路也是崎岖得很,席川开得很慢,一旁的乔崎更是沉默,连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她的脸倒没有拉下来,表情反而淡得吓人,让人猜不透心思。车子路过一个土堆时,前面一米处有一个蹲在地上烧纸的白发老人。这里接近隧道口,所以能看清她的长相和穿着:满脸沟壑,悬胆鼻,一双浑浊的老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打转的灰烬,口中还念念有词。她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服,稀少的头发盘在后脑勺,整个人瘦得出奇,干瘦的身体包在衣服里,像是包了一具白骨。   乔崎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这时,车子已经开出隧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封家老宅。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那里竟然无比热闹。前面的大道上甚至停了几辆黑色商务车,奇怪的音乐从里面传了出来。席川眉毛狠狠一跳,表情开始僵了下来。   这老宅为什么修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得从从古至今都适用的风水来说。不论哪个时候,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之人修建宅院之前,定是要请风水先生来看看的,“若然锄破太权圈.水蚁便侵棺”,风水对于一个庞大的家族来说,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这虎牙村附近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所以宅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在这里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发生那种惨案。   乔崎对这个没多大研究。和席川两人走进大院时,她倒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瞬。   付媛带着一帮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庭院的左边,在其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子上有贡果、蜡烛、香、古铜钱等东西,一个穿着普通的老人正拿着刀在割鸡的脖子,只见她熟练地鸡血抹在一个玉观音上,嘴里念着什么东西,而后又拿起旁边装着清水的碗,一边撒一边念:“邪灵退散……”乔崎也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总之应该是类似咒语的东西。   席川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黑得不成样子。付媛见他俩来了,赶忙迎上前去:“我还念叨着你们,这曹操就来了。对了,我请了个风水先生来,让他重新把这宅子看了一下。”   “她是怎么回事?”席川不耐烦地打断她,指着那个年龄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不停在宅院中转圈的老人。   付媛“哦”了一声:“听说是虎牙村有名的神婆,我就把她请来看看。刚开始还不来,说是这宅子邪气太重,后来我花了重金才说服她来的。”   席川:“谁让你管这闲事的?宅子我已经买过来了,这是我的财产。”   付媛毕竟是有求于人,听到这话也不好表现出恼的样子,只好耍耍嘴上功夫:“我们好歹差点也成夫妻了,作为朋友,这点事该做的。”   乔崎脸色疏淡地转过头去。   “夫妻”两个字却触到了席川的逆鳞,他脸色一沉:“多管闲事。”   “你……”付媛本想发作,但最后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话。倒是乔崎走过来,问她:“付小姐请的那位风水先生在哪里?”   “还在路上,可能半个小时后能到。”付媛看着乔崎那张脸,比看席川的亲切多了,连说话都轻了几分。   席川更加恼,眼神冷清地注视着乔崎。   乔崎点点头,越过众人走向堂屋。   待到乔崎走后,付媛在一边说风凉话:“把乔警官惹着了?活该,就你那欠揍的嘴。”   这番话要搁着平日里的席川听了,肯定悉数还回去,但今天他却迟迟不开口。就在付媛以为他性情大变的时候,他却忽然低声问:“我和她冷战了,一般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付媛扯扯嘴角,“道歉。不过依我看,你肯定办不到。”   席川想了一会儿,没再说话,也跟着乔崎进了堂屋。看着前后的一男一女,付媛倒觉得,幸好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和他过,她肯定没那么好的心脏。这么一对比,前些天积郁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好像散了。   话说这封家老宅修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东厢房和西厢房由抄手游廊连接,那垂花门据说都是当时有名的工匠来做的;院里处处摆满盆栽,后来乔崎二叔又买了不少镇宅的花草来进行装饰,中堂屋虽然气派,但早已失了当年那种气息,所有的东西都被白布盖着,只有墙上那副百鸟朝凤图还显得有些生气。   乔崎站在原地盯着那副画直直地看,直到席川站到她身后。   她微微侧头,但仍然没给个反应,出了堂屋朝西厢房走去。席川皱了皱眉,想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   此刻,外面的神婆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那只被割了喉咙的鸡也在地上奄奄一息,她怪叫一声,双手在那碗水上比划着,叫来付媛:“付小姐请看,这宅子里冤魂不多,就两个:一个是清朝时期死在这院子里的丫鬟,被大房活活闷死在水缸里的;还有一个是她为封家少爷生的小孩儿,十岁的时候被人下药毒死的。”她的声音有些苍凉沙哑,付媛听得嗡嗡的,但又不懂这些,只好问:“请问,这水里有什么吗?”   “这不是水,是面镜子,里面照出他们的魂魄。”神婆突然看着她,“你人比较强势,比一般人体质要好,看不到它们。如果找个凌晨十二点出生的至阴体质女人来看,现在恐怕魂都被吸走了。这东西,害人。它要保住宅子,外人如果入侵了,就是对它们最大的威胁。”最后一句话,她说得神秘兮兮的。   付媛问:“那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这宅子就别住人了,只是有个主,也不会触怒冤魂。它们就不会来闹事。记住,半夜千万别来这里。”神婆死死地盯着她。付媛只觉得背脊骨一凉,连着看眼前的佝偻老人都有些渗人。   神婆又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在风水先生来之前,收好自己的东西,拿了钱走出宅子,朝虎牙村的方向走去。   画面转到西厢房。   这里是乔崎二叔死的地方,她当时彻夜跪在门前,不进米水整整两天。后来案子查清楚后,才知道是二叔前妻利用这宅子的鬼神说,让人做了点手脚,把他害死在这房子里。   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布局,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席川和她并肩站着,侧脸僵硬,薄唇紧抿。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直到那个所谓的风水先生进到宅子里。   **   风水先生年纪四十上下,长相普通,穿得整整齐齐,还拿了一个公文包。   他在这宅子里转了半天后,最后下结论:宅子占的地方本是风水宝地,但由于隔壁虎牙村的村脉有了变动,这里原本的各路神仙都撤走,导致冤魂作祟。   之后,他又在这基础上扯了大篇的风水知识,付媛听不懂,只好敷衍地点点头。   一旁跟着付媛来的几个保镖一个个都汗颜:这神棍说辞都一样一样滴,得亏大小姐付了那么多钱!   等到他讲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付媛提议请这位大师吃饭,大师一脸谦逊:不行,我已经得了改得的酬金,不能再收更多,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付媛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强求。   乔崎和席川两人从西厢房出来时,正是在那风水先生走后不到十分钟。付媛叫住他们:“要不一起吃个饭?”   席川眼皮也不抬:“抱歉,我们还有事。”   ……   从宅子回来后,乔崎心情一直很低落。许是触景生情,想到逝去的二叔,她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这一个月,席川把她养得好好的,每顿都是他亲自搭配。而多亏乔崎入住,他原本闲置的厨房也有了烟火气息,自己的手艺也练得好好的。   望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他也丢了筷子。旺财蹲在饭桌子下,睁着大眼滴溜溜地望着他。那一瞬间,席川就想到付媛今天的话——或许道歉真的是一个办法。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她对他的冷处理,再多一天都会疯的。   他把剩下的菜分了一点给旺财,蹲在地上看着它吃完后,这才将它抱进自己卧室里。   ……   入夜后,乔崎洗完澡,正要睡觉,门口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她对声音天生敏感,但这房子里又不会有老鼠之类的东西。穿好鞋子后,她走去开门。   亮堂堂的走廊里,旺财正蹲坐在门口,仰着头看她。乔崎将它抱起来,发现它腿上绑了一个纸条样的东西。   乔崎撇了撇唇,把纸条取下来,展开。狂傲的字迹,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错了,请原谅我。    ☆、第44章 清明祭祖   就这么寥寥几个字,乔崎却看得出来他写了很长时间。   这个男人,真是幼稚又臭屁,知道当面尴尬而她又不一定会原谅他,竟然拿小狗来试水。她盯着旺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几秒,又注意到地上那串很难发现的白色梅花脚印,思索后把它抱进了卧室里。   正在解剖室里的席川坐立不安,一会儿抽开冰柜看看尸体,一会儿走到标本前驻足凝视,一旁的小提琴都搁就位了却拉出“嗞啦嗞啦”的刺耳声音。最后,他紧皱眉头放下小提琴,赤着双脚走出了解剖室。   别墅又大又空,他循着走廊走到乔崎的卧室前,却发现旺财已经不见了,细看,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发出来。   之前,为了追踪小短腿的足迹,席川特意在它的爪子上抹了一些面粉。这下来看,只有来的脚印,没有去的脚印……难道她也打算用旺财来传信?看来这真是个好想法,她一定原谅自己了。   这么一想,席川脸上立刻浮出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挺直腰杆回了房间,等待旺财来敲门。   哪知,这一等就等了五个小时。   凌晨四点左右,席川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城市一直未熄灭的霓虹灯,终于打了个呵欠。   看来乔崎是不打算回复了。他捏捏鼻梁骨,踩着赤脚坐到大床上,随即面无表情地躺下。   他做了个梦。   梦里,乔崎坐在一大片花海中,穿着淡蓝色的蕾丝裙,朝他眼送秋波,那颗惹人怜的泪痣性感得让他血脉喷张。他心想啊,这女人果然生来就是勾人的,于是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梦果然是梦,美好得让他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动开始吻自己。这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膜拜性地从她小腿一直吻到小腹,正想做点实质性的事情,她却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抬头一看,发现她衣衫半撩地站在不远处,朝他招着手;于是他坚持不懈地走过去,可永远都不是个头。被她一直这么吊着,直到走到一个牢房处。他走进去,这次她不再勾他,而是直直朝他过来。   “从今以后,你要这里度过余生了。”她边说边拿出手铐,将他双手铐住。   ……   第二天一大早,席川准时睁开眼睛,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后朝楼下走去。   旺财在院子里奔着小短腿撒欢,乔崎蒸好包子后,端上来一盘咸菜放在桌子上,又舀了两碗八宝粥。看到席川下楼,她这才开始用餐。   他一声不吭地开始坐下来吃早餐,却听得她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你今天起来晚了。”   席川手一抖,脑海里迅速做出多种猜想后,最终松了一口气。他“嗯”了一声,问:“昨晚旺财在你房里睡的?”   乔崎放下碗:“对。”   他勾唇:“它没吵你吧?”   “席川。”乔崎盯着他,眼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太多的东西想说,可到最后,她只是说了句,“旺财很安静。”   “那就好。”他心满意足地吃起早餐来。   **   保时捷在刑警大队的门口停下。   乔崎下车之前对他说:“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我得回老家一趟。”住在他家,她总得和他说一声。   “你不生气了?”席川突兀地问她。   乔崎脱口而出:“你真当我那么小气。我要是真不高兴你,现在能和你说话?”她说完,笑了笑,“得亏你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收到那张纸条后,她就没多想,昨晚没回应的确是生了要戏弄他一下的念头。   席川却突然侧身过去搂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错了。”   被他的气息团团包住,乔崎又开始了熟悉的心痒感,她故意拉下脸:“手脚又开始不规矩了,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他一听这话,立刻回到驾驶座,再也不碰她。半响后,只听见席川醇厚的声音在整个车厢回荡:“你不喜欢我碰你?”   她想也没想:“这是自然,任何人碰我都觉得不适应。”   他越想心越凉,最后低声说了句:“我以为,肢体的触碰可以增进两人的亲密度,既然你不喜欢这种方式,那我以后就收敛。”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乔崎心里竟然堵得慌。然而她只是“嗯”了一声:“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   说完,她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却听得席川说:“我会等着你主动碰我那天。”   她背对着他,勾起唇角,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赵俊峰吸毒的消息传出去后,大批媒体涌到了拘留地点,考虑到他是公众人物,警局允许一部分提前联系好的媒体进来进行相关工作。   李群啧啧有声:“公众人物就是牛,一吸个毒全世界都知道了。这戒毒所每天要进去多少人?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老婆都要去嗨一下的人到处都是,要我说啊,这种负面人物就该给他打压下去,免得散播负面文化。”   “你啥时候这么愤青了?”马志远呛她,“前段时间不说这新晋小生看着还挺顺眼?”   “这和愤青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都过了愤青那个年纪了好不好?”她反驳,“我是一辈子都记得缉毒队老刘那件事,这辈子我就和那些贩毒的过不去!”说到最后,李群有些气愤。   马志远也不吭声了。   原来这老刘干了二十年的缉毒警察,却在两年前的一次任务中被从金三角逃过来的一个贩毒人渣给捉了去,最后折磨至死,连尸体都拿去喂了野狗。家里人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这一直是警界的一个耻辱,而直到现在,那个犯人也没有抓到。   气氛一下沉重不少。李群也觉得自己嘴欠,但心里闷得慌,恨不得把那些毒贩子一个个找出来给崩了。众人没再提及这件事,沉默地开始自己的工作。   ……   赵俊峰吸毒的事被媒体大肆报道后,迅速在全国引起不小的轰动。他的一切影视作品乃至广告都被封杀,星途可以说是渺茫。   乔崎本来对这人不太上心,可在媒体采访过程中发现他的态度很无所谓,甚至出人意料的冷漠,这下可有些说不过去。干这一行的,暗地里怎么混都行,一旦自己的混事被媒体扒出来了,就得在众人面前装孙子,给足了劲儿地弥补过失。但赵俊峰的态度实在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尤其是在他当红,甚至还有几部电影即将上档的节骨眼。   她看了他的资料,发现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这赵俊峰原来还和张家小姐闹过绯闻。   张家小姐,名静雅,加拿大镀金归来的G市上流名媛,长相中等偏上,气质倒是挺好,就是长了一副民间说的克夫相:颧骨突出,少有肉包。   她和赵俊峰有过一段?但媒体报道的事情有真有假,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赚一个噱头而已。   乔崎再往后看下去。赵俊峰的资料倒是没什么特别,但不排除有人做过手脚,目前还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行为,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那个艳丽女人……昨晚席川专门把她的资料调出来,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原来这沈欣妍的祖父曾经在封家当过管家,后来封家发生血案后,他才回了老家娶妻生子。现在沈欣妍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是个外表光鲜亮丽的OL,那晚被抓,她并未检测出有吸毒迹象,只是由于当众进行□□行为而被拘留下来。   这个女人有太多的故事,乔崎直觉告诉自己。而当晚,她身下的男人,正是赵俊峰。   那个寄照片的女大学生,倒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为何她也会在包厢里?   一系列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事情,却因为一座神秘的老宅而串联到一起,乔崎觉得,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她甚至有预感,未来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   清明节前一天,乔崎乘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到了乡下的老家。   这里依山傍水,环境倒是很好。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乔崎回到家这天,也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她撑着把紫色的伞走前田垄上,老远就看见那间老房子隐在薄雾中,瓦房上升起了缕缕炊烟,正值中午,一股熟悉的柴烧火味道从远处钻进她鼻子里。   家里的小土狗早就长得又高又大,见到她回来了,怯怯地跑过来欢迎。她是个喜好狗的,蹲□摸了它两下,却突然发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顺着皮鞋的主人往上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你什么时候来的?”乔崎平静地问。   席川笑道:“我驱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没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   她也不生气,就问:“你以前也来过这里?”   他点头。今天早上,她一起床就发现他人不在别墅里了,甚至连个便条都没留。她还以为他有急事去外地或者出国了,哪知竟然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乔崎年近七十的奶奶擦着手从屋里走出来,“你爷爷刚还念叨着呢,这刚念完你就到了。快快快,进屋去。”   乔崎脑袋沉沉的,见老人对席川的到来有些不太上心,就知道他早就打入内部了。这下子,复杂的心情涌上来,说不上来讨厌,就是觉得十分突兀。她把买的补品递给老人,拉过席川进了堂屋。   “你没拿过钱给老人吧?”她坐在矮凳上,低声问他。   席川说:“不会,我有自己的原则。”   这会儿下着雨,天气阴得整个大地都发黑。布满蜘蛛网的屋顶上的梨形灯泡沾满小虫,她叹了口气:“这里也是我的家,今天你作为客人来,我也不会多说。”   她说完,拿了旁边的火钳,给屋里的火炉添了几块柴,上面放了一个黑漆漆的锅,专门炖了老鸭汤。   席川盯着红彤彤的火苗:“这次来,很想去给你父亲上柱香,感谢他赐给我一个心爱的人。”   乔崎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放下火钳,看向席川:“我妈那边,你没有……”   “没有。”席川正色,“我有分寸。”   “那就好。”    ☆、第45章 酒后行为   乔崎脸上出现了一瞬恍惚,进而抚了抚额头,说:“席川,如果你真心想和我在一起,你得想好了,我的家庭能不能被你的家庭所接受。你思维缜密,这些问题肯定会有所考虑。”   被问到这个问题,席川没有任何犯难。他只是耐心地对她说:“席晔当时娶我嫂子的时候,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风餐露宿,帮餐馆洗碗端菜。你见过她,她不会说话,家庭出身也不好,是被我父亲从小匿名扶持到大学的。当时他们结婚前,老爷子甚至差点把席晔打死。告诉你这些,是想说……”   他顿了顿,然后很认真地望着她说:“我们也可以提前生孩子,你想生多少生多少。”   这就是席川对付那个大家庭的方法之一:奉子成婚。   当然这是最差劲的方法,但也有它的可取之处。比如他可以提前享受丈夫的待遇。   乔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绝对不可能。”   “当然,这些琐事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过……”席川话锋一转,“现在换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呢?”   “……”乔崎别过脸,看向火炉,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只是聊下天。”   他也不拆穿她,脸上的笑意却有些挂不住。乔崎囧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会问这问题?这不是间接在表示她有和他结婚的意愿吗?现在自己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他一眼就能看穿……   她闭了闭眼,这太不正常了。   **   吃午饭的时候,酒过三巡,这一大把年纪的乔老爷子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席川尽管不会喝酒,但还是入乡随俗,喝了两杯老爷子亲自酿的葡萄酒。   这酒一下肚,他清俊的脸就染上一层绯红,这下眉眼看着更加惹人。乔崎撞了撞他的手肘:“少喝点。”   乔爷爷瞪她:“小席难得来一次,我爷孙俩就要喝个尽兴!”   他喝的是白酒。老乔当了一辈子庄稼人,但很早以前在大队里搞过计划生育,人也爽快,现在都八十了,身子骨也硬朗得很。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那段日子,他差点饿死在树下,当时被野狗咬下半只耳朵,现在左外耳都还是残的。   乔崎不好说什么。倒是席川,咧开嘴朝她奇怪地笑了一下。她知道他有些醺了,只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喝那么多。   不过乔老爷子人热情得很,拉过席川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讲,从他小时候见到日本鬼子一直讲到当时搞文*革。席川也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他也说得头头是道,很讨老爷子喜欢。   “哎……”乔老爷子放下酒杯,不知为何就将话题扯到张琳身上来了,“我家乔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爸死得早,妈又不成器,我和她奶奶两口子又没半分钱。当时仗着家里的两块地,说是去卖了,钱居然被她妈给卷走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不?”   “老头子,少说两句。”乔奶奶嗔他。   乔老爷子眼睛一瞪,“我说实话不行啊?”   “小席是客人,你跟他说这种话干什么?”她拍了他一下。   “嘿,他是客人?”别看乔老爷子年纪大了,脑袋还清明得很,“他要是想当这家里的客人,能大老远的从城里跑到这乡下旮沓来?我看啊,他是想当我乔家的女婿。”   席川很上道:“爷爷真是了解我。”   “那可不是!”乔老爷子双眼一瞪,拿起酒杯敬他,“我家乔崎人性格冷,不太会说话,以后还请你多多担待。”   席川满上一杯酒,回敬他:“您言重了。”   乔崎看着这一大一小在酒桌上你唱我和的,只能埋头吃东西。这席川平时沾的国外习性比较多,但在酒桌上还是有板有眼儿的,肯定做了不少功夫。   酒酣耳热,两人话不免也多了起来。当乔老爷子问到他是干什么的,他委婉地说了句“帮警察做事的”。   “那不就是和我家乔崎配得正好!”老爷子一拍桌子,当下决定了,“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给算算,能不能和我孙女对上。要是能对上,别说她不答应,我马上把她嫁出去。”   “爷爷!”乔崎放下碗筷,“您喝多了。”   “别插嘴,我和小席好生聊聊。”他故意凶她。   乔崎没辙了,只好看向席川。后者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转向老爷子,当真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这老爷子嘴里一念叨,当下拍了拍大腿:“绝配啊!你小子有福了,我跟你说啊……”   趁着老爷子说的空隙,乔崎叹了口气,恐怕席川早有准备,功夫做全了的。他发起狠来,做事滴水不漏,哄一个老人多简单?现在老爷子着了他的道,恐怕什么都得向着他了。不过……她淡定地抿了一口葡萄酒。   “小席啊,你家是干什么的?我看你穿着这么讲究,家里肯定不一般吧?”乔老爷子突然想起这茬儿来。   席川手一抖,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家底说了出来。   两个老人听完后,都沉默下来。   半响后,老爷子慢悠悠地说:“小席,这婚事,恐怕我老头承受不起啊。这年头,结婚要讲个门当户对,我家孙女以后嫁过去了,不得成天遭人白眼?”   席川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实际上,我们家族推崇的是自由恋爱,长辈对晚辈的婚姻不会持任何意见。席家的媳妇儿个个出身贫寒,爷爷如果不信,可以去查家谱。”   “哪里有这么奇怪的有钱人?”乔老爷子嗤声道,“我看你小子在骗人。”   尽管有些微醺,席川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不紧不慢地说:“乔崎现在是G市最有名的神探,为人处事也是G市刑警的榜样。如果论门当户对,爷爷非要说她和我不配,难道是在间接贬低您的孙女?事实上,是我配不上她才对。”   听了这番话,乔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是慢腾腾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几分钟后,他语气沉重地说:“我和她奶奶都是要入土的人了,我也不指望她妈能照顾好她。乔家女儿虽说家庭出身不好,但人品都是我看在眼里的。女儿要富养,奈何老爷子没那本事,一辈子和黄土打交道。席川,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打算干预,但只要你对她不好,我老头就是从死了也要从土里钻出来。”   乔崎放下碗:“爷爷,你少说两句。”   “谢谢爷爷。”席川很上道地说。   老爷子展颜一笑。乔崎却眼神恨恨地看向某人。   **   早知道席川不胜酒力,她中午一定要劝着他少喝点。现在他躺着床上,满脸绯红地呓语着,一张脸褪去了平时的倨傲,半眯着眼委屈地看着她:“下次我……再也不喝了。”   “没谁不让你喝。”她没好气地给他盖上被子,“……非要逞能。”   “小七……”   听到这个称呼,乔崎手上的动作一顿,凑近他,“你刚才叫什么?”   他不满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她:“你管我叫什么……”   反了反了。乔崎咬牙切齿地扯下他身上的被子,再次问:“我体谅你喝醉了,但不代表你可以蒙混过去。小七是谁?不说我立刻把你送回去!”   席川一动也不动。   “不说是吧?”   他继续沉默。   不会是睡着了?她又凑近了一些,发现他真闭上眼了,呼吸沉重,脸颊红得像涂了胭脂。   算了,等他醒来再问也不迟。现在这个状况,怎么问都是对牛弹琴,她也不指望他能酒后吐真言。乔崎重新把被子给他盖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正准备下去帮奶奶做点农活,哪知还没转身,就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给攒进了被子里。   带着浓浓酒精味道的唇像是找不着方向了,在她脖颈连着耳朵的地方细细吻着,嘴上还嘟哝:“不是这里,也不是这里……”   乔崎撑住他的头,眼睛发亮:“没睡着,啊?”   席川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有些迷茫地点点头。旋即又俯下头,哑声道:“让我亲亲。”   “你忘了前几天说的话?”乔崎躲着他的唇。被他压在身下,他身上的肌肉咯着她的柔软处,说不出的难堪。   尽管喝醉了,他还是记得,慢腾腾地说:“不碰你。”   乔崎正想夸他记性好,哪知他下一句又说:“可是我现在醉了,不作数。”说完,他当真亲了上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他隔了足足两分钟才撬开她的嘴,舌头一滑就溜了进去。人尽管不清醒,但触感是有的,指不定在哪里做着羞人的梦,手也开始不规矩了。乔崎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最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记得喊“停”的时候,他的手已经顺着牛仔裤的底下伸了进去。   她躲着他的进攻,却反抗不了身体的真实反应。最后,他掬了一手的滑腻,笑得贼兮兮。乔崎脸色黑得几乎不能看,趁着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之前,给了他一拳。   ……   晚上,席川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被子是新的,老爷子专门为乔崎回家准备的,还带着她的芳香。   头疼得差点要裂开,他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缓了一阵,这才起来。   只不过……空气中弥漫着她特有的味道,让他血液隐隐开始发烫。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一点也记不清,只是左脸颊的疼痛感提示着他被人揍了。那个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莫非,自己喝醉了,强迫她?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头部隐隐作痛,席川再次躺下,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发呆。   几分钟后,他扯起唇角——这屋子只有两张床,一张是老两口睡的,那么,另一张就是……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果真,半个小时后,乔崎板着脸进了屋。灯光昏暗,衬得她的轮廓愈发的温润,她穿了件格子衬衫,一条低腰牛仔裤,头发软塌塌地搭在额前,和平日里的形象根本不符。但就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席川深陷其中。   他转过头,见她一言不发地上了床,睡在床边。   “晚上不准再靠近我,否则拳头不认人。”她沉声警告。   席川提醒她:“你这样会掉下去的,地上很脏。”   “闭嘴。”她冷冷地说。   这下,席川更加确定他下午对她做了什么。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说:“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   乔崎不说话。   他继续激她:“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她脸色一变,背过身体对着他,声音听得不太真切,“那件事我会当没发生过。”    ☆、第46章 案件发生   说完,乔崎拉了床头的灯,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两人虽然肢体亲密接触过几回,但同床共枕倒还是头一次。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她身边,明明有很多事想做,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敢行不轨之事。   而乔崎更是睡不着。他就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黑夜里感官尤其灵敏,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仿佛就萦绕在耳畔。想起今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羞赧,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来,想把他拎出来打一顿,但又觉得这种做法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两人心思各异,但有种东西的确在变质。   乔崎说不上来,相比之前的你追我赶、互相揣摩的相处方式,现在的她和席川,更像是处于暧昧阶段的男女。她一向讨厌和人建立这种关系,但对于他,自己却狠不下心来。这让她觉得她这人很不厚道,要么在一起,要么永远都不接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界限模糊。   “还没睡着吗?”席川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乔崎背脊一僵。   她稍稍侧身,想了半天,只好硬着头皮说:“给我讲讲付媛拜托你查的那个案子。”   “有兴趣?”他问。   乔崎叹了口气:“有。”……其实她是觉得这气氛太过尴尬,所以不自觉地就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   席川翻了个身,正对着她,声音低哑:“你相信那个宅子的传说吗?”   封家老宅?当然不信。   乔崎:“如果这世上有那种东西,我倒比较希望每次查案的时候死者的魂魄直接来找我。当然,你和尸体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也没像殡仪馆那样上个香、摆尊佛,你不也是不相信那些东西?”   他低笑:“这倒也是。不过这个案子的确和那老宅有关系,而且有莫大的关系。虽然现在还没任何深入线索,但通过各种渠道查到的资料显示,那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寄来的。”   “而且,目前我的委托人不是付媛,而是张静雅。”顿了顿,他说。   乔崎声音凉凉的:“所以看来,你所谓的‘情报网’并没有那么强大,只是针对一些大型事件。”   “你认为这些事情经过实地调查后单凭我的推理不能解决?”他有些不悦。   乔崎翻过身来看着他:“你从哪句话听出来我是这个意思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针锋相对,作为男人的席川及时刹车,赶紧顺毛:“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她沉默几分钟,后低声道:“我也不想和你吵,继续刚才的话题。”   静默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席川慢条斯理地开口:“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件单纯的情妇恐吓事件。陈思思所在的虎牙村很早以前就发生过一起命案,就在你上警校的第二年;死者陈文,人称文老三,是虎牙村附近有名的木匠。我想你也大概也清楚了,陈文就是陈思思的父亲。”   “这个案子我倒是知道,死者是在自家田垄上被人发现的,死因是心脏衰竭。”乔崎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很快就回想起来,“我看档案上说,当时田垄上不止有他一人的脚印,但无法判定是外部因素还是自身身体原因,此案也就没个准确的说法。”   席川并没有正面说,而是拐着弯继续顺下去:“文老三当时的职业,是给虎牙村的各个家庭做家具。虎牙村有个流传至今的习俗,女儿出嫁,必备品就是一口放嫁妆的木箱。”   “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吗?”乔崎不解。   黑暗中,男人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笑意:“还记得那天去封家老宅的时候,你二叔房里的东西吗?”   乔崎迅速翻身,脑袋一热,“陈文做的?”   “没错。”席川肯定地回答,“包括那面有诡异人影的镜子,也是陈文生前最后的作品。”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强烈的直觉即将从胸口跳出。   “难道说,陈思思在找机会向我们暗示其实当年陈文的死另有隐情?”   席川:“实际上,那晚是我把她带到包厢里的。”   “意义何在?”乔崎低声问。   “指证。”   许是离他太近,她脑袋竟然像浆糊一般,乱成一团,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指证谁?”她讪讪地问。   “赵俊峰。”   赵俊峰。这个人果然有嫌疑吗?她思索几秒后,问道:“赵俊峰是这几个人当中,唯一和封家老宅没有直接联系的人,他和张静雅倒是传过一段绯闻。陈思思为什么指证他?”   这时,乔崎将眼神移到旁边的席川身上,发现他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黑暗潮湿的屋子立刻有一方微亮的小天地;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便出现几个关键字。席川将手机递给她,“这就是目前我所知道的全部线索。”   乔崎接过一看,手机屏幕上呈现的是“家族仇恨、灵异照片、复仇”这三个词语。   “这是我目前对案子的初步理解。陈思思那边,我已经找过她几次,事实上,她的确给张静雅的父亲当过几个月的情妇。”   她一愣,“莫非她是为了查清楚父亲的死因,才做出这种举动来的?”为了一个真相,真舍得毁掉自己的前程,如此糟蹋自己,甚至不惜用一辈子的幸福来换?   席川“嗯”了一声:“现在凶手还没有出现的迹象,但你可以完全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一个逃避不开的死亡预言。   “最后一个问题,那些照片是陈思思本人寄的吗?”乔崎沉声问。   身体一直僵硬着的席川稍稍朝她这边挪了一些,附在她耳边回答:“除了封家老宅的部分。”   封家老宅,又是这鬼地方。乔崎心烦意乱地翻过身去,揉了揉太阳穴,却还是止不住“突突”的跳动,那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又一次袭上心头。也不知是不是即将去给父亲扫墓,她的心情异常波动。   “早点睡,晚安。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不轨之事。”席川彻底放松躺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的都是她的发香,“包括下午那件事,我同样不会做。”顿了顿,他又强调。   而实际,他根本不知道下午自己占了什么福利。除了醒来时屋内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味道以及自己右手上的某种诱人芳香……席川强装淡定地闭上眼,赶紧抚平体内那股躁动。   她就躺在自己身边,哪怕再想对她做出格的事,也要竭力克制住——这晚,是席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比任何疼痛都难以煎熬的压抑。   因为,他答应了乔崎要做绅士。   ****************   乔崎父亲的坟墓就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块墓地里。那个时候修坟墓都是请三亲六戚,一块接一块石头地往山坡上抬,所以外观看着颇为简陋;旁边也有几家从城里回来祭祖的人,都带着养尊处优的后辈,蹲在地上烧纸钱。   几个月没来,坟头那棵柏树又长高了不少。   今天没下雨,但路还是湿湿的,席川一路上来,脚上沾了不少泥。两老人没有来,怕承受不住那股悲伤。他特意把车里那束新鲜的菊花拿来放在坟前,又尊重这里的习俗,多买了几捆纸钱。   乔崎半蹲着,一张一张将黄色的纸钱撕在父亲坟前。父亲死的时候,她也不过几岁,几乎可以说是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唯一的记忆就是那时他喜欢把她放在肩头,笑着转圈圈来逗她。之后她又把父母的结婚照偷偷藏了去,没让那个人撕掉。   从小没有父爱围绕的乔崎,如今蹲在父亲坟前,意外地平静,也没有任何言语;席川整个人都静默下来,如雕塑般站在她旁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等到纸烧完,她起身,在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完成这项仪式后,乔崎退到一边,席川走上前,身躯微弯,也跟着她的动作做了一遍。   你没有给她的爱,从此由我来弥补——席川虔诚而郑重地默念着。   ……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没有交流。   乔老爷子拿着烟杆,坐在自家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卷烟;一旁浑身*的鸡在地上停停啄啄,房顶上升起了炊烟,偶尔响起一声狗叫。   一切都是如此祥和。只是,一个突来的电话却紧急召回了还打算在老家住两天的乔崎。   是局子里来的电话。张二的态度显得有些懊恼,恐怕也是被打断假期,声音愤愤的:“乔大,清明节又有人赶着去投胎了。”   乔崎当时还在院子里帮忙打扫清洁,席川在一边陪老爷子谈天。她握紧手机,声音沉下来:“谁?”   “这次的人可不一般。”   ……乔崎挂断电话,走到另外两人面前,看向满脸笑意的男人:“张静雅死了。”   席川瞬间敛了笑意。   乔老爷子是知道乔崎职业的飘忽性的,有时候回老家休息,遇上案子了连饭都来不及吃就风风火火地跑到案发现场去。这次他也不意外,只是悠闲地吹了一个烟圈,对两个后辈说:“有事就去忙。”   乔崎:“……爷爷。”   “怕我老爷子舍不得?”他眉毛一吹,故作凶狠。   席川赶紧找了个折中的办法:“爷爷,一个月后,我和乔崎到时候接你和奶奶去G市看看。”   老爷子朝席川挥挥手:“知道了,忙去吧。”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递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给席川:“我教你那几样,能用的时候就用。”   席川满口应允:“我会的。”   **************   G市各大媒体堵在张家别墅门口,都想抢先报道这件事,已然处于疯狂状态,根本不顾这本质是恶意杀人事件。   李群从别墅大门里走出来,还穿着制服,带着警帽,神情严肃。   “警官,能讲讲案件的全部过程吗?”   “请问张家小姐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   “……”   众人一股脑地涌上来,差点把她给淹没在人群中。最后还是年轻点儿的保安把媒体隔开。    ☆、第47章 线索初显   李群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对面前的一干人等说:“各位媒体朋友,此案还在调查中,如果有结果了,到时候一定会还大家真相,请耐心等待。”   一个瘦高瘦高的男记者抢先发言:“这位警官,张小姐和赵俊峰有过一段恋情,如今赵俊峰被拘留,她又出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这位记者朋友,没有事实依据,我不能妄下结论。”李群面色沉重,“关于整件案子的细节,需要进一步调查后才能得出结论。”   “……”众人一阵沉默。   “那么,张小姐的父亲之前收到情妇寄来的照片的事,是否和这件案子有关系?”   “是否是仇杀?”   “传说中的鬼宅是不是真的?”   “……”   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来,李群头疼地朝他们挥挥手,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进了别墅大门。刚进门,她就狠狠念叨了一句:“这媒体如狼似虎,还真不是说说的。”   **************   张静雅的尸体是在离虎牙村不远的封家老宅里发现的,死的时候仰躺在地上,头部连着脖颈的地方湿透,旁边是一个小型景观水池,种着荷花等水生植物。   席川蹲在地上,眉头紧蹙,仔细查看着她的尸体。   付媛披着毛毯坐在一边,眼睛通红,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说没就没了,她现在的心情除了悲伤,更多的是震惊和迷惘。她甚至不敢相信,昨天还约她喝下午茶的张静雅今天却躺在这地上,眼睛瞪得巨大,恐怕死的时候都不安宁。   郑恒远走过来,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给她递了一杯用一次性纸杯装的热水。付媛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刑警手上正拿着一杯水,漂亮的双眼皮尤其耀眼。她道了一声谢,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热水入口,整个口腔连着胃部都暖了不少,她重重地叹气,眉眼低垂。   “人死不能复生,付小姐你要想开点。”   付媛点点头,红着双眼,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的毛毯,抿唇道:“谢谢你,警察同志。”   自从宫静死后,郑恒远的性情就变了不少,原本开朗的性格现在也变得沉默寡言,人也跟着急速瘦下来,身上的浮肉好像一夜之间都卸掉了。因为脂肪而被挤得小小的眼睛竟然显出了双眼皮,整个人越发地清瘦。   他看着正在不远处忙活的席川和乔崎,轻声说:“那两个人是黄金搭档,这件事肯定会顺利解决,还你朋友一个公道。”   付媛仰头看天,灰蒙蒙的尤其压抑,“希望如此。”   “当然,付小姐也要注意安全,这个案子不简单,张小姐手中可能有凶手的某些秘密,而你和她走得近,凶手极有可能将目标转移到你身上。”郑恒远正色道,一双桃花眼深邃邈远,“所以我认为在凶手被抓住之前的这段时间,你需要加大你身边的安保力度。”   她转过来看他,入目的侧脸清秀而有型,印象中,好像见过,但记不起是何时。付媛撇开奇怪的想法,对他点点头:“谢谢,我会的。”   由于大声哭过,她的嗓音又低又哑。付媛本身就是女王音,也是事业上的女强人,但现在头发微乱、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惹来警局不少单身男同志的注视。郑恒远不知为何也有些恍惚,他甩甩头,起身,对她说:“付小姐好好平复一下心情,我先去忙了。”   “辛苦你了。”付媛朝他微微颔首。   ……   乔崎站在小型水池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地上的痕迹,但由于当晚G市城郊下着大雨,地上不管是脚印还是死者、凶手留下来的水渍都被冲得干干净净,这无疑给案情的解决增加了无形的难度。   席川根据尸斑和尸体僵硬程度大致推断了一下死亡时间,正好是凌晨十二点左右。   “死者口鼻没有泥沙,胸腔无积水,可以判断是死后被人按在水池里;身体无明显外伤,也无任何搏斗痕迹,但死前受了不小的惊吓。直接死因是由于被掩住口鼻窒息而死,死者眼睑出血,嘴唇发绀,且鼻部软骨有轻微骨折。”鉴定科的一位年轻法医说道。   正蹲身检查尸体的席川突然举起死者的右手,神色傲然,“很显然你的关注点都是错的,死者的死因并不是关键,凶手可以用千百种方法将她置于死地,但死者留下线索的途径却是唯一的。”   那位和席川一同进来的年轻人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乔崎却止住了他:“先别说话。”   她蹲□,仔细查看张静雅的手指,发现里面有些白色的木屑状的东西。乔崎抽出身上随时装着的放大镜,又看了一会儿,这才将目光对上席川。后者正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两人默契地对视了几秒,齐齐起身朝西厢房走去。   “你想到什么?”乔崎跟在他后面。   席川背脊挺直,步伐沉稳,“做一个大胆猜想,她指甲缝中的木屑是从陈文的作品上抠下来的。”   闻言,乔崎勾唇一笑。   正说着,两人就到了乔崎二叔以前住的房间。果不其然,前些日子还上着锁的门大开着,从里面散发出一股木头独有的清香。   屋里摆设简单,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床,一张不大的木制圆桌,一面刻着奇怪花纹的镜子,在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原本应该摆了一个镶着绿宝石的木箱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   席川走到那面镜子前仔细检查,发现在离地面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有个细微的抓痕。乔崎也发现了。   “第一案发现场?”乔崎轻声问自己。这是肯定的,死者被人掩住口鼻窒息致死后,继而又被拖到院子里。   席川:“知道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将死者按进水里吗?”   “当然不是为了制造假象,这种问题只要一看就清楚。”乔崎很自然地回答。她在房间踱了两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凶手在掩饰自己留下的痕迹?”   “不尽然。”席川慢悠悠地说,“在我看来,他在宣泄。”   乔崎看向他。   男人清俊的脸上满是自信:“你看看张静雅的装扮,能看出来什么?”   乔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隐隐可以看见躺在地上的尸体——其实她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张静雅平时在公众面前的形象都是走的清纯知性派,如今脸上却可以看见明显的浓妆痕迹。   她敛眸道:“为了见特定的人。”   说完,她感觉有些不对,怎么有了席川以后,自己的思维都被他牵着走了?   席川轻笑:“真聪明。”   他走到那个原本应该放着木箱的地方,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声音醇得像酿得恰到好处的甘酒:“宝贝儿,记得我昨晚给你看的三个关键字吗?”   乔崎:“如果你去掉前面那个恶心人的称呼最好不过。”   “是吗?”他浓眉一挑,“我倒是很喜欢。”   她不管他的暧昧眼神,摸着下巴开始开始思考:整件事当中,和张静雅有关系的无非就是那个赵俊峰,可他现在还在拘留中,犯案不可能。如果说凶手是针对张静雅的父亲,不可能主动让张静雅有来的目的,甚至还为此打扮一番。而且,席川说的宣泄……是什么意思?   她现今掌握的线索实在是太少,零零碎碎拼凑起来根本不可能会破得了案。   席川始终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就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失踪的木箱原本应在的位置。   “总之,先去拘留所一趟。”她率先走出屋子。   ***************   付媛作为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自然也被找去录了个口供。   “那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声音分辨不出来是男女老少,他(她)告诉我,让我去封家老宅找静雅。”坐在亮堂堂的房间里,付媛喝了一口热水,继续说,“静雅一晚上没回家,张伯伯和张伯母也曾经打电话过来找过我,当时我也没在意,因为她经常在外面和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玩通宵。接到那个电话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我还在睡觉,那个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又提到了封家老宅,我有点……害怕。”   郑恒远问:“请问能看一下您的手机吗?”   她点点头,起身,把手机通讯录翻出来,递给他。   “这个是座机的号。”付媛说。   郑恒远将号码记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付媛正盯着他看。“郑警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眯着眼睛问。   他迎上她的视线,“付小姐可能不太记得了,一年前,你在锦城大道遭遇劫匪时,我来过现场。”   她愣在当场,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飘乎乎的:“你就是那个差点殉职的刑警?”   当时他去追歹徒,差点被歹徒一刀捅死。   “你当时没这么……”   郑恒远平平淡淡地说:“没这么瘦对吗?”   她点头:“对。”   “对了,细节处你再说一下吧,可能对案子比较有用。”郑恒远不着痕迹地避开这个话题。   付媛也是个人精,从他淡淡的态度就知道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也没再问,退回到座位上后,看了他两眼,继续说下去。   ……   拘留所里,乔崎和席川找到了还处于行政拘留中的赵俊峰。   不复屏幕前的光鲜亮丽,此刻的赵俊峰显得有些颓废和邋遢,英俊有型的脸庞精神缺缺,和之前无所谓的态度大相径庭。   席川盯着他看了几秒,迅速下了结论:“你整过容。”肯定的语气,不容置喙。   赵俊峰嗤笑了一声,好像很不以为然:“现在哪个靠脸吃饭的不干这个?”   “陈思思昨天放出来了。”席川不理他冷淡的态度,继续说。   他的表情很明显的闪过一丝迷惘,随后装得极其无所谓:“关我什么事?”   席川扬唇微笑:“张静雅被人杀害了。”   乔崎站在一旁,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却在听到席川说完这句话后,尤其注意了一些。而对于张静雅的死讯,赵俊峰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平淡,眼神无丝毫波澜。   她将双手撑在桌子上,问他:“以前有新闻说你和张家小姐交往过一段时间,对于她的死亡,你能说说你的感触吗?”   “警官,媒体报道的有些东西能信吗?”赵俊峰浓眉拧得紧紧的,由于这几天伙食不好而深陷下去的两颊看起来给俊朗的脸庞减了不少分,“如果媒体说我和你传绯闻,你信不信?”   他讥讽地朝乔崎扯出一个笑容。   这时,席川冷冷地开口:“想和她传绯闻,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从头到尾都写着‘赝品’二字。”   听到“赝品”这两个字,赵俊峰明显一愣。    ☆、第48章 拨开云雾   乔崎持着一副深沉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席川继续说:“你可以继续披着你的‘画皮’,但没关系,要不了几天我就会把他给揪出来。”   听到这番话,男人怔愣的面部变得越发僵硬。不过,很快他就冷冷一笑:“无所谓。”   席川也笑,而且笑得尤其假:“到时候可以让你们兄弟俩来一起喝喝茶,团聚团聚,你应该感谢我。噢,不,是感谢我和乔警官。”   赵俊峰沉默下来。   “他已经愚蠢到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没什么价值,下一个。”乔崎冷声道。   接下来是沈欣妍。   相较于之前的媚眼如丝、成熟妩媚,在拘留所里关押了几天了的沈欣妍尤其显得面色憔悴,素颜的她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女人一般,只是多了几分姿色。乔崎注意到她见到自己时的表情十分有深意,也没拐弯抹角,直接上去就问:“你认识张静雅吗?”   女人沉默几秒后,点点头:“认识。”   “你和赵俊峰是什么关系?”她又问。   听到这个名字,沈欣妍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他……被抓住了吗?”   “没有。”   席川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来,你倒是很会选择避难所。怎么,赵俊峰也要杀你?”   果然是这样,拘留所里的“赵俊峰”并不是真正的赵俊峰,而是整过容的替身。但由于他和赵俊峰可能有血缘关系,所以脸上动刀的痕迹很少,不过最后还是让席川看出来了。乔崎想,真正的赵俊峰,很有可能还在G市。   不过,如果是他拿走陈文的木箱,目的是什么?   沈欣妍:“警官,既然你们能找到他,请务必将他……绳之于法,不然死的人还会更多。不管是张小姐的朋友还是亲人,还有……思思。”提到这个名字,她抿了抿唇。   乔崎注意到她提到赵俊峰时的特殊语气,不是仇人。   “你怎么知道张静雅会死?”乔崎问她。   她的语气变得很艰涩,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口:“……我曾经也帮助过他,那些老宅的照片,就是我寄给张家的。”   乔崎沉声道:“目的。”   沈欣妍并没有直接说,“张静雅……在美国留学那段时间害了俊峰。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情侣,但俊峰只是一个三流演员,我和他分手后,他很快和张静雅在一起了。只是后来,张静雅为了一块羊脂玉,给俊峰下了药,让他去陪那些变态老男人。”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带着无比沉重的情绪,甚至能听到些哽咽气息,“你不知道,那晚他从宾馆里回到我租的房子时,差点就断气了……”   “那块清朝名匠打造出来的羊脂玉?”席川问她。他经常在某些宴会上注意到张静雅脖子上佩戴的那块玉,温润通透,的确是上等品。话说,在她的尸体上却没有那块玉的踪迹,难道是被凶手给取走了?   沈欣妍“嗯”了一声:“那块玉自从被抢夺后,就流到美国一个地产大亨手里。那个变态老男人很喜欢玩弄青年,自然而然地就看上了他。”   说完,她彻底沉默下来。   乔崎可以从她的表情以及动作中看出她并没有撒谎。那么,从这件事来看,张静雅对赵俊峰肯定没有太大的感情。所以真正的赵俊峰才杀了她吗?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后来,他回到国内,与张静雅和平解决这件事;张静雅家里有钱,就赔了他一大笔,算是对他的安抚。只是后来,俊峰也越来越奇怪,甚至开始吸毒,脾气变得无比暴躁。直到……”   “直到前一个月,他找来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代替自己,并且和你商量报复的事情;而你对他仍然心存爱意,或者说你当初就是被他给甩了,所以现在还抱有一丝希望。他让你做这些事,起初只是单纯地哄骗你,后来你发现他有杀人的意图后就心存犹豫。所以那晚,你才当众宣淫,进了拘留所。因为你知道,他会在某天来要你的命。我说得对吗?”席川打断她的话,用极快的语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沈欣妍愣在当场,很久之后才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末了,她又问:“你是怎么看出确切时间的?”   “不巧,一个月前我曾经在经济公司遇到过他本人。而在当天晚上,于电梯里再次遇见‘他’时,赵俊峰已经不是真的赵俊峰了。或者,叫他赵俊奕不是更好?”席川勾唇道。   席川向来眼睛毒辣,丝毫不逊色乔崎。当他这么说出来时,乔崎不自觉地问出口:“你去经济公司有什么事?”   “当然不是去找某个当红女星,是去帮朋友处理事情。”他下意识地就解释了。没想到却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乔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回归正题。“赵俊奕是赵俊峰的堂弟,虽然不是同一个父母,但我查过他的资料,长相和赵俊峰很相似。”席川沉声开口。   气氛凝固片刻。乔崎理清思绪后,继续问她:“沈小姐,我知道你祖父那一辈和封家老宅有一点关系,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寄封家老宅的照片去张家了吗?”   沈欣妍倒是供认不讳:“我只负责做事,并不知道原因。”   “是赵俊峰让你这么做的?”   她点头:“是。”   “你和陈思思有什么关系?”乔崎盯着她。   “思思,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乔崎:“最后一个问题。”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有着一面精致的穿衣镜,而穿衣镜的里面,正好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镜子里的人是谁?”   岂料,沈欣妍摇头:“很抱歉,我不清楚。当时我去照照片的时候,也很疑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那天下着雨,就是两个星期前,宅子里阴湿阴湿的,又暗,我走到那屋里,照完照片后就发现里面有个人影。”   乔崎收回照片,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谢谢沈小姐的配合”,就朝着门口走去。   席川见状,也跟着出去。   **************   “如果赵俊峰现在还在G市,那么他的藏身之处会选择在哪里?”乔崎边走边问。   席川跟在她旁边,步伐轻而快。听到这话,他理了理领带,突然停下脚步,漂亮的眼睛微眯:“宝贝儿,还记得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吗——‘照完照片后就发现里面有个人影’?”   “……去掉前面那个称呼,OK?”   她撤下嫌弃的表情,摸着下巴道:“难道说,赵俊峰实际上一直在封家老宅里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扬起唇角。   ……   期间,留在现场的张二叫人把尸体运走。封家老宅这次又莫名火了一把,网上不少人传言说张家小姐是被民国的冤魂给害死的,现在不止是死气沉沉的张家别墅,还是重新进入人们视线的封家老宅,都成了G市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下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来,整个G市都被笼罩在一片细雨和阴暗之中。乔崎面无表情地从蛋糕店里出来,手上拿了两瓶果汁和两个慕斯蛋糕,顶着小雨钻进了停在路旁的车中。   待她进来后,席川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又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她擦头发。   乔崎边擦边指着袋子说:“果汁是橙子味的。”   席川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毛巾,身体凑过去替她擦头发,嘴唇有意无意地隔着空气蹭着她的耳廓,却始终不接触。让人抓心挠肺地痒。她推开他,“我自己会擦。”   “你擦得太用力,会伤害头皮的。相信我,我比你更了解你的身体。”他柔声道。   许是他的眼神太柔,车内气氛太好,乔崎不自觉地就软下态度,撇过头让他给自己擦头发。   “这样不是很好?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看,接受我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我们慢慢来,我会让你认识到,我才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乔崎静默不言。她总是思考很多,不会像席川那样直白,但不代表她就对他没感觉。而事实上,她对他的纵容,足以说明这种从很早以前就滋生出来的感情早已超越那条界线。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低头开始思考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眼神也会不自觉地朝他身上移?什么时候会不自觉打听他是不是和其他女人有过交集?什么时候……也会沉溺于他的靠近?   乔崎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清俊的面庞就近在咫尺,她一低头就能看见领带上方不停滚动的喉结。她看见那东西上下滚动,竟然会觉得口干舌燥。   ……这是,为什么?   乔崎愣在当场。   等擦完头发,席川放好毛巾,无意间迎上她的视线,正想说些什么,左脸颊却被一只手给捏住。   他只听得乔崎用极其沙哑的声音低声问:“席川,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   席川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脑袋里全是烟花绽放的绚烂感,心脏急速跳动,血液逆流,脸颊通红。   要问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大概就是把眼前这个倔女人拉过来狠狠地上哭。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吓着她,在她说出这种疑似接受他的话后。他要温柔地循序渐进,不能让她看出自己对她的渴望。   他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大掌覆上她的,声音有些抖:“你呢?乔崎,你倒是说说,你又给我下了什么蛊?”   说完这句话,在她迷茫之际,他倾身上去,狠狠攫住了她的粉唇。    ☆、第49章 血色古宅   滑溜的舌头带着主人的意识在心爱女人的领域里四处探索,乐此不疲。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更加满足、更加有成就感;席川单手抚着她的后背,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几分。五指在她背部轻盈地跳跃,让她体内产生一阵阵不可思议的电流。乔崎攒紧拳头,又松了松,最后主动抱住他。   “这算是告白吗?嗯?”一吻完毕,他舔着她眼角下方的那颗泪痣,哑着嗓子问。   乔崎将自己埋在他怀里,一直不说话。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说话时喷在她耳边的热气,几乎要烫到她心里去。   这个男人……真是很优秀啊。乔崎动心了,终于慢慢敞开自己最隐蔽的那方天地,为这个无赖自大又骄傲变态的男人。   他坏心地说:“宝贝儿,你不说的话,我就当真了。”   她继续沉默。   席川低低地笑了一声,循着她的唇又咬上去,再次侵略阵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安静而热度持续上涨的车厢中,一股不一样的气氛正在持续蔓延。他掐住她的下巴,轻舔着她的唇瓣,“告诉我,这是做梦吗?”   “……席川。”   “在。”他停下动作,满脸笑意。   乔崎抬头看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再一次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震动给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他一眼,缓缓按下接听键。   “副队。”   席川听到这个称呼,轻笑了一声,低头含住她的耳垂。   邢毅还在张家别墅,这会儿走到外面打个电话给她:“张建安夫妇现在情绪极度不好,根本没办法说出对案子有利的线索,这边媒体也多,你那边有进展了吗?”   乔崎忍住脖子处的异样,尽量放平语气:“现在的情况还只是初步,只知道上次进拘留所的赵俊峰是假冒的,关于老宅那边的线索,还得进一步调查。总之今晚可能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会做个报告,把案子的部分细节呈现出来。”   电话那边的男声有些喑哑:“需要资源吗?”   “目前来说不必。”   那边沉默了很久。乔崎扯开覆在自己胸前的爪子,对邢毅说:“有事再联系,我现在得去那边一趟。”   邢毅点燃一根烟,眼神邈远:“上次我对你说的事,你就当没听到。下个月六号家里安排我相亲。”   “……”乔崎顿了顿,只说了三个字,“祝顺利。”   “谢谢。”   “嘟嘟嘟”的忙音很快就传来,乔崎收了手机,盯着外面的大雨发呆。   当天邢毅把她找过去谈了些公事,最后却说:我妈说我三十几了还没有女朋友,让我带一个回去,你觉得你怎么样?   这算是变相的挑明。乔崎虽然迟钝一些,但不是不懂。她当时很正经地问:是假冒女朋友吗?   邢毅想了想:嗯……算是吧。   这件事,她一直逃避到现在。不是没有正面回绝过他,但都让他以各种理由说过去了。   “你一直当他是最好的战友。”席川扳过她的下巴,“他曾经救过你的命,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现在内心不好受。”   乔崎看向他:“吃东西吧,要马上赶过去。”   “别逃避,一次性说出来。”   ……她扯扯唇角,“副队是我爱戴和景仰的上司,他比我大了近十岁,一直都是我在警队的榜样。但是说到男女间的问题,我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我不太会和人沟通这方面的事情,今天这件事,他也算是放下了。这件事必须正面,你说得很对。”   “乖女孩。”   乔崎:“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到三十岁都体会不到男女之间的感觉。谢谢你。”   说好了不逃避,就不能逃避。   之后,两人各自在车厢里安静地吃着东西,不互相干扰,也没有腻歪。只是,真的很些东西揭开以后,那层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也瞬间消失。   我越来越期待以后的日子了,小七。   你呢?   ****************   很巧的是,两人在到达封家老宅后,一直不停下着的雨竟然停了。   青石板路上淤积了不少泥水,还堵在门口的记者一见两人朝这边走来,纷纷走上前围堵。   “乔警官,请问有任何线索可以透露吗?”   “张家小姐和什么人结仇了吗?”   “……”   席川冷着一张脸把众人和媳妇儿隔开,二话不说拥着她走近宅院里。这边已经有不少付媛请过来的保安,把记者拦在门外后。   张二见两人来了,立刻从堂屋出来。“乔大,你说的那个木箱现在还没有消息。已经照你说的派人去附近的虎牙村找陈思思的母亲了,大概一个小时后能到。”他跨过门槛出来,“陈思思和案子有关系吗?”说到这里,他提出自己的疑惑。   乔崎脱下外套,从旁边人那里借了一个手电过来。天已经暗下来,整个宅院里的灯都亮起来,大门前一对红灯笼尤其衬托氛围。这是后来席川让人弄上去的。   她理了理头发:“陈思思是关键人物。”   张二还云里雾里着呢,每次有案子,他都跟不上乔崎的思维节奏,只是在事后做完报告后才恍然大悟。更何况再加上个非人一般的席川。   他也不问了,又说:“现在要干什么?”   “在宅子里找人,让二队剩下的人过来,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凶手在这里?”张二惊讶地问。   乔崎:“还不敢肯定,只是猜测,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她把口袋里的照片递给张二,“这张照片里有不少东西。”   张二看完后,正要抬头问细节,眼前的两人却早就已经不在现场。他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收好照片,赶紧去找人。   ……   由于这些年不定时的修缮,宅子有部分被腐化的木制品被换了。下雨天,无数蚊虫在临时安装的白炽灯泡上飞舞,两人一路经过抄手游廊,挨着找下去。   屋里由于很久没有人的气息,处处散发着木头腐烂和灰尘呛人的味道。   “陈思思手里攒着的秘密,你问过吗?”乔崎拿着手电在房间里转,问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男人。   席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没有透露半分,这人的资料也很普通,而且她几乎不用社交软件,网上没有她的任何痕迹。我曾经找过她的同学,对她的评价也都惊人一致:安静腼腆,家庭贫穷,成绩不错。”   “不过……”席川话锋一转,嘲讽道,“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什么呢?这其中肯定有对她不利的事。”   陈思思如果真有心将领着他们找出真相,那么起码连最基本的线索得提供。可她除了隐晦地暗示一些地方,其他的,却像有意在隐藏什么东西。乔崎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个局越来越大。   她直起身,关掉手电,对席川说:“我们分头找,你对气味比较敏感,我在你身边你可能会分神。”   黑暗中,乔崎还是能感受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止分神……行,你小心点,有什么情况立刻电话联系,我去后院。”   “好。”   **************   晚上八点左右,乔崎寻找无果,独自回到了二叔曾经住过的房间。   每个地方,甚至是阁楼,她都一一去过。连只老鼠发出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那些地方根本没有任何足迹,常年的灰尘厚积,除了一堆杂物,再无其他。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她坐在凳子上,点燃桌上的蜡烛,走到那面镜子前。   镜子很干净,没有像屋内其他家具那样布满灰尘;底下那个被张静雅抓出来的印子赫然进入乔崎的眼中,她将蜡烛靠近,蹲□来查看。   这个印子的确是人的手指甲抠出来的,说明当时张静雅挣扎过,而地上的灰尘也被人打扫过,痕迹完全被消除。如果真的如沈欣妍所说,赵俊峰是为了报复张静雅,才将她杀害,那么他拿走陈文做的木箱的理由是什么?   陈文,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在这次案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   乔崎陷入了沉思。白色蜡烛越燃越短,蜡油滴到地板上,逐渐滴成一朵奇怪的白花。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根本没发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赫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   席川从后院回到正堂屋,见张二刚打完电话,便走到他旁边,“乔警官没回来吗?”   张二收好手机,看了眼外面湿漉漉的院子,“没呢。应该还在找,二队的人现在估计也在找,外面的记者现在也来势汹汹的,下着雨都不怕淋。”   说着,他转头看向席川,语气稍稍带了戏谑:“席法医,我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和乔大牵着手,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她今天大概向我告白了。”席川语气坦然地说。   张二瞬间把一张嘴长得比含了颗鹅蛋还大:“……乔大向你告白?我没听错吧?”   席川不满他的态度:“你认为我配不上她吗?”   “不是,不是……”他连忙摆手,澄清道,“毕竟一直都是你在追她嘛……”张二眨眨眼,放低声音问席川,“你怎么搞定她的?”   席川皱眉:“请不要用‘搞定’这种轻慢的词。”   张二撇撇嘴,清了清嗓子:“那么,真是恭喜你了。邢副队追了几年都没结果,你一来,几个月就搞……拿下她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很厉害。”   “谢谢。”席川很客气地说。   “乔大估计很快就能过来了,要不我叫人把她找过来?”   席川看向屋外,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截快要燃完的蜡烛:“在西厢房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这个,乔警官不见了!”   席川脸色一变。   ****************   这间地下室,藏匿在宅子西厢房之下。   被蜡烛照亮的昏暗房间里,有着一张普通的床,地上散落了不少锡纸和啤酒瓶,甚至还有注射器。整个房间充斥着酒精和尿液的味道,混杂起来让人作呕。   乔崎头疼地醒来时,背部一阵痉挛,接着,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了一截,原来是裤子被人用刀撕下来一块。而在她的面前,一个头发杂乱的高大男人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旁,正把玩着从她身上扒下来的手枪。   “没装子弹?”他发出极其沙哑、几乎没有任何辨识度的声音。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一把匕首在蜡烛光的映照下,正发着森森寒气。   乔崎嘴巴被胶布封住,手脚也被牢牢捆住。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竟然被铁链给拴住。   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的赵俊峰吗?   她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男人。   他身上的味道很重,很像流浪汉的气息。男人靠近她,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脸,“警官,你不是很厉害吗?”   乔崎没有挣扎,平静地面对一切。   赵俊峰将刀一路往下,在靠近她手肘的地方,毫无预兆地狠狠刺了进去。   “这种痛,你忍受得了吗?”他低喃着。   钻心的痛从手臂这边传来,她只是闷哼一声,感受着冰冷的铁钻进皮肉里的痛楚。男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拔出刀子,将带血的刀尖对准她□在外的大腿。   “警官,你怎么不叫出来?我看你好像很痛。”   乔崎额上冒出大汗,气息也开始不稳。   他眼睛一暗,将血迹舔掉,然后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以一定的偏角,将刀刺进她的大腿。汩汩鲜血冒了出来,鲜艳盛开在脏乱的地板上。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不要痛晕过去。   “真是人民的好公仆。”男人讥讽地笑。   他很快便抽出刀子,继续将上面的血迹舔干净,手法极其变态。    ☆、第50章 男主黑化   腿上的刀口起码有五公分,甚至可以透过血迹看见翻出的皮肉。乔崎缓缓闭上眼,握紧拳头,咬住牙关,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这样的痛,她受过不少。从之前被人暴打、用刀子捅,到后来入了警界之后受的大大小小的伤。还好,她能保住一条命。只要这条命还在,她就有力气和这些罪犯对抗。   思及此,乔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知怎么,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席川那张俊美的脸庞——他站在阴暗处,朝自己伸出手,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对了,今天下午她还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她这才稍稍对生活有了些期待,怎么能败倒在这里?   耳边响起尖利的鸣叫声,脑袋“嗡嗡”地闹着,被刀弄出来的口子还在不停流血。虽然嘴巴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但她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体内血液的迅速流失。嘴唇开始泛着皮,连口腔里也是一股子血腥味儿。她将带血的唾沫咽下去,再次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痛楚稍稍得到了转移,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屋子里的蜡烛越烧越短。男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进自己的手臂上。迅速蔓延的眩晕和快感不断攀升,他翻着白眼,用手去捏还在烧着的蜡烛。   屋内很快便散发出一股恶心的类似于烧焦的肉的味道。模糊中,乔崎看见他重新走近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支被烧得融化的蜡烛。   她眉心一拧。   赵俊峰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警官,要是痛的话就叫出来。”   乔崎眯着眼睛看向他。是赵俊峰本人没错,只是由于长期在地下生活,加上吸毒,他的面部及五官已经极度扭曲。   “你们警察本事大,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他讥讽地笑出声,手上开始动作起来。融化的蜡油开始一点一点地滴在刀口上,本来以及麻木的知觉瞬间被千万倍的痛楚覆盖。乔崎迅速清醒,胸口上下起伏,手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   这么折磨了一会儿,男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新拿了一个针管过来,慢慢凑近乔崎……   ****************   老宅里的所有警察都出动了,每个角落地仔细地搜查。   席川在得知这截蜡烛是在乔崎二叔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发现的之后,撂下一群人就狂奔过去。   该死!他居然疏忽了?他以为女人心思缜密,身手又好,不会被人轻易算计。怎么会想到有这一出?   最好保佑她不会出任何事!   否则……来到门口的席川赤红着双眼,攒紧拳头,大步走进屋子。   伤她的人,他定要数倍讨回来。   屋内很暗,虽然有走廊临时安装的灯泡,但角落处还是没有任何光线。席川走到那面镜子前,看见了地上凌乱滴落的蜡油。粗粗根据蜡油的分布情况以及形状计算了一下蜡油滴下来时的距离,他大概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女人被某种凶器砸晕后,被人一路拖着走。   空气中除了腐木和尘屑的味道,并未其他。隐隐中,他好像还嗅到一股熟悉的腥甜气息,很淡很淡,若隐若现,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席川俯□,将耳朵贴近地板,听着下面的声音。   然而,除了众人在隔壁房间错乱的脚步声,他听不到其他的。   他握紧双拳,走出房间,沉声叫来一位刚好路过的警察:“让所有人都给我安静下来,不准走动,不准说话。”   那位年轻的警察刚来没多久,大概还不太熟悉席川这号神出鬼没的人物,当下便皱起眉头:“不走动怎么找人?”   “我让你去你就去,别说废话!”他咬牙,一字一句地从嘴里磨出来,像是要吃人般可怖。那警察到底年轻气盛,刚想反驳,就被赶过来的张二给阻止了:“席法医,怎么回事?”   席川很轻很淡地看了那名警察一眼,转向张二,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我明白了,这就去。”他连忙应允。   吩咐完,席川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将门关得死死的。整个空间瞬间暗下来,只剩下窗户那边透过来的一丁点儿光。   乔崎,你可千万别出事,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掀了这狗屁古宅!   席川站在屋子中央,表情阴沉得吓人,由于身处于黑暗中,他的感官比平时要灵敏数倍;仔细想想,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如果是密室,肯定会有通风设施。他深吸口气,重新俯□,趴在地板上仔细听着。   ……   赵俊峰将注射器靠近乔崎,伸手撕掉她嘴上的胶布,冷笑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人活着都要死,都要遭遇各种各样的痛苦。与其被疯狗咬,还不如做一条咬人的疯狗。警官,你说说,你想得到快乐吗?只要把这个打进去,你就能享受到快乐……”   “你以为这样就是快乐了吗?”乔崎嘲讽地出声,气息不匀,“……成天生活在地下,拿毒品慰藉,这样活着,连条狗都不如……”   大腿和手臂已经痛过那阵,现在已经麻木。她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满是不屑。   听了这话,赵俊峰不怒反笑:“是啊,我连条狗都不如。那你呢?现在的你……”他用轻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刀背抵住她的下巴,语气森寒,“反正我都是要下地狱的人,拉你陪葬,岂不是很划算?不过,狗急了也要跳墙,警官,你不也是连狗都不如?”   乔崎看向他,“张静雅是你杀的?”   “呵……”听到她的名字,男人嗤笑了一声,随即用刀背拍了拍乔崎的脸,“你是说张小北?她可是我爱到骨子里的宝贝儿,我怎么舍得杀她……”   小北?这么说来,当时付媛在病房里打电话叫出的那声“小北”,是张静雅?这是她的小名?   赵俊峰说不是他杀的,虽然他现在的话大部分都是浑的,但这句话可信度极高。她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继续问:“你和张家到底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住在封家老宅?”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想拖延时间……不,现在我想让你快乐。”   “因为你染上艾滋了。”乔崎替他回答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静静等待着他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和失控,他反而很平静,扯开嘴角问:“……怎么看出来的?”   “观面相,也是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查人员必备的职业素养……再加上你吸毒,滥*交,又让你堂弟冒充你混入娱乐圈继续你的事业,不就是因为你染上这病,不能见人了?‘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人’,你的原话彻底暴露了你自暴自弃的态度。”乔崎缓声道,“赵俊峰,你也被搅入这个局了,别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在某些人眼里,你就是一颗彻彻底底的棋子。用完就扔。”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那么,那个人是谁,你能看出来吗?”他将注射器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说出来,我就拿走它。”   乔崎敛眸。   “当然,如果说得不正确的话……”赵俊峰将那把还沾着些许血迹的匕首重新挨近她腿上的伤口处,“我就废了你这条腿。”   他看了眼她腿上的伤,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血腥真实的场景让他体内的虐杀因子彻底活跃起来。“你说说,要是我拿这刀生生把你腿卸下来,该用多大的力气?”   乔崎深吸口气,为了尽量拖延时间,便道:“你给我个提示。”   “提示?”男人轻哼,“行。”   他凑近她的耳朵,缓缓说了几个字。她彻底震惊。   而这时,在他身后,乔崎借着昏暗的灯光,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男人,举着手枪对准赵俊峰。   席川……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过,见到他来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起码不会死。   赵俊峰说完后,正要稍稍离开她,却听得几声枪响,子弹打过来,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连续击中手臂和小腿。他甚至来不及去探究发生什么,背后就冲上来一个黑色身影,将他重重踢到在地。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呛了两下,再也使不上力气。   席川环顾四周,皮鞋踩紧他的手腕,几乎要拧断筋骨。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注射器,在赵俊峰讶然的同时,狠狠扎进他的喉咙处,将液体推了进去。   乔崎看不见席川现在的表情,所以也就体会不到赵俊峰内心的恐惧——这个男人,阴沉的脸堪比地狱来的厉鬼,又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湿而森寒。   体会到即将死亡的痛楚时,席川却及时放开他,弯下腰和他对视:“告诉我,你伤了她几刀?”   赵俊峰生生吐出一口鲜血,眯眼看向他:“两刀……不可能,你不可能找到这里……”他喃喃着,用十分悲戚的语气。   “两刀是吗?”席川像是自问自答,接着又狠狠捻了一下他的手指,“记住了,是两刀。”   赵俊峰彻底痛死过去。   见状,乔崎松了一口气。她动了动手指,正想开口说话,却被走过来的男人一把揽在怀里。“痛不痛?”他压抑着问。   “痛。”   席川不敢碰她的伤口,喉咙处哽得难受,一股火气冲上来,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朝男人挥去……   “席川,别为他脏了你的手,快来帮我解开这东西……”乔崎大声叫住他。   他几乎要魔障,听到她的呼唤后,愣在当场,几秒后,他大步靠近她,俯身用唇贴着她的额头,“乖乖,要撑住……”   乔崎却很冷静。她知道席川已经失控了,否则不会眼睛赤红得像哭过一样。她凑近他,低声喃着:“别这样,我不会有事,你快去找钥匙,把我脚上的链子解开……”   赵俊峰已经晕过去了,屋子里东西杂乱,要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谈何容易?可她显然小瞧了席川的能力,他根本没想过找钥匙,只是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备用的小钢夹,两三下就把锁打开了。   彻底得到解放的乔崎被他一把抱起。席川不敢耽搁,可连碰她都觉得这尊瓷娃娃像是要碎掉。她的嘴唇已经沾满鲜血,大腿也在不停流血,他见过那么多死人,那么多形状惨烈的伤口,却在看到她腿上的刀伤后,再次红了眼睛。   他边走边用唇安慰她:“别晕过去,马上就好。”   乔崎眼前已经快黑了,却还是应了他一声:“嗯……”    ☆、第51章 彻底黑化   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越来越低,席川恨不得能瞬间移动到医院去。她这么瘦,抱在怀里都没几两肉,头一次,他觉得就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也想要她健康*生活下来。   乔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走路时的颠簸难免牵扯到伤口,本来已经快要麻木的神经却突然又敏感起来,一阵阵地扯着伤口,像是被人涂了辣椒水,又刺又辣。加上之前赵俊峰滴蜡油时造成的疼痛,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席川,你走慢点……”   他很听话地慢下脚步。   乔崎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在不停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都艰难。实在是太痛了,以前被枪打中大腿都没这么痛。她睁了睁眼,发现一片黑暗中,席川面带冷色的脸格外狠戾。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袋一晃,逐渐闭上了眼睛。   而席川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离开自己了——流了这么多血……这是他要一辈子护着的女人,他连她一根汗毛都舍不得碰,那个男人居然这么对她!一想到她刚才所受的痛苦,他就恨不得上去把那个废物千刀万剐。   他俯下头,不停在她耳边说:“宝贝儿,撑住……”   好不容易盼到两人关系改善这一天,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这么多血?心情前所未有的害怕,这是席川从来没体会过的感受,那种为了一个人五脏六腑都揪起来的痛感,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像泡沫般在自己生命中幻灭。   如果不是爱到骨髓里,冷淡高傲如席川,怎么会如此捧着一个人?   这个密室还是当初民国时期的人设计的,封家老宅的人安放家族重要财产的地方,而且只有少数的人知道。   赵俊峰之所以如此自信,完全是因为这个地下室太过隐蔽,一般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藏匿在这里,洞察了整个宅院发生的一切,本来他晚上可以出没宅院,却因为这帮警察的到来而不得不躲在地底下。   他原本生无可恋,想趁着死前出来探探头,却在昨晚无意间看到那个人将张静雅杀死。说到张静雅,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她死的那一刻,他就在一边看着,勾起嘲讽的嘴角,一动也不动。他看见那个男人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她口鼻紧紧捂住,她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他身上,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几个软塌塌的老男人按在床上使劲搞的绝望画面。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不过怎么样呢?她现在死了,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去陪她。他已经不怪她了,哪怕她仅仅为了一块玉就把他给出卖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对她的爱恨,就带到坟墓里去,世世相随。   ……   席川抱着自己的女人站在一片热气中,一动不动。逐渐将两人包围的火光越来越亮,他权衡了一下,把乔崎暂时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她。   原来他们走出没多远,赵俊峰就凭着仅剩的力气撑起身体,拿了桌上的酒瓶点燃,扔到不远处的干草堆里。这里铺满干草,还堆了不少木制品,很快火势就大了起来,绵延整个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的设计很巧妙,暗门藏在那面镜子的底座之下,而且没有任何阶梯,只能通过一个仅容得下两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而且这个通道有一定的坡度。   刚来这下面之前,他迅速通知了张二等人,让他们在外面随时候着,就怕出现意外。   如今……席川沉着脸将她重新抱起,拿出上衣口袋里的对讲机,打开电源。   “滋滋”的电流声很快传到张二那边去,他还准备派人下去,就因为洞口闻着有烟味儿。几个刑警甚至已经准备好下去。   “席法医,下面发生什么了?”他着急对着对讲机问。   席川冷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虽然有些失真,但仍然听着让人不寒而栗:“下面起火,乔崎受伤很严重,现在已经昏迷。你让两个人在通道下面一点点守着,我把她举上来。”   张二不了解这地下室的构造,但现在情况紧迫,也不敢多问,只好叫人照做。   最后,席川又吩咐道:“让他们注意点,尽量不要碰到她的伤口。上去后就立刻把她送去我朋友那里,在我上衣口袋有名片,你打上面的电话,报出我的名字就行。”   “拜托了,请保住她的生命。”他沉声道。   说完,张二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就没了动静。他放下对讲机,站到一边去,表情凝重下来。   刚才席川那番话,分明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他身体一僵,想到这个可能性,手心竟然出了一片虚汗。   地底下,席川站在出口处,动作极其小心地将怀里的宝贝儿托举到通道口处。两名刑警接到讯号,忍住滚滚浓烟对口鼻咽喉的冲击,探□体,悬在洞口,将人缓慢而沿着石壁拖上来。   约莫三分钟后,等到乔崎人被捞上来,众人又开始手忙脚乱地将她抬出宅院。   张二打开对讲机,却始终联系不上席川,而洞口的浓烟也越来越多,眼看着整间宅院都有烧掉的可能,他赶忙找来人联系消防车。   可眼下让人犯难的是,席川为什么迟迟还不出来?   ************   赵俊峰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匍匐在桌边,气息也逐渐弱下来。   一阵遽然而来的力道将他掀翻在地,背部扎进了不少玻璃渣子。他只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火光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即使他看不见,却也能感知到男人身上发出的愤怒,那股来自地狱的血腥气息,像朵淬了毒的罂粟花。   “本来我可以直接让这火把你直接烧死,可是你给了我女人两刀……”席川踩在他的腹部,火光映照下的脸庞俊美无匹,有种惊心动魄的愤怒,“知道怎么死最难受吗?”   他如法炮制地将匕首插*进赵俊峰的大腿,慢慢沿着筋骨一路滑下去。那把刀沾了乔崎的鲜血,如今,换他来。男人冷笑着将他的皮肉划开,然后抽出来,将刀子放在一旁的火苗上,烧红了再覆上去。   席川对人体了如指掌,专门找最敏感的神经下手。   血液喷射出来,滚烫的刀接触到血液,发出轻微的类似于火被水浇灭的“滋滋”声,赵俊峰开始生不如死地大叫:“杀了我!”   “别着急,有你死的时候,你难道还指望我把你这废物从火海中救出去?”他冷声道,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赵俊峰突然有力气喊出声了:“求求你……让我死……求你……”   “再等等,还没到最难熬的时候。”席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好享受。”   “啊!”   一声声惨叫从火海中传出来,却没人能听见。   那一晚,赵俊峰在断气之前,几乎快要痛得痉挛。   最后,他葬身于火海中。   ……   邢毅接到电话赶到现场时,地下室的火已经燃到最旺,而席川却还没有出来的迹象。张二和几个刑警在一边团团转,这个火势又不好控制,消防人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板上弄了一个洞出来。   他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到了详情,知道乔崎被送去救治,只是席川却没有了踪影。   “不知道哇……他把乔大托上来后就没了声响,现在下面火这么大,席法医他……”张二头疼地在站在原地,心情颇为复杂。   邢毅站在门口,眯眼看着那阵浓烟,忽然开口:“席川他会没事的。”   不管怎样,他总是感觉,席川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在这里葬送性命。   毕竟,为了乔崎,他也不会这么做。   而与此同时,被送到吕医生别墅的乔崎也在进行紧张的手术。由于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但吕医生这里没现成的,他让助手先控制一下现场,然后找来还在别墅里待着的向楠。   向楠自从入住这里后,没有一天是安心过的,现在看到一脸冷峻的男人从穿着白大褂从走廊那边大步朝自己走过来,当下心脏一跳。   “有事需要我帮忙吗?”她怯怯地看着他。   吕医生走过去拉起她,头也不回地朝病房走去:“席川的女人需要输血,你的血型和她匹配。”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手腕被他箍得有些痛,她快追不上他的步子。   吕医生却突然转过身,一张俊脸被口罩牢牢遮住,只剩下那双犀利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向楠被他看得心慌,却听得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说我怎么知道?我那远在美国的自闭症儿子,身体里也少不了你的基因。别说话,别让我察觉到你对席川的女人有任何嫉妒情感,否则我控制不住自己伤了你。现在,跟我去手术室。”他一字一句地命令她。   向楠沉默了,乖乖跟着他一路走过去。   *************   在封家老宅通往吕医生别墅的路上,一辆保时捷正急速狂飙着。   没人知道席川是怎么出来的,那群察觉到老宅失火的记者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想往里面涌。   他拿出手机,给吕医生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在得知手术顺利进行后,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女人真勇敢。席川暂时松了口气。   等他打完电话,经过一个隧道时,却发现一个长得很像陈思思的女人在前面走着。如果换作平时,他说不定会下去探个究竟,可现在,他却只想冲到别墅里,守着乔崎直到她醒过来。   这么想着,脚下踩油门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空旷而阴森的隧道里,很快就恢复平静,只剩下一个如行尸走肉般的女人在路边走着。   陈思思苍白了脸色,握紧手上的手机,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她咬了咬唇,从包里拿出那几张淫*秽不堪的照片——上面是她和张静雅父亲的不雅照,每个地方都有特写,她潮红着脸,骑在那个满身肥肉的男人身上。   她忽然就崩溃了,捂着头不断后退,靠在后面的石壁上开始痛苦起来。   这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她不就是为了给父亲讨一个公道吗?虽然到最后,她承认自己有些被金钱腐蚀,但拖着一副早就残破的身体……想到这里,她开始捂着脸啜泣。   等到一辆货车经过后,她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直勾勾地盯着它。   没有人发现,在她背后的洞里,一个男人正缓缓靠近……在黑暗的角落,死亡正在酝酿,下一个目标,已经入笼。   ☆、第52章 席川的小番外   小番外之痴汉的成长:   在遥远而浩瀚的星际,有一颗美丽的星球,那里的科技十分发达,人人都过着从来不惧怕死亡的生活。他们富足而健康,社会犯罪率也少,而在这颗庞大而复杂的星球中,却有极少部分人向往着更加刺激的生活。   席川便是这部分人中的其中一个。   “席先生,您要的社会犯罪率报告来了。”一位浑身冰冷的机械人走到他身边,将脑中读取出最新统计出来的数据呈现在空中。   穿着一身白衣的俊美男人面无波澜地看了一会儿,继而莞尔一笑,走到落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城市。   明天就是他出发去别处的时间,虽然没有特别的不舍,但总归是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星球。   他将身边的机械人程序锁定好,然后抱起地上的柯基犬,走出了实验室。   第二天,人们都纷纷议论着,塔斯最有名的科学家莫名失踪。知道他去向的,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人。   帝国损失了一名科学人员,差点没拼尽全力去寻找,但都无果而返。   ……   同年冬季,在地球某国的G市,当地地产大亨席家栋喜得贵子。起初夫人在产房里大出血,眼看着差点没命,最后却神奇地逆转,生出了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   席老爷子在病房外牵着三岁的席晔,眼巴巴地望着产房里的动静,在隐约听到一声男孩儿洪亮的哭声后,差点激动得老泪纵横。一旁的席家栋再为人父,心情更是不言而喻,在得知老婆儿子皆平安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重叹了口气: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席川生下来后,就格外安静,总是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窗外,不喝母乳,只喝奶粉。不哭不闹,活像个小老头。   有天,席晔守在弟弟的婴儿床前,睁大眼睛问席爸爸:“爸爸,弟弟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席家栋眼神温柔地看着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弟弟这么小,肯定听不懂啦。”   “弟弟怎么不哭?”   “说明弟弟很乖啊。”   “……”席川乖乖躺在婴儿床里,等着父亲和哥哥,沉默得反常。   等到席川长到五六岁,智力已经高得惊人。他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父亲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并且有个自己的小型实验室,整天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个时候,席家栋就知道自己老婆生了个宝贝。   但是,这个宝贝的性格,却冷得有些反常。   比如每次家庭聚会,三姑六婆都会被他数落一遍;他尤其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任何年龄段的女人。   他不喜欢母亲给他洗澡,不喜欢大姨总是捏他脸的行为,不喜欢隔壁家妹妹总是往他怀里钻,不喜欢那些宴会上成功人士带来的妖艳女伴……   某次幼儿园的女同学问他:“席川你长得这么漂亮,可不可以当我新郎?”那个时候流行结婚游戏,他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思考着,一个穿着泡泡裙的女孩儿跑过来,怯怯的表情很是惹人怜。   可他却横她一眼:“我讨厌雌性。”   最后女生抹着眼泪跑走。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解剖学出来,安静地看起来。   ……   度过一个安静却不平凡的童年,在席川十四岁那年,有个高他一届的学姐向他表白。那个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出入学校,甚至经常缺课,成绩却好得惊人。不少异性都有这种校园王子情结,默默暗恋或明恋着他。   “学弟,我喜欢你。”那位长发及腰、肤白腿长的学姐站在他面前,有些脸红地说出这句话。   他淡淡抬眸,“我讨厌雌性。”   “……”   最终,学姐尴尬地转身离开。   上大学那年,他到了美国,在哈佛学习法医学。那个开放的国家,洋妞总是顶着一双电眼在他面前晃,甚至有不少向他大胆示爱,但都让他用一个理由而坚定地拒绝:“我讨厌雌性。”   那个时候,他说得一口标准的伦敦腔,总是带着傲慢的神情穿梭在一群白人、黑人中,神秘莫测的生活轨迹甚至成为当时周围学生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直到有一天,他的脸孔出现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主打的某档犯罪节目中——席川一脸冷峻,穿着黑色正装,毫不客气地批判当时FBI对一个跨国连环杀人案的粗糙处理手法。   从那时起,他就走上了和常人不一样的道路。   而这些年一直陪着他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尸体。正常死亡的和非正常死亡的,老人、幼童、成年人,被奸*杀的花季少女,被妻子谋杀的老实丈夫,被暗杀的政府官员……那段时间,他在当地赚足了眼球。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彻底改变他生活的事情,那件事情,让他知道了乔崎的存在。   从此,斜睨众人的席法医,在心底烙上了一个女人。那个从前总是说“讨厌雌性”、自大傲慢的男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她珍藏在自己心里。即使从来没向人提及过,从来没打算去见她,却早就在心底演习了千百遍和她在一起的场景。   这种看似有些病态的爱恋,曾经支撑着席川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那是一个清晨,他原本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早上七点多的飞机,他开着车,在去机场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时,当地村民在路边发现了一具女尸,一群警察中,乔崎穿着黑色衣服,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那具早就浮肿的尸体。   他没看见她的脸,可却已经认出她来。其实那才算得上是他真正第一次见到她真人。他平静的心房被搅得一团乱,那天,他将车停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平复了很久,沸腾的血液才凉下来。   怎么办,他要收不住这份感情了。那个女人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眼前晃,他开始幻想她躺在自己身下的场景,那曼妙的身姿,性感低沉的声音……要用什么姿势才好?   于是那天,他没飞去美国,而是折返回去,在路边的报亭继续寻找她的身影。那个时候她是炙手可热的铁血女刑警,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今天,他像个疯狂的追星粉丝,在一堆杂志里搜寻她,终于在一本和刑事犯罪有关的杂志上看到了她的专访。   他仔细研究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将其深深印入脑海中。他好想见她,好像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   只是……当晚洗澡的时候,席川从镜中看到自己胸前那道明显的伤疤,再次撤销了见她的欲*望。再等等,等等……   就这样,他跟了她两年,暗恋了她两年。   这种偷偷爱着一个人的心情,让他既痛苦,又开心。   没有任何事能媲美这种感觉,哪怕是他又抓住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罪犯。   ************   当时得知席老爷子给他订下娃娃亲的时候,他很是不屑,而再看到那个强势的女人后,更是丝毫没有迸发出任何激*情。   这辈子,他的女人都只能是乔崎。他一直坚持最适合她的男人是自己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然而,在心里装了一个人之后,总是尤其孤独。那种孤独,是他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感受。   以前,他会和尸体安静地度过一个晚上,整夜整夜地呆在实验室,手上的解剖刀没有一刻松懈。可是自从发现了乔崎这个宝贝,他开始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失眠——他会拿着她的照片做适当的抚慰行为,他会做各种各样的脑内幻想。   席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行为已经不太正常了。   可是没办法,一想到她,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情动。   第一次真正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坐在一堆人中,安静地抿着果汁——那颗性感而淡漠的泪痣,樱红的嘴唇,小小的脸颊,倔强而有神的双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的确不可小觑。   他知道邢毅也在追求她,于是自己便用了些手段,利用她的脾性,引起她对自己的注意。这是条捷径,也是个好方法。   起初,他能看出她对自己的猜测以及防备。不是自己情商不高,而是他实在是对于感情太过学术化,根本没考虑过实际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没有考虑到这个女人的内心想法,一味地展现自己的才华。可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根本就是在和他较劲儿。   他怎么舍得让她自卑?   第一次和她接吻时,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当时的紧急情况,那时他放出了有害气体,为了保护她必须做出这种行为。可那个时候就差点吓住她,因为自己勃*起了——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么经不起撩拨。   食髓知味。于是他更加坚定了和她结婚的想法,甚至已经和家里在无形之中做好了沟通,首先就是席晔。席晔虽然在家里没什么发言权,但好歹也是席氏的第一继承人,他说的话也有一定分量;再来是父亲,他向来严厉,但也不会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最后才是那个老顽固,他的爷爷。和付家订下的娃娃亲虽然是口头之言,但席老爷子无时无刻不挂在嘴上,总是说付家小姐多好多好。不过,要让他接受乔崎,恐怕也不是一件难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她点头,接受自己,他就立刻能带她去民政局。   他承认自己的行为有些病态,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占有她,和她一起共建一个完美的家庭。   那次爆炸,他出事,她不吭声地照顾了他半个月。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迈进一大步。她每天给他擦身子,那双白皙却带着些茧子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那段日子,他时常用言语调戏她,看她装作不在意的脸上浮现出的红晕,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这就是他看上的女人,勇敢、坚毅、聪明、自立,却也有着小女人的娇羞。   这种痴汉一样的行为和想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她面前,表面总是维持着绅士风度,实则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脑内幻想的场景:她穿着警服,面色冷淡地站在自己面前,然后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毫无表情地朝这边走来。接下来的事,很顺利地进展……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席川不禁想,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    ☆、第53章 血案再现   给乔崎输完血的向楠半蜷缩在沙发上,正好遇见大步跨进客厅的席川。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落魄的席川:头发凌乱,领带被扯得不成样子,白衬衫上沾了不少血迹,神情也是迷茫慌乱。   他看见她了,眼神稍稍一变,继而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谢谢你能为她输血。”席川弯下腰,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微喘。   向楠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也没去探究,见他向自己鞠躬,心下一惊,赶忙道:“小事一桩,乔警官现在还在手术中,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让他别这么客气。   席川依旧很正式地向她道了谢。   向楠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的石头也悄然放下。她很想告诉那个男人,她没有嫉妒乔崎,目前对席川也再无想法。以后,还是安安心心地过自己正常的日子。但想到在美国的儿子,她就一阵晃神。   而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席川已经大步朝着里屋走去。   向楠重新坐回沙发上,开始环抱着双肩,因为输完血,身体有些虚,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   由于乔崎的伤口过于深,清理工作稍稍有些复杂,但好在送来及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出事。   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   喉咙干燥得很,乔崎艰难地睁开眼,别过头就看见席川一身狼狈地守在床前。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掉,眼睛布满血丝,看样子是一夜没睡。   见她醒了,他下意识就从床边把温水端过来,用棉签沾了一点涂在她嘴上。席川动了动唇,千言万语诉不尽的样子,却在看到她疲惫的眼神后,强忍着没有说话。   倒是乔崎最后先开的口:“脏死了,先去换一身衣服。”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席川二话没说就起身走出屋子,跑到吕医生那里借了一套衣服,又跑回屋内的浴室,匆匆洗了个澡。等到他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地重新坐到病床前,乔崎已经又闭上眼睛。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知道她没睡着,便问:“还痛吗?”   “不痛了。”她闭着眼睛道。   席川静静地包住她的手,再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守着她。   “你快去睡个觉,守着不累吗?”过了几分钟,乔崎睁开眼看着他,轻声说。   他的眼睛都红得不成样子了,平日里的精英模样也被下巴生出的浅浅胡渣给破坏了,但有种惊人的落魄感。乔崎屈起手指在他脸上划了两下,“赶紧去吧。”   席川却摇头:“没事的。”   可她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她自己也不太适应,只好找了个借口:“你在旁边我会分神,休息不好。”   听到这话,他立刻起身,眼神贪婪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乔崎这才松了口气——她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他,现在这种情况,得让她好好想想。   而且,那个案子……她叹了口气,自己手残腿残的,恐怕没能力再去深入探究了。   这么想着想着,加上体力不济,她又累得睡着了。   而此刻,就在隔壁房间,席川问吕医生调来监控视频录像,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上安静睡着的人看。他哪里睡得着?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还有什么资格睡觉?   想起那个被烧死在火海里的男人,他的脸色就一阵阵发黑,恨不得将人从地狱里拉出来狠狠折磨。谁触到他的逆鳞,破了他的原则,那就别想好过。席川不是一个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算不得一个正常人,但哪怕是这样的人,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她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过了几分钟,席川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钟了。   解锁后,显现出来的屏保是乔崎睡着时的容颜,而桌面则是她站在一颗大树下躲雨的场景。他静静用手指摩挲了一会儿,而后打开短信,将早报浏览了一遍……席川收好手机,表情沉了下来。   原来陈思思于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在虎牙村距离国道五百米的隧道里,被人用乱刀捅死。   又是一条性命。但陈思思的死其实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如果乔崎没有出事,他还能利用这个办法引诱出凶手,但现在既然她已经死了,也只能一步步地来了。   而同时在案发现场守着的邢毅,听到席川车子被开走的消息后,这才结结实实地放心下来。他就知道席川这小子能耐大。   一旁的张二守了一整夜,眼睛下面挂了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打了个呵欠问邢毅:“席法医真的没事吗?”   “嗯,他车子都开走了,估计是去看乔崎了。”邢毅淡淡道。   一旁的几位刑警正蹲在地上吃早饭,清晨的空气凉飕飕的,大火留下的味道还依稀存在。   张二搓搓手:“那个……副队啊,我给你说个事儿。”   邢毅看了他一眼,抬起下巴,示意他说。他抹了一把脸,嗫嗫喏喏地说出口:“乔警官和席法医那事儿,你知道了不?”   邢毅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其实我说吧,他俩看着是挺配的,但你毕竟也追乔警官追了这么久,现在这种情况倒是不好办了。想过以后的事情了吗?”张二问。   “……”邢毅将视线转到他身上,疲惫不堪的面容滞了一瞬,而后严肃道:“收好你八卦的性子,现在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有心在这里打探我的私人生活。赶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整个警局,就属他最八卦。   听到他这话,张二瞬间清醒了,一个激灵,“是,副队!”   邢毅叹了口气,起身朝屋内走去。   陈思思的母亲在昨晚到达后,由于当时火势较大,只有一位年轻的刑警守着她;而今天凌晨得到消息,说是在隧道里发现陈思思的尸体后,她当场便晕了过去。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却苍老得像是六十多岁,骨瘦如柴,皮肤蜡黄,走路一瘸一瘸的。   而今早上,在及时赶来的医生的救助下,她这才有转醒的迹象。   见到邢毅,陈母当场便跪了下来,啜泣得不成样子:“警官,你一定要抓住凶手啊,我女儿是无辜的……呜呜……”   邢毅赶忙上去搀扶住老人,尽量安抚她的情绪:“请您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等案子水落石出,一定会还陈小姐一个公道。”   老人情绪却依旧平静不下来,只是不停地说:“都是当时作的孽啊……作孽啊……”   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邢毅立刻就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他试着和她对话:“作孽……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刻,陈母突然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死命地摇头:“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杀……会被杀。”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邢毅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医生,医生告诉他现在陈母的情绪还比较激动,不适合再刺激,加上她心脏本身就有点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再问任何刺激她的问题。   邢毅只得作罢。   赵俊峰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这间屋子也差不到报废了,里面的东西都被搬到院子里来。   “你给郑恒远打个电话,让他去把那个‘赵俊峰’守住。”邢毅吩咐一旁的张二,“我看现在这个案子不是死人的问题了,这其中肯定有一条很大的利益链。”   张二立刻拿出电话,在打之前,他对邢毅说:“要联系一下席法医吗?我看他对案子比较了解。”   “暂时先不用吧。”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估计他也没那心思。”   “我去一趟犯罪现场,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千万别让那些记者进来,凶手说不定会混在这里面。”临走前,邢毅吩咐道。   ***********   已经到了中午,席川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起身走出房间,去了乔崎所在的临时病房。   她在五分钟前已经醒了。由于局部麻药已经失效,伤口又开始痛起来,乔崎咬咬牙,拿了旁边的水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这时,席川已经进屋了。   “感觉还好吗?”他接过她手上的水杯,柔声问。   乔崎重新躺下,却牵扯到了腿上的刀口,“嘶”了一声。   席川眉眼焦急地看向她的腿:“很痛吗?”   她点点头,不过也过于夸张:“这点儿痛我还是忍受得了。”   即使她忍受得了,他哪里能忍受?席川扶额,想起在家中的强效止痛药,拿出手机打给正在休息的吕医生:“上次我给你的止痛药,你还有吗?”   “没了。”吕医生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冷声道。   “麻醉药失效了,你去我家拿点止痛药过来,越快越好。”席川没空理他阴阳怪气的声音,直截了当地说。   吕医生冷哼:“昨晚让向楠给你女人输了血,今天又让我跑腿,席川你挺能耐的啊。”   “我没空听你在这里酸,你不去我会让余助理去。”   说完这句话,他沉着脸挂断电话。   乔崎看着天花板,问他:“昨晚发生过什么事吗?”   “陈思思被人杀害了。”席川老老实实地回答。   现场的图片已经发到他手机上,他知道乔崎放心不下这个案子,便把图片翻出来给她看:“昨晚在隧道里被杀的。”   乔崎抽出还算完好的那只手,拿过手机仔细查看。陈思思死的地方是在避车洞里,地上的脚印杂乱,现场极其血腥,她的腹部几乎不能看。   看完这些照片后,乔崎不小心按到了返回键,那张桌面立刻映入视线。   那是她在树下躲雨的场景,应该是在不久前照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她多少照片?还拿这个来当手机屏幕……她把手机还给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偷拍我。”   其实这句话有点娇嗔的味道,她自己当然意识不到,不过在席川听来,却是十足的撒娇。他缓缓凑近她,“经过你的允许,就不叫偷拍了。”   “……对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她适当地转移了话题。   席川亲了亲她的额头,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不逗你了。”   又继续说:“等下我去现场看看,说不定就会有结果。你是绝对不能去的,伤口还痛的话,我已经让人去拿很有效的止痛药了,安心躺着休息,乖。”    ☆、第54章 羞耻名   一块石头还压在心里,乔崎怎么也放不下,不过自己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她吁出一口气,看向席川,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他收好手机,拿她没办法,只好到隔壁房间拿了一台笔电和一张小桌子过来放在她的病床上。“我到了现场就给你发视频。”席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记得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床头上的铃。”   “那申请个联系账号吧。”乔崎打开电脑,头也不抬地说。   席川接过电脑,快速进了一个网页,敲敲打打一番后,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很快,他就申请好了两个号,然后把电脑转过去给乔崎看。   ……网名分别是“乔崎的丈夫”以及“席川的妻子”……头像也不知道从哪里搞的非主流空间情侣头像,看他还一脸得意的样子,乔崎实在是不忍心批评他的审美水平,只能等他走后,打算再悄悄把头像换了。   “那我就先走了。”席川盯着她,忽然绽开一个微笑。那张由于一夜没睡而稍显疲惫的俊脸也变得清爽起来。   乔崎:“开车小心。”   他“嗯”了一声,转身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继而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她,又吩咐道:“以后不许单独行动。”   乔崎怔愣了几秒,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被他限制了自由,但一想到昨晚那种情况,加上他也救了她,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只好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何时这么听话过?本来平时总是冷着的一张脸现在也柔得让他心生怜悯,他忍了两下,最后俯□在她唇上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声音喑哑:“要是一直这么乖那就最好不过。”   乔崎低下头,含糊地躲着他的亲密。头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得给她点儿适应时间是不?   席川倒也没说什么,直起身离开。   等到他出了房间,乔崎这才放松下来。最近他一在身边,她就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有时候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变化来得让她措手不及。   她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这才慢吞吞地打开网页,搜索起头像来。   弄好头像后,她又打开账号,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密码。席川设的密码,会是多少?她顿感好奇,将账号退出去,直勾勾地盯着键盘。   这个密码是五位的……她按下几位数字,不对。   五位……五位……不知为何,她脸“腾”地一烧,脑袋里竟然自动蹦出一串密码。虽然这种猜想很不稳妥,但她还是决定试试。   手指按下去后,点击登录,竟然成功了……   原来是这样的。红晕直接延伸到耳根子处,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对话框突然弹了出来。网名为“乔崎的老公”的人邀请她进行视频……咳咳,乔崎被这个名字吓到了,手抖点了拒绝。   那边很快就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来:为什么不接视频?   她想了想,这么回:你在开车,我拒绝视频。   于是,两人就这么诡异地开始聊天,对话如下:   乔崎的老公:猜到我设的密码了吗?(后面跟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她实在是不理解他一个大男人发这种表情的心态,只好无语地敲着键盘:猜到了,等等我就把它改了。   席川正在开车,看到这条消息后皱眉,拿过手机按了两下,发送:不准改,信不信我把它锁定?   幼稚!乔崎轻哼了一声,回复他一个再见的表情:开车专心,等等到了现场再联系。   席川:好好休息(亲亲)   ……乔崎红着脸关了对话框,心跳如雷。   **************   车子开到隧道处,已经被封住,前后都拉了警戒线。   席川将车停到路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到邢毅朝这边走过来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逃出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邢毅走近,皱着眉问他,“乔崎手术还顺利吗?”   “不是‘逃’,是光明正大地走出来。”席川将视线移向隧道处停着的警车,而后拉开警戒线走进去,“她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就等着痊愈。”   邢毅跟上去,和他并肩走着,“那个赵俊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堂弟会整容成他的样子?”   “赵俊峰一定程度上已经被凶手给俘获,他染上了艾滋,但又不想身败名裂,于是让其表弟代替他继续自己的演艺事业,这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那么杀死张静雅的,到底是谁?”   席川停下脚步,眼神定定地平视过去:“很显然,从头到尾的凶手,都是一个人。”   邢毅愣了一瞬间,又说:“我让人查了付媛收到的陌生号码的IP,已经派人去问了。”   “没用,他肯定会乔装。”席川继续前行。   走到隧道中间,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从前方传来,现场有几个侦查人员在附近采集线索。席川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站了几秒,直接走过去。   “现场你们动了吗?”他边拿出手机边问。   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直起身看向他:“没有。”   “那就好。”席川打开账号,点开联系人那一栏,点中名为“老婆”的分组,向乔崎发送了视频邀请。   几公里之外一直等着视频的乔崎在接收到邀请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   席川调整了一下画面。在看到他清晰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的俊脸后,她清咳了两下:“动作挺快。”   “我知道你等得心急了。”他没多说废话,把镜头转向陈思思尸体所在的地方,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呈现给她看。   死者尸体侧躺着,直接死因是腹部遭到锐器的攻击而导致内脏破损失血过多而死,伤口深度直达内脏,而在她的周围,还散着几张她和张静雅父亲的不雅照;凶器就在尸体附近不到一米处,是一把水果刀。   据现场的一位刑警说,当时并没有目击者。   “她身上的包呢?”席川问旁边的人。   “包?”那人疑问。   那边的乔崎也纳闷,“为什么会有包?”   “昨晚驱车去别墅时,我曾经在隧道看见过她,当时她提着一个橙黄色的手提包。”席川边查看着尸体边说,“你们有谁看见那个包了?”   “没有,你来之前现场没有碰过。”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席川脱下手套,触碰了一下尸体的脖颈,然后对乔崎说:“手提包被凶手拿走了,里面肯定有重要的东西。你等等,我打个电话去嘉兴科技,让冉泽言查查张氏的底。”   还没等她说话,屏幕就黑了。   乔崎敛眸思考:从地上的脚印可以大致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腿脚健康,是个成年男子。非要杀死陈思思不可的原因是什么?难道陈思思掌握了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她赶紧给郑恒远打了个电话。   “胖子,带人去G大陈思思的宿舍看看,凶手有可能会去那里。”   郑恒远接到电话后,立刻请示了上级,得到允许后,和刚赶回来没多久的马志远带人赶去了G大。   没过多久,乔崎又接到了视频邀请。   “结果等等就出来了,我先观察一下现场的情况。”席川对她说。   乔崎:“让人去虎牙村询问过了吗?那里的村民说不定知道一些情况,这个案子肯定和陈文脱不了干系。”   “我说过,是家族复仇,封家的灭门惨案很有可能是导火索。”席川边说边继续查看地上的脚印,而后沿着脚印一路走过去,发现隧道出口有一群刑警正在进行搜查。   乔崎知道他在往前走,而路上的脚印也没断过,凶手走得很沉稳,当时路上没有什么车辆和目击者,他行凶后就朝隧道外面走去,而后一直……   “他上了某辆车。”席川如是说。   乔崎:“从伤口的程度和周围的血迹喷射来看,凶手的衣服上应该沾了不少血迹,周围有他的衣物吗?”   “那群人在找,不过凶手应该不会这么不谨慎。”   就在这时,席川的手机突然收到一份临时加密文件。“张氏的内部资料调过来了,我先下了,等等再联系。”   说完,电脑屏幕又黑了。   乔崎叹了口气,没有亲临现场就是不自在,现在浑身都难受。就在她等着席川的视频邀请的同时,病房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位身材高大,长相上等的男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瓶药。   应该就是席川说的止痛药片。   “你刚做完手术,应该多休息。”吕医生走到病床前,对她说,“这是席川让我拿过来的特效止痛药,如果觉得痛,就吃一颗。”   “谢谢。”乔崎接过药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可以请问一下,昨晚是谁给我输的血吗?”   吕医生:“向楠。”   向楠?席川曾经的私人厨师?她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礼貌地说:“麻烦医生替我向向小姐转告一声‘谢谢’。”   “我会的。”吕医生朝她平淡一笑。   最后,他还是提醒她:“记得好好休息,等等我会让厨房给你端东西来。”   “麻烦你了。”乔崎很客气地回答。   ……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席川站在隧道口,突然问旁边的一名年轻刑警。   “啊?”那名刑警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怎么做?”   席川勾唇一笑,重复了一遍问题:“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么处理带血的外套?”   “……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扔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吧。”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席川看向他,那是一个长相有些寡淡的刑警,如果没记错,他刚上任没三个月,名叫赵峰,算得上是名优秀的刑警。   “如果他来不及扔掉衣服,临时上了一趟夜班车呢?为了不让乘客和乘务员发现他身上的血迹,他会怎么做?”   席川极其有耐心地问,眼神却犀利邈远,盯着那边因为封路而不得不掉头的一辆面包车。   赵峰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大概会把衣服脱下来翻折后拿在手上吧,或者翻个面再套上。如果凶手穿的黑色衣裤,那就好办了。”   “这种乡镇的夜班车,来回的基本都是一些去外面工厂上班的工人,谁会注意他的穿着?发挥一下想象力,凶手行凶肯定不会穿浅色衣裤,你说得很对,我们要找的人,是位年龄在35—45之间,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职业肯定不会普通,收入在中上,并且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最重要的一点,他和虎牙村有一定的联系。”   席川忽然拿起手机,对那边说:“止痛药吃了吗?”   “吃了。”乔崎说,“张氏那边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他浅浅一笑:“那个从大西北被买回来的悍妇,这次可把她的丈夫女儿都推到火坑去了。”   ☆、第55章 痛苦往事   乔崎一惊:“你是说张静雅的母亲?”   “嗯。”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席川盯着她:“当时在金三角贩毒起家的岳老六,现在干起了走*私生意,雷红艳(张静雅之母)利用她在道上的人脉,和他勾搭上了,两人就在半年前合作向境外走*私了一批国家一级文物。岳老六我想你应该不陌生。至于雷红艳,年轻的时候就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现在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也亏得她能稳坐张氏夫人的位子这么久,没有手段,怎么经营?”   自岳老六这个称号一出来,乔崎的脑袋已经就糊了……岳老六……这个名字,她永远都无法忘记,甚至说,已经牢牢地铭刻在脑海里,就等着有天把他千刀万剐。   岳老六,虎牙村土生土长的人,生下来的时候排第六,被道上的人称作“岳老六”,真名岳冠雄,从二十岁就开始在贩毒界混,为人狠戾、精怪,喜怒无常。   “阿崎。”席川轻轻唤了她一声,态度很铁,“这个案子你不能干预。”   “凭什么?”乔崎听到自己的声音恍恍惚惚的。   “不要再去想那些早就已经过去的事。”席川只能用这种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她。他实在是想不到任何理由来覆盖她脑海里的心魔,那个她,甚至是他心中的魔障。   从两年前离职,一直到前不久恢复职位,刚刚不过两年的时间。乔崎离职,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刑警的职责,更是因为自己这条命,是战友的牺牲换来的。   那些黑暗的日子,她亲眼看到缉毒队的前辈刘毅被那个禽兽折磨至死。他们把他的肉割下来喂野狗,把他身上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就在她的眼前……她还记得那些恶梦一般的惨烈场景,那个禽兽让他们选择一个人活下来,另一个人就必须死得更惨。   刘毅怎么说的,那个老实勤恳工作了一辈子的男人,这样说:欺负小姑娘算什么?要杀就杀我,别动她一根汗毛。   岳老三当时把刀往桌子上一插:行,爽快!   后来她真的完好无损地回到了G市,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刘毅仅剩的一节骨头。那个时候,刘毅还在读高三的女儿捧着那根骨头跪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她心都冷了。   她没有能力救他,只能在他的护翼下,躲过这一劫。这是一命换一命。   最后来,她便调去别的地方,整整消匿了两年。   这两年来,她不断反省:自己的职责到底是什么?如果当时能救出刘毅前辈,她现在的人生轨迹又会怎么样?   然而,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在当时的金三角,她要想做出点什么事情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乔崎失神地看着屏幕,好像要透过那东西看到什么。   “你现在能查到他在什么地方吗?”半天后,她语气冰冷地问那边的席川。   席川态度依旧很坚决:“查到了你也不能干涉,好好休息,我先下线了。”   “等等……”话还没说出口,屏幕再次黑了。乔崎拿出电话,急忙拨给他,却是一阵忙音。她沉下脸来。   腿上的伤口越来越痛,她根本不能挪动半分。不远处就是刚才吕医生拿来的止痛药,她拿过药瓶,捏在手里半天,最后狠狠扔在了对面的墙上。玻璃药瓶接触到墙面,立刻绽裂开来,“啪”的一声散在地上,却没有多少震慑力。   让它痛……她好久没体会过这种锥心的痛了。   乔崎躺下来,望着天花板,眼神越来越冷。   **************   G市郊外一个小村子的普通农房里,面相凶狠的男人啃了一口烧鸡,从柴房里拿出一把砍刀扔在堂屋潮湿的地上,最后狠狠抹了一把油亮亮的黑脸。   旁边的女人怯怯地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对男人说:“亮子,咱不给那人干了,行不?咱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种庄稼……”   “你个娘们儿懂什么?给老子闭嘴。”被唤作“亮子”的男人放下手里的食物,眼神沉沉地看向她,“个乡下娘们儿,有钱不赚,就指望着那点儿庄稼。”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旁边肮脏油亮的桌子上,“看看,这是提成,正工资来的时候,我看你怎么高兴。”   “那可是杀人的勾当啊……”她低声说。   男人重新拿起烧鸡,冷冷一笑:“别人怎么死,不关我事,又不是我杀的。”   女人终于无话可说,抱起睡着的孩子进了里屋。   就在这时,男人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脸上面的来电显示,表情立刻变得狗腿起来:“喂,岳哥。”   岳老六站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菜市场口,“亮子,有一笔生意,来不来?”   “来来来……当然来。还是老规矩?”男人把烧鸡咽下去,擦擦手起身走到了屋外。   “东山路一手鲜菜市场,我把东西放在出口的石狮子那里,你去取。”   男人“嘿嘿”地笑,满口应着,挂了电话后正要出去,却想起来钱还在屋里,便走回去拿。刚进屋,就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把钱揣进兜里,走进里屋一看,女人正在收拾衣物。   火“噌噌”地就上来了,没良心的女人,胆小乌龟。   “亮子……我今天回一趟娘家。”她拉好拉链,拿起包,抬头慌乱地对男人说。   “昨天不是才回去上过坟?”男人冷笑,看了她几眼,不消多时又把视线放在床上的儿子身上。最后,他挥挥手,“滚,省得成天在老子耳旁念。以后老子找姑娘你也别管!”   女人不知嘟哝了一句,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提着包,越过他走了出去。   亮子坐在屋里想了半天,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最后还是起身,决定去一趟城里。   ……   刚从G大回来的郑恒远并没有带回来令人满意的消息,陈思思宿舍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怀疑。因为家庭的缘故,她甚至没有电脑,而她的室友也说她除了前几个月早出晚归、经常缺课,平日里也基本没有什么异样。在大家的眼里,这个女孩儿,安静、成绩好、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   “陈思思被杀的理由是什么?”李群看完资料,问旁边的张二。   张二摸着下巴:“我感觉这是个不简单的案子。”   “这不是废话吗?”李群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眉头皱得老高,“你小子成天跟在副队身边,就没个准儿?”   “他自己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现在又出了两起命案,我看他现在也焦心得很。乔大也受伤了,我看现在能指望的人,就只有席川了。你没看见他的样子,简直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说实话,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席川之前是个什么角色。”   李群看向他:“说。”   “反正是跟FBI那边挂钩的,可他后来没去,这其中的内幕也多了去了,你说现在这案子吧,我们花个半个月说不定都瞧不出什么眉目来,他一看看现场,再做个分析,取了个脚印儿就知道凶手去过哪里。我看他啊,指不定比乔大还能耐。”张二眯起眼睛说。   李群轻哼:“这小子一来就是冲着乔崎的,你说这其中有鬼没?都说属性相同会相斥,我看他俩倒是合拍得很。”   “属性相同?”张二不赞同了,“我倒感觉他俩比较互补。”   李群正想反驳,就瞧见席川一身西装地从外面走进来,邢毅跟在他旁边,满脸的严肃。   “副队。”   邢毅捏了捏鼻梁骨,声音疲惫:“岳老六出现了。”   除了席川,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都剧变。李群甚至捞起袖子要往外冲,邢毅拉住她,沉声道:“等下去东山路的菜市场,这边让人控制住雷红艳,李群,你再去张家别墅那边。”   “副队,我也……”   “这是命令。”邢毅盯着她。   李群不甘心地别过头。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地抓住他,那你们就想得太简单了。”席川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他看了看在场人疑惑的表情,继续说:“虽然这个消息属实,但岳老六肯定不会现真身。”   “这么说……”   “替罪羔羊。”席川冷声道,“但别忘了,岳老六是虎牙村的人,这个案子和他走*私文物可能没多大关系,而他杀人的缘故也不是为了掩盖这件事。我查了封家陈文以前的资料,再加上刚才得到的一份走访资料,整理出来得出一个结论:岳老六很有可能是陈文在外的私生子。”   “老六老六,前面五个都是姐姐。”说到这里,席川的表情变得很嘲讽。   邢毅:“那这和封家老宅有什么关系?如果纯粹是迁怒于陈文,大可以不必这么费事。”   席川看向窗外,眼神幽远:“怎么没有关系?陈文的祖上可是封家老宅御用的木匠,传到他这一代,手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精湛。”   他从包里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当初寄到张家照片里的有镜子那张,另一张是在某文物级展览厅里照的,仔细对比,两张里的东西一模一样。这是冉泽言在网上找的线索。   “昨晚一把火烧掉的,可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席川说。   张二不解:“这话怎么说?”   “封家血案追溯到民国时期,要从当时封家的落败说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个时候,封家藏了不少古玩,都堆在地下室里,而当时正好有人来抄家,都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对外界说是离奇死亡,但事实的真相却远不是如此,不过没关系,资料虽然残缺,但秉着只要知道案件事实的原则,我并不介意它是怎么一回事。”席川道。   张二:“这么说来,封家的财产其实还保留到现在?”   “不尽然,大部分其实都被走*私到国外去了。这只是岳老六生意的一部分,而这个渠道大概也是陈文告诉他的。”   所以封家老宅才会一直传出这么诡异的事情,大致都是他们弄出来的。至于乔崎二叔的死亡,不能完全与他们没有关系,岳老六肯定有份儿。   “那个被偷走的箱子又是怎么回事?”邢毅突然问。   听到这个问题,席川清俊的脸慢慢浮上几分深意。他并没有急着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他本身也不清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等会儿就是看好戏的时间。   ☆、第56章 枪法无敌   乔崎一直在病房待着,百无聊赖,心情又无比沉重,只好打开电脑一直看着屏幕上那个灰下去的头像。   她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我很无聊。   男人到底有没有隐身她不知道,等了几分钟,那边却依旧是一片平静。看来他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参与这件事。叹了口气,乔崎重新躺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的浮雕看。   几分钟后,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拨给邢毅。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背景声音应该是在车上,喇叭声一片,也对,现在是下班高峰期。   她想了想,问那边的邢毅:“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   邢毅正开着车,车子堵在这边的闹市区了,后面的席川如雕塑般端正地坐在车座上。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席川,回道:“现在正往东山路的一手鲜菜市场赶去。”   乔崎一听,声音立刻沉下来:“岳老六在那里?”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有风声放出来。”邢毅边开车边说。现在这路况还有些堵,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时间。   听到这话,乔崎握紧被单,手指甲因为用力被挤得泛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口气后,道:“岳老六不会这么轻易出现,相信我,他比任何人都狡猾。你们要注意安全。”   邢毅是知道当年她遭遇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岳老六现在主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岳老六把目标转移到乔崎身上,他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乔崎虽然冷静聪明,刑侦能力超群,但在这件事上却是意外地鲁莽。他想了想,说:“会注意的,你好好养身体,不用担心。如果实在是想知道案子的实况,我可以让人发到你手机上。”   “谢了。”   等到她挂断电话,这边的车流也差不多在开始移动了。   见席川一直沉默,脸上也没太多表情,邢毅便试着开口问:“这件事一直乔崎心中解不开的结,你真不打算让她干涉?”   他“嗯”了一声。   邢毅却突然轻笑出声:“那丫头固执得很,你不让她做她偏是要做,不怕她生气?”   席川这才倒没有再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聊天界面,用手轻抚了一下屏幕。他的确是隐身了,乔崎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语气听不出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但中午她的确是不甘心的。后来接到吕医生的电话,说是她发脾气摔了那瓶止痛药,他就知道,这件事她不刨根知底,心里是不会舒服的。   但他莫名就是不想再让她接触到岳老六这个人物。那些恶毒的回忆,曾经被照相机记录下来,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那些资料。那些照片都让他给销毁了,上面记录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血腥,于常人简直是难以忍受的事。   以前她都一个人受苦,现在既然有他在了,他就该宠着她,不让她受一点苦,有什么不对?   这个时候的席川,在这件事上的思维也很单一。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被她换成两只柯基犬的头像,轻叹,最后还是发了个消息过去: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好养伤。   那边收到消息的乔崎并没有再回。而没有接到回复的席川也隐隐觉得这次的后续事件处理会很麻烦,但比起这个,他还是决定大男子主义一回。   *************   G市渐渐被夜色入侵,一大片灯红柳绿中,某些见不得人的、暗藏在光明之下的肮脏行为逐渐显露。   亮子专门拿钱包了一辆面包车,急匆匆赶到东山路,下了车,赶紧在周围打探一番,确认无任何异常行为后,这才从一家成衣店里走了出来。   对面就是岳老六说的那个石狮子,那东西乍一看没什么门道,其实在石狮子的底部有一个二十厘米宽的小洞。周围都是些来往匆匆的行人,这边买小饰品和水果的小贩也差不多都已经撤走,搬到附近的夜市去了。所以现在这里很容易行动。   当然,前提是没有条子暗中埋伏。   他裹紧身上的外衣,习惯性地看了两眼周围路过的人,然后走到石狮子前站着。   离这边二十米左右的黑色小车里,邢毅下意识地攒紧方向盘,随时准备下去。   “那就是岳老六弄来的替罪羊。”席川淡淡开口,稳坐在后面。   邢毅皱眉,用通讯设备对那边埋伏着的几位刑警下令:“目标出现在杂货店前的石狮子旁,黑色上衣、棕色裤子、国字脸,随时准备行动!”   郑恒远穿着便衣,混在人群中,朝那个方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看起来不太对劲的男人正站在石狮子旁,眼神在周围游移。   这不是岳老六。果然如席川所说,岳老六不可能这么容易出现,反而拉了一个垫背的出来。   夜色越来越黑,就在周围的摊贩都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亮子搓了搓手,迅速从石狮子的洞里掏出那个包。   “哟,还挺沉。”他歪起嘴角阴笑了一下,这次的货果然够分量,又可以捞到一笔钱。看家里那娘们儿还不屁颠屁颠地从娘家跑回来。这么想着,亮子赶紧把包揣进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准备朝不远处的车站走去。   邢毅猛地打开车门,边走边下命令:“先别轻举妄动,跟在他后面,到人少的地方再行动!”   亮子干了这么多笔业务,在观察环境方面比常人多长了一个心眼,但今天许是自家女人的行为让他觉得这笔生意干得不干不净,一直走心。他走到一个岔口处,突然想起岳老六来,于是拿出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冰冷机械的女声从那边传来。亮子脸色一沉,胸腔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前面就是一个小巷,他裹紧包,低着头匆匆走了进去。   MD!怎么打不通电话?这岳老六虽然在道上风评差,但钱从来没少过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空号?逗他吗?   他又拿出手机,准备打给雷红艳,却突然想到雷红艳的女儿死了,现在她应该被那些警察监视着……   亮子握紧手机,暗想不对劲!以前岳老六让他做事的时候,总会有一两个人在旁边监督,今天他却昏了头一般,还以为岳老六完全信任自己了。MD,肯定不对劲。   他看了眼周围,黑魆魆的,除了远处经过的一辆辆车,路灯基本都不能照到这地方来。亮子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这东西打开来看看。   沉甸甸的一个黑包,二十几公分宽,平时他经常在火车站经常看见。亮子心想,如果今天搞成了这一笔,他也打算退了。想着想着,手就开始动了。拉链一拉开,一个做工精细、上面雕着牡丹花的檀木箱就出现在眼前。   这玩意儿也是个文物?他半带疑惑地拿起箱子左看右看,又掂了掂,自言自语道:“这岳老六,白粉儿生意不搞,就弄这些玩意儿?”   亮子看了一会儿,正想重新合上包,准备再联系联系一些兄弟,结果刚拉上拉链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从对面和后方传来。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迅速拿起包就朝旁边的弄堂跑去。   这里的弄堂还有几户人家,一些晾衣杆横在路旁,亮子抄起包就往住家户那边逃。居然有条子跟上来了,莫非是岳老六故意陷他于不义?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想法,只能不停地跑。被抓住可就不好办了。   邢毅下令让人从前面包抄,越过一些障碍物跑到弄堂的尽头去堵他。   “目标在前方二十米左右,准备右转,让人到岔路口去堵。”席川看着屏幕上不停移动的红点,用对讲机对那边的邢毅说。   邢毅扶了扶耳麦,“行动。”   感觉到危险的靠近,亮子手心出了一把汗,后面的脚步声也跟得越来越紧。就这么办吧,从前面的路口跑出去。他暗自咬牙,这次回去一定不干了!挨千刀的岳老六,这是把他往火坑地推啊。   Cao!   就在他感觉自己还可能有一线曙光的时候,前面路口却猛地蹦出来几个刑警。   “警察,不许动!”   该死的!前有狼后有虎。亮子咬牙,有些不知所粗。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包臀裙、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出来,正要把水倒掉,却听得一声闷响,水还没倒,盆子先被一双黝黑粗糙的大手给夺了过去。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扯到旁边的晾衣杆下,一股刺鼻的酸味儿和烟味儿从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即将抵在脖子上的冰冷刀锋。   “大妹子,对不住了。”他低低地对女人说了一句。   女人当即就吓得腿软,这种电视中被劫持的场景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她连忙哭丧着脸:“大哥,不关我事啊,放了我……呜呜……”   “闭嘴,安静点!”亮子颤抖着手,吼她,“乖乖配合我,你就不会有事。”   邢毅皱眉,现在他竟然劫持了人质。   “副队,现在怎么办?”郑恒远问。   他看了眼那个女人,“先和他沟通一下,别伤着人质。”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亮子朝前面大吼,一边钳制着女人后退到墙上,他扬了扬手上的包,“你们要这个可以,我留下来。放我走,我没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如果你们……”他喘着粗气,把刀逼近女人的脖颈,沉声道,“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几位在场的刑警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邢毅也目光沉沉地对准那边的两人,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席川直接走到郑恒远身边,神色傲慢地看了眼那边正挟持人质的男人,“把你的配枪给我。”   “啊?”郑恒远看向他。   “配枪。”席川重复了一遍。   郑恒远觉得不妥:“席法医,你可别乱来,人质还在他手上呢。”   “配枪。”他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郑恒远看了看邢毅,又看了看满脸冷清的席川,咬牙将自己的枪抽出来递给他。   “从这个角度,最好射击。”席川嘲讽地笑了一下,打开枪的保险栓,趁着男人精神注意力还在对面的几位刑警身上时,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他。开枪前,郑恒远清晰地看到,席川的眼里,闪着狩猎般的光。   邢毅看到这一幕,瞬间皱了眉头。   就在那一刻,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和金属撞击发出的尖利声音回荡在弄堂里。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冲上来的刑警给推到一边去。   亮子被人制伏在地,不甘心地大吼。   ☆、第57章 柔情蜜意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和这些警察对峙,怎样利用人质逃脱,可这个计划还未成形,就被突然飞来的子弹给打断。亮子脑袋“嗡嗡”的,一瞬间空白了。   “老实点儿!”几位年轻刑警将他摁倒在地,掏出手铐将其制伏。   这边的弄堂,地上基本都是潮湿的,亮子咬牙,浑身颤抖着被按在地上,吃了满嘴的脏水。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想岳老六:MD!这次被抓回去,老子要把你所有的事情的供出来!可他想了想,自己除了知道他的空号,知道他的姘*头是谁,对他的重要信息根本一无所知。打蛇打七寸,可他连岳老六的死穴在哪里都不知道。   想起回娘家的老婆孩子,他没忍住鼻子一酸——早知道有今天,就该听自家娘们儿的话。现在被抓进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熬出头。   Cao!亮子在心里把岳老六千刀万剐,恨不得冲上去咬了他的肉嚼碎,割了他的皮来喂猪。   而这一声枪响,并没有因为声音消弭而失去影响。弄堂的人家,本来都在围桌吃着晚饭,听到这突兀的一声,纷纷从旁边的巷子里跑过来看热闹。这一看,就把两边堵得水泄不通。   席川将手里的枪返还给郑恒远,朝他淡淡一笑。   地上被昏黄灯光照得寒森森的匕首看起来凄凉而落魄——它终究还是未达成主人的目的,反而被子弹带来的巨大冲力给弹了出去。   “席川。”邢毅走上前叫住他,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厉,“为什么开枪?”   “很显然,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你想和他周旋?想太多。犯人现在的情绪已经处于极端状态,作为一个乡下男人,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情绪更容易极端化。无论如何,现在人质已经得救了。”席川语气平淡地解释,并没有对他刚才的行为有一丝愧疚或者后怕的情绪。   在他看来,最快的解决方法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约束,有的时候走过场,反而会适得其反。   邢毅却不这么想:“你并没有权利开枪。”   他比席川长得要硬朗,年龄也要大个几岁,成年在外风吹日晒皮肤也糙,整一个硬汉形象。要他就这么盯着普通人看,普通人早就腿软了,哪还像席川这么,眼神和表情丝毫没有起伏。   “根据规定我的确不能开枪,但不代表规定能阻止我。”和他对视几秒后,席川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离开现场,重新隐入黑暗中。   弄堂里吹来一股带腥的风,他走在石板路上,逐渐从黑暗重新走向有光的地方。   ****************   席川回到吕医生的别墅,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   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回了趟家把旺财安顿好,又拿了些换洗衣物带在身边,这才匆匆驱车向郊外赶去。   别墅空而大,吕医生和向楠在另一头的房间里,余助理也跑去过夜生活了,四周静谧得像是一个幽深的空谷。席川穿过古香古色的走廊,一路走到尽头,推开那扇黑色的门。   屋里亮着灯光,床上还躺着人。他松了口气,幸好她没鲁莽到不顾自己的伤,独自跑出去。   乔崎正在用视频和张二联系,得知了大部分情况后,心里稍微好受了点。等到男人回来,她关掉视频,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席川缓步走近,看了眼床头边的水和药,皱着眉端起杯子,拿了药绕过大床走到另一头。   “药怎么不吃了?”他半蹲□子,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乔崎闭上眼,“很困。”   “乖,起来把药吃了。”   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会置气到自己身体上面,忘了吃药是因为一时间忙着联系警局的人。乔崎重新坐起身,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含了药就着水吞下去。   席川知道那伤口有多深,便说:“疤痕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会处理好。”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她淡淡道。   席川不打算再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嘱咐了一下她伤口的问题,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一夜没睡,加上今天四处奔波,他的体力也有些透支。   乔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叹出声。   ……   蒸汽缭绕的浴室里,热水划过男人精瘦的胸膛,再往下,是雄伟的某物以及修长结实的大腿。   她果然对他还是心存芥蒂。   席川静静站了一小会儿,随后关掉喷头,擦干身体,就这么赤着走出浴室。   乔崎正好盯着浴室的门发呆,正好看到一个裸男从里面出来。不过她也见怪不怪,只是稍稍撇开头,转移视线。岂料男人像是故意在她面前晃,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前,拿了包里的衣物出来穿,动作慢得像是在做工艺品。   等他穿好衣服,乔崎问:“你今晚睡哪里?”   席川扣好衣扣,坐到沙发上,回道:“沙发。”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湿的,整张脸庞也没有平日的傲气,反而软得像个清秀的高中生。   听到他声音里透出的疲惫,乔崎也不好再说什么,吃了药感觉身体有点乏,她干脆闭上眼睛休息。   而这一闭,就很快沉入了梦乡。   ……   半夜,乔崎从奇怪的梦里醒来,睁开沉沉的眼睛,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在紧盯着自己看,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她撑起头,哑着嗓子问。屋内昏暗静谧,席川安静地坐在床前,就这么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刚醒来的乔崎没有任何攻击力,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坐近了一些,道:“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嗯……”乔崎重新闭上眼睛。   “你心里在怪我。”见她又要睡着,席川放下姿态,声音低低的,“别生气。”   “没生气。”她十分清醒地说。   席川干脆挨着她躺下,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不碰她的伤口。“我不能让你再去蹚浑水,我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片刻后,他抵着她的额头,伸手去抚她的耳垂。   “不归路。”乔崎这样回答,“知道什么叫不归路吗?我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死亡离我很近。”   就像昨晚那样,如果他晚来片刻,她就很有可能死在那变态手里。   席川却不听,只是低声喃着:“你肯定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我在把你扯离这条路,如果你出事了……”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正经:“我也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说完这句话,席川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我很病态,你这么觉得吗?”   “的确。”乔崎很诚实地回答。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她透过窗外路灯透射进来的光看见他眼里的认真,那种她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的炙热情绪,正堪堪地朝她辐射过来。   “老刘死的时候,是在半夜一点。岳老六当时拖了一只发疯的藏獒进来,压着他撕咬。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惨烈的场景。断气之前,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小乔啊,你要好好活着,虽然咱们这条命就是随时拿来牺牲的,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罪犯,他们就是我们的克星……后来,我被人打晕,送回了G市的警局门口。”乔崎翻过身子,仰着面对天花板,回忆起那段往事,语气很是平和,但却有很深的哀伤,“老刘在缉毒队干了近二十年,却死在了一双肮脏的手里。”   夜晚,她的情绪比平日要脆弱不少,说起这些事情来,鼻子竟然酸了。有两年没哭过,乔崎一时间居然忘了这种滋味儿。   胸口也涩涩的,感觉堵了一块大石头,一口气出不来,就在喉咙里哽着。她说:“我见过很多死亡,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感触。岳老六是我一定要亲手拿住的人,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关乎正义,关乎原则,关乎一个牺牲的人的尊严。   席川凑上去舔掉她眼角的泪水,“好,你说什么都行……别哭,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有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这么和你说话,除了是一时的蜜罐,还有极少部分,是像席川这样的。你要星星,他可以连着把月亮给你摘下来,竭尽他之所能,将你宠上天。   两人一时无话。   几分钟后,他轻轻钳住她的下巴,将唇贴上去,嗓子喑哑:“让我亲亲?”   话虽然问着,但实际却行动起来了。碍着她的伤口,他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轻轻伸出舌头在她唇边轻舔。没多久,乔崎就自发地张开嘴,含住他的下唇。   “那么主动?”他调侃。一边伸出手揽过她的脖颈,大指在她后颈下方几厘米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这一下可不得了,她忽然缩了缩身子,耳根子的绯红延伸到脖子处。   啊,这是你的敏感点。席川得意地松开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又将手指点了上去。   “唔……”   席川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嗅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那种动情时才有的……他忽然就想起那天的事,便问她:“我喝醉的那次,到底做了什么?”   乔崎不肯松口。   不过席川大概也猜出来了,他揶揄地轻笑起来,“放心,我说过,一定会带你体验最美的性。”   “闭嘴。”乔崎故意喝他,“臊不臊人?”   “人类的本能,有什么好臊的?”他厚着脸皮说。乔崎不满地搡了一下他的胸膛,却被他拥在怀里,“睡吧,乖。”   好像她在撒娇似的。可乔崎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撒娇,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无比乖顺地任由他抱着。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席川侧躺着抱住她,累了一天,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听到他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乔崎伸出手指将他额前的头发弄了弄,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睡着之前,她也想了很多,自己对这个男人,好像越来越依赖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   邢毅和一众警察围在桌前,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桌子上那个被打开的精致木箱里,放了一个人的头骨。而那个头骨,在场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在缉毒行动中牺牲的老刘的尸骨。   “看来,这岳老六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马志远叹气道。   张二:“岳老六出了名的狡猾,这次故意弄个漏网之鱼给我们,恐怕也是条无用的小鱼。”   虽然还没搞清楚岳老六和封家老宅的关系,但从这件事上面来看,岳老六显然已经把目标转向他们了。这个狡猾的男人,像抹了润滑油的毒蛇,游走在全国各地。   邢毅摸着下巴,道:“先从雷红艳下手,能套出一些线索是一些。如果这次行动很艰难,我会向上级申请成立专案组。”   众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如果岳老六这次又有大动作,恐怕免不了牺牲。    ☆、第58章 邪恶席川   “总之,先不要打草惊蛇。还不清楚岳老六的真正目标,既然席川提供了消息……”邢毅转过头去看那边的张二,“你负责和他沟通,查一下有关他走*私的具体情况,张氏那边先盯着。另外,封家老宅肯定有还有门道,恒远,你负责深入走访虎牙村,任何微小的线索都不要放过。”   “是,副队。”两人中气十足地应声。   最后,邢毅捏了捏鼻梁骨,语气很是疲惫:“老刘遗体的一部分就先交还给他的家人,但为了确保还是先做一个DNA鉴定。”   提到这个点上,周围的气氛又开始僵硬起来。   原来不止是乔崎,和当年事件基本没有关系的在场刑警,心里都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个个都在反思,如果当年遭的是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以后呢,这个职业面临的危险如此之大,朝不保夕,很有可能就此赔上性命。   这样的事情他们看得太多太多,一直在迷惘,却也一直在坚守。   一时间,众人都无话。   ***************   乔崎一大早就醒了。   男人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身躯巧妙地覆在她的左边身体上,皮肤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手臂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她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缓过那一阵起床时的不适感。见他睡得正香,也不好打扰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消磨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这期间,乔崎拿过枕头下的手机,却发现早就已经没电;身边的席川又将她朝自己怀里揽了揽,嘴唇还有意无意地擦着她的脸颊,更可气的是,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让她极度不适,硬邦邦地抵着自己,好像在宣誓主权。   乔崎咬咬牙,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席川,起床了。”   他自发地把头往她怀里埋了埋,嘴上嘟哝着:“乖……”   “起床。”为了避免碰到伤口,乔崎动作幅度很小,于他来说不亚于按摩的舒服程度,于是还在睡梦中的席川循着她的腰身摸上去,准确地覆住那团柔软,还得意地捏了两下。   胸口的疼痛和异样让她彻底恼了。乔崎虽然有一只手受伤,但另一只还是完好无损,并且战斗力不见得就下降。她冷笑一声,捏住他的手腕,抓住一个点狠狠按下去……   让你整天揩油吃豆腐,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也要清清肠胃。   席川被一阵突兀的疼痛给拉出了那个美妙的梦,刚醒来的眼睛还有些迷惘,盯了她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早安。”   “早。”   他很快又蹭上来,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像只黏人的巨型犬,惹得乔崎浑身不舒服。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抵住他的动作:“适可而止,你还有工作,别成天想着男女情*事。”   一个人惯了的乔崎突然被人这么亲密地接触,一开始有抵触情绪是很正常的,但她对他又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只好故意拉下脸。   席川也不恼,抱着她亲了两口,说:“乔警官真是古板,不过这点也是我的最爱。”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可能。”乔崎红着脸拒绝。   他莞尔一笑,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语气很是自信:“凡事没发生之前都别定论,我相信会有那天的。”   说完,他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遂起身穿好衣服,进了浴室。   两人收拾好,席川一身正装半跪在床前,仔细给她换好药后,拿了一个充电器给她:“昨天临时回去拿的。”   “这几天都住吕医生这里?”乔崎接过充电器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问他。   席川:“嗯,伤口还不适合颠簸,先修养几天。”   “旺财独自在家,不会有事吗?”她关心起这个问题来。这一个多月,她已经和旺财建立了深厚的情感,这下还撇不开对它的问候。   席川看了她一眼,语气很得意:“食物放在它能够到的地方,我养的狗智商会差到哪里去?”   乔崎没话可说了,倒是最后嘱咐了他一句:“一定要小心行事,岳老六狡猾无比,不是平常的罪犯能比得上的。他常年混迹在金三角,为人也狠。当然我明白你的实力,只是……”   席川打断她的话:“只是你担心我。嗯,我会的,你要记得吃药。”   乔崎点点头:“万事谨慎。”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几秒,他直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了下领带和衣襟,“既然你想参与进来,我当然是随着你的,岳老六终归跑不掉。他性命的最终决定权在你,我只负责将他套进去。”   “谢谢。”   席川看向她,表情柔和下来:“My pleasure.”   ***************   宁静而古老的虎牙村,突然来了一波带着警帽、穿着警服的外来人,可把村里的老人孩子给吓住了。   郑恒远、赵峰和另外几个人陆陆续续走到一间农房旁。低矮的农房大部分是由石头砌成的,屋檐趴着一只大黑狗,见到众人来了,立刻警觉地起身,朝他们低吼。   “冯淑兰,八十一岁,虎牙村有名的神婆。”郑恒远看着资料,喃喃道,“席法医让我们来找的人,为什么会是她?”   “她本来不姓冯,而是姓封。”赵峰道。   “封?”郑恒远疑问,“开封的封?你怎么知道的?”   赵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席川告诉我的,并且让我按着这上面的问题一字不漏地问她。”   说完,他率先走到门口。郑恒远眯眼看过去,赵峰的背影宽厚而自信,真是后生可畏啊。   ……   “雷女士,听说你前段时间在‘夜魅’□□了一名未成年男性。”席川头也不抬地,翻着资料,朝对面那个保养得体的中年女人说道。   雷红艳脸色一变,指甲泛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请你拿出证据。”   席川终于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用极短时间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来这里之前你和丈夫大吵了一架,指甲缝里还有他脸上的皮屑;你长期吸毒,五官变形,喜好玩弄年轻男性,就在昨晚甚至还背着你丈夫勾搭上了家里的年轻园丁;你在子女早逝的基础上还有心情和男性进行性行为,原因很简单,你不过是张静雅的后母;当然,你现在心情很忐忑,没关系,慢慢来。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除了你背后的资料,我还会观察。”   由于没有及时补水的肌肤迅速干涸下来,眼皮也耷拉下来,雷红艳咬咬牙,死守着不肯开口。   “是这样的,雷女士,我想先请你了解一下你所犯的罪行。”席川淡淡道,开始装模作样地翻起资料来,“一年半前,你和岳冠雄合伙向境外走私一批国家一级文物,总数是十八件,涉及金额高达五亿;在上半年,你还参与过毒品倒卖以及聚众吸毒、淫*乱等活动;三个月前,根据调查显示,你……”   “你不可能查得这么清楚,你没有证据。”雷红艳冷冷地看着他。   席川合上那些资料,又将旁边的笔电拿到自己这边来,走过去呈现给她。上面该有的都有了。   “人在做,天在看。别犯蠢,趁着我耐心还没耗完之前,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岳冠雄的一切。”他低声道,将那些或惊人或淫*秽的图片一张一张地翻给她看,“别以为自己是强者,在我眼里,你们都是蠢得可怜的弱者。现在,告诉我。”   席川的声音极低极低,像是在催眠,又像是在劝哄。但实际上,他在威胁。   很快,他就关掉笔电,挺直背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作为公平,雷女士,接下来是你的时间。”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朝她笑笑。   ……   站在外面一直盯着里面动静的邢毅面色严肃地看着审讯室里的进展情况。雷红艳先是闭口不提,后来竟然开始说了一些出来,整个人也变得无比麻木。   十分钟后,席川起身,走出房间。   “她说的全是废话,因为她知道的全是废料。”他这么告诉邢毅,“岳老六果然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人近身,雷红艳也只是一个跳板。噢……肯定有个很重要的环节漏失了,否则我肯定能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还没等邢毅发言,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或者我也可以给他下个套,这人再聪明也不会聪明过我。”   这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邢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点头,“嗯,下一步呢?”   “陈思思和张静雅的尸体在哪里?”席川问。   “市中心医院的专用停尸间。”   他思忖片刻,道:“我要去看看。”   ***************   工作人员打开尸袋后,将尸体呈现在两人眼前。   除了陈思思那具满目疮痍的尸体,张静雅的尸体还算完好。席川仔细观察了几秒,说:“陈思思被杀是大部分出于私人感情,她除了知道自己父亲被杀是有原因之外,其余一无所知;但接近张静雅的父亲肯定有原因,这是必定的。”   “我还有一个疑问,整件事和赵俊峰有什么关系?”邢毅问他。   席川转身,看向他,眼睛微眯:“你不觉得赵俊峰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吗?”   “嗯?”邢毅不解。   “他年轻英俊,是娱乐圈兴起的一颗新星,又常常混迹于夜店,吸毒、淫*乱,最可能认识的人是谁?”席川问他。   “雷红艳。”   席川:“正确。”   “其实还有个很关键的人物。”他继续说下去。   “谁。”   在尸体旁边走了两圈后,席川转过身,眼里活泛着狩猎的光芒:“那个女人,乔崎一开始就注意的那个女人——沈欣妍。”    ☆、第59章 情意萌生   事情错综复杂,又牵扯到那么多人,就连有多年办案经验的邢毅也忍不住头大。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被分流成无数根细丝,如果稍不注意漏掉细微的环节,便可能导致整个案件进入死循环。   席川继续专注地查看尸体,一分钟后,将视线聚焦在了陈思思的腹部下方靠近胯骨一处。邢毅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在一堆凌乱的伤口中发现了一个看不太清的纹身。   纹身?按道理说,陈思思这种风评比较好的学生,应该不会去纹身才对。邢毅思考了几秒,问:“能看得出原形状是什么吗?”   席川凑近了一些,摇摇头:“损坏度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无法辨识。”   “这个纹身会是案子的关键吗?或者说,它传达出来的信息是凶手不想看到的,所以才才此毒手?”邢毅做出猜想。陈思思的腹部几乎不能看,刀口无规则,看得出来凶手在行凶时情绪暴躁而高涨。   席川:“在案发现场的地面有几张死者和张静雅父亲的不雅照,但都没有涉及到腹部这一处,所以无从查证。如果要弄清楚,恐怕得费一些时间。”   邢毅问他:“你能做到吗?”   静默几秒之后,席川再次看向那处纹身,语气低沉而自信:“当然能。”   **************   封家老宅彻底这下彻底被警戒线给围住了。之前的那面镜子也被送回了当地的文物展览厅,而地下室被烧毁的价值连城的几件文物,则悄无声息地随着赵俊峰的尸骨被埋在了一堆废墟中。   岳老六走私的一些文物中,也有些是从这里面抽出来的。至于他杀害张静雅和陈思思的动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准确的定论。在那之后,他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在蛰伏期,他在酝酿着自己的计划。   在吕医生的别墅叨扰了几天后,乔崎的伤口终于开始好转。   这天中午,她正翻看着郑恒远送过来的资料,小桌子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按时吃药了吗?”席川低而柔和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她合上纸页,揉揉额头:“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午三点左右。”席川答。   听到他的声音,乔崎烦躁的心情倒是顺了不少,她对他说:“在开车吗?没开车的话,我在线上等你。我现在说话有些乏。”   “好。”席川很快便挂了电话。   乔崎登上聊天账号,静静给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去:我东西都让向楠帮忙整理好了,你尽快回来。   【乔崎的老公】:不适应?   她回:嗯,总觉得还差点什么,这里太安静了。   【乔崎的老公】:我会尽快赶来,现在在成方路口的咖啡厅(玫瑰)。   乔崎想了想,问他:在那里干什么?   【乔崎的老公】:思考问题。   ……她敲了两个字:再见——后面还跟了一个再见的表情。   安静优雅的咖啡厅,席川无视掉后面女服务生投来的炙热视线,继续和媳妇儿网聊。他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过去:再聊聊。   乔崎:……   他抿唇,继续敲敲打打:等我来接你(亲亲)。   收到这条消息后,乔崎回:早点回来,别思考太久。   ……   下了线,她拿过旁边的水杯,含着把药吃下去。伤口调理得很好,基本没有任何后遗症,但乔崎这些天躺得浑身发霉,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晒晒太阳,压压马路。这会儿闲得只能在网上看看新闻。   这次受伤的事情她也没告诉张琳……想起母亲,乔崎重重叹气,心情又低落下来。突然发觉今天是自己的生理期,小腹也涨涨的,难怪说话都使不上力来。   唉……她暗自叹息,自己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什么事都要男人来伺候,就连擦身子、上厕所都要席川助力。想起这几天的“亲密接触”,乔崎脸上就浮起一阵可疑的红晕。   她将手背贴上发烫的双颊,暗想自己越活越回去,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少女情怀?   想想案子的事情,集中注意力……乔崎长吁出一口气,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半天后,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拿出手机一遍一遍地翻看她和席川的聊天记录。   这男人和她聊天喜欢发些肉麻的表情,和他冷清孤傲的形象丝毫不符合;更喜欢不停地提醒她要按时吃药,早点睡觉,偶尔会给她发一大堆从网站上搜下来的笑话解闷。两人的相处方式虽然和普通恋爱中情侣的不太一样,但毫无疑问,这段时间,她的确更依赖他,并且,感到了一种无上的快乐。   这就是爱情?乔崎不懂。但她很明确一点,她想和他共同生活下去。   她摸了摸手机屏幕,浅浅地笑起来。   ……   下午席川回到房间时,乔崎已经睡着了。   他缓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地毯上,拿了她的手煨在自己手里。手有些凉,她正是生理期,睡梦中的脸色也不太好。   席川心想,女人果然是女人,再怎么强势,都有弱点。他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几分钟,然后缓缓起身,坐到床边,静静等待她自然睡醒。   而这边,其实乔崎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在他进屋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有意识。她顾着伤口,翻了个身,主动抱住他的腰,“回来了?”   “嗯。”乍一被她主动触碰,席川受宠若惊,连忙覆住她的手,“还睡吗?”   乔崎放开他的腰身,单手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短发,说:“差不多收拾一下东西,和吕医生向小姐道个别就走,我也快发霉了。”   他很久都没有回应。   “席川……席川?”乔崎见他没反应,连着叫了他两声。   等她侧过身子去他的时候,突然发现他耳根子红了一大片。虽然问出这话很不应景,但乔崎还是问:“为什么脸红?”   “……你刚才主动抱我。”半响后,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语塞:“不懂你的意思。”   席川忍不住提醒她:“你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我怕自己一时间吃不消。”   听到这话,乔崎也忍不住酸他:“给你再多的东西你都吃得消。”说完,她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从床上起来,“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席川低头“嗯”了一声,主动把她打横抱起来,脸却撇开,避开她的视线。乔崎忍不住笑出声,起了兴去捏他的脸:“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幼稚男人。”   他一言不发地单手提起地上的行李,一边稳稳抱住她,声音却带了警告:“我会做坏事的,这不是开玩笑,等回了别墅我会忍不住。”   乔崎心情顺畅了,语气也忍不住轻下来:“幼稚鬼。”   仔细想想,她真是把自己小女人的一面都留给他了,若是让刑警大队那帮人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和语言,恐怕都得大跌眼镜。乔崎想到这里,忍着把脸绷起来,可看到他害羞别扭的表情,还是禁不住把表情放柔。   栽了栽了……   走到大厅里,一阵馥郁的红茶香气从不远处传来。乔崎已经拿了医用拐杖来帮助行走,席川的脸色也恢复如常,提了行李跟在她旁边。   向楠和吕医生正在喝下午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这些日子,乔崎也多多少少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小萝卜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脚尖看。   “宝宝,吃点蛋糕好不好?”乔崎听见向楠耐心地哄他。   这孩子有严重的自闭症,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没多大兴趣,腾了只手出来拍拍席川的手背,说:“去和他们道声谢。”   吕医生也从浓郁的茶香中抬起头,见两人准备收拾东西走了,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起身。   向楠只是匆匆抬头扫了两人一眼,继续哄儿子吃东西。   “吕医生,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麻烦你和向小姐了。”乔崎很礼貌地说。   席川皱眉:“不用和他这么客气。”   吕医生忽略后者的话,笑意盈盈地看向乔崎:“注意伤口,愈合的过程很重要,不要吃辛辣的东西,要按时换药。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席川用余光瞄了那男人一眼,扯过自家女人就往外走。   吕医生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动作优雅地重新品起茶来。   妻儿在身边,还能看到席川的臭脸,这个下午,果真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心的一刻。   ……   上了车,乔崎终于感觉到外面世界的生气。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就连偶尔路过的一辆破脏拖拉机都让她觉得心情愉悦。   趁着这个空隙时间,她继续把这几天整理出来的案子资料拿来看,并且时不时地抬头问席川一句。   在看到关于虎牙村神婆部分时,她折好纸张,问前座的男人:“这三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原来,那天郑恒远和赵峰等人走访冯淑兰时,应席川的要求,问了这样三个问题:   一、年轻时候经历过几次婚姻?   二、有后代吗?   三、信鬼神吗?   前两个问题还好,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她忽然不太懂眼前这个男人。   “冯淑兰的身世很曲折,一个人隐姓埋名活到现在,很不容易。关于这点,我不得不佩服这位老人求生的毅力,但很遗憾的是,她也是这次案件的帮凶之一。”席川边开车边为她解答疑惑。    ☆、第60章 发展迅速   乔崎闻言,又低头研究了一番她的回答。   冯淑兰原本姓封,是当时封家的远门亲戚,被封家人从江浙一带一路送到封家来抚养。那个时候她还是封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虽然顶着封家亲戚的头衔,却始终抬不起头来,并没有什么地位。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体弱多病,更加惹人嫌,整一个拖油瓶。   根据她的回答,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一名商人,后来在二战的时候于德国出事;第二任丈夫则是一名教师,姓冯,她就是跟着他姓的,只是后来得肺癌去世了。此后,冯淑兰便没再嫁他人,选择一个人隐居在封家附近的虎牙村。   至于子女问题,根据赵峰的说法,当时问到这个问题时,冯淑兰很久才正面回答。她的原话是这样的:“这辈子我只爱过我第一任丈夫,没给他生一个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冯淑兰时沈欣妍的祖母。”席川突兀的一句话打断她的思路。乔崎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下意识就说:“这么说,她曾经和沈欣妍的爷爷有过一段?如果是这样,她当时应该是第三者。因为按照资料上来讲,沈欣妍的爷爷这辈子只有一个发妻。”   席川:“没错。”   “那么,哪层关系让她参与到这件案子中来?如果她真如你所说,是帮凶,她应该和岳老六有一定的关系才对。”乔崎问。   “岳老六是陈文的私生子,而陈文未结婚之前,勾搭上了冯淑兰的女儿。”   乔崎微讶:“照你这么说,冯淑兰的子女不止一个?”   “嗯。”   冯淑兰便是岳老六的外婆。这段错综的关系,让乔崎再次意识到了事态的复杂性。   她头疼地继续翻看资料,看到第三个问题时,眉头紧皱。   当赵峰问及她对鬼神的看法时,冯淑兰是这样回答的:“这是我一生的工作,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我信这个世界上有因果报应,它是鬼魂的起源,所有的冤魂都该得到释放,所有的恶鬼都该得到惩罚。”   看到这段话,乔崎陷入了沉思。   车子奔驰在高速路上,她单手支撑太阳穴,眼神专注地盯着外面的景物。   岳老六消失有几天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也预想不到。   但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她,会耐心地等到那一天。   *************   沈欣妍被扣留下来。   冰冷空旷的审讯室里,她一脸讽刺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对面是神色严肃的赵峰和李群。气氛压抑而沉重,就连李群都感到一丝莫名烦躁。她用手敲敲桌子,看向沈欣妍:这个女人的确长得艳丽,就是颧骨微高,传说中的克服相。   赵峰扶了一下耳麦,朝着不远处的摄像头递过去一个\"OK\"的眼神,示意席川可以开始问了。   “第一个问题,问她为什么拿赵俊峰的事当幌子?”审讯室里,席川平静开口。乔崎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的女人,突然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她不停地把话题转移到赵俊峰身上,并指出赵俊峰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而实际上,赵俊峰本身也是一位受害者,他在雷红艳的引荐下认识了岳老六,并且走上了绝路。   但直觉告诉乔崎,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坏。   赵峰按照席川的指示问。听到这个问题,沈欣妍冷笑:“每个人都拿他当幌子,多我一个,有什么关系?”   赵峰蹙眉:“既然你并不在意赵俊峰对你的威胁,那么费尽心思被拘留,是为了什么?”   席川摸着下巴,紧盯着屏幕。   很久之后,沈欣妍才静静开口:“为了躲掉被杀的命运。”   “问她要杀她的人是不是岳老六?”席川勾唇一笑。   赵峰:“那么,要杀你的人是不是当年的毒枭岳老六?”   “是。”沈欣妍垂下眼帘,嘴唇微抿。   既然岳老六对她来说是一个麻烦,那么当时她就该把事实说出来,迟迟不说,肯定是有原因。席川便让赵峰问她不说的原因。   “因为我知道岳老六会杀死赵俊峰和陈思思。”她这样回答。   说到这里,沈欣妍嘲讽的语气更甚。那张略微憔悴的脸换上了尤其刺眼的笑容,她开始缓缓说出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   原来,沈欣妍本是在虎牙村长大,陈思思的童年玩伴。一直到十二岁小学毕业那年,她被陈思思骗到一个阴暗的小屋里,遭到同村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男人的猥亵。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人给了陈思思五十块钱,让她把自己骗到小屋里,好行不轨之事。   后来她便去了城里。童年阴影一直折磨着她,让她从一个乖乖女变得无比堕落,不停在男人堆里周旋。直到后来,她遇见了还是一个三流小明星的赵俊峰。   她跟着他去了国外,两人成为情侣。   之后赵俊峰便发生了不测。他被张静雅出卖后,人格变得很不健全,回到小屋就开始殴打她,甚至强迫她去接客赚钱。那段不堪的生活,成了沈欣妍这辈子最黑暗的回忆。不幸的童年遭遇以及成年后男友的虐待,让她饱尝世态炎凉。   她开始自暴自弃,甚至自甘堕落。   直到她遇到岳老六。得知岳老六是自己奶奶的外孙,她曾经一度前去投靠他。而岳老六也没有为难她,帮助她摆脱了赵俊峰,并且供她吃喝玩乐,甚至给她提供免费的毒品。   “后来,我察觉到了他在做不法生意,便主动提出了退出的想法。”沈欣妍满面麻木,语气轻飘飘地,却带着一股悔意,“寄到张家去的那些照片,并不是赵俊峰吩咐我干的,而是他,他说要摧毁张家。后来,我从各种各样的渠道知道,张家的夫人早就在暗地里背着要害他。”   岳老六这人生性狡猾多疑,会做报复这种事,很正常。   赵峰问她:“那么赵俊峰是否和陈思思认识?”   “嗯。”沈欣妍蠕动了一下嘴唇,老实地回答,“在陈思思刚上大学不到两个月,我设计赵峰强*奸了她。”   一报还一报,她当时是抱着这种想法。   两个人都将她的人生扯下了最低谷。相对的,她也要让他们尝尝被设计、被折磨的滋味儿。   谁知道,后来陈思思当了张静雅父亲的情妇。沈欣妍当然不知道原因,她也没多少兴趣。她还当时还坏心地想:被老男人上的感觉,你现在体会到了吧?   “我这辈子,从十二岁那年就被毁了,我……”   赵峰冷冷打断她:“如果你真的对生活没有希望,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庇护所下来逃避死亡?”   “没有希望不代表我不想活下来。”沈欣妍双眼猩红地看向赵峰,咬牙切齿道,“有谁可怜过我?我想活下来,看着他们一个个下地狱!”   屏幕前的乔崎眼眸暗下来。她将头靠到席川肩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其实有一段日子,我也曾经想过报复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这种事一旦在脑海里根深蒂固了,就是一根刺,不拔掉会间歇性地痛,拔掉会钻心地痛。”   “但你坚强地挺过来了,不是吗?”席川侧头吻了吻她的鼻尖,“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他温热而干燥的大掌覆住她的手,细细地摩挲着,说不出的疼惜和柔情。   两人的心头一次如此靠近。她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继续看向屏幕。   沈欣妍的脸上已经呈现出绝望。她苦笑了两声,对那边的赵峰和李群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关于岳老六的任何信息吗?”李群问她。   沈欣妍摇头:“他生性多疑,我知道的不过是他的身份,就连他固定的住所都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呢?”   席川眉头一皱,扶着耳麦对那边的赵峰说:“岳老六有什么癖好?”   赵峰很快反应过来,问她:“平时岳老六有什么癖好?”   “癖好……我只知道他喜欢男人,而且是左撇子,爱戴鸭舌帽。”沈欣妍回忆起来,道。   席川:“很好,不需要问了。”   赵峰遂结束询问。   乔崎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岳老六的性取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倒是隐藏得够深。”   席川握紧她的手,低头含住她的手指,“现在,可以给他下套了。”   *************   两人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十点。   旺财在门口守着,这几天明显清瘦下来的身体显得更加轻盈,见到男主人带着女主人回来后,撒着小短腿,欢蹦乱跳地赶上去迎接。   晚上的温度有些低,席川抱着乔崎进屋,将她安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去冰箱里拿了果汁出来。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从矮几上传来,乔崎看过去,原来是席川的电话。   而上面的备注是:父亲。   手机不停地震动加响铃,乔崎朝厨房大喊:“席川,你爸爸的电话!”   “你帮我接,我现在抽不开身。”席川探出头来回道。   她立刻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乔崎左右为难,不接长辈的电话肯定是不礼貌的,但接了,该说些什么好?   不依不挠的铃声传入耳中,乔崎拿起手机,犹豫几番后按下接听键。   “喂,您好。”她不由自主地抓紧沙发的边沿。   席家栋在老宅的卧室里,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女声,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请问你是?”   “伯父您好,我是席川的女朋友,乔崎。”乔崎侧眼看了看厨房的门口,男人若隐若现的身影僵在那里。既然他想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她就称了他的心。   那边的中年男人也愣住了,连忙叫来夫人,用嘴型说:有情况。   席家栋缓过那一阵,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威严起来:“席川在吗?”   “他在厨房忙着,您要我把电话拿给他吗?”乔崎很有礼貌地回答。   席家栋看了眼好奇的妻子,“那倒不用了……让他明天打给我就行。”   “您还有事吗?”乔崎问。   “没有了,再见。”席家栋匆匆挂了电话,转眼看向妻子,“是席川的女朋友。”   席母一愣,“女朋友?”   “对。”   ☆、第61章 高能   两口子都愣在当场,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爆炸性的新闻,比当初得知大儿子在外面带回来乖孙更甚。最后席家栋火急火燎地拿出手机拨给大儿子。   “你弟弟有女朋友的事,你知道吗?”那边一接通,席家栋就蹙眉问道。   席晔刚从一个商业酒会上出来,这会儿在车上,正要去接西瓜,听到父亲这话,立刻多长了个心眼儿,拉过旁边的妻子,让她给席川发了个短信问清楚事实。   席晔:“爸,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还能从哪儿?”席家栋语气沉了下来,“刚才有个自称是席川女朋友的孩子接的电话,你告诉爸,席川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席晔及时阻止了妻子的行动,对电话那边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你还想瞒我?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先知道他秘密的人……让你妈妈来说。”席家栋叹了口气,最后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妻子。   席川的妈妈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语气长相都很温婉,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小晔,阿川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妈,他都二十八了。”席晔揉揉太阳穴,神色为难,“不谈恋爱才有问题。”   “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席晔:“我不清楚,你们自己去问。”   “那……”   “行了,妈。我还要去补习班接西瓜,先不说了。”席晔打断她的话,及时挂了电话。   席母无奈地把手机还给丈夫,“大儿子也不肯说。”   “等找个时间,把那女孩儿约出来看看。”最后,席家栋说。   “好了,现在不用怀疑他喜欢男人了。”席母站到窗前,语气却有些担忧,“可是,我怎么觉着,这女孩儿也不是寻常人家的?”   谁说不是呢,没有比父母更了解儿女的。席川一贯独来独往,性格阴郁又深沉,智商还高得吓人;常年在国外,最近两年才回到G市,整天和尸体作伴,又不擅长社交,跟个送葬者差不多。   所以两个长辈反应才会这么大:能镇得住自家小儿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   席川端了两杯果汁出来放在矮几上,脱下外套坐到乔崎旁边,将手机拿了过来。   “你是故意的?”乔崎眯眼睛问他。故意让她接到他父亲打来的电话,让她承认她和他的关系。还真是一贯的作风。   男人摊摊手:“嗯。”   说完,他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今晚和我睡?”   “不用了,这段时间我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间。”她不着痕迹地拒绝。转头看过去,席川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神专注而炙热。   她抿了抿唇,将头转过去。   半响后,席川伸出长指扳过她的下巴,“那我睡你的房间?”   “……随你吧。”乔崎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末了,她补充道:“不准动手动脚。”   席川十分正经地保证他绝对不会逾越界限。乔崎松了口气,和他讲起道理来:“既然关系是我挑明的,我当然不是戏弄你。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细水长流,而不是热过一段就冷了。我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松的,你要做好准备。”   “好巧,我也是专一的人。”他调侃道。   乔崎盯着他不说话。   他收起这种懒懒的语气,伸手去抚摸她的双唇,眼神和动作缱绻缠绵。   几秒后,席川收回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她身上有着和他一样的发香以及体香,两人像是融为一体,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又涌上乔崎心头。发丝和他衬衫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声在她耳边轻轻回响着,还有那股持续传来的体温,他若有似无的吸气声,都让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他收紧手臂,一言不发地用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短发。半天后,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把头发留长一点,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她有一瞬间是怔愣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席川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也要做好准备。我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不能给你平凡安定的生活,但我会竭尽全力让你活得比以前好。”他抚上她的锁骨,来回地摩挲,“我们是最契合的,天生就注定会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开始上扬:“我有信心能给你普通男人给不了的生活,如果你嫁给别的男人,我敢保证你不会快乐。当然,那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自恋和自信。像他这种智商的人……乔崎忍不住想,他有时候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乔崎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时间也不早了,上楼休息吧。”   “嗯,你先睡,我还有些工作要做。”席川松开她。   乔崎问:“工作?”   “陈思思的尸体在我的解剖室。”他答道。   乔崎皱眉:“资料上写的那个纹身?”   “嗯。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最后还有一个收尾工作。”席川边说边解开衬衣的扣子。在她身边,他浑身都发烫,没多久,他就把衬衣脱下来,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   “大概能看出是什么样子吗?”她好奇地问,眼神瞟到他胸前的肌肉时,将目光飘到外面的庭院里。   席川将衬衣扔到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她:上面是宫静的尸体,那个臀部放大清晰的纹身,赫然映入乔崎的眼帘。   不大的纹身,甚至看不出是什么图形。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迷宫,又像是扭曲的蛇,在末端有一处像是蝎子尾部的毒刺。   “莫非陈思思身上的纹身和她一样?”乔崎紧蹙眉头。   席川低声回答:“并不,只是有一定的联系。”   这个纹身,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看见过类似的。乔崎想起了那个男人,按照席川的说法,莫非宫静和陈思思身上的纹身都是他弄上去的?   “是不是J……”   席川就知道她要问,便说:“时间不早了,我先抱你去洗漱,早点睡觉。”   还没等乔崎反应过来,他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其打横抱起,上了二楼。   走进她的房间,席川直接将她抱进浴室,体贴地为她做好清洁工作,又将她放到大床上。   “今晚你一个人睡。”席川给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   乔崎蠕动了一下嘴唇,话哽在喉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在面前这个男人周身流动。   “席川,你……”   男人拍拍她的头:“晚安。”而后转身离开房间。   乔崎只得作罢,将话咽了回去。她躺下来,盯着他高大清瘦的背影,直到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屋内的灯也暗下来。   到底怎么了?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乔崎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席川穿着黑衬衣坐在空旷而昏暗的房间里,闭着眼,拳头紧握。   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一个牢笼。四周都是玻璃,就连地板也是玻璃做的,晃眼而通透;中间被一堵厚厚的玻璃隔住,分成两半。他蹲坐在冰冷的玻璃地板上,长腿分开一定的角度,脸色苍白,表情悲戚而难受。   他就在这么静静坐着,像蹲没有生气的雕塑。   半个小时后,席川起身,走到中间那面玻璃前,缓缓跪下,嘴里不停喃着:“小七……”声音沙哑得声带被严重破坏过,心碎又艰难。   在玻璃那边,却是一副血腥、令人作呕的场景:镜子上全是血迹,顺着某个点蔓延开来,像是一朵朵血花,地上摆着几块碎肉。   人肉……   以后的时间里,他就像是一头被人囚禁的困兽,不停地喊着那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内心的痛楚。然而没多久,席川缓缓抬头——镜子里的男人,俊美模糊的脸庞开始变得扭曲,嘴角带血。   他缓缓绽开一个微笑,握紧拳头,开始一下一下地砸玻璃。   玻璃很结实,根本没有因为外力而受到半点损害,反倒是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开始破裂,皮肉绽开,新鲜的血液顺着玻璃一路滴下来,在镜子上晕染一片血红。   他的胸中困了一个恶魔,随时都要蹿出来,随时都要冲破那道防线。那个恶魔叫嚣着要打破这道阻隔,到那边去,找他的小七。   小七,小七……融在他身体里的女人。   沉闷的击打声响彻整个玻璃屋……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叫声绝望、凄惨。几分钟后,席川猩红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理智,他骤然停下自残的动作,动作慌乱地起身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等到胸膛那股怨气稍稍平复,他开始瘫在墙边,半倚着,用那只带血的手抹了一把脸。由于接触空气而变得冰冷的血液让他猛地惊醒,他呆愣愣地盯着手上鲜红的液体,怔愣了几秒,而后绽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开始一点一点地舔舐掉那上面的血液,舌头缓慢而坚定地移动,像是在做一件神圣而庄严的事情。   做完这件事后,席川整理好衬衣上的褶子,挺直背脊走出玻璃屋,俨然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个过程,他好像不太享受了。   ……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乔崎就拄着医用拐杖下了楼。   旺财从后院跑了进来,乖乖趴在饭桌下,等着主人用餐。她坐到沙发上,将拐杖放到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却没发现席川的身影。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厨房里的。   乔崎心中正疑惑,背后传来他熟悉的味道。席川从背后抱住她,“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他突然的出现让乔崎心脏一跳。她转身,一眼就看见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你的手怎么了?”   乔崎执起他的手,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他。男人眼里平静无波,并无异样。她只得放下,撇撇嘴:“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   “昨晚在解剖室受伤了。”他淡淡道。   ☆、第62章 变态法医   乔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奈转身,朝餐桌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席川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去厨房拿早餐出来,表情淡漠得和之前的热烈缠绵大相径庭。   每个月的这天,他的心情都格外沉重,像是压了几斤铁,浑身四肢如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将自己关在解剖室,不吃不喝地忙上一天,等到那股难受的感觉消失殆尽,他才会慢条斯理地出去买点东西吃,回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逗逗狗,然后一个人在后院静坐到天亮。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女人要照顾,他有一份责任,所以他一大早就起来,在厨房里忙活。   他知道刚才那个谎言被乔崎一眼识破,他没给她讲真话,所以她对自己有些失望。   这个女人昨晚被他冷落,肯定心情不好。但席川觉得自己没办法,他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那股周期性冒出来的焦躁感——实际上,他更怕自己会伤害她。   他端着牛奶和果汁到了桌边,挨着她坐下来,开始面无表情地享用早餐。   乔崎往嘴里塞了一片土司,时不时用余光瞟身边的男人,目光触及到他手上的绷带时,瞬间没了胃口。她随手端起手边的果汁,轻轻啜了一口,却陡然发现那是他喝过的杯子。   乔崎总算是按耐不住,放下杯子:“你到底怎么了?”   旁边的男人语气始终很淡:“周期性烦躁。”   闻言,乔崎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牛奶,也没再去关注他。这个时候,过多的询问只会给他带来无形的压力,所以她选择避而不闻,给他一个单独释放的空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失落、安静而冷淡的席川,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说实话,乔崎内心有些被冷落的失望感,但她向来是个懂得取舍的女人。   两人就这么心思各异地度过了一个安静的早晨,最后席川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人开车出了别墅,留她单独守空房。   知道他离开后,乔崎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最后去书架上拿了一本《红楼梦》来读。说实在的,她到现在都还没把这本书读完,于是她决定用来打发打发时间;而当她读到林黛玉焚稿断痴情那一章时,脑海里却突然回响起前些日子去疗养院听到的那首《问紫鹃》。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然又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一种魔咒,一种从记忆深处涌上来布满灰尘的片段,缓缓侵袭她的大脑。   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将书扔到一边去,急忙招了旁边趴着的旺财过来。   将狗抱在怀里的乔崎这才稍稍被分走了注意力,只是刚才的怪异感觉却始终回荡在胸腔里。   她看向那本静静躺在沙发上《红楼梦》,长吁出一口浊气。   ……   G市最有名的超级中学今天集体放月假。姜进和同学道别后,就单独背着书包往不远处的车站走。少年清俊的长相惹来周围不少女生的注目,他匆匆看了眼周围,也没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别克。   今天,那个男人应该不会来了。   公交车来的时候,姜进还在树下站了十几秒,等周围的人都上完车后,他才在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下上了车。   车厢里又挤又臭,一股恶心的汗味儿萦绕在周围。姜进握紧书包带子,最后在到第三个站的时候匆匆下了车。   刚一下车,他就收到一条短信。掏出浏览完短信的内容后,他的脸立刻就变得跟那包公一般黑。   MD!姜进默默爆了个粗口,把书包一甩就搭在肩上,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朝前面的酒吧走去。   酒吧里人还不多,许是白天,又是中午,比夜晚清净不少。他踏进门口,一眼就看见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坐在角落里,一手搂了一个女人,大掌还不停地在女人胸前流连,活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姜进自认是个毛躁的人,这下火气“噌噌”地上来,也不顾别人的阻拦,拿了一张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酒瓶就冲上了上去。   岳老六听见动静了,这才懒懒地抬眼,一张刚毅而男人、甚至算不得俊朗的脸立刻摆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周围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见状,想起身,却被他牢牢固定住:“怕个球!老子付了钱,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待着,谁敢走?”   那两个女人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俊朗的小鲜肉是个什么来头,但又不敢得罪这位有钱的主儿,只好安分地坐着。   “你把酒瓶给老子打下来,朝这里打!”岳老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冷笑着看着少年。   姜进站在原地半天,最后把酒瓶重重搁在了矮几上,表情狠戾:“行,你能耐,以后都别来找我。”   “要滚趁早,唧唧歪歪哪是个爷们儿?”岳老六轻佻地摸了一把旁边女人露出来的半球,满不在乎地说。   姜进这下被泼了一盆冷水,环顾四周,发现没几个看热闹的,将书包带子紧了紧,转身就朝外面走。   岳老六终于沉下脸来,见他走出视线了,这才把两个女人支走。   他烦躁地掏出一支烟,点燃,重重吸了一口,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CAO!   *************   姜进一脸阴郁地走进小巷里,拳头紧握,上面的青筋暴起,丑陋又吓人。   自己这算是和那个男人彻底完了吧。他自嘲一笑,反正都是不正当的关系,早点结束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一路走了五六来分钟,四周静悄悄地,不像是白天该有的场景;平日里偶尔会路过的解放牌自行车也没了踪影。   而等姜进走到一处堆了不少废品的角落时,却敏感地发现有人跟踪他。姜进跟着岳老六也有一年多了,知道他干的东西都是不法的,自己也曾经因为这个缘故被绑架过,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尤其长了个心眼儿。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打算朝另一头人多的地方走去。反正光天化日的,量这些小混混也不敢对他怎样。这么一想,他浑身轻松很多,低着头,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走了大概一分钟,姜进却突然停下脚步。他缓缓抬头,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不凡的男人正横在自己面前。   这人一身正装,手上拿了瓶类似于实验室里试剂一般的蓝色液体,冲他阴测测地一笑。   然后,他看见那男人将盖子揭开,他还没得来得及撒腿跑,大脑就处于一片空白眩晕中。   倒下去之前,姜进觉得,这次铁定遭了。   ……   废弃的旧工厂里,姜进在一阵刺鼻的味道中缓缓清醒。   四肢都沉重得提不起来,冰冷的铁链将他和身下布满灰尘的铁床紧紧拴在一起。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头顶上从缺口处照进来的余晖刺眼而恼人。   旁边是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而在他的手上,是一把锋利闪亮的解剖刀。   男人见他醒了,缓步走近。四周静悄悄的,他的脚步声规律而缓慢,像是某种死亡的预兆。   姜进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条内裤,近乎全*裸。   “你是谁……”他惊恐地攒紧双拳,盯着头顶上的男人,额上大汗淋漓,嘴巴也不停地抖动。   这个男人周身发出的气场实在是太吓人。姜进几乎腿都软了。   他该不会要把自己分尸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咬了一下舌头,当即痛得泪水狂飙。   “你到底要干什么?”   席川走近,在他青涩的身体上按了两下,将解剖刀抵在他的大腿某处,声音平静无波:“如果我从这个角度刺下去,你很快就会流血而死。”   接着,他又将解剖刀放置于垂直于颈部喉咙偏左处:“垂直刺下去,一刀毙命。”   姜进咬牙,感受到那刀的渗人,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我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席川将刀沿着他的上身缓缓划过,漫不经心地说:“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姜进屏住呼吸:“什么戏?”   他隐隐感觉,这事和岳老六脱不了干系。果然,下一刻这个阴冷的男人就淡淡开口:“你是岳冠雄养在外面的男学生,我需要你为我提供他的信息。”   “你是他的仇家?”姜进问。   席川俯□,和他对视:“对。”   “你找我没用的,我除了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姜进吞了吞口水,道,“而且,刚才我还被他甩了。既然你是他的仇家……”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你可以做出决定。”席川不耐烦地打断他。   少年不敢动,解剖刀已经在他的胸膛划开了一个浅浅的口子。他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和四周的灰尘混杂在一起,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姜进深吸口气,对上席川冷硬的眼眸,犹豫几番后,最后答应。   “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席川轻笑一声,对他说:“很好。我只要你在半个月后将他引到这个仓库来,期间想尽办法和他和好。当然事前,必须得有一些小小的工作……”说着,他将刀移至的大腿处。   姜进失声叫起来:“你要干……”   话音还未落,大腿根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不同于他平日和男同学打架时的筋骨遭受到的钝痛,而是一种无法言喻,让他恨不得将整个大腿都割掉的剧痛。   姜进觉得自己快流血流干了。他咬着泛白的唇,看向席川:“不是说好了,我配合你……”   “这只是事前准备工作。”席川将解剖刀消毒,漫不经心地说,“放心,你不会死。记住我说的话了吗?”最后,他停下动作问姜进。   姜进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碍于他周身的气场,最后却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席川收拾好现场,拿出姜进的苹果手机给岳老六发了条彩信,这才有条不紊地脱了身上的实验服,缓步离开现场。   临走时,他听到姜进在后面大喊:“我会流血而死的!”   他像是没听见一般,拿出手机给乔崎发了条信息,这才朝路边的跑车走去。    ☆、第63章 霸道法医   乔崎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大厅没有任何光亮,空旷静谧得像是被抽走生气。   身处于黑暗中,她的感官比平常要敏锐许多。旺财趴在她脚边,打了个哈欠,跳上沙发“呜呜”地叫;乔崎将它固定住:“嘘,别闹。”   旺财立刻安静下来。   她侧耳细听,渐近的汽车驶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是大门被打开发出的一阵“吱嘎”声,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客厅被明亮的灯给染得刺眼无比,乔崎用手挡了挡,从指缝中看见穿着一身黑的男人缓步走近。   她闭了闭眼,等到完全适应灯光后,这才仔细打量着朝自己走来的席川:面部表情很正常,身姿挺拔,并且手上还拿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以及……一瓶红酒。   席川走到沙发边,将旺财赶到后院去,又折回来,站在她面前。   “今天路过花店,想起还从来没有送过花给你,于是就买了一束。”他将玫瑰轻轻塞到她怀里,又半蹲下来,晃了晃手上的酒瓶,“82年的拉菲。”   沉甸甸一束花,又艳又浓,像是被人故意染色,但在乔崎看来,和鲜血无异。她晃了晃脑袋,仔细嗅了一下,那股浓郁的香味几乎要将她淹没。   “闭上眼。”席川的瞳孔更加墨黑,盯着她缓缓说道。   乔崎猜不出他的下一步行动,只好半犹豫地闭上眼。几秒后,感到他的身子朝自己这边倾过来,并且在一定距离的时候停下,接着,听得他轻笑一声,乔崎便感觉到锁骨下方有冰冰凉凉的东西附着。   席川低头吻了吻她的锁骨,哑声道:“可以睁开了。”   她睁开眼,自发地低头,只见胸前□□的肌肤上多出一条精致的项链。银白色,小钥匙状的外观,精致小巧,衬得她那处的皮肤更加雪白。   “这把钥匙代表我想打开你心门的决心。”席川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一下一下地摩挲,用尽柔情。   乔崎被他的温柔攻势弄得颇为吃不消,她皱眉看着席川:“你今晚怎么了?”又是送花又是送项链,还颇具情调地买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回来。   从早上到现在,他判若两人。或者说,和平日那个自大傲慢,偶尔无赖的男人根本不沾边。这是两个极端,一个冰冷一个温柔,搞得她不知所措。   莫非这个男人,有双重人格?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   乔崎等不到他的回答,只好将花放到一边,伸出双臂越过肩部抱住他的后背,尽量放柔语气,诱导性地问他:“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   一触及他的身体,她就感觉到一股寒意。   男人反抱住她,“我没事。”   几秒后,他将她放开,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酒杯出来。乔崎头疼地按摩着太阳穴,实在是猜不出来他的下一步动作,最后只好决定静观其变。   红酒色泽漂亮,微微荡漾的波纹,精致的酒杯,让人爱怜不已。席川将酒杯递给她,勾唇一笑:“这酒很不错,值得一尝。”   乔崎遂接过,抬头撞上他深沉的眼眸,心脏猛跳了几下,有些慌乱地将酒杯放到嘴边,匆匆喝了一口。   味道的确不错,花香果香尤其突出,芳醇柔顺。她喝完,盯着他细细品尝的动作,有些移不开眼。   乔崎差点忽略这个男人上好的长相了。这会儿喝酒,他像是故意的,酒顺着他光洁的下巴一直往下滴,滑落到性感的喉结处,接着是锁骨,然后是更里面的……那一刻,她像是魔怔了一般,迷蒙着双眼凑过去,顺着红酒滑过的痕迹,伸出湿滑的舌头,一点一点舔下去。   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乔崎身陷囹圄,她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他身上。客厅的灯光早就暗下去,静谧的氛围却此刻却染上少许暧昧。   席川将她困在怀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在她的锁骨处吮出一个小小的红痕。他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单纯地抱着她亲吻。   “我已经帮你铺好路了,再等半个月你就可以亲手抓住你的猎物。”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这个地方他尤其喜欢。   乔崎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谢谢。”   席川凑过去含住她的耳珠,大掌循过去扣住她的手指,两人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我只想你记住一点,席川这辈子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片刻后,他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她轻声应着,刚想转头,透过黑暗去看清他的脸,却在下一刻被他欺身压着,突如其来的热吻让乔崎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气息早就侵袭入她的身体里了吗?乔崎将手插*进他的发丝,突然觉得,这样挺好。   席川抱着她亲了很久,气息也渐渐不稳,但他很懂节制地及时停下了。   这个夜晚,宁静而美好,带着不可言喻的亲密感,两人就这么在沙发上相拥睡着。   *************   第二天一大早,乔崎在男人温暖宽厚的臂弯中醒来,矮几上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她晃晃脑袋,正想起身去拿,却被男人抢先一步。   席川手长,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拿过手机放到耳边,按下接听键。   “乔大,陈思思的母亲恢复正常了,今天你需要过来一趟吗?”张二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声,清晰地传入乔崎耳中。   乔崎正想从他手里抢过电话,却他一把捉住,放在胸口处。   “嗯,我知道了,九点左右我载她来。”席川懒懒地回答,刚起床,声音性感又低沉,免不了让人遐想。   果不其然,那边的张二愣了几秒,而后才忙说:“行……那个,没打扰你们吧?”   席川:“没有。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再见。”张二拍拍胸口,急忙挂了电话。挂完电话后,还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群见他一副心虚的样子,双手抱胸,皱着眉问他:“咋了,一副苦瓜脸?”   他看了眼四周,说:“席法医和乔大,估计是同居了。”   李群不以为然:“他俩前段时间不是早就住在一起了?”   “哎哟。我说的同居,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居,那个‘同居’,你懂不?就是睡在一起!”   “这俩进展倒是很快。”只是李群没有多惊讶,反而看了眼张二,“我说你小子,成天八卦,就不好好找个女朋友,自家门前雪都没扫干净,就在关心别家的事。活该单身!”   其实张二条件不错,外形也好,就是二十四了都没个女朋友。   李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长大嘴巴,指着他:“张井,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说什么呢?”张二瞪她,“李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哈。我下个月就要去相亲,到时候找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儿回来。”   她难以置信地张张嘴,正要说什么,这时却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长相漂亮的高挑女人。   罗姿脸色不太好,路过是和两人打过招呼后,就匆匆朝走廊那边走去。   张二蹙眉:“这小姑娘不会是把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吧?”   “听进去了也不关她事。我看这罗姿长得跟个狐媚子似的,前段时间听说还专门跑到席川家那边去,倒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李群心直口快,也不管这么多,就脱口而出。语毕,她看了看张二,“这话可不能说出去啊,不然李姐撕烂你的嘴。”   “行行行……”张二做投降状,“回去工作吧。”   李群摇摇头,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   九点左右,乔崎回到了刑警大队。   她正拄着拐杖踏进大门,却在不远处的停车点发现了几辆陌生的车子。乔崎眼睛一眯,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   席川跟在她后面,“这次的案子上面也很重视,怕是请了些人物过来。”   乔崎一言不发,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便朝前方走去。   半道上,果然遇见了这次来的“大人物”。前段时间出差回来的大队长旁边跟了三个人:一个长相不凡的成熟男人,一个穿着打扮都很艳丽、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女人,还有一个看起来略微青涩的俊俏少年。   这三个乔崎都是认得的,毕竟都是些“名人”。她也听说过不少他们的事迹,只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所以见到本人时,还是稍稍有些惊讶。   大队长四五十岁左右,长相普通却自带威严,见到乔崎了,立刻皱眉走过来:“受伤了不好好休息,跑这边来干嘛?”   乔崎和他打了招呼,再次将目光移向那三个人。   “大队长,这是……”   “噢,这个案子上面也很关心,邓局亲自挂帅监督,成立了特案组。这不,找来了全国公安系统中最优秀的三位人才调派给我们,协助查案。”大队长指了指那三个人,“这位是梁友,你应该认识;这位女士是国内有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贾桐;那位是信息技术部的顶尖人才,关赫。”   说着,他又将视线转向那边的三人,“这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探员,乔崎。”   梁友率先走过来,和乔崎握手,声音意外地好听:“你好,乔小姐,初次见面。”   乔崎腾出一只手,礼貌地回握:“你好,久仰大名。”   而贾桐则装作毫不在意地扫了眼乔崎身后的席川,也走上前去和她做了礼节性的交流。最后那个年轻一点的关赫则面无表情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态度冷漠。   乔崎在和这三人交流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梁友,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单身,无特殊性*癖好,左撇子,有轻微;贾桐,目前单身,有过婚姻史,个性独立;关赫,二十岁出头……她对这匹突然闯出来的黑马倒不太感兴趣。   席川一直站在她后面,从刚才梁友握她手的时候脸色就开始不对了。   倒是贾桐很大方地朝他走过去,伸出手:“这位是?”   乔崎眉毛一挑,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反应。   “席川。”他淡淡答道。   漂亮的女士主动要求握手,席川却表现得极为不绅士。贾桐颇为尴尬,但她好歹是熟识心理学的,整个人也比平常女性自信很多,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是朝他莞尔一笑,随后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你好,席先生。”   “你好。”席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大队长说:“岳老六的案子,有这几位出马,肯定不在话下。我们会无条件配合,乔崎,案子的细节就让你负责告诉这三位。”   乔崎抿唇:“没问题。”   梁友看了看表,道:“今晚就开个具体的会议。”说着,他看向乔崎,“乔警官,你的伤没问题吧?”   “没问题。”她朝他浅浅一笑。   梁友也是个成熟标致的男人,风度翩翩,说话时嗓音低沉。他对乔崎点点头:“这些日子要麻烦乔警官了。”   席川脸一黑。   ************   乔崎被男人不由分说地抱到无人的拐角处去。   背部刚一接触墙,就瞧见男人不悦的神色。她盯着他:“怎么了?”   “你刚刚朝那个男人笑了。”他蛮不讲理地“指控”她。   乔崎闻言,又气又笑:“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席川却不觉得。以前的乔崎也是冷冰冰的,什么时候对陌生男人这么客气过?他将她困在墙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你是我媳妇儿,不准对别的男人笑。”席川莫名对那个叫梁友的男人感到不爽,尤其是他还是那个罗姿的舅舅。   “……哦。”    ☆、第64章 女人嫉妒   乔崎见他还在吃醋,模样幼稚得很,只得板下脸来:“大男子主义。”   “别和梁友靠得太近,他不是好人。”席川不顾她的口头指责,表情开始正经起来,“尤其别和他单独相处。”   说着,他伸出大掌在她浑圆上轻轻揪了一把:“明白吗?”   她吃痛,恨死他有机会就揩油这个毛病了,梗着脖子不回答。   席川还要不依不挠地企图用行动“说服”她,却被偶然间路过的两位实习女刑警给瞧见了。两人平日里也和罗姿走得近,如今见了乔崎心里也有些看法,尤其是还亲眼看到绯闻对象和她亲亲密密地不分场合搞暧昧,估计之前听到的也是坐实了。   乔崎见有人来了,也收起在席川面前的小女儿心性,脸色恢复如常。   “去干正事儿吧。”她道。   那两位女刑警已经走远了,席川蹭蹭她,低声说:“别管她们。”   世人怎么看怎么在背后议论他们没关系,反正也不能中伤半分,这种只会在人背后说闲话酸话的人他席川一辈子都不稀罕。   乔崎听到他这么说,只得点点头,任由他抱起行动不便的自己朝目的地走去。   这厢,那俩实习女警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后,看罗姿的表情都不太对了。   这是个什么原因?原来这罗姿从小也是个优等生,在条件优渥的家庭中长大,上警校时又有人保驾护航,就连来这边实习都是沾了家庭条件的光,性格不免争强好胜,高高在上,受不得一点挫折。之前在席川那里受了挫,她是死心过几天,可后来远远看见了这男人隽秀的风姿,便觉得,这种男人,哪怕是脾气坏点,对她冷漠点,她都愿意爱慕他。这种心情开始滋生蔓延,并且比之前更盛。于是她便在周围的人面前有意无意地贬低乔崎,并且暗示席家有和她联姻的想法。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席家是这里的大户人家,我们罗家却能起个如虎添翼的作用。前段时间我让我哥去问了,席家也不排斥这个提议,反正这个男人不可能和乔警官在一起的,那席家哪能让一个穷酸丫头进门?我这人心直口快,可每次都是把话往实在了说。”   几位刚来的女刑警都是青涩的,虽然上警校时吃尽了苦头,性格没有一般女孩子细腻,却也对这种八卦感兴趣。听了罗姿的话,倒觉得乔崎和席川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不过罗姿却有信心得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吃的定心丸,竟然还是坚定地认为席川会是她的男人。   ……   上午十点十分,陈思思的母亲被人带到休息里。这位中年妇女一夜白头,皮肤比以前更加松弛,一双眼睛浑浊无神,尤其是那股精气神,简直像是被某种东西给掏空了一般,像一个没有内容的纸人。   乔崎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表情缓和下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去,也没有摆出一副询问的样子,只是和她聊天:“思思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我们去学校问了,她很乖巧很懂事。”   哪知听到这话的陈母立刻拉下脸来,冷笑一声:“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就是拿那副身子去伺候老男人的。”   闻言,乔崎吃了一惊。她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陈母先是沉默,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继而才缓缓说道:“她不是我亲生的。”   乔崎微微一愣。   又听得她说:“反正这个家都败光了,我就实话实说。我嫁给陈文,早就知道他是个花花肠子多的男人,当时娘家人执意要我嫁……”   事情在她的叙述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原来,这陈文凭着一门手艺,在虎牙村混得风生水起,但他这人喜好沾花惹草,曾经在一个月内和同村的两个女孩儿交往。这其中一个女孩儿,也就是岳老六的生母、冯淑兰的女儿,被他搞大了肚子。当时政策多严,人心不古,这女人未婚怀孕,在别人眼里可是极其肮脏的事情,偏偏这陈文播下种子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和同村另一个女人搞上了。于是岳老六的母亲只好忍痛离开,隐忍的乡下女子带着没有父亲的孩子躲到外地去,最后被冯淑兰给找到了,把母子俩接了回来。   当时,陈文已经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并且有了收心的想法。谁知冯淑兰却是个铁性子,不依不挠地要他认儿子,那陈文哪里肯,只得瞒着家里偷偷塞了一笔钱给母子俩。   岳老六的母亲虽说对这个男人没多少情感,但她竟然单纯地念着他给了她一段美好的恋情,拼死拼活地说服了冯淑兰,让她不要去打扰陈文。冯淑兰看着自己大女儿这不争气的样子,差点病倒在床上。那个时候,岳老六才八岁,一副瘦骨嶙峋的身板儿,站在陈文面前,恨恨地盯着他。   冯淑兰不再管自家女儿,陈文也算是松了口气,事后为了息事宁人,又给他们送了一面穿衣镜过去,说是值钱的东西。后来岳老六混得好了,才知道这面穿衣镜是他妈*的赝品,那陈文也知道封家老宅地下室的秘密。   回来还不到两年,岳老六的母亲就得肺癌去世了。他被冯淑兰抚养到十岁,送给了一家有五个女娃的夫妇,改姓岳。岳老六十五岁那年,趁着养父母独自跑出去闯,后来竟然在金三角混得风生水起。   “陈文那贱狗不是好东西,我当时都没计较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孩子,可他竟然在之后又领了一个女娃回来让我养。”陈母愤愤地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他死的那年,那个私生子来过几趟,两人的关系还很好,后来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乔崎问:“既然你对陈思思没什么情感,为什么前些日子听到她死讯时,悲痛得晕了过去?”   “他也要杀我,那个杂*种,他说过要杀我!”陈母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你们一定要保护我,你们是警察……”   “请镇静一些。”乔崎转了转笔头,继续问“从刚才的谈话中,你是知道陈思思给人做情妇这件事的。那么,她为什么选择张氏总裁,这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吗?”   陈母嗤笑一声:“那野丫头被人骗了。”   乔崎耐心地往下听。   “当时她跑回家来和我说杀死陈文的是张家人,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的。后来她又往家里寄了很多钱,我才问她干了什么。果然是外面狐媚子养出来的女人。”她冷哼。   乔崎翻了翻眼前这个女人的资料:精神分裂症加重度妄想症。   陈思思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女儿?   不过她倒是没有揭穿。这个人提供的事情没有假,相反,她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后来有些偏差,不过这就足够了。   乔崎能够想象,当时的岳老六有个怎样孤独阴暗的童年。但她绝不会同情他,她恨不得马上把他捉来了千刀万剐。   询问结束后,陈母在专业人员的陪同下回到虎牙村。一开始她不同意,说是要住在这里让他们保护她,可后来由于不符合规定,并且在相关人士耐心的劝说下,她也就无可奈何地坐上了回村的车。   乔崎当然不会认为岳老六会跑去杀她,因为现在,他要对付的事情可不止一两样。   她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冷冷一笑:既然你出现了,那就来做个了结。   ************   晚上七点左右,梁友、贾桐和关赫三人齐齐来到刑警大队。   天幕已经暗下去,整个城市进入夜生活的状态。贾桐刚走到电梯旁,就遇见提了两杯热咖啡的席川。   这个男人长相清俊、气度不凡,并且很有故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好,席先生。”贾桐主动和他打招呼。   席川站在一旁,一语不发,沉默地盯剩下的楼层数。   贾桐惊艳于他的外表和神秘气质,内心莫名有几分好感,也就大着胆子搭讪:“席先生和乔警官是情侣关系?”   这下男人有了些微反应。他“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贾桐继续说:“我是美国加州大学毕业的,我看资料,席先生是哈佛毕业的,而且……”说到这里,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动作看起来风情万种,“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你也有很高的造诣。不知道能不能找个时间一起探讨一下?”   “抱歉,我时间很少。”席川淡淡道。   这时,电梯来了,两人并肩走进去。   贾桐轻笑:“席先生真的很厉害,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从你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抱歉,职业习惯。”   “你有过一段婚姻史,遭到过短时间的家暴;现在正准备定居G市,因为身上有一股油漆味道,不久前应该去了一趟新家,刚才在拐角时给装修工人打了电话,我听见了;手机很新,刚买不久,但不太会用,是性价比最低的一款,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手机的确价格贵功能却不好,说明你对电子方面不在行。和丈夫离婚不久,面色却很好,说明你对上一段婚姻没有很上心;你现在在努力找话题,但我却丝毫兴趣没有。”席川终于看向她,“贾女士,我有女朋友了。”   贾桐丝毫没有惊讶他会看出来,听到最后一句话,更是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她朝他笑笑:“席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她很快便恢复镇定。好歹是精英人才,心理承受能力比常人强不少,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对眼前的男人也只是纯粹的欣赏。贾桐认为,在合理的条件下,席川这样的男人,是最能吸引女人注意力的。   当然,她也不例外。   两人一阵沉默后,相继走出电梯。   会议室在三楼,席川走出后,掂了掂手里的咖啡,径直朝里面走去。   梁友和关赫已经来了,坐在圆桌前,对面是一脸冷静的乔崎。进屋的时候,梁友多看了一眼席川,之后便收回视线,用左手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关赫则戴着一副耳机,面无表情地摆弄着那台银灰色的笔电。   乔崎见席川来了,朝他微微一笑。   后面跟着贾桐。贾桐知道她腿脚受伤不方便,便主动上前去打招呼:“抱歉,我来迟了,因为临时有事要处理。”   “没关系。”乔崎朝她点点头。   席川将咖啡放到她面前后,静静坐到一旁。乔崎环顾一眼四周,对三人说:“现在可以开始了。”    ☆、第65章 暧昧短信   梁友在开始之前,掏出黑色手机,对那边的乔崎说:“乔警官,不介意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乔崎微愣,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是……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席川,想起刚才他吃醋的样子,处境有些难堪。给,他肯定会生气;不给,又不符合规定,毕竟一起办案,好联系。   真是令人头疼。   “13*********”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个低醇的男声就抢先说出她的手机号码。   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出来了?乔崎双手交叉,表面虽然波澜不惊,但却能感到一股甜意直窜到喉咙里——这男人总是能给她出其不意的感受。就好比现在,他好似看穿了她的犹豫,所以干脆表面自己大度的立场,又很好地向另外三人展示了他们的特殊关系。   梁友噙着笑存好电话号码,另外两人也拿出手机按例存入。等到一切办妥,会议室的气氛开始自发地严肃下来,乔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席川,后者起身,走到幻灯机前。   “席先生这是……”贾桐见他做起这种工作来,心里有些惊讶,便问转过头问乔崎。   乔崎抿唇笑:“他也算是我的半个助理,现在我腿脚不太方便,这个案子他也在参与,所以讲解的事情就由他来代劳。”   贾桐微微点头,开始将视线移向前面的大屏幕。   画面最初呈现的是一具女尸,躺在封家老宅的院子里,席川一言不发地切换着幻灯片,动作缓慢却规律。   底下的三人手上都有一份关于这个案子详细的资料,所以不需要再赘述。加上席川也没有什么耐心,现场的气氛简直冷到了底。   最后还是关赫发言:“我只负责网络这一块,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都在。”他将手上的笔搁在桌面上,起身拉出凳子,环视四人,“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会议室。   关赫这人年纪轻轻,架子倒是挺大,整天摆着一副冰霜脸,我行我素的作风让周围很多人都嗤之以鼻。但没办法,人家本事好,技高人胆大,所以在社会上行走就多了一分自傲的资本。就连席川都是这样。   梁友和贾桐都没说什么,两人都有很好的职场素养,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   二十分钟过去了。   “整个案子就是这样。”乔崎撑着椅子站起身,对那边的两人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岳冠雄。最初,张静雅被杀害的地点在封家老宅,她的着装和平日不同是为了见赵俊峰,而凶手则是借着赵俊峰的名义将其约出来。”   “这上面并没有提到张静雅和凶手有任何交集。”贾桐翻了翻资料,抬头看向乔崎,“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是按赵俊峰的意志,将死者杀害的。”   “有很大的可能性。但最近我还有一个新发现,张静雅的长相和岳冠雄母亲的长相有些相似。”她说着,让席川把图片放出来。这是在冯淑兰那里得到的资料。一张有着浓浓八十年代风格的照片呈现在几人面前:美丽女子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衫,烫着当时很流行的卷发,五官素雅而恬淡,脚着一双回力鞋。   的确和张静雅有八分相似。   直到那天看见岳老六母亲的照片,乔崎才知道,席川所谓的“宣泄”是什么意思。童年的母爱缺失,母亲的懦弱无能,让岳老六形成了一个很不健全的价值观,并且在潜意识里对母亲的不争气行为感到无比痛恨。加上母亲早逝,他之后在社会上闯荡时逐步的性格扭曲,会对张静雅起杀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了解一个案子最核心的东西,在我看来是凶手的动机。有了动机,很多事都会被这一张大网给兜住。”梁友转了转笔,沉声开口,“这个案子最大的结点在于,如果岳老六单纯想杀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做出这一系列事情。他肯定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还没等乔崎开口,席川就面色倨傲地转向离他不到三米远的男人,“他在自投罗网。”   “事实上,这个案子根本不需要你们参与,什么特案组都是门面功夫。半个月后我自会做出了断,只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捣乱。”席川继续说,“梁先生,你这次来到G市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过外甥女的生日;贾女士,你的新房还在装修中,目前正进入关键阶段。我说的意思很明了——案子,少你们不少,多你们,只会给我添麻烦。”最后那句,他是用英文说的。   贾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当下脸色骤变。这个男人未免太过高傲,无视上级的命令不说,更当面拐着弯贬低她和梁友的职能。   梁友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转笔。半响后,贾桐沉默地起身,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临走时,她说:“席先生,这是上级给我们下达的命令,不可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放弃。更何况这次的罪犯非同一般,如果你试图证明什么,那是你的事,我会按照规定履行我的职责。”   高跟鞋和地板接触时发出的敞亮“嗒嗒”声昭示着这位离去的女士格外突出的自尊。乔崎扶额,“席川,你太任性了。”   “任性?”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只在乎事情的效率,浪费时间只会拉低我的智商。”   乔崎沉默。   他今晚格外暴躁。   梁友见气氛不对,也提出了离开的想法:“乔警官,案子的细节我已经有了详细的了解。今晚回去再做个深入分析,别看我是法医出身……”他微微停顿,“那么,就这样,有情况再联系。”他说到“法医”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朝席川的方向看去,却被他冰冷如霜的眼神给震慑了一下。   梁友微微敛眸,也起身走出会议室。   这个会议最后因为席川的一番话而不欢而散。乔崎低头喝了一口不温不烫的咖啡,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起旁边的医用拐杖,步履艰难地朝门口走去。   “我来帮你。”席川追了上去,主动要抱她。   “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她质问道。   席川表情顿时软了下来,但同时动作却强硬地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前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你和他们不同,我一辈子的时间都要花在你身上的。”   乔崎揪紧他西装上的扣子,低声叹道:“你有时候也要学会收敛一下锋芒。梁友在警界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他家庭背景实力雄厚;那个关赫更是能和国际顶尖黑客媲美的人,至于贾桐……”   “那又怎样?”席川语气淡淡地打断她,抱着她缓缓走到电梯旁,“与我无关。”   说着说着,电梯就来了。   正好到了这楼,随着“叮”的一声脆响,电梯门自动打开,罗姿看到了紧紧相偎、姿态亲密的两人。她站在空间的中央,像是没看到这两人一般,连个位置都不给挪。   席川懒得理她,抱着乔崎站到角落里。期间,陆陆续续又上了几个人,整个狭小空间的氛围颇为尴尬。   “晚上回去想吃点什么?”席川旁若无人地问怀里的人。   乔崎不作声。   他继续说:“冰箱里只有牛肉,只能做牛肉面,我看你今下午都没怎么吃。”   众人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在侧耳细听中。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在电梯里宣扬两人的关系,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电梯到达一楼后,大家自发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等到席川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罗姿冷笑着对旁边的一位年轻刑警说:“这席法医解除婚约的原因说不定就是为了乔警官。”   “嗯,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不过这俩是很登对,越看越有夫妻相。”那位刑警嘴上这么说着,也没察觉到旁边女人的异常情绪,拿着一份文件就朝门口走去。   后面有一句他没听到的:“乡下野丫头也能勾人,她能有什么资格?”   在罗姿眼里,乔崎就是一装B的绿茶。   一把妒火越燃越大,她握紧拳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撩了撩头发,也朝外面走去。   *************   晚上回到别墅里,席川真给她做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汤料很清淡,考虑到她的伤口,他没敢真往里面放牛肉,而是用一种特殊的香料代替那种味道。乔崎知道他一天花样多,总是能搞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出来,看了眼那碗色泽漂亮的面,拿过筷子吃起来。   这厮厨艺大有长进。她边吃,他还在一边拿了一个本子记录。   乔崎咽下一口清汤,问:“在记什么?”   “你对各种食材的喜好程度以及食量随时间的变化曲线。我已经做了长时间的观察,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才能制定出一个完美的计划。你有低血糖,我需要对你的膳食做一个严格的监控。”他很正经很官方地回答。   乔崎:“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看了眼他手上还未痊愈的伤,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席川凑过去亲了她一下,“我抱你上去。”   ……   床头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两声震动,席川正坐在床边核对数据,见手机有动静,远远就瞥见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乔崎正在浴室里清洗身子。他淡定地拿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内容。   是这样的:   乔警官,我是梁友。很抱歉这么晚了还给你发短信来,没打扰到你吧?是这样的,我很欣赏你的果敢和判断能力,如果有空,能赏脸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席川快速浏览完内容,冷笑一声,思索几秒,回到:她今晚累得睡着了。   这暧昧的,简直就是在和对方说:你别来打扰我和我女人的夜生活,识趣点儿小子。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音。席川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很快把短信删除,不留一丝痕迹。等到乔崎裹着浴巾出来,他主动起身去扶她。   “我刚才好像听到我手机震动了。”她看向他。   席川挑眉:“是我的。”   “哦。”   他这么看下去,一眼就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半个球。   ☆、第66章 贪心岳母   乔崎察觉到他堪堪射来的炙热目光,赶紧收拢浴巾,避免他再心思旖旎。   席川表情镇定地收回视线,却在触及她肩膀靠近背部的那处有杯口大小的伤疤时,顿时黯下眼眸。   “怎么了?”乔崎见他脸色遽变,边走向衣柜,边回头问他。   席川跟在她身后,大掌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处伤疤,低声问:“这处伤口,是怎么来的?”   乔崎打开衣柜,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脱下浴巾,露出洁白匀称的身体,手臂和大腿上还有包着绷带。她拿出内衣和睡衣,边换边回答:“一次任务中受的伤。”   闻言,背后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最后将她从身后轻轻抱进怀里。   “你真的和林黛玉有得一拼,多愁善感的。”乔崎笑他,又拍拍他的手臂,“我去吹吹头发。”   席川放开她,自觉地拿过吹风机插好,将她抱过来放在大腿上。   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反倒让这个夜晚显得尤其宁静。她敛眸看着他在地上光着的脚,竟然看得出神了。   五分钟过去后,席川关了电源,用五指轻柔地为她顺着发丝,“晚上睡觉的时候别踢被子,我随时都在隔壁候着,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乔崎歪过头看他,对上他略微深沉的眼眸,问:“不在这里睡?”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对你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乔崎一愣,联想到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她抿唇:“好,晚安。”   “晚安,老婆。”他摸了一把她柔顺的短发,又将她安顿好,被子盖得妥妥贴贴的,室内温度也调得适中。   感觉到他即将离开,乔崎一瞬间有留住他的冲动,可男人的背影实在是太决绝,她动了动手指,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   躺在床上,她回想起两人这一路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件。他为她受过伤,她被他救过很多次。从一开始的戒备、生疏乃至冷漠,到现在的亲密无间,这其中,都是他花了心思在引导她进入他的世界。她一开始还很抗拒,考虑到两人方方面面的不合拍,甚至刻意疏远他。但率先挑明这层关系的人,却是她自己。   乔崎爱上这个男人了,死心塌地。   哎,她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不过对于不再独行的未来,她好像有了更加期待的心情。   夜深下去,许是最近受伤的缘故,乔崎的身体抵抗力稍稍有些下降,她眼睛睁着睁着就睡着了。   ……   隔壁的书房里,男人端坐在椅子上,浑身痉挛,间断性地发出痛苦的低吼。黑衬衣下的肌肉紧绷,牙齿紧咬,他难以自持地握紧拳头。地上躺着一把锃亮的匕首,只开了一盏台风的大房间显得尤为阴森。   最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注射器,喘着粗气将针头扎进手臂里。   随着液体的推进,痉挛的肌肉逐渐松缓下来,最终,席川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七……”   他跪在地毯上,体内的那股躁动已经彻底平复下去,内心却空虚得让他四肢难受。   她就在对面,躺在他为她准备的床上,安静地呼吸,做着奇奇怪怪的梦。他一开门就能触碰到她,他可以弯下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穿过走廊,朝他的解剖室走去。   他可以用他最爱的那把“银月”……   不行!   席川躺在地毯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一个裸身的女人躺在实验台上……   这是他的小七,他一辈子的寄托……他不能伤害她。他承诺过,要一辈子保护她,宠着她。   席川努力去回想他和她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日子,努力去想她那天捧着他脸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时的动心场景。   内心挣扎着、煎熬着,这个时候,对于席川来说,就只有一个发泄出口。他侧眼看了看躺在手边的匕首,用手指将其缓缓够过来。   切割、鲜血,这正是他所渴望的。   他要发泄……   门板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规律的响动。席川猛然回神,迅速起身,将注射器和匕首藏到抽屉里去。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朝门口走去。   门开后,穿着睡衣的乔崎赤脚站在那里,举着手机,一脸的沉重:“岳老六有情况了。”   席川眉头紧锁。   **   乔崎缓步踏进书房,将手机递给后面的男人。   屏幕上是一张极为血腥的图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地方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警服早已破烂不堪,正趴在一个铁笼子里,口吐血沫。旁边瘫坐着完好无损却脸色苍白的乔崎,眼神空洞而冷漠。图片清晰得令人恐惧,就连警服上别着的徽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排小字:我等你伤口复原来抓我,半个月为限,否则,这张图片将出现在各大报纸头条上。   这张图片发出去,意味着什么,乔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收到这条彩信,是在凌晨十二点整。当时她正从那个血腥的梦中惊醒,脑海里充斥着老刘痛苦的哀嚎。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乔崎站在落地窗前,一忍再忍,最后转过身,透过不算亮的光线看向清俊的男人:“你能查出岳老六现在在哪里吗?”   席川“嗯”了一声。   她紧紧盯着他。   “现在查到了也没用,他狡猾无比,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再说,你现在的伤势还不算太乐观,不值得冒险。”席川平静地说。   “可是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乔崎握紧双拳,双眼赤红,“那个禽兽……”   席川大步走过去,强制性地按住她不停抖动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你平时的冷静呢?现在就行动不正是中了他的下怀?乖,先忍忍,那一天会来的。”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我还是忍不住往里跳。”半响后,乔崎冷冷开口,“那条人渣!”   “嗯,尽情地骂。”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抚,不消多时,声音却骤然降低,“伤害你的人,我都会一个个铲除。”   绝不姑息。   最终,乔崎失控抱住他的腰,忍不住啜泣起来。   ……   老旧的居民区在一片晨雾中缓缓醒来,老旧的解放碑样式自行车穿梭过小巷,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洪亮规律的早餐叫卖声划过宁静,传到对面那个群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耳中,接着便是一阵铜铃般的笑声。   张琳拿出牛皮钱包,用两指夹了夹里面的一张红钞票,脸色一沉,犹豫片刻后,掏出手机给那个男人打过去。   “我这个月的钱输光了,打两千过来吧。”   那边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你那女儿不是每个月都打了钱给你的?”   “一千块,够用吗?”她撇了撇嘴角,冷笑道,“我跟了你半辈子,不可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你那煤矿开得好好的,我前天还看到你老婆在逛商店,肥水捞够了就忘了我?想得倒挺美。”   “你这婆娘……我给你的钱还不够?”他听到她的不屑,也开始怒气冲冲的。   “不给我?我就闹得你家里鸡犬不宁!”张琳轻哼,“当年你老婆找人把我搞了,我都还没追究。”   那边的男人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妥协了:“……等下午,下午行吧?”   “这还差不多。”张琳抚了抚眉毛,把钱包放进手提袋里,这才朝家的方向走过去。   屋内四处散乱着啤酒罐子,木制矮几上放着一碗只剩面汤的泡面,之前的整洁早已不复存在,换之是满屋的灰尘和随处可见的脏衣服。   张琳躺在沙发上,喝了一口啤酒,又拿出手机,给平时的牌友打过去。   “下午来一把……有钱,怎么没钱……我女儿拿的,她现在可出息了……”她音调时而上扬,时而平缓,涂得鲜红的嘴唇不停地吐出泡沫渣子,正和那边的一位姐妹说得起劲。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等等啊,有人来了……那我挂了……下午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啊……”张琳匆匆收了手机,踩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一个长相俊美、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神色冷漠地站着。   “请问你是……”   席川淡淡开口:“阿姨你好,我是乔崎的男朋友,席川。”   张琳一听,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长相上乘,穿着高贵,戴的腕表她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可一看就贵得吓人,别说整个人身上套的西装,就是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都看起来价值不菲。   这女儿可算是没白养,掉到这么好一个金龟婿。   她迅速堆起一脸笑容,看了看门外,尽量将声音放得慈祥:“我家乔崎没跟着来吗?这孩子……来来来,进来。”   席川干巴巴地扯开唇角,踏进这间屋子。   屋内除了一个腐烂的味道,根本没有任何乔崎的痕迹。他不禁打量起眼前这名中年妇女来:打扮艳丽,用的却是廉价的化妆品;穿着十分没有品位,举手投足也是十足的小气;甚至连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脂粉味儿,都透出一股市井半老女人的特征。   这个女人,真的是乔崎的生母?   他蹙眉,听得这个中年妇女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乔崎那孩子也真是,交了男朋友都不给妈说一声,年轻人,见外了哈……”   “对了,小席啊,你是干什么的?”她边擦着凳子,边抬头问他。   席川站在屋中央,眼神扫过那些啤酒瓶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法医。”   “法医啊,职业收入都稳定……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我家女儿何德何能被你看上,呵呵……”张琳把凳子递给他,“来来来……坐,别客气。”   席川却并没有坐下,“不麻烦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请阿姨去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   张琳:“什么?”   “乔崎让我尽尽孝心,接您去国外玩几天。”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在国外有几栋别墅,这次的目的地是瑞典,如果阿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个贴身的佣人跟着你。”说着,席川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些钱,希望您能玩得愉快。”   那张整洁光亮的卡,表面甚至像镀着黄金一般闪亮。   她看了看眼前这位准女婿,又看了看那张卡,微微颤抖地接下。   “楼下有一辆车再等您。”席川说,“您现在就可以马上下去,不需要带任何衣物,那边会有专人准备。”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张琳心脏“噗噗”地跳动。她呆滞了半天,在看到席川那张俊脸后,愣愣地点点头。    ☆、第67章 初见家长   直到坐上那辆贵得烧钱的车,张琳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车子路过一个减速带时,她握紧手里的金卡,转头看向旁边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吴小姐,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吴菁是席川从席晔公司那里借来的一位女秘书,看起来态度专业而脾气温顺。她耐心朝张琳笑笑:“夫人,是去机场,席先生已经为您订好去斯德哥尔摩的机票。”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果篮和一些张琳叫不出名字的饮料,“夫人请随意享用。这次旅途为您专门安排一位导游,不需您担心任何旅途上的问题。”   张琳还是第一次出国,并且头次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她连忙应着:“好好好……”   吴菁再次朝她微微一笑。   开到半路,张琳拿出手机,正想给自家争气的女儿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她捻了捻金卡,想,都说女儿是赔钱货,没想到她倒钓到这么好个男人,以后也不用向那个男人要钱;就享享清福,说不定还能进入上流社会,跟电视上那些个戴珠宝穿晚礼服的太太一样。   张琳这么一想,也就没心思给她打电话,安心地听着旁边导游柔声而详细的介绍。   金钱和幸福都来得太突然,穷了一辈子的中年妇女,靠着依附女儿和情夫生活的张琳,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在那帮姐妹面前扬眉吐气了。   ***********   G市有名的一家私房菜,今天接待了几名本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乔崎穿着一件得体却不显死板的紫色包臀小礼服,脸上化了淡妆,手上拿了个配套的小皮包,被旁边一身黑色西装、气质矜贵的席川一路牵着从门口走向大厅。   侍者立刻上前来询问,在席川报出包厢号后,由着那位年轻的侍者带领他们走向走廊的尽头。   这里环境幽静,有古香古色的音乐环绕,装潢得恬淡舒心,让人莫名安心下来。乔崎紧了紧手指骨,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可从体内深处始发的那股紧张感,却始终压着她,让她对自己很没信心。   “紧张吗?”席川轻声附在她耳边问。   她不语。席川明知故问,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昨晚突然接到席川父亲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吃饭,一家人也好见个面。她当时就有些心慌,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心情,初次体会到那种见家长的六神无主感。不过幸好有席川在,他不停给她灌输自己父母很开明,家庭成员都很和善的思想。可乔崎心里有一关过不去,那就是她母亲的事。虽说她从来不觉得这对她个人会有什么影响,但席川的家长会怎么想?   或许这个想法是世俗了些,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   席川却满不在乎:“你是你,你母亲又是另一回事。我娶的是你,又不是她。”   正想着,侍者就在前面一扇门停下。   “先生,小姐,3号包厢到了。”   乔崎手足无措地回头看席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问:“我能行吗?”   “乔警官平时的自信哪里去了?”他捏了一把她的脸,调侃,“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乔崎横他一眼,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再次深呼吸。   席川注意到她一系列的动作,心想自家媳妇儿果然心里有他,平时那么不爱打扮的一个人今天下午也为了这次家庭聚餐而乖顺地任由造型师在她脸上各种忙活。现在更是紧张得很,怕是见到穷凶极恶的罪犯都没这么大的反应。   他满脸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有我在,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乔崎抬头,朝他笑笑,“就当是为了你。”   “真乖。”他俯身奖励给她一个吻。   侍者早已识趣地离开。两人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包厢门却突然自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跃入乔崎眼里。   穿着牛仔小背带裤的男孩儿睁大眼睛,立刻朝里面大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太爷爷,二叔二婶来啦!”   这个乖巧聪敏的小孩儿乔崎见过一次,还是在席川受伤住院时。席川见到他,立刻站远了些——西瓜最爱巴在他身上。   乔崎这才看向包厢里的几个人:一位头发花白,神色威严的七旬老人,穿着一件正式的中山装;一对看起来年轻得不像五十多的夫妇,还有席晔夫妇,再加上这个小不点儿。   “席川你个臭小子,带媳妇儿来也这么磨磨唧唧的。”老人第一句话就是板着脸说的。   席川拉着乔崎进了包厢,挑眉:“第一次见家长,总得好生打扮,不然爷爷怕是要说这个孙媳妇儿不待见你。”   “就你嘴溜!”席老爷子胡子一吹,这才看向乔崎,满脸笑意,“小姑娘过来坐,别客气。”   两人遂入座。   桌子是圆的,菜色丰富,但都很家常,没有铺张浪费或者故意弄得很华丽:一个小孩子爱吃的口味虾,一盘水煮牛肉,还有盆色泽清亮的老鸭汤,红亮多汁的杏鲍菇排骨……有清淡的也有看起来口味很重的。但乔崎知道,这些东西哪怕看起来再普通,也是那领着高工资的厨师费尽心思做出来的。   这家人为了接待她,也是花了些功夫。乔崎脸部肌肉顿时放松下来,表情也没有那么生硬。   她左边坐的是席川,右边则是席川的嫂子;对面便是一众家长。   乔崎看见席川父母朝她很怪异地笑,像和善又像探究。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运用大脑思考眼前这对夫妇对她是个什么心思,反而脑袋一团浆糊,平时高速运作的大脑也停止工作。   最后,乔崎鼓起勇气,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   “爷爷,伯父伯母,初次见面,我叫乔崎。”   老爷子盯着她,眨眨眼,毫不避讳地说:“听席川说,小乔你是刑警出身,难怪身上有一股子英气,简直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老爷子当过兵,打过日本鬼子,现在腿上还有伤。见到乔崎,就觉得这姑娘不简单,眼神儿清澈,看人一个准。   “爷爷过奖了。”乔崎抿唇笑。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席家栋也说:“别说,我就觉得这姑娘眼熟,刚才一回想,这不是以前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福尔摩斯嘛!”   乔崎顿时有些尴尬。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而且当时的媒体把她过分夸大,说她是什么G市的“福尔摩斯”,其实乔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和福尔摩斯比,她还差得远。   席母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尴尬,没好气地拍拍丈夫的手,“当着后辈也没个正经的。”说着又转向乔崎,“小乔别介意,你伯父就是这个德行。”   “哪里哪里……”她干笑。   之后,老爷子又问了乔崎一些问题。   “你们是不是忽略我了?”就在众人聊得还算愉快之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席川费力扯□上的西瓜,马着脸,将小不点儿递给他旁边的席晔。   老爷子瞪他:“这次主要就是来见孙媳妇儿的。”大孙子才三十岁而已,儿子就有七岁了,可这小一点的孙子却连个姑娘都没带回来过,前段时间和付家解除婚约的事,差点没气死他。不过现在也好,至少有个底儿了。这姑娘长得正气,举手投足也不轻浮,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老爷子很是满意,想说别考虑了,他马上就可以给他们筹备婚礼方面的事情。   “菜都快凉了,赶快吃吧。”席母见这爷孙俩又要对上了,赶紧圆场。   席川握了握旁边女人的手,却听得旁边正在吃虾的西瓜说:“二婶本来是周瑜的。”   在一旁给妻子剥虾的席晔微皱眉头:“西瓜,别乱说话。”   西瓜不服气地转向太爷爷:“太爷爷,我没说谎,三国演义里面,小乔就是周瑜的媳妇儿!”   席川喝了一口清茶,给乔崎碗里夹了块牛肉:“那我就是周瑜。”   “可是三国演义里周瑜最后被诸葛亮气死了!”西瓜嘟嘴看向二叔。   席晔拍拍儿子的屁股,又看向席川:“跟小孩子也能计较得起来。”   “来太爷爷这边。”席老爷子对这个来之不易的重孙宝贝得很,朝他招招手。西瓜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   众人开始安静地用餐。   食不言寝不语,是席家一贯遵循的规矩。可这次,席老爷子却主动开口说话了:“小乔哇,这次见面后,你和席川的事就得赶快定下来了。找个时间,我亲自去见见你的家人,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   乔崎微征,握着筷子的手僵硬起来。   她轻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席老爷子。那双锐利似鹰眸的眼睛虽然有些浑浊,却丝毫不输一些年轻人的豪气。想了想,乔崎如实说道:“爷爷,我父亲早逝,家里只剩下一个母亲,还有家在农村的爷爷奶奶。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和您和您的家人坦白,我的母亲……”   “我昨天已经去拜访过乔崎的母亲了,她目前正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度假。”席川语气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席老爷子皱眉:“擅作主张!”   刚才听了乔崎的话,席老爷子就立刻明白她家境困难。但自己领回家的是孙媳妇儿,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这点倒是很开明,因为席川的奶奶便是穷苦人家出身。这席家上上下下,哪一辈嫁进来的女人不是家境普通甚至贫苦?   席川依旧稳如泰山,桌面下的大掌摩挲着自家女人的手掌心,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席老爷子,开始缓缓将乔崎的家庭说给他们听。   一番话下来,除了什么都不懂的西瓜,在座的都有些沉默。   “爷爷、爸妈,这次带她来见你们,是想说,这个女人很好很优秀,是我席川看上的。我不在乎她的出身、家庭,她母亲的为人,她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刚才的话,我没有半个字虚假,如果你们觉得接受不了……”席川表情严肃下来,“那么抱歉,乔崎我娶定了。”   席父席母继续沉默。席晔继续给妻子剥虾,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老爷子轻咳两声,“这事你得先让我冷静一下……”   听了席川的话,老爷子觉得眼前这女娃的确吃了不少苦,很招人心疼,也是个很好的姑娘,没有在那种大染缸里把自己弄得一身腥,反倒去做了一份正直的职业。可她母亲的为人,他的确不敢苟同。况且席家时常在公众眼下的,如果她到时候嫁过来,媒体这钻地的本事,还不得把事情夸大一番后大肆渲染报道出来?   到时候对席家和乔崎的声誉都有影响,老爷子深谙这个道理。   乔崎并没有低下头,只是转过去看席川,触及到他坚定温柔的眼神时,心里好受不少。    ☆、第68章 旺财遇难   就像他现在的眼神传递给她的信息:不论他的家庭能不能接受她,他都会娶她,无关他人。   乔崎反手扣住他大掌的虎口处,等待着对面家长的答案。   包厢里一片宁静。   大约过了三分钟,席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儿媳:“把东西拿出来。”   席母微愣,但还是从旁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枚亮闪闪的钻戒。她提了提裙摆,起身,满脸笑容地走到乔崎这边。   乔崎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因为脚上的伤还晃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席川扶稳。   “孩子,这枚钻戒是席川爷爷送给奶奶,到你们这一代,也就算是祖传的信物了。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做长辈的,对你的各方面都很满意,所以我代表爷爷,代表这全家上上下下的人,将这枚戒指传给你。”席母是个很温婉的一个人,笑起来尤其和煦,两个浅浅的梨涡衬得她就像一个温柔的少女。   说着,她拉过乔崎的手,准备将戒指套进去。   就在这时,席川及时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道:“妈,让我来。”   “你来也行。”席母将戒指交到他手里,“儿子,好好对待这姑娘,别整天混在死人堆里,早点让你爸妈和爷爷再次享受一下升级的感觉。”   席川“嗯”了一声,“我会的。”   席母满意地笑笑。   接下来,他当着自己家人的面,将那枚做工精细、有着特殊含义的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乔崎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耐心的他。他低垂着头,将戒指顺着她因为常年握枪而有些变形的手指,缓缓将其圈牢。戒指的尺寸意外合适,像是专门为乔崎打造的。她眨眨眼,手指微微颤抖。   完成这个仪式后,席川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拉过她重新坐下。席母也已经回到座位上,席老爷子一脸乐呵——最难搞的孙子也有媳妇儿镇了,他现在可以不用操心,安享晚年。   至于乔崎娘家那边的事,他后来想了想,花点钱搞个公关,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他老席家也不会因为这点流言蜚语而垮掉,相比之下,重要的还是席川的幸福。   老席家在后辈恋爱方面还是挺开放的,因为席老爷子也有过那么一段青春,所以很能感同身受。   戒指冰冰凉凉的感觉依附在手指上,乔崎转了个身,朝那边的长辈深深鞠躬,诚恳道:“谢谢爷爷,伯父伯母。”   “好好好,坐下来吃菜,都快凉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老爷子笑呵呵地,酙了一杯酒。   “太爷爷,我妈妈为什么没有戒指啊?”西瓜突然叫起来。   席老爷子指了指那个玉镯子:“小伙子,你妈妈也有啊。”   席晔不动声色地拉过西瓜,将盘子里剥好的一部分虾分给他。小孩子对美食最没有抵抗力,两三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席川,你说说,这婚事,什么时候能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席家栋终于说话了。作为父亲,他还是比较有威严。   席川:“现在还不急,不过在三十岁之前,争取能办。”   席家栋点点头:“你也该收收心了,成家立业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责任,以后有个自己的家,就少去干些高危的事情。”   对面的两个人都不回答。谁都知道,两人的职业不论是在辛苦程度或是危险程度上,都很难让人安定地生活。就像现在,他们坐在这里,和和□□地与家人进餐,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叫去案发现场。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条路一旦走上了,就很难有退出的机会。   “国外那边的事情你也少去干预,如果有可能,就在G市安安心心地待着,多为乔崎着想。”席家栋继续说。   头一次,席川没有反驳,没有傲然地在父母面前说出冷淡的话。他用纸巾擦擦嘴,应着:“我明白了。”   这顿饭吃下来过后,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把一家人送走后,席川拉着乔崎上了自己的那辆保时捷。   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车椅上深吻,一手捧着她的脸,细细抚摸那颗泪痣,一手探下去捏住她的柔软。   吻着吻着,他就寻到了那枚戒指。席川低笑一声:“我早就知道,爷爷不会计较这么多。”他胸有成竹的语气让乔崎腹诽:事后炮。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人了。”他抵着她的额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火热的眼神像是在暗示什么。   乔崎抵住他的胸膛,“回去吧。”   “嗯。”席川又偷了一个香,眼神在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诱人的锁骨上,说:“你今晚真漂亮。”   他经常称赞她,可乔崎今晚却不由自主地变得面红耳赤,但由于这是在夜晚,又是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她并没有过多的掩饰。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席川低笑着发动跑车。   车子很快就滑入更深的夜色中。   乔崎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胸口涌出一种膨胀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让她暂时忘了自己还身处危险中,暂时忘了岳老六,暂时忘了那个糟心的家。满心满眼有的只是这个骄傲却幼稚,痴情而无赖的男人。   两人的关系,因为今晚的家庭聚餐,又变得更加不一样。   **   晚风习习,富兰山道平坦的山间公路上,刺眼的车灯划破黑暗,一辆高级跑车从一排香樟树大道上缓缓朝别墅的方向驶来。   前方停了几辆警车,车边有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东西。   席川握紧方向盘,神色不善。   随着车子的靠近,乔崎透过车灯发出的光,看见了正站在一处商量事情的梁友和贾桐,旁边是郑恒远、张二和李群,还有在一边打电话的邢毅。   她忽然有阵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边的几人见席川的车子来了,自动让出一条路。   乔崎一身礼服,穿得极为正式,还没来得及换掉,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幸好有席川的外套挡着,这才没让别人看出多少身体曲线来。但郑恒远和张二却是看直了——原来乔崎也可以这么有女人味儿的!   她腿又白又直,一双白皙的小脚被包在性感黑色高跟鞋里,简直了!还有那经过打理后愈现精致的五官,配上她本身独有的那分英气,一点不违和,反倒显得格外吸引人。   正在打电话的邢毅则是匆匆扫了她一眼,在触及到她手上那枚钻戒后,目光暗沉下来;梁友则颇有兴味地盯着眼前这对男女,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席川对这些异性的目光很是不爽,自发地挡在乔崎面前。他冷冷扫了一眼趴在地上、身上盖着小毛毯、气息微弱的旺财,大步走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崎朝众人微微颔首,也跟着走了过去。   旺财见男主人和女主人回来了,睁开眼,“呜呜”地叫了两声,却发不出声。   “它被人踢中腹部,内脏应该受损了。”一位女警在旁边惋惜地说,“那人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这种体型的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席川没听到她在讲什么,只是掀开毛毯,将旺财翻过身来,仔细查看。   “它还好吗?”乔崎蹲在一边焦急地问。   他轻轻按压着它的腹部,没过多久脸色就沉了下来,而后又拿了一旁的毛毯,迅速将其裹住,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   乔崎并没有跟着过去。她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朝梁友和贾桐走去:“到底发生什么了?”   贾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橙色手提包:“岳老六又有行动了。这个包当时在现场是丢失了,昨天关赫通过一些渠道查出了岳老六的行踪,所以才跟着一路过来;来之后,就看见一只柯基躺在地上。”她转眼看向那个包,“还有第二个死者的包。”   乔崎闭了闭眼:“查看过包里有什么了吗?”   “排查人员已经打开过了。”贾桐缓了缓语气,“是一块手指骨。”   “……”闻言,乔崎怒不可遏地睁大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深吸口气,道,“席川不是说过,不让你们轻举妄动?岳老六的性格捉摸不透,你们有提前考虑过在背后查他的后果吗?”   她的口气有些重,贾桐听了心里膈应得很。   “乔警官,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们无条件配合我们三个,现在你却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不觉得越俎代庖了?”贾桐不甘示弱地说。   乔崎冷笑:“现在的形势严峻不少,就是因为你们的擅作主张。岳老六的目的就是要搅得警局天翻地覆,我不信你们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管你们是不是上级调过来的,只要对案件没有任何贡献,我都不会给好脸色看。”   “你……”贾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不给脸面的话,当下也要翻脸。   梁友及时走过来。   闻到两人之间的硝烟味道,他面无波澜地说:“乔警官,这件事是我们鲁莽了,但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们走错方向是很正常的。希望我们双方能达成一致,毕竟这是上面给的任务,我们不可能疏忽职守。”   “乔警官怕是认为,这个案子靠她一个人就能解决……”贾桐开始针对性地冷嘲热讽起来。   梁友打断她:“贾桐,你也少说两句,我们要理解乔警官的心情,毕竟当年的事情,换做是你我,现在的态度都不会好。”   贾桐被姑且能称作“队友”的人说了,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不再理会。   这边,邢毅打完电话,也走过来。   “乔崎,上面对这个案子特别关注,你别任性。”他皱着眉头说。   乔崎硬着气不说话。半天后,她像是想通了一般,手指甲在西装上抠了两下,说:“抱歉,今晚是我冲动了。贾小姐,对不起;梁先生,我话说重了。”   “我们也有不足。”梁友淡笑着说。   邢毅见她一脸的苍白,忍不住上前,将她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恶人自有报应,现在你也不是一个人了,要学会为别人着想。明白吗,丫头?”   乔崎低声说了句“谢谢”。   “现场有我在,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腿上的伤还没怎么好……”邢毅说着说着,不顾众人的眼神,执起她戴了戒指的手,仔细端详着,最后说,“小丫头也长大了,要成家了,恭喜恭喜。”   张二和郑恒远在一边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邢毅这个内敛沉默的大男人,暗恋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小姑娘整整四年,到头来还是被别人收割了去,哪个男人心里能好受?   他们两个虽是外人,但却看得出来席川和乔崎是情投意合,邢毅怕也是没了机会。    ☆、第69章 好戏开始   本是局外人,奈何用情深。这场戏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邢毅稍稍站远了一些,眉毛轻挑,语气故作轻松:“快回去休息吧,注意点伤口。前段时间没来看你,上面安排不少事,有些忙;认识了一个女教师,以后可能……会结婚。”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而苦笑,“一把年纪了还没找到女朋友,家里人都有些着急。”   乔崎低头,微微点了下脑袋:“那就好,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她不会说场面话,更不会刻意给男人制造暧昧的遐想。对于邢毅,自那以后,乔崎只有一个态度:不回避。   他是她最尊敬的上司,也是她的良师好友,但却不会是她的爱人。   “回去吧,这里有我。”他拍拍她的脑袋,说。   “嗯。”乔崎再次裹紧衣服,转身朝别墅大门走去。   一旁的梁友看到她相比之前愈显娉婷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   找到席川,还是在他的解剖室。   旺财被放在了铁床上,身上被插满不知名的仪器,有黄色的液体正朝它的体内输送。   乔崎换好衣服,将双手消毒,走了进去。她的脚还有些跛,所以走得很慢,待到走近时,发现席川额头满是大汗。他戴着口罩,双手撑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   她看了眼旺财,它已经不会动,眼睛微眯,只有肚子还在轻微起伏。   无声的现场,冰冷的室内,周围全是人体标本和满是棱角的仪器,就像一张专门吃人灵魂的大嘴。   乔崎忽然有点难过。   十分钟后,显示仪上出现一排警告的字样,乔崎一眼看过去,那是一排用英文写的红字:无生命迹象。   铁床上的小狗,终于闭上眼;这时,机械的仪器也开始发出“嘟嘟”的声音,回响在屋内。   乔崎盯着刚才还有口气的旺财,鼻子一酸,瞬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席川却是面无表情,盯着它的尸体良久,喉结微动;几分钟过去了,他摘下手套,转身将双手放在乔崎肩上,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清明无比:“乖,你先出去。”   她深吸口气,在走之前最后摸了一把小狗,然后瘸着腿离开。   乔崎离开后,席川重新戴上手套,缓步走到一处透明的液体装置前——那里面装了些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内脏。他按下旁边的按钮,待到液体放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内脏取了出来。   脸色冷如冰霜的席川,拿了一旁的解剖刀,从容不迫地走近旺财的尸体。   ……   乔崎匆匆擦了澡就睡下去,邢毅一行人在十二点之前也已经离开,外面的路灯照射进来,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个小时,沉沉地睡了下去。   梦里,她看见岳老六站在别墅门口,将朝他冲过去的旺财狠狠踢到墙上。他凶悍而狰狞的脸,一如当时在金三角时的模样;之后,她又陆陆续续梦见一些往事,当时岳老六要找猥琐男来搞她,老刘跪在他面前,被他强迫吃下一泡人的排泄物后,这才放过她。   光怪陆离的世界,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在下坠,身体也持续发热,而后,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扯离那个泥淖的沼泽。   感觉到唇被人堵住,一条温柔湿滑的舌头钻了进来,乔崎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喘着粗气,透过黑暗看向那双精锐的眼眸……   “席川……”看清来人后,她松了口气。   席川低低应了一声,将被角弄好,脱了上衣钻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旺财……”   “它很好,明天你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它,睡吧。”他让她枕在自己胳臂上,低声说。   他身上隐隐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身体也很热,带了一股子湿气,看来刚洗完澡没多久。乔崎听到他的话,也安心不少,旺财没事就好。她就知道他有通天的本事,连起死回生这种事都能办到。   “晚安。”她实在是困得不行,抱住他的手臂,再次陷入了梦乡。   这次,没有再做恶梦。   而一旁神志清醒的席川,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足足看了她两个小时。   如果,以后你出事了,我也能将你从死亡中拉出来,那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席川摸着自己的心脏处——跳得很不规律。   不过那又怎样,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   ……   凌晨三点,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掉,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起来,挟来一股春天特有的尘土味道。   童家巷的小路上,姜进靠在一棵槐树旁,捂着嘴吐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他一人。刚才血腥的一幕,现在正在他的脑内无限循环着播放。他看见岳冠雄将那人的手生生砍下来,然后扔给旁边的藏獒吃掉。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看清楚了吗?”当时岳老六摸着藏獒背上的毛,嘴里叼着一只加了料的烟,对他说,“我会让我心爱的宠物,一口一口将你吃掉,但我会把你的骨头留下来,每个月寄回你的家中。”   这个男人,浑身透着一股阴寒,尤其是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经历了不少风霜,已经显得颇为粗糙,脸上粗大的毛孔和滋生的胡渣,生生添了几分硬气。时间磨砺得他愈发地狠戾,狠到会不计较任何人的性命。   姜进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却不断朝前面的路口跑去。他想起那天在那间废弃的工厂里,那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的话。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岳老六的确是养了他一年没错,期间也对他很好,满足他在物质上的任何要求,可还不到深爱的阶段。他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随时可以捧上天,也随时可以毁灭。   姜进头发都被雨打湿了,湿冷的晚上,身体却不停发汗。   街上的车稀少得让他绝望,偶尔路过的行人也是走得匆匆,根本没心情看他一脸。   他俊秀稚嫩的脸,开始变得青白青白的。随后,一辆保时捷停在他面前——那个当初给了他一刀的男人,坐在驾驶室里,透过车窗斜睨着看他。   姜进赶紧上前,不停拍打车窗:“求求你带我离开……求求你……”   席川放下车窗,声音冷得令人发颤:“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姜进长长吁出一口气,捂住胸口,咬牙,摇摇头:“他要杀我,他知道全部的事情了,我做不来……我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   “愚蠢。”席川嗤笑,“上来。”   “呼……”姜进捂住发疼的大腿,一步一步朝副驾驶座走去。   上了车后,他低声道了谢,而后一言不发地抹了一把被雨淋湿的脸。   半响后,车子路过一个收费站时,姜进缓声开口:“他不肯相信我,说我露出了很多马脚,还逼问我让我来的人是谁。”   席川没回答,眼神在瞟到他领口处的红痕时,神情越发地厌恶。   姜进被岳老六养了一年多,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常驻在这个位置,当他身边的人。他对岳老六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岳老六平日里做生意,需要和女人接触,他心里会吃醋,可他觉得,岳老六心里在乎的人,只有他。后来,他发现岳老六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搞上了,曾经一度要逃离他,可也被他妥妥帖帖地收服了。姜进有一段时间,对这个男人极其依赖,甚至天真地以为,这段畸形的恋情正是他所向往的。   可今晚,看到他的做法后,心里却升腾起无限的恐惧。   “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吗?”见车子朝郊区的方向走去,姜进有些害怕,捏住了裤子,低声问。   席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开车。   “先生,能麻烦你……”   “闭嘴。”席川冷声道,“现在跟我去个地方,考验一下你的情*夫,是不是真的能对你放任不管。”   姜进浑身的血液都冻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是懂的。   眼前这个男人,眉目冷清,嘴唇紧抿,看起来很不好惹。他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可也被他周身的气场给煞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直到车子停在一栋老宅前,他这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席川率先下了车,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车外,像一具僵尸,在黑夜中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姜进双腿发抖,被他吓得肌肉开始僵硬。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姜进一眼看过去,只见外面那人本就苍白如吸血鬼的脸,愈发地惨白,与幽灵无异。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下来。”   他看见男人做出这个口型。   姜进浑浑噩噩地下了车。   **************   岳老六正坐在室内抽烟。屋子里贴满*十年代的海报,桌上摆了几个空酒瓶子,墙角有几张蜘蛛网。   他呼出一口烟圈,盯着墙上那张海报:当时的张国荣和梁朝伟演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轰动一时。这部电影他看了很多遍,心里也留着一寸光,那是他在血腥肮脏的人生中,唯一的希冀。   床底下的拖鞋有两双,一双大的,一双小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将烟头捻灭,抹了一把头发,准备起身去把窗户关严实。   屋内有一台崭新的电脑,此刻却自动发出“嘀嘀”的声音。他狠狠骂了一句,捎上铁栓,跻着拖鞋走过去。   岳老六的神色开始变得很不一样,原本漆黑的屏幕,此刻却出现一个类似于监控的画面。   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中,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正端坐在屏幕前。   那双锐利似鹰眸的眼睛,此刻迸射出来的寒意,让他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第70章 活体解剖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行红字:现在,解剖教学开始。   屋内越来越闷热,天花板上的旧式吊扇正吃力地转动,被捻灭的烟头静静躺在阴湿的地板上,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岳老六呆站在原地,额上冒出股股浊汗,不停地打在眼睛里,又咸又痛。他伸出手揉了一把眼睛,拉了旁边的椅子坐过来,这才看清了画面。   一间明亮的屋子里,年轻俊秀的男孩儿直挺挺地躺在铁床上,他浑身□,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全身的肌肉看起来早已僵硬;腰间的纹身刺眼得直晃得让岳老六眼睛阵阵发疼。他已经沉睡过去,就像没了气,但岳老六知道他还活着,他的腹部还在动。   男孩儿的旁边放了一些他不太认识的专业器械,消毒水、棉花、钳子之类的东西,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站在屏幕前,驻足了几分钟后,缓步朝男孩儿走去。   室内静得能听见被关在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诡异得像是被急速拨动的时钟。   “*解剖比较容易让我兴奋。”男人说着,戴好橡胶手套,拿了解剖刀靠近他的身体,“解剖这种事,从哪里下手,要看个人喜好。”他像是在说着毫不相关的事,如在拉着家常,“我比较喜欢从腹部下手。”   岳老六盯着屏幕,眼睛猛地赤红。   “*的内脏都还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很好。”男人继续说,手上已经开始动作了。那把亮闪闪的解剖刀发出森森寒光,朝男孩儿的腹部刺去,“我会让他毫无痛苦地享受这个过程,他是第一个被我*解剖的人,应该算是幸运的。”   解剖刀触及那紧实、充满年轻活力的皮肤时,岳老六握紧拳头,嘴唇泛白,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他唯一的爱人被人乱刀砍死的场景——他的肠子被人捅了出来,大腿上的肉被剜下来扔在地上;他痛得在布满玻璃碎渣的地上大声痛叫,却没有一个人去救他。   他也不能,因为当时警察追来了。   这边,席川仔细而耐心地将床上人的肚皮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赫然呈现在明亮的屋内。他面无表情地说:“他现在感觉不到一点痛,我给他注射了一种麻痹神经的药,别担心,你的小情人很快就能解脱。”   “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杀了这么多人,这个债,暂且让他来偿还。”他说着,将解剖刀放到一边,刀口很整齐,流出的血寥寥无几,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脏。   岳老六喉咙发紧,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上的血腥画面,问:“你到底是谁?”   席川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将姜进的胃捧着取出来放在旁边的铁盘里,“我?我不过是一个法医。”他的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沉,配合着外面的雨声,在这个夜晚,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屏幕那边的人的心脏。   姜进安然地沉睡,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唇紧抿着,只是脸色却更加苍白。   “我工作的时候不太喜欢说话,请你保持安静。”席川继续将他的内脏取出,动作有条不紊地将其放进铁盘。   鲜活的生命,在他的解剖刀下,逐渐流失。   岳老六却在这时猛地抽出枪,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还没人能治得了我,就凭一个高中生就想绊住我?”他冷笑出声,“你要杀便杀。”   席川总算是停下了动作,慢条斯理地从旁边拿了箱子过来,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着标本的玻璃瓶,上面赫然标着一个姓名:谭风。   那是一颗早已不会跳动,而被浸泡得失去鲜色的心脏。   他将标本凑近屏幕:“四年前,跟了你五年的谭风被道上的人用乱刀砍死,本来你还有一线希望能救活他,结果被追来的刘毅给阻止,谭风因为器官受损而活活流血致死。”席川的声音陡然冷下来,“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救他吗?那都是命。现在,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下场会是什么,我先做个预告。”   席川指了指铁床上的那具看似早已没有气息的尸体,安详的面容却意外地让岳老六喉咙越发收紧,一股腥甜之气直冲上来,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让他的大脑处于麻痹状态。   “你错就错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   最后,他用镊子将那颗心脏从罐子里取出来,当着岳老六的面,扔在地上。画面戛然静止,喧嚣的雨夜,暗涌四起。   岳老六额头青筋暴起,嘴唇发紫,拿着手枪的手颓然僵硬,继而失控地朝着天花板“砰砰”开了几枪。   “不过是颗死人的心脏,任我践踏。”席川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说着,“现在,游戏开始,不过……”   他重新戴上手套,摘下口罩,那张清秀俊美的脸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形式出现在岳老六眼里;他的笑容轻而淡,却像淬了毒的红铁,要直直把人的全身都给烫红。   “游戏由我主导。”   屏幕一片黑。   ************   乔崎第二天醒来,就听到床下有一阵熟悉的“呜呜”声。她翻身起来看,眯着眼睛,只见一个淡黄色的身影从地毯上跃起,猛地冲到床上来。   旺财高兴得直往她怀里钻,活蹦乱跳地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   “呼……”见它还好好的,乔崎紧紧抱住它肥胖的身体,“乖狗。”   旺财安静下来,有下没下地舔着她的手。乔崎掀开被子起来,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早已没有任何温度。   看来席川早就醒了。   腿上的伤在他提供的药物的调理下,好得意外地快,这些天她几乎都能正常走路。头部有些沉,她甩甩手,进了浴室。   收拾好一切,乔崎下了楼。奶香四溢的别墅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其清新;昨晚下过雨,今天却是艳阳高照,她小心翼翼底下下了楼梯,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里。   席川正穿着白衬衫,系着素色围裙,在煎蛋,旁边是一排白白胖胖的包子,还有剩下的馅儿,满是浓郁香醇的奶味儿。她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又甜又软,香气扑鼻。   “不错。”   席川将荷包蛋放进餐盘里,又倒了牛奶,俯身亲了她一下:“乖,先出去。”   乔崎听话地转身,带着旺财走出厨房。   席川将袖子挽下来,笑着将早餐端出去。她现在是被他养得越来越叼了,身体也好了不少,很少再犯低血糖。   这样一直养着,就是他期待的生活。   ……   两人用过早餐后,心照不宣地干着同一件事,看报纸。   晨报很早就被送到门口了,带着一股刚印刷的油墨香味。乔崎翻到头条那一页——和封家老宅挂钩的案子仍然经久不息,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人们都在做着猜测,并且有记者挖出了小道消息,将刘毅的事给旁敲侧击地报道了出来,但没有指名道姓。   席川则翻到寻人启事那一页。在看到那条消息后,他扯开唇角,果然够速度。不过怎么样呢?人在他这里,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则休想找到。   就这样,一个高三学生失踪几天的消息和一个在社会上引起轰动的连环杀人案件,谁能挂得起钩?   他在放长线钓大鱼。   乔崎浏览完整个版面后,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思考。   这些天,脑袋生锈,而在遇见席川后,她更是不必以前独立,无意间都是他在帮助她。乔崎捂着脑袋,突然想起昨晚家庭聚餐会上席川说的一句话来——“她目前正在斯德哥尔摩度假”。   昨晚由于发生的事过多,饭桌上她更是没空去想,回家后又发生这么多事情,乔崎脑袋头一次被糊得神志不清,乃至于忘了问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席川,昨天白天,你去见过我妈了?”乔崎轻声问他。   席川闻言,也放下报纸,转过身来看她。他点点头,“我把她送去瑞典了。”   乔崎沉默下来。   “现在的局势很危险,如果将她留在G市,很可能成为某些人用来牵制你的目标。我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烦住,哪怕她对你再不好,我都知道,你心里还是对她有几分遐想。”席川拉过她的手,裹住,“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是可以用钱解决的,所以我没取得你的同意,擅自做出了这个决定,但你要知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我明白。”乔崎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等这段时间的风波过去了,你再把她接回来。”   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多么能明白他的心情。席川再一次觉得,他和她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她乖得像只猫,却也有猫的灵敏和狡诈;她有锋利的爪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席川快疯了。他的女人多么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她压在身下,肆意妄为……不,他要好好疼她,给她最完美的体验。   他盯着她雪白的脖颈,脉络清晰,皮肤嫩滑;那张淡色的唇,水光潋滟,还有那颗性感得时刻都在抓挠他心脏的泪痣……   乔崎抬眼,嘴巴微张:“你怎么流鼻血了?”   席川回过神来,接过乔崎递来的纸巾,淡定地说:“可能是天气的缘故。”   “吃得清淡点。”乔崎自发地为他擦干净,眉毛轻皱,“别整天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你刚才看我的眼神,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告诉你,婚前安分点。”   他倏然握住她的手,问:“你介意婚前性行为?”   “……算是吧。”她骨子里还是个比较保守的女人。   “所以你愿意和我结婚?”他咄咄逼近。   乔崎扔掉纸巾,对上他澄澈的眼眸,“嗯,愿意。昨晚不都是见过家长了吗?你也见过我那边的,算是达成一种协议。”   她好直白……性格也直。   席川将她揽进怀里,亲了又亲,语气惊喜得很:“我真是捡到宝了。”   ************   贾桐提着装修材料从电梯里出来,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她放下袋子,从包里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梁友的电话号码。   “案子有情况了吗?”贾桐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那边的男人轻笑一声,“没有。今天休息,有空下来喝一杯咖啡吗?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案子有关的事情。”   贾桐看了看那堆装修材料,最后说:“好,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就在你家楼下的‘红树’。”   ……她挂了电话,匆匆将装修材料递交给工人师傅后,整理了一下着装,朝楼下走去。    ☆、第71章 痴汉求婚   梁友这人,风度翩翩,成熟又有魅力,举手投足总是不经意间让人沉迷。他今天穿了一件样式简洁的黑色风衣,里面套着薄厚适度的高领毛衣,胸前的轮廓毕露无遗,坐在座位上搅着咖啡,动作缓慢而优雅,着实有些资本。   有这样长相和身材的单身男性,吸引了不少女性的目光,就连贾桐在走进“红树”那一刻,也一眼锁定他的位置。   他的长相是属于偏成熟男人的类型,小麦色的肌肤,厚度适中的嘴唇,鼻梁高而直,那双黑而沉的眼睛呈卧蚕型,眼角微微上翘,说不出的风情。   贾桐撩了撩头发,走近靠在窗边的位置,见他主动起来绅士地为她拉出椅子,心脏不知怎的,竟然“咯噔”一跳。   “谢谢。”她放下手提包,准备入座。梁友就站在她身后,不容忽视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耳边,没有任何人工香水味道,只是一股淡淡的檀木味儿,让人安心、不自觉地就想靠过去。   她心神有些紊乱,匆匆撩了一下耳发,又听得身后的男人问:“贾小姐要喝点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凑近她耳边问的,暧昧和暗示意味十足的举动。   贾桐一愣,赶紧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动,摆摆手道:“卡布奇诺。”   后面的男人这才直起身,招来服务员。   “一杯卡布奇诺。”   “好的先生,麻烦请稍等。”   待到他重新坐回那边的位置,贾桐这才定下心来,拿出笔电,坐姿专业。梁友却丝毫没有工作的状态,只是噙着笑看她:“梁小姐,今天没有任何工作,放松下来,我只是想请你喝一杯咖啡,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太少了。”   说着,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眼带笑意:“毕竟,作为工作伙伴,我需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你。”   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但听起来又很正常。   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贾桐虽然是心理界的个中翘楚,但却无法从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态和言行中看出半分。她敛眸,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泼来的液体给惊住。   灰白色女性衬衫上,浓浓的液体正在不停地往下淌。手足无措的服务生和一旁不停道歉的女士让她头疼得很。她翻着包里的纸巾,却懒得追究,“没事,我自己擦擦就行……”   “真的很抱歉,女士……”貌似还是新来的这位服务生还在不停道歉。她脑袋发疼,眼看着就要真正发火,一双大手却及时搭在她的肩膀。贾桐转头,朝后面看去,梁友不知何时起身到了她这边,手上还拿了一张干净整洁的手帕,“小心一点。”   说完,他看向那位年轻的服务生:“没事,你去忙。”   贾桐的衣服是彻底报废了,一大块污渍从胸前一直延伸到腹部。她揉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回去换衣服:“抱歉,梁先生,我得先回酒店一趟。”   梁友绅士地脱下衣服,搭在她身上,低声说:“那正好,我们顺路,我送你回去。”   他们住的是同一个酒店,贾桐是知道的,但平时两人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底下根本没有任何接触。但从梁友今天的一系列举动来看,她倒有些不解。为何她会觉得,梁友对她在暗示什么?   她自认是个有魅力的女人,长相上等,身材更是没得说,男性示好很正常,可由于她离过婚,追求者便少了一部分。这梁友一直都是单身,洁身自好,名气也大,按道理说,应该不会……   贾桐扶额:她为什么要朝这个方向去考虑?   但还没等她深入思考,就已经坐上梁友的车。他的侧眼刚毅又性感,手指修长有型,嘴唇紧抿的时候样子很好看……一路上,贾桐不止看了他十遍。她自己都颇为诧异,为何以前对他没有任何看法的自己,今天会如此诡异,甚至有种想靠近他的冲动?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冲动,只知道,回到酒店时,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   而当她洗完澡,裹着浴巾坐在沙发里啜着果酒,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贾桐放下酒杯,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打扮,匆忙从行李堆里拿出一件外套披上,这才去开门。   门拉开的那一瞬间,她看见梁友站在外面,手里拿了两杯咖啡,“要喝一杯吗?刚才真是可惜了。”   贾桐裹紧外套,由于刚沐浴完,脸颊绯红,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生生的小腿更是曲线诱人。见到他脸上的笑意,她蜷缩了一下脚趾,想了想,最后让他进屋。   成年男女,有时候暧昧升级,便很容易发展到*关系。   比如现在,她被他摁在墙上,感受到他炙热的吻,身体也烧起一股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渴望。贾桐的上一任丈夫,是个富二代,到处沾花惹草,两人形同陌路,夫妻关系也极不和谐。她是个成年女子,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先撩的谁,总之是燃起来了。他精壮的身体、性感的喉结、低沉的话语,都是无数女人向往的。疾风骤雨、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身下,贾桐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不太一样了。   ……   沈欣妍在拘留所呆了一个月后,被查出患上艾滋。而整容成赵俊峰的赵俊奕也因为拘留时间到点而被释放。雷红艳因各种罪行而被拘留,相关人员正做着下一步的审查工作。   被人们越炒越热的封家老宅,却愈发安静,再也无任何诡异事件发生。   半个月后,微博上的网名开始疯狂转发一条寻人启事:G市四中的一名高三学生失踪逾半个月,走失时无任何目击者。并且在上面贴了这位高三学生的照片,秀气青涩的一个男生,眉眼弯弯。   而与此同时,在东山路的一间高级公寓里,每天按时送饭的平头男人出现在门外。   姜进听到门铃声,下了游戏,踩着人字拖去开门。   门外除了一个男人,空无一人。他揉揉头发,接过自己的午餐后,继续回房打游戏。   “席先生让我转告你,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回家了。”男人冷冰如机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出门,否则下场会很不好。”   姜进停下脚步,懒懒地应了一声。   男人这才离开。   等到男人离开,姜进看了眼手上的食物,丰盛到几乎要将他养得流油。可他却没任何胃口,将饭菜扔在一边,回了卧室,仰倒在床上。   被软禁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当初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完好地躺在这间屋子里,每天有人定时给他送饭,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之处。可那天,他明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活生生地解剖了。而他现在也只能足不出户地待在这里。席川告诉他,等到这段风头过去,就放他回去,可他内心还是空落落的,孤独寂寞的日子,丝毫不能填空他心里的那个洞。   姜进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心里对那个男人还有一丝念想。但他这个年纪的,哪里懂得什么叫“念想”?   ***********   今天的天气宜人,下午的阳光好得令人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街上人来人往,乔崎站在凯德广场的中心,看了眼手表——已经三点半了。   席川让她在这里等他,说是有事,约好的三点钟,却是三点半都没到。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失信,更是个准时的人,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她拿出一支米色手机。这是席川专门为她定制的一款,和他的是情侣机,不过牌子她不懂,和市面上的都不一样。翻出通讯录,找到他号码,乔崎很快便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怎么回事?   之后,她又打了几个过去,但都是相同的结果。   实际上,他四天前去法国办事,说好的今天回来;她本来是要去接机的,但他说让她在凯德广场的哈根达斯店旁边等,有惊喜给她,所以她才没去。   难道飞机误点?乔崎再次看了眼手表,十分钟过去了,却依旧没看到他的身影。   心里不免焦躁。她将手机握在掌心,找了个凳子坐下。阳光晒得她头顶发烫,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她无聊透顶,只好开始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又是一个十分钟过去,眼看着四点就要到了,乔崎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地铁站口。哪知刚起来,就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裤腿。   她低头一看,皱眉,这不是席晔的儿子吗?   西瓜甜甜地朝她笑,露出两颗刚长好的小米牙:“二婶,送你花。”说着,乔崎见他从背后拿出来一朵玫瑰花,上面还沾着几滴水。   乔崎蹲□,摸了摸他的头:“西瓜,你二叔呢?”   “二叔穿得很……漂亮!”他歪着头努力想了想,只能用匮乏的语言描绘他所见到的。   “在哪里,带二婶去好不好?”她接过他手上的花,笑着问。   西瓜点头,牵过她的手,又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刚刚搭建好的台子——周围已经布满鲜花,红地毯铺了一大片,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去。“二叔让我带你过去。”西瓜仰起头告诉她,“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乔崎被一个还不到腰部高的小孩儿牵着,磕磕绊绊地经过人群,朝那个舞台走去。   人越来越多,她身高算是比较娇小的,所以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西瓜见到这么多人,也开始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停地要妈妈。   乔崎干脆把他抱起来,她对哄孩子不在行,只能说些“不哭了”“等等给你买糖吃”之类的老套语言。西瓜却越哭越厉害,伤心地扑在她怀里,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就在乔崎头疼得不知该怎么办之时,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却从不远处传来。   深情而缠绵的曲调、舒缓又缱绻,最后到了一个制高点,然后重重落下,重新变得平缓起来。她认得,这是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赞礼》,流传度很广的一首曲子。琴声诉说着无尽的爱恋,柔和得像是一股清泉,让她彻底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乔崎心里升腾起一股甜似花蜜的感觉。她很容易就猜想到,这个场景,这首曲子,还有席川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   她愣愣地看着从前面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精神奕奕、身材挺拔,边拉着小提琴边朝她走来。他的眼神专注而投入,半眯着,似乎被着时而高昂时而平缓的琴声给勾去了魂。   西瓜终于找到一旁的母亲,从她身上挣脱下来,流着泪跑了过去。   琴声缓缓减弱,最后停止。喧嚣的广场,阳光正盛,那个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站在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朝她伸出手。   席川专门戴了一副白手套,手指修长,笑容清浅:“过来。”   她怔怔地朝他走过去,在走到距他一米的时候停下脚步。男人突然单膝跪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玫瑰。他牵过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白皙的手背,问她:“喜欢吗?”   乔崎含笑接过他递来的花,听到周围有人不断在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好经典却狗血的桥段,她抿唇想。又看了看男人英俊得让她睁不开眼的面容,这个男人真是……她以为他至少会想个脱离世俗的求婚方式,或者以他的个性,根本不会求婚。却没想到,他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这种在她看来十分羞耻的举动。   乔崎很感动,低声对他说:“你快起来……”   席川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不起来。”   一个人在旁边起哄:“年轻人,戒指呢?你没戒指,你媳妇儿哪儿能答应啊!”   “对啊,戒指!”   “戒指,戒指!”   “……”   另一个看到了乔崎手上的戒指,“人家不是早就戴了吗?”   戒指是早就有的,他也送过她项链了。乔崎终于懂了他的意思,抽回手,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第72章 戏剧转变 “你快起来。”她又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表面语气严肃,嘴角却止不住的向上扬。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需要他跪着。可乔崎不知道,在席川心里,她就是他的大人物。 他最后还是听话地站起来。 “刚下飞机不累吗?就来这么一出。”乔崎将花束抵在两人中间,腾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不顾周围人的起哄,低声问。 他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就这么看着她黑乎乎的头顶——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已经快到肩膀了。“惊喜还没完。”席川伸出手覆在她的头上,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你转身看看。” 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乔崎只好根据他的指示转身。四周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细声的低语。 对面那栋有着最大LED屏的高楼上,出现了她的名字——大概是人用手写的,字迹潦草,但隐约还是辨别得出来。那是席川的字迹,她只见过一两次,但早已铭刻在心。不算好看,但用力很足,笔锋饱满。 “那是席晔产下的楼,为了今天这一出,我可是帮了他大忙。”他附在她耳边说。 乔崎:“应该是别人帮了你忙吧。”他的逻辑一向如此自大。她笑着主动牵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身上的清爽气息萦绕在周围,乔崎第一次感受到做女人的幸福。有这么一个疼你、宠你,愿意为你走下神坛的男人,她能不喜欢吗? 席川无所谓地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的话。” 她又顺着他的话看过去。 那块不算清新、甚至有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深色调背景上,写着一行话,看得出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倾我所有,换你一生无忧。你生命的前二十五年,我无力涉足,但你的后半生,都注定是我的。 “好霸道……” “女方好幸福!” “我要是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死也甘心啊啊啊啊……” 乔崎低下头,抠了抠他的掌心,红着脸问:“这是你手写的?” “当然。”席川丝毫没有羞赧的样子,坦然答道,“考虑到电脑字体的死板和僵硬,我这才用了我的手写文字,很好看,不会给你丢脸。” 那样子就好像在说,谁敢嫌弃我的字,就是不识货。 乔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是老样子。” “想我吗?”席川突然问。 “啊?” 他从侧面抱住她,耳语道:“我走的这些天,想我吗?” 乔崎还是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亲热。她敷衍地点头,双手抗拒着他的靠近,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她今天又舍不得在外人面前对他施暴,只能任由他抱着。 席川得意地笑,刚下飞机还带着疲惫的脸终于清爽下来:“我很想你,特别是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了。” 这男人! 小别胜新婚,说的就是这种感觉。明明没分离几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他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可分明又多了些不同,那大概是沾染了一些国外的特殊气息。 她笑笑,转而继续去看LED屏。 约莫三分钟后,就在乔崎盯着那几行字发呆的时候,他却突然放开她,站到一边去。她转过头,见他侧脸冷清,和刚才大不一样,心里顿感蹊跷。 她几乎就要预想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因为有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上前,递给他一个被黑布覆盖着的容器。应该是容器,乔崎从外形轮廓上可以判断。 接着,屏幕突然切换,内容变成了广场上的实况转播。风格一下子转换得太快,没有任何间隙,众人都开始迷惑不解。 “Game start.”席川低沉而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说完,他看向她:“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上面的内容,会在G市同步直播。”他继续说。 周围的人见气氛不太对,甚至有人看见自己出现在那面巨大的LED屏上,纷纷惊讶,又开始喧嚣起来。 明明是美好的求婚场景,下一刻却跳出来一个极为不协调的画面——装着一颗心脏的标本玻璃罐,被一身正装的男人拿在手里。 席川的俊颜出现在上面,被无限放大,然后镜头聚焦在那颗心脏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乔崎隐隐看到心脏仍然在跳动。 “我说过,游戏由我主导。”他嘲讽地开口,“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将猎物放到太阳下,让世人观赏。”今天的阳光甚好。他挑对了日子。 乔崎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整个凯德广场都处于一种疑惑的氛围中,对于这位年轻俊朗的男人突来的怪异举动感到好奇而害怕。 而后,画面重新换掉,一具躺在老宅里的尸体突兀地在众人面前。 围观群众有胆小的,看到后立刻慌乱地逃窜。“恐慌”这种蝴蝶效应是很快的,不消多时,整个广场就处于一片慌乱中。 席川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波澜不惊。 接下来,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具腹部血肉模糊的女尸,再然后是一具被烧焦的男尸。 乔崎面无表情地现在原地,双手插在衣兜里,静静地观望这一切。 而在这之后,屏幕上呈现出来的,却是比之前更加暴力血腥的画面:布满玻璃渣的地面,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上面,周围流淌着一团肠子;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嘴唇微张,胸前还插着一把刀。整个画面说不出的压抑、凄惨。 这就是谭风,岳老六的情人,死的时候23岁。 乔崎看过他的资料,想来这人和最近在网上看到的一则寻人启事上的男生有几分相似……她忽然就明白了。 “那个失踪的男孩儿……”没有目击者、半个月没有音讯,突然就出现在热门话题上,并且看得出来是人花了大代价上去的。不难联想,这一切的幕后主手,便是席川。 席川点头,“你果然联想到了。岳老六是属于典型的胆汁质,这人虽然性格狠辣、杀人如麻,但有一个很容易抓住的弱点。”他将标本罐掂了掂,冷笑,“如果他仅仅是一台杀人机器,还会费事些,但不巧,他还有些人性。而且在我看来,他的确是最愚蠢的杀人犯。” 这段时间,乔崎一直在配合梁友、贾桐的工作,几乎都快忘了案子的重心。他们查到了岳老六的窝点,甚至让人将他走私的货物拦截下来,而当初岳老六发的那条彩信,也似乎没了下文,不得不让乔崎怀疑,彩信根本不是他本人发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如果…… “他出现了。”席川突然说。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副地图,一个缓慢移动的红点正在朝某个标了记号的地方不断移动。 乔崎被打断思路,也无心再想其他的事。 今天,就该做个了结。她歪了歪脖子,从席川手里拿过手机,冷声问:“为什么他会去橙光小区?” “我把他的小情人藏在那里。”席川很自然地回答。 她将手机还给他,收好脸上的情绪,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席川早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于是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玻璃罐,说:“我带你去。” 穿过四散的人群,躲过前来的警卫,他带着她朝地下停车场奔跑过去。耳畔吹过“呼呼”的风,让她几乎要听不到周围的声音;隔着白色手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他的味道从前面传来,让她莫名安心。 乔崎将手上那束花扔掉,挣脱他的手,跑到他前面去,停下脚步。 “你真的愿意娶这样一个我吗?”她问。 他也停下来,气息没有因为奔跑而不匀:“当然。” “那好。这次逮捕行动,让我来。”她走近他,伸出手,“能给我你的车钥匙吗?” “算是威胁吗?”他笑着问。 乔崎毫不犹豫地点头:“算。” 席川看了她一会儿,敛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放到她手心上:“主导权在你,我不参与。” 乔崎握紧钥匙,接着手上又被他塞了玻璃罐。 “他的位置我发到你手机上去,车后座有一把特制手枪,另外,我已经通知过邢毅,他大概会在二十分钟后抵达橙光小区。”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那颗心脏,随你处置。” 乔崎朝他比了一个“OK”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进了车库。 其实,他就等着她提出这个要求。 席川勾唇一笑,脱掉白手套,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转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已经一片慌乱,席晔带着妻儿走过来,问他:“弟妹一个人去了?” “嗯。”席川靠在铁栏杆上,拿了一块巧克力出来吃。见西瓜流着口水,脸上还挂着泪痕,他便朝小不点儿勾勾手,“过来,二叔分你一点。” 西瓜作势要从母亲身上下来。席晔瞪他一眼:“你还在换牙,忘记妈妈说的了吗?” 他只好失望地低下头。 “你倒是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席晔转而对那边的弟弟说。 席川轻笑,拿出手机,拿着手里漫不经心地转,“我一方面担心她,一方面又相信她,这种情况下,我只有一个选择。” 他抬眼,将巧克力彻底吞下去。阳光刺眼,似乎要将所有的阴暗都暴露在世人之下。 “这种情况,我只能提前掌控对方的生死了。” ************* 乔崎将车子开得飞快,橙光小区就在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外,那里处于新开发区,人还比较少,且住户只有几家。 席川发过来的位置她很快便接收到了。这手机意外地好用,速度快得令她咋舌,和自己以前的手机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很快,他就打电话过来了。 “车开稳一些,不急。”席川低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她“嗯”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将蓝牙耳机扶稳,“如果是在居民区,一定不好行动,能将他引到偏僻一些的地方吗?” “看看我给你发的位置。” 乔崎边注意路况,边朝右前方搁着的手机看去。果然,红点在橙光小区的旁边停下,接着,手机屏幕自动放大,一个详细的地址出现在上面——原来是一个废弃工厂。 这里原本一个牙膏厂,九十年代就废弃了,现在长满杂草,垃圾成山。 姜进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又是在这里。而这一次,周围空无一人,冷寂得可怕。几乎和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夕阳照在他的身上,不同的是,这次他身上衣物完好,而于此同时,他发觉,可能是中午那顿饭,让他中了招。 该死!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73章 血色残阳   这是第三次,他如待宰的鱼肉一般被人放在砧板上,毫无抵抗之力。   姜进开始无比地恨岳老六,甚至有把他千刀万剐的冲动。他已经死过一次,他还年轻,生命不该止步于此。   他才十七岁。   这个时候的姜进,还不知道,岳老六当初看上他的唯一条件,便是他和谭风有七八分相似的样貌。说来也狗血,有的人执念深,总是恨不得用同一样东西,有的则试图找替代品来慰藉心灵的空缺。而岳老六便是这样的人。你说他十恶不赦、活该被处以极刑,但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待爱的人掏心掏肺。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他就能被原谅,相反,为了自己爱的人而去自私地毁坏他人,这种情感,正是乔崎所最不齿的。尤其是当初,他对老刘做的那些事,她一辈子都印在心上了,所以她才如此痛恨。   整个空间,有一大半都暴露在阳光下,由于屋顶残破,很多钢材被人撤走,便形成了一半阴影一半光明的局面。   乔崎已行至三分之二的路程,而根据席川说的,邢毅带的人应该已经到达那里。恰巧,邢毅来电。   她匆匆瞟了一眼地图上那个还在不停移动的红点,接通电话。   “嗯……我在路上。”   邢毅略显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席川把计划都告诉我了,我带人埋伏在障碍物处,你到时候直接进去就行,记住,别硬碰硬。”   乔崎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便进入开发区。   “我明白。”   她怎么会硬碰硬?她要做的,无非就是将他的生命葬送在法律的威严之下。狗咬你一口,莫非你还能咬回去?   这里人少,乔崎便加快车速。今日一战,哪怕是两败俱伤,她也绝不退缩。   ……   姜进觉得自己快完了。   躺在硬邦邦的铁床上,四周偶尔还爬过一只硕鼠。他深呼吸了两口,想起还在家中着急等待自己音讯的父母,顿感无比凄凉。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想起来,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这年六月份还要参加高考。   他闭上眼,浑身开始发抖。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姜进心脏猛地一紧缩,艰难地抬起头,便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刑警朝这边赶来。   “我在这里!”他颇为欣喜地大喊。   总算是来人了……   邢毅察觉到那个被绑在铁床上的男生,和旁边的人交代几句后,神色严肃地朝他大步走过去。   “姜进。”邢毅语气严厉地喊出他的名字。   姜进不住地点头,到底是年轻,不想死,抓住根救命稻草就拼命想往上浮。   邢毅:“接下来的每一点,你都要听清楚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见邢毅正直刚毅的长相着实令人安心,想到他是警察,是救人的,便不再心存芥蒂,说:“叔叔,我会全力配合的。”   邢毅点点头:“一、不准暴露我们的行踪;二、不准激怒犯人;三、这次行动结束后,请及时配合我们调查。”   他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姜进只得咬牙答应。眼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里还管什么调查不调查。就是让他杀了岳老六,他都心甘情愿。   这一刻,姜进认为,自己对那个大了他整整十八岁的男人,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   没了心理上的掣肘,他握紧双拳,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这时,姜进只听得一阵脆响,接着手上的铁链便松了下来。邢毅破例递给他一把手枪,语气沉重地说:“该怎么做,你能明白。现在还是躺着,别轻举妄动,手上的铁链我给你掩住。记住,配合我们。枪的保险栓已经开了,你藏好,不会轻易走火。”他一字一句地嘱咐,生怕这个看着面相青涩的男生把整盘局给搞砸了。   这是席川让他做的一件边缘事——拿枪给姜进。虽然不符合规定,而且容易伤到人,但邢毅只能这么做。更何况席川怎么都会顾着乔崎的性命,不会轻易松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现在只能相信席川。   姜进接过手枪,小心翼翼地藏进裤子里——事实上,席川给他安排的衣物也是无比宽松,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提前规划:今天的求婚、突来的直播以及对姜进心理的分析。这步棋,他走得轻轻松松,后路也是铺好的,现在只坐等看戏。   一切事项准备万全后,邢毅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不要紧张。”   “嗯。”他闭了闭眼,深呼吸,终于止住了大腿的颤抖。   他即将面对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和他有过数日肌肤之亲的男人。   **************   夕阳挂在了山头上,四周的云被染得血红血红的,整个大地温暖宜人,这边更是野花无数。   工厂外面,岳老六赤红着眼睛,将烟头从嘴里吐出来,狠狠用皮靴捻掉。   CAO!这帮条子,蹬鼻子上脸,显然是忘了他当初怎么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把手枪放在大掌上掂了掂,又看了眼四周,没发现任何车辆。   呵,这样做,以为我就不知道你们想耍什么花样?   今天他去便利店买烟,偶然间就看见电视转播。那个笑得比什么都好看的男人正捧着谭风的心脏,对着屏幕做了一个口型。   他看出来了,那个男人说的是“我在等你”。   谭风……岳老六承认,这的确是他的软肋。那天自己的电脑被莫名入侵,他目睹姜进被活活划开肚子后,又亲眼看见谭风的心脏被那个男人给摔在地上。今天他却重新捧着一颗一模一样的心脏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是以这种轰动的方式。再之后,他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他在金三角的时候放掉的女人。   多有趣啊。   他又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烟,靠在车头上,望着天边的残阳。   自己弄出这些案子,当时完全没想到会和警察局那帮人挂钩,只是单纯的个人恩怨。先是帮赵俊峰那个小兔崽子解决他的前女友,再是威胁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看着她被耍得团团转,从一个无知的大学生变成糟老头的情妇。说起来,他们的相遇,还是他给牵的线,这样也好,反正雷红艳那女人也在打压他,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当他的虎须是随便捋的?   而岳老六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杀了陈思思。那个流着肮脏男人和泼妇女人的血的杂*种!   他吐出一口烟圈,冷笑出声。谁又知道当年的事情?他那软弱又不争气的妈,其实是被陈思思的妈找人给害死的。他看得清清楚楚,在竹林里,那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把她压在身下,她低声地哭。那个男人是有脏病的,后来她也染了脏病,但她不肯说出来,怕连累陈文那个负心人。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他都再也没有叫一声“妈”。   这种女人,有什么资格当他岳冠雄的妈?她软弱自私,却处处为着那个男人着想,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他岳冠雄,要的踩在别人头上。就像今天,哪怕他单枪匹马,也要踩着这帮条子头上!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从车边走开,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工厂。车边的地面上,留了四五个还未燃完的烟头。   ……   姜进躺在冰冷的地方,连着背部都开始僵硬,身上却发了大汗,不停地冒出热气。他握紧手心,竖起耳朵,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不停朝自己这边靠近。   整个计划中,这是第二步。席川在屏幕那边看得冷眉冷眼。   岳老六来这里之前,是知道姜进还活着的事情的。因为席川在空隙时间给他发了一个地址和一张图片。   他嗤笑一声,看了眼地上杂乱的脚印,缓步走近姜进。   “你来了?”姜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点抖。   岳老六摘掉鸭舌帽,放在他身上,拿出那把枪,在他细嫩的脸上划着:“是谁把你捉来的?”   闻言,姜进摇摇头,“我不认得那个男人。”   眼前的男人还是他所熟悉的样子,姜进咬咬牙,死死盯着他:“你能带我走吗?”   你能带我走吗?   那股来自记忆深处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风吹来,岳老六身体不自觉地一抖,就连拿着手枪的那只手都开始打颤。他看着姜进那张脸,竟然和许多年前重合。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有人精心为他编织的局。   “你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姜进。   姜进害怕,又不敢看周围,怕暴露了那些警察的行踪,只好艰涩地开口:“你能带我走吗?”   岳老六却把枪抵在他的太阳穴旁,哑声问:“谁教你说这话的?”   “没人……没人教我。”姜进哭丧着脸,感受到冰冷枪口带来的威胁,不停地大口喘气,只是盯着他,“我只是不想死……”   “怕个球!”岳老六拍拍他的脸,“没人要你死。”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干完这票,我带你去金三角,去不去?”岳老六撤回枪,再次用手拍拍他的脸。   姜进哪里敢违抗他,只能不停地点头:“要去……”   “真是好孩子。”他用被烟熏得黄黄的手指去抚摸他露在外面的锁骨。姜进却觉得恶心无比,浑身都开始僵硬起来。   岳老六心思缜密,正看出他的不对劲,要一探究竟,却不想从不远处的废弃集装箱那边传来一丝可疑的动静。   ☆、第74章 此卷终章   他直起身,朝四周看去——这里有不少障碍物。   “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出来干!”岳老六冷声大喊。   没人应答。   邢毅躲在暗处,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朝乔崎那边看去。这丫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急躁。他勾起唇角,看来她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而从席川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不一样。   他坐在屏幕前,专注地注视自己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的每次抿唇、眨眼和轻叹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从表面来看,乔崎的确很镇定,整个人都很稳,可席川却清楚无比,她是在做着爆发前的酝酿。   通俗点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这种宁静,却让席川深陷不已——她不仅是一只凶狠的小猫,更是一只懂得蛰伏在暗处的小猫。她在找时机,在等猎物主动过来。   “MD!”屏幕那边,岳老六突然转过身,单手掐住姜进的下颔,恶狠狠地问,“那些条子进来的时候,你看见没有?”   静谧空旷的大厂房里,回荡着他粗噶低沉的声音。   姜进被他掐得生疼,嘴巴合不上,口水直流,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没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骗我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他凑近姜进,打开保险栓,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嘴巴,命令道,“含着。”   姜进止不住地摇头,眼泪口水直飙,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怯弱。   而岳老六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弱者。   “含着!”只要你含住,我就不杀你。   姜进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么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近。岳老六古铜色的脸部肌肉开始不停地抽搐,露出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对着他大吼:“含着!含着我就不杀你!”   “呜呜呜……”姜进开始绝望地哭起来,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将那等同于死亡的东西含在嘴里。   岳老六的眼白越来越赤红,最后干脆布满血丝,脸也涨得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杀了他!脑海里有个滚烫的念头,缠绕住全身;姜进那张脸,则彻彻底底地换成了谭风的。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多年来的执念,免得被人捉住尾巴,他是要干大事的男人,决不能拘泥于这种小情小爱……   食指缓慢地靠近扳机,这是一个除掉弱点的好机会。岳老六扯开一个奇怪的微笑。   姜进被吓得浑身发软,哪里还记得之前邢毅交代过他的事,只是哭。他就要死了,可他还不想死,能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个早已丧失心智的魔鬼……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从厂房里传出来,惊得外面电线杆上候着的燕子纷纷飞走。   姜进浑身脱力地躺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彩霞。而岳老六则背对他站在,愣在当场。   在离他大概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碎了一个玻璃罐子,福尔马林液体流淌在地上,刚才打出去的那颗子弹正中地上早已灰暗的心脏。   接下来,一个黑色身影迅速蹿出来,趁着岳老六发神的空隙,朝着他的手臂开了一枪。   乔崎淡漠地笑,滚到另一个障碍物前,而后立刻收回手,整个人再次隐蔽起来。   岳老六小臂中了一枪,差点没拿得稳自己手上的枪。疼痛让他暂时清醒过来,他偏头看了眼手上的弹孔,面容狰狞——当年没搞死的这个女警察,我今天就让你下地狱!   他在金三角摸爬滚打出来的,枪林弹雨经历过不少,次次都逃脱,又做过两年的雇佣兵,速度和疼痛承受能力都高于常人不少。岳老六很快便调整过来,也顾不上身后的姜进,踩着黑色皮靴大步朝前方走去。   “TMD一个个龟孙子,有种就给老子出来!”   一个躲在暗处的警察见到岳老六,恨得咬牙切齿,要开枪射击,却被郑恒远拦住,“会暴露目标!”   他们和岳老六还没交过手,但从前辈那里听说,这人枪法了得,决不能和他用火力硬拼。实际上,这次来的人也不过八个,火力分散,为了避免伤亡,还是小心为是。   岳老六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却不见乔崎的身影。他咬牙,朝着天花板开了几枪。   邢毅屏住呼吸,准备找时机开枪,可岳老六一直站在对他们不利的位置,他根本无法下达命令。   席川看得几乎要血液沸腾——   他的小猫多么灵敏,总是能找准空隙,一次次地藏到暗处,等待敌人耐心耗完。   再让她玩玩,玩够了就把这垃圾处理掉。他吞下一颗黑巧克力,又伸出舌头舔掉手指上残留的巧克力渍,绽开一个诡异而僵硬的微笑。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岳老六手臂开始失血严重,他大步走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终于看到了黑色的衣角。   呵,区区女人,能成气候?他用手撇撇脖子,缓步靠近那个死角。皮靴和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充满着不屑和怒气。   而乔崎在躲闪之前,早和邢毅做了一个眼神上的交流。邢毅接收到她的意思,找准时机,趁着岳老六出现在可射击范围之时,终于扣动扳机。   岳老六某种程度上的鲁莽,的确充分体现胆汁质的缺陷。由于右手中枪,他不得不用左右拿着,但左手到底没有那么灵敏;邢毅便抓住这个机会,准确无误地打掉了他手上的枪。黑色枪支一下子飞出几米远,而与此同时,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从前面的角落里蹿出来。   真是完美的一击!席川几乎按捺不住地从椅子上坐起来。   乔崎动作迅猛地跳上箱子,一个腿扫过去,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踢到在地。   岳老六吃了满嘴的灰尘,从地上撑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眼神阴冷。   “副队,现在可以……”这个时候,旁边的人要求射击。   邢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乔崎在,无法集中目标,别误伤了自己人,再看看。”说完,他继续观察。   岳老六早已站得稳稳的,正和乔崎对峙。   “后悔当年放走我了吗?”乔崎嗤声问他。   “呸!”岳老六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眼睛半眯,露出凶悍的光,就像一头雪地里看见猎物的饿狼,“老子当年没找人把你搞死,今天总得把你射出几个洞来!”   “那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话音还未落,她便开始朝他进攻。   岳老六这次的后期目标,本身就是警队里的人,后来寄回去那些人身上的骨头,也的确是刘毅的;他要让这些人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这些个拿国家工资吃白饭的狗奴才,给他当提尿壶的都不配!   “唔!”乔崎被击中腹部,狠狠砸到墙上去,又落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你能打得过我吗?”岳老六甩甩手臂,满脸嘲讽,冷着脸走近她。   屏幕对面的席川脸色极端不好。他握紧手上的按钮,正要按下去,好结束掉这垃圾的命,却在下一刻看到乔崎噙着怪笑靠着墙起身,从背后拔出一把匕首……   那一刻,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几乎要忘了呼吸。   倔强顽强的小女人不服输地靠近岳老六,又攻击了几回。   “MD!有两下子啊。”   乔崎趁着他躲避的时候,迅速翻过身,从背后袭击。可岳老六也不是省事儿的料,很快便察觉到她的策略,单臂挡出她的拳头,一只手拦截住她手上的匕首,用力一打,便将其打在地上。   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哈!”他单脚踩住她的双腿,捡起手上的匕首,抵在乔崎脖颈上。   果然,她还是赢不了他吗?乔崎盯着天花板,咬紧牙关,却不敢动半分,那刀尖就在她动脉上方,一旦不慎,就可能毙命。   “你们看见了!这个女人被我抓住了,有本事就开枪啊!”他朝周围大喊。   邢毅咬牙,握着配枪的手微微颤抖。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席川能突然从哪个地方出来,结束这一切。   “副队,乔警官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刑警问他。   他眼睛发红,在这种情况下,也有点不知所措。要射击吗?可万一射击后,岳老六拉着乔崎同归于尽怎么办?   该怎么办?   众人一筹莫展、艰难挣扎之际。一阵急促的铃声从乔崎上衣口袋里传来。   岳老六盯着她拿出不停震动的口袋,腾出一只手去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公”两个字,这是席川送手机给她时擅自改的。   “你男人打电话来了。”岳老六盯着她倔强的眼睛,呵了一声,说着便按下接听键。   “还记得我吗?”那边传来一个对于他来说不算熟悉的声音。岳老六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那张年轻俊美笑起来却阴测测的脸。   他看了眼不远处那个打破的玻璃罐以及旁边那颗心脏,冷笑道:“别得意,你女人在我手上,等等你就可以听到她血飙出来的声音,这次……哈……留全尸给你。”   乔崎闭上眼,沉默不语。   “三……”席川却不管,开始倒计时数数。   岳老六握紧匕首,听到他如毒蛇吐信子一般的声音,内心却升腾起不详的预感。他咽了咽口水,“我会杀了她……”   “二……”   “我真的会杀了她!”岳老六突然失控地叫出来,额上冒出鼓鼓青筋,如疯魔一般。   “一。”   席川正想结束掉他的命,那边却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画面——   岳老六被人从背后射穿头部,而站在他身后的姜进,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惊恐不已。   乔崎找准机会,抢过他手上的匕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姜进扔掉枪,大叫,死死捂住脑袋,眼睁睁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高大男人头部不停地渗出鲜血来。岳老六的眼睛通红,死死朝他这个方向盯来,嘴巴微张,动了几下,最后戛然而止。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不停后退,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崩溃,泣不成声。   邢毅见形势扭转,带着人从暗处现身,赶紧上去。乔崎则靠在墙上,脱下外套擦掉脸上的血迹,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岳老六的尸体发呆。   现场一片混乱。   席川整理了一下衣领,拿了钥匙走出房间,数个小型屏幕组成的大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哥,把你车借我一用。”   “……我去接我女人。”席川走进电梯,匆匆挂了电话。   ***************   岳老六死了,被他曾经包*养了一年多的高中生开枪打死。   他的死,来得令所有人都欢喜不已,但也有人回不过来神,好像抓捕行动来得太过容易,而实际上他们做的功夫根本没多少。   上面的人很满意,特意发文件表扬了一下邢毅带的这队人。缉毒英雄刘毅终于不再死得不明不白,媒体特地将当年的事挖出来,添油加醋地报道几番,他的事迹广为人知。   三天后,下着绵绵细雨,乔崎专门去墓地给刘毅献了一束花。   回来的时候,她别过脸看向车窗外,无声地哭了。   席川沉默地开着车,看她单手掩住脸,肩部止不住地发抖,递过去一张纸巾。   乔崎摇摇头,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他知道她现在内心难受,却不能用言语安慰;那个男人的死,让她重新走进公众的视线,同时,也带走了些什么。   整个大地都笼罩在绵雨中,当车子路过封家老宅的时候,席川踩了刹车。   他打开车门下去,走近老宅的大门口,轻轻推开,踏上台阶,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   那间被烧毁的房间,他并没有找人来修缮。如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跪在堂屋,静得像一座死寂的雕塑。   墙上那幅百鸟朝凤图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院子里,小荷露出尖尖角,绿树抽出新枝,一切都是如此有生机。   他缓步走近冯淑兰跪着的地方,站了三分钟,而后俯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再起身。   冤冤相报何时了。   又待了几分钟,席川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在那间堆满废墟的屋子外,一个奇怪的、用灰烬画在墙上的复杂图案跳入他的眼帘——   那个如毒蛇般弯弯曲曲的图案,末端似蝎子的尾刺,几乎盘踞了半张墙面。    ☆、第75章 烟花小巷   G市东边有一条烟花巷,名叫丰宝巷。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这里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来这里住的,基本都是一些干散活的小姐。小姐是什么?当然不是先生小姐的含义,而是做皮肉生意的烟花女子。   丰宝巷却不是只有女人住,有些男人带着女人一起住过来,让女人接客为其赚钱,甚至还拖家带口。这里也有病弱的老人、读小学的小孩儿、买猪肉的大汉,但大部分,还是些小姐。在这里,她们不叫“小姐”,而是被人称作“姑娘”,一个委婉而自欺欺人的名称。   巷子脏乱,四处布满污水和菜叶,在夏天,则有一大股类似于烧干的焦鱼的味道;直着拐进去,你会发现许多站在门口,浓妆艳抹、穿着脸颊皮裤,露出可爱肚脐的姑娘,她们会用眼神勾引你,用肢体语言向你暗示;刚来的,则是遮遮掩掩,不敢放开来。她们不仅做外面人的生意,偶尔也会做丰宝巷里的男人的生意,嫌生意实在是太小了,一些姑娘也会选择离开,捯饬捯饬,去更大更好的地方发展。   这里有位生意冷清的姑娘,一直是丰宝巷的招牌。听说她来自农村,长相却是一等一地好,是个买煎饼的男人带来的;这个男人虽是跛子,但长相温婉,不像市井男人那般粗俗。两人还有一个孩子,名叫小宝,孩子是不是这姑娘的,就无从得知。   这便是前面说的,男人让女人接客赚钱养家的例子。   这位姑娘真实姓名叫冉佳,但别人都叫她“海棠”,红似火的海棠,艳丽逼人。   海棠从来不随便接男人,老的、丑的不要,还要挑着选,看上眼了才把人拉进去,一次一千,价格虽然相比较这里的姑娘要贵好多倍,但这位长相身材都没话说的姑娘的确是名声好。一个月最多接客八个,且每次都是慕名而来、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这也就是说她“生意冷清”的原因。别的姑娘不挑食,什么男人都行,一次一百,做好几次,但都敌不过海棠接一次客。   这天,天色暗沉,没多久就开始下起了小雨,丰宝巷的姑娘站得腿都软了,却还是没有等到客人,只好拍拍头上的“白砂糖”,裹着外衣进屋,围着烧火的炉子嗑一下午的瓜子。   海棠接完小宝放学,给他做好饭,便回到自己的小屋,开始梳妆打扮起来。今天有一位客人要来,提前给她打过电话,她需要好生打扮一番。屋内的墙上挂了几幅漂亮的刺绣,有山水、建筑、花鸟和人物,做工精细,看得出来针针都是用了心的。   海棠洗了个澡,画好眼影,涂上唇彩,抹上腮红,再换上一件性感的内衣,坐在屋内唯一比较值钱的那张席梦思床上,等待着那位先生的到来。   期间,小宝的父亲怒气冲冲地来找她,拿了一根藤条,作势要抽她。   “贱女人,不是让你别接这些男人了吗?”他温润的长相变得有些狰狞,拿着藤条的手微微颤抖,“这些男人都有钱,有钱的男人难道没老婆吗?还不如去接街边卖猪肉的,要是别人老婆找上门来,我和小宝喝西北风去啊!”   海棠放下眉笔,那双微微上挑的媚眼平静无波,但仔细看了,却是有几分嘲讽在里面。她轻声说:“你就是看不得我和比你有钱的男人上床,他们给钱,我卖皮肉,伺候他们,总比你一个一直在我这边要钱的窝囊废来得好。这些有钱人有没有老婆不关我事,我只知道,从你把我送到这里来之后,我只有一个工作,那就是接客。如果你觉得这钱脏了,那就别要。”   说完,她继续画眉。镜子里那张细细的瓜子脸淡雅清新,眉眼精致,嘴唇丰满。   男人是跛脚,一个激动,一瘸一瘸地拿着藤条朝她走过来,刚要往下打,手举着老高,颤抖得厉害,却下不了手。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临走时,男人对还在打扮的海棠说:“小宝这个月要交补课费了,你估摸着多接几次,他好歹是你的儿子。”   听到这话,海棠白了嘴唇,冷下脸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最后红了眼睛。   刚化好的妆又花了,她匆匆跑进简陋的浴室里,收拾好自己,干脆素颜出来,坐在床边等客人。   “叮叮咚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小时候她听过的麻糖小贩经常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悦耳。海棠站到窗边,看着在细雨中,那位穿着雨衣的小贩被一位从屋里冲出来的姑娘拉住,说了半天,然后摆摆手,慌乱逃窜。   这时,从青石板路那边走来一位撑着黑色雨伞的高大男人。失了客人的那位姑娘见到他,立刻整理了一下头发,匆匆跑过去,搔首弄姿。   男人朝她微微摇头,转而朝她的屋子这边走来。   蒙蒙细雨,男人一身西装,面容冷清,高大英俊,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即便是海棠以前接过的客人,也从来没有这等相貌的。   她愣神,等到敲门的声音传进耳中,这才理了理头发,走去开门。   “冉小姐,你好。”男人收了伞,踏进屋子,朝她微微颔首,样子礼貌极了。   海棠急忙捋捋头发,又拉了拉身上的裙子,跟在他身后。   “先生来得挺早。”   男人轻笑:“海棠姑娘芳名在外,我不来早一点,被别人抢了去,不是亏大了?”   她吊着的心脏终于落下来。这个口气,果然……男人都是一副德行,眼里只有这等事。这男人长得再好,她都无法动心。   海棠脱下外套,只着一件小背心,走到男人面前,说:“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说着,她主动攀上男人的身体,要去亲他。   谁知男人却制住她的动作,伸手抚了抚她的锁骨,“别急,慢慢来。”   海棠表情一僵。   “这种事情,让我做就行,女人应该享受。”   ***********   “好了,冉小姐,你可以睁开眼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冉佳缓缓睁开眼,屋内明亮的灯光让她颇感不适,脑袋一阵眩晕过后,清醒不少。她的眼神循着男人高大的身体,最后缓缓绽开一个微笑:“麻烦你了,周医生。”   “这次你的意识比较集中,投入也很快。”周锋齐摘下眼镜,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喝口热水吧。”   冉佳:“谢谢。”端起热水了一口,又看了眼手表,“抱歉,周医生,我得先走了,不然他又得抱怨我回晚了。”   周锋齐点点头,拿了一瓶药给她,“这个拿回去吃,一日一次,对神经有缓解作用的。”   “真是麻烦你了。”冉佳匆匆接过药,最后捋了捋头发,转身朝门口走去。   “周医生,再见。”   周锋齐:“再见,冉小姐。”   冉佳是一间花店的老板,花店不过开张半个月,生意却好得出奇。就因为这位老板长相可人,很多男士都慕名而去,买花也只不过是表面动作。   但别人都不知道,冉佳其实是一位成功人士的情人。   这位成功人士在G市拥有一家自己的上市公司,做数码产品的,单身多金,长相中上,成熟体贴。   这天晚上,冉佳一个人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公寓后,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业余爱好——刺绣。她独自一人在家时,最爱做的事,便是绣海棠。一朵朵艳丽逼人的海棠花簇簇绽放,她把它们放在卧室的床头、客厅的正中央甚至连浴室都有。冉佳总觉得,这些花可爱得紧,总能给她带来点什么。   男人回家的时候,她踩着拖鞋去迎接他。   “今天又应酬了吗?”她替他解下领带,问。   “嗯,和投资商喝了一点酒。”   冉佳笑:“那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喝。”   说着,她作势要转身,男人却在这时从背后抱住她,“让我抱抱,别去。”   “嗯。”她任由他乖乖抱着,表情柔成一汪清泉。   “你什么时候跟你家人说我的事呀?”冉佳玩着他的手指,柔声问,“我都跟了你这么久了。”   女人都是需要一个名分的,她想从女朋友升级到妻子,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嗯,再等我一个月,公司最近有些忙。”他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道。   冉佳:“好啦好啦,我会等的。我还是先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等等别吐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对胃不好的。”   “嗯。”   她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怀抱,匆匆跑去厨房泡蜂蜜水。   男人走到沙发前,看着矮几上那副红艳艳的刺绣,表情晦暗不明。   **************   春天刚过,夏天的脚步就紧跟着来了。   乔崎被席川的母亲拉去买了不少衣服,一家人每到周末就凑在一起吃饭,气氛和和乐乐的。席老爷子也经常催两人结婚,说是想提前抱重孙,再不济,不想结婚也行,把娃生下来就成。   其实算起来,他俩认识才几个月而已,接着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乔崎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是顺其自然地发展,可见过一次家长后,两人就到了被逼婚的地步。   她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席川却不在乎,他倒不觉得这是“逼婚”,他一直都是乐在其中的。如果能趁早娶到她,那是最好不过的。   这天,乔崎难得的休息日,被席母拉出去喝咖啡;两人之后又去逛了商场,席母拉着她买了不少东西。而当她提着一大袋子衣服路过一个拐角时,正巧遇到席川在一间花店里买花。   乔崎就这么远远地站在路口,看见那个穿着亚麻色长裙、身材苗条的女人,对席川绽放出盈盈笑意,心里也不知怎的,硬是闷得慌。   等席川买好一束玫瑰,付完钱转身后,竟然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他像是知道她在那里,笑得也很自然,俨然来接下班回家的妻子的好男人。   “东西让我来提。”席川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的购物袋,将那束鲜艳欲滴的花放进她怀里,“刚才那个女人,很奇特。”   乔崎不解地看向他:“那里奇特?”   “就像不是本体一样,被人深度催眠过。她的动作很僵硬,思想也凌乱不整。”席川蹙眉道,“和一具行尸走肉无异。”    ☆、第76章 幼稚席川   乔崎闻言,低头嗅了嗅那束玫瑰花,脑海开始闪过一帧又一帧的奇怪画面。接着全身像是僵硬了一般,脚步粘黏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飘:“能回去看看那位女店主吗?”   两人站在人群中,尤其显眼。席川腾出一只手,牵住她,“和我们没关系。早点回去,晚上我带你去老宅一趟,爷爷说是要商量一下婚礼的事宜。”   婚礼……这个词让乔崎彻底清醒过来。她稍稍抬头,只见席川那张白皙英俊的脸带着难以言喻的高兴。   是啊…如果她没记错,两个月前的今天,他的确是向她求婚了。   之后两人一直住在一起,他也将农村的爷爷奶奶接过来玩儿了几天,两家的家人都默许了。这就是一般人要结婚的前奏。可乔崎却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如果就此结合,会不会太过匆忙?潜意识里,她总觉得有些东西隔在她和他之间,现在还不是时机。可到底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家世不匹配?这个问题谁在乎?性格不合?她明明觉得他幼稚得可爱,两人一同生活,磕磕碰碰一路过来很正常。   那到底是什么?什么让她内心有些抵触?   “在想什么?”席川捏捏她的脸。   最近她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人也胖了点,看起来鲜美得像块可口的三文鱼。这个比喻可能太过低俗,可席川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多想一口吃了她……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即将成为她的妻子,他可以天天醒来就看见她,合法地与她绑在一起,可以合法地进行性生活。想想他就热血沸腾……   乔崎低下头,抱紧那束花,“没事,赶快回去吧。”   结婚啊……她快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可能会孕育一个生命,成为人母,成为有依靠有牵挂的女人。乔崎偷偷看了眼男人的侧脸,心下一暖,主动与他十指相扣。   嫁给他,她应该鼓起勇气才对。   凡事都该往前看。   ***************   席家今天晚上尤其热闹,席老爷子专门请了三亲六戚过来,摆了几大桌,笑呵呵地等着孙子和孙媳妇儿过来一趟。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老宅这边。这一次踏进,意味着什么,乔崎已经很清楚了。所以当她被席川从车上牵下来时,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别紧张,如果你真的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可以说服老爷子。”席川搂住她的腰,两人边走边咬耳朵,姿态亲密。   乔崎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酥*痒,又怕在众家长面前失态,便躲了两下,谁知竟然被来人一撞,高跟鞋卡入缝隙中,身子歪了两下,幸好有席川及时扶住。   她皱眉,看向撞自己的那人:形貌可人、柳眉樱唇、身材姣好。   正是罗姿。   她怎么会在这里?乔崎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双眼眯起:这人眼皮耷拉,眼神不善,嘴角下垂,面色唰白。   话说这罗姿,根本没过试用期,前段时间工作疏忽,又请了一个月的假,因为功绩实在是不突出,便被刷了下去。作风散漫,再硬的关系也无法让她转正。   席川冷着眼,揽过乔崎,沉默地进了屋。   两人姿态宛如恩爱的一对交颈鸳鸯,倒是羡煞了有些人。   罗姿则愣在当场,表情狰狞,双眼赤红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从发丝到脚尖无一不写着“嫉妒”二字。就在她快要哭出来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一身黑衣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动作轻柔地替她拂去眼角的湿意。   “小姿,哭什么呢?”他问。   罗姿见到来人,愈发地委屈,当即便投入他的怀中哭诉:“舅舅,你说的呀……你说的呀,你说席川会是我的!”她就像一个因得不到糖吃而不停哭闹的孩童,在男人怀里泣不成声,“我这辈子除了他,不嫁别人,舅舅……舅舅,你要帮我……帮我……呜呜……”   男人轻笑,哄着她,眼神却飘向那座宅院,“舅舅一向说到做到,乖……你会成为席川的新娘。”   哪知罗姿听到这话,竟然傻笑起来。   “我会是的对不对?从小到大你最疼我,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的对不对?”她歪着头看他。   “对,我最疼的就是你,乖女孩儿,跟舅舅回家。”他牵过她的手,见她安静下来,拿出手机,拨给那边的女人,“姐,找到小姿了……对,在席家……”   等他挂完电话,罗姿也开始低头擦眼泪:“舅舅,你要说到做到,不然我会死的,没有席川,我会死的。”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看起来可怜极了。   “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摸摸她的头,“你要什么舅舅都会给你的,现在,跟舅舅回家,好不好?”   “嗯……”罗姿点点头,模样乖巧,任由他牵着,朝外面的大路走去。   灯火通明的席家,今晚迎来了和过年一般的气氛。   席川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问老管家:“刚才那女人是来干什么的?”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二少爷是说罗家小姐吗?她有点怪怪的,不停地说她是你的女朋友,然后站了一会儿,就往回走了。”   乔崎眉头微蹙,难道罗姿精神不太好了?但从她刚才的眼神来看,又很清明,根本无任何异常。   “我知道了。”席川朝管家微微点头后,携着她进屋。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半路,他突然语气冷清地说出这么两个成语。   乔崎知道他针对的是谁,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沉默。哪知席川又急着表明清白:“我是绝对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的,老婆你要相信我。”   她哭笑不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一路走来,也越来越靠近大厅,乔崎勾了勾他的小拇指,“你们家的亲戚,会不会如狼似虎啊?”   “放心,这不是家庭伦理剧。”席川带着她走进一条小道。   她会这么想,倒真是越来越可爱,越来越真性子了。   整个宅子都是古香古色的风格,席老爷子就好这口,不肯住太过现代化的屋子,说是住了浑身酸痛,所以购了一间宅院来住。   跟着这边的游廊一路走去,穿过一个开满夜来香的花园,席川带着她一路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来到西厢房。   这里面又是一番天地。由于还是照顾了有的小辈的住宿习惯,老爷子批准在某些地方弄了些现代元素,所以看起来又是新奇又是别有洞天。元素混杂,色调繁多,不会过于单一。   席川带她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说来也奇怪,全透明的玻璃房,简洁大方、线条明朗,屋顶也是透的,可以清晰地看见深蓝夜的天空。乔崎抬头,这会儿看见几颗星星在上面悬着,天空清朗,如一大块深色镜子。这么看着,她竟然不自觉地看入神了。   直到男人从后面抱住她,挠了挠她的腰部,她这才从这极致的美景中出神。   “这是你的房间?”   席川低头含住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全透明的,你就不怕别人偷窥你?”她笑着问。   他不规矩地将手伸进她衣服里,偷偷摸了一把,又趁着宴会还没开始,在她反抗之前,将她打横抱到他的那张大床上。来之前,他专门吩咐这里的佣人将床单重新换了,至于用途……席川表示,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乔崎被他突来的动作吓到了,见他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又要开始不规矩了,推着他的头:“你真不怕别人看见?”   “别人从外面看不见,这是特殊的玻璃材质,放心。”虽然他很认真地解释,但手上的动作仍然不太规矩,一直从腰部摸到她的锁骨处。没多久,乔崎就感觉到他熟悉的反应。   她咽了咽口水,身体往床头挪,低声埋怨:“你怎么这么色啊?”   席川舔了舔手指,单膝跪在她的双腿间,又俯身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处,蹭了两下,一副不满足的样子:“我不做别的,你让我亲亲好不好?”   ……乔崎觉得自己以前真是错看了这男人。幼稚得跟条流口水的大狗一样,眼睛还贼亮,巴巴地看着自己。偏偏他那样子又让人不好拒绝。   “那你快点。”   庭院里的夜来香花香浓郁得让人鼻头发痒,繁星满天,月亮却不知害羞地躲到哪里去。初夏来临,各种夜间活动的小虫也开始不甘寂寞地鸣叫起来,全透明的玻璃房里,暧昧的交缠声却频频传出。   等到他终于起身,乔崎满脸通红,迅速下床跑向浴室,惹得男人低低一笑。   浴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乔崎提着裙子出来,脸上的妆越显明艳。他看着她从原来那个只会穿制服的铁血女警,成长到现在明艳动人、即将为人*妻的美丽女人,由衷地感到骄傲。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风景。   可现实却是……   “结婚前你一个人睡,别影响了肾功能。”乔崎冷着脸走近他。   席川也起身,为她撇去耳旁多余的碎发,“多一天少一天都一样,再说,我的肾功能怎么样……不,或者说我的性能力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   她第一次词穷了,这人脸皮厚,根本不懂“害臊”为何物。乔崎转身,看了看小院里越来越多的人,只好说:“我们该出去了。”   “好,不逗你。”席川懂收放自如,揉揉她的头发,细心妥帖地替她穿好高跟鞋,这才带着她出去。   *************   这次宴会,相当于是公布两人婚讯的一个平台。但与其说是宴会,倒不如用“家族聚会”来形容更加贴切。   堂屋一共三个圆桌,坐满了席家的三亲六戚。席家枝叶扩散,从席老爷子这一辈分出去就有三个兄弟两个姊妹,这些年再开散一下,年龄从一岁到八十岁,真是把人生阶段都占完了。   菜品也是按照当地的婚宴习俗来摆的:八道冷菜、八道热菜。大部分都以酱红色、棕红色为主,给人喜庆热闹的感觉。这是老爷子一手安排的,特地找到了当地有名的婚宴大厨,花高价请过来的。   乔崎由席川带着进去的时候,初初还不太习惯,后来见这些人都没怎么过分打量她,也就安心下来。   席川的大嫂今天穿了一身红色旗袍,由席晔带着。乔崎发现,她竟然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谈天。她不是哑巴吗?   “大嫂的治疗很成功,我专门让吕医生帮她看的。”席川附在她耳边说道。   乔崎点点头。她对这位大嫂的印象很好,不过就是名字有点奇怪:李绮橙。绮橙,脐橙,倒是颇有点喜剧效果。   这边,李绮橙远远就瞧见乔崎了,连忙和旁边的中年妇女说了几句,就匆匆往这边过来。   ☆、第77章 快结婚了   “乔乔。”李绮橙拍拍胸口,轻声喊了她一句,又拉住她的手,朝旁边的席川说,“二弟,我有点事和她说,不介意吧?”   席川勾唇一笑,拍拍乔崎的头,“去吧。”   乔崎还是第一次和李绮橙这么亲近。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她只觉得很舒服,不算好听,有点沙哑,但就是让人觉得一阵春风拂过。   李绮橙将她拉到一个偏厅,把门关上,“离吃饭还有些时间,乔乔,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着,她走到一个桌子旁,拿过上面的锦盒,然后走近乔崎,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对珍珠耳环。   “我上次就察觉到你有耳洞了,所以这次专程给你买了一对。”李绮橙稍稍弯腰,将耳环在她旁边比了比,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正要给她戴上,乔崎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大嫂,我自己来吧。”   李绮橙遂让她自己来。   乔崎撇开耳发,将耳环戴好,朝她笑笑:“谢谢大嫂。”   李绮橙挨着她坐下来,热情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说:“我前些天才能开口说话,都整整七年多没说过话了,别嫌嫂子啰嗦就好。”   “不会。”   “那就好。”李绮橙比她大个两三岁,社会经验也比她丰富,“我看你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有点局促,所以想跟你说说,席家人都是很好的,不会亏待女人。我当初进席家,爷爷还是处处护着我,总是骂你大哥。虽然这席家枝叶开散,也有些个七嘴八舌的人,但你不用担心,弟弟能护着你。”李绮橙是个心思巧的,看着平时傻愣傻愣的,其实比谁都要通透。以前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的时候,别人使个什么绊子,她吃亏也好,识破也好,都是经历得比乔崎多的,所以才想告诉她一些东西。   乔崎思维缜密,但在家长里短方面的确没什么经验。   “大嫂,我明白。”   李绮橙叹了口气,拿过旁边时刻准备的药含了一颗,“我也算是看着你进来的,所以今天送你这对耳环,以后在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倾诉,我嘴不如你巧,还请你不要嫌弃。”她越看这位妯娌越喜欢,拉着她的手就想好好说一番话。李绮橙为了这不能说话的毛病吃了多少苦啊,现在细细想来竟然有些心酸。   乔崎见她吃药,担心她的嗓子:“大嫂,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先护着嗓子要紧。”   “……以后你就叫我橙子吧,叫大嫂听起来怪生疏的。”   乔崎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叫不出声,只得轻轻点点头。李绮橙倒不介意,又想说什么,却看到墙上的钟,只得轻声说:“得出去了,老爷子还要向大家宣布你和二弟的事情。”   闻言,乔崎低下头。   橙子:“你还没做好准备吗?”   “不是……”乔崎摇头,“我只是很迷茫。”之前明明鼓起勇气的,可在踏进席家那一刻,那种迷茫和无措又开始席卷全身,让她无比唾弃自己。以前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现在怎么变得优柔寡断了?   唉……   “每个女人结婚之前,都有点迷茫的。不过你和二弟的感情这么好,他有不比得一般的男人,你们结不结婚,只是一张证的事情,席家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看得出来,二弟也是很尊重你的意见的。不如,你和他再商量商量?”橙子问。   乔崎沉默半响,伸手摸了摸那对耳环,低声说:“为了他,我怎么也得努力一次。”   人生大事,虽然不能这么草草决定,但过于犹豫,反而会适得其反。乔崎主动拉过橙子的手,说:“谢谢你……橙子。”   橙子笑眯眯地,“别见外。”   就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西瓜穿着一身可爱的小西装跑进屋里,大叫了一声“妈妈”,像个小精灵,猛地扑进橙子怀里。   乔崎看着母子俩,心神却恍惚下来。   “妈妈,你叫我一声呀,西瓜要多听听你的声音。”西瓜很高兴,捧着母亲的脸不停晃。   橙子亲了他一口,让他给乔崎打声招呼:“西瓜,快叫二婶。”   “二婶!”   乔崎摸摸他的头,“真乖。”   “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去吧。西瓜,是不是你爸爸让你来的……”   西瓜点头:“是二叔。”   “臭小子,是你二叔你点头干嘛……”   “嘿嘿……”   乔崎走在母子俩旁边,远远瞧见那边的席川,于人群中,两人视线就这么相交了,毫无保留地,纯粹而无旁人的,带着说不清楚的缠绵。几秒后,她红着脸低下头,捋了捋头发,心脏狂跳,久久都不能平息。   席川等了她十分钟,期间一直有三姑六婆的来问他近况。这个席家的小孙子之前在国外镀了金回来的,怎么看怎么俊,气质又好,如果不是有女朋友了,那些亲戚还真想把自己心仪的姑娘介绍给他。   他倒是显得很不耐烦,让席晔帮他挡着,哪知席晔根本没心思,在一旁坐着喝茶。   不过还好,乔崎没去多久。出来的时候,席川就看到她身上多了一副耳环,走过来的时候款款动人,肤色娇艳,双颊含春。唉……这么诱人的景色,他突然想直接把她载回家慢慢欣赏了。   “过来。”他朝她招招手。   乔崎和橙子道了别,往席川的方向走去。   刚一过去,就被他搂在怀里。两人姿态亲密,被那边的长辈看去了,却都是笑呵呵的,尤其是席老爷子,眼睛都笑弯了。旁边的兄弟笑他:“没想到你这当过太爷爷的,又有得盼了!”   “那可不是,我这小孙子可争气得很。我告诉你,不出一年,我老席家又能添丁,哈哈哈哈……”席老爷子今天也是一身红,喜庆得很,眉开眼笑,脸颊都笑红了。   席川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遂拉着乔崎往主桌那边走去。   来了都还没给长辈们打个招呼,乔崎有些惶恐。不过这些长辈一个个看着都挺慈祥的,她也就没不那么抵触。   “小乔,过来,爷爷给你介绍一下。”   乔崎笑着走近席老爷子。   “这是你大爷爷……这是你二爷爷……这是你四姑婆……幺姑婆……”   乔崎礼貌地和这几位长辈打了招呼。接着席母又领她去认识了一下他们这一辈的人。   席川看着她在一群中老年人中忙碌地穿梭,脸上浮起笑意。这又是她的另一面,他为这个发现而兴奋不已。   等到把人都叫完,乔崎也被拉回了主桌。晚餐时间到了,众人开始和和乐乐地用餐。   席川又喝了两杯。几个长辈要架着他喝,逢上他今天高兴,就当是自己的结婚日子,于是来者不拒。乔崎边吃东西边看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叹气:今天又没好日子过了。   席间,有人问到两人婚礼的事宜。席老爷子放下酒杯,说:“日子我都选好了,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为了公布一下我这小孙子的结婚时间。”   乔崎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酒。实际上,席老爷子找过她一次,把这选好的日子都告诉过她,她也没拒绝,而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没什么选择。不过,乔崎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时候长辈做出的决定,或许更好。   “他们生辰八字都很合,我推算了一下,下个月初八是个吉日。”老爷子慢悠悠地说,“到时候我会一一通知在座的各位。”现在才一号,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多点的时间。   “那我们就等着喝喜酒!”   “看来还是你小子厉害,又要当太爷爷了。”   “……”   气氛又开始热起来。   乔崎低声问了问旁边的席川:“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没关系。”他握紧她有些冰凉的手,揉了两下,“最近你工作又不太忙,老爷子既然都在席家人面前开口了,肯定不会轻易收回去的。他肯定是看出你的意思了。乖乖当我的新娘,一切有我在。”   “那你看出我的心思了吗?”乔崎问。   席川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白酒,这才看向她,眼底满是自信:“要不是你爱我爱得要死,怎么会答应这么突然的婚礼?我说得对不对?”   “勉强。”他直白而露骨的话让她心跳失常,她只能随便夹了块东西放在他碗里,堵住他的嘴,“别空腹喝酒,伤胃。”   席川夹起那块滑嫩溜黑的海参,语气揶揄:“你这是……想给我壮*阳?”   “……无聊。”乔崎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东西。   心里却开心得想抹了蜜一样甜。   ************   晚宴结束后,席川也基本喝得醉醺醺的。   乔崎单独一人将他扶到他那间玻璃房,把人移至床上后,这才松了口气,在屋里转了几圈,去找了口水来喝。   席川红着脸呓语,扯掉身上的领带,又自顾自地脱掉外衣和衬衫。   “让你喝那么多,该!”她捏捏他的鼻子,准备出去找些蜂蜜来泡水。   见他乖乖闭上眼,她也出了门,一路走到橙子那里,让她弄了醒酒的东西过来。橙子很快就找来一些解酒药和蜂蜜交给她。   回房后,床上的男人却不见了。   细细听后,乔崎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进浴室。   他果然在。   “以后再喝这么多酒,我就让你睡走廊。”她挽起袖子,将他扶起来,拿过旁边的毛巾为他擦掉嘴边的秽物。   “不睡……睡床上……”席川不规矩地往她怀里钻。浴室地板滑,乔崎不敢动作太大,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好好好……睡床上。”   “来,漱漱口。”她把接好的自来水放到他嘴边,让他含在嘴里。   席川听话地照做,却没吐出来,反而喝了下去。   “脏死了。”乔崎皱眉,拍拍他的脸,正想起身去拿醒酒药,不想下一秒就被他拉住脚踝,整个人都仰倒在他怀里。   男人闷哼一声,将头埋进她颈部,蹭了两下:“小七……”   他一睡着就叫她小七。乔崎试探着问:“小七是谁?”   “是你。”   “为什么叫我‘小七’?”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却避而不答。乔崎还以为他清醒了,可转头一看,这人根本就睡着了。   她认命地擦擦汗,将他搬出浴室。   “晚安。”睡觉之前,席川都没有再闹腾。乔崎拨开他的头发,盯着他泛红的面颊看了半响,后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这才道了晚安。    ☆、第78章 试穿婚纱   冉佳花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但令人奇怪的是,她在某天向众人宣布自己有追求者后,那位传说中的男友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间花店。   这天,天气晴朗,冉佳关掉花店后,来到了一间私人心理诊所。   周锋齐一如既往地坐在屋内等她,面色柔和,五官清朗,双手搭在桌上。   冉佳今天抱了一束海棠过来,自发地插到角落去。那束粉嫩的鲜花上面还沾着水珠,生命力鲜活,衬托得整间素雅的屋子都添了几分色彩。   “周医生,下午好。”她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放下包后,立马轻车熟路地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冉小姐,药的效果怎么样?最近睡眠有好些吗?”周锋齐扶了扶眼镜,问对面的女人。   冉佳点点头:“嗯,最近都睡得比较好,还要谢谢周医生的药。”说完,她从包里拿了一张卡和一小张白纸出来,递给周锋齐,“这是费用和密码,谢谢周医生了。”   周锋齐表情没多大的起伏,只是问:“冉小姐不打算再治疗了吗?”   “嗯。”冉佳将耳发别到一边,敛眸道,“最近开始变得意外地忙,想全身心投入到这里面来,或许对病情也有些帮助呢。”   周锋齐沉默下来。   半响后,他拿过卡,放在手里细细地摩挲,而后抬头,对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既然这样,那么就按照冉小姐的意愿来办。但你不宜过度操劳,尽量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联系我。我随时都候在这里。”   冉佳揉揉太阳穴,起身,“周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治疗上的帮助,那我就先走了。”   “不客气。”周锋齐起身,主动为她打开诊所的门。   临走时,冉佳路过他,却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心中正疑惑,却听得周锋齐说:“冉小姐路上小心。”   “谢谢,周医生,那么……再见了。”她朝他清浅一笑。   “再见。”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周锋齐这才关上门。转身,看到角落里那束鲜艳欲滴的海棠,他缓步走近,弯腰将花拿在手里,而后笑着一朵一朵将其在手心里碾碎,最后扔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残破不堪的花束便飞进垃圾桶里。   “海棠……真是好花。”   *************   冉佳回到家里,继续过着等待的日子。   夜晚来临,她做好饭,一个人寂寞地坐在餐桌前。然而等到九点左右,饭菜早已凉透,却还是没等到男人回来。她叹了口气,收拾好碗筷,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打给上面唯一一个有备注的号码。   一阵舒缓的铃声过后,电话接通。   “今晚很忙吗?”冉佳问,“需不需要我为你准备好洗澡水?”   那边男人的声音有些沉:“大概会晚点回来,十一点左右吧,你不用等我了,乖,自己一个人先睡。最近太忙了……对不起。”他叹了口气,言语间尽是疲惫。   “……那你要注意身体,尽量少喝酒。”冉佳握紧手机,咬紧下唇,“那……我先挂了,再见。”   “等等……”男人叫住她。   “怎么了?”   “小佳,我爱你……晚安。”   然而听到这句话,冉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木着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声对电话那边说:“我也爱你,晚安。”   挂断电话后,她愁苦着脸梳洗一番,便躺倒在床上。   床头柜上有一瓶药,冉佳盯着它看了几分钟,而后歪过身体,将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不能乱吃这种药了。   昏昏沉沉睡着后,冉佳梦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梦里,一个下着阴雨的天,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逐渐向她走近。然后,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他好像在哭,在叫着“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妈妈,我今天上小学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给你买项链了……”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睡,小宝想和你睡……”   “妈妈……妈妈……”   “海棠,你不该背叛我……”   “呼哧……”冉佳手指抓紧床单,满头大汗地坐起身,在黑暗中平复了好久,心跳才逐渐恢复。黑暗中,她隐隐约约看见那副挂在墙上的海棠,脑海里闪过一瞬又一瞬的画面,却始终捕捉不到准确的点。   “怎么了?”男人略带睡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冉佳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   她整理好被子,重新躺下,抱住他的胳臂,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恶梦。”   男人却突然关心起来:“什么恶梦,可以和我说说吗?”他用手指把玩着她的发丝,在手里绕成卷,而后松开,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冉佳叹了口气,缓缓说出那个梦……   “周医生给我做了催眠,让我经历各种各样的人生,但从来没有在梦里重复经历的现象,搞得就像是……真的一样。”她皱眉。   男人浓眉紧抿,清秀的脸上出现一丝让人疑惑的冷淡。   “还去周医生那里吗?”他问。   冉佳摇摇头:“不去了……”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胳膊,犹豫几番后,还是开口,“我怀孕了。”   说完这话后,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   黑暗中,人的感官总是特别灵敏。冉佳耷拉下嘴角,放开他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你不高兴吗?”   男人深吸两口气,转过身问她:“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宝宝很好,很健康,已经三个月了……我想起前段时间还在吃药,昨天就去做了个检查,但宝宝真的没问题。”冉佳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他真的是个很健康的宝宝呢。”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抱住她,又吻了吻她发顶上的旋,“花店也别去了,在家好好养着,别劳累自己。”   冉佳却没有立刻回答。   “……你不打算和你的家人说这件事吗?”约莫几分钟后,她语气凄凄地问。   在这个问题上,他一直回避。他从来没有和她提及过他家中的事情,很多时候,他都是匆匆敷衍过去,并且一直以工作为理由,来拒绝她。这让冉佳大大受挫,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想要个合法的身份有错吗?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对她说:“我会说的,等忙过这段时间,你要什么我都依你。我不是说过吗?我爱你,所以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乖,放心睡吧,明天我给你请个保姆,你好好养身体。这样我们的孩子才会长得白白胖胖的,对不对?”   又是这个理由。但冉佳一听到那个“我爱你”,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她在他胳臂上蹭了两下,缓缓闭上眼,“好吧,都听你的,晚安。”   “晚安。”男人摸摸她的头,将身体躺平。   她柔软而香甜的身子就在旁边,他抚平心中那分嫉妒情绪后,久久都无法入睡。   ***************   这天,乔崎被席母和李绮橙带到一间婚纱店,而席川也跟在后面,面满春风,高大英挺。   婚纱店的老板娘直夸好久都没有看见过这么英俊的新郎了。这在席川这里很是受用,他表示,以后每年都会来这里光顾。   “臭小子,说什么呢?难不成你还想每年结一次婚?”席母拍拍他的背,皱着眉头说。   席川:“当然不是。每年来一次婚纱店,让乔崎把这里的婚纱都试遍,然后每年一套婚纱照,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他心情不是一般地好,说话语调也开始上扬。   席母“哎哟”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儿子。   乔崎正在试婚纱,还没出来。西瓜坐在一边,乖巧地和李绮橙说话。   “妈妈,二叔刚才给我巧克力了,可是我没吃!”他自豪地拍拍胸口,说得大义凛然。   李绮橙摸摸他的头:“没吃就好。二叔也是喜欢你才给你巧克力的,不过西瓜不乖,怎么能告二叔的状呢?”   西瓜摇晃着脑袋,那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笑嘻嘻地盯着橙子,“妈妈,其实二叔没给我吃巧克力啦,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臭小子。”橙子笑骂,将他抱在怀里,开始和他谈天说地,还给他讲了童话故事。从生出来一直没听过母亲声音的西瓜很是新奇,不停地往母亲怀里钻。   席川却再也无心听别的声音,自动过滤掉所有杂音,目光紧紧地盯住那道门。   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乔崎还没出来。他知道化妆需要些时间,但不知道这么消耗人的耐心,所以现在他焦急无比。多么折磨人,多么繁琐,但想到是和她结婚,席川再也无任何怨言。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西瓜已经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而席川却丝毫不肯松懈,紧盯着那扇门。   终于,在他坚持不懈的期盼下,乔崎总算是走了出来。   “好漂亮!”橙子惊呼。席母也满眼欢喜,盯着这位即将过门的儿媳,笑得合不拢嘴。一旁的店主尽在夸奖:“这位女士皮肤好,锁骨处尤其漂亮,很适合这种款式的呢……”   席川眼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简洁素雅又轻盈的白色婚纱衬托得乔崎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纯美:脸上上了淡妆,五官莹润、小巧,唇色潋滟,皮肤莹白,那双眼睛微微上翘,像是含了一池的春水,而那颗颇具特征性的泪痣更是惹人怜;婚纱的设计很巧妙,但也不会过于繁琐,露在外面的肩部形状完美,锁骨诱人,而如柳枝般轻盈的腰部被束缚在婚纱里,再往上,是极具女性魅力的某处,更是性感得让席川差点喷出鼻血。婚纱的裙摆上点缀了朵朵精致的玫瑰,圣洁无比,让人无法移开眼。   乔崎不好意思地捏紧双手,正要说点什么,席川却抢先开口:“去换一件吧。”   “先生不满意吗?”店主问,“这件可是法国著名设计师杰西卡亲自设计的。”   席川轻咳了几声,“换件保守些的,能遮住胸。”   ☆、第79章 互诉爱意   乔崎提了一下裙摆,面色微赧:“我觉得这件很好。”   “这次听我的,穿保守一点。”席川走近,替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又转向李绮橙,眨眨眼,“大嫂,你觉得呢?”   橙子明白他的意思,附和道:“我刚才就看见一款呢,挺漂亮的。”她看向店长,指向那间一路遮到脖子处的婚纱,“能麻烦你把那一件取下来给她试试吗?”   橙子指的那一件的确挺保守,至少符合席川的要求,但款式看起来也相当不错。他满意地摸着下巴,接过店长手里的婚纱,说:“让我来。”   店长笑眯眯地,连夸这年轻人体贴疼老婆。很快,两人就朝换衣室里走去。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席母拉过橙子咬耳朵:“你二弟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橙子笑笑:“好像开朗一些了,他以前在家里都不怎么说话。乔乔果真是把他制伏得妥妥帖帖。妈,你又要享福了。”   席母话锋一转:“只是可惜了这女孩儿的母亲,我就在想,万一她母亲……”   “妈。”橙子拉过她的手,“她是她,她母亲是她母亲。乔乔在这种环境中都能出脱得这么能干,说明她有自控力、有思想,至于她母亲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既然两家人都要联姻了,总是会见面的。”   “唉……”席母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瞧不起她母亲,只是两家人没有那么门当户对,总是会起那么一点摩擦。我们也不能拿钱去给人家吧?所以我就在想,要不要间接一点,给小乔她娘家那边提供一点资金,让她母亲干份正经职业。”   “这也是个办法,但我就怕乔乔不答应。这女孩儿骨子里就是一股倔劲儿,和我当年一样的,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橙子分析给她听,“要不,我去探个底?”   “你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小乔。如果她答应了,那肯定是好的,如果不答应,那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橙子点点头,应允,但也暗自叹息。这的确是个棘手的事情。   ……   镜子里呈现着女人白皙而漂亮的躯体,除了一件塑性的内衣,其余地方毫无遮掩。腰肢纤细,四肢柔软,锁骨精致,简直如一块温润白玉雕琢出来的漂亮人儿,处处都惹人怜爱。   席川满意而陶醉地盯着她,从背后将其整个人抱在怀里,偏过头靠在她耳畔处,静静地磨蹭了很久。   “快点换,时间很紧的。”乔崎抬起手拍拍他的脸,“其实我真觉得刚才那件很不错,你就是打翻了醋坛子,自作主张。要换得其他女人,能给你这种待遇?”   “才不要其他女人。”他哑声说,“再好的待遇都不要。”   乔崎失笑,而后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放低声音:“我们真的能顺利结婚吗?”   “能。”   “我总感觉,不太现实。好像我才认识你不久,还在那个公园,你说自己的猫丢了,像个幼稚的小学生。”她回忆起前几个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对了,那些内衣你扔掉没?”   “没有。”他很干脆地回答。   “回去我就把它们扔了。”   席川也不反驳,这才进入正题,顺手拿过旁边的婚纱替她穿上,“刚才那件也买回去。以后每年都给你买一件,回家慢慢穿给我一个人看。”   “你说话真直白。”乔崎假作叹息。   “你不也是?”席川腾出一只手捏捏她的脸,“再说如果我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能追上你?烈女怕缠郎,这个道理我最懂。”   乔崎听到他的歪理论,抿唇笑,将婚纱整理好后,转身将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巧笑嫣然:“我好想还没对你说过……咳咳……我爱你。”   “……”   或许天才都是孤寂的,像席川这样的天才,更是难以找到一个灵魂的慰藉。以前,他独来独往,任凭在人前如何春风得意,人后也是遭了不少诟病的。很多时候,他提出的理论或者某一项发明,都因为太过超前而被别人判定为“荒诞的产物”,所以席川不懂得和人沟通,也不屑和人计较。他要的只是一份理解和包容,一个可以停靠灵魂的港湾,一个不止是身体上的伴侣,更是精神上的伴侣。   听到这三个字,对于这位天才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当初她向他间接表明心思之时。席川愣了好久,才微微伸出颤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声音嘶哑:“我最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我知道。”乔崎盯着他西装上的扣子,“我知道的……席川,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这样轻柔的话语,直达席川的内心深处。他试探性地抱住她,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名贵瓷器。   “谢谢。”他说。   乔崎也抱住他,内心情感翻涌,手上的动作却开始僵硬。她开始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亲情,还有一种感情,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她就这么看着他,不说一句话,也能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满足。她不会再孤独地坐到街边,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会整天整天地观察她的爱人,为他的喜怒哀乐而变换自己的情感。她终于能理解那些为爱而犯下罪行的人,她总算知道什么叫两个人的世界。   这个世界,总有一个人,能和在孤独黑暗的夜晚相偎相依,能让你依靠。   两人久久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结婚前,他们都在思考,思考怎么去更好地爱对方。情绪尤其敏感的是乔崎,但席川也不亚于她。   但总有一个平衡点,能让他们彼此合法地拥有对方。寻找这个平衡点的途径,在席川眼里,便是那张小红本。他加重手臂的力度,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拥抱中,这是他的宝贝,他一辈子要照顾要宠爱的女人……   最后,还是席母来敲门,才将这对连体婴分开。   试完婚纱,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西瓜呼呼大睡醒过来后,一行人去了市里的一家有名川菜店吃饭。   用餐的时候,乔崎却接到一个突来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邢毅的电话号码。   这段日子,知道乔崎和席川的事情后,邢毅已经很少给她打电话了,除非是一些重要的案子,以前那种无关紧要的电话他很少会打。现如今……   乔崎对在座的人说了声抱歉,走到远处去,按下接听键。   “邢副队?”   “刚刚在清河路的丰宝巷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有兴趣过来看看吗?”邢毅略微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乔崎看了眼还在吃饭的一家人,正想拒绝,却不料邢毅又说:“死者被人割去头颅,检验人员做了鲁米诺荧光实验,发现现场竟然没有一点痕迹。”   丰宝巷……乔崎蹙眉,思索几秒后,道,“四十分钟后到。”   她挂断电话,走到餐桌前,正欲开口,席川却抢在她面前说了:“妈,大嫂,我和乔崎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席母见菜也吃了一大半,也不留他们,便说:“去吧,你们年轻人就是事多。”   “谢谢妈。”乔崎牵过他的手。   听到这个称呼,席母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又说:“小心点,危险的事情少干。”   两人走出餐厅后,径直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乔崎把邢毅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问他:“丰宝巷里有个名叫海棠的姑娘,你有听说过吗?”   “嗯。”席川替她打开车门,“这种地方,有玫瑰、水仙,怎么可能没有海棠。”   他的语气稍稍带了些讥讽。乔崎便知道他不太清楚,不过仔细想想,他又不去关注风月之事,会清楚才怪。   “我知道海棠,还是在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个时候乔崎接了一个委托人的案子,地点就在丰宝巷。当时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坐在门口刺绣,那时候下着绵绵细雨,整个路又湿又滑,但巷子里还有一个穿着脏衣服的小男孩儿在地上玩儿着蚯蚓。   小男孩远远地躲在后面,一边不经意地摆弄着手上的玩物,一边盯着那个漂亮女人看。后来,她实在好奇得紧,便去问了那个小男孩儿一些事情。   她当时这么问的——“小弟弟,那个阿姨是你什么人?”   “我妈妈!”他很自豪地说。   妈妈?乔崎很快便判断出这个小男孩儿的尴尬遭遇。母亲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不谙世事的孩童和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这种对于母爱的渴望,却让他极度自卑。他浑身脏兮兮,可母亲却穿得光鲜亮丽,整天和拉着不同的男人进屋,那间屋子或许是他从来没进去过的;他不会得到同龄孩子的待遇,每天面对他的,只有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疏远。她看到了小男孩儿颈部后面的伤痕,猜想到或许他的父亲是个暴躁的人。事实上,乔崎认为,是他的父亲让他的母亲走入这行,从此踏上不归路。后来在别的姑娘口中证实这个叫“海棠”的姑娘的遭遇后,她倒是有些感慨。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爱都是健康的。有的会十分畸形。比如,有的人会在观看爱人和除自己以外的人发生关系时得到莫大的满足感,有的人会因为过分爱一个人而将其杀害。G市曾经发生过一起典型的杀人案件,死者被自己的丈夫残忍杀害后被烹煮成一锅汤,头颅被悬挂在两人的床头,而床头上还有一副恩爱的结婚照。后来根据邻居的描述,这对夫妻恩恩爱爱,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谁会想到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呢?   后来警方得出结论,凶手的爱过于畸形,导致神经错乱,整天怀疑妻子出轨,最后酿成大祸。   “你认为这个案子和海棠有关系?”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席川漫不经心地问她。   乔崎点头:“很大的可能性。”   “你见过海棠?”他又问。   “远远见到过一次,的确很漂亮,不像是混在风尘里的女人。”她回忆起一年前那天,脑海里闪过很奇怪的念头:或许海棠已经不见了。   席川沉默地开车,并没有把话接下去,直到前面的人行道旁出现事故——大群人围在那里。   “停车。”乔崎突然说。   他及时踩下刹车。   强烈的预感牵引着她。乔崎下车后,一步一步走近人群,直到发现那个躺在地上,捂着腹部,形容痛苦的女人。   这不是那个花店老板吗?虽然只远远地见过一次,但她形貌漂亮,乔崎也很难忘记。   “我的孩子……孩子……”她不停地呓语,双手捂在腹部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围观群众大都是看客,即使有心帮忙,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有一两个学生在旁边拦车。   乔崎连忙蹲□,尽量安抚她的情绪:“小姐,放松……哪里不舒服?”    ☆、第80章 地狱天使   “孩子……我的孩子……”她痛苦地呻*吟,“求求你……”   乔崎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那双看起来纤细白皙的手,凉得和冰块无异。她鼓励她:“坚持住。”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乔崎力气大,很快就小心翼翼地将冉佳从地上抱起来。席川也不去阻止她,替她打开车门后,直接掉了个头往市中心医院开去。   “小姐,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冉佳躺在后座上,咬牙道,脸色苍白得和纸片无异。   乔崎捂住她的手,敏锐地观察到她手上有被针扎过的痕迹,随即点头:“放心,医院马上就到了。”   透过后视镜,席川眼神凛冽地扫了她一眼,继而将车速放慢。乔崎不明白他突然放慢车速的原因,问:“怎么了?”   “没。”他又看了眼呼吸急促的冉佳,加快车速。   到了医院,将冉佳送到急诊室后,乔崎坐在长凳上,给邢毅打了个电话过去,告诉他自己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会晚点去。而特案组的那三个人也在现场,这次案件恶劣,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作案手法诡谲,整个案情扑朔迷离。   等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问:“谁是家属?”   “我们只是路过,把她送到医院来的。”乔崎如实回答。   医生神色微变:“病人一直坚持自己有孩子,但我们并未在她肚子里发现有胎儿的迹象,我们怀疑,她的精神可能有一定程度的错乱。如果能联系到家属,请尽快联系一下。”   乔崎一愣,而一旁的席川则镇定许多,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幕会到来。   医生又交代了一些事项,这才匆匆离开。   “你上次见到她,说她被深度催眠过,这是怎么回事?”乔崎转头问旁边的男人。直觉告诉她,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催眠啊……席川敛了神色,答:“她的行为和语言不在一个步调,肢体活动虽然和常人无异,但她的确活在一个编造的世界里。视觉范围变得狭窄,幻觉增强,被人强行灌输了一种特定的思想;而这种深度催眠的成功,正是因为她相信催眠,并且有逃离现实世界的强烈冲动,才让人钻了空子。”   “催眠她的人,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听到这话,乔崎开始思考起来,“如果是她自己要求的,那么她对自己生活的现状,肯定不太满意,甚至说是厌恶的。”   席川捏捏她的脸:“这位病人,整过容。”   整容?   “千方百计逃离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过去,让她不惜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乔崎感慨。   “但你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这种自我欺瞒的方法的确是一剂良药。”他忽然深深地望着她,伸出手捧住她的脸,“早已消失的过去对现在的影响不可避免,但用这种方法,能消却人内心的遗憾或罪恶,不是很好吗?”   他的眼眸深得像古井里的清水。   乔崎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医院里随处可闻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心绪不宁,她靠着长凳坐下来,脑海里却总是闪现出那个小男孩儿的身影,那个下着小雨的巷子,那个绣着海棠的漂亮女人……   之后,在冉佳的手提包里发现了她的手机。而那支崭新而昂贵的手机上,号码簿里却只有一个备注——老公。   “手机还很新,主人经常擦拭,并且不太会使用,基本功能只有打接和发短信;没有锁屏和密码,没有娱乐用的APP,甚至连屏保都是出厂设置,这不是她自己买的手机;左侧边角处有沾到少量花粉,可见她会在工作的同时将长时间将手机拿在手上,或许是在等待某个人的电话。现在,给他打个过去……”席川点了一下屏幕,单手插在裤兜里,缓步走到拐角处。   “你好,请问是冉小姐的爱人吗?”   那边顿了一下,很快回答:“是的,请问……她出事了吗?”   席川勾起唇角:“是这样的,她在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正在市中心的医院里。”   “请问你是……”   “这里的医生。”席川适当撒了一个谎。   “好的,我马上过来。”那边的声音微喘,隐隐约约还传来关门声。   席川挂了电话,看向旁边的乔崎:“有异常。他的语气好像在意料之中,并且直奔主题,连我的身份都没提前问,就猜测她出事了。”   “嗯……的确很可疑。”乔崎想了想,“不过,既然家属都来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去案发现场。”   “你认为这两件事有联系吗?”席川忽然问。   “如果我说有呢?”她看向他,“你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吗?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有。”   他好笑地顺顺她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宝贝儿的直觉一向很准,事实会证明,这绝对不是天方夜谭。”   “……肉麻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最后齐齐走出医院。   医院离江边不远,在河的对岸,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栏杆上,嘴里衔着一跟棒棒糖,双脚在石壁上不停地拍打,像是玩心未泯的孩童。已经是初夏,这样的夜晚人们都嫌热,可他却穿得严严实实,那张清俊的脸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   十分钟后,待到对面那辆保时捷开走,他也从栏杆上跳下来,而后双手插兜,噙着笑融入人群。   *************   丰宝巷今晚不接待任何来找乐子的客人,因为姑娘们都一个个地被拉去录了口供。   询问的地点临时改在死者的家中,贾桐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上,面无表情地询问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屋子有些年头了,脏而乱,到处都是啤酒瓶子,桌子上还有两盒吃剩的泡面;而地上厚积的灰尘以及房间里乱扔的脏衣服,都可以说明这里的主人太过邋遢,或是对生活失去信心,继而自暴自弃。   死者名叫左凯,三十岁,单身,现阶段是无业游民,带有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警方从附近群众这里了解到,其实原本还有一个花名叫“海棠”的女人,但早就已经失踪一年,不知去向。   “海棠和左凯是什么关系?”贾桐冷着表情,问对面一个瘦瘦高高,嘴边有颗淡痣的女人。   女人花名“燕子”,被询问过程中还在抽烟,指甲被熏得黄旧黄旧的。她毫不介意眼前人的身份,说话也很随意,“他俩啊?我不太清楚。不过海棠这人比较清高,看不起左凯。她却不知道,当初是左凯把她救了,不然肯定被卖到更远的山区。黄峰县那边你知道吧?有名的贫困大县,据说女人被卖过去后,轮流给那些丑男人当媳妇儿,不是个人待的地方。”她点了点烟灰,又说,“海棠不是个人,抛下那么点大的孩子就走了,亏得左凯一心一意对待她。”   一旁的张二冷哼,要真是一心一意,能让自己女人出来卖?   “你喜欢左凯?”贾桐突然问她。   燕子微愣,最后嗤笑一声:“我是看上他了,但人家看不上我。”说着,她突然将烟抖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我要是海棠,他就是让我给别的男人舔脚,我都愿意……”   贾桐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下一个。   这次是个微胖的女孩儿,动作看起来很谨慎,坐下来的时候小腿都在发抖,“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和他们不熟,出事的时候,我还在接客……”   “你在接客?”贾桐问。   “对。”年龄看起来还不太大的女孩儿点点头,神情紧张。   “你怎么知道死者被杀害的时候你正好在‘工作’?”她紧紧盯着对面的女孩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开始慌不择言,“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在被杀的过程中,我和男人正在床上……”   “好了,下一个。”贾桐皱眉。   就在这时,乔崎和席川赶到了。   小巷今晚充斥着一股不寻常的腥气,许是哪家人杀了鸡鸭,在地上泼了一盆脏水。席川皱着眉头,耐心逐渐被消耗掉:“为什么我要来这种充满肮脏和罪恶的地方?”   一只浑身脱皮的狗呜咽着从两人身边路过。席川这段时间的好脾气终于离家出走。   “如果我是嫖客,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在这种地方做会有快*感?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开始歇斯底里,“阿崎,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乔崎停下脚步,苦笑不得,“如果你想死者在另外一个地方被人杀害的话。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一个时间机器,你得操控凶手。”   他沉默。   路灯很暗,周围的人几乎都被拉去左凯家中,为这次调查贡献一份薄力。两边的屋子都一致地破旧,晾晒着女人的内衣、内裤以及某些情趣衣物。走到半路,一个晾衣杆横在当场,席川长得高大,只能弯腰过去。他当即便黑了脸,停在原地:“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最喜欢的内衣。”乔崎损他。   “God!”他走到一处将晾衣杆放下来,后从口袋里拿出白色手帕,仔细擦拭,而后认真地看着她,“事实上,我只喜欢你穿过的内衣。”   乔崎笑着拉过他,“走吧,洁癖先生。”   席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乖乖跟着她走向案发现场。   路过一间紧闭的房间时,乔崎突然驻足下来。   “当时,我就是在这里看见海棠的,她漂亮得真如一朵海棠,可怜地在雨中摇曳。那个孩子……”她忽然想到什么,说,“我该问问邢毅那个孩子的情况。”   “这么文艺不适合你,宝贝儿。”席川踏上台阶,借着路灯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已经有一年多没人住过,锁却是新换过的。地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有人在不久前来过这里。脚印……”他弯腰仔细查看,“一个女人的脚印。”    ☆、第81章 初现苗头 乔崎驻足凝望,这间房子看着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这么说,海棠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席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叫了他一声。 “嗯?” “冉佳,会不会是海棠?” 催眠、失踪、行为怪异……怎么这么巧,就被绑在一起了?虽说这种几率可能会很小,但乔崎做出这个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头一次,她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而不是线索来推敲一件事情。 席川走下台阶,和她并肩站在屋外。屋内黑魆魆的,素色窗帘将其紧紧与外界隔开,让人忍不住去猜测里面会是什么。这样的夜晚,外面喧嚣,而在这个肮脏黑暗的小巷子里,却有着千奇百态的人生。 两人就这么站着,没多久,就路过一个瘦高瘦高的女人。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穿着超短皮裤,面部隐在路灯照射的死角之中,停在一扇门前,慌乱地拿出钥匙,又深吸了几口气——她好像还在啜泣,气息不匀,时不时还拿手去擦擦脸。 等到她发现这边站着的两人,手都被吓得抖了两下,钥匙因此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乔崎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面相寡淡,眼睛细长,嘴唇略厚,不算好看,却意外地让人看着舒服。 她也是这里的姑娘,应该是从询问处过来的。 “你们是谁?站在海棠的家门口干什么?”女人捡起钥匙,脸上的妆彻底花掉,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丑。她拿着包包走近,打量了一下他们,又问,“你们也是警察吗?” “不是。”乔崎答。 “哦……这里死了人,还是走远点好。我看你们都穿得光鲜亮丽的,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你们为什么站在海棠的家门口?你们认识她吗?”女人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乔崎没回答,反而问她。 女人正拿着纸巾用力擦脸,几乎大力得要将脸皮给擦下来,听乔崎问她名字,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燕子。” 乔崎继续问:“哦,燕子,这次杀人事件你了解吗?” 听到她询问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燕子显得很局促。她忐忑不安地将纸巾扔在一旁的阴沟里,这才低声回答:“死的人我认识,但其余的我不知道。你们不是警察?那问我干什么?” “只是好奇,听说这里有人被割了头,问问而已。”乔崎答。 燕子蹙眉:“不可能,那帮警察让我们不准往外说。我们这里的人也都不能出去,这里都被封锁了,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他被割了头?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乔崎勾唇,摊手:“但我们的确不是警察。” “……管你们是什么,我要回去休息了。”她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噔噔”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小巷里,显得鬼魅而怪异。 待到她进屋后,席川这才开口:“她在帮人照顾小孩。双手沾有墨水的痕迹,刚才翻出纸巾的时候露出一张粉红色的纸,那是有的学校通知开家长会的时候发给学生带回来的东西;她很重视这个孩子,或者说很重视这个孩子的父亲,因为这位父亲死了,所以哭到花了妆;她今天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杀猪匠,一个是附近擦皮鞋的。你来。” “她有轻微的精神错乱,或许是个有自虐倾向的女人——手臂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割伤;也有可能是客人弄的,但从她刚才擦脸的动作来看,她对待自己的身体持着嫌弃的态度;即使如此,她思维清晰,知道反驳我们的话;嗜好抽烟,刚才被询问的时候也在抽。那个小孩儿,恐怕就是小宝,一年前我在这里见到的孩子。”乔崎接下他的话。 小宝……那个小脸脏兮兮,蹲在地上玩蚯蚓的小男孩,如今还在丰宝巷吗? 之后,两人便到了死者的家中。就在离海棠家前方二十米左右再左拐,不算远。但这一路走过去,席川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他就是个洁癖重的,哪里忍受得了? 梁友就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含笑看着乔崎:“乔小姐,好久不见。” 此刻,还在做着询问工作的贾桐抬眼扫了下这边的三人,手上握着的圆珠笔微微有些颤抖;关赫依旧对案件不闻不问,只是埋头在电脑中,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乔崎:“梁先生,你好。” 席川将眼神一直胶在她早已过肩的中长发上,丝毫没有和面前人打招呼的意思。这时,邢毅脱了手套走过来,“这么晚,辛苦你们了。” “没关系,最近也闲得慌。”乔崎朝他笑笑。 “听郑恒远说,你们要结婚了?”他随口问。在场的人俱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两人早就在一起了,结婚是迟早的事,虽然是早了些,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梁友眼神波澜不惊,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贾桐再次抬起头,这次表情稍稍缓和一些。 乔崎点头:“下个月初八,前不久才定下的日子,到时候会一一通知大家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起红晕,就像一个娇羞的小妻子,站在高大英俊的丈夫前面,面颊红润。 邢毅:“恭喜。” 张二也凑过来,愁眉苦脸地说:“又要给份子钱了……” “你小子……”邢毅笑骂。 现场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地消弭。乔崎看了眼里屋,这才正经起脸色:“去看看现场。” “这次的死者,很显然不是在这间屋子被杀害的,现场除了他的尸体,无任何被动过的痕迹。我们排查了丰宝巷大部分住户家,也都没发现任何痕迹,而从当前的询问工作来看,基本无任何进展。”邢毅边走边告诉她现状。 而席川则没有跟过去,只是挺直身躯站在门口,眼神聚焦在墙上贴着的那副明显是小孩子画的水彩画上。 在里屋,一具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内裤的无头男尸正硬挺挺地躺在床上,而现场干干净净,颈部喉结处切口整齐。一位在场的法医说,死者已经死了大概有72个小时左右,全身上下共有五处瘀伤,分别分布在腿部、腹部、手臂、胸口以及颈部。 “头颅失踪?”乔崎从口袋里取出放大镜,走近尸体,从头查看到脚。 “他的有脚有疾,肌肉发达程度和左脚明显有差异。对了,死者叫什么名字?”她边看边问。 邢毅:“死者名叫左凯,三十岁,无业游民,单身……” 听到这里,乔崎直起身,环顾了一下屋内,问:“孩子呢?” 邢毅叹了口气,摇摇头:“据说已经走失三天了。” 走失?乔崎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沉默几秒后,她又问:“目击者是谁?” “一个住在附近的醉汉。”邢毅说,“根据他的口供,当时他喝醉了,发现这家门虚掩着,又尿急,情急之下就冲了进去,结果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之后他又告诉她,没有发现任何对案子有利的线索,唯一的线索便是这具尸体。这具无头男尸。 尸体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被某种东西漂过,连脚皮处都泛白。鉴定科的人在房间里收集了一些毛发,又在各处找着证据,最后在一个衣柜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看得出来是在一个乡下照相馆里照的,很简陋的背景。女人穿着一件蕾丝衬衫,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笑得眼睛弯弯。 “这就是失踪了一年多的那个海棠吧。”邢毅接过相关人员拿来的照片。 乔崎站在他身后,看向照片里的女人,忽觉熟悉。 “这就是那个冉佳。”熟悉低沉的嗓音从旁边传来。不知何时,席川已经进屋,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左边。他从邢毅手里拿过照片,“身体结构永远不会让我认错人。即使她整容了,也无法掩盖她就是海棠的事实,宝贝儿,你的直觉果真准。” 乔崎尴尬地咳了一声。 邢毅问:“冉佳?谁是冉佳?” 乔崎便把今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看样子,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她会整容,改头换面地住在另一个地方?如果想逃离,去另一个城市不是更方便?非得花这么大的功夫,又是催眠又是整容的。”张二疑惑地摸着下巴。 “如果说,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呢?”席川走到屋中央,指着那具男尸,“死亡时间不超过72小时,根据尸斑的情况来看,有被搬动的痕迹;这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哪个凶手蠢得会在这里作案。颈部切口很专业,他有一定的解剖能力……再加上对血迹的处理……”他忽然危险地眯起眼睛,“能把尸体翻个面吗?” 邢毅遂让人照做。 等到尸体被翻过来,席川缓步走近,目光牢牢锁定在背后那几串蓝色字母上,字母小得几乎不能看清,乔崎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递过去,“拿着。” LGHDL PTPZZRXN 7 “密码?”张二盯着纸上那串奇怪组合的字母及最后那个数字发呆,“为什么是‘7’?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凯撒移位密码。”乔崎看了会儿,皱眉道,“第一行字母翻译过来就是:snake;第二行翻译过来是……I miss you.只要把字母向前或者向后移七位就行。” “蛇?我想你?这是凶手留下的信息吗?”众人疑惑。 7?为什么是偏偏是这个数字? 而一旁的席川浑身僵硬在原地,片刻后匆匆离开现场,走出了房间,跑到小巷尽头,一个人孤身面对着墙壁。 他的怪异行为引来了乔崎的疑惑。很快,她也快步离开,跟着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那串密码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因为追出来花费了不少力气,她说话的时候微喘。 席川只是凝神看着墙面,犹如一个面壁思过的学生。 半分钟后,“那串密码设计得如此简单,是为了让你亲口说出来。”他哑声开口,“他在暗处看着我们,在嘲笑我们。” 听到这话,乔崎微愣,“难道是Joker?” “不不不……那只是一个小角色,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杂碎。” ☆、第82章 失控的爱   席川将手贴在额前,之后又不停地做着各种奇怪的手势,试图解释:“你要知道,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表情开始僵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谁才是真正重要的人?”乔崎拉住他的衣袖,见他不停地用手比划着,便问,“谁,才是你真正在意的那个人?”   听到这话,席川终于停下动作,眼神空洞地看向她,喃喃地重复:“谁才是我在意的人……”   太不对劲了,他太不对劲了,自从她念出那串密码后,他就失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崎握住他的手,发现颤抖得厉害,温度也低,像是冰条,冷得她也打了个寒颤。   “席川……”她摩挲着他的掌心,试图安抚他,“告诉我,你现在的感觉……”   “阿崎……”他咽了咽口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彻底压在她身上,“带我回别墅,马上……”   见他情绪不太稳定,身体也开始出现异常,乔崎没敢多想,边扶着他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她甚至没有告知邢毅,就匆匆带着他离开现场。   上了车,她将他安顿好,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The seventh……”   乔崎插好车钥匙,忽然听到他在低喃着什么,于是凑过去仔细听。   “The seventh?”   到底是什么意思?察觉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也开始发紫,乔崎顾不得这么多,暂时把这些问题抛诸脑后,一脚踩下油门。   ……   邢毅见两人还没回来,就给乔崎打了个电话,结果暂时无法接听。   他往窗外看了看,突然发现一个和席川很类似的身影走了过去。   “副队?”张二见他二话不说立刻走出大门,便跟着出去,“这么急匆匆的……”   邢毅站在巷子的尽头,看向那个高大的背影,分明是席川!乔崎呢?乔崎为什么不见了?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邢毅屏蔽掉一旁张二喋喋不休的话语,拔腿就朝男人跑去。   “副队!”   耳畔吹过刺耳尖利的风声,邢毅大步奔跑在小巷子里,直到跑到警戒线处。几个警察守在那里,见他神色焦虑,便问:“副队,怎么了?”   “刚才这里有没有人经过?”他喘着粗气问。   一个警员答:“除了乔小姐和席先生,并没有人路过。”   “他们是多久走的?”   “大概十分钟之前吧,席先生脸色很差。”警员皱着眉头说,“应该是生病了。”   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那刚才他看见的人是谁?邢毅单手扶额,朝这几个警员摆摆手:“没什么,继续注意,别让任何人离开。”   “明白。”   邢毅沿着小巷走回犯罪现场,在路过海棠的家时,却无意识地停下脚步。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就这么踏上了台阶。   这里有两个新鲜的脚印,可以判断应该是席川和乔崎的。他们也来过这里?难道刚才是幻觉?他摇摇头,听见张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副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邢毅从台阶上下来,摆摆手,身体有些摇摆。   张二见他不太对劲,赶紧扶住他,又下意识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这烫的!   “副队,你发烧了。”他蹙眉,拿出手机打给李群,“我送你去那边坐坐。”   “麻烦你了……”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小巷。   昏黄的灯光将整个巷子照得颇为凄凉,晾衣的横杆下,一个似明镜的水凼里,反射出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眉眼清秀,身材高大,皮肤苍白,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清澈而漂亮。他舔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屑,低笑一声,转身离开现场。   **************   乔崎将席川送回别墅后,却被他一把掀到了二楼走廊的地毯上。   他从未如此粗暴地对待过她,但现在,他却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当暴虐因子从体内蹿出来后,只剩下一个发泄出口,那就是性。   “席川,冷静下来,你需要什么?药吗?在哪里?我给你去拿……”乔崎忍着背部的痛意,毫无畏惧地盯着他的双眼,试图将声音放轻柔下来,“告诉我,你要什么?”   “你……要你……”他缓步逼近她,扯掉身上的束缚,歇斯底里地抓着头发,“阿崎,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不会伤害她吗?乔崎不停往后退,直到退到卧室门板前,“席川,你到底怎么……”   话音还未落,他坚硬而炙热的胸膛便压了上来,热烈而带着些许蛮力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锁骨处,她抗拒着,不停推挤着他的身体。她感受到他强烈的渴望,并不是单纯的对性,而是一种噬血的冲动。   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越来越露骨,乔崎渐渐顺着他来。而就在他撕掉她的内裤,企图侵犯她时,她及时揪住他的弱点,将他推倒在地,最后裸着身子跑进了他的书房。   席川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杀了她,要么上了她。   这间书房是席川的私人领地,她只来过一两次。这次进来,是为了找药——对,药,他的病她虽然是第一次知道,但他肯定备用着药。乔崎顾不得全身毫无遮掩,连忙打开书房的灯,跑到各处急急忙忙地翻找。   “在哪里……哪里……”   席川已经走了进来。这个表情完全陌生的男人,早已被魔鬼啃噬了心智,哪怕是自己最爱的人,都已经不认得。   乔崎见他来势汹汹,那根东西更是涨得吓人,情急之下跑到垃圾桶前,将里面的所有垃圾倒了出来。   纸张、巧克力包装、橙子皮、注射器……她拿起那根注射器,凑近鼻子嗅了嗅,却丝毫闻不出是什么液体。   “阿崎,过来……”他朝她招招手,满头大汗地走到沙发前。   乔崎凝神,环顾四周,最后锁定了书桌上的那个白色抽屉。   只好赌一把了!   “宝贝儿,我难受……”   “等等,再等等……”她知道他难受,她知道他肯定生病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她现在不想追究。抽屉被她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有着数十支注射器。她顾不得多想,慌乱拿出一支。同时,席川已经捉住她的手臂,企图将自己的*埋进她的身体。   她低声安抚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抱上冰冷坚硬的书桌。   他的发丝早已汗湿,嘴唇也由青紫变得毫无血色。他开始吻着她的身体,疯狂地在上面吮出一个个印记。   最后,乔崎闭了闭眼,找准时机,朝着他的静脉刺了下去。   随着液体的缓缓推进,她能感受到他不停颤抖的身体开始恢复平静。她抱住他的头,让他的唇贴着自己的心脏处,“现在好些了吗?”   液体的进入,让他的疯狂暂时得到缓解。浑身上下像是被清泉温柔地抚过,那股燥热和焦虑也消失殆尽。   席川从病态的幻象中抽出来,入眼的是她洁白匀称的身体和自己一*丝不挂的下半身。他试着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乔崎将他的脸捧住,眼睛湿漉漉地:“告诉我,你现在回来了吗?”   他无法开口,只能凭着稍稍回笼的理智,点了点头。   “很好。”乔崎长长地松了口气。   席川眼神却黯淡下来。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身上被肆虐过的痕迹,他忽觉心痛,又拿手去探了探她的柔软处,证实她并没有被自己侵犯后,这才放心。   他盯着她,动了动喉结,低声说:“……对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崎顾不得听他说道歉,只是好脾气地问他。   席川摇头,并没有回答,将她打横从桌上抱起后,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书房。注射器被扔在了地毯上,他关掉书房的灯,抱着她往两人的卧室走去。   一路上,她都能感受到他还未平静下来的心跳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盯着她的身体看,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只是静静地将她放到床上后,自己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将门反锁上。   乔崎躺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他藏着的秘密,和那串简单的密码,那个特定的数字肯定有关系。   为什么是“7”?乔崎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脑海里突然回放出席川略低的声音:   “小七。”   小七,他通常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念出这两个字。乔崎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昵称,有的时候他在清醒的状态下,也会这么叫她。   当时她问,为什么是小七?席川只是笑着回答:叫着方便,小崎不太顺口。   那么,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定的含义呢?   她打开床头灯,正想把手机摸过来,却发现刚才在和他缠斗的过程中,手机早就掉在走廊上了。门已经被他反锁了,乔崎叹了口气,赤着脚下床,走到房门前,大力敲了两下。   “席川,你在外面吗?”   除了一片寂静,基本没有应答。   乔崎靠着门板缓缓坐下来,“我知道你在外面,和我说说话好吗?”   “我们要去哪里度蜜月?我很想去埃及……”   “你在听我讲话吗?”她没有得到应答,便大声问。可即便这样,也还是毫无反应。   “那天看到大嫂和西瓜,我很羡慕,也希望能为你孕育一个孩子。”   “席川,你说句话好吗?让我知道你在。”乔崎又敲了敲门板。她知道他把自己隔绝在外是什么意思,他怕他再次伤害她,从而酿成大祸。   半响后……   “嗯,我在。”   ☆、第83章 领结婚证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掺杂了些低落的情绪在里面。乔崎忽觉心酸,单手抚上门板,“你把门打开,我和你说说话。”   那边又开始不回应了。   他在躲避吗?   很久之后,久到乔崎以为他都离开了,门板后面才传来他疲惫的嗓音,“乖,去睡觉,我在门外守着,不会再伤害你的。”   他这个人倔起来,也是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这点和乔崎不知道多像。   听到他低而伤的声音,乔崎心脏猛地一缩。她不知道他遭受过多少次这种折磨。她回想起前些日子他受伤的双手,他时而阴时而晴的脾气,他柔和幼稚的笑容,他自大傲慢的态度……种种回忆堆起来,苦咸的液体当即便充满双眼;她双手掩面,生出一种叫“心疼”的情绪来。她知道这种情绪的来由,来源于她对他的爱,她已经离不开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敏感到乔崎都不想承认。但哪怕再不想承认,她也得告诉自己,这是爱情,爱情是两个人经营的,所以现在开始,她也要勇敢地面对他。一直以来,付出最多的那一方,不就是他吗?   她吸了口气,动了动脚趾,转过身将脸贴在门板上。   “你手机带在身上了吗?”乔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平常。轻微的鼻音还是被席川察觉到了,他单手搁在膝盖上,仰头望了望走廊上的灯,忽觉那里有她的影像。他就这么看着,半响后才回答,“在身上。”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乔崎起身,动作迅速地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   打开盖子,开机,登陆聊天工具,动作一气呵成。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盯着那个柯基的头像看了会儿,然后开始敲敲打打。   【席川的老婆】:陪我聊会儿天。   坐在门外的席川正在发神,口袋里忽然一阵震动。他一直在线,并且设了震动来提示有消息。反射性的,他将手机拿出,然后看到这条消息。   傻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杀了你。   席川深深叹了口气,最后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聊什么?   乔崎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我们明天去把证领了吧。   门外的人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在地上。他颤抖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打完又删,删完又打,两分钟后乔崎才接到消息——   你害怕吗?   这四个字,代表了他对她的尊重。经过今晚的事情,她对于他这个人的看法,应该更加全面。虽然席川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这种疾病,让他在接触导火索之后,便会异常地狂躁,会想杀人,而那个人,特定地,便是乔崎。   他爱她,同时也想杀了她。   这种疾病的根源,来源于很早之前的一件事,那件事,在他光辉而充满自信的一生中,不仅是个败笔,更是个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   他以为和她在一起后,这种症状会越来越少,会被她淡化,但好像并不是。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他以为他对她身体的血腥渴望早已转移到人类本能的欲*望,那几个月中,他做了不少测试,他一度以为他能正常地拥有她。   他以为……不过他以为罢了。   可席川很清楚,他爱她,他也承诺过不能伤害她。明知道自己是颗定时炸弹,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和她携手到老。于是他建造了一间专门用来发泄这种情绪的玻璃房。   席川多么自大,自大到不能做到像别的男人一样放手,让她跑去其他人身边。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他会疯的。   他爱她,他坚信她也爱他,所以,他不能放手。   两人经历过生生死死,她还能说什么呢?乔崎都是在鬼门关游荡过好几次的人,她还怕什么呢?   她擦了擦眼泪,慢慢敲着键盘:我不怕,让我嫁给你。   发着淡光的屏幕很快便暗了下去,原来是没电了。她失落地将电脑盖合上,双手抱膝。乔崎的头发已经留到锁骨以下了,就因为他的一句“喜欢长发”,她就牢记在心,不管头发多难打理,她都坚持留了下来。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响动。   她受惊似的从地上站起来,连着后退了几步。木门逐渐打开,席川苍白的俊脸就这么堪堪地进入她的视线中。   他的眼睛也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遗留下来的。   乔崎低头,看了看身上——由于刚才事发突然,她身上也仅着了一件针织衫外套,白皙修长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上面也没遮到多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方柔软挺翘的轮廓。   她赧然,低头。   “过来。”席川朝她笑笑。   “嗯。”   乔崎红着眼睛,走过去主动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   “刚才的回答,能告诉我吗?”她收紧手臂,不让他离开,好似这么做,他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内。   席川低头,细雨般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上。   “我要娶你。”   *****************   凌晨三点,两人穿戴整齐,将旺财喂饱后,齐齐走到别墅门口。   天还未亮,整座城市都处于安静的睡眠中,远处江上的浮灯影影绰绰,周围的蛐蛐夜不能眠,聒噪的声音给早夏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趣味。月亮害羞地从云中露出半张脸,最后慢慢从缺到圆。   乔崎检查了一下包里的证件:身份证、户口簿。很好,齐全。   她又抬头看了眼席川,嗯,没有血亲关系。   “紧张吗?”他执过她的手,问。   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一生一次的仪式,乔崎十分看重。她点点头,问面前的男人:“我的穿着有什么不妥吗?”   她刚才专门换上了一件深色小外套,下面搭了一个高腰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不失稳重。席川摸摸她的头发,“很妥。”   “走吧。”他拉着她朝车边走去。   直到上车那一刻,两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乔崎以为他会坦然很多,毕竟平时他都是主动的那方,没想到他的脸仔细看也是红得不行,耳根子更是像滴血一般。   这么可爱的男人。   “把车窗打开吧。”乔崎咽了咽口水,又扯了扯领口。   席川则尽量将语气放自然:“很热吗?”   “有点。”   他当即把车窗开,夜晚的凉风吹进来,缓解了两人脸上的燥热。乔崎愣愣地地盯着脚尖看,正出神,就感觉到他朝自己这边靠过来。   “安全带没系好。”席川解释道。   “哦。”   给她系好完全带后,他回到了驾驶座上,正想开始动作,却发现车子根本没反应。   “你没插钥匙。”她提醒。   席川动作一愣,然后将一旁的车钥匙拿过来插上,一拧。   出门这项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尤其是席川。由于是在深夜,道路上的车辆稀少,但他仍然开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而到民政局,已经是在四十分钟以后了。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开门呢?民政局一般都是八点上班,离上班时间还有至少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两人要在大门口等四个小时。   四周空寂无人,偶尔路过一只皮包骨头的流浪狗,耷拉着舌头,双眼无神地朝黑暗的巷子里走去。乔崎在花坛处找了个位置,仔细用纸巾擦干净了,拉着他坐下。   “我们要做今天第一对领结婚证的情侣。”她如是说。   席川只是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点头。   她从包里拿出两个昨天烤的蛋糕,递了一个给他。   “喂我。”席川紧盯着她,眼睛放光。乔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根本没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坐到他腿上去,撕下一块软绵香甜的蛋糕放进他嘴里。他趁机含住她的手指,吮了两下,顺便发表评价:“甜。”   乔崎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害羞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心境,又和前些日子不一样了。   吃完后,他舔掉唇角的蛋糕屑,又亲了亲她的唇,大手搁在她的小腹处,一下一下地轻抚。   “你刚才说,想为我孕育一个生命。”他哑声道。   “嗯……”   “那我们得干点正事。”   说完,席川偏过头去,含住她的耳珠。“好烫。”他低笑。   他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在大街上干这种事情,虽然街上除了狗就可能是游魂野鬼。不过这么亲昵的状态,正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触碰他,想要和他结合,想要为他孕育孩子……   到这个时刻,乔崎终于能理解到,最开始的时候,他对她肢体上的渴望以及他做出的那些曾一度让她气恼的动作。   因为现在,她也想对他做出相同的举动。   “唔……”席川握住她乱动的双手,“宝贝儿,别……我会疯的。”   “可是我想。”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她想,他更想啊……可现在这种状况——席川看了眼就停在不远处的那辆保时捷,果断打横抱起她,往车子走去。   “希望你别后悔。”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乔崎轻轻地摇头。   *****************   清晨七点。   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卖早餐的小贩在不停地叫卖。这里虽然不太繁华,但市井味道却十足。   乔崎就是在油条和豆浆的香味儿中醒来的。   车窗已经被厚厚的窗帘给覆盖住,她晃了晃头,从早已放下去的后座上起身。上身还是没穿衣服的,这让她有种在光天化日之下tou情的感觉。席川满脸深意地靠在一边,精神奕奕,虽然昨晚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果然新婚之夜,还是得等到那天。   “那边已经排起队了。”   乔崎惋惜:“怎么不把我叫起来,说好的第一也没了。”她穿好内衣,又套上外套,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睛有点肿,乔崎变拿了车上专门备用的冰袋敷了一小会儿。   他俯身给了她一个早安吻,拉着她下车。   民政局门口已经大概二十米的长队。他牵着她,排到一对情侣后面。   ☆、第84章 邢毅中枪   他的大掌很温暖、干燥,皮肤上薄薄的茧磨着她光滑的手背,漾起一股特别的心动感。   对面山上的太阳缓缓升起,将整条大街照得明亮而温暖,在这种氛围下,就连沉闷难闻的地沟油味道都没那么令席川不满了。他眼睛微眯,带着特别的期待,准备着那一刻的到来。   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左右。   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妈将个人信息表递到两人面前:“自己带照片来了吗?”   “没有。”   “填好去那边排队照相。”她指了指那个方向。   乔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叹道:“今天结婚的人好多。”   那大妈看了她一眼:“谁让你们不挑个清静点的日子?堆着结婚,一个个跟什么似的!”她的语气不太好,许是对工作有些不满,脸皮耷拉下来,故意甩脸子给人看。   席川闻言,边填表边慢悠悠地回她:“看在今天我是我娶媳妇儿的日子,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否则我就把你昨晚和别的男人在自家滚床单的事情大声说出来。旁边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你丈夫吧?”说到后面,他刻意放低声音,表情阴沉。把笔慢条斯理地搁好后,他又冷冷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中年女人。   乔崎好笑地拉拉他,示意赶紧去排队,“更年期的妇女内分泌失调,你计较什么?”   那女人脸色又青又白,原本以为这女方是个好欺负的,结果嘴比男的还毒。   这个小插曲让两人的紧张稍稍缓解了点。排队期间,席川这个天生显眼的倒是惹了不少异性的目光,害得整个大厅里的男方都是一副吃飞醋的样子。   乔崎拍拍他的手臂,问,“不需要做个体检吗?”   “不需要,你很健康,我那方面也很健康,甚至可以说天赋异禀。虽然我没经验,预感会出丑,但你不用紧张,我已经看过很多教材了。这种事,多做做就好。”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   果然不该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等到两人照好相,就直接去排队领证了。席川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底青色有点严重。   乔崎问:“你没睡会儿?”在车上的时候,也有大概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睡觉。她以为他也睡了。   “唔……媳妇儿太美了,看着你下面就硬了,睡不着,就想干你。”说完,猝不及防的,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动作——将手伸进了鼻孔里!   四周几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女人听到他粗俗的话后又见他做出这等不顾形象的动作,立马觉得这男人的好皮相大打折扣,嗤了一声,转过头去。   乔崎也不拆穿他,只是依偎在他身边,但笑不语。   排队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席川的耐心早已耗完。他焦躁的时候就喜欢路人看,然后做出各种各样的推理。   “那边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是个二婚,帮现任丈夫带孩子,孩子可能不足两岁;养了一只松狮,脱毛有点严重;从郊区的一个养猪场来的,身上有很大的饲料和猪粪味道;手上戴的红色佛珠是西郊观音庙外街上的非买赠品,而离观音庙最近的养殖场在凤来村,手机搜索一下凤来村……”他说干就干,拿出手机就开始行动。   “有了。”席川微微一笑,“凤来村富贵养殖场负责人邓来财,旁边站的就是她。哦……看背景是在家附近照的,而且照片是最近拍的,月份应该是三月份左右……”   “席川。”乔崎打断他,“和我说话,别干这种无聊的事。”   他很快停下动作,收好手机,盯着她看了半天。   “我快没耐心了。”席川语气平淡地说。他没耐心时候的样子就是这样,面色寡淡,眼神冷漠。   乔崎也盯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拉着他的领带,踮起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双唇。   “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她眯眼。   “当然不。”他否决,“只是……”席川将眼神游移到别处,最后说出了乔崎想听的那个答案——   “我很紧张。”   傲娇鬼!   最后轮到两人领证的时候,席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工作人员冷漠程序的表情和麻利的盖章工作,差点把人家给瞪出毛病来。乔崎扯扯他的袖子,最后接过红本子,拿了一个递到他手上。   明明是冰冷的本子,到了他手上怎么就这么烫?   再看看乔崎,也是一副沉默的样子,握着本子的手微微颤抖。   两人手牵手走出了民政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但彼此相缠的十指却紧紧相扣。他知道她现在很紧张,同样的,她也清楚他现在肯定很无措。   “我们刚才,好像结婚了。”走到车边,席川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   “那我们的关系合法了。”他的语气忽然上扬。   乔崎抬头,一个神采飞扬的新婚男人献宝似的举着结婚证,然后放在唇边,动作虔诚地亲吻了一下。周围路过的几个高中生姑娘看见这一幕,都脸红着路过,心脏“噗噗”地跳。   他动了动性感的喉结,将她揽过来困在自己臂弯里,说:“你是我合法的老婆了。”   乔崎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是微微点头。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们站在这里,就已经很显眼了。她扯扯他西装的袖口,低声说:“上车吧。”   席川刚想说她太害羞了,视线就被朝这边的那对男女给吸引了去。乔崎见他久久不说话,抬起头朝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居然是郑恒远和付媛。   两人表情都不太好,在花坛处站了一会儿,就朝民政局里走去。   他们……难不成是要去结婚?   “走吧。”席川勾勾她的小指头。   乔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往别墅的方向行驶了一半的路程,乔崎却意外收到张二打来的电话。那边的声音火急火燎的:“邢副队中枪了!”   她脸色一沉,“慢慢说,怎么回事?”   张二匀了口气,终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昨晚在丰宝巷调查案子的时候,邢毅突然发起了高烧,于是便让赵峰给送去医院。而在去医院的途中,不知凑了什么巧,那辆警车竟然出了故障,后来赵峰下车准备去检查车子的时候,被陌生人袭击,失去知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人和车在郊外,而邢毅腿部和手臂各中了四枪,差点失血过多死在车上。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二正在医院门口守着,重重叹了口气:“还在手术中。”   “赵峰人在哪里?”   “在医院。”   乔崎略做思考后,对电话那边的张二吩咐道:“让他留在这里,我马上过来,哪家医院?”   “市中心人民医院。”   她挂了电话,看向席川。他已经提前将车掉头了。乔崎顿感头疼,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担忧。毕竟邢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件案子……案子的事,有贾桐他们在,应该没问题。   抚了抚额头,乔崎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去那里还要用大概五十分钟的时间,你先睡会儿。”席川单手将薄毛毯递给她,又揉揉她的头发,“别累着了。”   “你才是。”她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心有不忍,权衡半天后,对他说,“我打车过去,你先回别墅休息一下。”   席川没说话,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她实在是心疼他,只好放软语气:“听话。”昨晚的情景她见识过了,这个案子可能潜在性地会引起他的不适,所以乔崎打算尽量不参与到这里面来,现在没有什么来得比他的健康更重要。哪怕他现在不说原因,以后总会有机会知道。   “老公。”乔崎轻轻唤了他一声,“回去休息。”   不知是不是这个称呼起了作用,席川将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然后倾身过去,扳过她的下巴,眼神灼灼,像是燃了一大团火苗:“再叫一次。”   “老公。”   那团火越烧越旺,最后在一片绚烂中绽放。乔崎见他缓缓绽开一个浅笑,便抓住时机说:“我们才刚结婚,你就不听我话了,以后指不定上房揭瓦。”   “我没有。”他替她解开安全带,“我马上回去睡觉。”   呼……乔崎松了口气。她将结婚证塞到他手里,又说:“那我就先去医院了,你下午休息够了再来。”   “好。”他从包里拿了一个皮夹出来,塞了几张红钞给她。她身上是没有带钱的,这点他很清楚,“到了医院给我报个平安,不要乱跑,有事打电话。”   “明白。”她打开车门,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走到路中央,不到两分钟就招到了一辆车。   席川拿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给她:   路上小心,老婆。   甜得腻死人的称呼,明明这么俗套,天下情侣都这么叫,可乔崎就是红了耳根子,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害羞起来。那司机见多了这种恋爱中的小情侣,颇有内涵地笑笑。   事实上,席川并没有回别墅,而是开车一路跟着她。到了医院附近后,这才去一家酒店开了间房,顺着她的意,好生休息了一番。他的确也很累了,没多久就睡沉过去。   与此同时,乔崎来到了医院。张二和另一个年轻的女警守在手术室外,面容憔悴。见她来了,张二赶忙迎上去。   “他进去大概有多久了?”   张二:“三个小时左右,发着三十九度多的高烧,又被枪击……”他表情凝重,又忍着没说下去。   医院,永远是个冰冷的地方。乔崎沉默地倚靠在墙边,听张二说起细节。   “昨晚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副队被送去医院的路上,遭到不明身份人的袭击,而在早上五点半左右被发现于西郊一个果园外的公路上。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甚至连可疑的脚印都没有。”    ☆、第85章 国庆结束小番外   今天天气很好,我牵着小狗来到院子里晒太阳。   噢,多么美好的阳光,可我并不觉得享受,在我的认知里,它会灼伤我的皮肤,会腐蚀我的心灵。于是我穿上自己特制的防晒服,躺在太阳底下,和我的小狗一起做太阳浴。   我低头看向它,它的脚上缠了一层绷带,那是昨天它与邻居家的哈士奇打架留下的战败记号。这只蠢狗,总是做一些令我想象不到的事情,比如昨天它就把我最爱的那只花瓶给打碎。   我的邻居是一位犹太人老头,胡子花白,养着一只蠢笨的哈士奇,它经常趁我不在的时候翻到我的院子里来,踩坏我种的向日葵,还企图咬我养的柯基。   生活就是如此,总有些智商低下的生物来给你制造些乐趣。   感恩节那天,我买了一只现成烤好的火鸡,一片一片码好,分给了柯基——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给它取名字,它不需要名字。   吃完东西后,我来到地下室。这里是我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我喜欢黑暗,在黑暗中,没人能阻止我思考和行动。光线会让我的瞳孔涣散,我无法集中视线。   比如现在,我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拿着解剖刀,即将被它分解的是一个倒霉蛋,他被皇后区一个法医给切去了四肢。那位法医把血迹放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尸体通过警察扔给我——他在向我挑衅,把一具残缺的尸体留给我,然后想象我在吃他吃剩的东西。   呵。我嗤笑一声,放下解剖刀,走进浴室。   热水顺着我身体划过,我在雾气中看见了很多很多的尸体:有被肢解成无数块的,有被毒杀后脸色青紫的,有被qj后死得面孔狰狞的,还有的幸运一些,尸体安详而漂亮,保存得很完整……在我的生活中,除了黑暗,就是无边无际的尸体。我经常梦见自己徜徉在尸体的海洋中,它们是艺术品,是人类的奥秘,诉说着一个个故事。   我曾经看到过一具浑身满是淤青的尸体,那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女孩,被继父虐待致死,她瞪着恐惧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的解剖刀,我知道她死了,她的眼里有很多东西。那一刻,我头一次对尸体心生敬畏。于是我开始去了解它们,从它们身上发掘一个个故事,然后用笔记录下来。   直到现在,已经有三百零五个故事。   这个女孩叫马丁.伊娃,死于性窒息。她是故事的开端,是这个记录簿的第一页。   后来,我帮FBI做事,经常有变态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凶手,在暗处和他们较量,而我需要做的,则是将他们的犯罪现场一点一点地剖开,处理他们剩下的尸体,把尸体的话传达给警察。我知道,我的记录簿又会满满的。   我很聪明,别人都这么说。他们甚至叫我天才,我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性格、思想和行为,他们一旦站在我面前,就自动进入了我的搜索库,我熟悉美国的每一个街头,每一个公司,每一个地下通道,还有每一个罪犯。   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他们在我面前从来耍不了任何花样,在我眼里,所有人只是小丑。   所以我每天唯一的乐趣便是坐在院子里,看那只蠢哈士奇和我家的小狗打架,看它们把我精心打理的院子踩得不堪直视,然后起身,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穿着防晒服,将我的向日葵从地里扶起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这种看似波动实则平静的日子中度过。我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很多人会慕名前来找我帮忙查案,我每天都很繁忙。而当夜晚我睡在地下室那张冰冷的铁床上时,我才会偶尔思考关于自己的问题,我到底算不算是孤独的?   孤独这个词对于我来说,又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我认为它只是一个很空泛的东西,不值得我去探究,熟悉的是,虽然我本身不想承认,但它每天都与我相伴。你会说,我有聪明的大脑,无尽的钱财,令人歆羡的外表,怎么可能孤独?后来我自己找到了这个答案,那是我因为还没遇见一个叫做乔崎的女人。   之后我回到了国内,在哥哥的逼迫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仍旧会在院子里,带着小狗,穿上防晒服,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只是院子里没有了向日葵,那只蠢笨的哈士奇也远在美国。柯基刚回国的时候,一度郁闷得不想吃饭,它大概是在想那只经常把它咬得遍体鳞伤的蠢狗。   我睡在了正常人的房间里,睡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我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生活,每天按部就班地用餐,不再天天和尸体接触。于是记录簿的进度开始变慢。我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会病态地希望周围发生案子——事实上,这是常情,人与人之间,总会有自相残杀的例子。   而我唯一的乐子,便是在远处观察一个人。   我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爱上我,并且成为我的妻子,与我结合。   第一次捡她扔掉的内衣,是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她拿着一个袋子走到楼下,我就在远处看着她,很神奇地,我不愿意去看她的脸,因为我希望留在第一次我们相见的时候,我能得到一个巨大的惊喜。后来,我的确得到惊喜——她虽然不倾国倾城,却刚柔并济,尤其是那颗泪痣,让我忍不住上去舔舐。   我想,我和那些跟踪女人的罪犯有什么区别呢?   那天,她将袋子扔到一个垃圾箱后,垃圾箱被一只黑色的野狗翻了出来。我趁着四周没人,走近那个垃圾箱。野狗见有人来了,耷拉着尾巴离开。于是我戴上黑色手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弯下腰,将她刚才扔掉的袋子捡起来。   我摸到了轮廓,大概猜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看来我捡到宝了。   于是我心情激动地驱车赶回别墅,迫不及待地进了我的实验室,将袋子打开。   里面有一件旧到变形的内衣。我双手颤抖地将它捧起来,凑近闻了两下——很干净,有肥皂的味道,当然,也有她的味道。   我想,我真的生病了。   那晚,我在我的实验室静坐到天亮。别墅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然后没超过十分钟,我接到美国那边的电话,那位曾经是我邻居的犹太人死于心脏病。   第二天,我去了一趟美国。   我曾经住的那间房子还保留着,并且找了个可靠的园丁一直在打理那片向日葵。到达那里的时候,那只哈士奇眯着眼睛朝我扑来,极其可怜地嚎叫着,我知道它跟了我的邻居不到两年,现在,它的主人死了。   我为那位犹太人进行了祷告——他是个鳏夫,无儿无女,希望我向上帝祷告,能让他死后在天堂遇见他的夫人。   然后,我为他修建了一座墓碑。   我把哈士奇带到了G市,送给了我的侄儿西瓜。   好了,现在我在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留恋了。可我却在一天天的渴望中越来越孤独。我的渴望越是严重,我的孤独越是明显。   我像一只蚂蚁,整天出入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城乡结合部、娱乐城、码头车站……满是肮脏的城市角落,蛰伏了无数只双眼猩红、急于犯罪的灵魂。他们有的是衣着破旧的农民工,有的是光鲜亮丽的白领,还有的是内心变态的老师。他们朝手无寸铁的人伸出脏手,让他们失去贞洁、钱财乃至生命。   我站在一旁,看着警察带走一具具尸体。   后来邢毅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检查一具尸体。不,应该不能称为一具尸体才对。   取自不同的六个人的身体各部位组成的一具碎尸,躺在了我的解剖台上。我一眼就看出来,它们来自娱乐城里的风月女子。   多么美妙的解读。我知道凶手在渴望将她们组拼成一个人,这些都是他曾经光顾过的小姐,他把她们身上各自最完美的部分割下来,拼凑在一起。可惜,这样恰好是最不完美的做法。   我也是个完美主义者,我对尸体的要求很高,而这样的尸体,显然会引起我的注意力。   后来,我在一间刺青店里找到了凶手。他长得高高瘦瘦,双颊突起,嘴唇泛白,十指干瘦。我了解到,他曾经在精神病院里当过护工,他告诉我,他是被那些病人给逼疯的,他看见过有位病人在晚上不停地啃自己的手指,啃得血肉模糊,也亲眼看见过一位正常的病人因为某些原因被送到里面来,后来被几位重度精神病患者给分尸。   他说曾经因为喝酒造成过手杀人,但后来并没有判刑。因为他喝完酒,精神就会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这种被称为病理性醉酒,不负刑事责任。   他跪在地上,哭着求我:   “先生,求求你,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意愿,我喝了酒……”   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缓步离开了他的小店。但我并没有走远,我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到来。   她显然也参与到了这个案子中来。当她找到犯人时,犯人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我利用优于常人的听觉,听到了她久违的声音。   “我希望你告诉我尸体的残肢在哪里。”   后来她走出了那个小店,穿着棕色风衣,眼神坚定而自信。   那之后,我便开始在她家楼下徘徊,她扔掉的衣服、牙刷、用完的护肤品,我都会捡回家收藏起来。我的性幻想对象是她,我会在午夜渴望她,我会偷偷跟踪她。   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爱死这种感觉了。    ☆、第86章 暗黑使者   听到这里,乔崎打断他:“赵峰在哪里?”说完,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张二望了望前面的拐角,说:“这小子上厕所去了。”   “他伤势还好吗?”乔崎又问。   “除了后脑勺肿了一个包之外,其他的还好。”   而就在两人谈话期间,头上缠着绷带的赵峰从那边走了过来。这还是乔崎第一次打量这个男人——身高和席川差不多,长相清秀,双眼清澈,整个人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毕竟是初生牛犊,刚来支队没多久,气质都和老刑警不太一样。   她快速扫了一眼他的全身,很好,没有任何嫌疑。   “乔小姐。”他站到她面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张二坐到长凳上,继续守着手术室,一旁的女警则出去给几人买热饮。   乔崎率先朝他伸出手:“你好,赵警官。”   赵峰微愣,随后笑笑,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掌。这一下,两人算是正式打了招呼。   话题扯到正轨上。   “你当时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容了吗?”乔崎问他。   赵峰摇摇头,“只是从身高和穿着来判断,是个男性,我一下车就被他敲晕了,然后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邢副队倒在后座。”   乔崎摸着下巴思考,邢毅这几年的办案顺风顺水,基本都没有招惹过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况且枪杀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事先筹谋并且能将时间掐得准确,是不能轻易达到的。凶手埋伏在街上某处,且知道邢毅发了高烧,说不定一开始就跟在后面。   难道从丰宝巷就开始了?他一定在暗处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这时,张二开口了:“说起来,副队有一段时间很不对劲。”   乔崎停下思考,认真听他说下去。   “当时他一股脑地就往外面冲,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人,后来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前停住,还是我追上去,才发现他身体的不对劲的。”   乔崎问:“你看到了吗?”   “没有。”张二摇头,“后来我问了屋子的人,当时有一个法医,五个二队的人,但都说没有看到。那个时候他们专注于现场了,可能不会去在意这些。不过后来我去警戒线那里问过,副队去过那里,并且问了他们你和席川的事情。”   听到这里,乔崎眉心紧拧。   “按道理说,你们当时走得匆忙,也没来打声招呼,邢副队关心一下问一问也是应该的。可听现场的人说,他的问题很奇怪。”   “详细问的什么问题,你问过他们吗?”   张二道:“他问‘刚才有没有人经过’,以及询问了你们是多久走的,具体是这样。现场的几位刑警还透露,当时邢副队眼神很不对,好像在找什么人。”   乔崎记起来了,昨晚她的手机的确是在回别墅的路上就没电了,她又顾着席川的事情,根本没心去多想。而邢毅这两个问题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联系,但很清晰地透露出一个事实:他当时的确是看到了可疑的人。   那么,会是无头男尸案的凶手吗?如果是凶手,邢毅自然不认得,只会当做丰宝巷一个随随便便路过的居民。他看到的,定是有着不一般特征的人。   “案发现场现在派人过去了吗?”乔崎暂时撇开这个问题。   “有,马志远已经派人过去了,全市范围内也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查。”张二答。   “无头男尸的案子呢?”   “特案组在负责,不知道进展如何。”   乔崎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四十了。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里面的人生死未卜,她忽觉浑身一阵寒,可周围的温度却还有些高。再看一旁的赵峰,也一脸焦急地看着手术室,她眯起眼睛,还是多长了个心眼。   任何人,在没排除嫌疑之前,都可能有潜在性的危险。   ***************   丰宝巷今天格外沉静,外面卖猪肉的阿强徘徊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挑着一筐青菜走过来,朝他挤眉弄眼:“咋了,还惦记着你那小飞燕儿呐?”   “可不是。”他抹了一把脸,微胖的脸上立刻沾满猪油,“现在里面被封锁了,燕子出不来,我还打算今天去给她送一块猪肉。”   “我听说死的人是你家小飞燕心仪的对象呐。”那挑青菜的男人拿出一根烟,坐在扁担上,又递了一支烟给阿强,“你知道不,我就说你要捡便宜,前面街口那个算命的说了,我们这里最近要发生好事和坏事,我看这好事怕是落到你身上去了。”他将烟点燃,含在嘴里,声音含糊,又刻意放低,“咱就不说前段时间你捡的那一包东西,就说你看上那燕子,恐怕也是跑不脱的。”   阿强看了他一眼:“你从哪里知道我捡了一包东西的?”   男人笑嘻嘻地:“这不是,今天我路过你家门口,你妈在我这里买了一把青菜,悄悄告诉我,说是你捡了一包值钱的东西。”   阿强的妈脑子有点糊涂。   “你给老子小声点。”闻言,阿强坐近了一些,“这事儿不能乱说知道不?”   “咋了?你捡的啥?”   阿强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你凑过来些,我告诉你。”   男人一脸高兴,遂凑近他。   阿强一脸神秘,悄声说:“捡的……捡的啥关你龟儿子什么事!”他拍了一下瘦男人的脑袋,声音骤然放大,“滚去卖菜,个八卦的东西!”   男人也气:“老子不就问一下,又不会要你的东西,跟他*妈狗崽护食儿似的。不说算了。”他把烟扔在地上,用脚捻熄,拿起扁担就把菜挑起,起身离开了。   阿强重新回到摊位上,这时,陆陆续续已经有客人过来买肉了。   下午收摊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左右。他今天要早点回家,家里的老妈等着他回去做饭,且有了那包东西,他成天提心吊胆的,要不是顾着养家,早就守着那东西过日子了。   阿强捡到的,是一个玉碗。外面用一个一看就很高级的盒子包装着,那碗浑身通透,质地温润,一看就是好货。他也偷偷拿去过市场上问,别人都说要高价买他这东西,但阿强不肯,要留着,打算把价格提到最高再考虑卖掉。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好货他不判断不出来,但提价这种东西,他还是明白。   离丰宝巷不远的一个居民区里,下午有不少吃完饭出来运动的老人。   阿强担着猪肉路过小区,往前面的巷子走去。   路过一个死角时,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站在了他面前。阿强放下担子,“要买猪肉?”   男人淡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阿强也不认识他,见他穿得讲究,长得又是一等一的好,遂想可能这人不是在针对他,便重新担起担子,往家的方向走。   “你捡到的那个玉碗,是我的。”男人突然开口。   阿强浑身一震,把担子一放,缓缓转身:“你在说啥?”   “那个玉碗,是我的。”他又温声温气地重复了一遍。   周围都是老人,有好几个也认识这卖猪肉的阿强,遂过来围观。阿强一看势头不对,放低声音对男人说:“走,过去谈。”   两人一路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草坪上。阿强把猪肉担子放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男人。   “抱歉,我不抽烟。”   “你咋知道是我捡的?”阿强突然问。   天色还没黑,夏季的太阳总是显得格外晒人,挂在山头舍不得落下。男人的脸色苍白,但形貌却是让人移不开眼。他轻笑:“打算还给我吗?”   阿强皱眉:“要是我不还呢?”   “嗯哼。”男人发出两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周围路过一辆大货车,漫天的灰尘被风扬起,周旋在两人之间。阿强揉揉眼睛,刚一睁眼,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堪堪地指着他。   他吓得往猪肉担子上一坐。   “别动手,我把碗……还给你就是,在我家,好好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男人似乎很好脾气:“别担心,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   阿强咽了咽口水,往四周一看,最后对上男人漂亮的眼睛,被迫点了点头。   ************   特案组的车往冉佳花店的方向开去。   贾桐在车上沉默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旁边的男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后座的关赫有一瞬间的抬眼,不过很快就又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中。他总是电脑不离身,做着旁人不知道的工作。   梁友将方向盘一打,车子进入了隧道。   “朋友。”他淡淡答,表情也有一丝不耐烦。   贾桐深吸口气,又碍着关赫在场不好说话,只能收敛语气:“既然如此,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就当它不存在吧。”   她仰着高傲的脖颈,看向车窗外,最后闭了闭眼。   这几个月,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亲密,梁友每个星期都会主动找她一次,两人会在她新买的公寓里颠鸾倒凤一番,第二天又恢复表面上的关系。而最近,贾桐实在是憋不住了,向他提出将关系挑明的要求。   哪知梁友竟说:   “就一直保持这种关系,挺好的。”   贾桐是个在感情上也很敏感的女人,当下便发现两人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可是梁友魅力十足,她早就深陷其中,奈何在她眼里,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车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只剩下快速的键盘敲打声从后座传来。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先别闹。”半响后,梁友略带平稳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关赫继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贾桐则心里一漾。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有救了?    ☆、第87章 变态医生   根据警方提供的线索,三人一路驱车赶到冉佳经营的花店,而在离花店不远的一个小区,则是她的现住址。   意料之中的,花店今天已经停止营业。贾桐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几支海棠花,驻足在原地,之后又蹲下来,将花捡起。   “如果这个案子和冉佳有关系,那么之前关于她是海棠的猜测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她沉了面孔,“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贾桐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花瓣,一时间看到那些枯萎的海棠,竟然心里一惊。   梁友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她慢条斯理地分析。   最后关赫懒懒开口:“与其在这做无用功,倒不如去她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嗯。”另外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复了一个语气词。贾桐垂眸,率先走到前面,脚步匆忙而凌乱。   后面的梁友一脸平淡,步伐沉稳地跟了上去。   这里的小区环境漂亮而安静,梁友因为临时有电话,去了一旁,另外两人先亮出了身份,最后询问了这里的保安。保安回忆起那个花店女老板,只是说:“长得漂亮!”   “那么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大概长什么样子?”贾桐边记录边问。   那保安面带疑惑:“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哪有什么男人?”   独来独往?贾桐想起来,按照昨晚乔崎他们的说法,这个女人是有男朋友的,并且谈到细节处时,提及过她手机上号码备注的事情。她不是一个人住,而和她住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有很大的嫌疑。   后来,那保安又说:“不过这姑娘有男朋友倒是真的,我听周围的人说她自己承认过哩!”   有男朋友,但是一直没和她一起现过身……贾桐想了想,对保安说:“能给我们看看近几天的出入监控录像吗?”   “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后,保安很快就答应了。   后来两人大致浏览完了近十天来的监控录像,果真如这位保安所说,冉佳一直是独来独往。每天早上固定六点半出门,晚上八点半再从外面回到小区,除了有一天回来得比较早,大概在傍晚六点左右,其余的时间就像固定好了一般,并且在近两天之内,似乎再也没去过花店,而是呆在家里,而关键点就在于,昨天下午四点左右,她出了一趟家门,接着便遇到乔崎和席川,并且被他们送到医院。   至于出入的男性,保安甚至能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并声称没有见到过类似于冉佳男友的男人进来过。   “我差不多把这里面的人都记完了,要不就是结了婚的,要不就是单身,反正不会错的,没有这个人。”他坚持。   不过他后来提起了一个人。   “最近搬来了一个长得还挺俊的男人,就在那栋楼的十二楼。”保安指了指对面大楼的方向,“每天早出晚归的……”   贾桐一惊,问他:“能指指具体是哪个人吗?”   保安调出画面,指了指画面上一个身材高大,气质不凡的男人,“他也不太爱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梁友从那边走了过来,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西郊的一个养猪场旁边的草丛里又出现了一具无头男尸,且作案手法与丰宝巷的一模一样。   眼前的问题都还没搞清楚,却又出现了新案情。贾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处,顿感焦躁,也许是生理期,她现在处于极度烦躁的边缘。   “能告诉我们冉小姐的具体住址吗?”梁友走过去,将大掌安抚性地在她头上碰了碰,问对面的保安。   这三个人的身份不一般,保安为了配合查案,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去冉佳住处的一路上,贾桐心里好受了不少。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对自己的关心还是体现在了细微之处,对于这种暧昧的现状,她又重拾了信心,心情也比刚才好了许多。但这接二连三的凶杀案乃至邢毅遭到枪击,都不是能令人愉快得起来的事情。她稳了稳心神,站在电梯处,盯着对面墙壁反射出来的自己——很好,精神状态很完美。   “要做好家里没有人的准备。”出电梯之前,梁友如是说。根据刚才的监控资料显示,冉佳自从昨晚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   到了门口,贾桐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只有一栋住户的楼层。这里的楼盘是年初才造好的,价格贵但地势处于尴尬位置,所以很多房都是空着的。而这一层,恰好只有一栋住户。   房间门口干干净净,可以看得出来女主人是个很注意生活细节的人。   贾桐试着按了下门铃,之后便在一旁耐心等待。两分钟后,没有人来开门,她又不死心地上前按了一下门铃。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门却自动开了。但令人奇怪的是,门口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很可能是远程遥控。”关赫提着电脑包,率先走进了房间。确认安全后,另外两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很普通的居民住房,布局简单却不失格调,但令人尤其在意的是挂在客厅中央的那一幅海棠花刺绣。   基本没错了。   “海棠就是冉佳。”贾桐站在那副刺绣面前,肯定地说,“死者家中也挂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刺绣。很可能是冉佳在被催眠后,无意识做出来的举动。”   种种迹象表明,冉佳就是丰宝巷失踪的海棠。   几人在屋内展开了搜索,但除了女人的生活痕迹,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男人的痕迹。众人一时陷入了思维的僵局中。   “这个男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贾桐站在客厅中央,自言自语。   梁友在屋内走了一圈后,再次走到她身边,“别着急,再看看,肯定会有线索浮出来的。”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呼出的热气打在贾桐耳廓,染红了一大片。她微微低头,握了握拳头,最后“嗯”了一声。   ***************   与此同时,在一家心理诊所里,周锋齐接待完一位客人后,走到了一个地下室。   阴暗的地下室,隐藏在这间心理诊所的正下面。沿着陈旧的木楼梯一路往下,周锋齐拿着手电筒,缓步朝前面走去。   很快,他将地下室的灯打开,从旁边抽了一支海棠花拿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一个铁床面前。   “别害怕,宝贝儿,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俯身,亲了亲床上女人的脸,将那支海棠花放在她胸前。   女人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胶带封住,而在她旁边的一个木椅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躺在上面,面无生气,双手下垂。   “唔唔唔……”女人死死瞪着他,惨白的面色尤其突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早已恢复清明。   周锋齐抚了抚她的脖颈,哑声道:“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明天就将你这个愿望实现。”说完,他修长的手指侵上她的锁骨处,来回地摩挲,带着无尽的怜惜。   “我这么爱你,你知道吗?”   “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你一开始不也是很想逃离原来的生活吗?”   “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话,一边看着她满含仇恨的眼睛。   她的眼里全是他的身影,除了顶上的白炽灯,就是他俊朗的脸。周锋齐不禁回忆起那天见到她的场景:她打开门,带着一身香气,像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精灵。海棠海棠,人如其名,娇艳如花。她看着撑黑伞的他,露出脸颊两边的浅浅梨涡。   陡然,他用双手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的脸转向旁边的木椅。   周锋齐俯□来,声音愈发地沙哑:“看看那个孩子,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可是你把他带来了。”   “唔唔唔!”冉佳疯狂地摇头,浑身却动弹不得。她冲他不停地呜咽,眼泪不断,流进了白皙纤弱的脖子里。   “嘘嘘嘘……宝贝儿别哭,我会心痛的。”周锋齐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说过,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绊脚石,他该死的……”   冉佳再也忍不住,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随时要脱力一般,可她不能说话,只能无声地啜泣,眼睛瞪得奇大,满脸都是汗水,尤其是额发,一根黏着一根。   “乖乖的,宝贝儿……明天我们就去结婚,你忘了吗?你说要让我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现在你想看吗?”他低声在她耳边问。   冉佳停下动作,死死地瞪着他。   整个地下室安静得连水滴声都能听到,头顶上的白炽灯周围飞满了小虫。她看着他逐渐扭曲的面孔,最后点了点头。   周锋齐突然笑了。   “好,马上就带你去见他们。我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说完,他将她从铁床上打横抱起,缓步走向了一扇铁门。   “我发誓,你会很喜欢他们的,因为你也即将成为这个大家族的一份子。”他不停地在她耳边说话,动作轻柔得像是一位合格的情人。   冉佳逐渐恢复了平静。   而在她看到铁门后面的东西后,却再也无法呼吸。   那是一个足足有十平方米大的池子,池子里泡着黄色的液体,而和液体融合在一起的,还有人体的残肢。人头、四肢、各类器官……面目前非的脸孔让她分辨不出他们生前的模样。   冉佳忽觉极度恶心,可嘴巴被封住,根本连吐都吐不出来。   周锋齐温柔地将她放在池子边,一股股恶臭逼来,她被熏得再度泪流满面。   “别哭,宝贝儿……他们都是好人,不会责怪你的。”他揩去她脸上的泪水,指了指她视线最前方的那个人头,“那是父亲,职业是教师。”   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那是母亲,全职太太,做的红烧鱼很好吃,有空让她给你做一个。”   “那是妹妹,现在还在上高中,很可爱的一个小孩儿。”   说完,他理了理她的头发。   “马上,你也要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了呢。”   ***********   邢毅遇害的现场一无所获,而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子弹取出来后,也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晚上七点左右,乔崎从果园里出来,正想朝那边的张二走去,半道却看见席川站在公路旁。   他什么时候到的?   他看着气色很好,正拿着一块巧克力在吃。这人有低血糖,时不时会在身上备一些甜食,且他对巧克力情有独钟。   她噙着笑走到路边,可他像没看见她似的,朝一旁的公交车站走去。   还没等乔崎反应过来,他就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正想把手机拿出来,给他打个电话,这时那边的张二急匆匆跑了过来,“又出事了!”   乔崎微愣,将手机捏在手里,“怎么回事?”   张二拍拍胸口,声音微喘,“就在一个小时前,西郊一个养猪场旁边,又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    ☆、第88章 真假男主   之后张二又把细节说了一遍。原来死者叫李德强,住在离丰宝巷不远的和平街对面的一个平房里,三十三岁,人称猪肉阿强,每天都在附近的菜市场买猪肉。发现其尸体的地方位于西郊一个养猪场旁边,就在离这边现场不远的位置。   “养猪场?”乔崎紧蹙眉头,“哪个养猪场?”   “富贵养殖场。”   听到这个名字,乔崎一愣,这不是今早上席川无聊的时候随便搜到的那个养猪场吗?   “目击者是谁?”她又问。   张二:“养猪场负责人的老婆,张玉芬。”   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或者说,这个“巧”,是人在作祟。   当乔崎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匆匆赶到现场时,看见那个大型养猪场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观音庙后,脚步凝在了田垄上。   夜晚稻香宜人,靠近城郊的这片区域空气好,到处都是虫鸣蛙叫。   对面围了一圈人,而旁边则站了几个民警在维持秩序。这次杀人事件作案手法残忍,割去死者头颅,且抛尸野外,头颅失踪。根据现场的法医说,这与丰宝巷无头男尸案的杀人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颈部切口部分整整齐齐,专业程度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位法医。   “这次的凶手,到底是哪路人?干嘛要杀一个卖猪肉的?”张二叹息。   乔崎思绪有些飘忽,正想着早上的事情,无意间却看见了左前方一个正在被警察询问的干瘦男人。直觉牵引着她走上前去。   她很快便判断出这个男人是卖菜的。那位年轻刑警见乔崎来了,打了声招呼,又打算继续问他。   “他是谁?”乔崎问。   “死者的朋友。据他说今天下午一点左右还和死者说过一阵话,后来听到死者被害的消息后,就赶了过来。”那位刑警答。   男人长相普通,穿着一件蓝色长袖,见到乔崎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朝她点点头,“你好,警官。”他以为乔崎也是警察,态度敬畏。   “死者生前得罪过什么人吗?”她单刀直入地问。   卖菜的答:“阿强老老实实的,哪里得罪过什么人啊?他还有一个六十岁的疯子妈要养,为人实诚,哪知道……”说到这里,他也不免被触动了伤感情绪,明明前几个小时还见到的人,如今却阴阳两隔,两人平时还一起喝过小酒,哪知如今……   “那你知道他一般什么时候下班吗?”   男人从感伤中回来,叹了口气:“一般都是八点左右,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下班。”   他忽然脸色一变,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莫非是……他捡的那东西?”   乔崎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便问:“他捡了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哩,不过肯定是值钱的东西。我知道这件事还是他那疯子妈说漏了嘴告诉我的。今天下午我就和他谈这个事儿来着,哪知他嘴巴紧得很。恐怕捡了个不吉利的东西,现在倒把自己害了。”   乔崎思忖一番,对旁边的年轻刑警说:“让他现在这里留一会儿,我去看看尸体,等等还有事需要他帮一下忙。”   “好的。”   天色已暗,只在养猪场附近支了一个明晃晃的灯,照到这边来,倒也勉强能看得清。阿强的尸体被抛在离养猪场不远的地方,底下是一方稻田,而左边则是养猪场通向张玉芬家的一条小道。张玉芬就是在回家的途中发现他的尸体的。   乔崎找到张玉芬,果然是今早上在民政局遇见的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身材微胖,盘了一个髻,长相普通。   “我刚给猪接完生,一路回家,就看到一个人躺在草丛里,走近一看,差点吓死我了……”张玉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当时周围也没什么人,我们这边路过的人少,附近都是果园,你看嘛,住家户也只有三家,还在对面那个山坡上去了。”   她站在小道上,旁边就是一个类似于坟头的小土堆。   乔崎脸色忽然一变,打断她的话,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递给一旁的张二,说,“能在这里给我照张相吗?”   “哎?”张二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见乔崎一脸严肃,眉间是他这几年来从未见过的偏执,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只见乔崎站到一条小道上,在她的后面就是张玉芬的家。张二咽了咽口水,最后在闪光灯的照射下,一张诡异的照片出炉了。   乔崎拿回手机,将照片发给席川,之后又去看了眼现场。   尸体早已被装进尸袋里,附近干干净净,甚至找不到什么脚印,这给查案人员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她在原地驻足思考,努力撇去脑海里那个极端的想法。   眼看着月光越来越黯淡,围观的人也开始四散,乔崎最后决定让卖菜的那男人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一路上,乔崎都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今天分明是她结婚的日子,她才和丈夫分别了不到十个小时,可就已经觉得心里堵得慌。在车上,她得了空,刚才发过去的图片也没见席川回复,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不久前席川会出现在果园那里,他应该知道她在现场,为什么一个人走了,还是坐的公交车?这一切都太不合理。   四十秒左右后,电话总算是接通了。   “老婆……”那边的声音还带了浓浓的睡意。   也不知为何,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乔崎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医院附近的宾馆,一睡就睡到现在了。”   怎么会?从医院到这里,怎么说也要一个半小时,而距离她上次在果园旁看见他,也不过一个小时出头而已。而且他说,一觉睡到现在?刚才那个男人不是他,那是谁?可那样貌、身材、动作神态乃至到每一细节,都和他相差无几。   乔崎想了想,将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等到她说完,大约过了两分钟,席川那边终于有回应了。他的声音瞬间低了一个度:“等着,我来找你。”   “这……”   “嘟嘟嘟……”还没等乔崎说话,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张二见后座的乔崎一脸失魂落魄,更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一般发生案子后,无论她心情多差,都是在状态中的,但今天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   天色越来越暗,几乎要吞噬整个大地,月亮躲进了云层,无边的黑暗漫上来,遮掩住仅有的黯淡星光。   不到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丰宝巷附近的菜市场,这里已经几乎没有摊贩了。众人下了车,卖菜的男人带着乔崎等人一路沿着菜市场附近的一条小道,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居民区前。   “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男人指了指前面依稀可见的那处平房,“那是他家。”   居民区前方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广场,许多老人和孩子都在这边乘凉,还有的放着音乐在跳广场舞。乔崎停下脚步,看向那边的人群:“过去问问,看有没有目击者。”   这边的老人见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过来,纷纷上前围观。   待到张二把猪肉阿强被害的事情说出来后,几个老人的表情顿时不对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婆婆说:“我今天下午还看见阿强担着猪肉往我们这边过,你说他被人杀了,我不信!”   “我也看见了……就在那课大树下面。”   乔崎:“当时他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吗?”   那个老婆婆答:“我记得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将他堵住了。”   “能描述一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长得白白净净的,人很高,俊得很,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就在这时,话语戛然而止,接着众人听到老人的声音提高了不止一个度,她指向不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席川,“这不是,他来了!”   从人群中疾步走向这边的席川脸色极度不好。乔崎看过去,哪怕隔了好几个路人,都能察觉到他的眼神胶在她这边。她攒紧拳头,和他对视。   很快,他就走了过来。那老婆婆还在说:“就是这个年轻人,把阿强堵了……”   乔崎自动过滤掉周围的杂音,正要开口问,却被席川一把拉到身边。   “你有没有出事?”他打量了一下她的全身,语气急切。   她摇摇头,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而在场的几位刑警又询问了几个目击者,纷纷指证是席川将猪肉阿强堵在了那棵大树下,并表示之后两人一道走了。   席川不管这些,眼睛越来越红,最后将她揽进怀里,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如果这样的举动都不能引起乔崎的怀疑,那么她的确有些智商不足。但遗憾的是,偏偏她又是个通透得令人害怕的女人。侦探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席川瞒了她很多东西,诸如昨晚发生的事情,诸如今天,他在电话的说辞。   等到他将她放开,张二已经走上前,犹豫了很久,开口道:“席川,他们说是你……”   “如果我要作案,会愚蠢到暴露自己身份这种地步吗?”他声音冷淡地打断张二。   而就在席川说话的空隙,乔崎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当晚邢毅看见的,就是席川。不,应该这样说,是一个长得像席川的男人。   她头疼得厉害,却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乔崎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动作缓慢地按下接听键。   “问紫鹃,妹妹的诗稿今何在?如片片蝴蝶火中化。问紫鹃,妹妹的瑶琴今何在?琴弦已断你休提它……还记得吗,这首越剧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在伦敦西区剧院听到的。”   “NO.7,乔崎,你好。不对,应该叫你小七……I miss you so much.”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从那边传来。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视线也移到一旁的席川身上。乔崎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周围的杂音都开始变得“嗡嗡”作响,脑海里全是血腥画面。她感觉自己沉入了湖底,那里面有密集的水草,将她的头、颈、胸、大腿给紧紧缠住,她快要无法呼吸。   那边的男人说:   “小七,我回来了。”   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四周的人和景物都变得模糊不堪,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席川,突然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89章 神秘男人   冉佳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死亡。   屋内潮湿阴暗,有股很大的霉臭味儿,她坐在冰冷坚硬的铁凳上,嘴巴还是被胶条紧紧给封住,感官麻木到连汗水滴到眼睛里都浑然不觉。在她的左手边,铺满了海棠花,那些花都是她以前来就诊时带来送给这位温柔友善的医生的小礼物。只可惜,这些花都已经面目全非,枯萎失水,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冉佳,不,或许叫她海棠更好,在一年前的一个雨天,被一个温柔绅士的男人带到这里。他给她一次又一次地灌输她是另一个人的思想,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想象的幻境与现实中来回,而最后,她还是绕进了这个怪圈,成为周锋齐所塑造的那个“冉佳”,而不是丰宝巷的头牌海棠。   海棠对于生活的现状并不满意,她甚至是痛恨这种情况的。她羡慕能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生活的女人,对于这个特殊行业里的人来说,她这种思想是很受鄙夷的。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活在这种阴影之下。左凯当年救了她一命,让她免去了被多人糟蹋的命运,后来她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却还是逃脱不了这种命运。所以她渴望能走出丰宝巷,走出命运的桎梏,哪怕她放不下她的亲生儿子。   周锋齐正是借助了她思想上的这方弱点,才轻易地将其催眠。同时,他对她的爱也是畸形的,这位有着良好声誉的心理医生,温柔帅气,是附近不知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而令所有人都意向不到的是,早在两年前,他就因为精神错乱而将全家杀死,并将他们的残肢泡在了地下室的池子里。   几个小时过去,这里的空气丝毫未改变。海棠早已哭得脱力,一旁的小宝也不见有气息的样子。周锋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泡了杯咖啡慢慢地抿。等到那杯蓝山咖啡彻底冷掉,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朝她走过去。   “知道吗?那个男人死了。”他说。   早已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的海棠却突然竖起耳朵来。她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深吸两口气,等着下文。   周锋齐走近她,双指夹起她的下巴:“你不高兴吗?那个让你用身体去换钱的男人……”   “呜呜……”由于不能说话,海棠只能用这种方式抵抗。   “好吧,我知道你需要亲眼看见。”说完,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手机,按了两下,将屏幕放在她眼前。   “为了把他引诱过来,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呢。”他慢慢说着。   屏幕上的画面是静默的,而人物确实鲜活的。海棠的表情先是迷茫,而后又是惊讶,最后彻底崩溃了。   画面上的左凯,几乎不着一缕地躺在地下室的地上,而她则拿了薄而锋利的刀片,缓缓在他脖颈处割了两刀。透过屏幕,她看见他的身体逐渐不再挣扎,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渐渐消失的体温……然后,周锋齐走了进来,将他的尸体收拾出去,又抱着她温柔地亲了两下。   海棠不敢相信,左凯,那个曾经是她一辈子恶梦的男人,竟然是她亲手杀死的。   当然,这是在她无意识下,或者说,在周锋齐彻底的操控下,她的双手被染上了鲜血。   “我知道这是你潜意识里很早就想做的事,所以我帮你达成了这个愿望。”周锋齐将手机收好,用摸了摸她的脸蛋,“真是乖。”   海棠又开始无声地哭泣,她想她眼泪的味道肯定是绝望的,她现在只期待他不要再折磨她,如果将她一刀了结,她也不用这么受折磨……   杀了我吧,杀了我……   她无比期待死神能将她带走。   可现实却不如她的意。周锋齐并没有杀了她,而是将她嘴上的胶条撕开,强迫她吃下一定量的安眠药。   “我的睡美人,好眠。”   ……   特案组的三人一路询问过来,最后问到了一条线索,附近一个卖袜子的摊贩说是经常看到她往一家心理诊所去。因为海棠人长得漂亮,气质又好,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并且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往对面那栋米黄色的楼去了。   贾桐问到那间心理诊所的具体位置时,心里觉得多了一分希望。看来凶手八成是在这个地方。   但令人惊讶的是,当三人到了这个心理诊所外面后,却发现居然还在正常营业。   “凶手很有把握嘛。”贾桐冷哼一声。   梁友表情不明地站到她身边,透过玻璃门看着里面的那个男人——在他的对面是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女孩儿。他眉头紧皱,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姿坐在座位上,正听着周锋齐讲话,肩部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失魂落魄地转过头去,见到梁友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她试着开了开口,神情慌乱,像是被人抓住了尾巴一般:“舅舅……”   “起来。”梁友厉声道。   “我……”罗姿懦懦地,眼睛通红,“这个医生很好的,说能治好我的病……”   贾桐站在一边,看着梁友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黑得简直不能看,他一把拉扯起罗姿的手臂,将她从凳子上扯起来,力气大到让那张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吱”声。罗姿被扯得生疼,眼泪彻底被逼了出来,却始终不敢发火,只是委屈地哭。   “对不起,舅舅,我再也不来看病了……”   梁友将她拉到一边,“谁说你有病了?记住,你是罗家大小姐,你没有病,你是一个正常人。”   贾桐不明白他这样的做法。和梁友相处了一段日子,她也对他的这个外甥女有所耳闻,毕竟是在实习岗位上被刷下去的,且听说精神有点失常,但现在看来,梁友这个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边的罗姿哭着跑了出去。贾桐撇去奇怪的想法,干起正事来。   周锋齐面带微笑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和这三人打了招呼。贾桐微讶,这个男人不是刚才保安指的那个神秘男人吗?   关赫冷冷地看着他,还没等贾桐这个主要负责人发言,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说:“希望你能诚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们用强的。”   梁友听到这句话,嘴角倒是露出了点讥讽的弧度。   贾桐没想到关赫会来这么一出,也皱着眉头。应该先套出对方的话,这样才有把握,而不是莽撞地将身份就这么摆在台面上。   周锋齐倒也不恼,“警官,你们办案,不是一向讲求证据的吗?”   “少给我耍花样。”关赫走到桌子旁,将从现场拿来的死者尸体的照片放在他面前,“这是谁的尸体,你应该认识吧。”   “抱歉,我不认识。”他面不改色地说,丝毫没有被照片上的无头男尸给吓住。   这时,梁友走了过去,从关赫手里拿过照片,又盯着周锋齐看了几秒,缓声开口:“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以前是做法医的,而且对各种味道尤其敏感。周先生,你身上有尸体的味道。”   那一瞬间,周锋齐的表情有很微小的变化。但这个变化,怎么逃得过贾桐的眼睛。当初她在美国学习时,曾经专门攻克过微表情这门学科,很容易就看出来这个破绽。   周锋齐笑笑:“警官说笑了。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讲究证据。”   贾桐只好开门见山地说:“有目击者看到冉佳,或者叫海棠更好,经常出入你的心理诊所。而据我们所知,海棠曾经被人用催眠术控制过。你拍着胸口说,你不知道海棠这个人吗?”   “冉小姐吗?她是我这里的病人没错,并且我也曾经催眠过她,但那都是对她的治疗进行辅助的一些东西。”周锋齐说,“她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话的空隙,贾桐环顾了四周,发现室内并没有任何疑点。她清了清嗓子,“冉小姐失踪了。”   周锋齐很自然地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会?”   贾桐话锋一转:“她失踪,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周先生,既然我们认定你是嫌疑犯,自然有办法查出你的一切。我劝你趁早……”   “嘘……”梁友突然打断她的话,“先别说话。”   贾桐皱眉,但还是乖乖闭嘴。   只见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像是在聆听着什么细微的声音。周锋齐脸色微变,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手握了又握,最后松开,垂在两侧。   梁友走到一处墙壁边,敲了两下,冷笑道:“周先生,没人告诉你,万事都要做得滴水不漏吗?”   一听到这话,关赫立刻动作迅速地抽出配枪对准周锋齐,同时通知了在附近的刑警。周锋齐的面具终于破裂,但碍着被枪指着,不敢有半点动作。   梁友经过一番寻找,终于和贾桐来到了地下室。   昏暗的地下室里,海棠浑身被绑得紧实,正坐在地上干呕,在她的旁边,是一滩黏糊的流体状秽物。她迷蒙着双眼,见到来人,喃喃道:“救……救人……”   贾桐赶紧上前去将她扶起,与此同时,她看到了躺在对面椅子上,眼睛紧闭的小宝。   “你去看看孩子。”她对一旁的梁友说。   梁友低声道:“来不及了……”   那个脸色青紫,颈部有着淤痕的七岁小男孩儿,早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海棠最后晕了过去。   后来,两人又发现了更里面房间里的那个尸池。在震惊于凶手的残忍和变态程度的同时,贾桐内心也稍稍带了点遗憾。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件案子,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   在郊外一栋大概有五十年历史的西式建筑物内,今天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明明阳光正好,女人却穿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戴了一顶鸭舌帽。   沿着满是野花的小道,她走近了那扇铁门。门内,关着一条半人高的杜高。而别墅上面的窗户,全部被遮得严严实实。   女人沉着面孔,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有长相冷淡、带着墨镜的男人从里面出来,领着她走向别墅大门。   “乔小姐,先生让我将你带到他的书房去。”男人对她说。   乔崎苍白的脸微微变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朝他点点头,而后跟着他一路上了楼。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她踩着厚厚的地毯,看着这间和席川书房一模一样布局的房间,心里“咯噔”一跳。   男人早就离开,并且带上了门。   屋内空无一人,她背脊挺直地站在屋中央,等着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在过了不到两分钟后,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压力,她被带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这个怀抱,甚至让她认为,是席川。   但实际上,不是。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很高兴。”   她挣脱他的怀抱,却始终无法转身去看他那张脸,她知道自己会看到一张什么样子的脸,那张脸,是她最爱、也最熟悉的脸。   男人的声音有些不满:“怎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结婚了。”乔崎淡淡道。   “那又怎样?”   ☆、第90章 你是席川   乔崎动作缓慢地转身,最后对上那张清俊白皙的脸。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束,精确到每一个细节,都和席川无异。这简直就是另一个席川。如果不是她知道现在真正的席川身在何处,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席川的第二重人格。   “你到底是谁?”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这个男人,从气质、谈吐、服装到行为,都和席川无异。要说哪里有不同,恐怕就是她对他的感觉。   说不上熟悉,甚至莫名排斥。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轻笑了一声,随即缓步走到落地窗前,“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如果找到了,我保证你会马上和他离婚,投入到我的怀抱来。我这里随时都为你敞开,我的小七。”   “那具男尸背后的凯撒密码,是你弄上去的。”她沉声道。   男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转过身来,复又走近她,低声喃着:“我就知道你会把它读出来,乖女孩。”   他的瞳孔盛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身上清冽的味道让乔崎一阵眩晕。   她闭了闭眼,“我们以前认识吗?”   “认识。”   认识吗?他这张脸,她的确熟悉,但这个人,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那天说他们是在伦敦见面的,但乔崎很肯定,她从未去过伦敦这个城市。   “你叫什么?”   “这是个秘密。”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乔崎面色平静:“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叙旧。”   “我不认识你。”   他浅笑:“你认识的。”   “你和我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她和他对视,试图从那双平静无波的墨黑眼珠里看出些端倪。可惜,他早已被冰封的眼眸,哪怕投一块石头进去,都经不起任何波澜。透过他的眼睛,她只看到了对她的兴趣。那是看见猎物时的浓烈兴趣。   “如果说,他是我的复制品,你信吗?”他盯着她那颗泪痣,哑声说。   乔崎摇头:“不信。他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男人。”   “呵。”男人转了一个身,走到书桌前,转着上面一个铜制地球仪,“你看看你,被他骗得有多惨。”   “他没骗过我。”乔崎看着地球仪,冷静地回答。   然后,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长发。男人见状,眼里闪过浓浓的兴味,最后手指在地球仪上点了两下,说:“他经常莫名其妙地发作。”   “……能证明什么?我丈夫有精神上的问题,但他是一个正常人。”   “不。”男人再次走近她,“你要知道,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你肯定见识过他的疯狂。”   他放低声音:“当时,你肯定很害怕。”   乔崎的脸色终于微变。   “你调查过他?或者说,你整容成了他的样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扬起唇角,“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直白、坦率,从来不拐弯抹角。但我要纠正一点,我并未整过容。”   就在这时,规律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进来。”   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从外面进来,手上端了一个精美的餐盘,而餐盘里则放了两杯咖啡。热气腾腾的咖啡味道浓郁香醇,很快,整间装修格调略显单调的书房就充满了咖啡香。   “我不喝。”在男人将咖啡杯递给她之前,乔崎果断拒绝。   “放心,我不会在里面做手脚,我说过,我要你,慢慢到我这边来。”他啜了一口咖啡,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乔崎站在原地,不动。   “想知道你丈夫,哦不……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靠注射液体来维持平静吗?”他忽然问道。   乔崎再度摇头:“他自己会告诉我。我不需要从一个外人口中知道,况且他说的,比你说的更具真实性。”   “是吗?”他像是在反问。   “当然。”   气氛安静下来,整个室内,弥漫着诱人的咖啡香。几分钟后,乔崎起身,“抱歉,如果没什么事,我得走了。还有,丰宝巷附近的猪肉阿强,是你杀的吧?包括那具无头男尸,都是你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的。”   “我从不亲手杀人。”男人语气平静地说,“那会脏了我的手。”   乔崎皱眉。   “我唯一会做的……”他忽然从沙发上起身,迅速走近她,然后伸出双手,将她的肩膀狠狠摁住,“就是让他们自己走向死亡。”   乔崎盯着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眼前一黑。   **************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乔崎发现自己在一片荒野中醒来,天上飘着破旧的棉絮,远处的云血红血红的,像是被鲜血染过一般。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无措地看着周围——除了一栋老旧的房子,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现在,走到那座房子里面去。”   席川的声音?不,乔崎摇摇头,不是席川。   脚下,却像不受控制一般,朝着前方移动。她看着那栋阴森老旧的房子,典型的欧式建筑风格,百叶窗早已破旧不堪,周围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整个空间的格调,是灰色的。而她看了眼自己的脚下——她正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再看看自己全身:黑色小礼服,及膝的裙子。   “进去。”男人的声音再度从脑海深处传来。   她走上台阶,右手不受控制地打开那扇门。阴冷的风传来,她被一阵血红给糊了眼睛。乔崎用手臂遮挡住双眼,最后再缓缓睁开。   “你来了?进来坐吧。”   这是……宫静的声音?   眼前出现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渐渐地,这个身影变得清晰起来。她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宫静,心里一跳。   她穿了一件很普通的卫衣,搭配着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看起来青春活泼。而她的脸色,也不像乔崎之前看到的她死的那天那般苍白。   “别见外,进来喝杯咖啡吧。”   脚步再度不受控制地踏进屋内。这是一间类似于教堂的屋子,旋转楼梯直接通向房顶,而房顶上面,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孔祥和地盯着她。屋内满是咖啡香,她却极度反胃。   宫静在她前面走着,将她带进了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沙发,上面坐了几个人。乔崎愣在原地,这几个人分别是:陈思思、张静雅、沈欣妍、赵俊峰,以及岳冠雄。   几人动作麻木而机械地端着咖啡杯,像是一个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哪怕咖啡落进了衣领里,也毫不在意。   她转过身,却见到宫静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而扭曲。   “去坐吧,我给你泡好了一杯咖啡。”她笑着说。   乔崎点点头,坐到几人对面去。   宫静很快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并且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出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并刚才还僵硬,就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面粉。   咖啡杯被放在了茶几上。乔崎盯着那杯液体,很普通的巧克力色,等到她再次抬头,对面那几个人却集体消失不见。   她动作慌乱地起身,跑出房间,却见到宫静的背影正从眼前晃过。潜意识告诉她,要跟着宫静。   “对,就是这样,乖女孩,跟进去……”半途中,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嘀嘀嗒嗒……”像是某种死亡前的征兆。宫静的背影不断地在她面前消失,到最后,她找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有抓住那片衣角。这间屋子,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她无比熟悉的铁门。   “走到那扇门里面去,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乔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喘着粗气脱掉高跟鞋,跑向那扇门。   她凭着记忆输入密码后,推开厚厚的门。门很轻易就被打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厚厚的消毒水味道。   乔崎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男人站在解剖台旁边,而解剖台上,躺着浑身□的宫静。   男人缓缓抬头,她看见了他的容貌,那是席川……   “宝贝儿,过来。”他朝她招手。   乔崎赤着脚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解剖宫静的尸体。”   “可是她没死,她刚才还活着。”   席川拉过她,“你仔细看看,她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   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尸斑严重。她忽然一个趔趄,撞倒了旁边的铁盘,铁盘里跳出来一只人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她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   “嘘,别害怕,我的宝贝儿……”他揽住她,咬住她的耳朵,“我是谁?”   “席川。”她盯着那只耳朵,浑身发颤。   “再看看,我是谁?”男人不死心地问。   她咬唇,缓缓转身,对上他那双冷淡的眼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男人问:“小七,我是谁?”   “你是……”   “我不认识你,我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是谁……”她开始歇斯底里地抱着头,连着后退了几步。高跟鞋掉在了地上,化成一滩血水。这时,她的瞳孔逐渐睁大,越过男人,她看见了一身透明的玻璃门,门内,站在穿着黑色西装的席川。   接着,她又看见在他背后的那张大床,床上,躺了一个对于她来说不算陌生的女人——罗姿。   女人盖着被子,上半身未着衣物,神情慵懒。   “看见了吗?你还觉得,你丈夫是爱你的吗?他已经有了另外的女人……”男人在她耳边低语。   “不,你别试图说服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你别试图给我灌输这种思想……”乔崎不停地往后退,最后碰到了一具身体。   她迅速转身,席川冷淡而带着讥讽笑容的脸格外刺眼。   “我们离婚吧。”   “不要,我不要离婚……”她不停地往后退,最后被男人搂进了怀里。他动作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吻住她脖颈上的动脉,“离婚吧,他是个骗子。”   “不……”   席川早已离开,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走了,跟着罗姿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罗姿这个女人,她只知道,自己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现在,你记起我是谁了吗?”   “你是……席川。”   **************   七月份很快过去了,但八月来临,G市仍然是一个巨大的火炉。   周末的午后,街上人来人往,乔崎坐在咖啡厅里,杯子里的液体微微荡漾。对面的女人一身绿色,从裙子到鞋子,从眼影到美瞳,就连嘴唇都是绿色的。她抽出一张纸巾,不停地在脸上擦着虚假的眼泪:   “乔小姐,我是一个孤儿,父母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把我抛弃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没有了安全感。别人都说我很固执,是因为我喜欢同一种颜色,我不喜欢吃饭的盘子里花花绿绿,我不喜欢那种彩虹一样的包装,我想让全世界都变成一种颜色……”   “那你最想变的,是什么颜色呢?”乔崎问她。   “红色。”女人答。   “好的,张小姐。”乔崎打开笔记本,浏览了一下上面的资料,“你说自己的丈夫失踪了,让我帮助你寻找,但你并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和地点,你给了我一个模糊的概念,他是在哪里失踪的,于何时?”   “浴缸,在浴缸里……”   乔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正视她,“为什么是在浴缸里?”   “浴缸里,全是红色的……”   “红色?”   “是的,他消失在那片红色里了。”   乔崎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痕,微微一笑,“说说你和你丈夫的事情吧。”   女人点头:“我和我丈夫,是高中认识,他是我们班上的班长,我很喜欢他,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但是他喜欢长头发的女人……”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后来我们结婚了,但是,并没性生活……”   “为什么呢?”   “我小时候被性*侵过……”   乔崎微皱眉头,“所以你有心理阴影对吗?”   “对的。”女人闭了闭眼。   乔崎刚想说些什么,这时,电话却来了,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对女人笑笑,“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好的。”   乔崎拿着电话来到咖啡厅暗角。   “还没回家吗?”   那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马上上飞机了,你要来接我吗?”   “我有客户。”   “老婆……”   乔崎笑笑:“回来给你做一顿大餐,乖,上飞机吧。”说完,她没那边做出任何反应,立马挂了电话,恢复冷淡的神色,走向女人。   半个小时后,乔崎起身,对她说:“张小姐,我认为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私家侦探,而是一个心理医生。”   女人脸色一变:“你在说什么?我没病。”   乔崎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拿了笔记本电脑,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女人在背后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到,出来的时候一股热浪扑来,她深吸了口气,呼吸有些困难。   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她在公交车站驻足了一会儿,最后走向了地铁。   没有性生活啊……好巧,她也是。    ☆、第91章 婚外幽会 进了地铁站,扶梯上站了不少人。乔崎面无表情地踏上去,随着人流往下走。 这里面温度较低,比起外面火炉般的天气要好太多,在进站口有不少乘凉的乞丐、老人和农民工。其中有一个头发较深、看不清面孔,穿着黑色短袖的跛脚乞丐,在乔崎前脚刷卡进站后,后脚就跟了上去。 乔崎敏锐的感官告诉她,有人在跟踪她。她将耳发捋到后面去,一言不发地随着人群走进了地铁。 这个时候人还不太多,甚至还有些座位,进了车厢后后,她就提着电脑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同时,那个乞丐也坐到了她的对面。 许是乞丐身上太脏,惹来了周围人的不满,但没人敢发作,生怕这是个极端份子,不敢去触怒他。 而乔崎则一直把视线放在她对面那扇光洁到可以清晰地照出人影的车窗上。没多久,她就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对面的乞丐一直低着头,但那双眼睛却时刻注视着她,强烈的存在感让乔崎无法忽视。她将双手搭在电脑包上,点了点食指和中指。 乞丐浓密胡须下的嘴唇突然弯了一下。 乔崎只需要坐三个站。她还有个客户,在水榭小区;地铁到东山路,她就下了车,刷卡出站。 乞丐终于下车了,但他坐过的那个位置,没人敢再去坐。 出了地铁口,滚滚热浪又扑面而来,乔崎过了街,最后进了那个小区。没过十分钟,乞丐也跟着进去。 这次的客户是个电脑高手。她提着包,整理了一下包臀裙,最后敲响了那扇铁门。 “门没关,进来吧。”略显冷淡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乔崎:“那就打扰了。” 进屋后,站在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朝她使了个眼色,“来得真准时,乔小姐。” “本职工作,应该的。” “坐下吧,我给你倒杯咖啡。”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器,做了个“进去”的口型。乔崎点头,放下电脑包,走进了卧室。 与此同时,正在飞机上盖着毯子休息的男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关掉窃听器。 五分钟后,身材高大,走路一跛一跛的乞丐也进了屋。 “她在里面等你。”关赫见男人来了,轻声说,“你们最好不要把我的床弄脏了。” “地毯呢?” “你要赔。” 乞丐揭下胡须,露出一张俊脸:“OK.” *********** 乔崎站在窗边,望着远处几乎可见的热浪以及碧蓝天空中如风筝一般的飞机,无声地叹了口气。 男人洗完澡从浴室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就从身后将她搂住。 “我的宝贝儿,好久不见……” 她无动于衷,眼珠都不转动一下,只是看着远处,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和我说说话。”他咬住她的耳垂,一下一下地含弄,灼热更是肆无忌惮地抵着她的腰部,“关赫说可以弄脏他的地毯。” “不行。”乔崎终于开口了,“他会察觉到的。” 男人的动作僵硬了几秒,随后语气懊恼地低咒了一句:“我忘了,现在我是你的外遇,虽然这很刺激,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那么肯定,他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乔崎转身,捧住他的脸,“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告诉我。” 男人含住她的手指,又在脸上贴了贴,最后用额头抵住她的,“你想知道吗?” “想。” “亲我一下。” 乔崎难得脸红,她低垂眼眸,一不小心就看到他那处地方,最后慌乱地移开视线,在他唇上点了两下。 得到奖赏的男人凑近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乔崎皱眉:“真的?” “嗯。” “他亲你了吗?”他突然问。 “没有。” 他抚上她的脸蛋:“别让他碰你。” 乔崎:“我明白。”她话锋一转,“但如果,他非要碰我呢?我感觉自己已经瞒不下去了,他好像在怀疑我。” “知道怎么演戏最真实吗?”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缓声道,“你不得不把自己投入到这个角色中去,你要想象成你就是她,你要让对方产生错觉。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就相信你了。”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乔崎终于松了一口气,最后主动抱住他精瘦的腰,“我等你告诉我事实。” “你最好不要知道。” “我去过伦敦吗?”听到这话,乔崎问。 “去过。” “我不记得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最后,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当然不记得了,如果记得,你就会知道我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乔崎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猛地被他含住了唇。 “我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他将她抱起挂在自己腰上,动作蛮横甚至有点粗鲁地将她抵在墙上,大掌从她的衣摆下伸进去,最后寻到那处柔软,“别让他碰你,这里是我的。” “嗯……” 他的手继续往下,滑过她白皙的大腿,一直到腿弯处。乔崎攀住他的手臂,咬紧嘴唇,听到他说,“可以的,我们可以把地毯弄脏……” 她将视线转移到明亮刺眼的外面,点了点头。 …… 乔崎走出小区,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这时,乌云滚滚,已经有要下暴雨的迹象。她拿出伞,给李绮橙打了个电话,然后站在公交车站等。 李绮橙刚从养猪场回来,还带着西瓜和他的哈士奇去了趟乡下,一接到她的电话,就风风火火地开着车来到这边接她。 她车子刚到,大雨就倾盆而下。 “乔乔,二弟还没回来吗?”李绮橙在她上车的时候问了句。 乔崎将伞收好,把那只哈士奇赶到一边去,自己坐到了后座,“还在飞机上,估计要晚上才能到。” 西瓜本来半睡半醒的,见到乔崎上了车,精神立刻好了起来。他睁大眼睛看着乔崎:“二婶,你很快就会有小宝宝了。” “……” 李绮橙发动车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胡说。” “爸爸说的,结婚就会有宝宝。”他不服气地回嘴。 “你爸爸骗你的。” 西瓜哼哼:“爸爸才不会骗我。” 李绮橙忽略他的话,想起这茬儿,便问乔崎:“说真的乔乔,你和二弟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乔崎边摸哈士奇的毛边说:“现在还不急,他工作忙。” “嗯,也对……”李绮橙想了想,又问,“今晚要回老宅吃饭吗?” 乔崎盯着窗外的雨,一言不发。 “乔乔?” 雨点打在车窗上,溅起一片片小型的水花。她听到橙子的声音后,胡乱应了一声,思绪却不知道游离到哪一方去了。 李绮橙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直接把车开向了老宅的方向。 “要不要打电话让二弟也过来?” “不用了,他下飞机肯定很累,我早点回去就好。” “也好。” 雨点越来越密集,路过一个甜品店时,乔崎透过朦胧的雨帘,看见了那个一身绿的女人,她站在雨中,浑身湿透,逐渐露出她的本来样貌。 周围的伞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在雨中移动,女人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那头短发被雨弄得湿湿的。 几分钟后,贾桐打着伞快步走近她,眉毛间透着焦急:“小姿,赶紧过来!” “你是谁?”女人眼神空洞地看向她。 “赶紧过来!雨下得很大。” 绿色唇膏被雨淋得早就失色,罗姿站在街中心,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喃喃道:“他喜欢长发还是短发呢?” 贾桐拿出手机,赶紧给梁友拨去,可那边根本没有回音。她只好收了手机,强制性地把罗姿拉到伞下,“你今天去找乔崎了对不对?” “乔崎?那是谁?” “别问她是谁了,赶紧和我回家去。” “我不要,我要找席川,我要找我的丈夫……我叫张圆圆,我的丈夫叫席川,他在浴缸里失踪了……” 贾桐头疼地握紧伞柄,叹息——她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 “乖,小姿,我们过去,我的车在那边。我带你去找席川好不好?”她试图说服眼前的女人。 听到这个名字,罗姿眼睛一亮,“真的吗?你能帮我找到我的丈夫吗?” “能。” 得到这个回答,罗姿咧开嘴笑了,挽住她的手,“谢谢你了,姐姐。” 贾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四的女孩儿来,明明拥有着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容貌和身世,却为了一个早已为人夫的男人而弄得自己神经兮兮。这几个月,她不停地扮演着各种角色,通过多种渠道找到乔崎,把自己幻想成无数个人,来接近她。贾桐也和乔崎打过招呼,让她尽量配合罗姿,不要刺激她。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她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雨越下越大,视线也愈发的模糊。街上蒸发出一种灰尘和雨混合后刺鼻的味道,混着各种尾气味,让人心情不由得烦躁。 坐在商场外面,浑身脏乱,胡子拉渣的乞丐,身前放了个铁腕,却是一脸的满足。 呵,尽管你现在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拥有她的,却还是我。 ☆、第92章 假意惺惺   晚上从老宅回到别墅,乔崎第一时间就是看车库里有没有车。   整个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息。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草坪上,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后,坐到了旁边的木椅上。这个时候的温度稍稍比白天要低,别墅位于半山腰,周围的香樟树影影绰绰,蛐蛐在草丛间扯着嗓子鸣叫。蹲在她脚边的旺财一动不动——最近它精神很不好,吃的东西也少,比之前瘦了太多。   乔崎将它抱在大腿上,沉默地看着天空。木椅系在一个藤架上,是之前席川专门为她做的。这边有一整片葡萄园,她现在就坐在这片葡萄园中,黑夜中,一串串硕果藏在叶片之下。几分钟后,她起身,摘了两颗握在手上。   “都成熟到这种地步,可以摘了。你喜欢就这样吃还是泡酒喝?”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乔崎动作微滞,接着将旺财放到地上,旺财着地后,精神恹恹地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她捏着葡萄,从木椅上起身,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   “回来都不打声招呼。”乔崎绕过木椅走到他身边,踮着脚给他解下领带,又替他拿过公文包,“我刚才去老宅吃饭了,爸爸妈妈让你找个时间回去。”   “嗯……最近还是太忙了,你不介意的话,替我去看看他们,嗯?”席川包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两下,“下午洗澡了?”   “和橙子去做了个SPA。”   片刻后,他突然执起她的手,轻笑着说:“喂我。”   “还没洗呢。”   “有什么关系?”   乔崎没辙,只好把葡萄剥了皮,主动送进他嘴里。他的眼里充满期待,那双柔和得几乎要腻死人的眼眸让她差点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她动作一抖,差点被他含住手指。   “真甜。”他舔了舔唇角,表情揶揄。   乔崎脸一红,“你不累么?进屋去,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遵命。”   她笑笑,主动勾住他的手,两人一起朝屋内走去。   *************   深夜十二点。   乔崎睡得迷迷糊糊,背后却突然传来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怎么到我房间里来了?”她揉揉眼睛,问他,“不睡吗?”   席川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天。”   “嗯……”   “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停顿了会儿,他问。   乔崎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穿着保守睡衣坐在床头,清醒了会儿,这才转过头来看他。   令她惊讶的是,他平日里冰封的眼眸却突然柔和起来。怎么,想打柔情牌了吗?她动了动脚趾,不动声色地回答:“说说吧,你的过去。”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孤独了。周围人不肯认同我,认为我是个怪物。”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双手枕在头下,而后又继续盯着天花板,“你最开始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的确,你自大又傲慢,聪明得难以想象,这种性格的确很难让人接近。”   他笑笑,继续说:“后来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全都是聪明的人,我和他们沟通,得到了精神上的交流。”   乔崎竖起耳朵,问:“什么地方?”   “伦敦。”   “你以前的确和我提过,你在伦敦呆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转过身看着他。   “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法揭开的伤疤,这块伤疤,也一直是我的痛。”   “你怎么知道这块伤疤无法治愈?”   他没说话,侧颜显得安静而美好。这个时候的他,和之前无异,安静中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乔崎移开眼,差点被骗。   怎么可能?他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而已。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一直坚信这个道理。   稳了稳心神,她听到他继续说:   “我去伦敦,是为了修养。当时从美国那边过去时,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那段时间,我独自一人住在伦敦眼附近的一间私人公寓里,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见任何人,甚至开始自残。你知道抑郁症有多严重,我当时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后来,直到一个契机的到来……”   听到他的话,乔崎一度认为,眼前的人就是席川。可实际上,她知道自己只是被这种表象所欺骗。而她的心则一阵阵抽痛,如果他所言是真,那么当时的席川,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的他,需要用药物来维持精神平稳,可想而知当时的光景。   她静静听着他说,后来的事,无非就是他想尽各种办法治疗,最后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但是有一件你永远无法想到的事情……”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乔崎放在床头边的电话却开始有频率地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拿起手机,盯着屏幕——邢毅?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乔崎按下接听键。   “邢副队?”   邢毅修养了一个月,身上的伤总算是基本无碍;前些天是他出院的日子,乔崎还专门带了果篮去问候他。她也问起过枪击案的事情,可他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想起那晚的任何事情。   无头男尸案件的凶手到现在也没找出来。左凯是被海棠在无意识下杀害的,而在那之后,有人割去他的头,后来的进一步尸检也表明,死因并不是一开始众人想的那样。周锋齐落网后,贾桐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那段视频,证实了左凯的死亡的确是海棠造成的。但后来猪肉阿强的死亡,却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天有人见到她身边这个男人曾经和阿强一起出现在小区里,后来又齐齐消失,但由于当时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也只能不了了之。   电话那边传来邢毅略显沙哑的声音:“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很抱歉……”   “还没休息呢。”乔崎看了看旁边的男人,道。   “明天中午有空吗?我想找你谈谈。”   “嗯,明天正好有空。”   邢毅:“那就在市中心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见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十一点半准时。”   “好的。”乔崎表面波澜不惊。   “晚安。”   “晚安,邢副队。”   挂了电话,她转头,吐了吐舌头:“邢毅打来的,说是明天有事要和我商量。”   身边的男人笑笑:“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就好。”说完,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早点休息,我也要回房去休息了。”   乔崎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他的衣角。   他脚步一滞,转身看着她:“怎么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灼灼,“委屈你了,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   “我明白的。”他包住她的手,“晚安,老婆。”   “晚安。”   一个月前,乔崎母亲张琳所在的航班失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音讯。所有人都接受了她的死亡,两人刚结婚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乔崎一时间精神恍惚,便提出了分房的要求。也算是变相的守孝,虽然这种不伦不类的“守孝”,只是一个幌子。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穿她没有。但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相处得和和睦睦,日子融洽而平静,他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动作。但乔崎深谙,他绝非善茬,否则当初就不会想方设法地诱导她。   或许是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做的事都滴水不漏。   在他走后,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乔崎重新躺下来,侧过身,手寻到胸前那抹冰冷的东西上,来回摩挲着,好像这样就能赐予她勇气。   漫漫长夜,她却没了睡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树影看,心里空落得厉害。   **************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乔崎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见到了邢毅。   他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眼窝深陷,颧骨也稍稍突出,整个人瘦了一圈。   两人顺便点了牛排,打算简单就着吃午餐。在这期间,邢毅一直沉默,直到他切好盘子里的牛排。   “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说说,我打算离职了。”   乔崎手下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他,“为什么要离职?”   她知道,邢毅有多爱他的岗位。他是位尽职尽责的刑警,干了也有十来年,立过的功更是不少,突然辞职,实在说不过去。   “这次……我差点就没命,家里人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我干这行。”他平静地说。   刀叉和盘子碰撞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乔崎伸出手,揉揉眼皮,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你以前也差点没命。”   “是啊,还没娶到个货真价实的媳妇儿就没命了,多不划算。”邢毅半开玩笑,叉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他因为常年在外奔波而显得些许黝黑的皮肤白了不少,那双疲惫的眼睛也充满血丝,许是昨晚没睡好,许是离职前的焦虑,总之,他的精神状态不在正轨上。   乔崎:“我支持你的决定。”   邢毅擦了擦嘴,看着外面的滚滚热浪,隐约能听见知了在不停地聒噪。他问了句:“婚后生活过得还顺利吗?”   “还好,席川对我很好,很尊重我。”   “结了婚,就有自己的家了,凡事都不能向以前那样冲动。”邢毅的声音陡然放低,“特别是席家那种大家庭,你要特别小心,步步为营,别让人占了便宜去。”   乔崎眼珠微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这是自然的。”    ☆、第93章 新婚之夜 吃完牛排,两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会儿。约莫在一点半左右时,邢毅因为一个电话而离开,回了支队。 乔崎独自一人在咖啡厅坐了半个小时,点了一杯新鲜的橙汁,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账号发呆。 这些天来被压抑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她时刻想着,如果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席川就好了。而现在,她每天提心吊胆地和一个陌生男人身处同一个屋檐下,这种被压制的感觉无法言喻;她根本没有办法扮演好一个正常的妻子,甚至在行动上排斥他。乔崎知道,那个男人肯定是看出来她在演戏,但如今还不戳破这层窗户纸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另有目的。既然这样,她就陪他好好演戏。 时间过得很快。 渐渐地,乔崎一时间感慨万千,看着那杯橙汁,竟然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事情。 左凯的案子暂时告一段落后,她曾经去看过海棠。那个时候她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根本不肯进食,最后还是在医护人员强制性的安排下,才勉强能喝进去一些米汤。小宝被周锋齐杀害,而他杀死全家并将尸体泡在池子里的事情被传遍了整个G市。 海棠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美貌,变成了徒有一层皮的人骨。她坐在病床上,每时每刻都在念叨着一句话:“我不是凶手……” 后来,乔崎在燕子那里得知,左凯原来是海棠的救命恩人,两人曾经在一起过,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也融洽,和普通夫妻无两样。后来左凯在一次车祸中腿脚致残,在日后的生活中更是自暴自弃。更让乔崎惊讶的是,海棠曾经被一个富商施暴,而身为丈夫的左凯非但没有安慰妻子,更是破罐子破摔,让她用卖肉这种方式来赚钱养家。 如此漂亮的一个女人,真是应了红颜薄命的说法。 那之后,乔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陪她做治疗,直到她和席川的结婚日子来临。 那天,恐怕是乔崎过得最开心,也最累的时候。 一大早,橙子就把她用车载到专门的地方去化妆,各种折腾,繁琐的程序让乔崎简直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当然,她也根本没有第二次的机会。这期间,没人提议玩堵新郎的游戏,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拦不住席川。 后来,当她拖着婚纱出现在现场时,看到穿着正式、笔挺地站在教堂门口、脸上噙着完美笑容的席川时,这才觉得,就算累,也是值了。 那个时刻,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眼里满满都是她。 最重要的宣誓完毕后,乔崎和席川又被车载到了酒席现场。乔崎让人换了一套大红色的旗袍,刚长长的头发被心灵手巧的造型师挽成了一个髻,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像新娘,美得让人窒息。而席川则省事儿很多,从头到尾都是一身西装。他没有耐心换那么多套衣服。 那天,爷爷奶奶,当然还有她的母亲,都到了现场。虽然张琳对这个女儿平时没抬关注,但结婚那天,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她两句。 后来,乔崎被人带着,一桌桌地敬了酒。席川则滴酒不沾,因为他知道,今晚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喝酒误事,这事儿,是他最不想误的。 席老爷子和乔老爷子都穿得喜庆,旁边坐着席川的父母。伴郎伴娘则分别是席晔夫妇和郑恒远夫妇。席川的朋友吕医生和电脑技术帝都到了现场,还有他承诺过的刑警支队的各路人。 所有的朋友和亲人都在那一天,聚集到了他们的婚礼上。 席川不忍心她喝多,在她敬酒的期间,巧妙地利用伴郎郑恒远替她挡了酒。从中午到下午,他都一直在念叨着:这该死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不过见她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幸福感,席川又突然不想让时间快起来。 后来,他悄悄抿了一口酒,盯着她的背影,感慨:她终于是我的妻子,我再也不用偷藏她的内衣了。 这种期盼已久而如今成真的满足感,让席川看任何人都无比顺眼。 当然,截止到晚上。 闹洞房,是结婚当日必不可少的一项。 席川那群朋友,一个比一个腹黑,花样百出的玩法,让乔崎丢尽了脸,硬是把招式都玩了个尽兴。 吕医生冷笑着站在众人中间,薄唇轻启:“香唇探宝。” 所谓“香唇探宝”,是一种很普遍的玩法。简单来说,就是新娘蒙着眼睛,根据新郎的指示,把放在他身上的小零食一件一件地叼起来,最后一一喂新郎吃掉。 玩这个的时候,对于乔崎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两人一向是最默契的,而她的身手也不错,虽然这期间碰到了敏感的部位,但总体来说还是顺顺利利。众人大呼没过瘾。 “上香蕉!”技术帝说。 橙子以前是被毒害过的人,这会儿见乔乔被人整得满面通红,竟然生了股恶趣味出来。她兴冲冲地拿了香蕉过来,递给技术帝。 技术帝把香蕉绑在席川的皮带上,“新娘吃完这根香蕉,边吃必须边说‘好吃’这两个字。” “……很好。”这等福利,席川乐在其中。 乔崎则羞红了脸,不过幸好屋内暗,她又化了妆,看不出来。众人见她不肯,起哄:“快点,快点……” 乔崎只得妥协,半蹲□子,含住那根香蕉,在席川暧昧的注视下,一点点吃进嘴里。 “好吃……” “真的好吃?”席川挑眉问。 “好吃。”乔崎白了他一眼,死变*态! 技术帝满意一笑。 下一项是郑恒远提出来的——猜颜色。 “新娘先来,问题:新郎今天穿的内裤的颜色。”他清清嗓子,大声问出口。平日里没机会挤兑乔崎,这个大好时机可不能浪费了。 乔崎转了转眼珠:“黑色。” “我所有的内裤都是黑色的。”席川老老实实地回答。 “真没意思……” 郑恒远:“那好,过关。接下来,新郎来。问题:新娘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这个问题怎么难得倒席川? 他暧昧地扫了眼自己的老婆,正想说,可看到有男人在场,又说不出口。 “猜不出来。” 郑恒远笑:“猜不出来就罚喝交杯酒。” 两人遂被迫惩罚,草草喝了交杯酒。 一时间,气氛到了白热化。众人又玩了“香蕉蹦极”、“如鱼得水”、“探囊取物”等游戏,最后到了终极考验——十八脱。 “这个,不玩了吧……”乔崎皱眉。双唇微肿、脸颊含春的她早已被这群人折腾得疲倦不堪,现在靠在席川身上,简直是受罪。 不知是哪个说了句:“不玩今晚你们就别想入洞房!” “这是助你们一臂之力。” “别害羞哦……” 最后两人还是没扛住众人的起哄,又因为席川有私心,作为今晚闭幕“仪式”,十八脱再次将气氛引向了□。 在经过艰难而令人羞赧的动作之后,地上终于凑齐了十八样东西。 被窝里的两人,到最后皆是不着存缕,闹洞房的那群人也尽了兴,纷纷离开。一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新房在老宅,席川的这间玻璃房被临时改造成了新房。今晚还燃了红烛,在圆桌上摆了几大盘花生、桂圆等东西。从里面看出去,可以清晰地见到外面四处亮着的大红灯笼。 夏夜虫鸣禅噪,而屋内,静得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乔崎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天。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他一脸温柔的渴望。他的肌肤,他的体温,他密密匝匝的吻……直到她完成蜕变,他都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捧着。他舍不得她受一点痛,于是只能压抑自己。 她被他领着,徜徉在美丽的花海中。那一刻,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主宰。 不算宁静的夏夜,对于这对刚成为夫妻的男女来说,实在是太过短促。 到后来她回忆起这天,除了疼痛,就是满得能溢出来的幸福感。 …… 橙汁是被冷冻过的,这会儿杯壁冒出点点水珠。突然变换的音乐让乔崎惊醒过来,当手指触碰到水珠时,她才发现已经两点过了。 这个时候,阳光最是*,大地就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蒸笼,行人纷纷皱着眉头,行走在街头的阴凉处。 乔崎此刻不想回别墅,更不想去面对那个男人。权衡片刻后,她决定独自一人去看电影。 而等到她走到电影院时,却发生了一件令她哭笑不得的事情。她刚买完票,一个浓妆艳抹的高挑女人从身边经过,到了购票处。女人长相精致,鬈发肤白,双眼微微上挑。 乔崎不经意间看过去,当场石化…… “给我一张在这位女士旁边的票。” “你怎么在这里?”她低声问“她”。 “巧合。”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放映室。 今天放映的是一部近日来很叫座的有关于同桌的爱情电影。乔崎找好座位,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这个时候,影厅基本已经满了。“她”买了爆米花和可乐放在她手边,也安静地坐下来看电影。 “你肯定不会喜欢这种题材的。”电影一开始,乔崎就轻声开口。 “你也不喜欢。” “我随便选的。” 那边很快就不说话了。等到电影放映十分钟后,一双温暖而熟悉的大掌从座位旁边伸向她这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由于这里面光线不好,所以两人的小动作根本没人注意。乔崎红了脸,察觉到他抠了抠自己的掌心,又玩心大起地摩挲着她的手指,一时间浑身发软。 “好好看电影。”她低嗔。 席川低笑了一声:“不看,那女的还没我长得好看。”手上的动作更加露骨,没多久,他就将手转移了方向,伸进了她的短裙里。 周围都是人,乔崎忍耐着不说话,专注看屏幕,正想用剧情吸引去自己的注意力,却被他狠狠一摁。 她咬牙,拦住他作怪的手,“这里是公共场合。” 旁边已经有个女生注意到动静,又见这边也是两个女的,眼神瞬间暧昧起来。 最后席川乖乖收回了手,却将长臂搭过去,枕在了她的背部。 总是爱动手动脚,这只色狗!乔崎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还是趁着周围人都煽情去了,偷偷看了他一眼。干嘛扮女人,这家伙有异装癖么?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接收到她的眼神,席川也心有灵犀地将眼神移了过来,“没满足吗?”他问。 “……”最后,乔崎拿爆米花堵住了他的嘴。 ☆、第94章 二人世界   一场电影看下来,乔崎除了个开头和结尾,中间根本没好好看,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旁边的人给吸过去了。席川没隔几分钟就动手动脚,偏偏还一脸镇定地盯着大屏幕,加上旁边那个有所察觉的女生时不时地往这边投来暧昧的眼神,简直让她如坐针毡。   他果然骨子里就是色。   结尾时,乔崎喝掉最后一口可乐,将杯子放到一边,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两人的肌肤相接触,皆都一震。   “电影完了。”她说。   “嗯,我和你一起走。”   乔崎收拾好垃圾,听到音乐响起,旁边的人都已经开始往外走。她低低地说了句:“没关系么?”   “今天别回别墅了,陪我。”他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揽过她的肩膀,趁着周围人还沉浸在电影结束的哀伤时,偷偷亲了她一下。乔崎捶了一下他的手臂,语气稍稍嫌弃:“你干嘛穿女装?”   “方便做事。”席川捏捏她的脸,揽着她随着人群走出影厅。   外面空气好多了。乔崎一直觉得看电影的地方都有股奇怪的味道,浑身顿时松下来,她侧过眼,看了看他的侧脸,“你知道他的目的吗?”   乔崎指的“他”,席川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只是,他在酝酿,在找时机,而这个时机,就在不远处。   他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今天睡宾馆,别回去了。你也不用勉强配合他演戏,那栋房子就给他,以后总有办法治他。”   “……他昨晚亲了我。”   席川脸色一沉,揽着她肩膀的手也微微使力,“亲了哪里?”   “就碰了一下脸。”乔崎放慢脚步。   他也跟着她缓下步子。几秒之后,只听得他语气平淡地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和他接触。”   乔崎一时间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的思维却转得很快,她联想到很多事情,以及那个男人昨晚说的话,突然找出了结症所在。这个结症的中心,是一座叫“伦敦”的城市。   她低下头,主动拉过他的手,“席川,你以后做什么都要告诉我。”   “好。”   两人不再说话,默契地朝电影院出口走去。   天气很热,席川拉着她走到附近一处高级宾馆,自己则去浴室洗澡换衣服。乔崎坐在大床上,端起旁边的冰水喝了口。屋内凉爽阴暗,透过落地窗可以一览G市漂亮的美景,虽然现在外面一片燥热,整一个蒸包子的蒸笼。   席川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没擦干净的水珠从颈部一直往下滑,滴落到腹部以下,消失在暧昧的地方。   乔崎一时间口干舌燥。她对他也是有欲*望的。   她放下杯子,下一刻,却被他抢先一步。席川拿了杯子就往嘴里灌,两三下就把冰水灌下肚。   “别墅真的不管了吗?”乔崎突然问。   那里是他们的家,她花了很多时间来布置,把他花园里的葡萄打理得十分茁壮;她甚至在那里为他们的宠物旺财建了一个小房子。她对那里有着特殊的情感。   席川擦了擦头发,很认真地望着她:“别墅没有了可以再建,只要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乔崎心一颤,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煽情的话。她咬唇,点了点头。   “放心,旺财那家伙机灵得很,它现在估计在隔壁家避灾。”语毕,他又安抚她。   她主动抱住他的劲腰,哑声说:“跟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变笨了。”   “你在我眼里本来就是个小笨猪,虽然比其他女人聪明不少。”   乔崎正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压下来的身躯给吓了一跳。男人灼热的气息绕在她的颈部,挺翘的鼻尖在她动脉处细细地摩挲着,带来异样的感觉。   “阿崎……”他语气依赖地唤着她的小名。这人不正经时就叫她媳妇儿,想逞凶时就唤她老婆,唤她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就代表他目前是正经的。   两人刚结婚那段日子,还没出幺蛾子,近一个月的生活,他的需求量都很大,且都没做过安全措施。乔崎这个月的月事也还有点推迟,所以她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中奖。可看他现在这样,肯定又免不了一番亲热。她将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我月事推迟了。”   “嗯哼。”他比谁都清楚。   “会不会……”   “没有。”席川很有信心地否定,“我自己播下的种子,我还不清楚吗?”   她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   席川一时间心脏处又抽抽的,越看她越可爱,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一个冲动就低头含住了她的唇。乔崎挣扎了两下,未果,只得任由他在自己嘴巴里吮吸。   “老婆,还有两个小时吃饭……”   “嗯。”   **************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天黑。   屋内还是凉爽依旧,却不见了他的身影。乔崎拿过旁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身上酸痛乏力,尽管睡了一觉,但还是很难受。一下床,就触到柔软的地毯,她崴了下脚,幸好无大碍。四周静悄悄的,乔崎拿了旁边的衣物,走进浴室。   而当她洗好澡出来时,席川已经买好食物进来。他打开一个装菜的保温盒,说:“这里的东西不好吃,我专门去外面私房菜端回来的,你最爱吃的牛肉和烧茄子。”   他穿着一件黑衬衫,眉眼低垂,清俊舒爽,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   乔崎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他扔下的外衣。   正要脸红,一想到两人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个什么劲儿,她也就坦然了一些。席川绕过桌子,走过去握住她的一边柔软,掂了两下,笑得很有深意。   “吃饭!”她拍下他的手,没好气的说。自己还痛着呢。   席川揉揉她还有些发湿的头发,“吃饭。”   八点,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享用了晚餐。墙上有一面大电视,乔崎无聊得紧,吃完饭后拿了遥控器,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地看起了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电视剧来。席川嗤之以鼻,“毫无逻辑。”   “如果有逻辑,看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她玩着他修长的手指,“知道我最爱看的电视剧是什么吗?”   “什么?”席川竖起耳朵。   “应该是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流行偶像剧,有部偶像剧我记忆最深刻,讲的是男主失忆,变成穷小子和女主在一起了,后来恢复记忆,却唯独忘了女主,但还是爱上女主了……”   他更加不屑:“什么破电视剧。”   乔崎往他怀里钻了钻,继续说:“他为什么还会爱上女主呢?因为不管他忘了谁,失去了什么,内心深处的感情都还是在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他不熟悉的温润。   “不管我以前是不是丢失过对你的记忆,但我现在,很爱你。”   席川浑身一僵。   “你说我去过伦敦,而那个男人说我和他初遇也在伦敦,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席川,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你说呢?”她抬头,盯着他形状完美的下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表情尤其僵硬。   她抱住他的腰,“席川,我爱你。”   那一瞬间,脑内绽放出无数烟花,震得他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电视里还响着一个大妈聒噪的吵架声,可他现在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   席川慌乱地低头,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蹭了蹭,“我知道的……”   “嗯……”乔崎主动碰上他的薄唇,又低下头,更紧地抱住他。这是她的男人,她真正的男人,谁也无法取代。   他手足无措地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内心却是一片荒凉。现在,他不能给她安定的婚后生活,更自私地让她和别的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美好的女人,他何德何能?   屋内只剩下电视发出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动了动,遥控器被压了一下,突然转换了一个台。画面跳转,正巧不巧,某个频道正在放乔崎刚才说的那部电视剧。   这个时候,男主发现自己爱上了女主,为她弹钢琴,替她戴戒指,可却遭到了女主的拒绝。   乔崎静静地看完这集,不知为何,心里却更加荒芜。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也看得专注,一点没有刚才的不屑和冷眼。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点半。乔崎睡意全无,依旧靠在他怀里,无聊地换着频道。   “很无聊吗?我们干点别的。”席川突然夺过她手上的遥控器,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不要,那里还痛着。”   遭到拒绝,他只好抱着她,干啃着。   “他到现在还没打电话来,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乔崎突然想到这件事,推挤着他在她胸前作祟的脑袋。   席川停下动作,舔了舔唇,毫不在意地说:“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万一他对我们的家人……”   “我了解他,他不会这么无聊。”   乔崎皱眉:“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替代你,嫉妒你,和你有仇?”   “不。都不是。”席川将手覆在她的颈部,温柔地摩挲,“他的目的,是为了玩游戏。”    ☆、第95章 爱爱巢被烧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永远不要去猜他的动机,就像我现在……”席川咬住她的耳朵,“想吃了你。” “还有点痛。”乔崎躲开他的亲昵,不想腰却被他紧紧给箍住。 他不断靠近她,最后索性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凑近她的耳朵哑声道:“没关系的,我会轻点,就像刚才那样,你不也很享受吗?嗯?”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每次靠近,那里都会一片绯红。席川从上往下俯视,看到宽松衣物里的美景,又硬得不行。 “我们不需要一些避孕措施吗?”她抓紧他的手臂,趁着他的手伸进衣服底下时,及时问了句。 席川挑眉:“不,那东西会隔绝我和你的感情。” “……” “那你尽量轻点。”她低头。 “OK.” …… 两人胡闹到很晚。 半夜一点,乔崎躺在他臂弯里,明明累得骨头都散架,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的心跳如擂鼓般起伏巨大,哪怕他在自己身边,也感到一阵心慌。 席川当然也没睡着。 他从后面抱住她,“你今晚的表现很好。” “什么时候带我去一趟伦敦吧。”乔崎忽然道。 背后的男人身体一僵,“等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 “很快就会有空了。”他更紧地抱住她。 乔崎翻了个身,正对他,黑暗中,他的脸部轮廓看不太清,但那双眼睛却迸射出令她无比熟悉的爱恋。“你在紧张。”她说。 “因为我有很多秘密瞒着你,但还不到时机。你想去伦敦,总有一天会去的。” 顿了顿,他又强调:“我从来不说谎。” “你说过谎。”乔崎认真地看着他。 “……” “你说,在公园那次,你是第一次和我见面。但我知道,你不是,你早就和我见过面了。我也见过你,但就是丢失那段记忆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语调开始上扬,“我们是夫妻,你该告诉我的。” “那的确是我第一次正式和你见面?” 乔崎眯眼:“什么叫‘正式’?” 席川低低叹了口气,将脸埋进她的颈部:“那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发誓。” “男人的誓言都是狗屁。” 他抬头,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几秒后,乔崎倒是先开口了:“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被瞒着,我想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的。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席川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我懂的,只是那段回忆对你来说太过痛苦。” “所以,我真的失忆了?”乔崎问。 “不,你只是摆脱了痛苦。” “你这样说我更加好奇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被人做了什么事?施暴?折磨?还是更加残忍的事?” “……都不是。” 得不到回答,乔崎闭了闭眼,“我现在思绪很乱,我想睡了。” 他知道她生气了,但他必须守口如瓶。这个秘密,迄今为止,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免受这件事的困扰。 怀里的人呼吸很快就沉了下去,判断她的的确确睡着后,席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乔崎独自一人在宾馆里醒来。 一旁的床单早已冷寂,席川已经走了很久。她不会单纯地以为他还是去买早饭,因为这间屋子早已没了他的痕迹。 她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快到中午的时候,乔崎去退了房。 席川走了,走得干干净净,没有留给她任何讯号。 下电梯的时候,她拿出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电量的手机,发现上面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有爸妈的,有橙子的,甚至还有郑恒远和邢毅打来的。 乔崎没有回,只是走出宾馆,去附近的报亭买了份报纸。 她拿了报纸,坐到一边的凉亭去。 前段时间死亡的猪肉阿强以及左凯的人头找到了,地点在富兰山道G103号别墅的二楼某个房间里。而那栋别墅,也在警察将人头找到的同时,因为线路问题而引发火灾,在一夜之间,别墅被烧得干干净净。 满大街都在找她和席川。 乔崎走出凉亭,将报纸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踩着高跟鞋离开现场。 席川去哪里不重要了,他给了她爱情、婚姻和承诺,他就永远逃不出她的天地。现在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需要做点什么。 …… 昨天下午六点左右,一位身穿绿色衣服的快递员骑着摩托来到了别墅外面。 大门是开着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按了按门铃,岂料里面根本没任何动静。他只好推开铁门,企图去里面的院子寻找主人。 可找遍了整栋别墅,都没有人。他只好按照上面的电话,给屋主打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席先生吗?您的快递到了。” “拿进来吧,我不太方便。” 因为必须要签收,快递员虽然为难,但还是照做。房子很空很大,温度很低,他一走进去,就感觉到浑身透凉。因为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所以一进来,整个人都彻底放松。 “席先生?” 他叫了两声,没人应。 快递员正觉奇怪,一转身,见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高挑男人站在他身后。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就像死人一般。 “席先生……您的快递,请签收。”他稳了稳心神,出于职业习惯,将东西递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轻笑一声。这时,屋内开始响起奇怪的响动,像时钟走动时被放大的声音。 几秒之后,快递员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地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最里面那扇铁门,此刻正大开着。他准确无误地走了进去,到达门口时,突然浑身一阵。 快递员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整个房间堆满尸体和残肢,冰柜大开,血迹充斥着每一处。而在他的脚下,正好摆着两个人头,他们睁着空洞的眼睛,并排成在一起,留着血污的嘴巴微张。 “啊啊啊啊啊……” 空寂的别墅被惊恐的叫声充斥,周围突然响起奇怪的音乐。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下楼,发现楼下早已没有任何人。 快递员手脚冰凉、浑身发软地跑出了别墅,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骑上自己的摩托仓皇逃离。 等到了人多的地方,他由觉得心悸,刚才那番场景回荡在脑海里,他恶心得跑到垃圾桶旁边,将中午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几分钟后。 “喂,警察局吗?我要报警……” *************** 现场的火早已被熄灭,现场只剩下一片废墟。浓烟还未消散,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从对面山看过去,那片区域陷入混沌中。 席老爷子知道了这事儿,气得当场说不出话来,而在别墅里找到的两个人头以及失踪的席川,也充分让人们明白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头男尸的真凶到底是谁。 乔崎打车来到现场,周围停满了警车和消防车,甚至还有她认得的李绮橙的那辆路虎。她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后把钱给了司机,面无表情地下车,走向人群。 旺财在人群外面转悠,发出极其悲伤的哀鸣。见到她来后,立刻狂奔过去,伸出小短腿不停扒拉她的鞋子。乔崎将它抱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李绮橙最先发现她,之后便神色着急地跑过来。 “你去哪里了?” 乔崎没正面回答,只是将旺财塞到她怀里:“大嫂,旺财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过段时间会来接它的。” 旺财闻言,眯起眼睛,原本只有一只耷拉的耳朵,现在另一只也弯了下去。 橙子抱稳怀里的狗,低声问她:“怎么回事?我听别人说,在二弟的房间里搜出了人头。” “麻烦大嫂传达给家里人一声,让他们务必相信席川,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橙子点头:“二弟的为人我们自然相信,是有人故意陷害的他吗?” 乔崎朝她身后看了看,很认真地点头:“这件事我和他会处理。大嫂,你赶快带着旺财离开这里。” “可是你……” “快离开。” 乔崎的眼神坚定无比,“一定要相信席川。” 橙子转身,又看了眼废墟,缓缓点头,“我会的。” 说完,她抱着狗走向自己的路虎,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那排香樟树中间。 而与此同时,李群和张二已经从人群中朝乔崎走过来,两人的表情皆严肃而沉重。他们知道,作为席川妻子的乔崎,自然也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还未等这边的两人开口,乔崎就说话了:“别墅被烧得干干净净吗?” 李群点头:“火势太大,基本什么东西都没留。” 张二:“很遗憾……我们只找到了你和他的婚纱照。” 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废墟的大致轮廓,那片席川为她栽种的葡萄园早已被掩埋在废墟中。乔崎攒紧拳头,脸色阴沉。那个男人竟敢,竟敢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家烧毁。哪怕席川昨晚说过那样一番话,她还是不甘心。 “乔崎,你没事吧?”李群见她脸色不太好,遂问。 “没事。” “你知道席川现在哪儿吗?”李群进入正题,低声问她,“那件事你应该知道了,昨天下午有人报警……”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乔崎冷静地回答。 “乔崎……慢慢来,毕竟你们是夫妻,我知道你很为难。” 闻言,乔崎微微抬头,嘴角扬起:“我们是夫妻没错,但我现在的确不知道他的行踪。” “真的不知道吗?”李群再次问。 “不知道。” ☆、第96章 回忆来袭   李群为难:“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如果找不到席川,恐怕形势会对他不利。”   “你相信席川吗?”乔崎语气平静地问她。   李群不回答。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让她说出相信这种话,还是有点困难。她表示很能理解乔崎现在的心情,毕竟是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但席川以前在美国的事她后来也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如果说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她还真不惊讶。   乔崎不语,越过她直接朝现场走去。那边已经围起了警戒线,现场还有些消防人员在做着事后工作,这时,一个认出她的刑警提着一个玻璃盒子走了过来。   “乔小姐,我们在废墟中发现了这个。”男人将盒子放在地上。   那个在大火中还完好无损的盒子里,盘着一条尖吻蝮。乔崎朝男人道了谢,蹲□盯着那条蛇看。相比之前的狂躁,现在的它,安静地盘在树枝上,一旁还有些细碎的鸡骨头。她就这么盯着那条蛇看,竟然不自觉地就入了神。   “乔小姐……乔小姐?”   男人的声音让她稍微回神。乔崎整理好裙子,站起身来,见到邢毅从那边走过来,他的表情很凝重,手里攒着电话。   “邢副队。”   邢毅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拉到一边的树下去。这时,乔崎隐隐看到人群中有个和席川身影很像的男人,但她还未来得及探究,就听到邢毅略微低沉的声音:“知道那晚袭击我的男人是谁吗?”   乔崎收回视线:“谁?”   “我以前一直没说……但现在,我不得不向你坦白,那个男人,和席川长得很像。当时你和他结婚了,我……”   “那晚,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三点左右就去民政局了。”乔崎面不改色地打断他。   邢毅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所以我想问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席川’?”   “……对。”沉默良久之后,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是双胞胎弟弟之类的吗?”邢毅皱眉问。   乔崎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所做的一切,恐怕就是为了嫁祸给席川,哪怕手法拙劣,但群众的舆论总是扩散得很迅速,到最后,席川会身败名裂。你肯相信他,我都觉得是奇迹了。”   说话间,她将长发捋了捋,那方雪白的颈间肌肤露了出来,上面横着几个暧昧的痕迹。邢毅暗了眼神,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   “光是我相信根本没用,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他需要澄清的东西,太多了。”他叹道。   几秒后,他又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走一步看一步,我很相信席川,他绝对有能力解决这一切。”乔崎答。   这就是夫妻间的信任,她爱他,相信他的能力,所以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他现在不知所踪,但她就是知道,他肯定在某个地方蛰伏着,等待对付敌人的时机。   而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那边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喊声。   “邢副队,有新发现!”   乔崎沉下脸,赶紧朝那边走过去。邢毅也跟了上去。   *************   “我们在废墟下面发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地下室,通向里面的楼梯也勉强能进去,就是刚才进去的人出来被吓住了。”一个穿着厚厚防火服的消防人员说道。   邢毅:“什么情况?”   “据那个人说,里面有点玄乎。有个玻璃房……”   消防员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一个人影从眼前快速闪过——乔崎已经越过那堆废墟,不顾其他人的阻拦,顺着那方通向地下室的阶梯,一路走到底。   邢毅低咒一声,迈开大步走过去。   整个现场都是浓浓的烟味,很是呛人,而这下面却干净无比。房子结构巧妙,通风设施完善,而这一处,完全是花了心思来弄的,所以才在如此猛烈的大火中能保存完好。   邢毅走下阶梯,一路走到底,拐过像迷宫一般的走廊,寻找着乔崎的身影。   找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他终于在刚才那人所说的玻璃房前看到了乔崎。   那是两个连接在一起、中间隔了一面薄薄墙壁的玻璃房。地上散落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而在另一个房间里,四零八落着五具血肉模糊的男性尸体。玻璃墙上全是血迹,简直就像一个装满血液的容器。   后来他仔细看过后,才发现那五具尸体是假人。   但乔崎的情况却不太好。她就那么僵直身体站在原地,连呼吸都那么轻。后来,邢毅听到她极轻极轻的声音:“邢毅,你知道两年前,我去过哪里吗?”   两年前?   虽然不太明白她突来的这个问题是怎么回事,但邢毅还是回答了:“两年前,你在伦敦呆过一个月……”   乔崎不再说话。   邢毅见她情绪不对,便走了过去,刚看到她的表情,就给吓了一跳。认识乔崎这么多年,邢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表情极度扭曲,眼睛血红,就像是……他心一惊,这样的她,就像是处于极端失控状态的精神病患者。   “乔崎。”他试着轻轻唤了她一声。   她开始呜咽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几具假人做的尸体,到最后,大声喘息,瞳孔涣散,靠在玻璃墙外面呕吐起来。   那几具“尸体”,死相极其惨烈,有被割喉而死的,有被剜去眼球的,有被开膛破肚的,甚至还有一个,五官被刀子弄碎,血肉交融。   邢毅见状,赶紧上前:“怎么了?”   乔崎只是吐,并不说话。到最后,她吐光了所有东西,只能干呕。   “你到底怎么了?”   她依旧不回答,扣在玻璃上的五指泛白,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太不对劲了……邢毅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时,又下来了几名消防队员,这几个人看到这番场景,也是被吓得不行。邢毅朝他们招招手:“去拿条毯子过来。”   “是。”   没多久,一个人就将一条薄毛毯递到了他手上。邢毅赶紧用毛毯将怀里的女人包紧,“既然你待在这里不舒服,那我们出去好不好?”   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邢毅赶紧将她扶离这个地方。   走出地下室,见到刺眼的阳光后,乔崎的情况才稍稍好转。邢毅让人端了热水过来,“漱漱口吧。”   “谢谢。”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   但她始终没有动作,只是端着杯子,看向远处的山,血红还未彻底褪去的眼睛充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联想到她刚才看到那副场景时的反应,邢毅内心很快存了疑惑。   就算刚才的场景太过血腥,但毕竟乔崎见过那么多比这更加不堪的犯罪现场,都能淡定应付,而这次的行为却反常地令人生疑。   “你到底怎么了?”他待她情况好点后,又问道。   乔崎将水杯放到一边的警车上,抚了抚额头:“没事。”   “你在说谎。”   “我真的没事!”她侧过头,眼神阴蛰,半响后稍稍缓和。她朝邢毅摆摆手,“抱歉,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乔崎说完,将身上的毛毯扯下来还给她,一个人离开现场,走到那排香樟树林里去了。   她走后,李群走了过来。邢毅还拿着手上的毛毯低叹,李群也唉声叹气:“如果找不到席川,乔崎也会受牵连的吧。”   这是一定的。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   乔崎独自一人坐在树林里的小亭子里,低着头。她将带刺的树枝捏在手心,逐渐使力,最后从手心滴下鲜红的血液,顺着纹路,打在枯叶上。这样的痛楚,好像就能减轻内心的难受。   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投射下来,在她的背上打出一个个光斑。这个时候的温度最高,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就连血液就是凉的。她松开树枝,开始抱着双肩颤抖,比刚才更甚。   她好冷……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揪在一起,狠狠地捏爆。她又想呕吐,可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如果再吐,她怕把自己的胃吐出来。   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乔崎不管不顾地翻出手机,见到上面的电话号码,脸色一沉。   “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第97章 心如死灰   男人的声音很低,说话间还轻笑了一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而此刻的乔崎知道,电话那边的他,是个不亚于定时炸弹的存在。   她眼睛微眯:“好久不见了,宁先生。”   那边发出一阵笑声,俨然见到老朋友般的熟络。接着,乔崎听到类似于铁链一样的声音,那边又开口了:“知道吗,你前段时间演戏的时候真是可爱,我完全没想到你会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过,这才是我的小七。”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生疏?我和你,以前很要好的,不是吗?”他继续说。   阳光变得越来越刺眼,乔崎握紧手机,声音冷淡:“你以为你是谁?”   “呵。”   男人只嗤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没多久,那边就传来结束通话的“嘟嘟”声。他挂了电话。   他不愿意和她多说。   手心传来的疼痛让乔崎从一片混沌中站起来,被汗水打湿的肌肤黏着衣物,身体也不再冰冷,而是如火烧一般难受。   她抬起头,透过刺眼的阳光,看到了站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的席川。他的脸上带着悲悽的笑容,背脊挺直。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也没有走过来,和她无言地对视着。   等到察觉过来的时候,乔崎脸上一片冰凉。阳光越来越旺,暴露在光线下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十分钟后,席川转身离开。那片枯叶上面好像从未来过人。可乔崎就是知道,他刚才来过了。那不是她的幻觉。   她擦擦眼泪,转身朝现场走去。   ……   是夜,贾桐满面疲惫地回到家中,却意外地发现和她早已有半个月没联系的梁友站在黑漆漆的客厅中。她放下手提包,打开客厅里的大灯,又去厨房倒了杯水来喝。   “你怎么来了?”她放下水杯,脱掉外套,坐到沙发上。   梁友并没有回答,只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沉默的气氛让贾桐气恼不已,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身边,“梁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   男人的沉默有时恰恰是引发女人发火的引线。贾桐扯掉头上的皮筋,深吸两口气,道:“既然说好了不来往,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困扰。”   “我想你了。”梁友突然淡淡开口。   听到这话,她更加生气。   “所以说,我就是你不开心时发泄的工具,或者说……pao友吗?梁友,你扪心自问,我哪里不好,追我的男人大把大把的,我会巴着你不放?”她自顾自地摇摇头,“呼……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那你就拿出行动来啊!”不知道被触发了哪一根筋,贾桐后退了两步,握紧双拳,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   梁友这才转身,眼神深邃,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他上前跨了一步,接着自己便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他的体温还是如此令人安心,他身上的味道也是她所熟识的。贾桐不禁有落泪的冲动。男人迷途总归是有的,但如今回来了,她也能接受。   但这世上的事情哪有她想的那么好?   “知道吗?你和我做ai的时候,样子美极了。”梁友哑声在她耳边说。   贾桐听到这话,脸都羞红了。正是这坠入爱河的愚蠢女人,像是被吃尽脑髓的蠢物,尽然没察觉到男人话语里的讥讽和嘲笑。   她正要说些什么,梁友却放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将屏幕对着她。   “多么美丽的照片,不是吗?”   屏幕上,全是她身体各个部位,甚至还有她在高*潮中的脸。   贾桐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但她知道有的情侣之间会做这种拍照或者录视频的事情,所以她也没太生气。哪知梁友拿回手机,在上面按了两下,唇角扬起:“天,才发出几十秒,评论就这么多了,你果真是个尤物……”   她浑身一僵,“你什么意思?”   “好东西当然要大家分享。”梁友轻笑一声,将手机放回到兜里,眼神骤然冰冷下来,“那网站有数十万人同时在线,是个警察都挖不到绝密网站,你猜猜,你的漂亮身体,会同时被多少男人尽收眼底?”   贾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半分钟后,她状似冷静地开口:“你到底做了什么?”   梁友笑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毕竟你是我这几年来看到过聪明程度仅次于乔崎的女人,但没想到……”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遗憾,“没想到,你勾不起我的一点兴趣。”   “梁友,你……”   “嘘,别说话。”梁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别叫我梁友。这是晚上,无人的暗角,我可以尽情解放自己。”   贾桐眯起眼睛。   “叫我Joker.”   屋内的灯瞬间暗下来,贾桐连着后退几步,碰到了一个大花瓶。她的瞳孔急遽缩小,动作开始僵硬起来。花瓶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稳住。   贾桐在刑侦界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Joker这个名号。她不敢相信,这个站在她面前,和自己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的男人,在警界大名鼎鼎的梁友,竟然是在逃已久的国际罪犯Joker。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让她产生怀疑的事情,这足以说明他隐藏得多好。   “瞧瞧你的反应,一点都不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我还以为你能表现得更加令我兴奋一点,可惜……”他啧啧有声,“如果是乔崎,肯定比你好。”   听到乔崎这个名字,贾桐不知被触痛了哪根神经,稳住身体后,用嘲讽的语气对他说:“可惜,你是弄不到乔崎的。知道为什么吗?席川的手段比你高明一万倍。”   梁友低叹一声,摸了摸耳朵:“乔崎虽然是我的菜,但我的另一个朋友执意要她,我只好卖了个人情。我本来为了见她,做足了准备……”他很无奈地摇摇头,缓步走向她,“现在,我需要个次等品。”   “次等品?”贾桐极有尊严地冷笑出声,“你就是只活在黑暗中的老鼠,什么狗屁国际罪犯,到头来,还是得顶着‘梁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啪”的一声脆响,疼痛袭满左边脸,浓浓的血腥味儿从喉咙深处涌上来。贾桐只感觉到脑袋一嗡,整个人都朝后面退,接着又是清脆一声,那个她花高价买来的花瓶,被砸得四分五裂。   “激怒我,你没好处。”梁友逐渐靠近她,趁着她捂脸的同时,一脚将她踹到碎片上。   地板很快就被血迹染红。贾桐被他踩住腹部,背部被扎进了几块花瓶的碎片,夏日穿着单薄,随着他力道的加深,碎片更深地扎了进去,一寸一寸,极度折磨人。   这个时候,她忽然回忆起两人共同度过的那段时光。他们会在夜晚激情地做ai,会大汗淋漓地相拥在一起,他偶尔会早起为她做饭,偶尔也会为她制造一个惊喜……就在刚才,她还差点以为两人能真正在一起了。他说他想她。可事到如今,苦果自食,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Joker,一个杀人不眨眼,将聪明女性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变态杀人犯。   疼痛让她出了大汗,她的意志渐渐模糊。男人低头,替她擦了擦额前的汗,动作轻柔地吻住她的唇,辗转反侧,“我不会让你死的。”   贾桐别过脸,干笑了两声。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回答对了,我就放你走。”他放开对她腹部的踩踏,站到一边去。这时,贾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反抗。月光下,她看见他英俊的面孔冷如冰块,而那张扬的肌肉则多了几分狂野。她想,如果时光能倒回到以前,她肯定不会再上这个变态的当!   梁友俯身,摸了摸她的脸,问:“两年前考古队去的章城,你也去过了吧?当时埋在地下那批文物,被谁拿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贾桐凄然一笑,但很快,表情比刚才更显讥讽。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原来国际罪犯的出发点,还是得落在‘钱’字这上面。”   “被谁拿走了?”梁友的表情变得很不耐烦。   贾桐闭了闭眼,“我并不清楚那人的身份。”   “说,被谁拿走了?”他从地上捡了一片碎片,抵住她的喉,“你可以不说,但你要知道,你不可能孓然一身,你也可以对任何事都保持沉默,但我告诉你,你的家人都会因此而被你拖下水。”   他的眼神极其狠戾,碎片又往前进了几分。   贾桐仰着脖子,如高傲天鹅般的斗志在听到“家人”两个字后,瞬间萎靡。她蠕动了两下嘴唇,最后不得不妥协:“方新集团的总裁,司霖。”   梁友的动作微顿,最后撤了碎片,直起身,“我说过,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会食言。”   不知为何,贾桐竟然稍稍松了口气。   “你不怕我告发你?”她冷声问。   梁友转身,“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但他们从未将之公诸于众,因为一旦那天到来,就注定是他们的入土之日。”   贾桐握紧双拳,腹部隐隐作痛,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屋子。   关门声消失后,屋内很快就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她气喘吁吁地看着天花板,眼角落出一滴浊泪。   *************   夏夜总是特别令人烦躁,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汽车铅尘味儿的街头。   已经是晚上九点,乔崎独自一人,在公交车站台旁,等着下一班公交车。这里偏郊外,来往的人不超过五个,再走二十分钟便是新区,所以即便是夜生活最繁盛的时刻,也依旧冷清得紧。   不消多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从她身边走过,平底鞋踩得“噔噔”作响。   后面跟了个高大英俊、表情隐忍的男人,一直跟在女人后面,一言不发。经过她的时候,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最后竟然慢下脚步,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乔崎这才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他的长相:眉目犀利,面相异常俊朗,身材高大,有股说不出的男人味儿。   前面的孕妇见他没跟上来,又在一个女人面前停下,瞬间黑了脸,也不走了。   只见男人从包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她:“席川的太太吧,真巧,在这里遇见你,这封信你收下,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老公,你在干什么?”那边的大肚女人突然问。孕妇总是情绪敏感的。   “乖,等等。”男人应了一声,又看向乔崎,“席川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乔崎很快就认出了面前这个经常出现在杂志上的商业成功人士——司霖。她接过信封,冷静道:“谢谢司先生。”   “其余的我不方便多说,那就这样了,再见。”他朝她微微点头,转身朝孕妇走去。   两人齐齐消失在夜幕中。   乔崎手里握着的那封信,外面空白一片;她拿起来仔细嗅了嗅,突然展颜一笑。    ☆、第98章 伦 敦回忆(一)   两年前。   春季的伦敦,气温在十五度左右上下波动,今天浓雾笼罩了整个片区;从泰晤士河畔望去,伦敦眼在像是绞在牛奶里的铁环。   乔崎坐在出租车里,给委托人打完电话后,静静地看着处于浓雾中的这个城市。   这次的委托人是个住在伦敦眼附近的英国单身男人,名叫Abraham,和乔崎的大学同学是一个单位上的同事。同事正好知道她干这行,所以介绍了她来这边帮助他。而Abraham很早就从同事口中知道了这位中国女神探,感觉她神秘而能干,所以想一睹芳容。当然,拜托她的事是首要的。   当时乔崎不到二十三岁,一腔热血,带着仅有的家当,拿下签证后就朝这边赶来。   赶到委托人家中的时候,正好下起了细雨。她戴好帽子,走下出租车,“Thanks.”   司机是位很面善的中年男人,刚才和她交谈过一会儿,知道她是中国人,走之前便道:“Have a nice trip(旅途愉快)!”   这里的街区人流适中,乔崎提着简易方便的行李箱,拿好地址,脚步匆匆地朝前方的街角走去。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高大亚裔男子,长相上等,眼神淡漠,皮肤苍白。乔崎淡淡扫了他一眼,他也正好看过来。   谁料他竟然停下脚步。   男人双手插兜,和她一样将帽子竖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开口了,语速很快:“Not a   smart idea to go anywhere today,Miss,with all this fog.(小姐,这种大雾天不适合出行)”   乔崎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尤其好听,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口袋里露出一点,乔崎很快就看出,那是一只常年握解剖刀的手。她对于他突来的话感到很意外:“Sorry,sir?”顿了顿,她换过中文,“先生,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男人转身,那双遮掩在帽檐下的眼睛看不清喜怒。半响后,他静静开口:“Augus.”   她知道了,这是他的英文名字。   “你好,乔崎。”她朝他伸出手。   “……”   出于礼貌,他将帽子拿下,终于露出了全脸,那双澄澈黑亮的眼睛被伦敦的晨雾沾湿,看起来尤为动人。他犹豫了几秒,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好,席川。”   乔崎不想多逗留,但眼前这个男人着实勾起了她的兴趣。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对他感觉眼熟得很,或许是在某个网站上见过,总之,她见过他的样貌。   “抱歉,我赶时间,得先走了。”一分钟过去了,她朝他抱歉地笑笑。约定的时间是在上午十一点,她不能迟到。   男人重新戴上帽子,深吸口气,转身,“再见。”   说完,他快速迈开步子,朝着前方的路灯走去。   在这个异乡,遇见一个中国人,对于乔崎来说,并没有增加任何兴奋。甚至从下飞机直到行进于此,她都没有任何生僻感。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加上英语水平几乎和本地人一样,所以没有任何压力,也不会有突然出国的新奇。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次带着工作性质的散心而已。   后来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和她初次见面时,早已失明。   Abraham的家在离伦敦眼附近不远的一栋五六十年代建造的公寓中,门外种了一排她叫不出名字的紫色小碎花。房东太太正好牵着她那条金毛下楼去买菜。乔崎多看了她两眼。   而她的委托人Abraham也已经在楼下迎接她了。   他是一名高大英俊、发质稍稍卷曲的英国绅士,湛蓝如湖水的眼睛,以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充分体现了欧洲人的特性。Abraham见到这位娇小美丽的亚洲女子,热情地上前打了招呼(作者英文不太好,自动转换成中文),“嗨,乔小姐。”   乔崎抿唇,和他礼节性地拥抱后,捋了捋长发:“初次见面,叫我Eartha就行了。”   Abraham从来没见过如此有有点的亚洲女性,当下就绽开一个笑容,又问候了一下她的旅途情况。在乔崎来之前,他还做足了工作,学了些中国的礼仪。由于下着雨,两人没在门前多聊,很快就上楼去了。   进了房间,乔崎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得知她一路平安后,同学才松了口气,并在电话里说:“乔妹,过几天来找我玩,吃住我给你报销……”   乔崎想着自己工作不定,但也不好拒绝,毕竟这位同学也算是大学生涯中对于她来说,走得比较近的一个女生。她答应了,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次约会没有实现。   Abraham给她泡了杯热咖啡。乔崎注意到壁炉旁趴了只灰色的折耳猫,地毯上的欧洲古典花纹一直和它的毛色重合,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   “很可爱的小猫。”她由衷称赞到。   “它的名字叫豆角,是我妈妈从农场带过来陪伴我的。”Abraham见她喜欢,就多说了句,“不过它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吃错了东西。”   乔崎笑笑:“那么,我们可以开始正题了吗?”   Abraham坐到另一张凳子上去,点了根烟,“不介意我抽烟吧?”   “没事。”   “事实上,一个月前,我就开始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我拿着斧头,站在楼道里,地上躺着一个女人,我……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只知道她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是热带亚麻色长裙。我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梦是怎么回事。而且,最近我都能感觉到我的房子里住了一个人,他可能时时刻刻在监控我……”   乔崎记录着,听到他描述女人穿着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起了刚才偶然间看到的房东。她问:“那么,Mr.William,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那个女人是谁呢?”   “事实上,我不知道,但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我会在未来某一个时间杀人。你认为我是正常的吗?”Abraham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缭缭的烟雾。   “是加了料的吗?”乔崎没回答,只是这样问他。   Abraham动作一顿,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是。”   “你真厉害。”他又朝她笑笑。这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亚洲女性。   乔崎放下手中的笔,“这几个月你都在服用药物吗?”   “帕罗西汀,你知道的,我有抑郁症。”   乔崎点点头,注意到他一只在试图摸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便问:“先生,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Abraham终于吸完了一支烟,他继续摸着大拇指,语气放低:“事实上,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一枚戒指被我弄丢了,前段时间我一直睡不好,它是我的精神支柱。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而那个时候,它陪伴我痊愈,后来我的祖母死了……”说及此,他痛苦地抓住头发,“我很遗憾没能陪伴她走到最后,我……我是罪人……”   “你祖母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乔崎抓住要害。   Abraham闻言,抬起头,眼神充满不可思议的讶然:“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在和我谈话的过程中,你一共搓了三次腿,说明你在试图安慰自己;期间,在提及你祖母的时候,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我可以很清楚地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你在向我说明,你祖母的死和你有一定关系。现在,先生,你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你的故事。虽然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大学主修的是心理学,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这时,那只折耳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睡在乔崎脚边,她低头摸了摸它柔滑的皮毛,听着Abraham的故事。   “那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生活在父亲买来的一个农场里。我的祖母是个犹太人,她很疼爱我,经常带我去郊外打猎。那个时候,我很喜欢用自制的弩去捉松鼠。后来在我十岁生日那天,我的祖母带我去打猎,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我失手将她伤害了。但后来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因为吃不下饭而去了天堂……我从来没想过会在那个年纪犯下罪行,即使我的家人原谅了我。”   听到这里,乔崎基本有了底。她将小猫抱起,环顾了一下屋内,走到它的猫砂盆前,最后将视线凝在它的食盆里。   “你的小猫可是真生病了。”她喃喃道。   Abraham走过来,“是啊,我刚才说过了……”   乔崎转身,将猫递给他,“Mr.William,你应该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我打算最近就去……”   “现在就去,你丢失的戒指在它的胃里。”乔崎平静地说。   见Abraham一脸惊讶和迷茫,乔崎朝他笑笑:“我想一个人在附近转转,豆角需要去一趟宠物医院。Mr.William,你的梦只是因为你的抑郁症太过严重,你最近根本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当然你可以对我说谎;房东曾经向你有过性暗示,但谁会对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感兴趣?所以她这段时间对你有些苛刻。还记得你刚才在门口迎接我的时候吗?她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你,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和可以当自己母亲的女人搞在一起。”   “Eartha?”   “嗯?”   “你真是令我惊讶。”Abraham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亚洲女性……”   “谢谢。”   说完,乔崎转身,“有伞吗?”   “当然。”    ☆、第99章 伦二敦回忆(二)   乔崎撑着一把红伞,走在伦敦的街头,天气微冷,她来到一家咖啡厅,准备坐坐。   然而,令她稍稍惊奇的是,她又看见了刚才在街上碰见的那名中国男子。他还是那身黑色卫衣,独身一人坐在咖啡厅的角落,视线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乔崎将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向他。   等到她走在桌边,他抬头看她。这时,仔细观察后的乔崎才知道,他竟然是个失明者。有了这个认知,她不禁为早上那一幕感到心惊。   他好像察觉到她的到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Are you my housekeeper(你是我的管家吗)?”   “Absolutely not(显然不是).”   “坐吧。”几秒后,他指了指对面那个位置。   乔崎坐下,随便要了杯新鲜的橙汁,便一直盯着他看。许是被人盯得不耐烦了,席川放下杯子,“一个人吗?”   “办点事情。”她看着窗外的细雨,街边的路灯和有着美丽服装店的橱窗,一切的一切,都和她待了二十多年的那个拥挤城市是那么的不同。至此,乔崎才真正感觉到,这个美丽城市对她的震撼。   她已经陷入了个人思维中,俨然把身边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   席川敲敲桌子:“乔小姐,你忽略我了。”   “……对不起。”乔崎转过头来,端起橙汁抿了一口,“席先生怎么在无法看见的情况下,知道我的?”   “嗅觉和听觉。”他语气平淡地回答,“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这两样感官真是无比敏感。多亏了这双眼睛,我每晚都要被房间里的老鼠弄得无法入眠。顺便提醒一句,我住在政府廉租房。”   政府廉租房?乔崎动作微滞,“Are you kidding me(你在开玩笑吗)?”   “Absolutely not.”席川又喝了一口咖啡,手指在大腿上不停地点着节奏,“知道这种天气最适合干什么吗?对于我来说,便是坐在解剖室静静地呆一整天。”   “I hate rainy days(我讨厌下雨天).”说完,他强调了一句。   乔崎但笑不语。   “你是G市人吧?”他突然问。   “嗯哼?”   “我从你身上闻到了飞机餐的味道,那种只有那座城市才有的恶心飞机餐,它让我永远都不想坐飞机回去。”他的表情开始焦躁起来。   “你也是G市人。”乔崎皱眉。   “事实上,我从十六岁就离开那里了,但那里的飞机餐让我每年都不得不想起那个糟糕的第一次。”   她盯着他杯子里缭绕的热气:“你刚才说,你住在政府廉租房,是真的?”   “我哥哥帮我弄的房子,我不用花一分钱,政府修的,就在这附近。”他淡淡道。   乔崎不再说话。   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但她几乎可以判定,她遇见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了。不,不能称之为对手,她根本没法和他抗衡。   她静静地看着他,谁知下一秒他竟然将手准确无误地放在了她的杯子上,最后将那杯橙汁端了过去,放在嘴里抿了一口,并道:“很新鲜,我以为很难喝,从刚才开始你只喝了一口。”   乔崎有些恼,两人才见面不到三个小时,他就做出这种动作,着实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席先生,请你放下我的杯子。”   席川挑眉,当真放下了,并且招来了服务员,再要了一杯相同的橙汁,“On me(我请客).”   乔崎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她看了眼时间,起身,“我要走了。”   “不要个联系方式吗?你一定对我很感兴趣。”席川依旧坐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乔崎看着他冷淡的模样,道:“Not really(否认对他感兴趣).”   “I can ‘see’it in your eyes(我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说。   “No,you see nothing.It\'s just your illusion(不,你什么都没看见,那只不过是你的幻觉).”   “Well……then,bye.”对于她的拒绝,他无所谓地摊摊手,然后转过头继续“观察”外面的雨势。   乔崎转身走出咖啡厅,拿了伞,重新融入雨帘中。   谁知,两人的缘分并不会止步于此。第二天,她又在泰晤士河畔遇见了他,这个脸色苍白、俊美无匹,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站在河畔,前面有几个警察,正在检查打捞起来的尸体。   “嗨,我们又见面了。我能从你的脚步声听出来,今天是你的生理期。”他眼神邈远,盯着前方,在她走到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时,哑声开口。   乔崎嗤笑:“真是个厉害的技能。”   “有个倒霉蛋被淹死在河里了,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他迅速转移了话题,直奔重点。   乔崎这才正眼看向警戒线内的那具男尸,缓声道:“餐厅老板,鳏夫,有吸毒史。鼻头红肿,嘴色青紫,脸部肌肤粗糙不平;穿了一件灰色衬衫,手上戴着一个金表……”   “那是我住的地方附近的一个餐厅老板。”他打断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嗑药嗑嗨了失足掉进了河里。”   说完,他转身朝着她:“去我家喝杯咖啡?”   “这是一种性暗示吗?”乔崎轻笑。   “不,是诚挚的邀请。到目前为止,我对你还不感性趣。”听到她露骨的问题,他诚实地回答。   乔崎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抿唇一笑:“带路吧。”   **************   这是一间私人公寓,带着浓浓的十八世纪乔治亚风格,外表看起来极为对称和谐。   一只蹲在门口的柯基犬吸引了乔崎的注意力。它的皮毛顺滑,眼睛黑亮,一只耳朵耷拉下来,被截掉的尾部看起来滑稽可爱。   “是你养的狗吗?”她问。   席川点头:“嗯,很多年了。”   “可它看起来很年轻。”   他没有回答,领着她进屋。壁炉正燃得旺,沙发旁边的小矮几上还放了今天的报纸。她有些讶于他买报纸来干什么,毕竟他是盲人。可他下一刻就回答了:“以前订的,现在每天定时成了小狗睡觉的地方,它没有报纸睡不着。”   “你……是怎么失明的?”乔崎平静地问出口。   “暂时性的而已,我懒得治疗,不过大概还有一个月就能好。”他无所谓地扬起唇角,轻车熟路地将沙发上散落的衣服收拾好,“这个月管家已经迟到三次了,我得考虑换个人。对了,你需要喝些什么?”   “有茶吗?”乔崎问。   他手上的动作微滞,随即点头:“有,很普通的绿茶,上次我哥来这里时顺便捎过来的。”   “你哥哥对你一定很好。”   席川:“他只是和伦敦这边有生意来往。”   乔崎看了他一眼,旋即坐到沙发上。他好像熟悉家里的每一件东西,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小心,走路时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柯基犬在院子里踩得脏脏的,现在又奔着小短腿跑上楼,见到陌生女人入侵家中,不但没有任何敌意,反而很欢腾地朝她扑过来。   这时,席川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走了出来,低咒一声,训斥它:“我花天价买回来的地毯,你这蠢东西!”   乔崎摸摸它的头:“很可爱的小狗。”柯基犬舔舔她的掌心,又用竖起来的那只耳朵蹭她的手背。   席川轻轻将它踢走,把茶杯放到她面前,“请用。”   “谢谢。”    ☆、第100章 伦敦回忆(三) 乔崎端起绿茶喝了一口,热水下肚,胃部顿时暖了起来。她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旋即将茶杯放下,见从厨房里出来的男人动作熟稔地端来一盘子三明治。 “我这里没有任何甜食。”他将三明治放到她面前,解释道。 乔崎:“我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培根、生菜、沙拉酱……” 她莞尔一笑,“能看得出,管家不在的时候,你吃的都是三明治。” 席川抬头,那双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黑亮眼睛此刻却正视着她,似乎真的看清了她的面容。他直起身,问她:“打算待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乔崎答。 “住酒店?” 乔崎点头:“对。” 他忽然道:“会做饭吗?” “会。” “我想吃中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乔崎看着他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再看看他的厨房,想着这个男人挺可爱的,便点头应着,“当然可以。” 厨房里没多少食材,乔崎简单地煮了一点白米饭,就着现成的配料做了一碗不算太地道的炸酱面,再炒了番茄鸡蛋,把猪肉和青椒码好,弄了个青椒肉丝。 “你多久没吃过中餐了?”她边盛菜边问。 席川倚在门口,“大概……两年吧。”在美国的时候,自己独身一人,懒得在吃食上花费精力;后来来到伦敦,管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弄的都是些烤箱烤出来或者煮的罐头。有次他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烤牛肉,结果再次见到这东西的时候,果断将它倒进垃圾桶。 等乔崎将菜摆好,又转身去拿了碗筷过来,期间,路过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差点将碗摔在地上。男人的胸膛炙热坚硬,带着一股好闻的柠檬味道。她鼻子被撞得生疼,而后听到男人低低地说了个“笨”字。 乔崎将碗拿稳,“对不起。” 哪知下一刻男人竟然捏住她的鼻子,还一本正经地说:“幸好没被我撞平。” 乔崎冷冷看了他一眼:“玩暧昧?” 席川收回手,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面无表情、动作迅速拿了一个本子出来记录。她没理他,拿了碗出去。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吃东西的时候,他很诚恳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自己舀了白米饭,浇上番茄鸡蛋,拌匀了,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很好吃。”他由衷地赞叹。 乔崎看着他毫无障碍的动作,心想他除了看不见这项弊端之外,完全和正常人无异。 在他吃东西的空隙,乔崎问:“你以前也这么叫陌生女人来你家做饭?” 他咽下一口炸酱面,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擦嘴,“不,你是第一个。我很反感女性。” 乔崎也反感他这种说法,就好像作为男性,理所当然地歧视女性一般,后来他说:“我不喜欢和她们接触,并不代表我看不起她们。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而且……厨艺很好。” 她不语,拿了一旁的三明治放进嘴里,很冷很硬,算不上美味。 “我这里有空房间。”他忽然说。 “我住酒店。”乔崎看了他一眼。 “酒店很贵。” “……” ************** 最后,乔崎还是提着行李箱住进他的公寓。Abraham很遗憾,问她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的中国男人住在一起,并表示她完全可以住在他家。乔崎很简单地回复他:我对他有点感兴趣。 Abraham当初愣住:你喜欢他了? 乔崎摇头:不喜欢。 Abraham摇摇头:你们中国人的思想真是复杂。 来到他家的第二天,好不容易晴了下来,乔崎抱着小狗在花园里晒太阳,席川站在二楼的窗户前,一贯的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知道女人在下面,并且抱着他的私人财物,但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是为什么。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喜欢这个女人了。只是这段失明的时间,颇为无趣,且周边除了那个神出鬼没又絮絮叨叨的管家,根本没人愿意和他说话。这个女人聪明、厨艺好,又懂得分寸,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生活上的麻烦。实际上,他很喜欢她做的番茄炒蛋。 晒了会儿太阳,乔崎将小狗抱进屋子,沿着木梯上楼,见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便问:“晚上有安排吗?” 席川转身,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方位,摇摇头。 “肯赏脸去西区剧院吗?今晚有话剧,侦探到访。”她笑笑,将小狗放到地毯上,直起身,“你收留了我,我省下一大笔住宿费。” “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席川平静地说。 “你可以听。” 半响后,他问:“西区的哪个剧院?” “巴比肯中心。” “好。” 乔崎淡淡一笑,又听到他说:“我不能开车,你会开车吗?” “当然。” “那省去了打车费。”他打趣道。乔崎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不知为何,心脏竟然猛然跳了一下。 …… 下午,两人从公寓出发。 黑夜来临,华灯初上,车子穿梭过一个个街区,到达巴比肯中心时,已经七点半了。一旁的男人脸色不太好,比之前更加苍白。她想着他可能是晕车了,便递过去一瓶水:“你还好吧?” 席川接过水喝了一口,静默不语。 他缓了一会儿,终于将那股恶心压下去。乔崎笑他:“没想到你还晕车。” “……自己开车就不会。”他将水瓶随便扔到后座去,整理了一下领带,走下车去,绕到驾驶室,替她打开车门。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眉目清朗,单手伸向她。乔崎正想把手搭过去,他却脸色一变,迅速收回手,一副要吐的样子。 “你先在车上等我,我去解决一下。”走之前,他艰难地对她说。 乔崎终于笑出声。 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过了几分钟,她走下车,靠在车边,远远地看着剧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晚上的空气格外凉,她裹紧了外衣,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归。 “问紫鹃,妹妹的诗稿今何在?” “如片片蝴蝶火中化。” “问紫鹃,妹妹的瑶琴今何在?” “琴弦已断你休提它。” “……” 不知哪里突然响起了这段越剧。乔崎转过身去,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再次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席川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刚才明明是黑色西装,如今却变成了银灰色。那双眼睛也炯炯有神,根本比不得盲人。 “你……” 男人带笑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 乔崎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听见他说:“小姐你好,我叫宁采臣,请问你是叫小倩吗?” “你是谁?”她现在已经可以判断,这一定不是席川。可长了一副和席川一模一样的皮相。 他放开她的手,扬唇一笑:“抱歉,开个玩笑。我叫宁凯辰,这是我的名片。”说完,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乔崎半信半疑地接过,粗粗浏览了一下,发现他竟然是“TK”集团的高层领导。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和席川长得一模一样? 她越过他,在街边扫了几眼,迟迟还未发现席川的踪影。她又抬头看向这个男人,莫非他其实是席川,他刚才找借口出去,实际上只是为了去换装,以此来吓她一跳;或者他根本没瞎,只是为了捉弄她。但情况是,她和他只是认识不到三天的陌生人,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乔崎没想到的是,今晚来西区看话剧,或许是她人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契机,会让一个男人疯狂地恋上她。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乔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房中,四周是一个像迷宫一样的布局。灯光明亮刺眼,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颈部酸痛而僵硬。而同时,在她的旁边,有五个男人。 一个男人穿着厨师的衣服,愁眉苦脸地蹲在一边;一个男人好像是酒店服务员,面色耷拉,满布愁云;另外三个则分别是政府工作者、流浪汉和出租车司机。 “我叫Rick,Rick Pond.”见她醒来,那个厨师这么说了一句。 那个流浪汉嗤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泡妞,还是个韩国妞。” “我是中国人。”乔崎强调。 “谁在乎?”流浪汉不屑地看着她,“你是中国人能改变我们被该死的恶魔绑架的事实吗?” 其他三个男人沉默不语。 乔崎看了眼四周,问他:“你们来这里有多久了?或者说……我们。” “谁知道?可能两三天吧。”流浪汉不耐烦地说。他不是英国本地人,操着一口浓浓的墨西哥口音。 “反正上帝给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它在玩弄我们。我还有两天就能住上政府廉租房了,两天!”他恶狠狠地锤了下玻璃,“该死!” 说起“政府廉租房”,乔崎就联想到席川。他现在在哪里?自己最后见的是那个叫宁凯臣的人,他又是谁? 于是她试着问了问:“你们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 几人看了她一眼,迟疑几秒,终于陆续开口。 厨师道:“我正在杀鸡。” 出租车司机:“我正收班回家,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 “我在为房间送餐。”酒店服务员道。 那个流浪汉摸了把脸,“我正和一个女人快活,该死,她的XX可TM真紧……” 乔崎自动忽略他粗鄙的话。这时,政府工作者开口了:“我在幼儿园门口,准备接孩子回家。”说完,他看向乔崎,“这位女士,你看起来不那么简单。” 流浪汉“哼”了一声:“她有可能是恶魔派来戏弄我们的妓*女,或许他看我们太寂寞了,专程送来给我们玩。”他的眼神开始下流起来,在乔崎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逡巡着。 乔崎心高气傲,从来没被这么粗鄙的话语中伤过,于是颇为生气。 “闭上你的臭嘴。”她眼神阴冷,起身走向他,“我警告你,别出言不逊,否则……”她低头看向他的某个部位,“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搞女人。” “你以为你能吓到我吗?”流浪汉不以为意地说。 “你可以试试。”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流浪汉眯眼,几秒之后忽然低下头:“对不起,女士。” ☆、第101章 伦敦回忆(四) “我认为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出口。”出租车司机起身说,“大概又要到午饭时间了,这是个好机会。” 乔崎皱眉:“什么意思?” “事实上,这里每天会开放三次,早中午各一次,并且会在某个地方放一些食物和水……” 流浪汉接着他的话说:“五个人,四个人的份,并且每次逐量减少。我们永远找不到出口,这个魔鬼就是在戏弄我们,等到食物越来越少,我们总会有饿死的那一天。或者,无聊死。” “所以距离上一次开门,已经多久了?”乔崎问。 “大概五个小时吧。” “为什么你们最后还是会出现在这个玻璃房里?” 那五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厨师站出来解释:“那些房间我们根本待不下去,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外面是迷宫似的走廊,并且在走廊的两边还有不少房间。昂贵的地毯铺在地上,甚至还有绿色盆栽。这里哪里像是囚禁人的地方,简直就和五星级酒店差不多。但乔崎深谙,将猎物困在美好与死亡边缘,才是最残忍的做法。 乔崎站着看了一会儿,眼尖地发现厨师撩着的衣袖中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弯弯曲曲的黑色纹身,像一根根蠕虫般搅在一起,还有个渗人的尾刺。 “我真是后悔上星期没去祷告。”厨师边说边摇头,“上帝触怒我了。” 她蹲□,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查看那个纹身:“这是什么?” 厨师将视线定格在自己的手臂上,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我根本没弄过这玩意儿……” “我也有一个。”出租车司机说话了,然后撩开自己的上衣,在他的左边肋骨上,一个相同图案和大小的纹身出现在乔崎眼里。 “我……也有。”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亮出自己纹身的位置:流浪汉的在大腿内侧,酒店服务员的在手背上,而政府工作者的,则在锁骨处。 这个纹身,到底代表着什么?游戏规则吗? “你也有吗?”厨师问她。 乔崎回过神来,摇摇头:“我并不知道……” “如果你也有,那你跟我就是一路的;如果你没有,那你就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把衣服脱了。”流浪汉盯着她道。 他的表情下流而强硬,本来浑身就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气,这种情况让乔崎想起了茅厕里的蛆虫。 她冷笑两声:“脱衣服?你有资格让我这么做吗?” “你认为我们五个男人还打不过你一个女人?别做白日梦了……”流浪汉摸了一把自己长长的胡子,然后从地上站起来,走近乔崎。他比她高了大概两个头,虽然瘦,力气看着却不小。 其他四个人则一言不发地旁观。 “我说过,你可以试试。”她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你可以期待下。”说完,他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可还未碰到她,就被一阵巨大的力道给掐住手腕。乔崎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一米八几的男人就被甩出了两米远。 “别,挑,衅,我。”她拍拍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他。 就在这时,横亘在众人面前的那扇玻璃门却突然开了。没人再顾及现场的闹剧,纷纷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乔崎将视线从流浪汉身上移开,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流浪汉则恶狠狠地瞪着她,几秒之后也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步子出了玻璃房。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玻璃房竟然有两间,而席川,则独自一人身处在他们的隔壁。她站在外面,单手贴着玻璃,叫了他一声:“席先生。” 席川听到了她的喊声,扯唇一笑:“刚才那一摔真的很漂亮,可惜我看不到。” 他这里无法打开吗?乔崎往里面看去,除了一个马桶,基本没有任何东西。 她想了想,把那天在剧院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时,厨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去找食物吗?” “暂时不了。” 他摇摇头,朝前面的走廊迈开步子。 席川起身,走向她,虽然两人隔了一层玻璃,他却就像毫无阻隔地站在自己面前。乔崎再次见到他,忽然觉得心安。她吸了吸鼻子,问:“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不知道。” 她不太信:“那他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不,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席川将手抚上玻璃,正对着她的手。她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因为缺水而开始泛皮。 “那这次事件的主谋……”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男人。你说他叫宁凯辰?我还真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他嗤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诱人。 “你来这里多久了?”乔崎继续问。 “两天零三个小时。” 她沉默几秒,收回手,背靠着玻璃壁,“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席川平静地回答:“来到这里就没吃过。” 想到这里,乔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试着敲了敲玻璃。 “没用的,这是钢化玻璃。”他也收回手,背脊挺直地站着。 “不,如果是单纯的个人囚禁,他完全可以将你安排在另外的地方。他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死,他在背后看戏。” 说完,乔崎突然转身回到了原来的那间玻璃房,房间里也有个马桶。她蹲□在四周仔细寻找,五分钟后,在两间玻璃房的中间发现了一个正方形、边长差不多有十厘米左右的裂痕。裂痕?她思考了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在那里划了两下,神奇的是,那块玻璃竟然主动掉了下来。还真让她给猜中了。 乔崎透过孔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席川挺直的背影。 她说得完全没错。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系着浴袍的男人正盯着监控录像,手上端着红酒;而在他左边的玻璃盒里,有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 “席先生!”乔崎将手伸过去,“来这里。” 席川微微转过头,然后循着声源走近。他蹲□,准确无误地将那只手包在手里。突如其来的温度灼烫了她的手背,乔崎有些尴尬,“……这样我就能给你带食物了。” 他收紧五指,表情显得为难,“食物?不……你还是别给我带了,我不会吃的。” “为什么?”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在这之前,加上你,那个房间一共有七个人。” “你的意思是……那些食物,其实是人肉?” “没错。”席川放开她的手,靠着玻璃窗坐下来,“烤好的人肉,一个人够他们吃三天。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下一个牺牲的,又将成为剩下人的盘中之餐。” 乔崎虽然表面镇定,但手心已经开始在发汗了。她也坐下来,靠着墙边,听见他说:“你是第七个。” “刚才那些人表现得太正常了,难道他们都已经默认这个事实了?” 席川:“他们?早就被洗脑了。” 说完,他嗤笑了一声,继续说:“知道一个人如果信仰过度,他变成什么吗?” “xie教。”乔崎听到他如是说。 关于他说的什么,她有点不在状态。这时,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乔崎这才发现,她也饿了很久。她摸了摸腹部,低叹,再这样下去,她还有什么力气和那五个男人抗衡? “这些人还有十分钟就会回来,现在,你把外衣脱了,背对着我。”席川突然说,“我需要检查你是否有纹身。” 乔崎回神,看了眼四周,依言脱掉风衣,又脱掉打底的衣服,盖住自己,将背部对准那个小洞。 他的手从小洞里伸过来,寻到她的左肩处,轻轻抚着。 “你别抖。”他边摸边说。 乔崎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吗?”他的大掌好像带火,抚过的一片肌肤都开始泛红,火辣辣地烧着。她抓紧双臂,问:“还没找到吗?” “嗯。”手掌已经游移到右肩。这时,席川突然皱眉,在一处按压了几下,声音放低:“找到了。” 右肩吗?乔崎不自觉地将手摸上自己的右肩,却和他的指尖轻碰了一下。 “你可以拿开了。” 席川规规矩矩地收回手,“你得庆幸他没给你纹在前胸。” 她迅速穿好衣服,不理会他的调侃,自顾自地说;“下一次开门,我要去寻找出口。” “没有出口的。”席川摇头。 “你这话说得可差了,既然能进来,怎么不能出去?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如几年后的她沉稳,说出来的话都是满满的浮躁感。席川突然笑出声:“你会饿死在这里。当然,我也会。” 乔崎却突然沉默了。 就这样,几分钟后,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乔崎看见那个厨子表情狰狞地跑向玻璃房,接着依次是流浪汉、酒店服务生、出租车司机和政府工作者。 他们身上都有股浓浓的腥气。一进来,乔崎就下意识地憋住呼吸。 门缓缓关上,流浪汉狠狠踢了一下玻璃,“妈的!就不能协议一下,轮流吃东西吗?” 乔崎听这话,便知道,这次的食物没轮到他。不过她想,吃人肉,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些人不知道罢了,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膈应。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乎,在饥饿和死亡面前,只要有食物,人类道德也是可以背叛的。乔崎靠着那面玻璃坐下,心想这个洞肯定是故意安排的,至于用意,有太多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太过好。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时,背部突然被戳了一下,她半蹲起身,问那边的席川:“有事吗?” “刚才的提议我推翻,我现在很渴。”他语气淡淡地说。 “如果有水,我一定会给你带的,毕竟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出去的。”她给他打了一阵定心剂。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厨师走过来,眼神奇怪地看着她,“这里什么时候有个洞?” “刚才发现的。”乔崎头也不抬地回答。 流浪汉也插着腰走了过来,一口墨西哥腔英语让人很是火大,“biao子,你怎么把这个洞弄出来的?” 听到这个称呼,那边的席川眉头微蹙。 而乔崎终于被惹火了,二话不说就起身,一个腿扫过去,将他猛踢倒在地。这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背部着地的时候发出一阵闷响,其他四人都给吓了一跳。 “我体谅你没抢到吃的所以才这么生气,最后一次警告你,放干净你的嘴巴,否则我就杀了你。”她俯身,盯着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表情狠戾,“我从来不说谎。” 别试图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是她对敌人的一贯警告。 “你是魔鬼……魔鬼……”流浪汉突然大叫起来,不停地往后退,脑袋撞到玻璃时,眼睛一翻,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晕了过去。 乔崎自认长得还没有这么吓人,不过他情绪激动很正常。 其余四个人见到这幕,都用很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真的是魔鬼一样。乔崎不在乎,冷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最后都会死的。”这时,席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气氛瞬间压抑下来。明亮的空间让人无法适应,眼睛都变得疲劳。 “小七。” 正在打瞌睡的乔崎被轻柔的呼声从睡梦中给拽了出来。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背部被人轻轻按压着,等到彻底醒来之时,她发现那扇玻璃门再次开了。 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吗?不过有他在身边守着,能睡得这么安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102章 伦敦回忆(五)   周围的五个人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乔崎左右扭动了一下脖颈,毅然起身,走之前对他说:“等着我。”   “Good luck.”   她扬唇一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这里的结构真是巧妙,明明是一间直直的走廊,却在推开尽头那一扇门后,瞬间到了同一个起点。或者说,这不是起点,只是一个重复的空间罢了。两边的墙上挂着几幅文艺复兴时期的经典作品,画面上的人极度扭曲和痛苦。   这时,厨子从她身边匆匆跑过,眼神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没找到吃的吗?我听说有个混蛋已经找到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乔崎注意到他的脖子上开始长红疹了。她停下脚步,仔细注意着那处。   “噢,这个疹子我一到春天就会长的。”他笑笑。说完,他转身离开,“我必须去找吃的了,希望这次能加点番茄酱。”   乔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继续搜寻房间。   房间除了一般的床和沙发,基本空无一物,令人恐惧的是,整个房间血迹喷射,就像一个新鲜的凶案现场,而在墙上,则分别挂着不同的画。同样是扭曲的人物,但这次,却令乔崎感到略微惊奇。第一个房间的画,是当年开膛手杰克杀死最后一个女人的凶案现场,她被挖掉心脏,满脸都是血迹;第二个房间,则是当年被抛尸于诺顿街区一片草坪上的被拦腰截断的女尸——黑色大丽花;第三个房间则是“月光下的谋杀者”……   乔崎走近一个房间,这里到处都是血迹,仿佛新鲜得就像刚从人身上抽出来的。脚下的鲜血已经形成一个小水坑,她踩上去,站在房间的门口处,盯着那些画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是在单纯地泼洒出一种血腥的氛围。难怪他们宁愿回到玻璃房,也不愿意呆在里面。   十分钟过去了,而她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必须要给席川带点水回去。这么想着,乔崎就赶紧退出房间,开始寻找食物。   三分钟后,她来到一个类似于洗手间的地方,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而在水槽前,出租车司机正抱着一只烤熟的手,吃得津津有味。见到她来了,他擦了擦嘴,眼神警戒地看着她。乔崎摆摆手:“放松点,我不会抢的。”   “要是有多加点黑胡椒就好了,不知道是哪个厨师烤的牛肉,又干又没嚼劲。”他这样抱怨着,说完又埋头开始啃着那只手。   乔崎淡定地越过他,“这里有水吗?”   “有。”   她拧了拧水龙头,发现还真有干净的水。但是不是真的“干净”……乔崎接了一点放在手心,闻了两下,除了漂白剂的味道,基本没异味。她问出租车司机:“这水你喝过了?”   出租车司机抬起头来,嘴巴里还塞着一根烧焦的手指。他点点头,“喝过了。”   乔崎还是不太放心,又做了现有的一些测试,这才往嘴里点了一点。   这水应该没问题。她犹豫再三,准备在周围找个容器,最后发现这里竟然有厕所坑位。她的内急从醒来就没有解决过,但乔崎怕这里有监控录像,说不定那个变态在某处观察她上厕所。但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好随便进了一个坑,匆匆解决。   出来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已经差不多吃完了。乔崎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装东西的容器,权衡再三,最后决定用手捧了一大捧水。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的灯却开始变得忽明忽暗,一种极为压抑的金属裂断声传入耳中,对于一个有着正常听力的人来说几乎是濒死的折磨。她靠在墙边,脑海里闪现出血腥的画面,最后将视线落在手心里的那捧水上。水已经不多了,乔崎稳了稳身子,凭着绝好的记忆力往回走。   终于到了玻璃房外,那几人已经相安无事地坐在里面,等到进来这里,那种眩晕和难受感竟然彻底消失。她摇摇头,稳步走向那个小洞。   “席先生。”   “嗯,我在。”   乔崎蹲□,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双手通过洞伸了过去,“我没找到装的东西,只能用手给你捧了点回来。”   “你尽量快点,没剩多少了。”她放低声音。   这边的席川也蹲□,寻到她手的位置,却迟迟不肯动作。乔崎急了,“别浪费我的一片好心。”   他语气淡淡道:“你的手干净吗?”   “我刚刚上过厕所。”乔崎坦然地承认,说完又加了一句,“没洗手。”   见他不说话,一贯不苟言笑的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骗你的,洗过手了。”   席川抿唇,最后还是低下头,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将她手上的水舔干净。哪怕是杯水车薪,也能暂时缓解渴意。   他的舌头很软,冰冰凉凉的,舔着她手心的时候,像一只小狗。不,大狗。   乔崎还不知道,以后她骂他最多的一句就是:这只色狗。   她更没想到,性格冷淡还未开窍视女人为猛虎的席川以后会那样扯下脸皮来追求她。   做完这一切后,乔崎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坐在地上休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消耗任何体力。   另外五个人都蔫巴巴的样子,明明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却面色青紫,有气无力,坐在地上或自言自语,或闭眼沉睡,或发神发愣。   手表和手机早就不翼而飞,身上除了衣物还完好,就连头上唯一的发箍也不见了。乔崎坐在地上沉思,试图将脑海里储存的犯罪信息调出来,可始终都无法搜寻到类似现如今她和这几个人的遭遇。   这是,席川低沉的嗓音从那边传来:“他试图消磨猎物的意志……你去搜过那些房间,最后看到了什么?”   乔崎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些和他说了。   “那些房间里全是血迹,而且很新鲜,没有凝结的迹象。”她摸着下巴道。   席川则更在意的是那些挂在墙上的画。   两人沉默了很久,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乔崎又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脑袋刚一歪下去,就听到一阵微妙的水声。声源当然是从对面的玻璃房传来的。她揉揉眼睛,下意识地就偏了一下头,透过那个方形的洞,堪堪地瞧见了某个正在……方便的男人。   还有,那东西。   很丑。乔崎摇摇头,这东西她见多了,有时候死尸是□的,她在法医界的熟人经常邀她去看现场解剖。   不过鲜活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颊微烫,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他给逮了个现行。席川的眼神甚至有些戏谑,明明是瞎子,居然还能这么准确地知道她在“偷窥”他。她赶紧回到原位,故作镇定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拉链拉上去的声音,已经抽水马桶发出“哗哗”声。乔崎想,如果她不能为他带水了,他还能喝马桶里的。   一分钟左右后,脚步声逐渐朝这边过来。   “看够了吗?”他哑声问她。   “……”   “说说观后感。”他穷追不舍。   乔崎继续装聋作哑。最后,他干脆将手伸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脸,使劲扯了两下,并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重要部位的女人。”   她拍掉他的手,语无波澜地回答:“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说完这句话,她感到睡意又袭了上来,而那五个男人也早已睡着。乔崎明白,这肯定不是休息不足的缘故,而是有人从中作祟。   眼皮子上下打架之际,她听到席川轻轻叫了她一声“小七”。   她问:“你干嘛叫我小七?我讨厌这个称呼,跟一只狗似的。”   “因为你编号为’七’,而且这样叫比较方便。”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叫她“小七”,而她,依旧叫他“席先生”。   乔崎逐渐沉入睡眠,因为饥饿,她浑身发软,肚子也难受得紧,肠胃不停地抗议。就连在梦中,她都梦到自己被饿死,最后下地狱的时候,被归类到“饿死鬼”那边。阎王问她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她竟然回答偷窥过一个男人上厕所。   最后,乔崎在一阵喊声中醒来。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只是在醒来之时,手下有黏黏的东西。她抹了一点,竟然是鲜血,而且还没凝结多久。   而在她的不远处,横亘着一具被拦腰截断的尸体,死去的正是那名流浪汉。他脸上的胡子都被剃得干干净净,露出满是皱纹的脸庞,那张带着诡异的笑容的脸,正如当年死去的“黑色大丽花”一般。   出租车司机趴在一旁呕吐,而另外三人则呈崩溃状态。   “到底是谁杀了他?”   “我当时在睡觉,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乔崎起身,走近尸体,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一滩血水,最后蹲下来查看。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相反,她甚至有点兴奋。现场还原得很好,如果唯一有缺憾的,那就是死者是个体格高大的男人,而且血迹四处飞溅,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你们当时都在睡觉吗?”她看了会儿尸体,抬头问那几人。   “对……”厨师回答。   这么说来,是故意将他们的睡眠时间严格控制,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行凶的吗?乔崎起身,走到小洞那边,看过去,席川面对一面墙站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席先生。”她朝他招招手。   席川听到喊声,转过头来。   “你刚才睡着了吗?”她问。   席川摇摇头,然后缓步走过来,蹲□,微微一笑:“我听到了作案的整个过程,但很遗憾,我无法看见。听凶手的脚步声,应该是个25-30岁左右的男性。”    ☆、第103章 伦敦回忆(六) 乔崎闻言,又低头查看尸体。尸体所在的地方堆满了血淋淋的器官,她掀开早已被鲜血染红的上衣,发现在肋骨处的那个纹身,早已被人剜了下来。 如果真是席川说的那般,这个纹身应该是教会的一种象征,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教会,但多半都是邪*教。只是,兴起的时间还不长,或者说,根本只是个人的一种喜好,一种极端的信仰。 另外四个人脸色奇怪地看着她。厨子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崎这才直起身来,“侦探。” “那隔壁关的男人呢?你们认识吗?” “当然,他是我的朋友。”她这样回答。 厨子皱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很快,他就贴着玻璃墙,面带惊恐地看着乔崎。另外三个人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厨子面色痛苦,问乔崎,“你有没有感觉到饥饿?” 被他这么一问,她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没刚才那么饿了。然后她看见厨子瞳孔皱缩,歇斯底里地指着她,大叫:“你这个恶魔!恶魔!是你杀了他,你吃了他,来缓解你的饥饿!” 乔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想,她指了指尸体,“尸体完好无损,请问,我怎么吃的?” “不要狡辩,他缺了一条腿,一条腿!你没看见吗?”他依旧不相信,只是贴着玻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红红的鼻子更加滑稽,面部表情僵硬扭曲,看她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吃人的恶魔。 乔崎试图走近他,可换来的却是更加惊恐的反应。这时,玻璃门缓缓升起,厨子撞撞跌跌地跑了出去。 在死亡面前,有什么比解决饥饿更重要的呢? 剩下的三人也疯了似的跟着跑出去,乔崎站在原地,摸着腹部,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具尸体,竟然真的有股呕吐的感觉。她捂住嘴巴,忙不迭地跑向那边的卫生间。 途中,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乔崎意外地发现里面站着一个人。这个房间前段时间还是上锁的,如今却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她停下脚步,发现这个男人正是她昏迷那天晚上最后见到的宁凯晨。 果然是他。 他转过身来,由于有着一张和席川一模一样的脸,乔崎看了格外恶心。诚如席川所说,这世上的确没有两个相同的人,但若有一方是刻意模仿,甚至妄想取代他人的存在呢?在她的严重,眼前的男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令她感到恶心、反胃。 男人转过身后,那扇门就自动关上了。屋内的血迹依旧新鲜,他站在那副诡异的画下面,很轻松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乔小姐。” 然后他又说:“不对,应该是‘小七’,他是这么叫你的吧?” 乔崎知道他指的是席川。 “我本来可以和你来个美丽的邂逅,可上天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们的再次相遇,只能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了。”他惋惜地摇摇头,然后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和他很像对吧?” “你整过容吗?”乔崎沉着脸问。 “怎么会?”他听了这话,做出很惊讶的表情,“这是我父母带给我最好的礼物,我不会随意改掉它的。” “那么,你是他的胞弟吗?” 宁凯晨继续摇头,然后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语毕,他缓步走近她。乔崎始终觉得他让她感到极度不适,于是一步步往后退。 “我想和你打个赌,赌你会不会吃人肉。”他轻声说,“我喜欢打赌。” 乔崎忽然想到刚才的事情。她问:“你是不是对我做过了什么手脚?” “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你果然比那五个杂碎要聪明不少。”他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我给你打了能让你感觉不到饥饿的试剂,但是你会一天天消瘦下去,不出一个月,你就会死亡。” 乔崎眉头紧拧。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扣子,又抬起头来,“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打这个赌?实际上,吃人肉并不可怕,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她不语,毫无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 “那五个人当中,有一个杀了自己的父母,有一个qj过三个幼童,有一个是肇事司机,另外两个,则分别为了钱,入室抢劫过。”他啧啧有声,“你说,他们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第一个被吃掉的那个人呢?他是谁?”乔崎冷声问。 “Abraham,你高大英俊的委托人。”他绽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乔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Abraham那张英俊立体的脸,再看看眼前男人,她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宁凯晨好像没察觉到她的怒意,只是很温和地笑笑,那副捂得紧紧的面具下,却早已狰狞扭曲。 乔崎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我再问你一句,愿意和我打赌吗?” “赌注是什么?” 宁凯晨摸摸下巴,“你的命。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他看着她临危不乱的清秀面孔,和这地上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这就是他想要的快感,这就是光明与黑暗的交响曲。然后他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席先生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放心,他可是我这辈子最渴望的人,我就是他的影子,你说,我怎么舍得伤害他呢?”他笑笑。 末了,他又加了句:“我每天可是会按量给他送食物的。不过一旦他将食物分给你了,我就会停止供应,到时候,游戏犯规,我会生气。” 乔崎脑海里全是他刚才说的话。她无法再问出任何问题,苍白的嘴唇因为缺水泛起了皮。 她咬咬唇,“我接受。” “这才好玩。” 她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她就像一条被困在陆地小水坑的鱼,水坑里的水会慢慢干涸,她最终会因为缺水而死去。但如果她走运,能遇上一场漂泊大雨,那么,雨水会将她重新冲刷进旁边的小河里。 乔崎不得不赌一把,为了她,为了席先生。 *********** 她回到那间玻璃房,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刚才的饥饿感暂时被抑制后,涌上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心慌。她的胃更加难受,急需填充物。 席川和她只有一墙之隔,见到她回来后一言不发,便什么都明白了。 半响后,他开口:“你见到他了?” “嗯。”乔崎捂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说要打赌,我接受了。”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你不得不这样做。”他想让她认清现实。 “你……知道他是谁的,对吗?”她哑声问。之前他没告诉她,但从刚才宁凯晨那番话可以推断出来,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那边良久都没有回应。 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乔崎强撑着自己的眼皮,用指甲掐着大腿上的肉,她知道他会回答她,所以一直在等待。 果不其然,十分钟左右后,席川说出了真相。 “他并非我的亲戚,只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我以前见过他,是在美国的大街上,他的活动范围主要在俄罗斯和加拿大那边。我经手过他调*教出来的一个罪犯,很极端,但是面相温和,他也是这样。后来,他和我联系过,并且提出让我和他一起经营他的教会,其实就是一个犯罪组织。他说因为我和他长得几乎一样,并且在智商方面很相同……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插一句,他真是狂妄自大,我还没见过智商比我高的地球人。”席川冷哼一声。 乔崎腹诽,说得你好像不是地球人一样。 她继续听下去。 “我当然不会和这种小角色同流合污。我说过,不会有两个相同的人,所以他妄想取代我。前段时间,他去FBI那边冒充我干了一件蠢事,导致我眼睛的短暂失明;如今,又拿你来要挟我,让我陪他完成这场愚蠢的游戏。”他语气很桀骜,好像这些都不是麻烦事。 乔崎抓住他话里的一点小暧昧,“拿我来要挟你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只不过才认识几天而已。” “我不否认,我对你开始感兴趣了。”他直接承认。 听到他毫不避讳的话,乔崎有一瞬间的失神。几秒的怔愣后,她清了清嗓子,问他:“为什么那天在街上,你会主动和我说话?” “脚步声。”他答,“你的脚步声,不浮躁、不懒散,很智慧。在伦敦这样的城市,我每天都在听各种各样的脚步声。” 虽然这个答案很可笑,但乔崎还是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那股困意,被强行放下了眼皮。 那边的席川知道她睡着了,便伸过去一只手,在她的脸蛋上刮了两下。很滑、很嫩,他没见过她的容貌,但这样的女人,长相肯定不会差。 现在,他身处于这个大牢笼里,有她的陪伴,反而比以前的寂寞多了几分色彩。 …… 第二次醒来,又死了一个人。 这次死的是厨子,他被剜去了眼球,上唇和下唇被残忍割去,耳朵被削去一半。五官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面容。 人人自危。 第三天,出租车司机死了。他的四肢被拆卸,大腿和手臂被摆成了一个阿拉伯数字“7”。 活着的两个人已经神志不清,甚至再也没有去找东西吃。 乔崎越来越饥饿。一开始,尸体被她拖了出去,但总是会在沉沉的睡眠后,再次出现在原位,久而久之,她也难得去搬动了。 而这些新鲜的尸体,根本不会腐烂,除了血液凝固,保存得很好。这让她有种身处于福尔马力液体中的错觉。 头一次,她对于饥饿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席川每天都有食物,但他不会分给她。但他的食物也仅有一餐的分量,几天下来,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而在第五天的时候,政府工作者也死于非命。 ☆、第104章 伦敦回忆(结局篇) 死亡和恐惧笼罩在这个空间,浓浓的血腥味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剩下的三人,他们即将面临的结局。 酒店服务员开始面色青黄,整天神神叨叨地念着。而在第六天的时候,他在一次开门觅食的过程中,不停地用头撞着玻璃壁,那块地方沾满了他额头上的鲜血。 最后他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之时,乔崎发现他死在了她的身旁。男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那头金发被鲜血染红;他被割破喉咙,鲜血飙出去很远,整个玻璃壁都被染成红色,死去的时候面部极度扭曲。 这五个人,都以残忍的形态死去。 乔崎吐了整整半个小时。她本不该为这些场景而触动,之前见过更多比这恶心的凶杀案现场,她都未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可心里的抗拒感却时刻在提醒她,他们的尸体是这世上最丑恶的事物。 她依旧试图将他们的尸体搬出去,却无果。他们还是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来,乔崎饿得几乎眼冒金星。 忍下那股饿意后,她敲敲玻璃,“席先生,你还好吗?” “还好。很饿,对吗?”他问。 “嗯……” 这是当然的,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进过食物了。 最后,席川戳了戳她的背部,让她看外面。 乔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虚弱的神情顿时露出一丝惊讶来。原来在玻璃房的外面,摆了满满一大桌好吃的:烤鸡、牛肉、面包、水果…… 她为了确定那不是幻觉,特意揉了揉眼睛。食物的香气被阻隔在外面,但她却好似真真实实地闻见了。 乔崎深吸口气,问:“为什么会有食物?” “我为你赌赢的。”那边的男人答,“昨晚他来了一趟,自信满满地要和我打赌,我拿了食物来当赌注。” 他嗤笑一声:“他以为他能赢过我。” “席先生……”乔崎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以前干过法医这一行,现在只是个无业游民。” 乔崎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玻璃门的打开。终于熬到那一刻了,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冲了出去。 喝水不忘掘井人。她先拿了一些面包、鸡腿和苹果进来,塞给席川,然后这才狼吞虎咽地解决食物。 席川:“慢点吃,你这样很容易噎着。” “我已经无法慢下来了。席先生,这是我这辈子对食物最忠诚的一刻,我无法再等待一秒。”她咬了一大口柠檬派。 哪怕周围是血腥的尸体,她都只闻到食物的香气。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放奇怪的东西,总之,她只知道这烧鸡皮很嫩、橘子的汁很甜以及巧克力蛋糕无比地诱人。 她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食物,自己又分了一半给席川。 “你真有趣。”她听到席川说。 那边的男人,蹲坐在地上,手指上划着一点奶油,慢慢送进嘴里,很香很甜。此刻的他,也从未觉得这种令人生厌的奶油如此甜美。他想,她的脸蛋吃起来,肯定也是这种味道。 这个想法令他大吃一惊。 他想,有些东西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 两人一起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无聊时还能说说话。但席川的话一向不多,乔崎吃饱后,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半天,然后陷入了深而熟的睡眠中。 她很庆幸,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这让她不会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失去希望。梦里,她经常会梦见席川。 在后来的十多天里,他成了她唯一的伙伴。 她每天依旧在无边无际的饥饿中度过,地上那些新鲜的尸体,就像摆在她面前的大餐,引诱着她去食用。 直到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十天。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面无血色。她扶着墙,在走廊里试图寻找着食物,可除了水,她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东西。最后,饥饿让她倒在了地毯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嘴里被喂进了一片烤肉。迷迷糊糊中,乔崎以为那是人肉,她极度抗拒着,却被人强硬地扳开嘴巴。 她睁开眼,看见了席川。 “席先生……” “吃下去,这是烤牛肉。”他面色严肃。 他的怀抱真是温暖。乔崎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所以听着他的心跳才如此强烈,她攀住他的手臂,张了张嘴,嗓子却无法出声。 席川低头,用唇贴了贴她的额头,“撑下去。” “嗯……”她艰难地咽下那片东西。 “你……怎么出来的?”几分钟后,她问。 “走出来的。”席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已经瘦得脸颊微陷,锁骨处突出得厉害,更遑论力气。她现在脑海里全是各种食物,走路都摇摇晃晃。 他将她抱着坐在地毯上,按住她的人中试图让她清醒。 游戏才刚开始。对于幕后那个男人来说,折磨他们的快感,从现在起。 …… 乔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手背上正扎着针头,营养液从输液瓶里一滴滴地流进她的体内。 房间不大,没窗户,顶上只有一盏明亮的灯。 她睁开眼,发现席川正坐在床头。他的背部微微抖动着,转过身来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布满血丝。 乔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开口:“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没回答,只是将身体凑近她,闻了两下。 她几乎有二十多天没洗澡,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果真,他皱了皱眉,远离她。 乔崎彻底搞不懂了,如果她还是在原来那个地方,为何会被治疗?两次都是,在她即将死亡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或者是那个姓宁的想折磨她,所以才想方设法地让她游走在死亡边缘。 她永远没有过这般难受的生活,绝望得她想去死。 而等到那瓶液体输完了,面部僵硬的她却突然被席川从床上腾空抱起。 “席先生……” 席川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不停地迈着大步,走向了对面的浴室。浴室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他将她放在浴缸里,不顾她虚弱的抵抗,一点一点地解开她的衣服。 乔崎根本没任何力气挣扎,他的动作很粗暴,花洒打开的时候,大掌在她的身上用力搓揉。 最后,乔崎再次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拿着匕首站在一堆腐烂的尸体上,她的手沾满鲜血。最后,她听见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 促使她醒来的是腹部的冰凉感。 乔崎缓缓睁开双眼,头顶上刺眼的灯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视线往下,是自己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身体。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铁床上,手脚被铁链拷着。任何挣扎都是徒劳,背后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她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逐渐朝她走近。 那是席川。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解剖刀,而在她的面前,还有一个大约有五十英寸的显示屏。 在灯光下,她的肌肤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像一块上好的玉脂。 接着,显示屏上出现了画面。 他静静等待着,直到那上面出现她杀人的画面。第一天,她杀了那个流浪汉,将他的身体斩断成两截,然后,她在一个晚上杀死了厨师。接着是出租车司机……她的手上沾满鲜血,她每天将尸体搬出去,然后过一段时间,会再次将他们搬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都是她杀的? 就在她无比迷惘之际,画面静止在那个血腥的玻璃房里。一张和席川一模一样的俊脸出现在上面,她听见他说:“你和那些吃人的怪物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满嘴正义的侦探居然是杀人犯……啧啧,我亲爱的小七,这个赌,从头到尾都是你输了。” 他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最后拍了拍双手,“现在,让这个世纪罕见的天才法医先生,在失明的前提下,完成最伟大的解剖手术!” “I give you mercy.” 语毕,画面戛然而止。 乔崎最后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现在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她将那五人残忍杀害的场面。诚如他所说,她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和那些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有什么区别呢?难怪他们会如此地害怕她,甚至叫她“恶魔”……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身体不住地发起抖来。 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头、鼻子和脸颊,那是男人的唇。他膜拜性地在她身上亲吻着,大掌在她的柔软处做着适当的抚慰,在她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却残忍地撤开了手。然后,她感觉到冰冷尖锐的刀锋在自己的肩胛骨处游移。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她听到席川这么说。 乔崎睁大眼睛,流出了绝望而苦涩的泪水。身体里的空虚和肩膀处的疼痛让她处于两个极端的边缘。她不明他突然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席先生。”在他的刀锋划破她的皮肤之前,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席川停下动作,却一言不发。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自己的动作。乔崎感觉到那把刀将自己的皮肤轻轻划开,刀尖在皮肤和骨头的链接处游移着,尖锐的痛感让她满头大汗。 一块连着肉的皮肤被他割了下来。 然后,在她的面前,他将那块肉慢条斯理地放进了嘴里,一点点咀嚼进肚。 做完这一切,他低下头,拍拍她的脸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最后,乔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了。 他说:“你现在已经融进我的身体了,我会与你同行。” ☆、第105章 夏去秋来   继席川失踪后,乔崎也不知所踪了。   席家人花了不少的人力金钱去寻找,并且极度配合警方的询问,却还是一无所获。而席老爷子,则是气得住进了医院。   邢毅在之前就察觉到了什么,便让人查了之前乔崎在伦敦的资料,可后来发现一切正常,她只是在伦敦度了一个假期。与此同时,贾桐受伤的事情被市局的领导知道了,加上之前邢毅被枪击的案件还没有着落,现在真是人人自危。   张二和李群整天整天地在警局里加班工作,而之前的关赫,哦不,应该叫他冉泽言,也退出了特案组。   冉泽言是一向不外露在大众面前的,乔崎虽然见过他一次,但印象也不太深刻。因此席川利用这个契机,对她做了清醒催眠,于是冉泽言变成了“关赫”,而他的用处,便是插在梁友身边。   席川知道,梁友觊觎他的女人,并且在暗中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经过查证,发现他在两年前于章城的一次考古行动中意外失蹄,丢失了原本是他挖掘出来的那批文物。章城本是司霖的地盘,这是他一手创建出来的古城,也是他和他妻子的美好回忆。而这份来之不易的珍宝,却被梁友等人给打破了。   那司霖是个什么怪物席川最清楚不过。初初,司霖看在这些人被名利遮了眼,宽恕了他们一次。当时殷邵阳和高春华跟着去的队伍被他稍稍惩罚了一下,可后来暗中潜伏的梁友却眼红那一笔天价宝物,无意间暴露了身份,让殷邵阳知道了。殷邵阳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下场,便是被大火烧成一个怪物,之后不仅害死了宫静,还让自己葬身于爆炸现场。   这又是另一个理不清说不明的恩怨交集。   但Joker的确是对乔崎上过心的,至少在他戏弄贾桐之前。他是个好玩弄女性的国际罪犯,曾经在宁凯晨的教会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杀人的手法比一般罪犯要残忍不少。他曾暗中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被席川一一阻拦,说起来,在席川眼里,也就是小把戏而已。他从未有任何机会得逞。   哪怕他曾经试图将他的外甥女罗姿推到他的床上。   罗姿现在又是个什么光景?她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疯癫的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把自己卑微成人尽可夫的社交名媛。任何男人,来者不拒。   真是可惜了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明明可以嫁个好人家,却为了一个从不肯正眼看自己的有妇之夫,整天神神叨叨,自我唾弃。别人嫌她,她就更嫌自己,从此病情加重。后来梁友干脆放任她,让她在*的沉浮中,忘却席川。可哪知腐烂的程度越大,她越萎靡,最后干脆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如今,梁友将一个精神分裂的她,送到了伦敦,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他对他的外甥女,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绝不是爱情;他妄图将她推上席川的生活,“单纯”、没有任何目的地,他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这是席川来伦敦的第二十八天。   伦敦的天气一向变化多端。他一身黑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木门却被人敲响了。   门外站着全身黑色的罗姿,穿的是他第一次见到乔崎时她穿的那款风衣。她提着一个旅行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叫他,“席先生。”   席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后来,罗姿脱掉外衣,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体——她把身体的每一处都做得和乔崎一模一样,包括那些伤疤,左肩那处属于他和乔崎的回忆。她媚笑着,一声一声地叫他,“席先生……”   ……   与此同时,在郊外农场的乔崎,收到了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姿态妖娆,而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有着和他丈夫一模一样的躯体和面容。   最后,她关掉手机,倒在了床上。   那怎么可能是她的丈夫?她的席先生,从来不会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人。乔崎突然回忆起宁凯晨试图催眠她时,她看到的幻象,那个时候,席川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站在一起,舍弃了她。   多么可笑的画面。   她试图去忽略它,可它却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在当天晚上,乔崎收到了一个匿名短信,短信上写着:喜欢我给你的惊喜吗?被我吓住了吗?这只是餐前小菜而已。顺便说一句,那个女人的味道不怎么样。   这是谁发来的短信,她再清楚不过。这个如鬼魅般的男人,一直在试图放大她生活的裂痕和不堪。他挑拨她和席川的夫妻关系,让她忆起她杀人的经过,逼迫她堕入黑暗的深渊,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想方设法地置她于死地。   她不明白他病态的做法是为了什么,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席川明明有解决掉他的机会,却迟迟不肯下手。   这是为何?   这个暂且不谈,她现在头疼得厉害。农场主太太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她坐在壁炉前,腿上盖着毯子,地上还蹲着一只黑色拉布拉多。外面下着小雨,在这个美丽而安详的伦敦夜晚,乔崎决定最后再给自己宁静的几个小时。   哪怕以后的暴风雨来临,她也绝对不会再退缩。   关于她曾经杀过人这件事,她决定将此埋藏于心。这并不是她自愿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她不会愚蠢到为此耿耿于怀。伦敦那段日子,带给她的除了无限的绝望和恐惧,剩下的,只有席川。   她想起他食她肉时的场景,难怪他后来的表现如此反常,难怪他一直说想杀了她,一旦沾染上血腥的东西,就会心心念念地融入骨血,况且还是席川那样偏执变态的一个天才。后来他是怎么把她救出去的,她不甚清楚,他只是遵守了那个承诺,在听到她的告白之后。乔崎想,那个时候,他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吧。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密,她缓缓闭上眼,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   邢毅终于辞职,离开了刑警支队。   他走的那天,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为他送行。这是在他遭到枪击后的第四个月,秋天已经来临,温度虽然还是热,但比起前些日子,整个G市都从蒸笼里解脱出来。   有些树叶已经枯黄了,他一一向那一排的人敬完礼,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出了刑警支队的大门。   张二平日里虽然是最不正经的,现在却眼睛红红,一旁的李群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都知道,邢毅是邢家唯一的苗子,上次出了那事儿,家里人早就提出反对意见了。如今凶手没抓到,怎么能放心?况且他三十多了还未结婚生子,怎能不急?都是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那些长辈如何能放任他再穿梭于枪林弹雨中?   邢毅走了之后,根据平日里的功绩和表现,一队队长马志远被提拔到他现在的职位。新晋年轻刑警赵峰因为破获了一件凶杀案而成为乔崎的后继之人。他自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但没人知道,在那之前,他曾经帮过席川做事。   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很多细节,都在席川的控制之中。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偶然的,包括那一路走来的案件中,无处不在的纹身。   很久之后,赵峰想起这件事来,都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席川心里更缜密的人了。他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智能机器,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十月份,FBI在美国纽约长岛发现了Joker的尸体。他死得很诡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更没有任何外伤。甚至连法医检测不出来死因。这个悬案,曾一度成为了国内外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过这个国际罪犯落网,也算是一桩好事。   贾桐不停地换男友,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着一双和梁友很相似的眼睛。逢场作戏的恋情,她每次和他们交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而每当他们深深迷恋她之时,她就会狠狠地将其抛弃,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很多人都变了。在短短数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几乎能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但没人愿意去揭起那些伤疤,那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在每个人内心的阴暗东西。   天气越来越冷,席家开始放弃寻找席川夫妇。席老爷子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而席家长媳李绮橙又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开始心照不宣地忘却这两人,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座城市。   除了那厨师馆里偶尔叹息着女侦探去向的阿芬、曾经采访过乔崎的无名小报社里的一个戴眼镜的记者还会在梦中梦见那个有着清丽面孔的神探、某个在城市角落里偶尔见过帅气法医的小女生会时不时想起他挺拔的背影……   风平浪静得让人恐惧,让人有了身处于另一个时空的感觉。   *********   伦敦的十一月份,温度降到了十度以下。   泰晤士河畔,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不慎掉进河里,失足摔死。她死的时候,穿着一双黑色丝袜,头发剪得短短的,满脸的淤青和伤痕。而在她的体内,发现了不下五个男人的jy。警方判定该华籍女子被人轮暴后,伤心欲绝,而后掉进了河里,丢掉年轻的生命。   几个路过的市民遗憾地说:“多么漂亮的中国女子……”   乔崎裹着围巾出现在那个地方,这里也曾是她第三次见到席川的地方,当时他说的“倒霉蛋”餐厅老板就死在这里。   然后她看到了罗姿的尸体。   风打在脸上,她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今天的天气很冷,不适合出行。”   她浑身一震,插在大衣兜里的双手微微颤抖。此刻的乔崎嘴唇发白,面色僵硬;她鼓足了勇气才迫使自己转身,然后她看到了那张在梦里复习过千百遍的俊颜。   席川穿着和她同款的黑色大衣,头发比以前更加清爽,甚至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他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很多,脖子上的围巾是她那次在公园里见到他时戴过的。她就这么看着他,然后满脸冰凉。   两人起码有近三个月没有见面。   “别哭,老婆……”他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唇角微扬。   乔崎深吸两口气,恨恨地盯着他,明明想大嚷出声,说出来的话确实极度沙哑。   她说:“你还知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不去跳河?这泰晤士河就在离你不到五米的地方,你跳下去,也省得我碍了你的眼……”   他抱住她,将她彻彻底底圈在她怀里,用嘴唇贴了贴她的额头,“不碍眼……我不去跳,不去跳……我还要养老婆……”   “你知不知道……”她忍住泪意,哽咽地说,“家里那边我要偷偷联系,爷爷知道你失踪,差点撒手人寰;你知不知道,我不止一次梦见你被杀害;你这个人渣,说什么相互扶持,结果到头来还是一个人走了。我知道你很厉害……”   说到这里,她推开他的怀抱,“厉害的人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前面走去。乔崎也很想矫情一次,学那些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席川连忙赶上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强行抱住了她。他将她拖到街角去,表情又痛苦又享受。   这个不正经的人,“宝贝儿,别这样……对不起……”   乔崎不理他,只是红着眼看着来往的人。她也想任性。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他拖上出租车的,甚至在她出现在他曾经那栋公寓之中时,都还处于迷糊状态。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停在她耳边的呢喃,他炙热的唇和身体。她被他一次次地拉进暴风雨中,疯狂地宣泄着近日来的思念。他们第一次在伦敦这个地方身心交融。   最后,她哭沙哑了嗓子,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泥。   她本不该原谅这个任性、自大、狂妄的混蛋,但她爱他,便包容了他的一切。她要等他给她一个好好的解释,或者,共同面对以后更颠簸的人生。    ☆、第106章 温馨时刻   外面的大地被冻僵,冷到骨子的天气却丝毫没有打断屋内的热情。   他裹住她的身体,让她和他毫无缝隙地贴合。   乔崎枕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他则掂了掂她的柔软,“老婆,好像变大了一点。”   她拍掉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席川无赖地贴上去,“我再揉揉……”   她终于还是动容,裹住他的手,低低地骂了一句“色狗”。夫妻哪能有隔夜仇?哪怕他再惹她生气,她还是没办法对他狠心。   他叹了口气,将下巴抵在她的锁骨处,久久都不说话。   她的身体白皙温暖,他平常最爱从后面抱着她。她肩上那块伤疤还清晰可见,席川眼中冒火,喉咙又是一阵发紧。   他将唇贴了上去,大掌从后面捏住她的下巴,一下一下地抚摸。   这时,乔崎冷不丁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男人的动作突然停顿。接着,他收回手,面色赧然。乔崎多敏感,很快就发现他的异常了,转过身去时,只见在漏进来的光线的映衬下,他白皙的耳廓绯红绯红的,格外惹眼。   流氓无赖也有吃瘪的一天。   乔崎揪了揪他的耳廓,“不说以后就别碰我。”   对于席川来说,这无异比世界末日还难以让人接受。眼前这宝贝就是他的骨血,他尤其怕自己被她冷落。   他将脸转向她的方向,眼神却飘忽不定的:“大概是……那次,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   她记起来,他那时在方便来着,被她给瞧去了。   乔崎撇了撇唇,抱住他的手臂,将脸贴了上去。他微汗的皮肤光滑得很,上面微微凸出来的肌肉硬邦邦的。那毫不夸张却令人看了忍不住就感慨老天爷不公的胸肌更是被印上了她的痕迹。她见了,心里一阵荡漾,竟然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几分钟后。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不要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任由她盯着看,毫无害羞之意,语气正经,“其实,那件事很大一部分责任都在我。那五个人……”   “我知道,他们的死都是我造成的。”乔崎打断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那段日子给我最大的影响不是我手刃了五个人,而是精神上的绝望。不过幸好有你在,否则我可能早就死在那里了。”   席川抱紧她。头一次和她谈及这件事,心里铺天盖地的慌乱涌来,他的心阵阵发紧。   “你的病……是在那个时候发的吗?”这时,她低声问出口。   “不是。”   “那是……”   他再次收紧手臂,酝酿了一阵才艰难开口:“放你走的条件,便是让他再囚禁我一个月。他通过无数次催眠,让我在脑海里形成一个观念:将你杀害。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那个时候,他将我绑在一个柱子上,每天除了用餐时间,就是让我在虚幻的世界中度过。现实的疼痛根本比不上精神的折磨。不过他还是会给我身体上的折磨,鞭打、电击、毒品……他以为我会屈服……”说到这里,席川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她的生命,是他用一个月非人的待遇换来的。刹那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起,又泼了一层滚油般,滋啦啦地煎熬着。   “我以为你是无坚不摧的。”她哑声说,“你何必为了我,屈服于那个禽兽?”   那个混蛋!她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他,诅咒他不得好死。   席川吻了吻她的额角,“我说过,会与你同在。”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摇摇头,摸着他送给她的那条钥匙项链。   “赞同。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哪里能抱着老婆睡觉?”他翻身将她压住,冰冰凉凉的唇贴上她的心脏处,“我想你,很想很想。”   “我也是。”   没有比两情相悦更美好的结合。   从前,他自认这辈子要做一个孤家寡人,她也对未来的伴侣没任何遐想。但仅仅就是这么短时间的羁绊,却好像认识了数十年那般自然,让毫无关联的两人组成一个家庭。他离不得她,她何尝能离得他?反正爱情就是相互折磨,酸酸甜甜,携手前进。   这个时候的乔崎,已经不会去在乎那么多的东西。   在她身体里的男人,就是她的天神。   ************   半夜,乔崎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身边的男人还在沉睡中,她这才想起,两人一直混闹到了下午六点。   肚子有些饿,她起身披了件衣服,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进了厨房。   这里的厨房她只来过两三次,食材还是有的。温暖的灯光衬得气氛尤其暖人,乔崎挽起袖子,简单地煎了两个鸡蛋,又做了个番茄牛腩汤,煮了面条,把汤倒进去,撒上葱花。红红绿绿的一碗,表面还放了一个外酥内嫩的荷包蛋。   外面的馋猫闻到香味儿就起床了。初初,她见他连衣服都没穿,光着个身子就跑到厨房门口来,把他赶了出去。   这个不害臊的男人!   乔崎将面端出来,又把自己碗里的蛋放到他碗里去,见他穿好衣服,这才招呼他过来。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做好饭等待丈夫来吃。席川对她这个形象尤其没有抵抗力,刚刚下去的火又给挑上来了。   “过来吃呀。”乔崎把筷子给他。   席川端正地坐下,接过筷子,扫了两眼她空荡荡的大腿,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了下去。任何事都要有节制,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乔崎早就看出来他的心思,故意坐远了些,开始专心解决食物。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搁了筷子,问席川:“冉泽言之前是怎么混进特案组的?他不是个商人吗?”   席川抬起头来,拿过纸巾擦擦嘴,“这不叫‘混’,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乔崎不再问了。自己男人是个什么角色,她到现在虽然没有了解太多,但总归知道他铁定不只是个普通的“无业游民”,就凭他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她也能猜想到几分。   “Joker前段时间被杀害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顿了顿,她又问。   后来公布他的真实身份是梁友之时,乔崎起初还并不惊讶。梁友这人身上本来疑点就多。但他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被抛尸大街,这实在是太过诡异。莫非是……乔崎微微皱眉:“你干的?”   席川:“他不值得我动手。”   “那是……”   “记得之前考古队的事吗?”他知道她好奇,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干脆和她说了,“章城不是国家的公有财产,而是属于一个人的。”   乔崎看着他淡然的表情,说了一个名字:“司霖?”   “还挺聪明。”他把碗里的牛肉挑给她,“多吃点,你爱吃这个。”   “为什么说章城是他一个人的?按道理说,境内的古代遗址怎么会是某个人的?”乔崎问。   席川还在往她碗里挑牛肉。他边挑边说:“那是他的城,他和他妻子的城。梁友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只能送他两个字——活该。”   乔崎彻底进入了混乱状态。她无法理解席川这番话,可见他又是一副不肯深入解释的表情,便将疑问咽了下去。   “打算回国了吗?”等他吃完面,又把汤喝得干干净净,她轻声问。   席川没回答,只是将碗收拾好,进了厨房。五分钟后,他挽好袖子出来,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   “你忘了,我们还有事情没解决完。”他漫不经心地说。   乔崎转头看他:“你这几个月,都在伦敦吗?”   “嗯。”   她抠着他的手指:“为什么不来找我?”   席川答:“我在做很危险的事情,不想让你受伤。很危险。”最后,他加重了语气。   “能具体和我说说吗?”   她没有给他施压,只是这么随口问着。乔崎想着,自己的丈夫也是有压力的,她不应该不给他留个空间。以前那种相处方式要改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他性格沉稳又有分寸,做事运筹帷幄,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宁凯晨的‘教会’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发展到世界各地了,是个很庞大的犯罪组织。‘TK’集团就是他一手操控的金融公司,你可以想象,里面的人都是些什么角色。我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把他在东欧和亚洲的势力瓦解了大部分。之前我还没料到,他竟然和英国政府有关联。不过解决他是迟早的事情,权力游戏,他玩不过我。”他不屑的表情愈发明显。   这背后的关系太复杂。一个男人爬上那么高的位置,手段得多么可怕。宁凯晨的实力,绝非在她的估计之下,甚至远远超过。   而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更是深不见底。   “他现在也在伦敦吗?”   席川打横抱起她:“我敢打赌,明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知道我最喜欢怎么对待猎物吗?”   乔崎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轻抚着她的嘴唇,“之前我没对他出手,是因为我欠他一条命,而且他给了我认识你的机会。现在,我就陪他好好玩玩。”   “瓮中捉鳖。”   她捏捏他的鼻子:“成语学得挺好么。”   “我还知道‘秀色可餐’、‘吹弹即破’……”他又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乔崎听了那话,抡起拳头就朝他胸口袭去。   “没个正经的。”   “国学博大精深,我虽然在美国混了几年,但上学的时候学了不少好诗。你要是想听,我得空了给你念念。”   乔崎冷哼:“哪里来的野诗,怕是你自己编的。色胚嘴里总是蹦出来什么好词。”   他不理会,边走边说:“我等会儿就念给你听。”   结果那晚,席川几乎念了大半夜的诗。   后来,乔崎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诗”的话题。    ☆、第107章 大结局   乔崎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伦敦的早晨,大雾重重。她泡了一杯咖啡,裹紧衣服后坐到沙发上去。几分钟后,席川穿戴洗漱好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便将那杯热咖啡递给了他。   “把电视打开。”他边喝边说。   乔崎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   “我是个罪人,我不得不恳求上帝的原谅。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屏幕上,一个面带悔意的男人坐在一间解剖室里,地上堆满了尸体,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大约十二三岁左右,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金发小男孩儿。   男人有着和席川一模一样的面孔,“我的心脏里住在一只魔鬼,它在不停地啃噬我的心灵,它让我变得噬血,所以我不停地杀人……”   他好像真的在忏悔。   然而,上一刻还充满悔意的表情下一秒就狞笑起来,“杀人是件很快乐的事。大家看,这满屋子的尸体,有老师、学生、出租车司机、马戏团小丑、退伍军官……你无法想象,他们在我解剖刀下时惨叫的场景,我喜欢*解剖,他能给我最大的满足。”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将身后不停哭泣的小男孩儿放在了解剖台上,动作有条不紊地剥开他的衣服。   “约翰.伍德,我可怜的小天使,出生于2003年的圣诞节,他活泼可爱,对未来的生活有着美好的憧憬。多么令人向往的孩子……”男人褪去他身上的束缚,将解剖刀抵在他的腹部,“你知道,*解剖这种事,我喜欢从腹部下手……”   男孩儿已经被吓到无法出声,只是瞪大恐惧的眼睛,胸脯剧烈起伏。   “我亲爱的小天使,愿上帝保佑你。”   下一秒,男孩儿的腹部被他慢条斯理地划开……   画面实在是太过绝望和血腥,乔崎不忍再看下去。   约翰.伍德,英国某政要官员的独生子,失踪于三天前。这起儿童失踪案迅速引起了英国境内的大片恐慌,而在近三个月内,不断有人失踪,警方已经明确有二十五人于不同时段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失踪。   约翰已经死了,被抛尸于自家门口,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被一个流浪汉发现,内脏被掏空,身上的血液也被放干。短短两天内,男孩儿被*解剖的视频在YouTube上被转发了几千万次,播放量更是达到了上亿次。而这个视频,则录制于他失踪十个小时后。   最后,她将电视关掉。   “现在,这里已经被监控了。”席川放下咖啡杯,整理好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壁炉里燃着的火焰。   乔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昨晚……”   “放心,我怎么舍得你被那些外人看了去。”他的面部轮廓稍稍柔和了一些。   “现在外面全是警察。”几秒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深色的窗帘将光线阻挡在外,整个屋内只留了一盏台灯。乔崎走到窗边驻足了几分钟,隔着窗帘静静看着窗外的绰绰人影。   “他想嫁祸于我。谁都知道我曾经给美国那边干过几年的事,如果这次能成功,我将身败名裂,臭名远扬。”他起身走到她身后。   乔崎:“你打算怎么做?”   “遂他的愿。”   她稍稍惊讶,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敢肯定,现在外面起码有两架以上的直升机和数百名警力。这样的规模,政府肯定早就准备得当,只等随时将这房里的人逮捕入狱。   席川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俯身在她唇上亲吻着,又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她那颗泪痣。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   说完,他猛然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出卧室,下了楼梯,最后走到大门前。   门后,等待着他的,是冰冷的牢狱。   乔崎揪紧他外衣的扣子,正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被他放在了地上。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太阳穴。   “做我的人质。”他亲了亲她的耳朵。   “你会出来的,对吗?”她很镇定地问。   席川盯着那扇门,缓声道:“当然,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保证,我会带你回国。”   他清俊的面容此刻隐在黑暗中,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凝视着她。她淡淡一笑:“我们出去吧。”   “好。”   ***********   席川于当天上午十点,被英国警方以故意杀人罪逮捕。   这个消息传到了国内,给本来平静的G市又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前两天的视频就是一个征兆,现在这出上演,哪怕在预料之中,也让不少人心有余悸。   司霖把视频看完后,妻子方婕恰好捧着大肚子走到书房来。   他换上柔和的表情,起身搂住她,将手掌覆在她鼓起的肚皮上,“明天我要去趟英国,你好生呆在家,让妈过来照顾你。”   “有什么急事吗?” 她问。   “朋友有难,急需援助。”   方婕立刻明白:“席川?”   “对。”   她是知道他什么来历的,这下便打趣道:“他这么厉害,怎么会需要你帮忙?”   司霖轻笑:“傻媳妇儿,术业有专攻,他在科学界是厉害,可你别忘了,你男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王婆卖瓜。”她嗔他一眼。   他偷亲了她一口,又半蹲着身子,将脸贴上她的肚皮:“要听话,等你老子回来,别闹你妈,听见没有?”   “别老子老子的,注意胎教。”方婕拍了他一掌。   最后,司霖站起来,走过去把电脑关了,搂过妻子,“先让他在监狱里待几天。”   这些事,原本席川根本不用求他来帮忙的,只是司霖明白,这男人是动真情了,无法再冒险让他的计划出一点差错。他也有个女人在家等着,对于他的心情,司霖甚是理解。   毕竟天下忠犬是一家。   ……   席川入狱的第四天晚上,下着滂沱大雨。   乔崎在郊外的农场醒来,农场主太太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她的手上拿着一本圣经,在她脚边趴着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也眯着眼睛。   乔崎起身披了件衣服,随便用手整理了两下头发,拿了一旁的车钥匙,撑着雨伞进了走向车库。   那天,她亲眼看着席川被送上了警车。一辈子那么高傲活着的男人,即使被手铐桎梏着,表情也是那么桀骜。   她被一旁的警察给“救”了去,在警察得知她是他的妻子后,她很自然撒了一个谎,说自己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并告诉他们,席川的下一个目标是她。事实证明,她的演技真是不一般,即使那些人后来调查过她,也一无所获。席川总是在善后方面做得尤其滴水不漏。   从这边看过去,视野开阔,茫茫的原野那边,正是繁华缤纷的伦敦。   黑色雨伞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穿着黑色雨靴,站在那辆保时捷前,驻足了一会儿。   今晚,她将去迎接她刚“出狱”的丈夫。   乔崎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随后收了伞,打开车门,面容坚定地踏进去。   从这里到伦敦市里,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大雨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凌晨三点左右,乔崎的车终于到达了伦敦西区的巴比肯中心。   车子停在路边,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三点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   乔崎翻出通讯录,找到“大嫂”那一项,拨了过去。   G市这边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多。李绮橙今天在老宅陪公婆,接到乔崎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手上的茶杯都抖掉了。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   “大嫂。”一个苍白的女声从那边传来。   李绮橙抿唇,声音焦急:“你在哪里?现在还好吗?二弟他……”   “大嫂,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和席川会解决的。明天,你务必要让家里的老人远离媒体,记住,务必。转告爷爷和爸妈,我和他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   李绮橙想了想,应她:“我会的,你和二弟一定要小心。”   “谢谢大嫂。”   乔崎挂断电话。   车内暖和舒适,雨点猛击着车窗,颇有一股要打裂它的雄心壮志。十分钟后,她拿了后座的伞,打开车门。   撑着黑伞的女人,如同午夜幽灵一般,站在瓢泼大雨中,孤身一人。   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同样撑着黑伞的高大男人,单手插着口袋,背脊挺直。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接着,男人缓步朝她走近,每一步都不多不少。他的面色苍白,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在走到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时,男人驻足,开口:“太过聪明的女人总是误事,我当初没杀了你,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我就会让你去上帝身边。”   “你还信奉上帝吗?”乔崎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他轻笑:“你认为呢?”   “恐怕在你眼里,你自己就是上帝。”她嘲讽地回答。   雨帘下,她柔美的面庞毫无波澜。这让宁凯晨微微一惊。眼前这个女人,和之前相处时那段日子里的模样根本不同。她没有露出马脚的慌乱,没有刻意掩饰的痕迹,甚至没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是他低估了她么?   不,女人终究只是女人。   不管怎样,她的弱点都在他手上。   ***********   连环凶手越狱的消息一开始还被封锁,到后来不知哪个新闻频道挖出了这个消息,搞得人人自危,连出个门都不安心。如今的伦敦,就像遭遇了开膛手杰克一般,每个人都在害怕而兴奋地谈论着这个噬血阴沉的法医。   见过他的人说,这是位表面上极其安静而俊美的东方男子,但他的脾气却深不可测。他说了一口流利的伦敦腔,爱好穿黑色风衣,走路的姿势总是沉稳而绅士,面部表情温和却僵硬。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亚洲男人。”   “漂亮男人总是带毒的,是上帝派来惩罚我们的。”   “听说他有妻子了。”   “……”   几个坐在露天咖啡馆的太太正在谈论着这位神秘的俊俏法医,她们向往却害怕,对法医先生充满了一种无限的扭曲崇拜。   此刻,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路过。   雨后的空气凉飕飕的,地上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这位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的男子脚步匆匆地从这条大街走过。   前面便是泰晤士河。   他姿态正常地躲过所有警察的搜捕,最后来到了一栋哥特式建筑前。   门前有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在玩着躲猫猫的游戏,这栋早已废弃很久的“鬼屋”在昨晚大雨的冲刷过后,竟然显现出异样的生机。   男人在建筑前驻足了几分钟,最后走上台阶,推开那扇大门,毅然走了进去。   “God bless you.”(愿上帝保佑你)   在他走进去之前,一位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儿站在他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他很快就和小伙伴离开了。   上帝么?男人想,希望如此。   ……   乔崎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牢笼。只是现在的这里,没了那些残忍而血腥的尸体。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铁床上,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墙,而墙上,则盘踞着那个诡异的图案。很久以前,她不知道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些“纹身”是何意义,但如今,看着它,就好像看见了地狱和魔鬼一般。   原来,它很早就渗透进了她的生活,像一个无法洗掉的诅咒,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以前的遭遇。   只是她被蒙蔽了双眼。   冰冷的房间里,除了一个解剖台,前面还架着一架摄像机。   宁凯晨早已不知去向。或许他已经离开,或者在某个地方关注着她死亡的场面。   几分钟后,她听到了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而与此同时,摄像机自动开启。乔崎知道,这是现场直播。   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那里倒映出她苍白的面孔。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死亡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缓缓闭上眼,握紧双拳,脑海里浮现出她和席川相识相知的场景。   她的男人呵,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她,他甘愿牺牲自己,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哪怕今天她死在这个地方,也死无所憾。   乔崎脸上绽开淡淡的微笑,脚步声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她早已心平气和,默默在心里念着她丈夫的名字。   “乔小姐。”陌生的男声传入耳中。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一张说不上熟悉却英气逼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司霖替她解开身上的束缚,“席川现在正在忙,所以让我来把你带出去。明天的机票,好好享受在伦敦的最后时光。”   “司先生……”她有点搞不清楚现状,“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的束缚被一一解开,她从铁床上坐起来,皱眉看着他。   司霖微微沉吟。   “嗯,你丈夫现在很忙。”   *********   YoutTube上又传了一条诡异而血腥的视频。   视频里,有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几个小时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连环杀手。   众人在惊恐他又要犯案之时,却在画面转到被害者的下一刻,再次陷入了一团疑云中。   那个躺在解剖台上的男人,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男人还活着,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甚至没有反抗。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说了一句中文:   “我很荣幸死在你的手里,我亲爱的天才。”   “你输了。”拿着解剖刀的“越狱犯”面无表情地说。   “是啊,我输了。”   “……”   人们不清楚这段短小对话的含义。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就像解剖教学一般,男人开始对解剖台上的*进行解剖。   这次,他并没有从腹部下手,而是先打开*的胸腔,从里面取出鲜活跳动的心脏。   男人很快便闭上了眼睛。但他唇边诡异的笑容却始终无法被抹平。   两个小时之后,泰晤士河旁的一栋旧式建筑起了火,熊熊大火从地下室开始燃起来,一直蔓延到老旧的地面。木式楼梯被火舌吞没,滚滚浓烟从窗户内飘出,一直飘到泰晤士河上空。   很久以后,直到这段视频销声匿迹,但很多人都记得,那个拿着带血解剖刀的法医,是如何的英俊迷人。   ……   G市,一个月后。   新买的别墅和以前的装修风格一模一样,甚至还在那座山上,只是换了个门牌号。   一个穿着孕妇装的女人坐在暖暖的冬日下,身旁趴了一只柯基。今天的天气格外宜人,虽然已经进入严冬,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寒冷。   乔崎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心想,才一个月,他就让自己穿孕妇装了,真是大惊小怪。怀孕的日子总是艰难,前几日怀孕也不到三个月的李绮橙来找她,给她带了一个止孕吐的偏方,现在看看,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她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却被一双熟悉的手臂揽入怀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乔崎问身后的丈夫。   他去报了几个育儿课堂,这几天总是来回地跑。   “我给你带了些果脯。”席川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袋子。   她攀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汤,还想吃醋溜土豆、糖醋里脊和酸辣粉丝。”   准爸爸席川马上精神了,开车后的疲倦一消而散。   “我马上去给你做。”   他打横抱起她,往里面走去,“过几天,让妈过来照顾你吧。她现在的小店也开得红红火火的,专门做吃食。我今天和她打了电话,她说给你煲了好大锅乌鸡汤,专门去乡下买的土鸡。”   乔崎没回答。   他怕她多想,便不再说话。这对母女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也插不了手。只是他想着,现在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应该朝好的方面看。况且这个丈母娘现在也改了许多。   直到走进厨房,她才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晚上睡觉之前,席川是照例要给她暖手脚的。冬天她手脚经常热和不起来,他就拿热水袋给她敷,敷了一段时间后不见效,干脆把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一开始乔崎怕他冻着,搁了几晚就不想搁了。可他却坚持。   他的肚皮硬硬的,但的确很暖和。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席川正在看“古诗”,听到这话后,将书放到一旁去,握住她的右手。   “我早就想好了,无论是男孩儿女孩儿,都叫席慕乔。”   “……”   几秒后,乔崎脸上带笑,打趣:“幸好我不姓容。”   “嗯?”   “你不知道有个诗人叫席慕容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等等,诗人……”席川眼睛发亮。   她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不是写艳诗的,你就钻到里面去吧。”他最近一直在研究那些古代的艳诗。   席川抱住她,语气流氓得很:“等你生了孩子,我再给你念诗。”   她捶了他两下,差点没气死:“注意胎教!”席川接了她的拳头,放到嘴边细细地亲。流氓本色依旧不改。   睡之前,他关了灯,像搁宝贝似的把她搁在他自己怀里。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上课。”他亲了她一口。   几分钟后……   “席先生。”   “嗯……”他已经有些犯困了。这些日子折腾得厉害,几个地来回跑。   “我爱你。”   席川瞬间惊醒,瞌睡虫彻底跑了。他慌不择乱地搂进媳妇儿,鼓励她再说一次。   乔崎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他只好蹭蹭她。   “我也爱你。”   还有什么比抱着老婆孩子睡觉更幸福的事?以前的席川不懂这一大人生乐趣,现在的他,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谁让他这么爱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东西捧来送给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终于结局了。。。。 正文有些没交代的事情会放在番外的。BOSS死得太仓促,我会单独给他加番外,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写当时的场景。我会说其实他是个抖M,被席川杀死很开心么? 哈哈哈哈哈哈,好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句:感谢大家的陪伴。 还有番外哦,很多番外的。撒花撒花,终于完结了,呼呼呼呼……潜水党都出来冒个泡吧,不然鞭子伺候! 舍不得川川和小七,泪目。。下一篇文让他们多打打酱油。 新文是哥哥的大家去戳戳吧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谢谢!!鞠躬~\(≧▽≦)/~ 咱们下一本书见!    书香门第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